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拿贼
作品:《红楼晓梦》 第379章 拿贼
银蝶叫门不停,陈斯远身后三个武婢、几个婆子俱都不言语,纷纷等著陈斯远吩咐。
人命关天,陈斯远哪里敢耽搁?当下吩咐下了门栓,旋即便见奶嬤嬤抱了哇哇乱哭的丑哥儿,隨即慌乱无措的银蝶、云鬢散乱的尤氏一股脑的涌进来。陈斯远偷眼往会芳园里观量,便见果然有一伙贼人提著兵刃往这边厢追过来。
此时也不用陈斯远吩咐,两个胆小的婆子赶忙合上门扉,又有的灵醒的武婢將门栓重新落上,隨即须臾角门便传来猛踹之声。
几个婆子不顶事儿,叫嚷著却一个劲儿的后退,三个武婢虽也战战兢兢,可好歹还护在陈斯远身前。
陈斯远扭身见尤氏慌乱之下早已失了分寸,唯独银蝶还有些主意,便吩咐道:“扶著你们奶奶往缀锦楼去!”
银蝶应了一声儿,搀扶了尤氏往西就走,那尤氏走出去一段方才回过神儿来,脚下不停却回首死死地看了陈斯远一眼。
此时又有一盏灯火飞奔而来,却是一手提著灯笼,一手提了锅盖的晴雯。
角门外贼人叫骂不休,陈斯远瞠目不已,呵斥道:“胡闹,你怎地来了?”
晴雯上下扫量一眼,见陈斯远安然无恙,这才说道:“二姑娘说老太太这一去,將府中护院带去了大半,已打发人去寻巡城兵马司的兵丁了……我,我怕大爷出事儿,寻思拿了锅盖好歹能替大爷抵挡一二。”
陈斯远心下动容,心道若是角门拦不住,漫说是自个儿,只怕缀锦楼那边厢也守不住……罢了,晴雯来就来吧。
陈斯远点点头,当著一眾人等的面儿也不好多言。隨即又见一盏灯火飞奔而来,身边儿却有个武婢道:“大爷,俺瞧著这屋舍后的假山高过院墙,俺去山上望风,贼人若是翻墙俺便喊出来。”
“好。”
陈斯远心思电转,大观园乃是后建的,会芳园那边儿隔了一丈宽的水乃是凝曦轩,旁处贴著院墙既无假山也无建筑,院墙高耸,贼人想要攀越极为不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加小心总是没错儿。
那武婢提了哨棒快步而去,须臾就攀上了假山。此时那一盏灯会靠近,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廝庆愈。
“大……大爷,”庆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之余说不出话儿来,只將手中提著的物件儿递將过来。
陈斯远借著灯火观量,却是一把五斗弓,另有一囊二十来支箭。
“哪儿来的?”陈斯远问道。
庆愈道:“我往聚锦门翻墙,二爷屋里的张姨娘给的。”
张金哥?陈斯远这会子也没工夫追问张金哥哪里来的弓箭,劈手夺过来四下张望,问道:“哪个会用弓箭?”
便有个武婢道:“大爷,俺用过,冬天射兔子一射一个准儿!”
陈斯远二话不说塞给那武婢,正待吩咐其攀上清堂茅舍后的假山占据高位,先前上了假山的武婢就嚷道:“不好啦,贼人往南去了,大爷,那边厢有水道!”
陈斯远心下悚然!寧荣二府陆地上有角门相连,水路可是有两处!一处入水口,一处出水口,两处虽有柵栏却並不牢固,寻常壮汉三两下便能弄开。
贼人不往北走,大抵是瞧见了假山上的武婢。而那出水口,便在櫳翠庵南面的白石桥处。
陈斯远心思电转,探手从一个婆子手中抢了叉子,指点两个武婢並三个婆子留守,自个儿带著个武婢、两个婆子並晴雯、庆愈等,急匆匆便往白石桥方向狂奔。
方才过了玉皇庙,陈斯远便觉寧国府里火光滔天,便是隔著院墙也能瞧见天香楼火光冲天而起。
一旁庆愈失声道:“天香楼烧著了!”
