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献出生命!
作品:《希腊神话:从渔夫到万神之主》 第168章 献出生命!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握著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剑刃却始终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废墟里很静,只有美杜莎粗重的喘息声,只有蛇发扭动的“嘶嘶”声,还有你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一一像在敲鼓,敲得你脑子发疼,敲得你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做一个斩断所有情感的英雄,还是做一个守护回忆的“懦夫”?
是挥下这一剑,终结灾厄,还是放下剑,承受可能到来的更多灾祸?
剑还在颤,心也在颤。
你站在她的胸口,像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一边是英雄的职责,一边是心底的执念,而你,却在这中间,寸步难行。
那一秒被无限拉长,像被冻住的琥珀,连废墟里的风都停了。
月光从断壁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你沾满紫血的鎧甲上,忽然就勾起了脑海里的画面也是这样的月光,她坐在阿尔戈號的甲板上,手里拿著刚摘的野,笑著递给你,说“修恩,你看这像不像星星”。
那笑容太温柔了,像春天刚融的雪水,像深夜里暖著的灯,是你前半生里从未敢奢望的东西。
你从前是渔港里挣扎求生的打渔人,后来是在轮迴里摸爬滚打的孤魂,是她让你知道被人牵掛是什么滋味,是她让你明白“爱”不是书里的字,是实实在在的温度—
是清晨放在你枕边的热麦饼,是雨天替你撑著的草伞,是你受伤时她眼里的泪光。
是她拯救了你的灵魂,才让你有勇气穿上英雄的鎧甲。
若是此刻把剑挥向她,那这第二次人生的意义,不就成了泡影?
你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是英雄的名號,还是心里那点真实的温度?
“至少要守住最后的真实。”
意识猛地拽回现实,眼前还是那个扭曲的魔物一一蛇发挣狞,鳞甲泛著冷光,可你心里的念头却无比清晰。
你在心底无声地告白:“美杜莎,即便你沦为这般模样,我依然——”
依然记得你笑起来的样子,依然记得你说过的话,依然无法对你挥剑。
可魔性的疯狂没停。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你甚至没看清那紫蟒是怎么动的,只听见脑海里突然炸开一声悽厉的哭喊一一那不是美杜莎此刻的嘶吼,是藏在魔性最深处的、属於她的理智,在拼命挣扎:“停一一停下!
快停下啊——!”
你知道,那是她还没完全消失的意识,是她在阻止这具被诅咒操控的躯体,阻止它对自己爱的人露出疗牙。
可她做不到,就像你之前无法阻止她魔化一样,她被困在这具丑陋的躯壳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腥风突然扑到眼前。
紫色的巨蟒发束像道闪电,猛地袭出,尖锐的疗牙带著毒液,瞬间就贯穿了你的鎧甲,刺进了你的躯体。
“噗—”
身体像是被炸开了。
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比被深海王的利爪抓伤时更烈,比被魔眼的红光照射时更痛。
鲜血混著內臟的碎块涌出来,浓重的腥气衝进鼻腔,妖异的血在空中绽开,落在古老的神殿地基上,像一朵朵绝望的。
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就失去了力气。
噗通一一!
