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再回沧州

作品:《野夫提刀录

    第389章 再回沧州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这李俊,最早竟是在你於沧州行动时,被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高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人,与你究竟是何关係?”
    高见闻言,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首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之色。
    李俊?
    那个当初在沧州街头的苦力!
    十境麒麟?九境蛟龙?掌控漕运?搅动沧州风云?
    这一连串的信息,即便是以高见的心志,也不由得愣了片刻。
    密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李騶方沉重的呼吸声和香炉里青烟裊裊上升的细微声响。
    高见缓缓抬起头,迎向李騶方探究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看来,这沧州,我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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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舟破开云层,沿著固定的『圆直道』向著沧州方向平稳而迅捷地航行。
    舱室內,高见盘膝而坐,身前摊开著李騶方提供的关於沧州变故的详细卷宗。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眉头微蹙。
    说实话,这大半年他经歷的实在太多,从凉州的血雨腥风到东海的波譎云诡,甚至炼化了一位地仙,这期间,他的心神始终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应对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大危机。
    个人的琐事、过往的布置,早已被压缩到记忆的角落,无暇回顾,他甚至狠下心將丹砂赶回了东海,既是为她安全考虑,也是不想再分心他顾。
    然而,命运仿佛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童,总喜欢在你以为翻过一页时,又將过去的线头强行塞回你手中。
    “李俊……”高见低声念著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卷宗。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沧州这块刚刚被他以铁血手段清理过的地方,竟会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几乎快被这个当初他布下的棋子给瓜分了!
    卷宗上清晰记录著沧州如今的势力对比。原本沧州的最强者,是水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十境链气老祖。
    但面对一头同等境界、且身为瑞兽、天赋异稟的麒麟?高见暗自摇头,水家老祖胜算渺茫。更何况还有一条九境的蛟龙助阵。高端武力的绝对碾压,足以让任何本地世家失去反抗的能力。
    要是所有世家齐心协力,那倒是还有一战之力,甚至可以说……胜负犹未可知。
    可惜世家的德性眾所周知,他们在李俊出现之后,反而有一部分人投了李俊,另一部分为求自保投了李騶方,有的则投向了朝堂其他势力,因此剩下来的本地势力无力阻拦,导致沧州的局势再度变的一片混沌,李騶方原本掌握了的势力各自散乱出去,整个沧州从平稳接收一下变成到处爆炸。
    “唉。”高见轻轻嘆了口气,合上了卷宗,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
    沧州之事,他本以为隨著左家的覆灭和李騶方后续的整顿,已然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尘埃尚未落定,更大的变数就已降临,而这次牵扯到的,还是他“自己人”。
    讲道理,高见当初提拔李俊,只因看出此人办事利落,且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熟悉沧州三教九流的门道,是个值得利用的耳目和帮手。
    他给予了一些支持和指点,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李俊能稳住沧州暗处的部分势力,为他日后或许的回归行个方便,便已是极限。
    却没想到……此人竟能一跃成龙!五境修为或许有奇遇,但收服十境麒麟、九境蛟龙?这已经不是运气好可以解释的了,这简直是……天命所归!?
    “天命之子吗他?”高见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世道,果然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他修行这么快,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啊。
    思绪翻腾间,高见並未浪费时间。
    他重新闭目凝神,体內气血如同蛰伏的巨龙,开始缓缓运转。
    七境武夫的磅礴生机在经脉中奔流,肌肤之下隱隱有武道內气流转,周围的空气都因那凝练的气血而微微扭曲、升温。他一边在脑中推演著抵达沧州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制定著初步的计划,一边爭分夺秒地锤链著肉身,引导气血衝击著那些细微的关窍。
    实力,永远是在立足的根本,还得修行啊。
    飞舟日夜兼程。
    十天后,舷窗外熟悉的景色开始出现——那是沧州地界特有的、纵横交错的水网和略显粗獷的平原风貌。
    “大人,沧州已至,可以下船了。”一名身著飞舟制服的侍女恭敬地在舱门外稟报。
    舱室內,高见正在打拳。
    他一拳一脚,虽然蕴含万钧巨力,不过却没有爆发出来,而是在体內就已经內耗完毕,相当於自己和自己对拳,每一击都是全力,但每一击都没有任何的破坏力。
    高见的力量掌控能力,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於完全爆发七境的气血,也不会外溢分毫,外界看见,见识不够的还以为他只是凡人练拳。
    眼见侍女来通知,高见收手,擦了把汗,周身那如同烘炉般炽热的气息瞬间收敛,皮肤下流转的武道內气隱没,微微扭曲的空气也恢復了平静。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如同长刀归鞘,所有外放的异象尽数收入体內,恢復了平常模样。
    他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略显简单的衣袍,推开舱门。
    踏上沧州土地的那一刻,湿润而略带泥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新的紧张气息。
    高极抬头。
    沧州,他回来了。
    落到地上,他看向四周。
    飞舟停泊之处,乃是沧州內城的专用港埠,高见走下舷梯,目光所及,是沧州內城熟悉的景致。
    沧州號称水乡,內城更是將这份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宽阔的河道取代了寻常城市的街道,清澈的活水在白玉石砌成的河岸间潺潺流淌,一座座雕栏玉砌的石桥连接两岸。河道两旁,是鳞次櫛比的亭台楼阁,飞檐翘角,精巧別致。
    这些建筑多以灵木、灵玉为材,不仅美观,还铭刻著各种聚灵、防护、净尘的阵法微光。
    空气中灵气氤氳,远比外界浓郁,四季如春,不见尘埃。偶尔有华丽的画舫或小巧的灵舟驶过,船上多是衣著光鲜、气息不俗的修行者或世家子弟。这里的一切,都彰显著与凡俗隔绝的优渥与精致。
    然而,高见的心思並不在这片的安乐窝。
    他只是粗略一扫,便径直穿过內城守卫森严的城门,走向了那道隔绝两个世界的巨大城墙之外——沧州外城。
    踏入外城的瞬间,高见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污水横流、棚屋杂乱、充斥著贫穷与挣扎的外城,截然不同!
