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独艷理亲丧

作品:《红楼晓梦

    第385章 独艷理亲丧
    一张小脸儿酒意升腾,趴伏在丛中唧唧嘟嘟也不知嘟囔些什么。陈斯远面上莞尔,先是遥遥定在不远处观量著,心下不忍破坏这般美景。转念又生怕云丫头著了凉,这才挪步上前,抄起摺扇轻轻推了推湘云,道:“云丫头快醒醒,仔细肚皮著了凉。”
    湘云慢启秋波,面上娇裊不胜,懵然了须臾方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是醉了酒,当下爬起来赧然道:“远大哥……我多吃了两杯,本想寻个僻静地方纳凉,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恰此时熙攘声儿传来,便见宝釵、宝琴、黛玉、邢岫烟、三春、李紈等相携而来,惜春兀自嚷著:“在哪儿在哪儿?过会子让我瞧个仔细,回头儿定要给云姐姐画一幅海棠春睡图不可。”
    湘云顿时佯作气恼起来,正待还嘴,忽而被陈斯远唤住,又指了指下頜。湘云赶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赧然一笑,这才快步朝著山洞而来,遥遥便道:“又是哪个在编排我?看我不给她个好儿!”
    过得须臾,便听宝琴讶然道:“咦?云丫头好好儿的,哪里就海棠春睡了?”
    黛玉打趣道:“惜春四下嚷嚷,定是將云丫头吵醒了。”
    惜春也惋惜不已,道:“早知如此,我就合该快行一步。”
    跟著又是嘰嘰呱呱,喧闹嬉戏不已。陈斯远停步这边,並不曾与一眾金釵照面。明面上是避讳,实则迎春、宝釵、黛玉、李紈都在,近来他又跟李紈蜜里调油的,难保不露出行跡来。
    他略略在此停留,须臾便有晴雯喜滋滋寻了过来。到得近前便道:“大爷,贺礼都送到了。送表姑娘的是象牙镶碧璽梳篦,送琴姑娘的是白玉镶珊瑚簪子,送平儿姐姐的是檀香摺扇。
    平儿姐姐道了谢,说回头儿要当面儿谢过大爷呢。琴姑娘一个劲儿的追问大爷为何不来,表姑娘方才偷偷说,等这边厢散了,傍晚时再来寻大爷。”
    陈斯远见其小脸儿红扑扑的,便知晴雯定然没少喝酒。於是笑著说道:“知道了,你也不用急著回我,只管与大伙儿好生耍顽就是了。”
    晴雯嬉笑著应下,別过陈斯远,又往红香圃跑了回去。
    陈斯远抬脚正要走,谁知又被人唤住,扭头便见红玉笑吟吟,又满含幽怨之色而来。
    自打去了二姑娘处,红玉这陪嫁丫鬟是没跑了。可相对的,每日庶务繁多,三两日也不得空去寻陈斯远。
    先前在清堂茅舍里,除去赶上月事儿,余下的日子里倒有大半光景与陈斯远同床共枕。虽说每回都要折腾得人腰酸腿软,可內中销魂蚀骨又岂是能言说的?分开这些时日,红玉心下愈发想的紧,这才偷偷来见陈斯远。
    “大爷~”
    红玉上前扯了陈斯远的胳膊娇嗔不已。
    陈斯远笑道:“这是谁给你委屈了?”
    红玉就半真半假道:“早知去了缀锦楼便要与大爷分开,我还莫不如不去呢。”
    陈斯远乐道:“不当陪嫁丫鬟了?”
    红玉抿嘴笑著道:“左右侍妾、陪房没多大差別。”眼见陈斯远笑而不语,红云一瘪嘴,又道:“可惜迟了……”抬眼又用眼神儿撩拨陈斯远,低声道:“大爷,二姑娘说可怜我这些时日脚不著地,特意许我明儿个閒一天呢……我打算往能仁寺新宅去瞧瞧。”
    能仁寺新宅?尤二姐、尤三姐如今还在孝期,尤二姐心下不管什么孝期,却因尤三姐坚持,是以这姊妹俩一直不曾与陈斯远同房。红玉这话便是傻子都知其意。
    陈斯远压低声音笑道:“你自个儿受得住?”
