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只为一人

作品:《问九卿

    第446章 只为一人
    “陛下!”王承喜发出惊恐的尖叫,膝头一软便扶住榻边,跪了下去。
    李肇即刻起身,厉声喝道:“传太医!”
    又转向王承喜,添了急切,“去请舒大夫来。”
    殿內顿时乱作一团。
    宫女內侍慌得手足无措,忙不迭上前伺候。
    臣子们惊惶地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天枢很快被急召入宫,诊完脉,走到李肇身边,低声道:
    “陛下鬱结於心,又动了肝火,气血逆行伤及肺腑……若是情绪再这般起伏不定,恐怕……龙体堪忧,撑不了多久。”
    李肇站在原地,看著崇昭帝惨白的脸色,看著那刺目的鲜血,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劳舒大夫尽心。”
    他微微頷首,走到榻前,声音放得柔软了些。
    “父皇安心静养,朝中诸事,儿臣自会与诸位臣工会商,断不使政务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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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昭帝艰难地掀开眼皮,浑浊的双眼死死看著他,嘴唇翕动,却只发出细碎的气音……
    李肇让天枢同太医去擬方煎药,一个人走到殿外的廊下。
    紫宸殿的风,从未如此寒冷彻骨。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便回不了头。
    龙椅之前,再无亲情。不是生,就是死。
    天家骨肉,终抵不过皇权江山。
    殿外,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覆上宫殿朱墙,好似预示著这个冬天最酷烈的严寒,即將来临……
    -
    来福提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过来,悄声道:“殿下,姑娘命小的给您送些点心,还有暖身子的汤。”
    李肇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样他素日爱吃的清淡小点,还有一碗冒著热气的羊肉汤。
    他忽然想起西疆青石驛。
    在那个小镇的街角,他和薛绥共食的那碗滚烫羊肉汤,也是这般香味。
    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著喉咙往下滑,极其熨帖。
    “姑娘呢?”他问。
    “小的入宫时,姑娘便带著黑十八回宜园去了。”来福笑著回话,“还说……要给殿下新打一个络子。”
    新打络子,就是不绣香囊么?
    李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又问:“宫里的消息,姑娘都知道了?”
    “知道了。姑娘说……让殿下別跟陛下置气,保重身子才是要紧。”
    李肇嗯了声,心里那股暖意扩散开来。
    世人皆见他强势逼人,威势日隆,或骂他逼死皇姐,或赞他雷霆手段,谁又知他每一步走在刀锋上的艰难?
    只有薛平安一人,知道他有多难。知道他身为人子,在君父皇权倾轧下的无奈与挣扎,懂得他爭夺权柄背后的委屈与不得已。
    他默默喝完汤,把食盒递给来福。
    “你先回去,跟姑娘说,孤得了閒时,便去瞧她的络子。”
    来福应著退下。
    李肇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又回了紫宸殿內。
    这时,崇昭帝已经平静下来,换了乾净的中衣,盖著厚厚的锦被,无力地靠在软枕上,望著明黄的帐幔,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李肇走过去,躬身行礼。
    崇昭帝缓缓回头看他,眼神里没了先前的暴怒与怨恨,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苍老。
    “你这般步步紧逼,可是……等不及要坐朕这把龙椅了?”
    他声音嘶哑,却平静得可怕。
    字字暗藏倒刺,探他的底。
    “你若当真盼著,朕也不是不给。左右这江山迟早是你的……你跟朕说句实话,朕即刻便可下旨……”
    李肇心里一凛,再次撩袍跪地。
    “儿臣五岁便是皇太孙,六岁册为皇太子,学礼知政,既定储君,岂会覬覦父皇江山?儿臣所作所为,只为社稷安稳,法度昭彰。请父皇明鑑!”