温热的血液泼酒在地上,溅起细碎的血珠。
你的下半身已经没了,断裂的伤口处还在泪汨地流著血,残躯重重地摔在地上,像块被撕碎的破布,又狼狐地翻滚了几米,体內的血、內臟、还有那点残存的神力,都跟著流淌出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猩红的痕跡。
鎧甲的碎片散落在旁边,剑也掉在了地上,剑刃上还沾著紫蟒的血,却再也没人去握了。
你躺在那里,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见美杜莎的身影在远处晃动一一她的蛇发还在扭动,可那双蛇瞳里,好像闪过了一丝极淡的、属於“人”的痛苦,又很快被魔性的红光淹没。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她的声音,不是嘶吼,是从前那样温柔的轻唤:“修恩——””
你想抬手,想再看看她,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
胸腔里的血越来越少,呼吸也越来越弱,你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可你不后悔。
至少,你没对她挥剑。
至少,你守住了心里那点最后的真实。
至少,那段和她在一起的回忆,没有被英雄的职责碾碎。
月光还在漏下来,落在你染血的脸上。
你看著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那个甲板上的夜晚,她指著月亮说“修恩,你看月亮好圆”,那时候的风很软,她的手很暖。
原来,能拥有那样的回忆,就已经够了。
意识渐渐沉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美杜莎那双发红的眼瞳,还有她蛇发里,那缕似乎在微微颤抖的、带著点金色的髮丝一一那是她还没魔化时,头髮的顏色。
鲜血从喉间涌出来,像挣脱了牢笼的囚鸟,溅在身前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猩红的。
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碎裂的痛,像是在吞咽磨尖的玻璃,连带著血块一起泵出胸腔,死亡的阴影顺著四肢百骸往上爬,一点点蚕食著意识一一不用別人说,你自己最清楚,这副身躯,已经没救了。
“修恩—我不想——.不、不怎么—怎么会—为什么是我—”
染血的齿间挤出破碎的音节,轻得像被风碾碎的蝴蝶翅膀。
你费力地抬眼,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猩红,却还是能看见视野尽头那双骤然睁开的朱红色眼瞳一一原本被黑暗与疯狂填满的眼睛里,此刻竟透出了几分清明。
你忽然懂了。
你的血,是她的根源。
从前她总靠分裂自身力量镇压魔性,十成力里要分七成锁著疯狂,可这次魔性太烈,她快锁不住了。
直到你的血被她吞入腹中,那属於“根源”的力量反而让她短暂地清醒过来一一原来,她要靠啃食爱人的血肉,才能换回这片刻的迴光返照。
“不·我不要—·我居然—.不是的啊—啊啊啊—不、不鸣啊啊啊—!”
她嘶喊著,声音里满是崩溃的绝望,可满头的蛇发却还在贪婪地咀嚼著你的血肉,甜腻的血腥味瀰漫在她的舌尖,每一口都像在啃咬她自己的灵魂。
你能感觉到她的自我憎恶一一她一直都怕自己变成怪物,怕伤害身边的人,可最后偏偏是她,亲手把最爱的人拖进了死亡的深渊。
体温在迅速流逝,冷意从骨髓里渗出来,可耳畔却传来孩童般无助的慟哭。
胸口被撕扯的地方还在流血,却忽然多了点温热的触感一一是她扑过来了。
“唔—別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这句话。
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扎得美杜莎的身形猛然一颤。
她低头看著你,染血的手指慌乱地想去按住你颈间涌血的伤口,指尖的蛇鳞蹭过你的皮肤,带著她独有的温度,却怎么也堵不住不断流出的血。
你却轻轻笑了。
视线落在掌心一一那里著枚青铜圆盘,是美狄亚之前塞给你的护符。
刚才美杜莎那致命一击,若不是这护符以最大幅度抵消了威力,你恐怕早就没了气息。
现在它还在微微发烫,以近乎透支的方式维繫著你残存的生命,像黑暗里一缕快要熄灭的烛火。
呵到头来,还是要麻烦她啊。
“別动.我这就把我的血还给你—”
美杜莎的身形在慢慢缩小,原本庞然的魔物形態褪去了些,露出几分往日的纤细。
她颤抖著抬起手,指甲变得尖锐,想要划开自己的手腕一一她想把从你这里夺走的血,再还给你。
可你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顿住了,一股悲愴像冰锥般,从她的心臟深处狠狠扎进去,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你知道的你现在之所以还能保持理智,就是因为回收了我身上的血。”你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像烙印般刻在她的心里,“如果你再把它还给我———”
后面的话你没说,可你们都懂。
一旦她把血还回来,失去了根源力量的压制,魔性会立刻彻底吞噬她,到时候,她就真的成了连自我都没有的戈尔贡,再也回不来了。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下来一”
她嘶吼著,眼泪混著脸上的血一起往下淌,滴在你的胸口。
你能感觉到她的绝望,她的痛苦,她寧愿自己彻底沦为魔物,也想让你活著。
可你怎么能让她那么做?
你费力地抬起手,指尖触到她的脸颊一一很凉,还带著蛇鳞的粗糙感,却还是让你想起从前她靠在你肩头时,温热的侧脸。
“別傻了美杜莎—.”你笑了笑,嘴角又溢出些血,“能让你再清醒一次—·就够了......”
