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封州刺史
作品:《大唐枭贼》 第263章 封州刺史
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发於卒伍。
节度使,是兼管军政的大员。一些重要节度使,譬如雷帅高駢,还会得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即宰相的虚衔,称作“使相”。
朱温希望自己在三十岁之前,能做到节度使。
他一刀一枪,拼杀到现在的位置,算得上“发於卒伍”。但为了建功立业,朱温自觉还需要“起於州部”的经验。
人生在世,首要之事当然是实现志向。於朱温而言,就是攫取权力,成为人上人。
但朱温並不想拿权力去欺辱別人。
他不好奢华,对女色也没有太大欲望。
在朱温看来,获得权力,於个人私利之外,最好还是为百姓谋些利,获得百姓真心爱戴。不然,与朝堂上那些害民的蝇蠹小人又有何异。
黄巢自封岭南节度使之后,朱温迅速向黄巢请封,得除授为封州刺史。
这一委任,首先是为了对付从广州逃走后,占据封州的原广州牙校刘谦。
刘谦是封州人,逃回封州之后,迅速得到了当地土人支持,自封为封州刺史,试图与草军继续对抗。
朱温只带著自己直属的千人兵马,前去驱逐刘谦。
刘谦仓促召集了两三千土人来迎战,但器甲不整,军无训练,怎是朱温对手。
一战兵败,刘谦全军溃散,来不及进城,带著几十个忠心部下,逃入山中去了。
岭南之地,山高林密,也难以捉拿。
朱温进入封州城池后,从人宣读黄巢发下的告身,封州佐吏纷纷恭敬下拜。
告身原本要朝廷下发,加盖文为“尚书吏部告身之印”印信。节度使任命官吏,也需要先从朝廷获得若干空白告身,再去填写人名。
黄巢仅自封为岭南节度使,所发告身,於理並不合法。
自造告身,除授官吏,却显出黄巢相比庞勛在內的往时义军,有了本质进步。试图摆脱草台班子的架构,建立精密行政体系。
黄巢毕竟是熟读诗书之人,虽然没有考中,但多次去长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於朝廷的制度礼仪,並不陌生。这一点,却是一般的草莽豪杰比不上的。
朱温用精亮的目光扫过眾佐吏,瞧著他们畏葸的神情,更从他们眼底看出“貌恭而不心服”。
这些人並不欢迎外来者。
在他们看来,草军虽然占领了岭南,实际控制广州就好,地方应该让他们这些地头蛇自行治理。
事实上,黄巢对於岭南大部分州县,也是这么办的。
此前,岭南大部分刺史都是由当地豪强出任。
协助草军的绅矜和豪酋们,需要保留他们的既得利益。草军刚刚立足岭南,也不好对他们大举换血。
谁让封州人支持刘谦,抵抗草军呢?朱温进城时没有杀一批人立威,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接管州事之后,朱温当即任命兰素亭为司户参军,掌户籍、计帐、道路、过所、蠲符、杂徭、逋负、良贱、芻藁、逆旅、婚姻、田讼、旌別孝悌;霍存为司法参军,掌执法理狱,督捕盗贼,追赃查贿;朱珍为录事参军,掌总录文簿、勾检稽失、纠举不法官员;葛从周为功曹参军,掌文书档案、案件审理、屯田、水利事务。
至於原来的这几位,交割文书,收拾东西,麻利滚蛋。
兰素亭是女儿身,葛从周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这么安排,州人肯定多有不服。但朱温还带了兵来,有人闹事,用枪桿收拾就是了。
朱温想,醒香的父亲张蕤使君,生前是宋州刺史。自己与醒香分別多年,终於也是一州刺史了。
虽然细究起来,差別仍然不小。
本朝將州分为上州、中州、下州,上州刺史为从三品,中州刺史为正四品上,下州刺史为正四品下。
十万户以上为上州,两万户以上为中州,两万户以下为下州。
宋州人口繁多,位居十望州之首,在上州当中,也属名列前茅。
僻处岭南的封州,当然是不满两万户的下州。歷代刺史不是本地豪强,就是被贬过来的政坛失意者。
加上山里的蛮僚没法纳入户籍,封州实际能掌控的户口,还比不上宋州一个县。
州城位於封溪水与西江交匯之处,泥沙堆积,在三岔河口形成了小片平原,可以进行农作。
数日后,封州人得了消息,他们新上任的使君,要亲自耕作宿麦。
岭南人食稻,稻穀一年能两熟。
小麦需要磨成粉,做成麵食,才能食用。在岭南也不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但小麦有个好处,它在冬天播下,春日里成熟,能与稻穀的生长周期避开。冬日种麦,可收一年三熟之用。
歷朝歷代,上到天子,下到基层官吏,都有与百姓同耕的做法。对於天子,称为亲耕礼,表现帝王对於农业的重视。
按照朱温的想法,劝农不仅是对百姓表演做戏,更要实打实地给百姓带来好处。
冬天多种一茬麦,一年的粮食可以增加三成,对百姓而言,这是眼睛可见的收入提升。
他带来了大量麦种,以及一批擅长种麦的老农。本地人不擅长种麦,可以寻求老农的指导。
用雕版印刷术印出的揭帖,被送到封州各个乡村当中,由识字者向百姓宣读。
好奇的民眾纷纷向州城外的田地涌过来。
他们瞧见新任刺史约莫二十余岁,容貌秀雋,赤膊上身却有精健的线条。打扮与寻常农人无异,高扎髮髻,下身紧绑粗麻长裤,裤脚高高捋起,推著一口曲辕犁,给土地鬆土。
民谚道:冬来到,水田旱,群童相呼唤。
州城附近的田地多为水田,到了冬天,水田里的水干了,刚好拿来种麦。
但麦子也不是完全避水,俗话说“寸麦不怕尺水,尺麦只怕寸水”。麦子生长期要水,成熟期怕水,靠著河流的土地,正適合挑水浇灌。
有首汉乐府唱道,“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这就是说高处的田地不利於挑水上去,因此小麦很难生长。
犁绳勒在朱温身上,让他感觉阵阵刺痛。
很多年没有下田耕地,终究有些生疏。何况少年时,朱温做农活也向来疏懒。
冬天里日头倒是不大,但劳作时间久了,汗水也止不住地从面颊、肩胛、脊背流淌下来。
百姓们围在田埂上,对在田中辛苦劳作的朱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