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先天本能
    会议室里，陈墨心和洛雪霄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对不起，亲错人了。“
    陈墨心扭头就走。
    刚才看到熟悉的背影，他以为是洛澪佑，上去就亲，结果亲到人家妈妈脸上，这尼玛也太尷尬了。
    饶是陈墨心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也觉得没脸继续待下去，想先出去躲躲。
    “站住。”
    冷淡威严、不容质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墨心也只能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嗒，嗒，嗒..”
    高跟鞋与地面接触的冰冷声音越来越近。
    洛雪霄缓缓来到陈墨心面前，那双瑰红色眼瞳就这么上下打量著他，目光仿佛是在审视一个犯人。
    “之前有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我女儿跟一名魔女猎人走得很近，想必就是你了。”
    洛雪霄微微眯著眼，神情显得有些疑虑。
    “我倒是好奇的，她看上了你哪点？“
    陈墨心清了清嗓子，打趣道：“首先排除长得帅，毕竟局里比我帅的还有好几个。”
    洛雪霄冷哼一声，算是对这句笑话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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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到窗边，將窗户打开一条缝，从怀中拿出烟盒，掏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菸，隨口问道：“不介意吧？”
    陈墨心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敢介意。”
    这句回答，让洛雪霄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自己这位大审判长站在这，他一个小小的魔女猎人不卑不亢，还能詼谐地谈笑风生，这心理素质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洛雪霄没多说什么，將窗户重新关好，反手把烟盒放回兜里。
    她在会议桌座位坐了下来，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著陈墨心：“刚才，你是把我认成佑佑了吧？”
    “这么顺手就上来又抱又亲，看来你们的关係已经发展得有些时日了，现在到哪步了？”
    陈墨心没说话，脑海里思绪乱飞。
    如果被洛妈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被自己暴击了一个周末，想必人生就结束了罢。
    於是陈墨硬著头扯谎：“就刚才那样，牵个，有时抱著亲亲脸之类的。”
    洛雪霄也不知是信了陈墨心的鬼话，还是心里在想什么事，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询问下去，只是默默翻看著面前的文件。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墙壁上的时钟滴答走著，气氛显得很是沉默、尷尬，让人忍不住用脚趾扣地。
    陈墨心也不知道洛雪霄今天把自己叫来目的是什么，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主动开口道：“领导，您这次来双子城是有什么指示吗？”
    洛雪霄將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放，声音冷淡如常：“周末来这边办点事，跟你没什么关係。”
    不管出於什么原因，洛雪霄明显不想透露行程细节，陈墨心也就不打听了。
    洛雪霄看著陈墨心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今天来管理局，是专门想见见你。“
    “毕竞撇开职务不谈，我是一位母亲，我女儿刚成年没多久，就有传言说她和別人亲密来往，我总得来看看。”
    “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不会说什么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你们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之类的话。”
    “诚然，政界里很多要员会选择让彼此的子女联姻，以换取政治上的利益，但我並不打算这么做。”
    “感情方面，我会给予女儿足够的自由，如果她真的看上了你，那便如此，我相信她的眼光。”
    这番话落下，会议室里的压抑氛围终於被冲淡了一些。
    陈墨心頷首表示尊敬：“您是一位非常开明的女士。”
    然而不知为何，洛雪霄的神情在这一刻却变得更加深沉起来。
    她没有回应，偏过脸去，仿佛在权衡著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空气再次凝固，时间似乎被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难以形容的压抑感：“我这位家长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问题，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吗？”
    陈墨心摸了摸后脑勺：“额，抱歉，我没理解您的问题。”
    洛雪霄似乎心事重重，她又从怀中摸出烟盒，这次也不询问陈墨心了，直接点上一根女士香菸，咬在唇间默默抽著。
    那双瑰红色眼瞳倒映著火星，在繚绕的烟雾后面若隱若现，显得前所未有的深邃：“我不知道你对洛澪佑了解多少，她並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正常人。”
    “作为一名母亲，我不该这么说自己的孩子，但我可以把心里话告诉你她是一头怪物。”
    洛雪霄指尖夹著香菸，默默注视著燃烧的菸头，声音又沉又缓：“我最初意识到这件事，是在她9岁那年。”
    “当时她趁家里的保姆不注意，带著几个小朋友玩火，结果烧掉了一大片园。
    “这本来没什么，小孩子闯祸嘛，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赶回家確定几个孩子都没事，就带他们去了心理诊所。”
    “面对心理医生的询问时，其他孩子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害怕、后悔之类的情绪，哭成一片...但你知道洛澪佑对医生说了什么吗？”
    洛雪霄抿著嘴唇，似乎时隔这么多年，当年的事仍让她心有余悸：“当时，洛澪佑大笑著对医生说—放火真好玩。“
    “她笑得很开，从到大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那么开。”
    “我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放火好玩？她这把火烧掉很多树，鸟儿们没有家了，还有很多昆虫之类的小动物被烧成灰烬，那些草草也都是生命，怎么能觉得好玩？“
    “她听后直接哭了，就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抹著眼泪跟我说对不起，说她不该那么做。”
