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贤相之言

作品:《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第554章 贤相之言
    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大内氏,直接在宴会上开始疯狂的斩杀细川氏的人,细川氏正使鸾冈瑞佐被杀,宋素卿吓得趁机开溜。
    大内氏使团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带着护卫在宁波一带烧杀抢掠,还在冲突中杀掉了浙江备倭都司都指挥使刘锦。
    嘉靖皇帝大怒,彻底的关闭了口岸。失去了贸易途径的日本大名,连续两个十年贸易未遂后,直接假托浪人上岸劫掠,并最终开启了赫赫有名的“嘉靖大倭寇”。
    引起这场冲突的几方。
    宋素卿在绍兴被抓,然后死在牢中。
    逃跑的大内使团有一艘船飘去朝鲜,朝鲜人一打听,嚯,得罪了爸爸你还想走?当即杀了三十多个,活捉二十多个,尽皆送去大明斩首。
    贸易断绝产生的高利润,让走私开始大幅活跃起来。
    然后走私倒逼朝贡,得到巨大好处的利益集团开始封锁朝廷的海贸,提前拖垮了大明的财政。
    一个汉奸和一个内贼,为了些许利益的一次勾结,就对这个庞大的帝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裴千户想到这里,也不禁扪心自问,大明需要这么坑逼的人物吗?
    这不能啊。
    裴元对刘滂的打算来了点兴趣,“那你准备怎么做?”
    刘滂欲言又止道,“愚兄虽然拿住了倭人短处,但是那倭人使者应该也未必在意那宋素卿的死活。一旦闹将起来,只怕还会有别的纷争。”
    刘滂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明子民万万千千,难免有不肖之辈,若是因为一二不法之徒,就惹得两国生衅,只怕不美。”
    “纵是愚兄能指斥其非,使小邦服膺,只怕也有咄咄逼人之嫌,引来上官不喜。”
    “所以希望能暂借千户虎威,从中撮合一番,且将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裴元这才明白刘滂的心思。
    原来这家伙被日本使团搞得有些难受,所以打算抓住日本使团雇佣明人的小辫子,拿捏对方一下。
    只不过大明法律严苛,一旦事情挑破,势必要问罪那通藩的宋素卿,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日本使团。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闹大,万一上官觉得他给礼部自找麻烦,说不定还会被穿小鞋。
    为了公事耽误个人的前途,那可就太不智了啊。
    要知道下一次倭国使者再来朝贡,都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十年之后,刘滂早就不在主客司了。
    他还管这些干嘛?
    只要现在能糊弄过去,自有下一个倒霉的接盘。
    裴元想了下,不动声色的问道,“小弟倒是愿意替刘兄出面,只是这件事由我过问,只怕不太合适吧?”
    刘滂忙不迭道,“合适合适!”
    说完解释道,“我派去的探子,偶尔听到过日本正使了庵桂悟和下属的对答。其间,了庵桂悟曾经对属下惊叹不已,说道‘鬼畜裴元,果然可怖,名之不虚。’”
    裴元听了有些懵逼,自己怎么就“鬼畜裴元”了?
    好在刘滂很快解释了,“我向那探子问过,说是前些日子的大慈恩寺之战,也吸引了不少藩属使臣观战。”
    “裴千户豪勇过人,击败平叛第一猛将江彬的事情,他们也都亲眼目睹。”
    “另外,不知他们从哪来得来的消息,说是千户裴元桀骜不法,连皇亲国戚也时常以老拳殴之。”
    “他们在大慈恩寺见过千户的风采之后,回去就叮嘱使团的人,平时多加谨慎,莫要犯到千户手上。”
    裴元听了满腹狐疑。
    要说起殴打皇亲国戚的事情,好像之前也就打过夏助吧,莫非是夏家这对不靠谱的父子说出去的?
    这两个家伙又皮痒了是不是?
