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日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伊稚斜看着他,把那块皮革在三人面前展开,一边道:“这是莫勒留给本单于的信,他告诉本单于,你们知道那个奸细的下落。所以本单于劝你们还是尽快交代,不然……”
    说到这里,他扔了皮革,抽出自己的配刀,抵在了萨日脖颈上。
    乌日格登时面色一白,惊恐大喊:“不……不要伤害我儿子!”
    伊稚斜逼视着她:“那你就说出来,本单于便不杀他。”
    乌日格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奴真的不知道,大王早在单于来凉城之前就把她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关押之处。”
    伊稚斜眯眼盯着她一会儿,还是不信,突然把刀从萨日脖子上移开,然后方向一转,直接一刀砍死了她身边的阿木,鲜血飙溅了两人一脸。
    乌日格吓得大叫一声,所有的力气都骤然泄去,软倒在了地上。
    萨日望着死不瞑目的阿木,死死抿着唇。
    伊稚斜哼笑一声,让人把乌日格提起来,然后把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看向萨日缓缓开口:“你现在,说还是不说。”
    萨日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绷的将要把皮肤撑破一般。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而来,跪到伊稚斜面前就道:“单于!有一处城门快被汉军攻破!”
    敖日唰的从椅子上立起,对伊稚斜道:“单于,我们不能再待在王庭里坐以待毙,要是被汉军包围就麻烦了!”
    伊稚斜也觉得是该离开此地了,见萨日两人就是不松口,再没有耐心与两人废话,抬起手里的大刀就要直接杀了乌日格两人。
    这时一直不敢开口的那日松却突然出声阻止了
    他:“单于刀下留人!”
    快要砍到乌日格身上的刀刃骤然停在半空,伊稚斜看向那日松,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那日松赶紧道:“回单于,这两人与那汉人奸细关系匪浅,此前王太子还帮助另一个汉人回到汉地。不如留下他们两人的性命,若到不得已的时候,或可用他们跟汉军交换条件。”
    伊稚斜眼珠子转了转,最终听了他的建议,收起了刀,让人押着他们,一起离开了王庭,然后领着军队,押着那两百个老弱妇孺,往那道快要被攻破的城门行去。
    沈乐妮这边,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耳朵里不断传来的奔跑声和许多人交织在一起的说话声,令她知道王庭里一直很混乱,像是在搜什么人,所以她一直按捺不动。
    等到了后面,四面八方都突然传来了声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隐约能分辨出有喊杀声和马蹄声,沈乐妮心跳遽然加剧。
    难道,是汉军来了?
    她很想出去看看,但伊稚斜他们似乎还在王庭里,她只能再等等。
    又过了两刻钟,渐渐的,传入耳朵里的声音逐渐减少、变远,沈乐妮猜测伊稚斜他们可能离开了王庭,于是悄悄地出了藏身之地,发现如今王庭里果然已经没什么人。
    她也悄悄地出了王庭,在混乱地街道上找了几个百姓询问出伊稚斜的去向后,便往那个方向追去。
    此时,伊稚斜已经带着军队等候在即将被破开的东城门的不远处。忽然间,巨大一声砰响响起,两扇高大的城门轰然倒下,紧接着一阵喊杀声马蹄声如洪水冲破闸门铺天盖地而来,声雷滚滚,震动天地——
    是汉军攻破了城门!
    汉军骑兵从那不宽不窄的甬道一涌而入,黑色汉龙旗迎风招展,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进了城内。
    可当他们看清城内的情况时,却不得不勒停了马。
    为首的自然是霍去病,他看到挡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群老弱妇孺,而匈奴们拿着刀抵着他们,气愤不已,却真的不敢轻易闯过去,勒着缰绳在原地踱步。
    敖日乍然看见霍去病,被险些歼灭整个左贤王部的恨顷刻涌上,指着霍去病咬牙切齿地对伊稚斜道:“单于,他就是霍去病!”
    伊稚斜闻言,打量着对面高坐在马上、手执长枪的霍去病,用生涩的汉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霍去病啊,久闻大名。”
    霍去病没有理会他,他的视线一直在那群百姓里搜寻着,搜完一圈,没有在人群里看见沈乐妮,才松了口气。
    他再往百姓后面看,一眼就看到了被众多大将拱卫着的伊稚斜。
    霍去病转头看了眼赵破奴,后者打马上前,扬声对着躲在百姓后面的匈奴道:“对面的都听着!汉军已经包围了整座凉城,还有三万大军马上就要到这里!想归降大汉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到地上,否则便只能死在大汉将士的刀下!”
