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登岛!齐侯见越王!
作品:《寒门权相》 在做出了决定之后,越王甚至有种暗骂自己胡涂的衝动。
在秦洪涛的“调戏”下,怒火中烧的他忘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自己这边人多啊!
这情况,简化一下就像是秦洪涛一个人守著大门不让自己进,但是自己这边有两个人啊,只需要一个人缠住秦洪涛,另一个人直接就可以进门了。
有什么必要非得想著要將秦洪涛击倒之后再说呢?
一念既定,他当即打算动身。
但此番被委任作为作战指挥的水师统领却开口道:“王爷,若是您和世子都离开了,恐怕会影响军心,卑职斗胆,请世子留下坐镇。”
越王想了想,心头觉得这个建议也合理。
一方面是士气的因素,另一方面,则是从资歷的角度考虑。
儿子今后是要继承自己事业的。
若是没有半点军功傍身,只有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资歷,恐难服眾。
但以他们的身份,这样亲冒矢石且风险可控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於是他点了点头,看向越王世子,“那你便和刘老將军一起,坐镇此间,军伍之事由刘老將军指挥,你多学多看,必要之时,多多鼓舞士气。”
越王世子心头其实也在期待这样一个机会,当即压著欣喜,点头道:“孩儿知道!父王保重!”
“刘老將军,此间便交给你了,不必与他们耗费太多,互相僵持確保他们无法回援回沙岛即可,等著本王的好消息。”
“卑职遵命!”
说完,越王世子便和那位水师统领一起,在护卫的陪同下,登上了另一艘千料大船,同时在船上升起了军旗。
然后,越王的坐船也降下了旗帜,蓄势待发。
面对著朝廷水师严密的阻拦,先前还试图突围的潜龙岛水师在令旗旗语的指挥下,忽然阵型一变,左右的船只朝著两侧忽然转向,牵扯著朝廷水师的阵型鬆动。
同时,两艘和朝廷水师福船大小相仿的战船,直接捨弃了防御,如同一个豁出去不想活了的人,全速朝著朝廷水师的两艘相邻福船撞了过去,仿佛在吶喊著【来啊,同归於尽啊】!
面对这样的疯狂举动,两艘朝廷水师福船上精通战斗,当即船帆摇动,船身轻巧地在海面上转向,闪过了对方这蛮牛一般的撞击。
但船上的百户还没来得及开心,便瞧见了让他瞬间变脸的一幕。
只见那两艘战舰之后,一艘巨大的楼船,乘风破浪而来。
前行的方向,赫然正是他们方才因为闪避,所让开的阵线空隙。
两艘船上的百户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当即命令船身转向,若是这艘楼船要从他们中间穿过,那正好让对方尝尝在这么近的距离,吃一排火炮的后果。
可旋即,方才那两艘如蛮牛一般的潜龙岛战船却反向贴了上来,竟然直接用船身,挡在了朝廷水师的攻击路线上。
看著这摆明了不计代价也要为那艘楼船开闢通路的姿態,两艘战舰上的百户登时明白这艘楼船上的一定是大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
“开炮!”
