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去，平安夜即将到来，前后就差两天，有的年份里是三天，日子便从阴冷伤感变得明亮温馨，人的情绪也像换了台，前一秒沉重，下一秒开怀。
    周倩回来了。
    韩小闲听见动静冲出房门，正看见室友在换鞋。门口堆着对一个瘦小女生来说负担过重的行李。
    “你回来啦！”韩小闲听出自己的语调过于热情，显得肉麻。
    周倩的下巴和颊边都爆了痘，脸色冒黄气，嘴唇干裂，疲惫一笑：“再不回来这个月房租就白交了。”她蹲下身抱起跑来门口凑热闹的猛男亲了亲，“香香的，刚洗过澡？”
    “啊，对。”
    谢修一给洗的，梳毛两遍，耳朵眼睛全清理过，脚毛剃好，沐浴露洗一遍，护毛素再洗一遍，用吹风机吹干，全套服务，出门在外要花她一两顿下馆子的钱，谢医生只收了一个拥抱。
    她不敢和周倩提。
    “哎……还是城市里好啊，回来感觉风都温柔了。”周倩放下猫，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就回去半个多月，皮肤都变差了。”
    周倩总是说家乡的坏话，风狠戾、水伤人，思想闭塞落后，可她回老家比韩小闲勤快得多。
    韩小闲：“之前大促的时候我买了个新面膜，挺好的，你试试？”
    周倩表情一亮：“好啊！”
    韩小闲跑回房去拿单片价能抵一杯奶茶的面膜，拿了一盒五片装。
    周倩家里人不支持她写作，每次她回老家一趟归来都唉声叹气，憋不住和韩小闲抱怨家里人又唠叨要她回家考公务员。而韩小闲总是轻易带入周倩的编辑的角色，担心签约作者跑路。
    这趟周倩倒没再诉说来自家人的压力，虽然皮肤很差精力也不足，但心情挺轻松的。
    韩小闲安心了。
    她们回到了之前的室友关系。大概。
    周倩认出韩小闲给她的面膜的牌子，不好意思收一整盒，然而拗不过韩小闲一再强调是打折买的，收下后投桃报李，从她满满当当的行李里拿出腊肠和酱鸭分给韩小闲。
    她们很少互赠礼物，即便互相知道生日，也只会在当天提一嘴“生日快乐”，有时忘了也就忘了，彼此也都不会介意。不算很亲密却又相处自然，作为室友是很不错的相处模式。
    何曾这么客气过。
    平安夜。
    方卓航闪亮登场。
    运动夹克、束脚工装裤、短筒靴，露额头的二八分发型，很心机地遗漏了一缕发荡在眉毛上，单手挽着红白相间的花束，抽电子烟，烟管是焦糖色的。
    他靠在一辆墨绿色的跑车旁，车标很好认，因为所有人都有机会在电视剧或是网络炫富视频里看到。
    他发现了韩小闲，收起电子烟，高举右手朝她挥了挥。
    太惹眼了。这小子以为自己演偶像剧呢。
    韩小闲出于礼貌才没有转身就跑。
    “圣诞快乐。”他把花束送给她。
    红玫瑰白玫瑰，圣诞红圣诞绿，毛茸茸的松树针叶，松果上撒了白色粉末作点缀，又像糖霜又像雪。
    韩小闲从来没收到过这么漂亮的花束，不由自主美滋滋了。
    可在方卓航这小子面前可不能表现出被打动，她立刻收起喜悦，清了清嗓子，评价道：“用力过猛了，弟弟。”
    “那你把花还给我。”
    韩小闲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还回去。
    “欸欸欸你真还给我啊！”他急了，“我是这种人么！”
    “你之前让人把miumiu还给你。”
    “那是策略！策略好么！不是真让她还！”
    “谁知道呢，要是她真还你了，说不定你转手又当礼物送出去骗姑娘的感情。”
    方卓航：……
    他斗不过韩小闲。
    刀枪不入啊这个女人。
    这就是姐姐么。
    韩小闲把花抱在怀里，凑近闻了闻，玫瑰清香让她心情愉悦。她今天穿得很随便，就是一般上班族通勤装，以保暖为主，羽绒服把人嘭起，羊毛围巾把领口围得密不透风，过肩的长发也被一同围起，又因为脑袋的小动作被扯出来一小截，圆圆地堆在软软的围巾上。
    华灯初上，柔和的暖光笼罩在抱着花露出微笑的女人身上。
    这个并不喜欢他的女人。
    她到底喜欢什么啊。
    寒风扫过，韩小闲缩起来让自己更暖和，抬头：“你要我陪你去哪儿？”
    方卓航：“开房。”
    韩小闲：？
    韩小闲：“拒绝。”
    又被拒绝了。
    她不是喜欢做爱的么。他不是让她很舒服么。
    “你答应我的。”他撒娇。
    “我只答应来见你，我现在已经实现承诺了。”依旧百毒不侵。
    方卓航叹气：“我开玩笑的。我不是想带你开房，有另外的地方想去。先上车吧。”
    韩小闲意味深长地瞥一眼豪车，问：“你这车哪来的？”
    “成年礼物。”
    “波粒二象性的爸爸送你的？”
    他反应了一拍才听出来韩小闲是在呼应他之前说的“薛定谔的爸爸”，笑了。
    “嗯。”
    韩小闲目露渴望，露骨地盯上跑车。
    方卓航舒心了。果然，他想。
    只要他把这辆车开出来，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同时他隐隐感到一丝失望。
    还是要靠那个量子力学父亲。
    “给我开开。”
    “嗯……嗯？”他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韩小闲兴奋道，“跑车给我开开！”
    他下意识对女性刻板印象了，拒绝道：“你会开么？这是手动挡。”
    “我驾照考的是手动挡，虽然考出来以后从没开过手动挡的车。正好你这辆给我试试！”
    “给你试试？！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管它多少钱，开坏了叫你爸再送你一辆呗。”
    方卓航：……？
    这女人脸皮是不是太厚了？
    “要是我不给你开，你就不跟我走了么？”
    “那倒也不是。我就这么问问，万一你同意了呢。”韩小闲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关门前催促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走了，冷死了。”
    方卓航无语。
    他为了帅气穿的太少，站在车外装会儿酷还行，没有耐寒到可以一直在室外的冬夜里和韩小闲拌嘴。
    他无奈地钻进车里。
    虽然本来也是这样的安排，见面、送花、上车、出发，但被韩小闲几句话变了味，现在他们之间，全由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