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冷暖

作品:《旧时烟雨

    翠山如黛,碧水凌波,这八个字是对舟山郡景色最真实的写照。
    在这阳春时节,远山似泼墨般青翠,姹紫嫣红的山绚烂,绿水环绕,若泛舟河上游山玩水,实乃无比惬意的事情。
    只是这大自然的美景远观即可,靠近之后心情就不会那般美丽了,皆因山地间多的是劳作的贫苦大众,他们立足画卷般的山水间,挥汗如雨,无心抬头多看一眼那让人迷醉的景致。
    陈宣南下而来,进入舟山郡境内后直奔小高住处,路上顺便打量一番脚下的山野,留心观察,敏锐发现了一些看似寻常的小细节。
    来过一次,陈宣轻车熟路直接来到小高住处门口,下午时分,大门紧闭,阳光将朱红色大门照得火红,铜钉晃眼。
    看着紧闭的大门,陈宣心说莫非小高这会儿还没下班?如今正是农忙时节,他作为一郡主官,应该挺忙的吧。
    可他转念一想又不对啊,早就给小高说过自己三月三大婚,那家伙不会没放在心上吧,两人啥关系,再忙还能忘了这事儿?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陈宣很快发现,小高住的几进院子颇为冷清,甚至于都没感觉到高夫人和吕卿容在家里,她们总不能也外出去忙了吧。
    正当陈宣疑惑的时候,门口一黑衣挎刀护卫看到他当即惊讶行礼道:“陈公子?”
    这一看就是小高的私人护卫,而不是衙门的官差,公器私用不管在那里都是大忌,衙门官差也不至于为了巴结郡守跑来看门,纵使一百个乐意,朝廷制度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上次来的时候见过此人,他平时都跟着小高上山下乡视察,陈宣笑着招呼道:“展护卫近来可好,这个时辰少爷还没下职吗?”
    展护卫赶紧道:“陈公子来得却是不巧,少爷不在府上呢,听说前几天就请奏上官休沐半月,具体原由我等也不敢贸然打听,对了,少爷在家呆了几天,今个一早就离开府上了,随行的还有少夫人和老夫人她们,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陈公子快快有请,我这就去通知卫管家,他应该清楚”
    闻言陈宣人都麻了,哪儿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感情小高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大概率是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来,干脆直接出发前往京城去了,这事儿闹得。
    自己来晚了啊,大半天时间,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如果他们自己赶往京城,还有五天时间估计累够呛。
    心头想着,陈宣道:“卫松没跟去?”
    “卫管家倒是没去,少爷吩咐的我等也不敢过问,但少爷他们出门了,家里总得有人看着吧,陈公子快快有请”,展护卫笑了笑道,不带犹豫的就打算去开正门,也就陈宣有此待遇了,高景明亲自交代过。
    两句话的功夫,边上另一个护卫已经先一步进去通知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卫松如今已经成了小高的管家,如果陈宣武道方面没有如今的成就,这活儿应该是他的来着,只能说造化弄人。
    “陈公子在何处,还不快快打开大门迎接”
    正当陈宣打算直接去追小高他们的时候,院内响起了卫松的声音,人未至声先到。
    见他从侧门出来,陈宣稍微留步招呼道:“卫管家有一段不见了,近来可好?”
    “陈公子说笑了,快快请进,少爷他们早上已经出发去了京城给你贺喜”,卫松行礼道,姿态放得很低,丝毫不敢在陈宣面前摆郡守管家的架子,开玩笑,他这个管家还是捡陈宣便宜呢,一句话就能给他撸掉。
    此时大门已开,陈宣却是摆摆手道:“已经听展护卫说过少爷他们去向了,我这本就专门来接夫人他们的,就不进去了,直接沿路去找少爷他们”
    “这……陈公子都到门口了,若门都不进,少爷他们知道定会怪罪我等怠慢了你”,卫松忐忑道,站在高景明的角度,他和陈宣地位相当,但两人能一概而论么?
    笑了笑,陈宣说:“无妨,少爷知道我什么性格,对了,你知道少爷他们此去路线吗?”