    红玉娇嗔不依,扯著陈斯远的胳膊,自个儿左晃右晃,身前那一对儿萤柔便有意无意地擦著陈斯远的臂膀。
    陈斯远被撩拨得心痒难耐,眼看此间过了盘道,四下又无人观量,乾脆扯著红玉便到了一棵柳树之后。
    红玉惊呼一声儿,身形靠在树干,双手被陈斯远一只手按在头顶,旋即便被其覆了朱唇,又有一手在其身上恣意轻薄。
    红玉本就想的紧,这会子自是愈发动情,哼哼唧唧回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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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了,不行了,再吃一盏只怕就要学了云丫头,说不得歪在哪儿就要海棠春睡了。”
    凤姐儿笑著推拒过,迎春顺势笑著道:“我看也闹够了,不若这酒令就散了,咱们也寻些旁的耍顽。”
    湘云一听立马合掌叫好,道:“不若耍一会子手球。”
    宝琴却道:“还是下棋好。”
    又有惜春嚷道:“不若投壶。”
    凤姐儿笑著起身,任凭一眾小的嬉闹。平儿赶忙凑过来,低声道:“奶奶~”
    凤姐儿拍了拍平儿探过来搀扶自个儿的手,说道:“你也操劳了好些时日,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只管吃酒耍顽,我这会子不胜酒力,往山上游逛游逛。若是醒了就再回来,若是还觉昏沉,那便先行回房了。”
    平儿扫量一眼,眼见凤姐儿笑得勉强,情知凤姐儿这回是彻底恼了,如今也不喜这等欢快场面。这种事儿平儿不知如何劝说,且心下另有一番念想,当下便不好多劝。
    凤姐儿別过平儿,离了红香圃,过山洞便往山上盘道而来。谁知甫一出了山洞,隱隱便听得些许旖旎之声。凤姐儿心下大齐,脚步略略放缓、眉头微蹙,这才放缓脚步悄然凑过去。
    上得盘道上,凤姐儿倚树观量,遥遥便见十几步开外正有一男一女抱在一团。仔细端详,却正是红玉与陈斯远!
    凤姐儿舒了口气,又深深一瞥,想著一旁便是通往折带朱栏板桥的小道,当下便往下而来。
    过了板桥便是蘅芜苑,凤姐儿素来与宝釵不对付,哪里肯停留?当下又往前行,隔著水面,对岸便是红香圃,遥遥听得嬉笑喧嚷,又见红柳绿之下姑娘们的身形时隱时现,凤姐儿顿觉愈发孤寂。
    这世上人与人的悲欢本就不同,凤姐儿此番大败亏输,又哪里有心思顽闹?
    贾璉做下这等没起子的事儿,贾珍、贾赦连吃了两天闭门羹,这才见到了北静王。隔日宝玉送去北静王府,老太太便寻凤姐儿计较了一番。
    宝玉因何而去,凤姐儿自是心下门儿清,听闻当日王夫人大闹了一场,若不是老太太许下繁多好处,只怕王夫人立时便要去寻王子腾出头儿!
    那一日老太太虽不曾明说,可凤姐儿往买办房、管家房掺的沙子转头儿便被清洗了出来,王夫人俏没声的收復失地,情势比照凤姐儿管家时还有不如。
    每每想到此节,凤姐儿便恨得咬牙切齿!错非是贾璉闯下的祸事,凤姐儿如今还好端端的与王夫人分庭抗礼呢!
    这也就罢了,凤姐儿本就与贾璉情分淡了,又出了此事,凤姐儿恨不得將那闯祸的根子剪了去!
