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盖棺定论
作品:《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很快,值守的镇魔卫就领著一群太监进入大堂。
徐武立在堂下一侧,不著痕跡的打量这些太监,敏锐的发现今日来的这些太监的作派,与以往前来宣旨的那些个昂首阔步,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太监大不一样。
今日来的这些太监,个个都拘著腰、向內收著肩,行走之时全都微微低著头,目光只盯著脚下的路,脚步又小又轻,轻的几乎听不到……从始至终,竟没有一人抬头直视堂上的大哥一眼。
哪怕是为首的那个,年纪轻轻就穿上了一身紫色三爪蟒袍的大太监,都是拘著腰、收著肩,打他见著这个大太监开始,这大太监的笑脸儿就没停过。
他见识少,只觉得將军府后宅的下人们,对大哥都没这么恭敬……
“恭喜大將军,贺喜大將军!”
年青的大太监方一迈进大堂,便笑语晏晏的连连揖手,眼神和脸上的每一条笑纹都在释放出喜悦之意,就好像真有天大的好事落到王文的头上,並且他是真的为王文感到高兴。
王文听著耳熟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笑著点道:“不错,看来唐王没有亏待你。”
为首的太监,正是先前在垂拱殿內伺候他和唐王的小太监刘七。
短短半个月,他都混上蟒袍了。
刘七三步並作两步,行至堂下撩起蟒袍下摆便拜,所答非所问的高呼道:“奴婢刘七,参见大將军!”
这一幕,莫说徐武惊了,就连刘七身后那些小太监都惊呆了,惊得不知所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按说刘七作为此行的主官,以及这些小太监的上官,他都跪了,这些小太监当然也该跪下磕一个。
可……他们可是天使啊!
他们代表的,可是皇帝乃至整个朝廷的顏面啊!
这怎么跪?
脑袋不要了?
很显然,这一出儿並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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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刘七没有与这些小太监商量过。
“怎么?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王文笑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行了,起来吧!”
刘七也不爭辩,麻利的起身。
王文目光转向刘七身后一名小太监手里捧著的圣旨,笑道:“圣旨都来了,看来唐王的皇位坐稳了……”
刘七笑容满面的揖手:“官家已与群臣议定,將於六月初八举行登基大典,年號『天启』。”
立在他后边的诸多小太监见他向王文揖手,心头既震惊又纳闷的寻思著,这廝是不是疯了,你提到官家的登基大典,不向官家所在的西北方行礼,竟然向王大將军行礼?
他们笑刘七疯顛。
刘七却笑他们看不穿……
王文也在笑,笑这些能在皇宫大內混出头的人精,果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天启?”
王文咀嚼著这个年號,心说这可不像是个长命的年號啊。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抬手道:“先说正事吧。”
刘七心下微微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揖手称喏。
然后转身从身侧的小太监手里,双手接过装裱著玉轴的云龙纹织锦丝绸圣旨,徐徐打开:“朕膺昊天之眷命,淮南道镇魔將军兼淮南道安抚使王文,清君之侧、靖国之难,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於国於民皆有不世之功,封从一品威武郡王,加正一品太师,赐开府仪同三司……钦此!”
刘七站在堂下,扯著嗓子抑扬顿挫的高呼著。
王文稳稳噹噹的坐在太师椅上倾听著,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击扶手,心说道:『这就是盖棺定论了。』
清君之侧、靖国之难,这就是唐王……不,现在应当称之为天启帝,与满朝文武商议出来的,对他强闯宫闈、刺王杀驾的官方定论。
这个结论,虽然有点先上车、后补票那味儿,但也还算顺理成章吧。
毕竟天启帝柴慎的皇位,乃是他宰了昭德帝之后一手扶持起来的。
柴慎要想確立自身皇位的正统性,就必须先否定昭德帝皇位的正统性,否则他这个皇帝就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昭德帝的皇位,本身也的確不是正道来的,柴慎要否定他的皇位正统性,也不算歪曲事实。
既然昭德帝的皇位不正,那么他王文强闯宫闈、刺王杀驾这件事,就可以是正义的。
无论他干这件事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哪怕他只是去皇宫大內遛弯,看昭德帝不顺眼一刀攮了他呢?那也是为除国贼、奋不顾身!
对於这个结论,王文还算满意。
至於什么郡望、太师,以及开府仪同三司,就纯属毛毛雨了……
王文思索著,漫不经心的伸出手。
刘七见状,慌忙合上圣旨,三步並作两步走向王文,双手將圣旨交给他。
就在这时,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嚇了大堂內所有人一大跳。
“大胆狂徒!”