    话音落下,他们后面看不到尽头的将士们齐声大喝起来,吓得很多匈奴当场就丢了手里的兵器跪到了地上。
    伊稚斜看见这场面险些气死,当即就砍死了周围几个丢盔弃甲的降兵,大吼着警告道:“不想立马死的,捡起你的东西,站起来跟本单于冲出去!”
    于是那些人又哆哆嗦嗦捡起了兵器,从地上爬了起来。
    伊稚斜再次看向霍去病,眼里已经有了冷色,面上却缓缓微笑起来,说道:“本单于知道,你们汉人不杀百姓。今日你们要是不让本单于离开,本单于不光要当着你们的面杀掉这些人,城内的所有百姓,本单于也会全部杀掉!让你们汉军,背负无数条无辜的性命!”
    说完,他便放声大笑起来。
    霍去病盯着他,然后转头瞥了眼复陆支,后者会意,驾马上前对着城内百姓,高声用匈奴话喊话道:“百姓们不用怕!如今汉军包围了整座凉城,外面全是汉军,单于伊稚斜他们出不去的,不用害怕他们!”
    “你们看见我身边这位将军没有?他是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就是他,在两年前为大汉打下了漠南,使得漠南成为汉土!有他在,伊稚斜他们没有获胜的可能!只要你们归降,汉军是不会杀你们的!我以前就是胡人因淳王,我归降了大汉,大汉皇帝不仅没有杀我,还让我做了官!你们现在想归降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我保住霍将军不杀你们!”
    他说完,身后的军队里就传来隆隆的击鼓声,紧接着,其余三个城门响起了将士们的喝喊声,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便是:“归降汉军,缴械不杀!”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于是不管是被胁迫的还是躲在各处的百姓,都惊恐地面面相觑,很快下跪声、丢东西声就此起彼伏成一片。
    伊稚斜见军心动摇,已然十分不利,让敖日把乌日格两人押到了前面来。他一把扯过萨日,对霍去病微笑着道:“本单于知道,这凉城内有一个你们汉人的奸细,是个女人。听说之前她还让人回到汉地,送消息给你们。难道霍将军不管她的死活了?”
    他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霍去病。
    而霍去病闻言,神情微微一震,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不确定沈乐妮是不是真的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霍去病所担心的人,此时已经靠近了伊稚斜的军队,只不过她不敢离的太近,所以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怕再耽搁伊稚斜最后真的会逃出去,等他窜入茫茫原野中,再想找到他可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可眼下连通东城门的整条街道上全是他的人,该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沈乐妮目光四下移动,忽然就定在了街道两旁地房屋顶上。
    东城城门口。
    伊稚斜见霍去病迟迟不语,笃定般地挑了挑嘴角。看来那个女奸细,对于汉朝来说有些许重要,或者说是对这位霍将军有些重要。
    他把手里提着的萨日往自己身前推了推,朝着霍去病开口道:“本单于手里的人就是右谷蠡王的王太子,也就是之前帮助你们那个奸细,给你们送消息的那个。本单于听右谷蠡王相国说,你们那个奸细和他、还有他的母亲关系匪浅,你说本单于先杀了他们两个,那个奸细会不会怪罪你们?”他缓缓一转话音,又道:“不过,怪罪也没用了。等他们两人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自己了。”
    霍去病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伊稚斜。
    伊稚斜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最后道:“本单于最后给你们一点时间,立马退出去,让你的军队都退到百里外,让本单于离开,否则本单于就先杀了他们两个,再杀了那个奸细!”
    一旁的复陆支看向霍去病,见他如此模样,便知有些不妙。
    霍去病冷哼一声,开口对伊稚斜道:“想要本将军放你,那你先让本将军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你手里。”
    伊稚斜微不可察地一顿,继而语气爽快而散漫地应下:“行啊。”
    霍去病听见他如此语气,本来是试探的心理,却不禁有些没底了。
    伊稚斜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从后面穿过人群来到前面,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样东西,是他从沈乐妮屋子里搜出来的,是一些缝合术需要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