佛朗机炮齐声轰鸣,四艘两两近距离对决的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火。
铅弹带著强烈的推进力,呼啸著轰击在彼此的船身,而后双方直接跳上彼此的船,展开了廝杀。
很少有水战会採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也没多少人能这样豁得出去。
可在越王的命令下,潜龙岛的士卒们就是这般做了,也逼得朝廷水师即將损失两艘重要的福船。
双方廝杀成一片,海水在疯狂地涌进船舱,要將船和船上的人一起,拖进死亡的深渊。
越王坐著巨大的楼船,缓缓驶过了这片海域。
血水在船下流淌,炮火的硝烟传进鼻端,廝杀声就像是镜湖外生民的哀嚎,生动而遥远。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尘世虽然喧囂,但太过低微。
他就如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手一样,在两艘战舰上数百士卒用性命的铺路下,悠然地穿越了朝廷水师的防线。
瞧见这一幕,秦洪涛仿佛登时明白过来什么,当即神色大变,立刻想要组织拦截。
但早有准备的潜龙岛水师在那位同样经验颇为丰富的水师统领带领下,死死缠住了朝廷的水师。
即使秦洪涛竭力指挥左衝右突,但潜龙岛水师本来船队等力量就要多於朝廷,能不能打败秦洪涛不好说,但缠住对方还是容易办到的。
而在楼船上的越王,瞧见这一幕,心头最后的一点防备也没了。
如果齐政不在岛上,秦洪涛怎么可能忽然这么著急。
他转头看向眼前的岛屿,如今就只剩下,这最后一道防线了。
拿下齐政,不仅是不让他破坏自己的大计,影响自己成功起兵的计划;
更是对自己和整个麾下势力信心的增强。
之前那么多个钦差也好,封疆大吏也罢,都用他们的失败,铸就了眾人的信心,也才有了所谓的固若金汤,铁板一块,因为大家都有著强烈的信心,觉得再来个谁也不过是一样。
如今齐政折腾出这么大的声势,让不少人都心神动摇,可若还是功败垂成,已经在自己麾下的人,更是会信心百倍,那些暂时还未彻底归顺的,说服起来也会好许多。
甚至起兵之后,遇见一些困难,大家的团结与坚韧都会好很多。
所以,齐政必须擒拿。
他说的!
天王老子来了也变不了!
“王爷!”
说话间,汪直已经乘著坐船,来到了越王的楼船旁,站在甲板上,恭敬地抱拳行礼,“王爷!如何登岛,请您吩咐!”
越王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上一次见面,对方在自己的面前,神色之间还带著几分紧张和胆怯,但现在,恭敬仍在,可神色之间的拘谨已经完全消失,算得上一个挥洒自如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越王在一边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的同时,从小打磨的帝王心术也开始暗自嘀咕了起来。
他淡淡开口,“汪直,许东的部眾整合得怎么样了?”
汪直中气十足地道:“回王爷的话!许东所剩兵马已经被全部整合完毕,一些负隅顽抗的残部,也都被肃清或逃窜。小人为了擒杀钦差的大计,未曾派人追赶。”
越王嗯了一声,“你做得对,大事当前,要拎得清轻重。既如此,那你就带著你的人手,先登岛吧,现在听说有不少人都叫你海龙王,你今日便让本王好好看你这海龙王的本事。”
汪直闻言,当即单膝跪地,“王爷言重了,小人如今种种,皆为王爷恩赏,在王爷面前,小人永远都是你最忠实的猎犬,最趁手的刀!”
越王的嘴角终於盪开一丝笑意。
他方才藏在夸奖里的试探,就是对汪直最后的一次考验。
但凡汪直心头有著几分的桀驁自大,便定然听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那他近期还是会用汪直,但就得著重考虑制衡之事了,而等他成事登基之后,就是汪直的死期了。
海龙王?
你也配称龙?
可汪直毫不犹豫地跪下了,並且表態了,那他就可以放心地再用汪直一段时间。
狗,若是能明白自己的位置,那还是主人很好的帮手的。
他笑著开口,声音之中透著亲和,“你这是做甚,本王也不过是调侃你一句罢了。好了,事不宜迟,朝廷水师还在一旁,速速动身吧,本王也会派一队人马,与你助力!”
汪直的神色微不可查地一顿,旋即沉声道:“小人领命!”
汪直立刻去组织手下准备上岸作战,而越王也转身看向身边的亲卫,“你立刻带三百人,跟著汪直一起。第一,岛上肯定有齐政的护卫,督促汪直奋勇作战;
第二,查探清楚岛上齐政到底在不在;
第三,如果齐政的確在岛上,拖住汪直,立刻派人传信本王。”
亲卫重重点头,而后迟疑著开口问道:“王爷,请恕小人多嘴,直接將钦差擒拿,押送过来就是,您何必?”
越王没有开口,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亲卫当即垂首不敢言语,下去准备去了。
看著亲卫的背影,越王轻哼了一声。
若是擒拿齐政这样的大功,都被汪直拿了去。
自己拿什么赏他?
自己的荣耀又从哪儿来?
居然还开口来问,这种事都想不到吗?
这种事是能摆出来说的吗?
这么多年跟在自己身边真是白活了!
