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终末之城
    “我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在离开以前，陈久主动将体内的天道碎片取出。
    她担心假如自己的抵抗失败，身体和意识皆被孟化凡侵占，就没办法再亲手将碎片交给岑冬生。
    交易已经完成。她的哥哥已经从这艘船上提前撤离，剩下的碎片都集中在岑冬生手中；而现在的她，无论成功或失败，都不再需要《六道轮回》的力量。
    “我衷心希望……您能成功，变得更强大……”
    陈久小声说道，浓密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脆弱的蝶翼，昏沉的梦魇从意识深处上浮。她渐渐闭上双眼。
    “天道碎片”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的来源，是她被销魂窟的人盯上的罪魁祸首，更是改变她命运的第一枚筹码。
    而现在，陈久放弃了它，意味着她已将自己的一切押上赌桌。
    不成功、便成仁，要么迎来全新的人生阶段，要么……从此失去一切，连同肉体存在与过去塑造的人格，全都被他人所代替。
    岑冬生接过碎片后，两人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
    床上的小女孩已经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状态，不适合被外人打扰。
    看来，她真的处于被孟化凡侵占身躯的阶段……
    岑冬生握紧手中的碎片。
    试探着用体内真炁与之接触后，他还是没有产生任何感觉。
    六道轮回的力量并不完整，但几位宿主都根据自身分属的不同众生类型，展现出种种神异之能。
    在这之中，岑冬生对陈久身上的天道碎片最感兴趣。
    《他化自在》所带来的特质与本领，让他不再主动追求能增强肉身或精神的技艺；而“预见未来”的力量就不同了，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能力。
    他还想起让自己重生回来的体内命禁，可惜它只发动过一次，将他带回这个时代后就销声匿迹。
    ……
    岑冬生做出决定，联系自己的两位队友过来，在房间里看着陈久。
    无论最后是谁取得胜利，或者中途有任何意外，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以及……
    假如陈久输了，就送她一个干脆利落的结局。
    这就是岑冬生的想法：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意识消亡后，还有人冒名顶替，拖着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个世界上行走。
    除此以外，如果孟化凡真的活过来，本来就需要有人能打断他的复活进程，避免让局势变得更复杂。
    *
    整艘海市蜃楼号都在伊清颜的随手一击之下被劈成了两半。
    她当时的目标只是和万独古打个招呼，但两位特等咒禁师之间的“打招呼”，却足以为这个世界留下难以弥补的伤痕。
    甲板倾斜，到处都有海水渗溢，距离这一整座钢铁废墟沉入海底，大概还有半小时。
    离开陈久的房间后不久，岑冬生在破损的长廊之上停住脚步，心中微动。
    他感受到了源于体内血脉的呼应，扭过头去后，看到女高中生正好出现在自己身后。
    结束“空间移动”，她立刻朝着青年奔来，张开双臂，乳燕还林般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哥哥！”
    无论何时何地，伊清颜在他面前永远表现的只是一个渴求亲热的单纯少女。
    只要见到他，少女的唇角常常不自觉上扬，神态乖巧可人；她那双漆黑的双眸湿润得像湖水，朝他投来的目光中总是浸透着眷恋的光泽。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情绪价值”吧。谁会拒绝一位美少女毫无保留向自己撒娇的动人情景呢？
    岑冬生当然也会提供相应的情绪回报，他会露出同等开心的笑容，张开双臂接住她的怀抱，一边亲昵地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手感极佳的柔顺发丝，
    如果只到这里为止，他们在外人看来勉强还能算是关系很要好的兄妹；然而，无论是她还是他，都不再满足于此……
    当然，眼下不是亲热的好时候，岑冬生没有做出太过火的事，他将环绕在少女腰身上的双臂松开，将兴奋的妹妹放下来。