    崇昭帝轻轻咳嗽,继而幽幽一声嘆息。
    “你若还认我这个君父,那旧陵沼的事,就不能再查。至少……不能在朕活著的时候查。”他声音低了下去,有无奈,也有妥协。
    他不再提平乐的葬礼,退而求其次,只求保住皇室最后的体面。
    “有些盖子,不能掀。掀开了,塌下来的不只是萧氏一族……而是大梁国本,李家的根基。你……可明白?朕是皇帝,你是太子,你我身为李氏子孙,首要之责,是保全宗庙社稷,不能令李氏皇族蒙羞……”
    李肇抬头,目光清亮。
    “儿臣明白父皇的顾虑。但正因如此,才更要查个水落石出。脓疮不挤,腐肉不剔,何以新生?父皇,遮掩能换得一时安稳,却会埋下更大祸根。旧陵沼一案,关乎社稷正气,关乎天下人心向背。儿臣定会谨慎处置,保全皇室体面,再还天下一个公道……”
    “公道?”崇昭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咳嗽著怒视著他。
    “这天下哪来清清楚楚的公道?守住江山稳固,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公道!”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又开始咳嗽起来。
    李肇见天枢在帘外微微摇头示意,便按下话头。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儿臣先去处理朝务,明日再来。”
    李肇躬身行礼,缓缓退后几步,然后转身退出殿外。
    身后,是崇昭帝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以及王承喜焦急的安抚……
    -
    夜幕低垂,风雪更急。
    李肇处理完政事,踏著满径碎雪来到宜园。
    薛绥好似知道他会来似的,早早让人守在角门,庭院里也特意留了灯,火光映得雪地泛红,屋內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她也没有入睡,坐在灯下,手指灵巧地编著几段丝线。
    梅样式的络子已然成型,精巧、细致,底下缀了几颗小小的白玉珠,在指尖轻轻晃动……
    黑十八从暖阁里顛顛地衝出来,亲热地扑向李肇,尾巴摇得几乎要飞起来,嗷嗷叫唤著,满是熟稔和亲昵。
    “殿下来了。”薛绥抬眼,放下手中活计,起身相迎。
    “夜里风雪这样大,冻坏了吧?我让厨房温了青梅酒,等下您喝点暖暖身子。”
    说著,目光在他疲惫的脸上转了一圈,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冻得发红的耳尖。
    “宫里的事又熬著你了?瞧这眼下的青影,跟被人揍过似的……”
    “都妥当了,不必掛心。”李肇解下大氅隨手递给来福,示意他们出去,然后在薛绥方才的软椅上坐下,拿起络子观看。
    “平安络子打得这样好,想来那香囊,是指望不上了?”他声音低低沉沉,带著一丝慵懒的调侃,目光却像带著鉤子,牢牢锁在她脸上。
    薛绥失笑,將热茶推到他面前。
    “殿下这是嫌礼轻了?”
    李肇没去碰茶盏,而是探身向前,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孤只是盼著,平安的情意能再重些……”
    薛绥瞪了他一眼,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不由嗔怪。
    “香囊麻烦,络子简单。殿下要是嫌弃,就別要。”
    “怎会嫌弃?”李肇连忙笑道,得寸进尺地滑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只要是平安做的,便是一根草绳,孤也当宝贝收著。”
    薛绥低著头,抿唇笑了一下,愈显柔软嫻静。
    灯下看美人,女儿情態……
    李肇心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软又胀,身子仿佛像著了火,热意迅速蔓延,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按捺不住心头悸动,索性起身,轻轻环住她的腰,將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头仔细看她的眉眼。
    “今日嚇著没有?”
    “我有什么好嚇的?”薛绥任他轻拥著,语气带笑,“倒是殿下,紫宸殿这一遭……只怕又要担下不少恶名。”
    “孤担的恶名还少吗?”李肇低笑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目光却沉静下来,“父皇他……病久了,糊涂了,心也更偏了。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这个恶名,孤担得起。”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为喑哑。
    呼吸交织,纠缠不清。
    薛绥沉默片刻,慢慢抬高手臂,挽上他的脖颈,手指扣入他颈后微硬的髮根,用力拉近距离,认真看入他的眼底。
    “殿下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一句话轻飘飘的,便让李肇心中鬱气消散。
    他不必多言,她皆懂得。
    儘管他口口声声为公理正义,可正如崇昭帝所言,这天下哪来绝对的公道?哪朝哪代的权力更迭,不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踩著白骨堆往上走?
    旧陵沼一案牵扯皇室秘辛,更关乎先帝顏面,崇昭帝不愿掀翻陈年旧帐,而李肇身为大梁储君,若非她要为旧陵沼堂堂正正的翻案洗冤,李肇实在犯不著顶著大逆不道的骂名,硬要將这桩烂事摆到明面上,让自己成为不孝子……
    “这场仗,殿下本不必打得如此艰难,是我连累了你……”
    她轻轻攥著李肇的衣料,眼底泛著软意。
    两人的身子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和日益升温的情意……
    李肇喉结滚动一下,心头繾綣更甚,低眉在她额角轻吻一下,又吻过她的脸颊,耳垂,手臂用力收紧,將她更深地搂向自己。
    “平安,孤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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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