就在做出决定之后他就已经思考清楚了,若是直接与汪直一起登岛,万一齐政有什么埋伏,自己恐有危险,阴沟翻船那就太不划算了。
如今这样,正好让齐政手下那些困兽再好好消磨一下汪直的实力,等一切都明朗了,自己再从容摘果子,就是最好了。
想到这儿,他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甲板上,神色悠然地看著已经开始陆续开往浅滩的船队。
他觉得,这才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造反,该有的样子。
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为吾前驱。
此刻的汪直,也的確如越王所想像的那样,全员改换小艇,朝著回沙岛的滩涂驶去。
小艇很快靠近滩涂,海寇们心惊胆战地扛著登岛梯衝上岸,却发现岸边压根就没有防备,滩涂上空荡荡的,仿佛这就是一座完全的空岛。
回沙岛的第一道防线,田七站在林间,神色平静地看著这帮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登陆。
按理说,这个时候,是最適合的攻击时刻。
但他並没有选择动手,甚至都没有让手下放箭,而是沉声道:“震天雷准备,弓弩准备,待海盗靠近五十步,再动手!”
汪直看著空空如也的沙滩,和平静得没有一只鸟儿的林子,心头微动。
他只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但对具体的安排却並不知情。
不过他已经感觉到了肯定有埋伏,他和身旁的宋徽对视一眼,而后看向了许东麾下投降的那些人。
他直接对双屿岛二当家道:“尔等刚刚归降,正是立功之际,此番便准你率双屿岛部眾为先锋,立下头功!”
二当家在双屿岛表现出的粗鲁莽撞,当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相反,这是一个外粗內细,极其精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瞒过一世梟雄的许东。
此刻他听了汪直的话,便立刻明白汪直安的什么心思。
但汪直今后肯定是这片海域的头儿,自己说不定还要被王爷派到他麾下做事,自己此刻压根也没法拒绝。
更何况,先锋虽然危险,可一旦成功,收穫也是巨大的。
说不定自己还能凭藉这个功劳,飞黄腾达呢!
反正就算是死,也是死的自己手下的弟兄,又不是自己。
於是,他故作没听懂汪直的小九九,抱拳答应,“卑职领命!双屿岛的弟兄们,跟我上!”
双屿岛二当家,率著近千名双屿岛残部,冲向了回沙岛深处。
当瞧见眼前的林子,再傻的人,也知道放慢脚步。
他们慢慢靠近了林子,心头的,忽然便听见了一声暴喝,“放!”
近在咫尺的林中,密集的震天雷被瞬间扔了出来。
爆炸声在海寇群中响起,如连绵不绝的惊雷般的声音中,沙砾、碎石与断肢四处横飞。
紧接著,便是如暴雨般飞来的弩箭,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慌乱中的海寇们如被风颳过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双屿岛二当家也被气浪掀倒在地,爬起来时,身边的弟兄们已经只剩了一半。
“狗日的钦差,我干你姥姥!”
二当家站起身,怒吼著提著刀,率著剩下的人,悍然前冲。
迎接他们的,又是一轮冰冷但精准的弩箭。
在被又一轮箭雨洗礼过后,饶是最穷凶极恶的海寇,都有几分脚步迟疑了。
眼前的那片林中,仿佛藏著这世间最冷酷的索命鬼,手中铁链一挥,便能带走大片的性命。
他们只是凶恶,而不是愚蠢。
送死的事情谁干啊!
二当家扭头怒吼道:“怂什么怂?他们还能有多少箭?咱们都死伤了这么多弟兄了,难不成就这么算了?跟老子一起冲,衝上去,活捉钦差,升官发財!”
“活捉钦差,升官发財!”
对这些海寇们而言,最后四个字是最直接的激励。
但他们並不知道,他们此番要面对的是谁。
田七领著三百苏州卫的精锐士卒,平静地拔出了刀。
当第一个双屿岛海寇衝进林中,迎接他的,是一刀雪亮且迅速,更让他完全来不及防备的刀光。
那一刻,他仿佛在这大白天里,看见了皎洁的月亮。
可月亮不会杀人,刀光却会索命。
隨著他的头颅飞起,鲜血喷涌之中,喊杀声瞬间震破山林。
“杀!”
