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轻点,空气中盪开层层波纹。
    宋君竹怔了一下,望向陆星,沉默片刻,她移开了眼神。
    “你去停车场吧。”
    “这次不是幻听。”陆星平静地说。
    宋君竹搭在扶手上的掌心下意识攥紧,她沉默地看著陆星。
    陆星不闪不避,嘴角微微扬起。
    “这次我不会再逃避。”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的內心已经遭受了足够多的挣扎和反思。
    如果再逃,魔咒將会永远缠著他。
    付叔说得没错,心结如果不解开,只是身体自由了,內心却困在牢笼中。
    这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自由。
    他对宋君竹的腿伤有不可言说的歉意,所以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道轻笑。
    陆星看著宋君竹,却发现她摘下眼镜,掌心搭在眼睛上,闷声闷气地说。
    “你怎么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还没问你,什么时候出现幻觉和幻听的?”陆星抚上宋君竹攥紧的手。
    “第一次康復训练的时候。”
    宋君竹的心头突然浮上了波涛汹涌的酸涩,酸得她眼睛发胀。
    “我都要摔倒了,你不来扶我。”
    “就算不来扶我,你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陪著我也好啊。”
    “可是没有。”
    宋君竹的声音低哑,冷艷的脸庞上流淌著罕见的委屈感。
    “你看也不来看我。”
    她缩回了手,陆星搭在她手背上的手落了个空,抓了一手空气。
    陆星收回了手。
    “......你幻想出来了一个我陪你?”
    “別人的幻想你也要收版权费吗?”宋君竹声音里带著不可思议。
    陆星笑了,摇头道。
    “不收,但你非要给也可以。”
    “我什么时候对你抠门过?”宋君竹幽幽地说道。
    陆星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所以就是绝世天才的宋教授对我太大方了,所以我总觉得难受。”
    “虽然你说这些事跟我无关,但我怎么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陆星歪著头看宋君竹。
    “我这个活人,总比幻想出来的好使吧,至少,嗯......能扶你一把?”
    “的確很有用。”宋君竹嘴角弯起。
    陆星也笑了,他坐在地上,撑著下巴看宋君竹,努力让语气轻鬆起来。
    “你每周復健的时候,我会去的。”
    “直到,直到,嗯......”陆星想了想,“直到你能正常走路为止。”
    宋君竹有些意料之外。
    她都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没有想到陆星现在走闪电战的风格。
    “不过。”
    听到这个转折,宋君竹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你说。”宋君竹冷静地竖起耳朵。
    看宋君竹这个明明在意的要死,但还装没事的样子,陆星笑了,继续说。
    “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三件事?
    宋君竹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给陆星什么东西。
    要钱?那还好,她很有钱。
    要命?那也行,发文章带上他。
    要人?也不用要啊,她自愿的。
    思来想去,宋君竹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她也不想贸然答应陆星。
    因为陆星的脑迴路太难以捉摸。
    万一这人突然冒出来什么以后他结婚的时候给他当证婚人......
    那她会给婚礼上的每个人对半劈。
    “你先说说看。”
    呦呵,挺谨慎啊。
    陆星觉得这么久不见,宋教授真是大有长进啊。
    “第一,我陪你到你的腿治好。”
    宋君竹微微点头。
    “第二,別装瘸,拖延治疗进度。”
    宋君竹僵硬住了。
    好在有了眼镜的遮掩,挡住了她有些心虚到乱飘的神色。
    为了缓解紧张,她主动问道。
    “第三呢?”
    “还没想起来,先欠著吧。”陆星决定给自己一个有弹性的空间。
    宋君竹想了想,点头道。
    “可以,我答应你。”
    “那没事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陆星站起身,绕到了宋君竹身后。
    “你干什么?”宋君竹惊了一下。
    她想转头,却又被强制按回去。
    宋大教授生平第一次被人按著脑袋,偏偏她也没办法反抗。
    “你......”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陆星双臂搭在轮椅背后的扶手上,往前探身,靠在宋君竹的耳边。
    “你要骂我啊?”
    “......没有。”宋君竹眼神一垂,“只是有点嚇到了。”
    “不太习惯有人突然靠近轮椅。”
    陆星两眼一黑。
    他都这样了,还追著砍他是吧?
    “你要干什么?”宋教授微微侧头,不忘初心地问道。
    她听到了陆星的呼吸声。
    陆星笑了笑,“送你去停车场啊,我不用司机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嗯,可以。”宋君竹点头。
    今天是他们正式见的第一面,她已经有很多意外之喜了。
    再步步紧逼的话,只能適得其反。
    一年多都等了,还等不了这几天?
    “你带伞了吗?”
    “带了,放心吧,我苦了谁都不会苦了我自己。”陆星自信一笑。
    “那就好。”说话带动的气流打在耳后皮肤上,宋君竹抿起唇,攥紧掌心。
    陆星已经很久没帮人推轮椅了。
    他一低头,就看到轮椅后面有个踏板,於是好奇地问道。
    “要是我踩在这个踏板上......”
    “理论上可以。”宋君竹淡淡地说。
    陆星惊了,“我没说完呢,你都能抢答啦?而且为什么是理论上可以?”
    宋君竹低头,压下了嘴角的笑。
    “因为我们两个没有戴头盔,也没有安全带,轮椅飆车不太安全合法。”
    陆星幽幽地看著宋君竹。
    真是世道变了倒反天罡,这人现在也能谈安全合法了。
    到现在他还没问彭明溪咋死的呢!
    不过一码归一码,人嘛,就是要学会课题分离。
    他確实对宋君竹的腿有歉意。
    那么,他就去解决这个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真的心境开阔了,还是在沉默里变態了,准备给他来个大的呢。
    不过无所谓。
    他只想解决自己內心的那点愧疚感。
    陆星拍了拍宋君竹的肩膀,这是以前合约进行时,他绝对不会做的动作。
    “宋教授,那你要努努力啊,轮椅飆车好没劲,我等著你带我开赛车兜风。”
    自由不是逃开,而是解开。
    他要自己问心无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