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我夫君的兵,夫君不回,谁也不能动
作品:《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306章 我夫君的兵,夫君不回,谁也不能动!
完颜宗翰,此时显然有些束手束脚,他骑在马上,观瞧前方将士爬那东平府城墙,眉头却是紧皱。
难道此番来这京东一趟,当真就要空手而归?
阳谷县的兵,当真不出来救援,眼前抬头去看,好似这府城之守军,应战更为娴熟悍勇……
完颜宗翰当真就问一语:“何以燕云河北之兵,那般羸弱糜烂,何以这京东之兵,又显得正常许多?怎么一个国家里,竟有这么大的区别?”
“殿下,国家大了,自然如此,这大宋啊,那所谓河北,承平太久,太久没打仗了,而这京东,起了一个苏武,南征北战不少,善战一些倒也正常,孟子有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是这个道理……”
答话者何人?
完颜希尹,女真里极少数真正的文化人,最早就见过世面,读过书,乃至女真文字也是他一手创造而出,国家那些册典之类的重要文书,都出他手,他是此时金国最重要的文臣,没有之一。
当然,也是此时正儿八经的女真里,没几个文臣。
但他,也是武将,甚为能战。
着实乃允文允武之辈,只可惜他非阿骨打近支血脉,此时,他正是完颜宗翰身边副手。
完颜宗翰似也在思索:“你是说,虎狼养久了,也会成为羊?”
完颜希尹点头来:“是这个道理……”
“我女真乃山林虎狼,来日……是否也会如此?”完颜宗翰着实豪杰之辈。
“怕也如此吧……亦如契丹,昔日岂不也是虎狼?”完颜希尹见识广博。
“那怎么能避免如此?”完颜宗翰还问。
完颜希尹却是不答,沉默之间,稍稍叹息……
“莫不没有避免的办法?”完颜宗翰又问。
完颜希尹却是来说:“此乃人性,哪怕是虎狼,山林里狩猎何其之难?若是真有一日三餐不必动手,谁人不愿?长久如此,尖牙利爪自就不好用了!”
“嗯……”完颜宗翰眉头紧皱,这个道理不复杂,这件事显然无法避免,就好比此番若归,盆满钵满而回,无数的钱粮,无数的奴隶,虎狼再也不必山林狩猎了,可以一日三餐不必动手了……
大金之国,来日何以立足?
完颜宗翰岂能不思解决之道?他看向眼前不断奋勇爬墙的旧辽之军,一语说来:“那就变成养虎狼的人……”
“此法可以……”完颜希尹自听得明白,却又来说:“一旦来日,虎狼噬主,如何是好?虎狼的主人成了羊,又如何抵御得住那噬主的虎狼?”
“那你来说……”完颜宗翰知道,完颜希尹既然说到这里了,那自然就心中有定计。
“殿下,养虎狼,自是一定要做的,来日若是真得燕云,乃至得了河北,这般手段岂能不用?却还有更要去做的手段,就是文化与认同,不可分化彼此,要让养在手中的虎狼知道,他与主人,是一类人,是一样的人!如此,他自不会反噬自己……小族凌大国,必然要如此,亦如昔日五胡十六国!一定要避免胡汉之别……一旦胡汉有别,必受反噬!”
完颜希尹,正在奠定国策!
也是此时此刻,女真大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其实,历史上的金国,在这个问题上,后来慢慢做得还不错……
何以完颜宗翰忽然要提到这个问题?
也与眼前场景有关,就是他舍不得麾下兵将,他家底太薄,宋人有成千上万能死,他却连几百攻城之人死伤都觉得肉疼……
这种看似强大,其实又谨小慎微的感觉,着实不好,与一个强大之国的地位着实不匹配。
城池之上在战,完颜宗翰无奈一语去:“罢了,不打了……”
终究还是舍不得血本,完颜希尹一语来:“来日,定不会如此!”