一名小太监站出来,俊秀的小脸儿涨的通红,五官因为太过愤怒而挤成一团,显得有些扭曲、狰狞。
他怒目而视的瞪著王文,向西北方揖著手嘶声吶喊道:“见圣旨如见官家亲临,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如轻慢圣旨?你就不怕官家发兵诛你九族吗?”
他这一嗓子,吼得大堂內所有人都蒙了。
王文茫然的看了看那个小太监,再看了看刘七,闹不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
徐武看向那个小太监的眼神,先是极度震惊,很快就转变为了由衷的佩服,佩服恨不得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而刘七以及同行的一干小太监,看向这个小太监的眼神,惊骇的简直就跟大白天里见了鬼一样……
“鏗。”
利刃出鞘的声音,唤醒了大堂的所有人。
却是堂外值守的两名镇魔卫,暴怒的提著明晃晃的刀子进来了,二人直勾勾的盯著那个小鸡打鸣儿一样的小太监,一言不发的就要上前攮了他。
千钧一髮之际,刘七突然暴起,衝上去拳打脚踢的將梗著脖子的小太监打倒在地,尔后一把扯下腰带,劈头盖脸就抽:“说,你个杂种是哪个藩王派来害官家的?快说,快说啊!”
他气得瑟瑟发抖,声嘶力竭的咆哮声甚至带上了几许哭腔。
然而被他打倒在地的小太监,却仍旧愤怒的梗著脖子,还在挣扎著想要爬起来……
堂上的王文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来了,他笑吟吟的挥手示意那两名仍然提著刀围著刘七和那个小太监寻找下刀位置的镇魔卫先出去,然后好整以暇的端起手边的茶碗,不紧不慢的抿著茶水看这一摺子好戏。
徐武琢磨了一会儿,凑到王文身边,用堂內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在王文耳边“小声”道:“大將军,他们这闹的,是哪一出儿啊?”
“三国听过么?”
王文笑吟吟的朝堂下努了努嘴:“喏,周瑜打黄盖呢。”
徐武:“这位穿蟒袍的公公是周瑜?”
王文:“想啥呢?当然是唐王…哦,现在该叫天启帝…嘶,好像也不对,算了,还是叫唐王,他才是周瑜。”
刘七闻言,手里的腰带登时就抡得越发用力了,都快抡出残影了。
徐武:“那那位周瑜,打黄盖图啥呢?总不能是想灭了您吧?您也不是曹操啊!”
王文:“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著我还真挺像曹老板的……”
徐武:“您是说『狭天子以令诸侯』?”
王文:“哎,我可是大周忠臣吶!”
徐武:“大將军,您忘了?曹老板也曾是大汉忠臣来著……”
王文:“混蛋,这种话是能说的吗?你有几颗脑袋?不怕官家发兵屠你九族吗?”
徐武:“不怕啊,我是您手下的兵,若是您要杀我,那我指定得死,但您要不想我死,天下谁能杀我?”
王文:“別这么说,我可是大周忠臣来著,戏文儿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噗嗤。”
利刃切割血肉的声音,终结了哥俩的双簧。
却是越听越冒冷汗的刘七,抽出了徐武横放在茶案上的腰刀,一刀结果了地上还在挣扎的小太监。
殷红的鲜血,顷刻间就流了一地……
“哐当。”
刘七扔下刀,转身在此跪倒在地,冷汗津津的磕头道:“大將军明鑑吶,这贼子定是宗室那些不成器的藩王,不甘心官家得此大位,来挑拨大將军与官家的情谊,官家视大將军为授业恩师、国朝肱骨,绝不曾又不半分误解,奴婢失察、罪该万死,但请大將军千万莫要因此误会官家一片赤诚之心啊!”
这一回,不只是他一个人跪倒在地,连带著他身后那些小太监,都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撅著屁股瑟瑟发抖。
“你瞧瞧……”
王文指著刘七,笑吟吟的对身侧的徐武说道:“人家这话儿说得多好听、事办得多漂亮?出了事,首先想到的是把大老板摘出去,留下自己替大老板受过!”
徐武唯唯诺诺的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属下回头一定多向这位公公学习一二!”
刘七趴在地上,豆大的冷汗像下雨一样滴落,糊得他的双眼酸痛不止,他却不敢伸手擦拭一下。
他的心头甚至都已经浮现出王文一跃而起,衝破穹顶御空飞向开封府,打进皇城,把正在志得意满的筹备登基大典的官家从龙椅上揪下来,一枪削下项上人头的画面……
这件事,他的確是毫不知情。
但以他对新君的了解,这件事官家必然知情。
虽说这条棒槌不一定是他亲自安排的,但他至少也是默许了此事的。
目的?
