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又帮母妃争宠了》 第1章 老天送她的便宜娘亲 “呜,呜,不打丝丝。” “不许欺负丝丝……” 李丝絮头痛欲裂醒来,看到护在她身前的宫装女子有些懵,搂著她的美人鬢髮凌乱,那双杏眼里还蓄著欲掉不掉的一滴泪。 眉如远山黛,一双含情眸! 就是脸上脏了些。 她还在感嘆眼前的美人好像不对劲,身旁传来一道捏著嗓子的尖细声。 “娘娘,还搜吗?” “搜!” 太监身边的锦衣女子一脸尖酸刻薄:“凭什么不搜?那支流丝金步摇是御赐之物,皇上前儿才赏给本妃的。” “本妃逛园子时,这个小傻子鬼鬼祟祟往林子里钻,可见是个手脚不乾净的。” 她面目狰狞道:“快把这个臭疯子打走,本妃今儿要亲自剥了小崽子的衣裳。” 丝丝? 臭疯子? 被冤枉偷簪子? 不对啊! 这好像是昨晚她看过那本宫斗剧本里的情节。 她身为隱世医门的继承人,自幼与银针药材为伍,进了娱乐圈的孪生妹妹嫌她性子无趣,隔三岔五推荐她刷剧磕cp,还硬將刚接的剧本塞她看。 因为剧里有个一笔带过的小公主也叫李丝絮,她隨手翻了几页。 没想到出诊路上遇车祸醒来,她成了剧里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娘亲本是玉真观道姑,因一曲九仙舞,被皇上纳入宫中。 入宫时也得宠过一段时日,怀上身孕后还晋了美人份位,只是生小公主李丝絮时伤到根本,渐渐人变痴傻了。 所幸与她交好的吴婕妤晋了主宫嬪位,母女俩才没被发配去冷宫。 虽说有吴嬪看顾一二,一个痴傻美人带著年幼的小公主,日子又哪能好过? 剧本里好像小公主衝撞了新得宠的徐才人,鱼美人为护孩子最后被打死了! 所以! 眼前喊打喊杀要剥她衣裳的是徐才人? 护著她的,是这具身体的娘亲鱼美人了? 李丝絮瞥见她颈上的伤痕,又看向不远处拿著鞭子的太监,终於懂搂著她的鱼美人哪儿不对劲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被打! 害怕得一身发抖! 但是对小公主一腔的舐犊情深,让她不愿放手,紧紧搂著她,拼死也要护在她身前。 李丝絮被她眼角噙的那滴泪戳了一下。 瞧见举著鞭子的太监还要往鱼美人身上抽,她眸子里升腾起一抹凉意,猛的挣脱开搂著她的人,往一旁的徐才人身上撞。 “別打我娘亲!” “你这个坏女人,別打我娘亲。” “呜呜呜,吴嬪娘娘快来,我娘亲要被打死了……” 李丝絮这么一挣扎,既推开了鱼美人躲过太监手里的鞭子,还撞到了徐才人身上。 徐才人没想到小崽子会突然扑向她。 如果她在李丝絮突然扑过来时仔细看一眼,会发现小小的人儿撞那一下时,眼睛里升腾的是杀气。 等她恍过神来已经被撞得腰间发麻。 她嫌恶地躲开:“少拿吴嬪娘娘威胁本妃,本妃的簪子是御赐之物,就是闹到皇后娘娘那儿,你们这对手脚不乾净的母女也要脱一层皮。” “那我娘亲还是父皇亲封的美人,娘娘你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 被推了一把的李丝絮一点也不露怯,微红著眼眶:“娘娘要脱我的衣裳,可以,去吴嬪娘娘那儿脱,如果丝丝拿了娘娘的簪子,必受五雷轰顶、灰飞烟灭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若娘娘诬衊了丝丝,也要遭受报应,被百鬼缠身,身上烂到流脓。” 她小小的身子挡在鱼美人面前,一字一句道:“如此,娘娘可愿意?” 一个六岁的小崽子,一个一直怯生生在九玄宫活得像小老鼠崽子的东西,在她面前咬牙切齿说著恶毒的话。 那刻骨的狠劲,让徐才人活生生打了个冷颤。 偏生只及她腰的小崽子,仰头恶狠狠的盯著她:“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宫里没人能一直得宠,娘娘不打算替自己留条后路吗?” 见鬼了! 徐才人感觉自己被震住了! 鱼美人虽是傻子,那也是当今皇上亲封的美人。 她虽得宠,鱼美人品阶还是比她高一阶。 更何况吴嬪怜鱼美人疯傻,对她颇为看顾。 再说也没有证据簪子一定在小崽子身上,只是感觉可疑才要搜她的身。 小崽子发下了五雷轰顶、灰飞烟灭的毒誓,该是没有捡到她的簪子吧? 真闹到吴嬪那儿,她討不到好。 被李丝絮像毒蛇一样盯著,徐才人再次打了个寒颤:“你,你,被鬼附身了,本宫不跟你个小傻子计较……” 徐才人带著太监宫女落荒而逃,鱼美人高兴得像个孩子,鼓著劲拍手。 “丝丝好厉害!” 