    裴元想了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打就打了吧。
    夏家父子已经受制于自己,不会跑出去告状。
    至于其他人,还巴不得看夏家的热闹。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意外的帮自己在日本使团那里刷了声望。
    也对,倭人就喜欢欺软怕硬。
    裴元不以为意的对刘滂解释道,“昔年,唐太宗曾经有言,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如今想来,大抵如是。”
    “既然小弟在倭人那里有点薄名,那小弟愿意出面,帮着刘兄度过此等难关。”
    刘滂闻言大喜,连忙对裴元道,“贤弟果然是仗义之人,难怪当初能挺身而出,教训梁次摅。”
    裴元闻言,心中暗道,看来刘滂也不是直接就一拍脑袋,想起找自己的。
    在这之前,应该还打听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好在裴元在京城露面不多,除了最近和江彬的谣言不太体面,别的都还说的过去。
    裴元笑着说道,“好说。刘兄可让那探子来智化寺,让我仔细询问一番。小弟会让人专门负责此事,尽快拿到那宋素卿的证据。”
    刘滂见裴元答应的这么痛快,心中生出许多感激。
    之前,他身为礼部的仪制郎中,时常和镇邪千户所对接事务,因此对镇邪千户所早就了解。
    刘滂素来不把裴元这个掌管清净事的锦衣千户,当做寻常锦衣卫来看待。
    如今看到裴元这般慷慨仗义,再想到之前受过的恩惠,一时间忍不住道,“若是愚兄能度过此关,以后定当有所回报。”
    裴元对这话没有太多的想法。
    特定情况下的一时上头,通常不过是说说而已。
    等到双方的利益趋向一致,这样的人情往来,才有期待回报的可能。
    裴元宽慰道,“刘兄尽管安心等待就是。”
    或许是刘滂这会儿心结放开,和裴元的临时好感度也有所上升,他又忍不住透露了点想法,“我看天子虽然大度,但未必没有小惩大诫的心思,只怕朝鲜那桩事,后续还有波折。”
    裴元想了下历史上朱厚照的应对,好像是确实把场子又找回来了。
    不久之后,暗自得意的朝鲜使者,就被要求穿戴异服,在宴席上表演射箭助兴。
    朝鲜一直将自己视作中华文明的一脉,没想到只是试探的稍稍失礼,就被大明皇帝无情的给与了蛮夷待遇。
    既然你不知礼数,那我大明索性就把你们当蛮夷对待。
    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
    朝鲜使臣在记录中写道,面对大明皇帝辛辣的嘲讽,他们不得不“强颜欢笑,以全礼节。”
    裴元想着照子哥的回应,对此十分满意,于是提醒刘滂道,“天子是个有主意的,如果他把这个麻烦接了过去,你们只管尽心顺从王命就可以了。”
    刘滂迟疑道,“若是天子举措失礼,让远人非议,又当如何?”
    “为兄除了是主客司郎中,还是礼部官员。若是朝鲜使臣哭闹上门,我辈文臣也不好坐视天子胡闹,为天下笑吧?”
    裴元冷淡道,“他们已经如此无礼,天子还能无礼到哪里去?就连孔夫子也说,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天子无礼,不正是朝鲜该得的吗?”
    裴元怕刘滂拎不清,又提醒道,“总要先一致对外,然后再考虑你们礼仪教化那一套。”
    “当年,贤相房玄龄曾经有言。”
    “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那朝鲜驯服也就罢了,为了避免他们兽穷则搏,也可大略容让。若是有失臣节,侵扰百姓,为中国患,古之贤相尚言‘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刘兄又何必为这等小事烦恼。”
    刘滂被裴元这一劝,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遂道,“为兄心里有数了,就算别人上书劝谏,我也不会出这个头的。”
    或许是见裴元的话,对他多有裨益,刘滂忍不住继续以藩属朝贡的事情,向裴元请教。
    “现在日本和朝鲜使节都在京中,看样子,短时间都不会离开。”
    “如此一来,就能赶上明年正月的大祀了。往年的时候,朝鲜的使臣都在殿东第七班。如今日本使节也在,为兄该如何安排他的位次才好?”