    还是平儿几番劝慰,重提陈斯远先前所说——总要有个孩儿傍身方才妥当,凤姐儿这才冷静下来。
    可一想到要与贾璉亲热,凤姐儿心下就止不住的噁心。
    这事儿昨日她与平儿说过,平儿也没旁的法子,今早却突然与她说,实在不行,就乾脆喝醉了,或是服一些助兴的药,权当被狗咬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等有了孩儿,隨便贾璉与人廝混,別妨碍凤姐儿掌家就好。
    凤姐儿停步柳叶渚,此间柳树间开,有几级台阶直通水面。凤姐儿心思烦乱,一时又不知往何处去,乾脆便停步此间胡乱思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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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陈斯远与红玉正亲热得紧,忽而听得小丫鬟芸香叫嚷。红玉生怕被人瞧见,赶忙挣扎著將陈斯远推开。
    陈斯远哭笑不得,往下指了指气恼道:“都是你害的,我这模样出去,一准儿被人当成算命的。”
    红玉心下不解,往下瞥了一眼,略略思量……如今自家大爷这造型可不就是个『卜』字?本就被陈斯远层出不穷的段子薰染得无师自通的红玉顿时会意,於是掩口吃吃笑了一番,这才拋了个媚眼儿道:“我先去了,明儿个……任凭大爷处置!”
    说罢咯咯咯笑著快步而去,临进山洞前还回眸一笑,惹得陈斯远愈发心痒难耐。
    “这个小妖精。”
    陈斯远笑著摇摇头,又听闻山上传来婆子说话儿声,他生怕被人瞧出窘態来,乾脆移步路口,转身便上了折带板桥。
    眼看到得蘅芜苑前,谁知这会子正赶上凤姐儿往回走,二人便在岔路口撞了对向。
    陈斯远心下叫苦,本要趁著凤姐儿没瞧见自个儿,便要往蘅芜苑里躲避。谁知凤姐儿恰在此时抬眼,隔著垂下的柳枝笑著道:“远兄弟怎么往这儿来了,怎么不去红香圃凑凑……额……呀!”
    凤姐儿驻足別过头去,脸上臊了个大红脸儿。
    陈斯远哭笑不得,心道早知如此,莫不如往树后躲一会子呢。饶是他脸皮厚,刻下也觉臊得慌,於是赶忙扯谎道:“见过二嫂子……这个……人有三急,兄弟失礼了。告辞告辞!”
    往回走是不可能了,陈斯远乾脆道恼一声儿,铺展摺扇遮挡,急匆匆与凤姐儿错身而过,朝著东面儿跑了出去。
    凤姐儿心下兀自怦然乱跳,方才那一幕实在衝击性十足!於是不等她缓过神来,那陈斯远已招呼一声儿跑远了。
    凤姐儿还当自个儿瞧错了,忍不住回首观量,便见陈斯远一路弓著身子小跑而去……心中哪里还不明白,就是她想的那样儿,压根儿就没瞧错!
    凤姐儿霞飞双颊,不禁暗自啐了一口,心道也不知这远兄弟方才是与哪个小蹄子廝混了。不过……那话儿怎地那般大?
    凤姐儿虽不大读书却也是识字的,私底下也没少瞧话本子。隱约记得从前瞧过一出话本子,內中以麈柄代那物什,凤姐儿还嗤之以鼻来著,心道不过一乍来长,哪里就当得上麈柄了?
    而今回想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凤姐儿这才知道人外有人……敢情真有麈柄啊!
    许是多饮了几杯,又许是方才那一幕太过惊心动魄,凤姐儿心绪渐渐平復,转而竟生出异样心思来……脑中旖旎不断,身下更是不知何时滂沱一片。
    此等情形,凤姐儿哪里还敢去红香圃凑趣?当即暗啐一声儿,扭身便往自家小院儿迴转。
    这日难得热闹,便是小丫鬟丰儿与女儿巧姐也去凑趣,院儿中便显得有些寂寥,只留下个婆子看守。
    凤姐儿回得房中,吃了一盏釅茶兀自觉著睏倦,乾脆打发了婆子,自个儿覆了锦被侧臥而眠。谁知这一睡不要紧,梦中竟旖旎不断。
    起先还瞧不出那人模样,只朦朦朧朧、隱隱约约有个轮廓,待到后来,那人逐渐清晰起来,凤姐儿定睛观量,惊觉那人竟是陈斯远!