    “当时我还是比较欣慰的，觉得可能是孩子一时童言无忌，知错能改就好。”
    “但我转过身的时候，墙边刚好有一面镜子，我无意间从镜子倒影里看到了那一幕。”
    “洛澪佑边哭，边悄悄看著我的背影，然后”
    洛雪霄用两根食指抵住唇角，往上一拉，牵扯出一张阴森的笑脸。
    “她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明明表面上在哭著道歉，暗地里却偷偷在冷笑。“
    “那一刻，我真的感觉毛骨悚然，打心底里感觉到害怕。”
    “你知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吗？我一直对洛澪佑藉口称是因病去世，其实並不是，而是另有隱情。“
    “那年我跟丈夫在东北做考察，我们在森林里遇到一头受伤的老虎，它被捕兽夹抓住了，动弹不得。“
    “那头老虎很乖，看到人类之后没有喊叫，也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只是趴在那里呜咽，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们。”
    “我丈夫靠上前进行了好几番確认，无论是触碰身体，亦或是检查伤口，那头老虎都很配合，没有展露出任何攻击性。”
    “於是他放下心，觉得万物有灵，就用隨身工具帮忙卸掉捕兽夹，让那头老虎得以挣脱出来。”
    说到这里，洛雪霄眼中浮现起难言的忧伤。
    “但也正是老虎挣脱捕兽夹的瞬间，它突然扑向我丈夫，咬断了他的脖子。”
    “那一幕往后一直縈绕在我的噩梦里，我不敢相信，一只野兽居然这么懂得偽装，知道用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人类，让人帮他解除枷锁，等挣脱以后再释放凶性...简直就是头怪物。”
    “所以，当看到洛澪佑用哭泣作偽装，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乖宝宝，然后暗地里偷偷露出冷笑，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生了一头怪物。“
    陈墨心听完洛雪霄的敘述，轻声问道：“您当时內心是什么感受，有討厌她吗？或者我再问得冒昧一些您当时有没有过这娃废了，不如重新养一个，之类的念头。”
    洛雪霄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哑然失笑：“你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丝毫不奇怪，毕竞你没有当过父母，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洛澪佑身上流著我的血，这种血脉相连是不可能说割捨就割捨的。”
    “网上经常有些人会吹嘘，说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是坏种，就把她扔掉，那种轻薄的语气就像扔了一只猫猫狗狗。“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应该都没有当过父母，他们没有经歷过一个流淌著血自己的小生命降临在世上、人生有了別样意义的过程。”
    “所以，当时我发现洛澪佑身上黑暗的一面，除了感到害怕，更多的是一种衝动，一种呵护好她的衝动。”
    “我告诉自己，定要把她矫正回来，不能让她就这样坠进深渊。”
    “后来，我儘可能协调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保证自己每天至少有一到两个小时陪伴孩子，去了解她的心理状態。“
    “我还带她参加了很多课余活动，带她去慈善机构当义工，带她去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让她领略善良和美。”
    “隨著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能感觉到她的情况在好转，平时越来越乖巧听话，对谁都很礼貌，为人处世都很有涵养，变成了大家闺秀。”
    “说实话，我是非常欣慰的，也很庆幸自己作为家长及时干预，扭转了她那种不正常的天性。“
    说到这里，洛雪霄顿了顿，眼神中浮现起一抹黯淡的神情：“但就在上周，发生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
    “那天晚上，她直勾勾看著我问妈妈，你有没有后悔过生下我这种人？”
    “那句话问得我一阵恶寒，因为我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么多年来，她在我面前都在偽装。“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我把她当怪物看待。她也知道，我在试图把她这只怪物教化成人。”
    “於是她收起了自己怪物的那一面，让自己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像个人，然后演给我看，c
    “这么多年来，我看到的从来不是真正的她，什么温顺，礼貌，涵养，都只是她想让我看到的。”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直是时候我看到的那个怪物。”
    “我也终於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发呆，好像生活很没意思。”
    “因为对她来说，没有办法从任何正常的事情里感受到快乐，只有破坏、混乱、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她才能从中获得快感。”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面对著当年杀死丈夫的那头野兽，我们平时相处的时候，她是那么乖巧，但在我注意不到她的时候，她不知多少次阴冷地看著我。
    陈墨心抿了抿嘴唇，饶有深意问道：“那天晚上她那样问，你最后给她的答案是什么呢？”
    洛雪霄默默摇著头，嘆声说：“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回屋锁门睡觉了。”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再加上我的思绪也很混乱，还没想好该怎么找她好好谈谈这件事。”
    “这次专门来找你，並且坦白了这么多东西，其实也是希望你能帮我多注意她。”
    “作为家长，我所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至少目前来看，我一直以来的努力並非无用。”
    “我给她灌输的那些善良、美好、那些生而为人该有的基本道德和准则，她或许理解不了，但我能看出来，她都尽其所能记在了心里。“
    “这些东西就像一把把锁，压制著她的天性，如果能够顺顺利利，让她像正常女孩过完一生，我觉得也挺好。”
    “但我怕就怕，她有一天崩碎这些束缚，彻底释放天性，被那种充满破坏欲望的本能所支配。“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这样也就罢了，但洛澪佑不是普通人，我从小看著她长大，知道她有多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各方面能力都非同寻常。”
    “我推荐她加入体制，也是希望体制內的氛围可以一定程度同化她，让她把自己的能力用於正道。”
    “可一旦她真的墮落了，把自己的能力用在破坏，我真的不敢想像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