当然是向王大將军表功,让王大將军明白他为了压下朝中对王大將军的非议,到底了多大力气。
其次么,自然是借刀杀人了……借王大將军这一把百无禁忌之刀,去杀官家想杀而没办法杀、亦或者不敢杀的人。
此时此刻,刘七只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开封府,衝进皇城,揪住新君的衣襟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大声质问他:『你他娘的脑子坏掉了吧?对王大將军能用这种手段吧?你当王將军是朝中那帮见风使舵的文臣?』
政治斗爭,当然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暗示手段。
朝中那些人精,个个都精通此道,使的一个比一个炉火纯青、羚羊掛角。
但对王大將军这种百无禁忌的莽夫,能用这种手段吗?
上一个对他用这种手段的蠢货,七七都还没过呢!
刘七能看明白的事情,王文当然看得更分明……
他只感嘆屁股决定脑袋,当初那个见他时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少年郎,一扭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名成熟的执棋者。
对於天启帝的手段,他心头的確是腻歪的紧。
但要说生气,那还真不至於……
毕竟天启帝也不过只是在把他在京城做的工作,展示给他看。
和牛马打工人的工作留痕跡,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当皇帝的,手笔大了些,是送了一条人命过来展示工作痕跡而已。
“起来吧!”
王文意兴阑珊的阁下茶碗,倚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轻声道。
刘七听到他话里没有怒气,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咚”的一声就落回了胸腔里,他心悸的大口大口呼吸著,抓起衣袖胡乱擦拭著额头上的汗跡爬起来,诚惶诚恐的连连揖手道:“奴婢多谢大將军开恩!”
“你说你,图个啥啊……”
王文笑著摇头,轻嘆了一口气:“回去替我稟报皇帝,就说我祝贺他登临帝位,希望他能还能记得他答应过我什么。”
刘七正要答覆,就听到王文又道:“还有,我这人生来就懒,没事儿就喜欢在家里喝喝茶、练练功,不喜欢到处东奔西跑,让他以后没事儿少动我的歪脑筋,只要他不招我,淮南道就一定是大周最安定的地界,我也一定是大周最有力的盪魔將军。”
“倘若谁人死活见不得我过安生日子,我不好过,他一定会比我难过十倍、百倍,我说的!”
刘七听到他加重了语气的认真口吻,方才擦乾的冷汗又唰的一下渗了出来,亮晶晶,满头都是。
狠话,人人都会放。
但是否有威慑力,还得看放狠话的人是谁。
对於一位已经宰了一任帝王的狠人来说,他就是放个屁,他的对头都恨不得凑上去闻闻,这位爷最近火气重不重……
刘七亲眼目睹过他是怎么把皇帝当狗宰的,所以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脸上总带著几许笑意,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惫懒青年,办起事儿来到底有多狠、多利索。
他擦著汗,唯唯诺诺的揖著手回应道一定一字不漏的將他的话回稟官家。
王文摆手:“行了,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得尝尝我们扬州的地道美食……二狗,去给公公们接个风。”
徐武揖手称是。
不多时,徐武就领著一队太监和隨行的一队御前侍卫,走出將军府大门。
徐武正琢磨著是不是领这些太监去青楼,再噁心他们给自家大哥出口气呢,就听到穿蟒袍的大太监,笑语晏晏的问道:“请问徐將军,扬州人流最为密集之所在,在何处?”
徐武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是草市,怎么,刘公公也想尝尝咱们扬州的小吃嘛?”
“吃食只是小事,杂家还要一件要紧的事,要办……”
说著,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迭的整整齐齐的黄纸,递给徐武:“徐將军请看。”
“末將微末之將,当不得刘公公称將军,將军还是唤我徐武吧……”
徐武嘴里敷衍著他,接过黄纸打开,就见里边用大字写著昭德帝篡位夺权的经过,以及自家大哥是奉谁人之命捨生忘死入京清君之侧、靖国之难,落款处还加盖著玉璽。
刘七:“官家忧心大將军一腔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被桑梓父老误解,特命杂家携此皇榜前来,为大將军澄清事实,还大將军声誉。”
事实上,天启帝並未作此等安排,这道皇榜乃是他出京之时,在城门处揭下来收入怀中的。
徐武郑重的收起皇榜:“皇榜之事不著急,还请刘公公先移步天香楼,末將已派人知会天香楼设宴,为刘公公接风洗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