    这一惊,凤姐儿便从梦中惊醒。恍惚了一阵儿方才发觉,自个儿一双腿竟將被子死死夹住,以至於身下愈发滂沱……
    凤姐儿大羞!当下翻箱倒柜,趁著无人迴转,紧忙换了贴身小衣,又忙乱了一番。
    待歪坐炕上,凤姐儿红著脸儿喃喃道:“我简直是失心疯了!”
    若不是得了失心疯,好生生的怎会梦见自个儿与陈斯远……那般不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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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陈斯远一路硬挺著回了清堂茅舍,吃过两盏茶方才平復。暗忖红玉这小妖精愈发会勾人了,不禁心下愈发痒痒,一会儿想著香菱、晴雯儘快回来,一会儿又盼著玉皇庙敲玉磬,过会儿又琢磨著要不要去东跨院瞧瞧邢夫人。
    正思量间,忽而外间有婆子来寻,问过才知,竟是夏竹来请陈斯远回能仁寺的新宅。
    陈斯远一听便知,定是尤氏去了新宅瞧大姐儿,尤二姐这才打发夏竹来请。
    换做寻常,陈斯远只怕会嗤之以鼻,旋即一口回绝。奈何他这会子正是不上不下、憋闷得紧的时候,於是闻言不禁心下大动。
    略略犹豫,便觉左右连孩儿都生下的,这会子撇清干係又有何用?当下与留守的粗使丫鬟交代一声儿,施施然大步流星便往后门而去。
    打后门儿出来,扭头便见尤二姐的丫鬟夏竹正在后门一旁等候。
    夏竹见了陈斯远紧忙上前见礼,陈斯远摆摆手,边走边问道:“珍大奶奶来了?”
    夏竹老实道:“是。三姨娘一早儿去发祥坊盯著工程去了,二姨娘说只怕要入夜才回。”
    陈斯远点头应下,脚下不由得加快,只一盏茶出头便到了新宅,把夏竹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
    进得內中,正瞧见尤氏抱著大姐儿在庭院中逗弄。
    大姐儿与丑哥儿月份差不多,这会子也在冒话儿,尤二姐在一旁逗弄著,听大姐儿一口一个『大姨』的叫著,尤氏面上既欢喜又哀伤——亲生女儿不能相认,任换做谁也不好受。
    耳听得脚步声渐近,抬眼见回来的是陈斯远,尤氏恋恋不捨將大姐儿交给奶嬤嬤。思量了下,又从手下褪下个金鐲子来,交给尤二姐道:“给大姐儿留著吧……就当……就当……”
    尤氏不忍再说,心下只当给大姐儿积攒嫁妆了。
    恰此时陈斯远到了近前,瞧见此等情形就道:“不怕贾珍察觉?”
    尤氏撇嘴道:“这事儿又不是我弄的,我给大姐儿留些嫁妆怎么了?”
    骨肉分离,尤氏难免情绪不大对。陈斯远自是不与她计较,一旁尤二姐生怕惹得陈斯远不快,赶忙笑著转圜道:“老爷走来的?瞧瞧这一身汗。夏竹,快伺候老爷换身衣裳,再將井里镇著的瓜果端一碟来。”
    夏竹乖顺应下,尤二姐又扯了陈斯远的胳膊道:“老爷不妨先去后楼歇一歇?”