这会子哪里还管得了寧国府如何?陈斯远脚步不停,一马当先狂奔而去。
过了月洞门,陈斯远又吩咐庆愈登高观量。庆愈身手矫捷,绕过游廊攀著廊柱、假山三两下就上了游廊顶,待陈斯远领著人才到白石桥,庆愈就嚷道:“贼人来了……誒唷……”
噼啪一声轻响,却是贼人隔著院墙朝庆愈丟了一枚飞蝗石。
此时便有贼人赶至,胡乱踹著柵栏。那柵栏虽是铁的,奈何上半截贴了院墙,下半截深入水中,並不曾有螺栓之类的固定,只三两下果然便要倾倒。
此处水深不过腰,陈斯远也顾不得水冷,径直跳落水中,端著钢叉严阵以待。另个一武婢有样学样,换过一柄铁锹也跳在水中。余下俩婆子以及晴雯,便只能候在白石桥上战战兢兢的干著急。
俄尔,柵栏倾倒,月色下便有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扫过来,陈斯远强忍著心绪不为所动,待一条黑影试探著钻过水门,陈斯远猛地朝那黑影身上扎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那贼人卡在半人高的水门当间动弹不得,隨即奋起残余气力,猛地朝陈斯远挥刀。奈何陈斯远手中钢叉极长,刀尖只砍在叉柄处,略略震得陈斯远虎口一麻,那人便挣扎著退了回去。
陈斯远得理不饶人,钢叉略略收回,猛地又刺在那贼人大腿处。
又是一声惨叫,那贼人咒骂两声儿却显得有气无力。
许是对面儿的同伙拖拽,那黑影倏忽便退了回去。
有贼人叫道:“老三死了!”
“狗肏的,给三哥报仇!”
也有贼人道:“动静太大,巡城兵马司不片刻就到,我看还是抬上老三先撤吧。”
“是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又有一贼驳斥道:“不行,事儿没办乾净,不能走!”
陈斯远两世为人,心性自非寻常人可比。虽说初次伤人,可心下胡乱跳了会子便平静下来。
刻下听著墙对面几个贼人计较,陈斯远不由暗自思忖起来。这贼人哪里来的?贾家这等高门大户遭了贼,还闹出这般大动静,顺天府尹即便为了自个儿官帽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贼人这般有恃无恐,图的是什么?
图財?这会子寧国府乱作一团,贼人不去卷了財货,反倒追杀尤氏……呵,料想必是內外勾结,否则贼人又岂会无声无息的进了寧国府?
方才那驳斥的声音虽说瓮声瓮气多有遮掩,陈斯远却依稀听出那声音依稀有几分贾蓉的模样,当下心一横,诈道:“贾蓉,你竟敢勾结外贼劫掠寧国府!”
墙那边顿时为之一静,便有一略略耳熟的声音冷声道:“事不宜迟,快撤!”
又有贼人道:“老三不行了!”
那清冷的声音道:“给老三个痛快吧!”
便听得噗嗤一声儿,旋即游廊上的庆愈报信儿道:“大爷,贼人往北撤了!”
陈斯远暗自鬆了口气,將钢叉交给身边儿的武婢,叮嘱道:“你且守著此处。”
待武婢郑重点头,陈斯远三两下爬上岸,吩咐庆愈留在游廊上观望,因生怕贼人使诈,再从入水口的水门潜入,便领著人又一路往北疯跑。
那入水口与清堂茅舍隔著假山、水池,须得从沁芳闸桥绕行过去。陈斯远带著人方才跑过櫳翠庵,耳轮中就听得弓弦振颤,崩崩之声连绵不绝,又有隔墙贼人时而吃疼叫骂。
却是因著天香楼冲天火光將会芳园照得亮如白昼,贼人贴墙而走无处遁形,於是乎清堂茅舍后假山上的两个武婢,一个投石一个射箭。
持弓的武婢果然没扯谎,五斗弓虽说气力不足,战阵之上不顶用,可那是因著两军交战都著了甲。杀入寧国府的贼人又无甲冑,哪里抵得住五斗弓近射?
陈斯远原本要往西兜转直奔沁芳闸桥,忽而想到假山高耸,北面儿的水门也在弓箭射程之內,且先前接尤氏过府时隱约瞧了一眼,贼人总计不过六、七个,方才又折损了一个,刻下几声吃疼,最少又有两个被射中……算算,优势在我?那他娘还跑个什么!
陈斯远立时改了主意,直奔东角门而去。他疾行如风,两个粗壮婆子好歹还能跟上,晴雯身量小气力弱,却是被远远丟在了后头。
须臾光景,陈斯远到了东角门,留守的三个婆子正严阵以待。假山上投石的武婢眼尖,瞥见陈斯远迴转立马嚷道:“大爷,梅香姐射中了三个,有两个动弹不得,还剩下四个蹚水往东跑了!”
