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凯旋的英雄
    小象合上手札，活动了一下脖子，准备到酒馆外面转悠一圈。
    铁卫雄心是个温馨的小酒馆，蜡烛散发出的橘黄色火光照耀著许多身穿不同种类盔甲的士兵。
    他们都是不远万里来坎娜布利参加圣战的圣教军。在恶魔入侵坎娜布利的现在，他们成为了这座城市里仅剩的反抗之火。
    之所以圣教军会选择在铁卫雄心驻防，是因为这座建立在岔路附近的小酒馆居然拥有独立的院墙。
    或许是因为在坎娜布利討生活的小贼太多，酒馆主人不得不用围墙来包围自己藏在地下室里的酒水。
    总而言之，在坎娜布利城內大多数堡垒和兵营都已经陷落的今天，能找到一处提供有利防御地形的营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圣教军们在酒馆的院墙里展开了不少帐篷，利用篷车和木桶製作了各种防御工事，还在倚靠围墙建立的各个小仓库房顶修建了瞭望台和互相支援的通道。
    以小象一路闯过坎娜布利抵达铁卫雄心的眼光来看，这里的防御措施確实算得上完备。雷斯卡说这里是整个坎娜布利城里最后一片净土，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只可惜恶魔们正在集结重兵，想要污染腐化这最后一片净土。
    他们在伊斯绰德塔集结准备对这里发动攻击，而且隨时都有可能出动。
    雷斯卡冒著巨大风险，不惜穿越半个城市抵达铁卫雄心，就是为了將这条情报告诉这里的指挥官——那个在酒馆外救了他们一命，身穿金色盔甲的半兽人圣骑士，伊拉贝斯·提拉巴德。
    小象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他確实在酒馆里听到了一些令人感兴趣的传言。
    雷斯卡在向提拉巴德指挥官报告的时候，曾特意提到了她的同性妻子，那是雷斯卡的顶头上司，同样也是把他从一个在街面上廝混的小贼变成神鹰卫特工的伟大城市保护者。
    不论怎么说，同性且跨种族的爱情在坎娜布利这座有浓厚猎巫风气的城市都不是一件常有的事，因此关於这位骑士指挥官和她妻子的传言，经常在士兵之间流传。
    就算是在这片小小的净土，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停止。
    他们刚刚抵达铁卫雄心的那天，小象就在晚饭的餐桌旁听到了传言。是一个名为科尔的侏儒判罪军告诉他的。
    所谓判罪军就是一些犯下罪行却得到了赎罪机会的人，他们被允许在判罪军中效力，直到在对抗恶魔的行动中牺牲。
    用科尔的话来说，好死不如赖活著，反正他可不想在缺了几根手指头的情况下在坎娜布利討生活——他是因为盗窃才被送进判罪军中的。
    判罪军中至少还有固定的吃喝，少了能用来工作的手指头，那他就真的要在大街上乞討了。至於在和恶魔的战斗中死去，这位曾经的小贼倒一点也不在乎。
    “我长了两条用来逃跑的腿。”他是这么说的，“而且判罪军也不算太差，还有更差的人呢。那个斯陶顿·卫恆会给咱们兜底呢。”
    小象不认识这个斯陶顿·卫恆，但从侏儒判罪军看向墙边的轻蔑眼神来看，那个角落里的中年矮人就是所谓能给判罪军兜底的人。
    小象虽然好奇，但出於礼貌还是没有多问。可架不住侏儒判罪军嘴上没有把门的啊。
    就这么一禿嚕，提拉巴德指挥官的妻子原先是个男人的秘密，就被侏儒判罪军抖了出来。而且那瓶將她从男人变成女人的药水，还是提拉巴德指挥官用典当家传剑鞘获得的钱买来的呢。
    小象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於是就决定找个清净的地方完成自己的手札。
    现在手札的记录里已经包含了过去几天的全部经歷，正等著记录对抗恶魔的勇士们在不知何时会发生的酒馆保卫战里获得一场大胜了。
    带著腐化气息的微风吹过铁卫雄心的院墙，小象下意识屏住呼吸，不让这些恶魔的味道进入自己的肺泡。
    除了恶魔之外，世界之殤还给格拉利昂带来了深渊的腐化。如果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於野外露营，那么深渊的腐化就会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最开始是在夜晚袭来的噩梦，隨后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疲倦和恐惧，最后则是无边无尽的疯狂。在蒙蒂维王国发起的第一次圣战中，不少精锐战士就是倒在了深渊无时无刻的腐化中。
    经过几天的旅行，小象已经很清楚世界之殤为何这么恐怖了。
    “你怎么没在里面喝酒？”小象感觉胳膊被人拍了拍，他回过头，是雷斯卡。