    陈斯远瞧了尤氏一眼,便见其脸色微赧,又斜眼瞧过来。视线一碰,尤氏慌忙又別过头去。
    陈斯远这才点头应下,隨著夏竹往后楼而去。
    不一刻到得后楼,夏竹端了温茶、瓜果来,紧忙便退了出去。陈斯远用过一盏茶,起身便往內中臥房而去。
    尤二姐住在二楼东边厢,楼上三间,临近楼梯的为厅,里面一间宴息室,最里面才是臥房。
    入得內中扫量一眼,陈斯远顿时讶然不已……这好些时日没来,內中怎地多了许多物件儿?
    头一个,床顶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大镜子,刻下用绸布遮掩了起来;房樑上垂下的红绸,又绑了块板子当做鞦韆;床尾箱笼旁,又多了个一边高一边低的春凳;打开床头小巧箱笼,內中降魔杵等物不计其数……
    陈斯远愕然之余又哭笑不得,心道也不知是尤二姐为了討好自个儿无所不用其极呢……还是尤二姐被自个儿开发出了特殊癖好。
    思量间楼梯间传出细碎脚步声,扭头便见尤二姐与尤氏一併而来。
    那尤氏双手绞著帕子还有些放不开,尤二姐却一副烟视媚行模样,到得近前一把將尤氏推在陈斯远怀中,咯咯笑道:“好姐姐,忘了前些时日怎么与我说的了?这会子扮拘谨又有何用?莫不如痛痛快快的,免得扫了老爷兴致!”
    尤氏扑在陈斯远怀中,抬眼瞧了陈斯远一眼,顿时嚶嚀一声不作声了,谁知尤二姐又在此时贴了过来……
    半日荒唐,不可言说,待风消雨歇,尤氏肢软体酥,试了几回方才轻飘飘落地。眼看时辰不早,紧忙別过陈斯远,匆匆领著丫鬟回了寧国府。
    陈斯远则躺在尤二姐腿上,任凭尤二姐为其揉捏太阳穴。
    二人隨口漫谈,忽而说起尤氏与贾珍来,尤二姐便撇嘴道:“这谁家的大公鸡若是踩不出蛋来,早被主家杀了吃肉了,更何况连踩蛋都懒得踩了……”
    嗯?意思是……贾珍身子骨不中用了?
    陈斯远一琢磨也在情理之中。大老爷贾赦再是荒唐,好歹有老太太镇著呢,不敢闹得太过;那东府的贾珍却短了人管束,自是怎么恣意怎么来。身边儿姬妾无数也就罢了,三不五时还望秦楼楚馆游逛。
    就算不曾染上脏病,身子骨匱乏得紧,只怕也不中用了……难怪方才尤氏足足丟了七八回……
    又说起喜铺事宜,慵懒的尤二姐立马就来了精神头儿,笑道:“前儿个才得的信儿,说是十来个绣娘乘海船来,算脚程有个十来日也就到了。老爷,妾身那喜铺可是与晴雯合伙儿的,老爷可不能不管。”
    陈斯远也不睁眼,哼哼著问道:“你待怎样?我倒是与內府熟稔,只是內府派下的都是大活计,你那铺子太小也接不了啊。”
    尤二姐略略弯腰,一对儿萤柔袭面,惹得陈斯远好一番轻薄这才娇笑著道:“旁的活计自是不成,不过我听说有那绣补子的活计?有这差事做底子,喜铺好歹不会亏了本儿。”
    陈斯远琢磨了一番,觉得此事好办,寻了翟郎中说项,料想此事必成。便道:“那就等绣娘来了亮一亮手艺,我再去寻內府递话儿。”
    尤二姐欢快著答应一声儿,伺候起来愈发殷勤小意。
    眼看天色不早,陈斯远生怕被尤三姐撞见,这才不情不愿起身,任凭尤二姐伺候著穿戴齐整。
    谁知方才下楼,便有银蝶打后门儿来寻。
    银蝶慌慌张张见了二人,仓促一礼便道:“不好了,我们奶奶才回,就有道童打城外来报信儿,说是老爷去了!”