    “回陈公子,少爷他们出发前专门嘱咐过我,此去沿着官道进京,如果你来的话,让我告诉你一声”,卫松赶紧道。
    不愧是从小长大的好哥们,提前料到自己会来,心头嘀咕,陈宣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行,我去找少爷他们,不用在意我”
    说完陈宣回忆景国地图,一溜烟闪身离去,快到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前,卫松欲言又止,他还没来得及恭喜陈宣呢。
    高景明他们出发去了京城,这里总得有个人看家,所以卫松无缘亲自参加陈宣的婚礼。
    陈宣沿着官道急行,片刻功夫就已经远远看到了高景明他们的车队,一共五辆马车,正沿着官道快马加鞭,年初道现在就没下过雨,后方烟尘滚滚。
    在几辆马车内,陈宣感受到了高景明他们的气息,高景明和吕卿容一辆,高夫人高老爷一辆,玉山先生和他多年忠仆钟叔一辆,冷冰单独一辆,还有几个丫鬟仆人一辆,另外前后还有十几个护卫骑马护送,算得上轻装简行了。
    这个时代的路本就难走,马车的避震简直一言难尽,他们这样快马加鞭,哪怕练武之人都是很遭罪的事情,更别说还有弱女子了,尤其吕卿容还怀有身孕。
    见此陈宣暗道一声惭愧,他们这样进京可想而知要吃多少苦头,哪怕早就说过会来接他们,到底没沟通好具体时间,这个真心怪陈宣。
    若非真正在意陈宣,谁会做到这样不辞辛劳千里奔波?尤其吕卿容是怀孕的关键几个月,甚至可以说是冒着颠簸流产的风险!
    好在一行人里面有冷冰这个先天高手时刻用真气护住吕卿容,否则稍不注意真会出意外,那样陈宣罪过可就大了。
    “少爷你们留步等等”,追上他们的陈宣开口道,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已经出现在车队前方了,没重量般随着车队前进飘着倒退。
    马车上,小两口依偎在一起的高景明愕然道:“娘子,你听到了吗,我好像听到阿宣的声音了”
    高景明哪怕还是后天境界,但修炼上乘功法修为不俗,有他在,还有冷冰暗中护持,吕卿容并未遭罪,脸上红润的她点点头道:“夫君,我好像也听到了”
    “绝对是阿宣,好小子,居然追来了”,高景明哭笑不得道。
    荒郊野外,这会儿车队已经缓缓停下,陈宣也落到了车队前方路面,高景明迫不及待的搀扶吕卿容出去,一看果不其然。
    此时马车上的人都纷纷出来,陈宣挨个行礼道:“见过老爷,夫人,先生,少爷,少夫人,冷姑娘……,没有惊扰到你们吧?”
    哪怕从小到大和高老爷没有相处过几次,但他才是高家的一家之主,陈宣还是要将他放在第一位的。
    有些发福的高老爷跳下马车,回头搀扶高夫人下来,这才回头看向陈宣笑呵呵道:“小陈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险些以为听错了”
    陈宣赶紧道:“刚才我去少爷府上,得知老爷你们已经出发前往京城了,这才赶来,索性老爷你们并未走远”
    其实他们早上出发到现在,轻装简行快马加鞭,都已经四五百里了,而在陈宣口中,却是刚才得知就赶来。
    饶是知道陈宣的本事,高老爷听了也有些心绪起伏。
    雍容华贵的高夫人看着陈宣招手道:“你这孩子,早就说好的事情,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以为你忘了,眼看婚期一天天临近,未免错过你的大喜日子,我们只好自行前往了”
    她可以无所顾忌的数落陈宣,可其他人不行,高老爷都不行。
    倒不是责备,而是在提醒陈宣,都快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做事儿得稳重点。
    迈步过去,陈宣有些心虚道:“夫人说的是,是我不对,提前没有沟通好,以后不会再这样冒失了”
    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高景明就要随意多了,搀扶吕卿容的他无语道:“阿宣,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我们都到这儿了,不上不下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宣顿时撇撇嘴道:“我不是说了来接你们吗,是你们自己着急忙慌的,怪我?”
    这是两人的相处方式,说着陈宣赶紧看向其他人赔笑道:“老爷,夫人,先生,我是说少爷,总之是我不对”
    轮椅上的玉山先生笑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接下来小宣你是怎么打算的?”
    边上的冷冰依旧不苟言笑,看着陈宣表情尽量柔和,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年那件事情后她就很少说话,几乎没笑过。
    笑了笑,陈宣道:“这荒郊野外也不是个事儿,这样,我先直接带你们去京城安顿下来”
    闻言高景明目光巡视一圈,看着陈宣一脸怀疑道:“阿宣,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我们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马匹马车,你行么?”