完颜希尹显然也懂得完颜宗翰此时所想所思。
也如历史上,完颜宗翰会在太原围城八个月打不下来,更如历史上,两番伐宋,真正血战不多,到得汴京城,也并不真去猛打。
还如历史上,金国真正得了河北山西等地之后,才开始大规模与宋死磕,血战连连,死伤之中,多也不是女真了……
也是北宋拉胯至极,让女真人在这么谨小慎微的兵事策略里,真成事了。
后来但凡真能死战时候,岳飞一起,女真立马也就现出了某种原形,再也不见数万之骑所向披靡,当然,这里面自也有“虎狼成了羊”的原因……
东平府的女真人在撤军,拢共就在城下损失了四五百人,便也不打了……
也是完颜宗翰对战场与战争过于了解,一交手就知道敌人什么水平,打下去要耗费多大的力气……
理智,便是良帅之基础,善战之辈,不一定每战都胜,就是这个道理。
程万里急匆匆赶上城头去,喜出望外,左右来说:“我京东,真乃强军也!犒赏全军,犒赏全军!”
程万里也在做对的事,胜利,似乎并不难……
城楼之内走出来的程娘子,自也是个个侧目去看,城墙之上欢呼喝彩自不用说,程娘子还来巡视一番城墙……
女真在撤,游骑不断带回来消息,女真却不是往大名府撤,而是往南去,往濮阳去……
消息也终于来了,大名府破了,女真准备渡河去汴京!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在阳谷县的宗泽脑门之上。
只待女真当真远走,宗泽第一时间快马加鞭赶到府城而来。
见程万里,宗泽第一句话就是:“相公,快,当快快出兵往南去,救援汴京!”
程万里听得一愣,他自满面愁容,他岂能不急汴京之危?却是答来:“宗相公,你也知道,子卿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便是大军万万不可离开,要紧守城池啊!”
宗泽闻言大急:“相公,此时不同往日啊,苏相公走的时候,哪里能料到会是如今危局?眼前东京有危,天子有危,岂能不起勤王之师?”
程万里满脸愁容再说:“勿忧勿忧,天下勤王之师何其多也,百万披甲,少不得咱京东这几个,再说……枢密院无令,岂敢乱走兵马?”
“相公,时不我待,想来圣旨与枢密院之令,要不得两三日就到,我等提前出发往南,还未出境,圣旨只怕就来,勤王之事,事关重大,若是咱们早早出发,天子岂不深知相公为国心切,此也是功劳……”
宗泽自是心系天下,自也心系天下中心,心系君王安危,急不可待,也是正常。
程万里满心忧愁之中,已然站起,左右踱步不止,这事……
自也对,勤王而去,建功立业!
也不对,眼下兵马也不算多,三万五万的,去少了,意义不大,去多了,可如何睡得着觉?女真才刚走,女真快马,若是转头又来了,如何是好?
身家性命……
“相公,如此家国危难之际,岂可袖手旁观啊!”宗泽可急得不行了,双手在身前交击作响,脚步也在跺地。
程万里自也团团在转:“不是我袖手旁观,而是……你看你……”
程万里说不得自己身家性命之忧,转悠来去,一语来:“这不也无枢密院令,也无圣旨来,朝廷自有调度啊……咱京东,如今也是战地,朝廷不曾调度,岂可乱动?万一京东有失,罪责何在?”
“朝廷定会着我等前去勤王啊!”宗泽深信如此,自也不假。
头前朝廷还有些乱,赵佶跑了,赵桓登基,还没来得及,此时此刻,枢密院令与圣旨,还真就在路上,何也?
李纲岂能不知京东有强军?当然,就算没有李纲,但凡赵桓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汴京,自当往周遭之地,但凡有兵之处,都要调拨勤王。
“不急不急,等来了再说,来了军令再说……”程万里只管拖一拖,便是他一时,着实不知如何好。
宗泽无奈,往外看看,只望京中之命速速快来,也看程万里,早早就知道了,这位上官,不是那等胸怀大志大才之辈。
如之奈何?可惜苏武不在,但凡苏武在此,大军早早就动了,还待此时?
且不说苏武忠义无双,只问如此大功,苏武岂能不要?
宗泽转身去,又回阳谷去,便是去等,要第一时间等到圣旨来。
却是宗泽一走,程万里待客的小书房里,走进来程娘子。
程万里正是焦头烂额,程娘子先奉了新茶,落座一旁,倒也不急着开口。
只待程万里来问:“乖女刚才可是听到了?”