    “和万独古的战斗感觉如何？有没有受伤？”
    “没有！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趴在男人强壮的胸膛上，鼻子嗅见熟悉的气味。哥哥的衣服上有太阳晒过的温暖味道，哥哥的怀抱可靠而又坚定……令女高中生的脸蛋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明明刚才还满脑子想着杀人，眼中只有腥风血雨，这种残忍之处正是《无间地狱》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理由；而此时此刻，这会儿她的脑袋里又只剩下了盛开的田，想到的尽是些如蜜般甜蜜的事。
    直到那个讨厌的女人难得用一种无奈的口吻在她心中提醒，伊清颜才惊觉过来，原来还有正事没做。
    “咳……”
    差点沉浸在哥哥的温柔中无法自拔。意识到这一点后，伊清颜的脸蛋变得更红了，赶紧将战利品拿出来。
    “哥哥！这个给你！”
    她摊开手，一枚散发着幽冷光泽的碎片正在掌心处悬浮，以规律的速率旋转。
    “谢谢”
    岑冬生将碎片握入手中，顺便还握住了那白皙柔软的小手。
    他觉得自己的软饭属性好像又有一部分提升，好东西全靠姐姐妹妹抢来给他……
    甚至再上一枚碎片，还是从一个年纪比伊清颜还小的女孩那里得到的。
    但不论如何，《六道轮回》的碎片总算是集齐了。
    六枚碎片融合成一体，就像是某种精巧的机关装置，无声无息间相互嵌合，最后以完全不符合数学原理的方式组合成了一个光滑圆润的球体。
    它被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温润如玉的光泽中，表里融合。
    “……”
    岑冬生试了一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这令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看来他之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集齐碎片之后，还有最后一步。
    不知道被选中的宿主会不会有办法触发它……
    “我来试试。”
    说着，伊清颜将手指放在球体上。
    正牌特等咒禁师的霸道真炁一股脑地涌入其中。《六道轮回》的圆珠有着不可思议的容纳能力，兼具重逾泰山的稳定性；即使是清颜妹妹的力量，都无法轻易破坏它，更无法触发和影响它。
    “哦……”
    伊清颜的瞳孔微微放光。
    “不愧是特等咒禁呢。”
    她笑得很开心。
    “等哥哥掌握这份新力量之后，一定要第一个展示给我看哦？我很感兴趣。”
    “我现在还没找到办法。”
    岑冬生只是苦笑。他摇了摇头，要激活《六道轮回》另有禁锢，且这回是真的没线索……连新入手特等咒禁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
    “没关系，哥哥肯定能做到。”
    妹妹明显比岑冬生本人更有信心。
    “希望如此吧。”
    伊清颜还想说话，但她很快抿起嘴唇，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之后，她遗憾地说道：
    “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我再帮哥哥做实验。现在，我得先回去一趟……”
    少女的语气忽地低沉下来。
    “万独古还活着。我要杀了他。”
    “挺好。”岑冬生说。
    他当然没有意见。幽冥王是姐姐大人的对手不说，本身又是个兴风作浪的恐怖分子，他这种热爱和平生活的市民可看不惯。
    再加上这家伙很有可能还是让前世的他流离失所一年之久的幕后黑手，是他的仇人。
    “还有，我听说张是道和孟化凡都开始行动……”
    “没事，我想办法拖延时间，你先管眼前的事。等到要紧关头，我再叫你帮忙。”
    反正被打死就叫人，这套流程岑冬生都很熟悉了。
    “嗯！”
    伊清颜用力点了一下头。
    在离开之前，她来了一次“突然袭击”：
    少女踮起脚尖，湿润柔软的嘴唇贴在男人的嘴边，献上了美好的吻。
    二人的唇瓣分离后，妹妹羞涩地笑了，纤弱娇躯的触感从怀抱中抽离，她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中。
    岑冬生咂了咂嘴，继续往前。
    *
    只一个念头的功夫，伊清颜在现实世界跨越了上千公里；等杀机锁定天上如弹道导弹穿梭的身影后，她很快再度追上万独古。
