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个人违反条例”
    日本，东京。
    “不就是个倒插门吗？”
    “倒插门又能咋？”
    “小寡妇才知道疼男人”
    东京国际电影节竞赛现场，来自全世界的一众评委盯着屏幕上一部“土里土气”的中国影片看得入迷。
    这部影片正是《老井》，讲的故事也很简单，太行山一个缺水的山村，祖祖辈辈打了127眼没有水源的井。
    因为打井陆续死了60多人，但依然一辈传一辈接连打下去，主人公孙旺泉祖上世代都打井，因为打井，他二爷疯了、父亲被炸死了、兄弟被砸死了。
    直到一九八三年元月九日，老井村第一口机械井成，每小时出水量五十吨，老井村告别了打不出水井的历史。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一个故事，老外估摸着也没多大兴趣。
    主要是有噱头。
    没错，噱头。
    电影虽然叫《老井》，但是电影海报是老谋子和梁玉瑾搂抱在一块儿，老谋子赤裸上身，和梁玉瑾深情对视，一只手还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光电影海报这画面就够让人脸红心跳的了，底下还配上一行红色的醒目文字：“男女主角在井下做爱，电影史上从未这样表现过”
    “导演，他们看的好像挺入迷的。”吕利平小声说了一句。
    她穿着从厂里借来的礼服，跟吴天明几个《老井》剧组的成员坐在一块儿。
    张艺谋作为男主演，本来也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因为有《编辑部的故事》拍摄任务，走不开，不得已缺席了这次东京电影节。
    东京电影节绝对算是亚洲电影界的一项盛事，基本是亚洲规模最大、关注度最高的影展。
    不过这电影节刚创办没多久，日本人在两年前才创办了东京国际电影节这项影展，两年办一次，今年刚轮到第二届。
    说起来，张艺谋也够不容易的，为了演好男主角，两个半月减肥了二十斤，减肥的同时，还得尽量去贴近人物形象，于是每天就是背石头、用沙子在身上挫，把皮肤尽可能呈现出粗糙的一种状态。
    吃了这么多苦，结果风风光光电影送去参加东京电影节了，他这个男主角被江弦扣在国内不放。
    电影节的一天结束，吕利平回到酒店，回味着今天的一切，心情格外不同。
    不愧是国际电影！
    多亏《老井》的这次参选，让她有机会提前接触到国际，让她开阔了一次眼界。
    还真和江弦说的一样。
    国内的电影行业太局限了。
    在国内发展，那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没什么水平，一个有理想的演员就应该把目光投向国际。
    也正是因为今天的所见所想，吕利平更加坚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上影厂。
    “现在的演员，怎么胆子这么大？”张瑞芳非常气愤道。
    这是老艺术家了，当初火遍全国的《李双双》里，正是由她饰演李双双这个角色，如今在上影厂演员剧团里主持大局。
    “怎么了，您老人家别动火。”一旁有人道。
    “不像话，太不像话！”
    张瑞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有个叫吕利平的小演员，你们知道么？”
    “吕利平？知道啊，挺年轻一个小姑娘，刚演过西影厂的那部《老井》，演的非常好，非常有天赋。”
    “有天赋？有天赋也不能净犯糊涂啊。”张瑞芳道。
    “您说啥呢？她怎么了？”
    “哎，你自己看吧。”
    张瑞芳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对方看一眼，吓了一跳。
    文件上是对吕利平的调查，起因是前段时间，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吴天明执导的《老井》收获了本届电影节的大奖，以及国际电影评论家特别奖、东京都知事奖。
    而吕利平作为电影的女配，得到了一次受邀采访的机会，在采访中，吕利平做出了非常不合时宜也非常匪夷所思的发言。
    她说，“这次来到国际电影节上，才见到了真正的电影艺术！恕我直言，国内所谓的大导演们连镜头语言的门槛都没摸到。”
    “我们上影厂出品的大部分电影都只有肤浅的审美，银幕上难以诞生类似本次入围电影节作品水平的杰作，毕竟他们连最基本的真实感都做不到。”
    “自己举办的金鸡、百，得奖的大部分作品都水平很次，尤其是去年有一部电影，剪辑节奏拖沓得像老太太裹脚布，剧本逻辑漏洞百出，可观众居然还在鼓掌？这种三流作品能获奖，证明我们只有三流的导演。”
    “.”