    陈宣顿时翻了个白眼道:“少爷小看我了不是,别人怀疑我还说得过去,你居然也怀疑,也太让我伤心了”
    莫说他们这些人加马匹马车,就是让陈宣扛着一座小山头都跟玩儿似的,须知他的修为每一天都在以同境界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又不是原地踏步。
    高夫人明知陈宣不会说大话,但依旧迟疑道:“你这孩子切莫逞强,实在不行我们驱车前往,了不起多些时间而已”
    在她面前陈宣就要乖顺多了,认真道:“夫人且放心,很轻松的,你们先回车上,我这就带你们去京城,不了多少时间的,对了,最好别看车外,以免引起不适”
    “哈哈,那就幸苦一下小宣,夫人,我们且回车上,莫要给他添加负担”,高老爷从善如流道,好奇又期待陈宣如何带他们这么多人去京城。
    早就说好的事情,也就陈宣来迟半天,他们提前出发,所以见面后三言两语就敲定下来。
    “行,小宣你就费点力,如果太麻烦的话,让护卫他们自行回去帮你减轻些负担”,玉山先生点点头道,旋即在钟叔的搀扶下回车上。
    在他们各自返回车上的时候,高景明刺激陈宣说:“阿宣你可别逞强啊,咱这么多人呢,你悠着点,师父说得对,实在不行就让护卫他们把马车送回去,你就带我们,京城那边又不是没人”
    高家在京城还有一座大宅院呢,去年他成婚,高景玉安排的宅子又不是一次性的。
    陈宣目光扫视高景明,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质问道:“少爷,咱别的不说,我成婚你就这么空着手去?你成婚我还给你准备了半年的礼物呢,你好意思吗?我刚才留意了下,你们好像也没带贺礼的样子,老爷夫人先生他们人去就可以了,但你嘛,啧啧,空着手去,咱哥俩怕不是关系淡了”
    “我堂堂状元郎前去给你贺喜,多么长脸的事情,阿宣你好意思要礼物?”高景明下巴一抬反而理所当然道。
    陈宣竖起大拇指说:“你可真是我好哥们啊,没毛病,得了,赶紧回马车,马上出发了”
    玩笑归玩笑,先把他们带去京城要紧,陈宣还得接其他人呢,看样子今天是搞不定了,索性时间还算充足。
    在一行人各自回车上的时候,陈宣还不忘提醒护卫丫鬟们闭上眼睛,省得生理不适,小丫头多次前车之鉴呐。
    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陈宣运转滂沱的真元,化作无形的柔和力场包裹他们,冲天而起直奔京城,哪怕人数众多,对他而言也是无比轻松的事情,了不起也就真元消耗大点而已,毛毛雨了。
    甚至于他带着众人前往京城,速度超过音速不知多少倍,还能做到无声无息,没有与空气摩擦形成音爆云,武道手段之神奇可见一斑,而他却是在用实际行动一再拔高大宗师的含金量!
    此番举动太过惊世骇俗,从高空掠过,偶尔落地借力,速度太快,所过之处的人也好生物也罢,几乎都反应不过来。
    除了真元消耗呈几何倍数增长外,速度方面和陈宣带着杜鹃苏柔甲的时候没多大区别。
    不过盏茶功夫,前一刻他们还在舟山郡几百里外的荒郊野外,下一刻已经来到了陈宣在京城的宅邸空地。
    京城到底卧虎藏龙,陈宣带着他们进京可谓招摇过市,速度再快总有一些人留意到,只是陈宣压根没在意那么多,而留意到这一幕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顺着他们方向看去大概就意识到是谁做出这样的举动了,惊骇之余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老爷,夫人,先生,少爷,你们出来吧,我们到了”,脚踏实地后陈宣提醒道。
    陈宣暗自估算了一下,好家伙,这一趟消耗了他近百分之一的真元,得足足十个呼吸才能恢复过来,都快赶上他在巨人城射出一箭的消耗了!
    “这就到了?”
    “我这才刚坐稳呢”
    在陈宣提醒过后,马车内连翻响起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他们快速下车一看,哪怕深处宅院,但京城上空那几座标志性的浮岛骗不了人,这么快真的来到京城了!
    目光下意识纷纷看向若无其事的陈宣,一个个心头惊叹,这是何等手段,如何做到的?
