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山来就我

作品:《昨天暴雨预警

    早饭的气味弥漫在老旧的街道上,梁浮按着时间到了楼下,坐在小摊前刚拆开筷子,不算陌生的声音落到他头顶。
    “老板,来碗粥。”
    宁树在梁浮对面坐定,看他挑了几筷子面条,眼睛眯着看不远处包子笼屉上蒸腾的热气。
    “没想过会再见你。”宁树怅然。
    “从什么时候算这个没想过?两年前?”梁浮喝了口水,“你的伤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能走不能跳,”宁树接过老板上来的粥,“你为什么会跟着她?”
    “跟你无关。”
    “看来她在外面的时候,就跟你认识了,”宁树说着自己的推断,这粥过咸了,让他皱起了眉,“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人生的意外,既然是意外,就不要再打扰她的正常生活了。”
    “嗯。”梁浮仍旧埋头吃着面。
    “我觉得你没听进去。”
    “我觉得你在害怕,”梁浮抬头看见宁树无奈的笑,自己也跟着笑,“还没把她追回来啊?”
    “不会太久了,你别添乱就行。”
    “行。”梁浮无所谓地点点头,等了半晌,压抑着急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你到底和她发生过什么?”
    梁浮“嗤”得笑了出来,结了账站起身:“重要吗?我送她回来的时候,以为你在,你会很快让她忘记从前,结果呢?”
    宁树冷笑:“这一年我在养伤,谁知道你比我先回来了,别再出现在她身边了。”
    “她喜不喜欢你跟我没关系。她要是喜欢我,我先回来,不会有你的事。我后回来,她也会离开你走向我。反过来也一样,她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我在。我有我的安排,你别没事找事。”
    他轻踢了一旁的塑料椅,正要走出去,瞟到苏玩正朝这边来,皱了皱眉躲到了墙后面。
    苏玩坐到了宁树对面,宁树问:“刚才在小区门口找你的是谁?”
    “一个记者,”苏玩嫉恶如仇一般拿起馒头生啃了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缠着我有两天,想做系列报道,烈士故事。”
    “你不愿意啊?”
    “他做的是网络专栏,他说了很多想分享伟大的故事给读者,让大家尊重英雄的话,”苏玩笑,“让他赚个名利双收,让别人看看故事,发两个哭的表情?”
    “人家或许真的是好心。”宁树把鸡蛋剥了滚进她的碗里。
    “那他就好心地尊重一下我这个脾气差劲的女人吧。我的悲伤已经很持久了,不需要他们快乐生活里一两秒的哀叹来点缀。”苏玩摊手,她微微侧过脸,想起她走过来时那个立刻躲闪走的身影,嘴里的饭菜都没了味道。
    上次运送的木材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保险公司的人激动地给苏玩打电话说这件事,木头有异样,他们已经报警了。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那船上的人偷偷在航运的路上,用普通的木头换了柚木,把那批柚木拿出去换钱了。
    海上有很多人都在做这笔买卖,苏定波以前给苏玩讲过这些走私的案子,苏玩看到船长和水手一脸轻松地等她们的结果时,就猜到了这一点。一般来说,等待赔偿和担责的时候,他们不该这么轻松的。
    因为这件事,上司还专门跟财务交代了一句,会给她划一份奖金。她去财务部对接这件事,看着一片年轻的面孔,小声问:“你们都来这儿多久了?”
    面前的女人是唯一显得年长的,回答道:“我才十年,这些啊,比我更短。”
    “那咱们部门都没有年纪大些的吗?”
