月球，广寒宫基地，3號巨型船坞建造地。
    吕文博推著悬浮工具板，穿行在大型工程舰“共工號”尚未完全封闭的龙骨结构中。
    电弧闪烁，巨型机械臂嗡鸣，纳米喷涂器留下闪著银光的涂层。
    即使穿著环境服，也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重型部件正在被吊装到位。
    “共工號”是船坞目前最重要的项目，一艘设计长度达到十公里的大型综合工程舰。
    它能独立进行小行星採矿、粗冶炼、大型空间结构搭建作业，是联盟进一步开发太阳系乃至迈向深空的基石。
    他的个人终端响起急促的提示音，一条標红的紧急指令覆盖了所有其他信息。
    “所有『共工號』项目b7至d2区段工程师，立即到第三会议室集合。重复，立即集合。”
    吕文博一愣，皱了皱眉。
    “共工號”的建造正进入关键阶段，每个工时都卡得死死的，这种全体紧急集合极为罕见。他拍了拍旁边正在校准管线接口的同事赵志恆：“老赵，收到通知没？”
    赵志恆抬起头，面罩下的表情同样疑惑：“收到了。搞什么鬼？二號真空泵组调试刚到一半。”
    “谁知道呢，走吧，別是哪里出了重大事故。”吕文博心里有点沉。
    在太空工程中，紧急集合往往没好事。
    第三会议內挤满了人，都是“共工號”各个系统的骨干工程师。
    低声的交谈匯聚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气氛有些压抑。
    很快，项目总工程师李达少將大步走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身后跟著几位来自基地司令部和总装部门的军官，神色严肃。
    “各位，长话短说。”
    李达的声音通过內部频道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接到联盟最高指挥部及总装备部联合命令，『共工號』工程舰建造方案即刻进行调整，另外名字改为『帝江號』。”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惊讶声。
    方案调整？加上改名？
    在这种时候？
    全息投影亮起，原本的共工號完整的设计蓝图被一份新的、標註了大量红色修改標记的图纸覆盖。
    “这是调整后的技术方案和要求，已经下发到各位的工作终端。命令要求，所有改动必须在一个月內完成，优先级最高，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李达的语气严肃。
    吕文博立刻低头打开自己的终端，接收文件。
    图纸加载完成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开什么玩笑？！”他忍不住低呼出声，旁边的赵志恆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设计用於搭载大型工程设备、採矿雷射阵列和预製件仓库的舰体中部及后部，被要求加装一套极其复杂、从未见过的能量系统。
    巨大的能量导管线路粗暴的穿过了原本规划好的舱室，数个关键的结构承力点被修改，以容纳几个硕大的、標註著“未知合金”的环状装置接口。
    最让他眼晕的是图纸上的名称——“虫洞稳定穿梭装置（试製型）”。
    “虫洞？穿梭？”吕文博指著图纸上的標註，扭头对赵志恆吐槽，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老赵，你告诉我，这玩意儿科学吗？能量需求指数高得离谱，这结构强度计算过了吗？强行塞进去，整舰的应力分布全乱了！这到底是工程舰还是什么玩意儿？”
    赵志恆也是一脸荒谬：“还有这冷却系统……我的天，这热量散逸需求，是把一颗小型恆星引擎塞进去了吗？这图纸谁画的？太疯狂了！”
    周围其他工程师也纷纷发出类似的质疑和抱怨。
    这改动幅度太大了，几乎等於把一艘即將建好的工程舰拦腰斩断，再塞进去一个完全不兼容的心臟。
    李少將敲了敲控制台，让频道里安静下来。“图纸和標准来自总装最高技术局，经过验证。你们只需要执行，在规定时间內，保质保量完成改装任务。”
    一位来自总装的上校军官补充道：“这是最高优先级任务，关係到联盟战略安全。所有技术难点，会有专家组在线支持。你们需要的特殊材料和部件，已经在运输途中。”
    吕文博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看向总工：“李工，这这完全不符合工程逻辑！我们是在造工程舰，不是在做理论物理实验！这东西……”
    他指著那“虫洞穿梭装置”的標註，“听起来就像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
    李总工看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有一丝別样的意味：“文博，你觉得我们这些年造的东西，哪一件是完全符合你过去学的『工程逻辑』的？”
    吕文博一下子噎住了。
    吕文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材料组的刘姐，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工程师，对各类合金的微观结构有著近乎直觉的理解，总能提出匪夷所思却又极其有效的强化方案，但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哪个研究所的。
    还有动力系统的那位老陈，据说以前是研究理论物理的，却能画出精妙绝伦的聚变引擎能量流道设计图，思路天马行空，却又严丝合缝。
    以及，以前，船坞里建造完成的舰队，整体消失，小道消息说出去执行任务，“进行极端环境適应性测试”。
    直到几周前，有几艘战舰被拖了回来。
    吕文博亲眼见过其中一艘。
    那哪里是测试留下的痕跡？
    舰体上布满了巨大的、非能量武器造成的撕裂伤，装甲板大面积熔毁、扭曲，像是被什么巨兽的利爪和酸液洗礼过。
    维修组的兄弟私下说，有些损伤他们甚至无法理解是怎么造成的，修復难度极高。
    那根本不是测试，那是经歷了真正的、惨烈的战斗。
    那些消失的星舰，那些伤痕累累归来的战舰，那些身怀绝技却又来歷神秘的同事，还有眼前这份完全不科学的“虫洞”图纸……
    许多零散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庞大而惊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