    从表象上看,此刻的外城,甚至和內城有了几分形似!
    街道变得宽阔整洁,铺著切割整齐的青石板,虽然只是凡石,却不见往日的泥泞与垃圾。河道被拓宽疏浚,两岸也用规整的石头垒砌得颇为齐整。房屋不再是低矮破烂的窝棚,而是统一建成了白墙灰瓦、样式简洁却牢固的砖石院落,排列井然有序。整体看上去,竟有几分內城那种规整、洁净的雏形。
    但高见一眼就看出了本质的区別——这只是“徒有其型”。
    內城的道路是能自动修復、匯聚灵气的灵材;这里的只是坚硬些的普通青石。內城的房屋是能调节温度、冬暖夏凉、铭刻阵法的灵木灵玉之屋;这里的只是遮风避雨的砖瓦房。
    至於那些內城標配的、如同血脉般遍布每个角落的灵力流通管路、隨手可用的聚水阵、恆温阵、净化阵……在这里,一概全无。
    这里没有氤氳的灵气,只有凡俗的空气;没有四季如春的舒適,只有自然的风霜雨雪。
    但是——
    高见的目光扫过那些虽然简陋却乾净整洁的街道,扫过那些虽然平凡却足以安居的房屋,扫过街上行人虽然依旧穿著朴素但脸上却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生气的面容……
    已经……很好了。高见心中默道。
    这简单的几个字,蕴含了多少底层民眾曾经不敢奢望的改变。
    他信步走到一条穿城而过的漕运河道旁。这条河曾是外城的“须沟”,匯集了许许多多生活污秽,河水粘稠如墨,散发著令人作呕的恶臭,是疾病和贫穷的匯聚地。
    高见蹲下身,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河水。
    触感微凉,清冽。
    他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掬起一捧水。
    河水,居然是清澈的!虽然谈不上什么灵泉,但却是真正的、乾净的、流动的活水!再也看不到丝毫往日的污浊痕跡!
    “李俊……”高见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讚赏,“你干得好啊。”
    治理河道,清理积年污秽,这绝非易事,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更需要对整个外城排水系统进行彻底改造。这背后体现出的,是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执行力,以及……一份或许真心为民考量的心思。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机括运作声传来。高见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段较为狭窄的河道上,一艘满载货物的平底货船正缓缓驶来。沧州水道复杂,有些地段仍需外力牵引。
    然而,拉船的却不再是记忆中那些赤著上身、脊背被縴绳勒得通红、在泥泞河岸上艰难匍匐的縴夫!
    只见一头造型简单却坚固有力的木质机关兽,正稳稳地站在岸边的石基上。它形似巨猿,双臂连接著粗大的缆绳,缆绳的另一端系在货船船首。
    隨著一名穿著统一號衣的“縴夫”熟稔地操纵著机关兽核心的符盘,机关兽发出低沉的嗡鸣,双臂发力,沉重的货船便被轻鬆地拉动,平稳前行。那“縴夫”神態从容,甚至有余暇观察河道情况,调整力度。
    高见將感知悄然放远,覆盖更大范围的外城区域。
    他看到,在码头、在货场、在那些曾经需要大量人力肩扛手抬的重体力劳作场所,类似的小型机关兽、简易的省力结构已然普及。
    原本充斥於这些地方的苦力、縴夫们並没有消失,而是似乎转向了更需要技巧的操纵、维护或其他的工作。
    同时,他们身上也都有修行的气息,虽然没有达到一境,但不管怎么说,已经可以驱使这种最简单的机关兽了。
    修行带来的诸多力量,不再仅仅是修行者们爭强斗胜、追求长生的工具,而是真正地、大规模地应用於改善民生,替代最艰苦的人力劳作。
    看到这一幕,高见心头振奋,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是混杂著欣慰、激动和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认同感!
    这才是修行的意义啊!
    超越凡俗的力量,若不能惠及凡俗,那与圈地的野兽何异?
    李俊此举,不仅可以收买人心、巩固权势的目的,但客观上,他確確实实用这力量,让成千上万的底层民眾摆脱了部分沉重的肉体苦难,看到了生活改善的希望。
    而且,最关键的是,世家的力量並没有干涉到这里,世家们『默认』了这种情况。
    “李俊啊李俊——”高见望著那清澈的河水和操纵机关兽的从容身影,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你干得好啊!”
    无论李俊身上发生了什么,无论他拥有了怎样不可思议的运气和力量,只要他还在做这样的事,还在走这样的路——
    那么,这个人,他高见保定了!
    心意既定,高见不再耽搁。找到李俊,当面问清一切,是当前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至於如何找到这位如今在沧州外城声名赫赫、甚至能与內城世家分庭抗礼的“新贵”,对高见来说却再简单不过。
    他目光一扫,很快就在忙碌的河道旁,锁定了一个正坐在石阶上休息、擦拭额角汗水的汉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