    与安知真矛盾最激烈的那段时间，她还会因为能力使用不熟练而出现纰漏，不愿意使用长距离的空间移动。
    而短短数月的时间，伊清颜的实力突飞猛进，如今已经完全掌握了《无间地狱》的力量，能无拘无束地穿梭空间。
    这就是命禁。在达到极限之前，这类咒禁师的力量无需锻炼，就能如吃饭喝水般快速成长，是天生的强者。
    ……
    直到能用视力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后，女人温和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稍等，清颜妹妹。你先不急着过去，看他的动作。”
    伊清颜蹙起纤眉。
    她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跨越海洋，来到一座有着港口的城市。
    万独古突然停了下来。那个堕落成鬼怪的漆黑人影，正高悬于港口上方的万米高空处。
    远远看上去，他只是个黑点；但当一位特等强者毫无保留地将自身力量凝聚于一处，那能让天地翻覆的伟力开始蒸发、升腾时，这小小的“一点”，便因此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沉重与威严。
    那冷漠的目光，正朝伊清颜笔直射来。
    在这场追逐战的末尾、在这座城市，这里就是万独古为自己挑选的全新战场。
    ——九龙。
    伊清颜认出了这个地方。
    冥冥之中，似有命运作祟。这场极乐盛宴之行的终局，正好要在起点的城市上演。
    ……
    九龙市。
    作为国际著名大都市，“自由港城”，亚太地区重要的贸易、交通和金融中心，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大街小巷始终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相比起聚集在此地的喧嚣人流，那些曾经象征着工业文明伟大进步的商厦和高楼，都显得闭塞与矮小起来。
    但从某一刻开始，这颗闪烁于西太平洋海岸的人造明珠，即将在一股难以想象的伟力面前臣服，它浩大如自然的化身，带来极端恶劣的天象：
    铅灰色的云层自海湾处飞速涌来，像是被某种巨兽啃噬过的城市废墟，那些锯齿状的边缘，形似钢筋断裂的伤痕。
    城市的上空被裹着沥青般的絮状云层填满，阴沉的雾气开始弥漫。人们渐渐看不清道路上的人与交通灯，那一枚枚鲜红的光晕被稠密的空气压成扁平椭圆，像是显微镜下濒死的红细胞。
    起初，人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天气预报未能显示的、突如其来的暴雨。
    玻璃幕墙上的反光渐次熄灭。市区内的最高商厦，环球贸易广场的顶端最先消失在铅色的云层里，然后是附近几座大楼的金属冠冕。
    黑云压城，云絮垂落，整座城市在雾气中失重，雨水却迟迟未至。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铁锈的味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直到有人抬起头，看到那乌云之中肆意蔓延的庞大魔影，忍不住惊叫起来。
    慌乱的叫喊声响成一片，混乱与恐慌在人群之中蔓延。
    人们纷纷从楼房中走出，望向天空；在照相机与手机的闪光中，无数张照片从不同角度记录下了这一幕……
    ……
    伊清颜没有动。她难得有耐心倾听那个女人的话语。
    “万独古的力量与‘死亡’、‘幽冥’、‘鬼魂’有关，我相信，人群聚集之处有利于他的发挥。”
    安知真的话语看似轻描淡写，其中却蕴藏着残酷的真相。
    光是一句“有利发挥”的话，仿佛已能让人看见万独古一旦对着下方的普通人肆意宣泄力量后，那地狱般的景象。
    “除此以外，他肯定还有希望我们投鼠忌器的用意，这才选择了一座距离最近、同时还是这颗星球上人口密度的城市吧。”
    “是吗。”
    伊清颜冷笑起来。
    “那我们要不要‘忌’？还是说，你希望我‘忌’？”
    “我是超工委的领袖，普通人与咒禁师关系的守护者，我希望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能在我的统治下安居乐业，不希望他们随时随地生活在不公平、不讲理的暴力威胁之下。所以，我的答复是——”
    安知真说。
    “真没办法，看你心情了。”
    而对于这个回答，伊清颜显然很不满。
    “你果然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