程娘子点点头……
“那你说说……”程万里倒也真问。
程娘子此时才说:“父亲,待变……”
“什么待变?”程万里不解。
“局势不明,一来,女真是否真渡河了?如此大军,渡河岂能是简单之事?二来,东京城内是什么情况?三来,咱们家……”
程娘子一时未说完。
“三来什么?”程万里问。
“三来,咱们家,是京东重要,还是东京重要?”程娘子如此一语。
“门户私计,妇人之见!”程万里立马就斥,这种话,那是读书人说得出口的?
“父亲,许有时候,要一些妇人之见。”程娘子一语来,倒也不气。
“你兄长可还在京中呢!”程万里岂能不忧?若是东京出点事,那不成器的儿子啊……
“兄长虽然不曾中第,但向来机灵,待人接物,处处得体,他如今更是枢相身边亲信,再有什么危险,也到不得他身上……”
程娘子此时,还真理智非常。
程万里却是一时未说话语。
程娘子岂能真是一点妇人之见?若真是一点妇人之见,枉费她读了那么多书。
便听程娘子再来开口:“父亲,其实,此事不在是否要出兵去,而是在……这京东,拢共就这么点家底,这点家底,放在夫君手中,那是可大放光彩,却是此时勤王,那女真数万之骑来去纵横,就问此时京东,谁领兵去,谁能领兵去?莫不父亲去?还是那宗相公去?这么一点家底,一旦败了,就算夫君来日回来了,天大本事也使不出了,败军还有罪责,夫君又无兵马可用,这京东还无可守,咱们家岂不万劫不复。
于私,自是门户私计,于公,此番这天下亡不了,哪怕出得什么事去,天下也还在,天子必也还在,夫君来日若归,手上有兵,自还可大放异彩,还可收复山河,还可建功立业,若是无兵,夫君能做什么?”
洋洋洒洒一大篇去,说到这里,程娘子最后一语:“所以,我夫君的兵,夫君不回,谁也不能动!父亲可明白这个道理?”
程万里陡然目光清朗了不少,看向乖女,一语说来:“乖女,好乖女,为父理了许久,一时理不清这些头绪,却是乖女之语,豁然开朗,你说得对,子卿不归,旁人动他的兵马,如何使得?万万使不得……倒是那老宗泽,当真不好打发……”
却是乖女一笑:“父亲安心,想来夫君走的时候,与诸多部将早已交代得清清楚楚,他若不归,兵马万万不可能出得境去,那些部将,岂能不听夫君之语?便是谁来了,他们也不会去的……便是父亲去,怕也不太好使。”
“那倒是好打发了,他宗泽再来,只管让他拿着圣旨与枢密院的令去军中调拨就是……如此,他若调拨不动,也与我无话可言!”
程万里心头一松……
却说宗泽,自也正在阳谷等候勤王圣旨。
等得两日,圣旨岂能不来?
宗泽大喜,出县衙去迎,传旨的也不是什么太监宦官了,而是快马军汉,也没有那些宦官的做派,只管把枢密院令与圣旨交付宗泽之手。
宗泽展开就看,先看圣旨,看得几番,开口就问:“这圣旨不对啊!”
军汉也问:“何处不对?”
“这这这……”宗泽低头不断观瞧:“这签押不对!”
军汉上前去看,还问:“哪处签押不对?”
“这……”宗泽陡然脑袋一懵,他何等聪明,他马上明白过来了,就问:“官家怎么了?”
他也怕问,他本来是要问天子是不是驾崩了……
何也?显然是宗泽在签押之处发现了名号不对,竟是有了新天子。
一路奔驰而来的军汉才恍然明白过来,立马说:“相公说太上皇啊?太上皇往镇江去祈福了,太子登基,太子刚刚登基!”
宗泽一时就懵,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切割撕扯一般的疼痛,便是又问:“宰相呢?枢相呢?”
“都去了……”军汉点头就答。
“那京中……京中谁在主持大局?谁主持战事,就是对敌之事!”宗泽再问。
“哦,来了一个什么御史,姓李,他在调度城防!”
“谁?”宗泽立马就问。
“好像叫做李纲,他在到处奔忙,小人就是受这位侍郎相公,兵部侍郎,受他之命,前来传信……”
宗泽只感觉两眼一黑,这都是什么事?
祈福?祈什么福?有多大的福气要这个时候祈?
