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配得上他的爱吗

作品:《情债(nph)

    “刚刚……谢谢你。”
    在菲利普离开后,娜塔莎缓缓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廊外的风穿过雕花栏杆,卷起几片早落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埃德加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深,像秋日的湖水,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流。
    娜塔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指尖上。
    他终于开口,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是他自找难堪。”
    娜塔莎微怔,抬眼时正撞见他转开的目光。他看向廊外的花园,晨雾已经散尽,阳光把草坪照得发亮,几只白鸽子落在远处的喷泉边,悠闲地啄着水。
    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是啊,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都没有再和她好好说过话了。
    “菲利普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句话像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涟漪。她望着他,忽然发现他眼底的寒意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不是维护家族体面的冷漠,而是……一种笨拙的安抚。
    廊外的鸽子被什么惊动,扑棱棱飞起,掠过湛蓝的天空。
    吃过晚饭后,埃德加和亨利出了门,娜塔莎又来到了亚底布街1838号。
    米歇尔还等着她呢。
    亚底布街的黄昏总带着股潮湿的煤烟味,灰扑扑的云压得很低,把沿街的破旧石屋都染成了暗色调。娜塔莎拢了拢披肩,裙摆在坑洼的石板路上扫过,带起细碎的尘土。
    这里和西蒙庄园像是两个世界,没有雕花栏杆,没有修剪整齐的草坪,只有晾在窗外的褪色衣物,和墙角蜷着打盹的流浪猫。
    她刚走到米歇尔家那栋吱呀作响的木楼下,楼梯口的阴影里就转出个人影。
    是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件深棕色的粗布裙,裙摆沾着些草屑,显然是刚从郊外回来。
    她手里攥着个藤篮,里面露出半束野蔷薇,花瓣上还凝着水汽。
    看见娜塔莎的瞬间,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睁得圆圆的,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苏珊。娜塔莎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苏珊的声音有点发紧,像是嗓子被砂纸磨过,她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把藤篮往身后藏了藏。
    “我是娜塔莎,来找米歇尔。”
    娜塔莎!
    这个名字……
    听到娜塔莎这个名字,苏珊的眉头猛地拧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你!你找他做什么!”她上下打量着娜塔莎,眼中带着愤怒。
    她攥着藤篮的手指泛白,指节抵着粗糙的篮沿,像要嵌进木头里去。
    她就是那个曾经抛弃了米歇尔哥哥的女人,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但是,此时此刻见到,眼前的女人却让她感觉到窒息。
    真丝裙在昏暗中泛着柔光,领口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每一颗都比苏珊攒了半年钱买的那支银钗还亮。
    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香气,不是亚底布街廉价肥皂的味道,也不是野蔷薇的土腥气,是一种清清淡淡的、像雨后草地又像雪后松林的香,干净得让她自惭形秽。
    她想起米歇尔醉酒后说的那些话——“她走的那天,天是灰的,跟这街一个颜色”。
    那个时候米歇尔受了重伤,高烧不醒,嘴里还念叨着“娜塔莎”,是苏珊守在床边,用哥哥留下的药,一勺一勺喂他喝粥。
    那时她总在想,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样惦记?定是个心肠硬的,不然怎么会在他最难的时候跑掉,还转头就投入了有钱人的怀抱。
    可此刻真见了,苏珊却愣住了。
    她看着娜塔莎垂在身侧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不像自己的,指腹全是做活磨出的茧子,冬天还会裂出血口。
    她看着对方被风吹起的裙摆,料子软得像流水,不像自己这条粗布裙,洗得发硬,膝盖处还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涩。
    她忽然懂了米歇尔为什么会爱。这样的女人,站在灰扑扑的亚底布街,像幅会动的画。她的眼睛很静,像盛着湖水。
    哪怕被自己这样盯着,也没露出半分不耐,只有种淡淡的疏离,那是骨子里养出来的从容,是苏珊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是他约了我。”她的声音很轻,那目光很平和,没有轻视,也没有敌意。
    苏珊的眼眶红了,“你知道米歇尔哥在你走后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女人配得上他的爱吗!”
    娜塔莎望着苏珊通红的眼眶,望着她粗布裙上洗不掉的污渍,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女孩,她何尝又不是从她这样走过来的。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质问文森特的。
    原来当年的自己,在文森特眼里,也是这样一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吗?拼尽全力去质问,去挽留,却只像在演一场独角戏。
    “我是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她承认得坦荡,没有丝毫躲闪,“你守了他这几年,我记你的情。”
    “你守着他,是你的心意。”娜塔莎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添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知全貌。”
    她往后退了半步,让出通往楼梯的路:“但爱不是占着茅坑,更不是拿牺牲当筹码。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该知道,他望着窗外时,看的从来不是月亮。”
    说完,她没再看苏珊,转身往楼梯走去。裙摆在石板上扫过,带起的尘土落在苏珊的鞋边,像一道无声的界限。
    苏珊僵在原地,掌心的刺痛顺着手臂爬上来,混着心里那股又酸又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