    总而言之，一番话，几乎把国产电影喷了个狗血淋头，而且还是当着老外的面说自己的人。
    看完这份文件，刚才劝解张瑞芳的人知道为什么张瑞芳生气了。
    换他，他也生气。
    他真想问问这个吕利平是不是傻，一个采访怎么把中国电影节的全都给得罪完了？而且看样子，这姑娘本身似乎也没这样的觉悟。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张瑞芳道，“这事儿太恶劣了！”
    “那现在怎么处理？”一旁的人比较关心这一点。
    “事情暂时被压下来了，没传出去，万一传出去，观众们恐怕能把咱们上影厂给堵上，不亲自去揍一顿吕利平肯定不罢休。”张瑞芳道。
    “.”
    对方一琢磨，还得是老团长，老谋深算，想的真深。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张瑞芳沉吟几秒，“给条处分然后勒令辞退吧，这样的演员我们怎么能用？而且”
    她一脸冰冷的解释，“万一事情以后传出去了，人民群众们可能不生气么？到时候指着鼻子骂的还是咱们上影厂，还得咱们给她吕丽萍兜底，所以在我看，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因为这么一事儿就开除？”对方吓了一跳，觉得处罚有点儿重，忍不住为吕丽萍求情，“她是初犯，第一次去国外，可能太激动了，有点儿口不择言，采访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点儿。”
    “不光是采访，你没看着么？调查上人都写了，还和日本的广告公司有了接触，在日期间拍了两条广告。”
    “.”
    那人说不出话了。
    如果张瑞芳说的是真的，那吕利平还真是罪大恶极，也是真的该死了。
    因为现在有个个人违反条例，一旦演员未经批准擅自从事电影业务或举办电影节、提供电影片参加境外电影节的，那就5年内不得从事相关电影业务。
    换句话说就是不准演员下海接私活。
    吕利平倒没有“接私活”，但是未经厂里允许，别说递个条子了，就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同意了广告拍摄。
    往严重了说，这也算是违反了个人条例的，是完全可以被禁映五年的。
    五年，对一个演员来说，这或许就是她的整个影视生涯了，这五年浪费了，那吕利平基本上也就废了。
    “这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怎么会，这是上面通知下来的，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张瑞芳道。
    “那这个小演员是怎么回事儿？”
    “太不懂事了这也！”
    “就是、就是。”
    “你们谁认识她，赶紧把她给我找过来，我要和她谈谈话。”张瑞芳开口道。
    吕利平很快被叫过来。
    面对张瑞芳的提问，吕利平供认不讳，不过态度却不是知错就改的态度，看着跟要一条道走到黑似得。
    “你这个小同志，你跟厂里顶牛，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么？”张瑞芳觉得奇怪。
    “.”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吕利平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决定，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干脆直接道：
    “对，我就是要当个体户演员，厂里不管是要给我处分还是开除我，都随便，都可以。”
    “.”
