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他、他们不懂！”
    雷歧略有些尴尬地应和了对方一句，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
    要是开开心心地表态“我可喜欢挨你的飞刀啦”，万一这憨憨一不小心和别人透露出去，那自己只怕分分钟社死！
    可要是表达与对方不同的看法……万一被对方认为三观不合了又该怎么办！
    正当他有些茫然之际，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却及时地帮他解了围：
    “各位棋手、来宾、以及媒体朋友们！
    “第十六届春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的半决赛抽签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啊，抽签仪式开始了！咱们先坐好吧！”
    雷歧见状连忙出声将话题带过，而芮昭倒也没有非要在这件小事上纠结的意思，点点头后顺手便打算掏出平板做题。
    而眼见本届春之兰杯半决赛抽签即将开始，年轻在位棋圣的心绪却像被触发的幻灯片，倏地倒回了两年之前……
    “那个……芮昭。”
    小雷九段侧过身，声音不高地打断了对方打开做题软件的动作：
    “你还记得吗？
    “上届春之兰杯半决赛抽签仪式前，我来找你的事情。”
    “……嗯？”
    芮昭闻言，从平板上抬起眼睛，墨玉般的眸子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
    “要这么说的话……我好像有些印象！”
    当世昭君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边回想边说道：
    “好像是你特地跑来找我，然后……
    “说‘要小心柳九段’，对吧？”
    “不是这个！”
    雷歧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比预想的急切了几分。
    他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日里在棋盘前那种笃定的语气。
    “那次……”
    小雷九段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在认真挑选：
    “那次抽签前，你和我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也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又一次咀嚼着一份非常美好的回忆：
    “正因为有了你那番话，我才能够充满自信地去面对和柳世贤的半决赛。最后拿到那个冠军。”
    “啊……
    “好、好像是有这回事！”
    尽管芮昭的话语略带点不确定的意味，不过肯定的答复还是让雷歧稍稍松了口气。
    这要是对方说句“有点不记得了”，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之后的话题！
    而在回想起来后，名人天元很快露出一个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过……
    “我也就实话实说而已，有那么大作用吗？”
    “当然！
    “否则我为什么说，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啊！”
    脑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雷歧看着她心上人那双清彻专注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但是……那次夺冠，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遗憾。
    “没能够在决赛里遇见你。”
    “啊，这个也没办法！”
    芮昭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坦然地承认：
    “相比现在，那会儿的我还是有点弱……”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回你总不会再爽约了对吧？”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沉，很认真地凝视着对方：
    “而我……
    “这一次也必定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的世赛四连冠之路的。”
    “嗯！我很期待！”
    芮昭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战意。
    可就在这时，芮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专注神情里突然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不过说起两年前的话……
    “雷歧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
    “诶？”雷歧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后背的线条瞬间绷紧。
    “就你说要我小心柳九段的那件事啊！”
    名人天元认真地说着，干净明亮的目光直直望进雷歧瞬间开始闪烁的眼睛里：
    “当时你说柳九段没安好心，是因为想要把我们打到全年无世冠……”
    “可后面我想了想，柳九段作为南韩的棋手，有这个想法再正常不过了呀？
    “这种事情……雷歧你为什么需要向我一再强调呀？
    “所以我在想……
    “雷歧你有瞒着我什么吗？”
    ！！！
    雷歧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股滚烫的热意不受控制地急速涌上耳根和脸颊。
    他整个人僵在原位，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窘迫地微微别开脸。
    不是！我没事儿提两年前做什么啊！
    被问住的小雷九段第一时间便找起了后悔药，可惜为时已晚。