至少,你没对她挥剑。
至少,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是那个被魔性操控的怪物,而是那个会哭、会痛、
会说“我只要你活下来”的美杜莎。
护符的温度越来越低,你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视线开始彻底模糊,只能看见她朱红色的眼瞳里,映著你染血的模样。
“记住—別变成——怪物啊——”
这是你最后的话。
手指无力地垂落,掌心的青铜圆盘滚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烛火熄灭前最后的微光。
废墟里只剩下她的慟哭,混著海风的鸣咽,在古老的神殿地基上,一遍遍地迴荡。
美杜莎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涸开一片片深色的痕。
她白玉般的脸颊早被泪水浸得湿透,每一滴泪都带著熔化银似的温度,烫得他皮肤发疼,却又暖得让人心头髮颤。
“不要太任性啊”修恩轻轻嘆气,声音轻得像羽毛,目光却依旧温柔,落在她哭的脸上,“我只是个凡人,这一生—-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完。”
死亡的冷意已经缠上了四肢,可他半点不畏惧,只是用尽最后力气睁著眼,牢牢盯著她一一他要把她的模样刻进永恆里,刻进下一次轮迴的记忆里,哪怕下辈子再也见不到,也能记得此刻她的轮廓,她的温度。
“二十五年啊美狄亚和阿塔兰忒她们,一定又会骂我乱来吧。”他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嘴角的血痕让这笑容添了几分破碎感,“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救你。”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躺著那枚闪烁著微光的魔术圆盘。
青铜的盘面刻著复杂的纹路,微光顺著纹路流动,像藏著星星的河。
美杜莎身为女神,瞬间就感知到了圆盘深处的术式一一那不是普通的礼装,是用他的血液做基盘,把生命转化成屏障的禁忌契约。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都没做。
这些年,他向美狄亚学魔术时的专注,深夜里在灯下反覆推演的身影,指尖被血液染透的痕跡所有她看在眼里却没问出口的反常,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不被戈尔贡的阴影吞噬,只是想给她留一条能守住自我的路。
“至少它-能帮你不被魔性吞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落在地上的尘埃,风一吹就会散,“我本来——-想做得更完美些的—只是时间,终究太少了。”
这圆盘不过是未完成的希望,可即便如此,只要她握著,就能挡住那些快要將她撕碎的魔性。
“可你会”美杜莎哽咽著,话没说完就被泪水堵回去。
她知道这契约的代价一一他的生命,会隨著圆盘的运转,一点点被抽乾,直到连痕跡都不剩。
“阻止你墮落的代价—”
他最后笑了笑,眼里的光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却依旧亮得温柔。
“就是我的这条命。”
“或许还有其他的代价是我所不知道的。”他的声音愈发微弱,每一个字都像在撕裂最后的生命,气若游丝,“但现状是我只能拿出这个办法。”
“为、什么!”美杜莎低下头,牙齿狠狠咬著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崩溃,“明明我只想和修恩你还有姐姐们在这座岛上重复那些平凡的日子啊她像个被夺走所有玩具的孩子,哭腔里浸满了绝望。
她恨自己身体里流淌的、带著诅咒的血液,恨那些以“英雄”为名登岛、只为斩下她头颅换荣耀的人类,更恨自己连想要的平凡都守不住,还要让最爱的人为自己付出性命。
就在这时,林间深处传来了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
“自以为是的赴死-真是肆意妄为。”斯忒诺的声音依旧带著往常的轻慢,像在讥讽,可尾音里那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却暴露了她的情绪,“明明不过是我捡回来的玩具而已。”
“就是!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可理喻、毫不讲理的笨蛋!”尤瑞艾莉跟著喊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却没了往日的尖锐,她美丽的眼晴里盛满了泪水,再怎么眨眼,也挡不住泪水往下掉。
修恩望著她们,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陌生一一他更习惯她们用刻薄的话骂他,用玩笑的语气调侃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悲伤都写在脸上。
他想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光依旧清冷,从林间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他和美杜莎身上,像十几年前那个夜晚那时候他刚登上这座岛,在林间迷路,撞见坐在石头上的美杜莎。
她侧首回眸,眼里带著点好奇,向他伸出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让他瞬间就安了心,觉得这陌生的岛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一切仿佛从未改变。
“美杜莎”他抬起冰冷的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擦掉她脸上的泪,“这悲伤的表情和你不相配。
我还是更喜欢你笑的模样”
他的手越来越重,擦到一半就没了力气,缓缓往下垂。
视线开始发黑,耳边的哭声也变得模糊,可他最后记得的,还是她刚才那个哭的脸,和十几年前那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要是能再看一次她笑就好了。
这是修恩最后的念头。
他的呼吸彻底停了下来,身体在美杜莎的怀里,一点点变冷。
林间的风卷著落叶吹过来,带著月光的冷,也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属於往昔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