拍手弄疼了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又红著眼冲李丝絮撒娇:“丝丝,疼,疼!” 徐才人要剥她衣裳时,鱼美人那般不顾一切地护在她身前。 这会儿又像个依赖信任她的孩子。 李丝絮心里一暖,有些哭笑不得:“不疼哦,丝丝给娘亲敷完药就不疼了。” “要吹吹!” 鱼美人不依,睁著一双杏眼可怜巴巴看她:“丝丝吹吹,不疼。” 李丝絮:“……” 她前世母女缘薄,很早就没了妈。 突然多了个这么特別的娘亲…… 能怎么办? 上天送她的便宜娘亲,自己疼著唄! 李丝絮替她被打红肿的地方吹了吹,看到路边有几株白草,想著拔了外敷替鱼美人消肿散瘀。 她蹲下来扯草药,赫然瞧见草丛里躺著一支流丝金步摇。 徐才人掉的那支? 徐才人自己逛园子丟了金步摇,却栽赃陷害到她头上,还打了她的痴傻娘亲。 李丝絮眼神黯了黯! 她继承的隱世医门亦正亦邪,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她告诉徐才人宫里没有人能一直得宠,质问她不打算替自己留条后路的时候,已经在徐才人身上做过手脚,没有给她留后路的意思。 入夜,徐才人很快会噩梦连连,被恶鬼缠身。 见鱼美人拣了簪子高兴得咧嘴笑,还指著若水轩的方向,拉著她要將簪子还给徐才人。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可真傻啊! 若她不阻止,徐才人为了一支流丝金步摇要將她打死。 这会儿她拣了簪子却兴冲衝要还给徐才人。 真將簪子还回去,只怕还要被反咬一口。 第2章 你长得真好看 她的娘亲心思纯澈,单纯得像个孩童。 想到剧本里疯傻娘亲的下场,李丝絮觉得只让徐才人受那点苦不够。 她將草药揉碎了,敷在鱼美人红肿的手和颈侧处,温声问:“娘亲要是將簪子拣走了,徐才人又回来找簪子怎么办?” 鱼美人若有所思:“找不到了!” “是啊,娘亲將簪子拣走了,徐才人回来找簪子一时就找不到了。” 李丝絮拔白草时,就瞧见有株灌木看著眼熟,她取了簪子在那树的叶子上滚一圈,然后將簪子丟回草丛里。 “我们不捡簪子,让徐才人自己回来找好不好?” 鱼美人乖巧的应下:“好!” …… 李丝絮以为鱼美人的玲瓏居应该跟冷宫差不多。 毕竟她是个失宠的痴傻美人! 她脑海里的玲瓏居一片颓垣残壁、杂草丛生,进了玲瓏居却发现庭院內草木葱蘢,小溪竹丛旁还种著丛丛簇簇的兰草,有些小雅致。 鱼美人今日护她,伺候的宫人没跟来,李丝絮打算好好惩治一番。 见玲瓏居虽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觉得玲瓏居的下人还能调教。 几乎是她和鱼美人前脚刚踏进玲瓏居,一个拎著食篮子的宫女衣衫不整跌跌撞撞跑进来。 “娘娘,小主子,有没有伤著?” 她將食篮子搁在游廊上,扑过来將李丝絮整个儿翻看了一遍。 “怎么衝撞的徐才人?奴婢去取膳前,不是交代过小主子和娘娘別乱跑。” 李丝絮完好无损,她狠狠鬆了一口气。 瞧见鱼美人颈侧敷了药的伤口,顿时眼睛里冒火。 “徐才人身边的狗奴才又打娘娘了?” 她心疼的替鱼美人吹吹:“奴婢迟早要扒了那狗奴才一身皮。” “谁替娘娘敷药了?” “丝丝,厉害!” 鱼美人眼睛泛光指了指李丝絮,拉著青荷的衣袖晃:“青荷,丝丝好饿,她饿了。” “好好,奴婢这就替娘娘和小主子摆膳。” 青荷拂了一下鬢角的乱发,叉著腰一脸得意:“奴婢今儿跟分膳的太监打一架,抢到四个白面馒头,还偷偷舀了一碗汤。” 馒头又干又硬,煮得稀烂的青菜汤里飘著几滴油沫子。 鱼美人却献宝似的捧到李丝絮面前:“汤,汤,丝丝快喝!” 李丝絮瞧见鱼美人端汤给她时,还猛咽了咽口水,一时心酸又感动。 “娘亲喝!” 她將那碗汤住前推了推:“丝丝不喝汤。” “馒头硬,丝丝要喝汤!” 鱼美人固执的將汤碗往李丝絮这边推回来,哄著她:“丝丝乖,娘亲喝一口,丝丝喝一口。” 李丝絮…… 又干又硬的馒头要靠泼辣宫女去抢才吃得上,滴了几滴油沫的青菜汤也能宝贝成这样,可见看顾她娘亲的吴嬪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不然徐才人在园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主宫那边一直也没派个人来嘘寒问暖。 便宜娘亲要过上好日子,只能靠她了! 李丝絮一早起来,拿钳子夹了针在炭火上烧,再將烧红的地方掰弯,一尾鱼鉤快要成形,青荷兴冲冲跑进来。 “小主子,小主子,徐才人遭报应了!” “徐才人半夜嚷嚷有鬼,闹腾了一整晚,一早醒来浑身长满疹子,越挠越痒,脸肿得像个猪头。” “连她身边昨儿打了娘娘的张公公,浑身也长满了疹子。” 