“京中什么情况?”宗泽再问。
“乱,大乱……听说南城之外,还有军汉杀人……杀得不少。”军汉照实就说。
完了,完了完了……
宗泽拿着圣旨,一时竟是站都站不稳……
这个国家怎么了?宗泽心中唯一的念头!
是,他知道,知道天子有一些……纯良纯善,他也知道朝中政事多糜烂,但也不止于此啊!
何以至此?
何以天子弃城而逃?历朝历代,哪里有多少这般事来?莫不是那唐玄宗?
不行不行,宗泽转身就去,马就在衙门口,上马就走。
救国家于危难,扶大厦之将倾!
不论如何,也当赴死一遭!
快马轮换,以最快的速度直去东平府,哪怕老骨头都颠散架了,也要速速勤王,先入府衙。
程相公看得圣旨与军令,自也不多言:“你我速去兵马总管衙门,召集诸将议事!”
兵马总管衙门里,不得多久,众将齐聚。
呼延灼自不用说,栾廷玉列席其中,祝龙、曹正、孙新、李忠、周通……
还有东平府本地崛起的军将,李云龙就在其中,更还有一位名叫范云,新婚燕尔,且有伤势,升了官职,已然不在亲卫营……
也还有刚才随宗泽一起从阳谷赶来的杨志。
众将皆在,宗泽把东京局势一说,把圣旨军令一念,只看左右去:“诸位,当速速整军,明早开拔……”
只看众人,皆是左右去看……
宗泽也是不解,就问:“怎么?有何之难?”
范云一言来:“宗相公,倒也无甚难,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我家相公的书信!”
范云留在家中,显然不是那么简单,他还有任务,苏武之耳提面命,自不用言,便是防备今日。
乃至范云,还有苏武一封手书藏在怀中,自也不会拿出来,除非真有人要去,拦都拦不住,苏武的手书,才会当真出现。
宗泽只管一语来:“此时此刻,还要什么苏相公手书?天子圣旨在此,枢密院令在此!”
范云往左右去看,一语来:“那……我等怕是去不成……”
呼延灼闻言也愣,只看范云去,按理说,范云资历辈分都小,一般不会多言,此时此刻,却当真第一个来言……
那道理……不言自明。
范云以往,可是与苏相公形影不离之人,贴身所在。
宗泽不解,就问:“为何去不得?”
“相公,谁带我去?”范云也问。
宗泽倒是一愣,左看看程万里,又扫视来去,也看呼延灼。
呼延灼连忙摆手:“如此大军行事,末将实不敢乱来……女真数万之骑来去驰骋,末将领兵,怕是败多胜少……”
宗泽又去看杨志……
杨志连连摆手:“末将祖辈倒是帅才,那末将何曾领过大军,身家性命所系,不敢托大……”
再看其他人,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宗泽又低头,想的是自己,却也心虚不已……
却有一语来:“我等只管往京畿去,朝廷自有军令调度……”
范云一语去:“宗相公,天子都跑了,枢相也走了,京城之内,靠何人调度我等?更何况,女真数万之骑,又岂能坐视我等一路走进汴京城去?只怕半路就来截杀,相公不在,武将军等人也不在,在座何人领兵与战?大名府可还有女真,若是大军出去,女真再犯如何是好?”
便也有杨志来说:“是啊,相公走的时候,与我等也有诸多交代,他若未归,我等是万万不能带兵出境,如此大事,相公不在,我等若是出去大败亏输,待得相公回来,如何交代事小,相公还何以力挽狂澜?”
范云立马点头:“正是此理,若想胜战,还待相公回来,并骑兵一起回来,如此,方可大战!”
宗泽在听在看,众人说得没有道理吗?显然,也很有道理。
眼前之局,众将皆是不愿动,当如何是好?
宗泽立马去看程万里,程万里一脸无奈来说:“诸位所想,皆有道理,京东之军,兵虽有,但无帅才可用,此番若是勤王去,定遭女真数万之骑截击,只怕当真败多胜少,天下勤王之兵众多,荆湖也好,江南也罢,还有数万京畿之军,其实,真能解困之军,唯有西北诸军与子卿,子卿不归,此困难解,子卿归来,方可力敌!东京军民百多万,自要撑一撑才是,撑到子卿回来,一切自就迎刃而解了……急也急不来,许十几日,许二十几日,子卿必归!盲目动兵,不是大功,而是大祸,必然是大祸!”
