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葬礼

作品:《红云庙修行笔记

    云鹤筑基功成,威势初显,却也引来四方宵小覬覦。
    那盘踞雾岗的水河寒蛟,与洪冬荣素有旧怨。如今正主不在,便將怒火尽数倾泻到红云庙头上!前日兴风作浪,掀起十丈恶涛,虽被邓扶光挡回,无功而返。
    却也给许戒甲等人敲响了警钟。
    此獠,必成日后大患!
    不止是它。
    黄棲山中那些啸聚的散修,不知接了哪路“黄老大”的狗屁英雄帖,管他往日与红云庙有无讎隙,此刻都红了眼,舔著刀口想来分一杯羹。
    一个个的
    三五成群向庙门窥伺、试探。
    所幸三人修为扎实,以及其余宗门助力,方將来犯逼退。
    此战中,许戒甲的赤练虽是折损,却也为云鹤的筑基出世铺平了道路。
    得失之间,勉强算扯平了。
    不过,这场骚动,终究如一记闷棍,敲在各派掌门心头!
    “洪冬荣才走几日,红云庙纵是式微,竟有散修敢欺上门庭!若不施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我等宗门,迟早步其后尘!”
    一时间,风声鹤唳。
    各派以『缉拿邪修、肃清山野』为名,精锐尽出,堂而皇之入驻黄棲山。
    云鹤功成出关,连邓前辈的后事都未及操办,便裹挟著未散的雷息,驾起红云,直扑水河。
    但见河面之上,乌云如盖,电蛇狂舞,一人一蛟斗得天昏地暗,浊浪排空,河鱼翻白。
    那寒蛟本就身负旧创,初时尚能招架,后被连绵不绝的紫雷劈得鳞甲焦糊,血肉模糊,终是惨嚎一声,遁入深河蛰伏,再不敢露头!
    云鹤杀意未消,雷云未散,又转投黄棲山!
    轰!轰!轰!
    狂雷呼啸,在山中肆虐三日三夜,震得古木摧折,鸟兽绝跡,散修洞府更是坍塌倾颓无数!
    各派见状,心头凛然,再不敢怠慢,纷纷加派人手,扼守各处要道。通往黄棲山的崎嶇山径,十步一岗,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往日横行山野的散修,此刻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云鹤这番雷霆手段,虽重振红云庙声威,但庙中诸人,此刻却无心他顾。
    三日后。
    云鹤风尘僕僕,重回红云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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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萍等人,强忍悲痛,开始著手张罗邓前辈的丧仪,向四方派发讣告。
    许戒甲前往木塔,整理前辈遗物。他从未操办过这等白事,难免手忙脚乱,弄得塔內一片狼藉。幸而玉衡观的玄尘子道长闻讯赶来弔唁,见状便主动帮忙拾掇。
    这位老道长见了庙中眾人,未语先嘆,摇头道:
    “不想邓前辈竟先我等而去。”
    依照修真界的规矩,筑基修士羽化,需备沉木棺槨,內铺北斗星图,撒香灰玉屑;遗蜕著法衣,口含往生金钱,隨葬本命法器与平生道经。
    更要择吉日良时,寻地脉灵穴安葬,墓室刻经设阵,灵玉为碑,松柏守陵。
    然邓扶光身化老松,古礼难行。
    几人商议,由宿永怀前往青沼寺购得一套“青木养灵阵”,在云崖布下。
    灵玉深埋四方,以石碑肃立。
    许戒甲等人强忍悲戚,於云崖支起灵堂,整日木鱼声声,往生经诵不断。崖周草木翠绿依旧,不时想起前辈昔日教导,心头便如针扎般难受。
    如今.....
    那身影,再也见不到了。
    …………
    灵堂內,青烟低徊,烛火摇曳。
    几人围坐,默默將手中黄纸引燃,投入堂前火盆。火光跃动,映照著一张张疲惫的脸。
    丧仪虽未张扬,却也不失体面。
    青沼寺住持亲临,诵念《往生咒》;碧竹门主托程静姝献上“寒竹”,称可镇魂安魄;玉衡观虽未有观主过来,但观內玄尘子却是前后帮忙张罗。
    不止近邻。
    连远处的黄岭莫家、棲霞林家、青溪陈氏等修真豪强,也遣了子弟前来弔唁。
    毕竟云鹤筑基,红云庙根基犹在。
    且他天资卓绝,筑基时走的乃是古仙之道,凝云雷道基,顿悟天地道蕴。
    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哼!”宿永怀攥紧手中纸钱,想起散修囂张嘴脸,怒火中烧,猛地將纸钱掷入火盆:
    “若非地母宗那贱人毁我护山大阵!那群腌臢货色怎敢欺上门来?!一群该死的东西!待师叔后事了结,我定要提剑去黄棲山削了那群散修!”
