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李央就后悔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不能接受。
    没腻——依旧要和应奚纠缠不清。
    腻了——是他想要的，但又说不上来的别扭。
    这句话太刻意，像恋爱中没有安全感的那方，迫切地向另一方验证真心般。
    应奚一怔，脸上表情明显在说：“我吗？”
    李央强行挪开目光，手脚不自在，放在哪都不舒服。
    “没有。”应奚硬邦邦地说出一句，“我只是想短暂保持一下安全距离，我怕对你……”
    他没继续说下去，眼神复杂深沉，眸底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或许是相处有段时间，李央竟能看出他在拼命思考该怎么聊下去。
    氛围静默片刻，李央叹口气起身把东西塞进应奚怀里：“你自己多补补，我用不上那么多补品。”
    他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李央。”应奚背对着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什么时候会结婚？”
    “谁知道。”李央没多想，下意识说，“也许最近就会。”
    这个世界alpha影响omega的事比比皆是，还有什么癫事碰不到。
    毕业后要真面临结婚，李央随意想：没关系，他逃就行了。
    这么大的世界，总有不催人结婚的地方。
    应奚蓦然沉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袋子，寡淡的侧脸犹如精美的雕像，少了人该有的生气。
    淡淡的阳光从云层后透出，落在少年冰冷沉静的眉眼处。
    他轻抿着唇，优越的下颚线清晰可见，五官深邃冷漠，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看的人想伸手靠近，将那看不见的隔绝屏障打破。
    李央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荒唐至极的想法，眼眸微微睁大。
    他怎么会想触碰应奚？
    “我知道了。”原地应奚结束思索，抱着袋子缓步朝着李央走近，明显有话要说。
    风吹动头发，略微遮住眼睛，李央仓促撩开，转身后同手同脚往前：“我先回去了。”
    步伐困难笨拙，仿若原地踏步，直到他目光往下，才惊觉自己一边手脚动作过于统一。
    这傻乎乎的一幕自然会被后面的应奚看到。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磁性的笑。
    李央双腿一软，差点一个趔趄站不稳。
    他一眼看到从食堂出来的闻允，大声呼唤：“闻允，等等我。”
    闻允疑惑侧身，还没看清来人，对方急速靠近，抓着他的手臂飞快往前走去。
    “我有点不会走路，你扶我一下。”
    “啊？”闻允呆住，“你不会走路？”
    他视线不由自主往前，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应奚，脑洞大开：“beta不会被alpha信息素影响，你怎么会腿软？”
    “我不是腿软。”李央窘迫解释，“我是尴尬。”
    “好吧。”闻允扶住他手臂，又很快放开，“造成误会不好，还是你扶着我吧。”
    李央本就迟钝的大脑被他这句话弄的宕机，眸光迟缓：“什么误会？”
    “应奚就在后面跟着呢。”闻允说，“万一被他误会我们两个人有点啥，不好。”
    李央：“。”
    一说应奚在后面，他更不能好好走路，到最后小跑着进了教室。
    一坐下，李央失力倒在桌上，脸贴着桌面，无神发呆。
    在癫公学校待久了，他也快成癫公一员了。
    这里是小说世界，不是真的，绝对不能沉迷。
    想到这，李央起身，直直地盯着闻允抽屉里的小说。
    以前没机会看，现在多看几本清空大脑，以便坚定想法。
    李央：“闻允，借我一本小说。”
    “看这本吧，我刚看完，很好看。”闻允随手抽出一本递给他。
    封面看着十分普通，名字叫《疯狂的alpha》。
    李央脑子里飘过什么，没来得及确定，刚好应奚从前门进来。
    他顺手用保温杯盖在书上，莫名不想让应奚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想掩盖什么的动作反而更引人注目，应奚从他身边路过，垂眸扫了眼保温杯下的文字，目光微顿。
    李央跟着一看，很好，书名区域没盖住一点。
    “疯狂的alpha？”可怕的是少年饶有兴趣地念出声。
    空气随之一凝，李央原地石化，大脑恨不得打个滴滴先飞往外太空。
    “我吗？”他诚恳发问，见李央不回答，又看向闻允。
    闻允不停摇头：“不是啊，这是小说，虚构的。”
    少年歪着头，目光重新落在李央身上，真诚一笑：“你喜欢这种？”
    “哪种？”李央被他那笑容弄得差点回不过神。
    应奚：“比较疯狂的。”
    这明显误会了什么。
    李央眼皮跳了跳。
    他反扣小说，准备解释时，小说背面一行字跳入眼中。