    “有啊,前段时间有一个生病住院了,有一个探亲去了,过两天就回来,”女人笑着接过苏玩手里的发票,“诶,之前托你买的奶粉到了,谢谢啊。”
    苏玩第一次来财务部的时候就听到女人抱怨想买新西兰产的一种奶粉,她刚好有同学在那边,她花了比奶粉贵三倍的价钱让同学帮她寄了一点来。
    “姐有需要再跟我说,”苏玩浅笑,她看到女人正在购置礼盒,问道,“这是公司定制礼盒,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生病的那个,得去慰问,我在帮行政准备。哎,要下班去,耽误接孩子。”
    苏玩问了问是哪家医院便说:“跟我家顺路,我去吧。”
    女人闻言说了句不好意思,又欣然让苏玩接手了。
    两个人……再来排除一遍吧,她叹了口气。
    下午苏玩接了个电话,要她去警局配合调查。
    她还奇怪,原来是公司报案了,柚木丢失是要让船上的人赔的,警察把船上所有的水手都抓到了,唯独船长不见了。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几个水手都说,柚木的下落只有船长知道,他们本来都要跟着分钱了,船长说去把柚木运回来,结果前天出去了就再也没回去过。
    “很大的可能,是拿了卖柚木的钱,独自跑了。我们会关注他的亲属,看看有没有别的动静。”警察说道。
    苏玩点点头,按下心中的不安。
    女子看守所门口。
    苏玩和一旁骑车的男人已经对视了好几眼,男人佝偻着腰,中途还朝她吹了几声口哨。
    “公厕在那边,想尿就滚过去。”苏玩在第三声口哨之后说道。
    这个男人,看着眼熟。
    监狱的门打开,女人把包提在肩后,本来径直走向男人,余光却看到了苏玩。
    “我听说你今天出狱,有些事想问清楚。”苏玩走向前。
    这是上次那个在监狱里一对望就说苏玩杀了人的女人,叫陈慧。
    陈慧拿了一定纯金色的假发边戴便走向苏玩:“问你杀人的事?你真贱啊,一句失忆了,就可以什么都不记得,就可以继续当你的乖乖女了。”
    苏玩看了那眼神怪异的男人两眼,看向女人的眼里有些疑虑,陈慧的语气更加嘲讽:“收起你这副样子,你也就是个婊子,这就立上牌坊了?”
    “如果你觉得冒犯你了,我和你道歉,”苏玩鞠了个躬,“但就算我不要脸,你也让我明白清楚不好吗?”
    “清楚?这事情只有你自己清楚了,”陈慧嘲讽一笑,本无所谓的淡漠神色多出许多憎恨,“是你说听你的话,保护我们的。但你跟那群恶心的东西就是一伙的,好让你自己活下去罢了,小纪就是被你带走,回来的时候就没了!”
    苏玩愣神之后问:“小纪是谁?她的家人在哪儿?”
    “不知道!”本点着烟的陈慧将烟往地上一扔,“她没跟我们说过自己的真名,反正也已经埋了,回来之后我跟警察说过她,但信息不够,找不到小纪到底是谁。”
    “你可以再告诉我……”
    “我跟你不熟,当时就不熟,要不是……”陈慧顿了顿,“本来以为,你没跟我们一起跑,已经死在爆炸里了,没想到最后还被救回来了。算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反正说什么也没证据。”
    据说她们逃出来的那一天,瓦力邦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事故,苏玩也是因为那场爆炸摔了脑袋,失去了记忆。
    苏玩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塞给陈慧:“那个男人,我见过他,他在跟人买毒,你出来之前他也在看守所,你……”上次音乐节上她骑车堵的两个人之一就是他,她看了这么久总算记起来了。
    “你真是立牌坊上瘾,我毕竟不是你这种家里清白的大学生,想继续人生就继续了,”陈慧冷笑一声,靠近她耳侧挑衅道,“这么想记起来,找个男人回忆一下当婊子的感觉,或许就想起来了?”
    苏玩忍了一次,此刻就冷声道:“我当婊子也不是上赶着的,我立牌坊也不在你家地上,你不用因为我看起来过得很好就觉得我有罪。”
    陈慧坐上后座就扬长而去,苏玩给她的号码也被随手扔弃。
    此刻天沉欲雨,苏玩站在原地许久,撕裂般的疼痛冲出肌肤一般,她踮了踮脚笑了笑,转身时眼角里多出了一个躲藏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雨水不讲道理地落下,打在身上都生疼的大雨珠砸在地上四溅开水花。
    梁浮跟在苏玩身后回了小区,在小区对街商铺的屋檐下暂歇,看着她打着伞脚步缓慢回家。
    天色本就暗沉,已经如深夜了。
    他在屋檐下踱步,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房间的灯看不到亮起的痕迹。
    不会出事了吧。
    雨水在他周围的滴答声让他越来越急躁,骂了一句该死他就冲入了雨里。
    冲到了熟悉的房门前,声控灯随即亮起,她房门前有雨水的痕迹,走近看到屋门虚掩着,里面却一丝灯光和动静也没有。
    “苏玩!”他推门进去得不到回应,慌忙找寻着客厅的灯开关。
    刹那灯光亮起,强光进入他的眼睛,强忍着的笑声传来。他适应了突然的亮光,才看到不远处女人笑得蹲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