有道理吗?
宗泽心急非常,恨不得飞到汴京去大败女真,力保江山社稷,此时听来左右之言,却也知道,那只是一厢情愿,甚至可能给苏武留下一个大坑……
便是满场之人都在指望苏武,宗泽何尝不也要指望苏武?
一时间,宗泽沉默起来……
程万里不等宗泽沉默之后再说,直接起身:“罢了,就此散了,先等等,不着急,在座皆是家国栋梁,不知多少次抛头颅洒热血,此番亦然,只待时机,只待子卿归来!”
说着,众人也都散去,范云倒是大气一松,他怀中那封手书之信没拿出来,就是他这差事办得好。
头前相公不带他出征的时候,他还负气,只管是相公交代了这件事之后,他又觉得欣喜非常,相公如此信任,岂能辜负?
办得好!相公回来肯定高兴。
自也是相公那封信,若是真在无奈之时拿出来之后,只怕宗相公从此可就要与自家相公成陌路人了……
倒是避免了此局。
京东之事,倒也不复杂……苏武后手自也奇效。
京畿之势,正在巨变。
宦官梁方平,领着京畿人马数千,正到黄河要津之处,乃浚州境内,此处有一段河道,河水虽急,但河道狭窄,所以其上建有一座便桥,名为天成桥,虽然桥也狭窄,但这里真就是可以不必船只而渡黄河。
其他地方,女真渡河,还要收拢大量的船只,也还要去找大量会操舟之人,繁琐非常。
却是此处,那真是可以直接过河。
所以梁方平之职责,就是守住这座桥,其实不难,河水凶急,桥面狭窄,按理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管诸般弓弩一架,来多少也过不来,即便没有弩弓,长枪林立一挡,来几个就得死几个。
梁方平自然先到,因为这种河道上的小细节处,女真人知道的晚了,等到女真人寻到游骑寻到此处,宋军已然驻扎在便桥对面。
这桥怕就是过不去了。
为何不拆了呢?
一来好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没必要拆。二来,来日勤王之军从北来,便说苏武来了,要入京畿,也可走此处,此处过军队最是方便。
来日京畿往北运钱粮军械之类去支援苏武作战,有此道也是方便非常。
梁方平领兵在此,扎营来守,视野望向对岸,也开阔得紧,一眼望去,哪里有什么女真?
便是女真游骑,也只是隐匿身形偷偷远远看过一眼就回头去了,这边梁方平,不曾发觉。
自也是女真还远,大名府那一线,在东边,当是聚集在濮阳那边等着渡河,这浚州之处,女真还没来也正常……
那就扎营等着就是,女真若来也好守,不来再好不过。
夜里还来点小酒助兴,梁方平忽然也算是混出头了,开始监军领兵了,若非童贯老迈,若非谭稹无能,也不知哪一日能轮上他。
到了军中,梁方平也聪明得紧,知道要拉拢军将,不论是童贯还是谭稹,终归是有军将之辈愿为效死,所以才步步高升。
梁方平以往没怎么接触过军将,今日正好,第一次领兵,岂能不拉拢一二?也要听众人说一些依附之语,如此人情来往,往后梁方平自也就有了倚仗。
如何少得了一顿酒宴?
只待入夜,忽然,战事就起,女真趁着夜色,正在抢桥梁与渡口。
梁方平酒意微醺,只带出帐来看,其实看不到什么,就看到四处喊杀,到处奔逃,他其实连正经的女真人都还没看到眼前,只看到军汉蜂拥往后在跑……
那还能怎么办呢?
赶紧跑吧……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刚才还在大帐里一个个吹嘘的军将,此时更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施展胸中兵法韬略,说什么就溃败了……他甚至都还没看到女真如何凶狠厮杀,便是头也不回赶紧就奔……
只待他连夜奔逃,打马一直跑去,回到汴京城,刚刚入城,城池立马各门皆闭,四处示警的鼓声大作。
何也?
女真前锋已至!