    ——为爱疯狂的alpha，和没有安全感的beta，他们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李央：“……”
    他抬手遮住那行字，面无表情开口：“只是小说，你别多想。”
    应奚默不作声离开，光看背影就知道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目睹一切的闻允大概猜出应奚脑回路：“他会不会以为你是特意找这本小说看？”
    “不知道。”李央揉揉眼，含混不清道，“算了，不看了。”
    他将小说归还，带着保温杯来到热水间。
    脚步声响起，热水间几乎没人使用，李央下意识以为是应奚，没想到抬头是张意外的脸。
    “你好。”何实弯眸一笑，“我来接热水。”
    李央点点头，拿着保温杯准备离开。
    “你跟应奚是什么关系？”何实按下按钮，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
    但紧随而来的视线暴露了他非常在乎这个问题。
    李央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好奇我和应奚的关系？”
    脑中浮现一个猜想，他眸光轻转：“你喜欢应奚？”
    何实被这个问题吓到，眼底惊愕显而易见，连热水接满，往外溢出都没发觉。
    看样子不喜欢应奚，那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李央心下奇怪，抬手关闭按钮，等他继续开口。
    溢出的水流停止，热水间寂静无声。
    何实沉吟几秒，开门见山道：“比起应奚，我对班长更感兴趣。”
    这回眼神惊愕的人变成了李央。
    他没有与何实进行下一步讨论，端着保温杯快速离开热水间，想就此截断这个问题。
    “班长。”何实追上他，语气柔和，“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李央没有理会，只顾加快步伐。
    前面那句话确实没恶意，后面就不一定了。
    看出他只想跑，何实怕再不说就没机会，提高语速：“班长，你不喜欢应奚的话，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李央：“下楼右拐，医务室在那里。”
    何实忍俊不禁：“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似乎说到了感兴趣的点，面容白净的少年步伐一顿：“那我喜不喜欢应奚，和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关联吗？”
    何实坦言：“如果你喜欢应奚，我后面的话没必要说了。”
    李央没谈过恋爱，但知道向喜欢的人表露心意绝对不会用谈工作一样的语气。
    他用眼神示意何实继续。
    “家里人让我跟蒋诉联姻。”何实故作轻松地耸肩一笑，“我不同意，想找个人直接结婚，断了他们的安排。”
    “为什么找我？”李央说，“我是个beta，你找人结婚应该找alpha。”
    “我不喜欢alpha，班上又只有班长一个beta。”何实笑意变得勉强，眼神倒是亮了很多，声音越发温柔，“班长，你放心，结婚后我会对你好的。”
    “不用了。”李央欲言又止，最后叹息出声，“我对结婚没有想法，你试试其他beta吧。”
    何实失落低头，说出真心话：“可我不想和其他beta结婚，只想和班长你结婚。”
    要不是知道具体情况，李央还真以为眼前omega喜欢自己。
    何实固执开口：“我真的没有机会吗？还是班长你喜欢应奚？”
    “……”
    回到教室，李央一眼看到坐在后排靠窗的alpha手里拿着一本小说。
    书名和封面正是他没有打开追读的那本《疯狂的alpha》。
    李央头皮发麻地回到位置，询问闻允：“你的小说怎么在他那里？”
    “你出去后他过来找我借的。”闻允无可奈何摊手，悄悄凑近李央后开口，“拒绝不了，你没看到他那时候的眼神，全是对这本小说的渴望。”
    李央放下保温杯，余光瞥见应奚表情专注地盯着小说。
    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早知道他先看看了，万一应奚学里面的主角……想想就恐怖。
    “对了，你怎么跟何实一起回来的？”闻允打了个哈欠，眼睁睁看着身侧人表情变得古怪难言。
    “咋了？”他促狭一笑，半开玩笑道，“你这表情，难道何实跟你表白了？”
    李央抬眸，并没有回答。
    闻允一下坐直身体，目瞪口呆，反射性偷看应奚：“不是吧，我随便一说真说对了？”
    不远处的何实刚好在此刻起身，快步来到李央身侧，笑吟吟地递出手机。
    手中小说开篇介绍冗长，第一章 开头却简单易懂，直接上了一句让人瞳孔震颤的话。
    “你老婆要跟别人跑了。”
    眼皮突突乱跳，提醒着什么。
    应奚不得不抬起视线，看向前方背影笔直的李央，以及那不知为何笑得十分开心的何实，抓着书页的手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