    “贤侄,息怒。”玄尘子轻摆拂尘,指向远处山影,“你看那千沟万壑,暗河纵横,不知藏了多少亡命之徒。老道常年行走,深知其险。近年怨气深重,更涌入不少修为高深的外来修士。若强攻,恐激起群狼反噬....”
    他长嘆一声:“若非如此,各派合力,何至於容其盘踞至今?”
    “若是这般.....”宿永怀冷笑更甚,“那地母宗自詡本界之主,为何不见方喇城的屠巡检出手?堂堂金丹,专司监察我等小派!再不济,叫那『日精子』持镜照上一照,又有何难?!”
    “贤侄有所不知。”玄尘子温声解释,“方喇城距此三百余里,中隔天水、安定关、芳草泊三处险地。屠仙长身为徐霞门客卿,既要督建水塔镇邪,又要推行南疆律法,且如今地脉翻身不断,邪物四起,地母宗修士疲於奔命,哪还有人手空閒?否则,灵羽御兽门与不周山剑派,又怎会打得起来?”
    话未说完,宿永怀已拂袖而起:
    “好个『执法掌善』!黄棲山乌烟瘴气,不见他过问半句!先前鸡鸣寺几人斗法,倒引来数位巡检!”
    话出口,他猛地想起洪冬荣杀地母宗门人旧事。顿时语塞,颓然蹲下,低声喃喃:
    “若真执法掌善,就別论什么情义.....”
    碧竹县往南,越过天水、安定关、芳草泊,便是號称“四方商旅皆来此”的方喇城。
    此城属徐霞门,地母宗为推行南疆律法,派驻金丹巡检屠令仪,此人,主修水法。
    其职责多是:助建水塔镇邪,推行律法、监管修士、打压邪修。然其行踪不定,多在四方巡逻,平復动盪地脉。
    大战一起,更无暇他顾。
    宿永怀实乃被散修气昏了头,口不择言。
    气氛稍缓,前来悼唁的南北修士,低声议论起周遭軼事。一人提及莫家:
    “听闻莫家近来变故颇多,家中老祖,时日无多了。”
    “正是!诸位若与莫家有生意往来,近日切莫多言。他家几个孙子,为爭家主之位,闹得血雨腥风....”
    “莫家?画符的?”
    “正是。他家两个孙子天赋异稟,號称『双龙』,择一传位便是,何至於此。”
    “莫家不过小池塘,哪容得下两条真龙?”玄尘子忽地插了一句,隨即惊觉失言,猛地拍了下嘴巴。
    他想起场中亦有莫家子弟在。
    眾修士立时噤声。
    沉默良久,玄尘子岔开话题,温言劝慰:
    “邓前辈化形为松,乃是得天地造化。你等当节哀顺变,勤勉修行,方不负他一片苦心。”说著从袖中取出一卷《青囊养木经》:
    “此卷乃老道昔年於芳草泊论道所得,或可助益灵松生长,聊表心意。”
    “时辰不早,老道先行告退。”
    青萍默默接过:“多谢道长。”
    “分內之事。”玄尘子挥动拂尘,捲起一朵流云,飘然而去。
    许久,眾人陆续散去。
    云鹤缓步踏入灵堂,肩头银狐睁开赤红双瞳:
    “南疆三十六城,邪修如过江之鯽!屠令仪纵有三头六臂,焉能面面俱到?!”云鹤声音沙哑,却如金铁交鸣,惊得眾人心头一凛:
    “打铁,还需自身硬!你等如今,却成了何等模样!”
    “都回去吧。”
    云鹤嘆息一声,抽出一张黄纸引燃,盘坐於地,目光沉沉,望向月下那株静默的老松。
    三人相视无言,默默退下。
    回到庙中內室,许戒甲和衣躺倒,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庙中支柱接连倾塌,如今唯剩云鹤独撑门面。
    四周宗门对如今的红云庙,究竟是作何想?
    “哎!”
    “打铁,还需自身硬。”
    许戒甲歇息一夜,又在山上守了数日。
    待到埋阵、立碑之日,碧竹县周边同门皆遣人至。如此阵仗,也算让邓前辈身后,得了份应有的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