陈斯远点了那射箭的梅香下假山,自个儿越过三个粗使婆子,掀落门栓便便往寧国府观量。
刻下寧国府亮如白昼,天香楼大火熊熊,其后也不知是尤氏院儿还是后头的僕役群房,这会子也是大火不止。呼喊声连成片,或哭爹喊娘,或胡乱发喊,只隱约瞥见几个人影乱跑,陈斯远眯了眼观量,这才瞧见凝曦轩后有一伙贼人提著钢刀往寧国府后门奔行。
此时梅香已至身旁,陈斯远指著其中一个身量最高的道:“梅香,將此獠射杀!”
“好!”梅香应了一声儿,弯弓搭箭,连射三箭,这才传来一声惨叫。奈何这一伙贼人掩身灌木之后,陈斯远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个中了箭。
此时寧国府前头铜锣声响成一片,有人此起彼伏嚷道:“巡城兵马司来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此番所为定是寧国府管事儿的急中生智。心下暗叫了一声儿好,陈斯远顺势便嚷道:“巡城兵马司来了,杀一贼赏银百两,莫让贼人走脱了,隨我杀啊!”
喊罢当先一步就过了栈桥,陈斯远看似鲁莽,实则不过是快步逼近。身后几个粗使婆子並晴雯也是有样学样,故意粗著嗓子叫嚷。
待过了凝曦轩,陈斯远正瞧见三个贼人正要拉扯一人,眼见陈斯远等人追杀过来,也顾不得灭口了,三贼竟扭头就跑!
恰此时铜锣声从前后及近,陈斯远扭头观量,便见有僕役敲著铜锣打丛绿堂后兜转著进了会芳园。
陈斯远心下大定,提著哨棒加快脚步,待迫近了方才瞧清楚,那贼人大腿、后腰各中了一箭,这会子强撑起身形来好似还要反抗,陈斯远抡起哨棒兜头盖脑就砸了过去。
嗡——
哨棒重重砸在贼人肩颈处,那贼人惨叫一声顿时撒了利刃,陈斯远上前一脚踢开长剑,隨即抄起哨棒胡乱打了几下,眼见那贼人一动不动,这才一脚踩在其心口,吩咐这会子才跟上来的婆子道:“来个人,扯了这廝的蒙面巾!”
宝釵处的靠山妇闷声应下,好似一座山般挪步过来,探手扯了那廝蒙面巾,借著天香楼的冲天火光,陈斯远定睛一瞧,顿时心下释然。
难怪觉著此獠声音听著耳熟,这不是柳湘莲嘛!
心下又有些古怪……贾蓉怎地跟柳湘莲廝混在了一处?略略思忖,旋即释然。当日燕平王查案,那贾蔷可是遭逢横祸而身死了。贾蓉与贾蔷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焉知贾蓉有没有参与?
至於贾蓉此番內外勾结,便是趁著贾珍带了大半护院往慈安县为老太妃发引,直奔尤氏与丑哥儿的性命而来。
贾蓉好歹不算太蠢,知道此事须得两手准备,若能杀了尤氏与丑哥儿自然是好,他自残一刀便能遮掩过去,往后说不得寧国府的爵位便会重新落在其身上;若是不成……就凭贾珍与尤氏的態度,莫不如卷了財货一走了之。从此天高地远,有了財货,哪里不能畅快?
贾蓉如何陈斯远懒得计较,便是寧国府烧成白地又与他何干?他这会子忍不住翘了嘴角,心下欢喜不已。柳湘莲这廝到底落在了他手里,不拘是衝著薛姨妈、宝釵,还是衝著妙玉,这回可算有个交代了。
尤其是薛姨妈,罪魁祸首归案,料想薛姨妈总能释怀一二。
当下陈斯远也懒得再去追余下几贼,只吩咐道:“將这廝捆了,泼醒!”
靠山妇呼喝著应下,乾脆扯了腰间汗巾子將人事不知的柳湘莲捆了个结实,也懒得去寻冷水,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那柳湘莲倏忽转醒。
陈斯远居高临下笑道:“柳兄別来无恙?”
柳湘莲只瞪著陈斯远不言语。
“罢了,你我並无仇怨,有什么话来日你只管与衙门去说吧。”
谁知陈斯远都这般说了,柳湘莲还是一言不发。
陈斯远顿时蹙眉不已,身旁武婢赶忙俯身探查,须臾起身玩味道:“大爷,你方才那一棒子好似將这贼人脖子打折了。”
哈?还有这等事儿呢?
此时铜锣声渐近,寧国府僕役呼喝不止,大著胆子慢慢悠悠往这边厢靠近。不用陈斯远吩咐,晴雯出面儿嚷了几声,旋即才有赖升奔行而来。
“远大爷,我们奶奶如何了?”
