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我也有青春要告别

作品:《轧戏

    心头酸胀的感觉又来了,距离上次还有点久远。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是秦宵一还是刁稚宇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结局对胡羞来说没什么不同。
    “姐姐,你太聪明了。”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姐姐。
    “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个玩家?”
    “不……”
    “但我也没办法超越林秋美,对不对?”
    电话另一端是良久的沉默。
    “我也很想说没关系,对我来说只要在你身边做朋友就可以了。”
    胡羞忍着眼泪,吸了口气又远离话筒叹掉,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演了:“我做不到……”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秦宵一?”
    胡羞愣住了。听筒里轻笑一声:“你和我一样还没分清戏内和戏外。和冯酉金的那张婚书你扔掉了对吧?
    如果是和秦宵一的婚书你一定会留着,自从我演冯酉金,你只来过一次。
    我的白衬衫黑西装,黑卷发,孤高冷艳为情所困的形象才是你喜欢的,所以你在现实生活中才能没什么芥蒂地接近我吧?”
    “不是的,我……”
    “密室里你叫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如果不是那句,我真的没意识到你还在拿我当秦宵一。
    称赞我的业务能力,认可我的演技,我很感激,但是入戏太深会痛苦的,早日醒悟早日解脱。”
    胡羞恨不得把墙上撕碎再拼起来的婚书拍给他看,而为什么撕掉再拼起来,之前为什么骗他已经扔了,这些谎言是接续的……
    急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胡羞慌张地直起身,踩上鞋子准备出门找他:“你在哪里?”
    “我准备走了。”刁稚宇却无意再讲下去:“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之前你说要写论文还借走我的电脑,我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修,本来还怕打扰你休息。现在我知道了,你可能并不太需要我。”
    “刁稚宇,就算我喜欢的是秦宵一,我——只是你的朋友吗?”
    他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只轻轻地说:“姐姐,晚安。”
    一声姐姐划清界限。
    胡羞接下来的一周都没能睡好。她经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着撒玫瑰的秦宵一和穿着lakers等在自己楼下的刁稚宇,到凌晨再做奇怪的梦。
    梦纠缠了她7天,断断续续组成了连续剧:她和刁稚宇相约在一家旅馆见面,发生的是最直接的关系,梦里没有切肤的体验,只有梦醒之后对着roomservice,机械地把食物送入口中。
    刁稚宇在梦中的眼睛不再望穿秋水,空洞得可以看到尽头,只拖着个精巧的行李箱离开,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味。
    都说酒店是最没有故事的地方,除了情欲别无新意,她在梦中追索着自己的来路,疲惫的关系和对方像是拥有时差。
    最后,箱子进来又出去,她像是躺在供人欣赏的独幕剧的床上,观众已经散场她还在戏中。
    每个清晨都像鬼压床一样挣脱出来。即便是梦中这样空虚的关系都能给对方心底留下刻痕,现在的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刁稚宇。
    没能去regard也没和赵孝柔联系,胡羞的手机除了工作异常安静。
    周一进到蔡主任的办公室,胡羞闻到一阵凝重的气氛。
    正好遇到陈阳走出来,两个人警惕地看了看彼此——自从转正名额出来,他们过了两个月相互防备的日子。
    坐在办公室而文件没等录入完毕,师姐的信息就过来了:“胡羞,来一下我办公室。”
    突然全世界都对她换了一种称呼。
    办公室里的蔡主任依旧笑里藏刀:“坐……”
    一个月没能睡好觉的胡羞有点紧张,光顾着失落,都忘了自己来医院工作已经半年。
    过了一会儿院长把蔡主任叫去办公室,房间里只剩下陈阳和胡羞。陈阳吞了吞口水:“可能是说转正的事情。”
    “可能是……”
    “我不抱太大希望了。”陈阳突然笑了:“每年都有突发状况,我已经习惯被他们当作储备岗了。
    做临时员工也挺好的,可以偶尔请个假,也不会那么有负罪感。”
    “其实我也……还好。”胡羞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翻译的能力还是其他的原因被招进医院的,行政的琐碎工作要做翻译也要做,却似乎都做得不是很好。”
    “你已经很优秀了。我很羡慕你可以心无旁骛;我不是一个能对这些投入个人时间的人,谈恋爱比较麻烦。”
    “能有个可以一起长跑的恋人,我反而更羡慕你。”胡羞叹了口气:“我大概恋爱运真的差。”
    门开了,蔡主任进来坐下呷了口茶,装作艰难开了口:“今天叫你们是聊聊转正的事情。虽然事业编考试都会公开招考,但是在医院实习这么久,你们是优先被纳入考虑范围,确认了去考试,大概率不出错就会通过的。”
    蔡主任不把没计划挑明,意思却很明显:“行政科今年的转正名额有限只剩下一个,大宁医院的老员工唐老师要平行调派到我们这儿来,所以接下来的行政科这个位置……
    你们还年轻,明年有人退休,我会和院里说优先考虑。你们听明白了吗?”