李纲上得城头去看,从北边来的,烟尘大起,骑兵数千……
来了来了……
李纲心中慌乱是有,更有内心里自我的话语:不急不急,护城河宽敞,城墙也高,军汉不算少,百姓也有动员一些前来帮衬,稳住……
攻城,这些骑兵是攻不了城池的……
还有一事更为紧要,赶紧往皇城去,把天子稳住!
只要城门不开,女真人一时也无办法,若是城门自己打开了,那可万劫不复,新天子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再走。
赶到皇城之中,垂拱大殿里,又是一团闹哄哄,天子更是满脸焦急,屁股也坐不住,七嘴八舌之间,其实所有人都在等李纲从城头观敌而来。
只待李纲一入,天子赵桓就问:“爱卿,如何啊?”
李纲连忙答道:“无妨,陛下,无妨,数千骑兵而已,既无军械,也无步卒,进不了城池!城墙之上,臣早已把城防安排妥当,诸般军械人手,一应俱全!”
说完此语,李纲又与众人来说:“诸位勿要惊慌,汉有白登之围,唐有城下之盟,一如今日,一如今日啊……”
说的是两件事,汉高祖刘邦,曾经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山,那是岌岌可危,生死一线,最后想尽办法钱了事,后来自也是励精图治,汉武帝大报此仇!
唐太宗李世民,被突厥大军打到长安城下,无奈,一人去与突厥会盟,说是会盟,其实也是给钱,让突厥满载而归之后,李世民励精图治,再报大仇!
李纲说这两件事,便也是安稳人心,不论怎么样,众人都不能再逃了。
天子心下稍松,又问:“爱卿何意?”
李纲连忙来说:“陛下,诸位,女真岂真有破城之意?臣看未必,女真蛮夷,一如昔日匈奴突厥,不外乎要钱粮罢了,诸位万万莫要想那弃城之事,臣可保城池无忧,今日受些屈辱,来日定然可报!”
李纲无奈之语,他怕,生怕在场之人一起哄,由不得他多言,刚刚登基的天子转头就跑了……
倒是李纲一言之后,在场众人,还真有不少人点头认可。
白时中便是来说:“李侍郎此语,倒是有理,就好比昔日突厥已然打到长安城下,何以不冲杀进去?何以还能与唐会盟?一来舍不得兵马折损,二来天下正统不可能为突厥所承,三来,三来他们起战事,不过就是为了一点钱粮而已……四来,他们也知道,大唐千万之民,不在一城一池,打破长安,不过就是仇恨更深,灭不得大唐去……”
李邦彦立马接话:“一如今日,一如今日啊!”
再看满场众人,好似当真安定不少……
李纲一口大气喘出,便知,局势好似稳住了,天子此时不会出走了……
果然,天子慢慢坐了下去,也在深深一口大气出去。
李纲来说:“臣自备战,也好教女真知晓,此东京大城,非他轻易可破,他强攻城池,自当死伤惨重!只要拖沓一二,勤王之师一到,便可痛击女真!”
“好好好,甚好甚好……”天子连连点头,刚才知晓梁方平大败,真是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此时一想,便是开口:“来人,去把那梁方平捉拿下狱!”
自有人去……
李纲连忙开口:“诸位,当各司其职,不必再聚此处,只待我等上下一心,此关一定会安然度过!”
赶紧把人散了,李纲当真是有点孤木难支,好不容易稳住局势,怕就怕这些人还聚在这里,又是一番七嘴八舌,说着说着,等下又出了幺蛾子……
说完,李纲去看天子,天子倒也点头:“散了吧散了吧,各司其职,万万不可懈怠,有事速来禀报!”
众人这才散去……
李纲未走,天子也未走,两人好似都还有事。
只待众人一散,天子三步并作两步下了高台,走到李纲当面:“爱卿,你说,你说实话,女真是否真如你刚才所言?”
李纲拼命笃定:“自古如此,陛下放心!”
“那……”天子转悠一两圈去,回头又来说:“那你说,女真若是当真攻城一番,就是……他试探着……就好比他想着与我等展示武力,不管怎么说,女真若是真打上一打,你可当真守得住?”
李纲认真点头:“固若金汤!”
“好……”天子又脚步在转,显然,他还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怎么也安心不了……
李纲也是皱眉不止,他得想个办法,想个说辞,得彻底把天子稳定在此,也还怕天子什么时候一时想差了去,半夜从被窝爬起来就跑……
爹做得,儿子何以做不得?