    张瑞芳叹一口气，又苦口婆心劝了几句，以她老前辈的视角来看，吕利平明显猪油蒙了心。
    可惜吕利平态度恶劣，也完全听不进去，这次的事情给她个处分是必然的，至于个人违反条例的事情，既然吕利平是这个态度，那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京城。
    《编辑部的故事》片场。
    西装革履的侯耀华老师抱着一大箱子推门儿进来，“哎呦，牛大姐，还没走呢？”
    “嗯。”伏案写作的童正维答应一声。
    “干嘛呢？加班呢？不像，哎？是不是家里又政变了？”
    童正维老师满脸刚正不阿，“老陈不在，我不得多盯着点儿啊，什么政变，你真会扯哎？这什么玩意儿？”
    童正维起身，侯耀华老师则从包装箱子里取出一个矿泉壶。
    “这个啊，看着吧，矿泉壶。”
    “矿泉壶？”
    “百龙矿泉壶，这是做矿泉水的。”
    侯耀华一边说一边上下指点，“把自来水放这里头，再流出来就是矿泉水。”
    “嚯。”
    “这不是嘛，这厂家要在咱们这里做广告，咱先拿回来一个试用一下。”
    “这事儿老陈知道么？”
    “就是老陈让我去拿的。”
    “哟，老陈真是。”
    童正维看见稀罕玩意儿，特好奇，“不过这水儿我还真没喝过。”
    “嗯。”
    侯耀华挑挑眉毛，“记得啊，头一回少喝，喝多了打嗝。”
    “不错不错。”孙寅贵在旁边儿看的特别满意，“江弦同志，你们的演员演的太生动了，您的剧本写的也好，我们百龙矿泉壶有您这位大作家亲自给写一段广告.剧情，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哎呦，太感谢了。”
    “客气了，孙总。”江弦平静笑笑，“就这样把你们这个矿泉壶摆到编辑部里，以后总能在镜头里露露脸，演员们说台词的时候还可以使用着矿泉壶顺便接个水，也能拍摄进去，一定会引起消费者们的好奇。”
    “好好好。”
    孙寅贵笑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说实话，你要让我一下掏这么多钱出来投资一部电视剧，我也肉疼，不过今天看了您的安排以后，我倒觉得我这笔钱的可能真的值，那啥，江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再确认一遍，你们这部电视剧真的能上央视吧？
    害，我是生意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这电视剧，好，我相信很好，但要是不能在央视播出，那影响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放心吧。”
    江弦拍拍孙寅贵的肩膀，“要是上不了，我给你把钱退回去，成不？”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寅贵客套着说。
    之后就是签合同，打钱。
    “海马”这边儿全看傻了。
    30万的投资，就这么轻松就被江弦给谈下来了？
    头儿这一招还是太狠了啊！
    哎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广告闹到了电视剧里头，观众们又看了电视剧，又看了广告。
    黑，太黑了！
    简直黑心到家了！
    王硕几个都觉得邪门，江弦这脑子怎么长得跟老外似得，不然怎么能想的到这么资产阶级的招数。
    不过心底也是由衷的佩服。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谁还没有理想？谁还不想拍好电视剧出来。
    钱呢？
    没钱谈什么理想，谈什么好剧？
    甭管怎么的，江弦把剧组的燃眉之急给解决了，而且是以这样一个奇招解决的。
    在“海马”的人眼里，江弦也真是当世诸葛亮了。
    “别光说这广告啊，除了这广告，头儿这一集剧情写的也有意思。”
    “你看头儿的剧本了？”
    “看了，哎呦，这写的有血有肉的，甩出我写的十万八千里了都。”
    “是么？剧本在哪儿啊，让我也看看。”
    另一边，吕利平找到江弦，一脸轻松的告诉江弦，她已经成功被上影厂开除了，然后旁敲侧击的问江弦她什么时候能够“赴美”。
    “尽快吧。”江弦很随意的说。
    帮吕利平去美国，他是认真的。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里，那他非常乐意帮助吕利平提前圆梦。
    因为他太相信，吕利平是丢到美国一个风浪都拍不出来的那种演员。
    她长得还不如陈冲。
    仔细想想，吕利平在荧屏上的经典角色，大部分都是一些土的掉渣的角色。
    在中国，她能成功，在美国呢？能不能接到戏都是难题。
    “江老师，您笑什么？”吕利平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江弦摆摆手。
    他当然不能告诉吕利平。
    一想到等待着她的是无穷的盘子和马桶，他就有点绷不住。
    其实相比于美国，有条件的话，江弦更想让吕利平去德国。
    留学的不是都说么：
    在德国留学三年，只要你认真学习就会发现五年时间一晃而过，而这将是你人生中最难忘的七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