    “所以就是说,还是会转正,只是没有编制而已吗?”
    “是。你的合同最近就可以签。在这之前应该还有个转正的面试,具体安排我会再找你谈一次。
    你和陈阳比起医院大多数行政都年轻,各有所长,在医院好好做。”
    从办公室出来陈阳笑了:“我一点都不意外。三年了,我被拒绝的名额有很多种,今天这个算直接的了。
    之前在老领导中听说有人不能接受同性恋,就一刀切要求在医院里的年轻人端正行为,尤其是行政,绝对不能出作风问题。
    每年都给我期待又落空,还要防着同事,朋友都交不到,我也累了。真希望自己可以触到他们的红线,只是我没有胆量。”
    胡羞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笑着说:“没关系,编制是紧箍咒,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是永久的,反而可以多看看其他的工作了。”
    “医院终归更稳。”陈阳笑了:“一周五天早八晚五,我愿意做一辈子。”
    “不想再有个人进步吗?”
    “压榨自己就为了获得世俗意义的荣誉和认可,没那么必要。
    我可以租一辈子的房子世外桃源,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结婚。没有什么比心灵自由更重要。”
    这话听着反倒更像较真。胡羞也跟着笑了:“你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转正了就可以。”
    她没说谎,毕竟转正了可以完美地堵住爸爸的嘴。这话倒让陈阳有些惊讶。
    他站在楼梯看胡羞:“你接下来会继续做行政还是翻译?”
    防人之口。胡羞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的没想好,等真的确认了告诉你。”
    回到办公室胡羞给裴轸发了信息。裴轸下手术回信息已经是七个小时后,只简短地回了消息:“预料之中。有没有编制不重要,你转正了就可以了。编制我到现在也没有,如果之前是因为这个努力,那大可不必。”
    “是我会错意了。我本以为这个转正的意思是,没有编制就要立刻走人。
    既然是也能正式在医院工作,其实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所以我们接下来还是同事。”
    “当然……”往常的裴轸会顺着说一句,今天只这样结束了对话。
    胡羞看着手机,刁稚宇的聊天记录沉在三屏开外,安静得像是记忆通通抹去,自己真的只是个玩家。
    饥肠辘辘的胡羞下了班去regard找李埃吃面,往常下班时间客人不多的店里突然塞得爆满。
    李埃的拐杖使得越发轻快,头顶有细汗,见到胡羞有些意外:“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今天好忙……”
    “是的,金融园的人包场teambuilding,我的后厨紧急备了十箱酒。”李埃察觉到胡羞的表情:“不高兴?”
    “没有。我过两天确定可以在医院转正了,所以想来这儿庆祝一下吃个面。”
    “那得叫上刁稚宇和赵孝柔。晚一点行不行?十点半估计能结束,到时候我给他们报销打车费。”
    “真的不用……”胡羞光是听到刁稚宇三个字就哽咽了:“我能不能去楼上待会儿?我突然困了。”
    “你和他吵架了?”李埃一边掏钥匙一边纳闷:“他最近也没来。往常店休或者周末都会泡在我这儿,上上周我们还去看球赛。”
    胡羞接了钥匙就跑,不能让李埃看到她红了的眼圈:“意面我不吃了,去楼上待一会儿。”
    她没办法待在喧闹得不属于自己的环境里,圣诞歌曲让她和群体格格不入;货架旁那张行军床和小房间她和刁稚宇一起躺过,在那她还吻过他……
    咚咚踩上卷起灰尘的楼梯,抖了半天才对上锁眼。本来可以躺在床上,或者看看亚克力柜子里木雕的烟草罐、银器和淡香水;再或者穿过粗呢布帘打开柜子看看防尘罩下李埃的私服,而她只坐在地板上,像是坐在了空荡得只剩四壁的房间。
    终于到了相对陌生的领地。她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周没联系,刁稚宇存在过的地方全部变得难以靠近,那些在一起的画面令她错乱,总是忍不住顺着刁稚宇的话去想象,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不是秦宵一。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被人用陈述句下了结论就很难反驳,还会认真地顺着对方的话反思。
    但她把刁稚宇引到戏外,绝对是为了让他褪去秦宵一的颜色,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她收获了巨大的快乐,绝对不只是让秦宵一投射在生活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