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品:《生活万岁》 其他味道没有太大的变化,时安然坐在饭桌前边吃边看扒拉昨晚在手机上找到的银霞酒楼的地址,从白桦小区做2路公交车可以直达世纪大道的尽头。
出门之前,戴好口罩和帽子的时安然提着外卖垃圾,站在门前做了几次简单的深呼吸,这还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正经出门,他平时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楼下的小超市。
外面的天气不错,相比前几日里降温不少,小区里出来活动的人也就多了,大爷大妈在树荫下或者楼道通风口摆桌子纳凉打扑克,各自摇着一把蒲扇,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是他们的孙子孙女。
外卖袋投到垃圾桶里,时安然走出小区来到马路边上的公交站。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只有一个小站牌,上面喷漆的路线图已经褪色,在阳光的照拂下显得更加黯淡,只会让人感觉那是块烫手的铁板。
时安然站在树荫底下,他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刚刚已经来过一辆2路公交车,他望着如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心里打起来退堂鼓,直到看着公交车走远都没有挪动一步。
下一辆2路车在五分钟之后到来,这辆车相比起来人就少很多,透过窗户能看到前面坐着三两老人,后面还空着几个位置。
随着2路车的门打开,排在时安然面前的两个女生举着手机扫码上车了,时安然跟在她们后面,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在滚烫的沸水里煮过一遍,他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就是迟迟没有上车。
“小伙子去哪啊?还上不上来了?”右臂带着红色套袖的公交司机有点不耐烦道,“我看你墨迹半天了,我们马上得走了。”车里的两个女生闻声转头,看向时安然。
时安然不自觉地低下头,他想抬腿,可那鞋子仿佛是灌了万斤铅。
他败下阵来:“看错了,不是这辆。”
司机把门关上,方向盘往左边一打,离开了公交站和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时安然心里叹气,颓废地打开手机的叫车软件,输入了银霞酒楼的地址。
第3章
临近中午,银霞酒楼的前厅愈发地热闹起来。周末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黄沁在家做好饭,嘱咐好女儿在家乖乖写作业,一早就来到银霞,她出门之前就把头发盘好,化着标致而不失优雅的妆容。
“检查好楼上每一桌的餐具和酒水,特别是预订的包间,今天有俩老人在咱们这儿过寿,看着他们快吃完了,去后厨跟陈师傅说一声,一人送一碗长寿面。”黄沁对她手底下的姑娘们说道,“潇潇,你跟我上去看一圈。柳飘飘,前厅暂时就交给你了。”
丁潇潇和柳飘飘几乎是同时来到黄沁手底下的,两个人干活都好,但性格截然不同。
丁潇潇是个留着中长发的有点木讷的女孩,皮肤很白,薄薄的眼皮改在水灵灵的眼珠子上,她不善与人交际,但是干起来活来很麻利,一教就会。
柳飘飘就完全不一样了,她进城第一天不是去看帅得像金城武一样的酒楼老板,而是去理发店烫了最时髦的羊毛卷,不知是不是理发小哥给她头发加多了药水还是她本来头发就多,烫完之后柳飘飘的头发爆炸得像张开的鱿鱼须子,又蓬松得像小羊肖恩。
丁潇潇闻声点头,也不说话,只是跟着黄沁上楼。
“黄姐你就放心吧!”柳飘飘冲着楼上喊道,她站在前台的位置嗑盘子里剩下的五香瓜子,上个月做的蔻丹红指甲因为终日干活已经磨损掉一块,这些丝毫都没有减少柳飘飘对于美的追求。她一边盯着门口进来的客人,一边翻着黄沁记好的预订单,顺便再瞟两眼电视机里的还珠格格。
生意多的时候赵临川不会走正门,他从银霞背后的小院进去,一路上楼梯到三层的办公室。赵临川是刚补过觉来的,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带着苗肖一和吕盈盈两个去河南市场批发,醒来换了一身凉快透气的夏装。
赵临川的办公室位于走廊的最东头,说是办公室,就是由原来的一个包间改装而成的。原来的圆桌和椅子被撤掉,搬进来一座梨花木办公桌还有会客用的软沙发和茶几,办公室里有一个隔间,被赵临川改成了休息室,里面放的是一张沙发床。
赵临川打开办公室的门,沙发上坐着陈海生。
“来了陈叔,”赵临川点头示意着,他脱掉防晒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打开空调,“在这待多久了,怎么不记得开空调。”
陈海生站起来笑道:“人上岁数咯,就不那么容易感到热了。我看财务把报表放你桌子上了,你记得瞅瞅。”
“好,”赵临川几步走到办公室边上,翻起报表来,“你这个时间点不在厨房上来干嘛呢?”