双方迅速地绞杀到一起。
或者更准確来说,双屿岛的海寇就像是气势汹汹的海浪,迎头撞上了沉默的礁石。
海浪崩散无踪,礁石毫髮无损。
这不是战斗,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瞧见这一幕,被越王派来督战的亲卫正要开口提醒汪直,汪直便已经高呼,“弟兄们,他们就只有两三百人,跟我冲!”
二人率领著剩下的人马,朝前衝去。
汪直的身旁的宋徽微微放缓了脚步,而汪直真正最核心的嫡系,无需言说都知道是跟齐公子作战,此刻跟著汪直不动声色地慢了下来。
而身旁那些新入伙的海寇们,一听这唾手可得的功劳,登时举著刀,嗷嗷叫著就冲了上去。
田七一刀劈翻一个海寇,又转身一刀劈进了一个海寇的肩膀,不料刀却被卡在了对方的骨头里。
而这时候,一个海寇瞅著机会就举著刀砍了过来。
田七狞笑一声,不慌不忙,回手便是一记精准的耳光,响亮地扇在了这个海寇的脸上。
毫不留手的力道直接將他扇飞出去,而后田七一脚踹在卡著刀的海寇尸首上,拔出刀如猛虎下山般冲入了战团。
当瞅见了汪直等人已经“无可奈何”地衝到了眼前十余步,田七这才意犹未尽地带著手下,佯装不敌,退向了岛屿深处的下一道防线。
而这一退,也无疑激励了那些立功心切的海寇们。
他们立刻嚎叫著追了上去。
海边的船上,越王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悠然点评道:“没问题,这帮守卫的战力,绝对是齐政的护卫,可惜只有两三百人,註定要成为本王的阶下囚了。”
他抖了抖衣衫,已经开始想像起,稍后面对齐政,应该以什么样的言语,与这位素未谋面,却搞得他有些狼狈的年轻侯爷相见。
以他和卫王的关係,他有没有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投降自己呢?
若是他投降自己,自己如何发挥他最大的作用呢?
以他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智计,或许自己还真的能如虎添翼吧?
那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待他呢?能真正相信他吗?
或者用什么手段拴住他呢?
若是不投降,自己又该如何利用这一场完美的胜利,以达到最终的目的呢?
想到这些问题,越王不由神飞天外。
在距离这边不远的海面上,此刻的战局颇有几分荒唐的味道。
在越王突围登岛之前,朝廷水师的主要目標就是防备著潜龙岛水师靠近回沙岛。
而此刻,在越王以牺牲两艘福船等级的战舰为代价,汪直又肃清了许东残部,双方匯合开始进攻回沙岛的时候,又变成了潜龙岛水师竭尽全力拖延著朝廷水师回援回沙岛。
海风捲起海浪,带著海浪中的血水和尸首一起,拍打著船板,也拍打著回沙岛的滩涂。
似乎在催促著这场海上决战,儘快来到终章。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艘小艇,载著越王那个派去的亲卫,从回沙岛的方向而来,停在了越王的船边,带来了胜利的消息。
“王爷!小人等已经肃清了岛上护卫,成功包围了齐政和他的护卫。请王爷登岛!”
越王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那是属於胜利者的开怀。
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
“那就走吧。”
隨著这一句话,亲卫们立刻主动搭好了梯子,越王沿著梯子,慢慢地走下了大船,立在小艇之上,而后踩著一步步登岛梯,脚不沾泥地踏上了回沙岛的地面。
尸首已经被提前动身的亲卫们清理开了,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如同一条登天的红毯,迎接著这位曾经天下最尊贵的藩王。
他一步步走上了岛。
就好似在朝著那个至高的位置迈进。
当他来到岛中央的一处三面环山的小型山谷,一眼便瞧见了山谷中间,竹林掩映下的一间草庐,和草庐前坐著的一个身著紫袍的少年。
齐政也看见了眼前这个身著亲王蟒袍的男人。
这就是整个江南变成如今模样的幕后之人;
也是他破局江南的阵眼。
当他出现在这儿,自己这一局,便真正地下成了。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微笑。(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