    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她已经明显察觉到了当初同龄人的反常之处。
    果然哪怕再怎么专注于围棋上，憨憨也不可能憨一辈子啊！
    在位棋圣在心底急呼道：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
    还是说找个马虎眼先应付过去？！
    巨大的窘迫感和即将暴露的恐慌感席卷而来，让雷歧瞬间方寸大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理智在疯狂预警，嘴巴却像被胶水封住一般，发不出任何成形的话语。
    “呃……我……”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可大脑已经彻底过载！
    就在这即将露糗、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而极具识别度的温柔声音却毫无征兆地从两人身后传来。
    犹如一道优雅又锋利的音刃，瞬间划破了浓稠的尴尬空气……
    “芮昭，你想多啦！”
    “……诶？
    “柳九段？！！”
    ？！？！？！
    顺着芮昭目光，雷歧“嚯”地一下转过头，只见柳家少爷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旁不远处的过道上！
    本届春之兰杯四强现已尘埃落定——除了芮雷二人之外，南韩最强棋士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即便眼下已经被芮雷二人压制，柳家少爷也远非其他九段棋手可以轻易撼动。
    八强战上，小眼镜鏖战过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目送前第一人进入四强。所以柳世贤出现于此一点不奇怪！
    而这位历经大赛洗礼、曾君临棋坛的前世界第一人，显然捕捉到了他们对话的后半段。
    此刻他的笑容里，融合了多年老对手的熟稔、顶尖棋手间无需过多言语的默契，以及……
    一种看透后辈心思的玩味。
    见二人都看了过来，柳世贤依旧微翘着嘴角，不紧不慢地继续向芮昭解释道：
    “……我那时没少和雷歧九段说，一旦遇上你一定要下狠手报农心杯跨界连胜被终结之仇。他估计……
    “只是比较担心你罢了！”
    “是、是吗？”
    有了柳世贤的佐证，芮昭对当初雷歧言行的疑惑瞬间减小不少。
    可在雷歧眼里，柳世贤此时玩味而捉弄的笑容无异于正中靶心的一箭，直接撕破了他的所有伪装。
    “你……不、不是！”
    雷歧的脸颊瞬间红得发烫，强作镇定的面具彻底碎裂，声音带上了一丝被抓包的狼狈：
    “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啊？”
    柳世贤的闻言笑意更深了，他优雅地朝台上扬了扬下巴，姿态从容不迫：
    “什么叫偷听啊！
    “刚刚主持人说我等下第一个抽签，让我早点做好准备而已！没想到守在这倒听到你们提起我了。
    “怎么？你们谈论我，还不允许我解释两句？”
    这句轻飘飘的回应，如同四两拨千斤的妙手，将雷歧的质问都化解于无形。
    说完，柳世贤像是欣赏完了一盘有趣的对局一般，不再理会僵在原地、表情彻底失控的小雷九段，甚至也没再多看一眼芮昭。
    他噙着那抹似乎洞悉一切笑意，优雅而干脆地转身，从容不迫地朝着被聚光灯笼罩的台上走去……
    …
    …
    很快，随着明天即将开始半决赛的四位依次上台完成抽签，本届春之兰杯半决赛对阵最终确定：
    【雷歧】对【柳世贤】
    【芮昭】对【上官升】
    …
    …
    “……首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热烈庆祝官爷进入本届春之兰杯四强！
    “鼓掌！”
    4月20日晚七点半，浙杭省舸州市。
    近来一向气氛低落的围甲舸州队主将宿舍，今天难得有了些欢快气氛。
    至于原因，刚刚边大盟主的道贺声已经点明。
    在不知时隔多少届世赛以后，终于又有一位组织的忠诚成员（小姬那叛徒不能算），杀进了世赛四强！
    而更令人激动的莫过于——杀进四强的恰好是已经被推举为“最终行动”执行人的官爷！
    本届春之兰杯，上官升的签运着实不错。
    他极其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等级分排在他之上的“硬骨头”。
    再配合强劲的收官实力，世一官一路过关斩将，终于与当世前三一道，进入到了本届春之兰杯四强当中，也算是对于其近年来不懈努力的又一次肯定。
    而在盟主大人的号召下，连麦里很快响起了颇为热烈的掌声。
    看得出在当世杀神的淫威之下，众多读腐乳可谓苦昭久矣，只待有人揭竿而起，便云集响应！
    只不过，尽管群内气氛非常不错，可作为当事人的上官升兴致并不太高。
    似乎对于今天某位网外坚定抗昭义士的悲惨遭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啊，那个乐乐……
    “要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就先去准备明天的比赛了。
    “从今天林睿昕跟她比赛的情节来看，其实挺不乐观的。”
    “官爷！不要紧张！”
    边乐乐赶忙上前鼓劲儿道：
    “说到底，这次只是演习而已，真正真刀真枪地上还得等到下月的龙星战。
    “你试试就行！
    “更何况，万一芮昭就给你送上一份大礼了……也说不定啊！
    “所以你大可放松心态、轻装上阵！”
    但尽管边大盟主的语气里满是对明天半决赛的期待，可要亲自上战场的上官升语气里却全无再进世赛四强的喜悦。
    “送上一份……大礼吗？”
    世一官的语气里满是复杂的意味：
    “……好吧！总之……
    “我尽力试试吧！”
    …
    …
    “呃……不得不说……
    “尽管上官九段尽力挣扎了，但逝世得还是有点快啊！”
    4月21日，春之兰杯半决赛比赛日。
    下午两点半，华夏棋院的一间直播间内，眼见现场传来了上官升投子的消息，宋矜忍不住由衷地发出满带惊讶意味的感慨：
    “在慢棋快下的情况下，依旧全程平推对手，最后仅仅127手、两个半小时便直接劝降了上官九段……
    “芮昭这……
    “是不是有些太过心狠手辣了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