“这不来跟你商量事儿吗,”陈海生坐到赵临川的对面,“吕盈盈她妈住院了,最近医院银霞两头跑,都给孩子累瘦一圈了,你知道她本来就不高,现在瘦得皮包骨头,别影响孩子发育长个儿了。所以呢,我来你这给她请几天假。”
赵临川翻了一页表格,无语得想笑:“她现在都二十多岁了,再上哪长个儿去?”
“你得给我面子啊,我在人家孩子面前夸下海口,你陈叔在银霞说话是有份量的。”其实陈海生的原话是你们小老板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有小辈不听老人言的?陈海生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从银霞酒楼建成起,他就给赵临川的妈妈袁霞当砧板师傅,到后来慢慢变成银霞的主厨。
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被赵临川重新放回桌面,他对陈海生说:“给你面子,告诉她下个周的工作日都可以不来,你早点跟我说,今天去批货也就不带她了。另外给她提前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再发点津贴,就当是高温补贴,走我的账。”
“行,我回去跟那孩子说!”陈海生听完,满意地点头,风风火火又急着走,他今天灶上炖了蹄膀。“找什么呢你!”陈海生看见赵临川掏自己口袋。
“签字笔不见了。”赵临川口袋里是空的,他身后拨动桌上的旋转笔筒也没有发现,于是起身去衣架上摸昨晚上穿的西服外套,也没有。
陈海生看着笔筒里并不是没有笔,有点疑惑地说:“你拿其他的用呗。”
赵临川走过来,随便拿起笔筒里的一支,在报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那支是我上大学我妈买给我的。”赵临川补充道。
“哎呀,那根黑的是不是?我有印象...霞姐当时还问我们意见来着。”陈海生一拍脑袋,“你想想昨天去哪了,这东西又不能长腿跑别人哪去了,你也别着急,有时候他就自己出现了。”
“没事陈叔,可能被我放家里了,你先下去吧,厨房可不能没有你。”赵临川看陈海生比自己还急,于是安慰道。
陈海生回厨房了,赵临川重新坐下来,脑海里一遍遍回忆自己昨天去哪了,如果拉在昨晚吃饭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来打电话,掉在路上了也不可能。
对了,昨晚的林桦路的那单外卖。
赵临川抓起外套,往银霞的大门口走去。
从林桦小区到银霞饭店,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时安然坐在后座上靠着车窗,车内冷气十足,他身上出的汗已经消去不少。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一路上盯着路边的风景,老家在他的印象里已经变得模糊,有些地方他能想起来,有些则像是崭新的。父母打离婚官司的时候,时安然才刚上小学,抚养权迟迟未定,住在老家的外婆主动来到省城,照顾他吃饭。那段时间,时安然和外婆都很少回老家。
出租车稳当地停在银霞饭店门口,时安然付过钱后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抬头看见饭店门口大大招牌上写着‘银霞’两字,下面是一行小楷,用稍淡的颜色写着‘二十年传统老店’。
周末门庭若市,时安然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摘下口罩作深呼吸。刚刚没坐得了公交车还能打出租来,这下可没别的办法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厅里走。时安然在心里给自己鼓起,别紧张,就当是做一次暴露疗法了。
嗑瓜子的柳飘飘一早就注意到了有个小帅哥站在门口半天不进来的,丁潇潇已经是柳飘飘见过皮肤最白的小姑娘了,眼前这个男生竟然不相上下。
柳飘飘迈着步子,抄起一本菜单走到时安然面前,说道:“进来呀哥,几个人啊?”
时安然本来想自己进来偷偷找人,把钢笔还了,谁知道被眼前这个长得很明媚的服务员小姑娘叫住,他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突然有点宕机: “啊...你们这儿送外卖的小哥在哪呢,我找他。”
柳飘飘蹙眉,道:“我们这儿没有送外卖的啊...”
“就是长得特别高的一个...”时安然给柳飘飘比划着。
“我们这儿真没外卖小哥,要说长得高,我们家老板是挺高的,但是他也不送外卖啊。”柳飘飘撅着红嘴唇,看来眼前这人不是来吃饭的,兴许是找错了地方。
赵临川从楼上下来,看见前厅门口站着一个柳飘飘,和人说话说得正起劲。他走到柳飘飘身后,对方也浑然不觉,赵临川抬手在柳飘飘那堆羊毛卷上弹了一下。‘哎哟’,柳飘飘吃痛地一叫,其实也不算疼,她更多的是被老板吓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