    位次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还是挺重要的。
    特别是朝鲜日本这些藩国凑在一块,总要争个先手。
    而且在中原王朝宴会上的座次先后之争,已经是他们斗了上千年的话题了。
    南北朝的时候,新罗和倭国就开始争到底谁坐在上座了。
    裴元现在根基扎根山东,势力中又有大量山东、辽东进士即将崛起,就算说是精神山东人也不为过。
    这种牵扯到摆席的事情,自问也是有些浅见的。
    裴元于是对刘滂问道,“按照现有的礼制,该当如何?”
    刘滂答道,“自古以来,朝鲜就是东夷之首。他们奉正朔,又修职贡最勤,我中原王朝,历来都让朝鲜居于上首。”
    “后来日本国王源义满受封,前来朝贡的使者要求与朝鲜并列。但是我大明以‘倭寇未靖’为由,仅赐予日本中等位次。”
    裴元赞道,“这不是历来都很明白吗?那就如此办理便是。”
    刘滂为难道,“可是这次日本的正使了庵桂悟明确提出想要居于东夷之首,而且还隐约以放纵倭寇相威胁。”
    “日本国力强于朝鲜,我大明受到的倭患又是腹心之祸,这件事恐怕不是按照常理就可以打发的。”
    裴元笑着劝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件事丢给大学士们去为难吧。那可是我大明最聪明的几个人,总会有办法的。”
    刘滂闻言哑然,半晌才讷讷道,“如此,岂不是显得为兄太过无能?”
    裴元觉得刘滂实在想的太多了,忍不住吐槽道,“若是这两个国家上千年的较劲,被刘兄轻易解决了,这才更加离谱吧?”
    “而且朝鲜近,日本远,让日本衔恨朝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刘滂和裴元聊的心中烦恼尽去,当即高高兴兴的离开。
    裴元又将岑猛叫来,对他吩咐道,“你去四夷馆或者会同馆查查,看看日本使团住在哪里?里面有个叫宋素卿的人,你去设法把人抓过来。”
    岑猛听了当即道,“卑职这就去办。”
    等岑猛走后,过了没多久,就有门子回报,说是有礼部刘郎中引荐的人过来拜见。
    裴元对这精通日语的商人很感兴趣,当即让人将他找来。
    那商人见到裴元就慌忙拜倒,自呼己名。
    裴元见这这个叫做蔡荣的商人形貌矮小,几乎以为这就是倭人了。
    当即便审视着询问道,“你籍贯哪里,为何学得倭语?”
    那蔡荣听了连忙拜俯回答。
    原来这蔡荣乃是大兴人士,家中经营着一家不大的牙行。
    弘治年间日本使者入京的时候,曾经偷偷找人,帮着贩卖他们夹带的私货。
    蔡荣家里因为和当时礼部主客司的人有点沾亲带故,于是就接了这桩营生。
    那些日本使者贩卖了商品,又要从大明采购物资再运回去。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许多时日。
    蔡荣和经手此事的日本使者多有交流,慢慢就从倭人那里学到了许多倭语。
    他本以为借此给自家找到了世世代代的独门买卖,没想到这次日本使团进京后,对他这找上门去的牙人根本不当回事,甚至发卖物资的事情,也不找牙人沾手。
    蔡荣疑心是有同行撬了自己的买卖,就一直秘密的蹲守在驿馆外。
    慢慢的,就让他发现了宋素卿的不同寻常之处。
    蔡荣为了抢夺这笔买卖,研究过不少涉及倭国的事情,他知道通藩是死罪,于是跑到礼部主客司去状告,想要让礼部主客司捉拿宋素卿,也好再把这笔生意撬回来。
    结果刘滂得知此事如获至宝,然后、然后也只能干瞪眼。
    就算知道了宋素卿的这些疑点,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刘滂也没法把这个日本使团中的一员抓来审问。
    就算审问,自知必死的宋素卿也不可能会承认的,自知理亏的日本使团也不可能任由刘滂调查下去。
    刘滂好不容易才在毫无头绪的事务中,找到了能够比划两下子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于是便假称是自己的收获,跑来找不讲规矩的锦衣卫求助。
    裴元听了笑笑,他是识趣的人,知道刘滂急需这份功劳,当即也不点破,任由蔡荣说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