    在终於完成了神鹰卫的任务，又得知了一连串好消息后，他已经不再那么愁眉苦脸的了。不过皱纹还是深深刻在他的眉间，诉说那些艰苦的经歷。
    “就是透透气。”小象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在酒馆里聊八卦，“我听说你的上司还活著？那你见到她了吗？”
    “是啊，这可真是个惊喜，我就知道像她那样女人是绝对不会被恶魔杂碎干掉的。”雷斯卡笑了笑，“安妮维雅去外面执行任务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內容是什么，但从伊拉贝斯的表情来看，肯定很重要。我还听说是跟一个突然出现的英雄有关，现在酒馆里的大伙都说，只要有那位英雄在场，我们说不定能能夺回灰兵营和守护石呢。”
    “灰兵营和守护石？我们要分兵出动？”小象依稀记得，这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守护石存放在风箏塔，一直是坎娜布利的热门朝圣景点，不过几十年前曾有恶魔偽装成朝圣者，用无辜平民的鲜血污染了那里。后来风箏塔和守护石就不对朝圣者开放了。
    “不，我们不分兵。”雷斯卡解释道，“恶魔领主在袭击坎娜布利时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毁存放守护石的风箏塔，恐怕他原本还想毁掉守护石的，但是不知为何他没能做到，反而让那块石头砸进了灰兵营里。”
    “噢，所以只要我们收復了灰兵营，就能顺便收復守护石？”小象瞭然地点了点头。
    “更准確的说，灰兵营才是那个顺便的。”雷斯卡纠正了小象的说法，“只要能让守护石重新发挥作用，所有待在坎娜布利里的恶魔都会在一瞬间变成飞灰。”
    说著说著，两人靠近了铁卫雄心围墙里的铁匠铺，站在这里的是个穿著黑亮铁甲的矮人，他的锤子在铁砧上叮噹作响，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乔兰！你这老鬼，看到你还活著，而且精神不错，真是太好了！”雷斯卡上前锤了锤乔兰的胸甲，笑著说道，“恶魔的攻击是打不到卫恆兄弟的，对吧？更何况这些年来你们还经歷过那么多的事情。”
    小象明白了，眼前这位矮人铁匠正是酒馆里那个判罪军斯陶顿·卫恆的兄弟。
    乔兰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们是还活著。但是相信我，我非常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些热血未冷的人。但死亡並不接受请求。所以我们兄弟俩都还活著。如果你想把这归功於好运或者倒霉，就隨你的便吧。”
    “对不起先生，如果我的问题冒犯了您，请允许我先道歉。”小象很有礼貌地问，“您也是判罪军吗？”
    “不，我不是。我是为了我的兄弟才待在这里的。”乔兰脸上的表情变了，就像他的铁砧一样冷硬，“无论你打算用什么问题来羞辱我们兄弟，都请你离开。我不打算谈论这件事，也请你不要问了。”
    “別误会，乔兰。”雷斯卡主动替小象解释起来，“他一到坎娜布利就遇到了恶魔领主入侵，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呢。他甚至不是圣教军，只是一个为开拓者协会收集歷史资料的学徒。现在正在寻找自己的老师。”
    “一个歷史学家？”乔兰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小象，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怪不得你穿得这么——轻便。我还以为这里没有合身的盔甲呢。”
    小象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衡鑑校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快半个月没洗澡了。
    “还只是个见习的……”他嘟囔道。
    “无论你准备在歷史资料上写什么，我都希望歷史能给我们兄弟一份公正的评价。”乔兰没有理会小象的碎碎念，只是盯著他的眼睛。
    小象严肃地点了点头：“歷史在於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而不是用修饰来掺杂个人好恶。”
    “好吧。”乔兰轻轻嘆了一口气，“在之前的几次圣战里，坎娜布利並非对抗恶魔的最前线。我们在世界之殤原本有一块根据地，固若金汤的眷泽城。这里有守护石能阻拦恶魔，而那里则存放著属於艾奥梅黛的神器，神圣的英勇之锋。”
    小象赶快掏出手札，认真地记录了起来。
    “英勇之锋是一面旗帜，一个象徵。在它的庇护下，眷泽城牢牢钉在了对抗恶魔的最前线。而我的兄弟，斯陶顿·卫恆，就是当时的眷泽城指挥官。”