    陈斯远恍惚了一下,才知银蝶口中的老爷说的是贾敬。
    此时银蝶就道:“我们奶奶打发我来与二姨娘说一声儿,只怕来日要二姨娘过府帮衬著理丧。”
    尤二姐此时才蹙眉问道:“好好儿的,怎么就去了?”
    银蝶回道:“报信儿的道童说,老爷天天修炼,定是功行圆满,升仙去了。”
    尤二姐打发了银蝶,只说明日便去府上。陈斯远一琢磨,贾璉犯了大错,贾蓉不知所踪,贾珍这会子还不知在何处游荡,这般算来寧国府岂不是无人可用?说不得贾璉因祸得福,此番就能放出来呢。
    因记掛与邢岫烟之约,陈斯远也不再等尤三姐,当下別过尤二姐就回了荣国府。
    待一径迴转荣国府,便有小丫鬟芸香来报,说是尤氏得了信儿,一边厢打发人去寻贾珍,一边厢赶忙命人封锁玄真观,自个儿换过妆容、卸下珠釵,乘了车马领著丫鬟、僕役与两名太医,急吼吼便往玄真观而去……总要闹清楚贾敬是怎么死的。
    尤氏才走,贾珍就回来了,当即领著赖升等打马追尤氏而去。
    临近晚点时,芸香又来报,说贾赦往祠堂去了一遭,到底提了贾璉回来。
    陈斯远眼见有贾璉在,料想自个儿不过过府帮衬,便安心预备了酒菜,留待过会子与邢岫烟吃用。
    过得须臾,邢岫烟倒是来了。只是他这个表姐向来人淡如菊,行事好似閒云野鹤。攛掇著迎春夺了大妇之位,邢岫烟从此就成了咸鱼一条,再没旁的追求。
    因贾敬殯天,加上陈斯远下晌方才循著尤氏、尤二姐荒唐了一场,是以二人只吃用酒菜、说些体己话儿,待入夜时邢岫烟便早早告辞而去。
    今夜又轮到晴雯值夜,陈斯远在书房读书时晴雯便几番凑过来欲言又止,见其沉下心来读书,便不好搅扰。
    待夜里伺候著陈斯远洗漱过,晴雯凑上床头,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就道:“大爷……有个事儿我也不知该不该说。”
    陈斯远手指绕著晴雯的青丝笑道:“你既张了口,那就是想说。”
    晴雯应了声儿,道:“下晌时四姑娘正与我们嬉闹著,忽而东府来报信儿,大傢伙就散了去。可方才我又撞见四姑娘,她……”晴雯咬了咬下唇,到底说道:“……她连珠釵都不曾换过,身上还是一身儿大红衣裳。大爷,四姑娘这般……是不是不大妥当啊?可偏生二姑娘什么话儿都没说。”
    陈斯远眉头一挑,心下玩味。心道连最不上心的晴雯都察觉不对了,只怕惜春的身世是被下了封口令,不然哪里会无声无息?只怕早就沸沸扬扬了!
    晴雯蹙眉瘪嘴挪动了下脑袋,舒服地靠在陈斯远怀中,又道:“再怎么说也是父女一场,我怎么瞧著四姑娘半点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大爷,四姑娘真箇儿是东府老爷所出?”
    惜春是贾敬所出?这事儿只怕是哄外人的!
    只说两桩事,一则惜春一个寧国府的姑娘,怎么就一直养在荣国府了?且逢年过节也不见贾珍这个兄长过来走动;另一则,贾敬就算要避祸,闭门不出就是了,何至於躲去城外玄真观?
    再联想起荣国府袭爵的大老爷贾赦素来不受贾母待见,內中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奈何这等丑闻实在离谱,陈斯远名义上又是个小辈,自然不好宣之於口。於是他捏了捏晴雯的鼻头道:“少胡乱思忖,你如今早离了荣国府,这事儿与咱们何干?”
    晴雯哼唧两声儿,眼看陈斯远又作怪起来,这才不再言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