这要是尤氏与丑哥儿……尤其是丑哥儿有个闪失,赖升这大总管只怕也坐到头儿了。
陈斯远点点头道:“无妨,方才珍大嫂子抱著孩儿避去荣国府了。”
赖升长出了口气,拱拱手正要发话,丛绿堂旁会芳园入口处又有一条火龙穿行而入,有眼尖的僕役嚷道:“官兵来了!”
尤氏惊魂未定,贾蓉……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寧国府再无主子,陈斯远便道:“我去与官兵打交道,你快寻了僕役救火!”
赖升不迭应下,拨出几个僕役去守著后门,自个儿领著人直奔僕役带群房……天香楼火光冲天,一看就没救了,莫不如拆两处屋舍,好歹將僕役带群房的火势控制住。
陈斯远吩咐靠山妇看管好柳湘莲,打发晴雯回去报平安,自个儿则迎向官兵。
来的果然是巡城兵马司,领头的小校脸色难看——堂堂国公府遭了贼,除了巡城御史,只怕顺天府与巡城兵马司都不好过。
二人略略言说几句,小校生怕还有贼人残留,当即留了一队十来人,自个儿带著其余兵丁径直往后门追去。
有一队兵丁傍身,陈斯远心下愈发安定,救火的事儿自有赖升处置,陈斯远则带著兵丁將僕妇、僕役收拢了,寻了管事儿的四下点验,又分出人手检视寧国府人丁损伤。
就这么两盏茶的光景,寧国府死了六个,伤了九个,另有十几人不知所踪,库房被人砸开,財货损失不可计数。
忙乱半晌,陈斯远这边厢方才理出头绪,便有武婢回话儿道:“大爷,姨太太与宝姑娘来了!”
“姨太太跟宝姑娘?”陈斯远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是了,柳湘莲被自个儿拿了,仇敌当前,薛姨妈与宝姐姐又怎会视若无睹?
此时又有赖升迴转,稟报后头的僕役带群房拆了一处屋舍,已將火势控制住。陈斯远该做的都做了,多留无益,乾脆將此间事尽数交给赖升处置,自个儿则往后头去迎薛姨妈与宝姐姐。
陈斯远赶到凝曦轩左近,便见宝釵扶了薛姨妈快步而来,身旁还有鶯儿、同喜、同贵並两个武婢。
甫一瞧见陈斯远,薛姨妈便失声道:“远哥儿,柳湘莲果然拿住了?”
陈斯远点头,说道:“拿住了,就在这边儿。”
“好好,好!”薛姨妈身子颤抖,踉蹌著往前挣。
“妈妈!”宝姐姐轻呼一声儿,一边厢扶著薛姨妈往前走,一边厢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只朝著其点点头,便先行引路。刻下看守的人早就从粗使婆子换成了巡城兵马司的两个兵丁。
领著薛姨妈並宝釵到得近前,这会子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母女两个探首观量,见地上捆著的果然是柳湘莲,薛姨妈顿时痛哭失声:“天杀的柳贼,你还我儿性命来!”
宝姐姐也禁不住红了眼圈儿,四下瞄著,鶯儿抄起个巴掌大的石块就要递过来。
陈斯远赶忙拦阻,说道:“骂几句就得了,就这般打杀了岂不便宜了他?来日审过,定叫这贼廝鸟五马分尸!”
宝姐姐强压著心绪扯住薛姨妈,薛姨妈却不管不顾往前挣,哭喊著:“你还我儿命来,狗贼……”
心绪激盪之下,薛姨妈忽而乾呕不止。陈斯远赶忙拦在薛姨妈身前,说道:“姨太太,身子要紧!”
薛姨妈一怔,不自查地左手摸向小腹,这才想起自个儿如今有孕在身。
陈斯远避过宝姐姐又偷偷朝薛姨妈使眼色,隨即赶忙扭头与宝釵道:“看也看了,此地不好久留,你快扶著姨太太回去。”
宝姐姐頷首应下,好在这会子薛姨妈不挣扎了,只一个劲儿的啜泣,宝姐姐劝慰几句,便扶著薛姨妈慢慢往回走。
此时又有顺天府衙役来救,这就不干陈斯远的事儿了,陈斯远与焦头烂额的赖升交代一声儿,领著人手快步往荣国府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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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锦楼。
四个武婢把守门口,一眾僕妇挤在厢房、庭院里,李紈、迎春、探春、惜春、邢岫烟、黛玉、宝琴、湘云等则挤在楼上。
此时晴雯一边厢小口啜著茶水,一边厢绘声绘色描述道:“……梅香射了三箭,那处有树木遮掩,大爷都以为留不住贼人了,谁知一声惨叫,大爷立时领著咱们围了过去。
贼人胆气已丧,丟了同伙扭头就跑。大爷提了哨棒上前就將贼人放倒,我落在最后头,等到了近前,那姓柳的眼看著就活不成了。梅香探查了一番,说是被大爷打断了脖颈。”
话音落下,屋中吸气声连成片。年岁最长的李紈不由得嘆道:“亏得还有远兄弟,不然只怕荣国府也要遭了难!”