就看天子此时模样,怕是真会做。
李纲想来想去,忽然一语来:“陛下,臣有几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就是,这个时候,爱卿何以还能三缄其口?”
“那臣就冒死说几语,眼前女真所谋,定是钱粮,只要让女真退兵而走,陛下稳固朝廷,稳住局势……如此,真天子也!”
李纲一语说完,先看一眼天子,见天子当真认真在听,再道:“若是陛下此时当真出城去,来日女真再被击退,太上皇一归,陛下……怕是……也说太上皇向来喜欢郓王殿下,若是陛下不能稳坐东京,出城而走,太上皇归来自当复位,许……必然还要问罪陛下失城之责,且不说皇帝之位不保,许还成了阶下囚!”
李纲这回,是豁出去了。
就看天子,愕然当场,他何以想得这么多?李纲帮他想了,处处在理。
天子脚步站定了,他也知道,此番天下亡不了,这大宋亡不了……
只要大宋还在,就有天子……
站定当场的赵桓,眉头之上,皱松来去……
忽然,天子定睛一瞧,瞧在李纲双眼目光之上,说得一语来:“爱卿还可再说一些……”
再说……
再说什么?
李纲再说:“陛下,太上皇已然逃出城去,若是陛下能力挽狂澜,安坐东京,再有退敌之功,自是安坐皇位,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即便太上皇再归,也不可能复位了!”
天子赵桓,忽然眉宇之间当真起了几分神采,看了看李纲,摆摆手去:“爱卿去忙吧……定把城池守好!”
李纲躬身一礼,心下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稳住了,终于是稳住了……
自也容不得李纲庆幸片刻,便是心急再奔,天子稳住了,那还得赶紧上城头去,赶紧去……
女真在来,越来越多,有从偏东北方向而来,也有从偏西北方向而来,显然是有人乘船,有人过桥……
慢慢在聚……
大同,正在击鼓,将台之上,苏武端坐,王禀当真身先士卒往前去。
关胜也到,郝思文也到,两人左右,三面城池去打。
吴用带着快骑一千五百人往南在奔,先去太原,再去河东诸多州府,兵将,钱粮,民夫辅兵,吴用此去,事关重大。
吴用也知,此番,是他在苏相公麾下第一次单独负责一件大事,做得好,来日自当大事来用,节节高升,做得不好,只怕就没有来日了……
只管还在路上,吴用已然就开始绞尽脑汁如何来治那些相公们与军将们,也左边去看一眼,随行是武松,心中也安,有此辈在侧,杀人不过头点地!
也可见苏武对这件事的重视!
战场在打,城内不过数百女真,还有各族之人与奴隶万余……
只管往前填人命!
苏武眉眼都不眨,珍惜了那么久的人命,就是为了用在今时今日,慈不掌兵,苏武第一次当真做到了。
战前苏相公也有军令,一个生女真,尸首皆在,查验清楚之后,赏钱二百贯!
二百贯,买一个真正女真的人头,苏武第一次开出这般价码来,生死一搏,最后一笔投资了。
若是这笔投资万一还不见效,苏武甚至开得出五百贯的价码!
吴用一出,河东之钱,尽皆在手,不得几日,再入燕云,燕云土地之大半,苏武都要,燕云高门,尽皆吃里扒外,与金媾和,里通外国,一户不留,不是杀人,而是财产!
要的就是钱!
当面王禀,当真卖力,甚至隔得老远,在众多嘈杂之中,苏武都能隐隐听到王禀的呼喊。
王禀此时如此卖力奋力,一来自是因为他本就是悍勇善战之辈,二来,不免也是心中有愧,愧对苏武之恩。
当然,这是苏武个人猜测,毕竟那一日深入去谈,王禀就是没有表态,苏武心中也叹:这王禀,还是怕啊,还是不敢……许要把主意打到王荀上去了,父亲不做,儿子来做!
且看到时候,清君侧,王荀跟着入了京,王禀又如何?
(兄弟们,一万字,是昨夜的,最近生物钟出问题了,我真的疲惫不堪,一滴都没有了……晚上再来,许也在后半夜或者早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