    “一个恶魔，叫做冥娜蛊的利图魔，蛊惑了他，诱惑他带著英勇之锋出城迎敌，却趁机带领恶魔偷袭了眷泽城。”
    “斯陶顿確实是眷泽城失陷的罪魁祸首，我很清楚他並不无辜。但他在审判军中服役了这么长时间，却並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原谅！直到现在这里的人却还把他当做污点。”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还是把这当做一个老矮人的可悲牢骚吧。”乔兰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苦涩地摇了摇头，隨后又发疯似的抄起铁锤，继续捶打铁砧上的铁片。无论小象再问什么问题，他都不再说话了，甚至还不如斯翠海文用来修剪草坪的魔像开朗健谈。
    小象和雷斯卡对视一眼，准备回到酒馆里休息了。他们在路上耗费的精力一点不小，根本不是一两顿好饭和枕头能弥补的。
    可就在这时，铁卫雄心的木门打开了，站在临时瞭望台上的士兵衝下方挥手，然后朝里面大喊：“咱们的英雄回来啦！”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队精气神都很饱满的战士，为首的是个穿著白色纱裙的高挑女子，她长著一头浅灰色半长发，五官精致得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
    一柄高过小象的大砍刀被她扛在肩膀上，为这个漂亮的人增添了一丝狂野剽悍的气息。白色纱裙的下摆已经因为战斗和磨损变得污秽不堪，但却十分神奇地没有折损她的魅力，小象几乎看呆了，完全没留心她身后那几名队友。
    “喔！”那宝石般的女子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小象（以他的体型来说，想不被注意到都不可能），惊呼著向他走了过来，“你又是从哪来的？我还从没见过长著大象脑袋的人类呢！”
    小象羞赧得挠了挠脸，正要说出那个准备了一段时间的偽装说辞，但那女子的同伴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在切利亚斯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浑身笼罩在金光里，看起来宛如神祇但却带著不怀好意笑容的男人问道，“那看来他是猛獁象大王国的兽头野蛮人。”
    宝石般的女子翻了个白眼：“切利亚斯是魔鬼社会，又不是兽头人社会，我怎么可能什么都见过。”
    “哦，我替岱兰向你道歉，他最擅长挑起別人怒火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用那长长的象鼻子捲起他的脖子，把他倒著插进地里。我叫伊利尼卡，你呢？”名为伊利尼卡的纱裙女子向小象伸出了一只手，虽然是在替同伴道歉，但小象总觉得她是在怂恿自己把那个叫做岱兰的傢伙倒著插进地里。
    “我是昆托力，昆托力·康德，大家都叫我小昆……”小象急急忙忙伸出手去相握，但和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相比，自己的手指不但显得粗笨，甚至还在指尖上沾上了不少深色的墨水。
    我应该先擦擦再和她握手的……
    “好吧，小昆。你到底是从哪来的？从切利亚斯到蒙蒂维，我跨越了半个世界来到这里，但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象头人。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请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伊利尼卡放开了小象的手，紧紧盯著这和整个铁卫雄心都格格不入的人。
    “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疲惫吗？”伊利尼卡同伴里的一个黑髮女子问道，“咱们就不能坐在篝火边，边吃边聊吗？”
    “安妮维雅！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站在小象身边的雷斯卡一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看到你没事我也很开心，雷斯卡。但你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上司放尊重点？怎么说我也是神鹰卫指挥官啊？”安妮维雅俏皮地挑了挑眉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