    然而下一刻,周围响起了连翻哇哇呕吐的声音,哪怕事先陈宣一再嘱咐闭眼,总有那么些不听劝,睁眼目睹进京过程,结果落地后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还好的是,身体不适的人都意识到这是陈宣大婚之所,还没开门迎客呢,哪儿能沾染污秽,是以第一时间要么用袖子要么掀起衣摆兜住。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都是高家护卫亦或者仆役,高夫人他们还是很听劝的。
    见此高老爷从如此快速入京中稍微反应过来,看向陈宣歉意道:“抱歉啊小宣,让你看笑话了”
    早有预料的事情,陈宣摆摆手笑道:“无妨,一家人,老爷不必客气”
    略微尴尬一笑,高老爷板着脸看向那些不听嘱咐的护卫丫鬟摇摇头道:“你们啊,还不快回府去换洗一番,别给小宣添麻烦”
    “好的老爷,我们这就去”,那些人惶恐忐忑道,旋即快速朝大门走去,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人,稍微打量,根据格局还是能找到出府方向的。
    高家在京城的府邸距离陈宣这边不远,也就一条街拐个弯而已,上次高景明成婚都已经串过门了。
    走了四五个人,其余的虽然有几个生理不适,但都有修为在身,强压下去了。
    然后陈宣说:“夫人,老爷,少爷,先生,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处,柔甲,娟姐,快来招呼客人”
    “老爷回来啦”,在陈宣话音落下的时候,杜鹃她们就已经赶来这里了,看到这么多人赶紧行礼,都是早就见过的。
    随后不待杜鹃她们安排住处,高老爷摆摆手笑道:“小宣不用这么麻烦,这几天我们就回家住吧,反正没多远,几步路的事情”
    闻言陈宣迟疑了下也没坚持,的确没多远,上次高景明成婚,他不也住这边来回溜达么。
    此时高夫人打量着陈宣的宅邸,渐渐的皱起了眉头,看了看陈宣,又看了看周围,目光不断徘徊。
    其他人都留意到了高夫人的异常举动,更别说陈宣了。
    不知为何,见此陈宣突然有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道:“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然后高夫人突然就瞪着陈宣没好奇道:“你这孩子,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啊?”陈宣不解,莫名更心虚了,属实是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此时其他人都一年疑惑的看着高夫人。
    叹息一声,高夫人伸手指着陈宣,手指头都戳他脑门上了,语气责备中带着心疼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眼看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结果你这孩子似乎什么都没准备?”
    眨了眨眼,陈宣快速打量周围一圈,披红挂绿的,于是弱弱道:“这不都准备好了吗?夫人何出此言?”
    高夫人眼圈泛红道:“我应该早点来的,你这孩子简直胡闹啊,没个长辈帮衬着,还准备好了,我问你,酒席安排好了吗?厨子安排好了吗?菜品安排好了吗?待过两天客人上门喝西北风啊?”
    闻言陈宣顿时傻眼,他是真没想到这茬啊,所以的一切似乎都准备好了,可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招待客人一环,若非高夫人这会儿提醒他都没想起来。
    估计老登也忽略了这点,他老人家哪儿会关注这样的小细节?
    此时高夫人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看着陈宣即心疼又心酸,到底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无依无靠不忍责备,信念急转庆幸道:“还好我们提前来了,时间来得及,要不然可如何是好哦,接下来听我安排”
    顿了一下,她看向高景明道:“明儿,你去把家里的丫鬟仆人全都叫来,先熟悉下小宣这里的环境,过两天帮忙招待客人,若是人手不够,去你岳父大人家里那边叫人”
    “好的,娘,我这就去”,高景明点点头,拍了拍陈宣的肩膀火速离去。
    然后高夫人看向高老爷道:“老爷,小宣和我们自家孩子没什么区别,咱们当长辈的,自然要为他费心,我一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妾身斗胆,恳请老爷劳累一下,发动人脉把京城最好的几家酒楼大厨请来,小宣终身大事,自是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夫人说哪里话,为夫这就去,小宣就是自家晚辈,我们不帮衬着谁帮衬”,高老爷爽快道,随即看向陈宣道:“小宣莫慌,我们自会给你安排妥当”
    说着高老爷就开怀大步流星离去,自是少不得几个亲卫跟随。
    然后高夫人将目光看向陈宣道:“小宣,接下来你得跑一趟了,把何管家叫来,有过明儿大婚经验,很多细节他更清楚,还得他来安排里里外外上上下下”
    纵使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此时陈宣也只是重重点头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