尤氏这会子惊魂未定,丑哥儿被奶嬤嬤哄著躺在迎春床榻上,却委屈巴巴的不肯入睡。
红玉快步上楼,喜道:“前头传信儿,说是顺天府的衙役也到了。”
迎春暗自舒了口气,说道:“看来是无事了,姊妹们若是怕,不过两两凑在一处,人多也能安心些。”
探春素来胆子大,这会子只恨自个儿年纪小不更跟著陈斯远杀贼,惜春则有些畏惧,扯了探春道:“三姐姐,不若我去秋爽斋跟你挤一挤吧。”
探春頷首应下,眼看缀锦楼已挤满了人,便起身道:“那你便隨我去吧。”
湘云眼见宝琴有些孤单,又想著过会子说不得薛姨妈要来蘅芜苑,便仗义地与宝琴说了几句,隨即一道儿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
邢岫烟本就在缀锦楼,不过是换了东边厢的二楼,移步就到。
李紈早接了贾兰,这会子就在楼下等著,有心叫黛玉,却知不大方便,於是只得先行带著贾兰回了稻香村。
二姑娘迎春眼见黛玉落了单,正要说些什么,黛玉就笑道:“二姐姐不用管我,外头有兵丁衙役,我房里还有两个武婢,还有什么好怕的?”
迎春却道:“珍大嫂子不好回寧国府,妹妹可能让珍大嫂子往瀟湘馆挤一挤?”
黛玉自无不可,当即与尤氏一道儿往瀟湘馆而去。
此时绣橘又来回话儿:“姑娘,赖大来回,说是府外的僕役得了信儿,这会子来了几十口子,问姑娘拿个主意如何处置呢。”
迎春情知刻下早就没了危险,可人多胆壮,迎春便吩咐道:“去回了赖大,分出两班人手轮流绕府巡视。与巡视的僕役说清楚,连著三日,每日赏格一吊钱!”
绣橘应下,自去传话儿。
迎春又领著红玉下楼,隨行带了几个粗使婆子,也往大观园各处巡视。
谁知才过翠烟桥,迎面儿正撞见快步回返的陈斯远一行。
二人潦草廝见过,陈斯远上前將寧国府事宜略略说了说,又说薛姨妈与宝釵业已去了蘅芜苑,二姑娘迎春这才放下心来,道:“恶有恶报,亏得远兄弟,不然还不知来袭的贼人是谁呢。”
陈斯远欲言又止,迎春察言观色,当下吩咐僕妇先行巡视,独留了红玉在身边儿。待僕役等走远了,陈斯远这才凑近了低声道:“二姐姐……出了这等厄事,二姐姐何不顺势而为?”
迎春一点就透,略略思量道:“吴兴登怕是不好动……那便先动李贵如何?”
陈斯远笑著頷首:“二姐姐有主意就好。”
此时晴雯送过尤氏、黛玉,会同香菱、五儿、芸香等提了灯笼往这边厢而来。陈斯远掩口打了个哈欠,道:“二姐姐有事儿只管来寻我,我先带人回去了。”
迎春目光瀲灩,盯著陈斯远脉脉含情道:“远兄弟辛苦了,快回去歇著吧,旁的事儿自有我料理。”
陈斯远頷首,这才招呼了晴雯等,施施然往清堂茅舍迴转。
却说迎春目送陈斯远远去,自个儿停在翠烟桥旁等了一会子,待绣橘迴转,迎春又拢手悄然吩咐了红玉几句。
那红玉不动声色,得了吩咐、拿了对牌,先行去了一趟王夫人院儿,寻了玉釧儿耳语几句,隨即又直奔东跨院而去。
天香楼的火光映在迎春的脸儿上,一张鹅蛋脸儿上渐渐浮起笑意。二姑娘心下暗忖,自个儿才升起念头,正琢磨著要不要施为呢,不想远兄弟就跟自个儿想到了一处……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忽而想起那日榆荫堂中旖旎,二姑娘不觉面色愈发红润,心下羞怯赧然之余,不觉便多了几分期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