青荷一脸幸灾乐祸:“徐才人丟的簪子,后来张公公在园子里找到了,她自己丟了簪子,还诬陷小主子,打咱们家娘娘,现在整个九玄宫都在传,徐才人和张公公这是得了报应。” 哪儿是什么报应? 不过是她將流丝金步摇在漆树叶子上滚过一圈。 漆树汁和叶子上的毛絮有毒,徐才人和张公公碰过沾了漆树的簪子,才长出一身骚痒入骨的疹子。 青荷说得眉飞色舞时,李丝絮已经將弯好的鱼鉤用细绳绑在一根竹竿上。 “我娘亲人呢?” 冷不防被打断,青荷愣一下:“娘娘在种!” 李丝絮推开窗,瞧见鱼美人蹲在溪流旁给兰草鬆土,还不时拨弄一下散乱的鬢髮,抿嘴笑了。 她娘亲很爱种啊! 嗯! 她伺弄草的模样,很是温婉可人。 吩咐青荷好生照看鱼美人,李丝絮拿上鱼竿和装了地龙的小篓子出门,在九玄宫大门口撞到了来给徐才人看诊的年轻太医。 太医长得唇红齿白,清瘦俊逸的身姿如一桿修竹,拎著药箱子那只白皙的手,指节均匀修长。 身为手控党的李丝絮不禁顿住步子,多看了他几眼。 被她直勾勾盯著,王梓青以为是从太医院匆忙赶过来哪儿没拾掇好。 他理了理衣襟,犹犹豫豫开口:“小宫娥,本官可是有哪儿不对?” 顏值高而不自知! 一开口憨憨傻傻的样子。 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害羞的小太医? 李丝絮恶趣味上来,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很对!” 她婉尔一笑:“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你,你,你……” 太医耳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迈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一跤,这让李丝絮不禁笑出了声。 等到了太液湖旁搁好篓子,一时还忍俊不禁。 天气炎热,李丝絮选了湖旁背阴的地方坐著,人半藏在芦苇丛中。 她拋竿下鉤的地方水草丰茂,不时有游鱼在荷叶下浮沉,甩鉤下去没多久,手上握著的鱼竿轻轻晃动了两下。 鱼咬鉤了! 屏息静气等著鱼漂慢慢下沉,她这才身手利落抬竿一甩,一尾巴掌大的鲤鱼活蹦乱跳落在了篓子里。 一连钓了几尾巴掌大的小鱼,李丝絮还想弄条大傢伙给便宜娘亲煲汤,这时候荷丛里传来一阵嬉戏打闹声。 “別拿水泼月儿,月儿要摘,那朵,那朵白荷最好看!” “公主小心,奴婢帮公主摘。” “不要,月儿自己摘……” 鱼漂猛的往下沉,眼看著一尾大鱼要上鉤,一叶轻舟突然从荷丛里盪出来。 轻舟上立著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女孩儿! 她身子往前探,灿笑著伸手去够一朵盛开的白荷。 宫女在一旁怕她落水急得拦腰去抱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她脚下打了个滑,宫女一时只来得及抓到一片衣角,人往水里栽了。 第3章 小主子好厉害 穿粉色衣裳的女孩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粉嫩水灵,十分娇俏可人,一看就是那种被眾星捧月呵护著长大的。 她摘荷时,跟隨的宫女们抱腰地抱腰,还有的举著荷叶替她遮阴。 李丝絮还在感嘆,同为公主,娘亲得宠的如在蜜罐子里长大,而自己却要靠钓鱼自食其力,不想人已经落水了。 “公主,公主!” “来人啊,救命,公主落水了!” 只抓住了一片衣角的宫女急得趴在船弦上惊呼失声,识水性的隨行太监忙著跳进湖里救人。 湖里的淤泥很是湿滑,荷叶下长了不少水草,太监几次快將人拖出水面,又被脚下的水草缠住,再次滑进水里。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將人给救上来。 湖边闹出的动静,早惊动了不远处巡游的禁卫。 小舟一靠岸,身形高大的禁卫已经扛著一个太医朝湖边疾飞而至。 “快,快救公主!” 小舟靠岸的地方,离李丝絮钓鱼的芦苇丛仅几步之遥,等禁卫將太医丟在地上,李丝絮才发现被抓了壮丁的,赫然是去九玄宫替徐才人看诊的小太医。 “下官这就替公主號脉!” 溺过水躺在地上的公主小脸惨白,像是没了呼吸。 情况紧急,小太医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搭在公主的脉搏上,却是惊了一大跳。 一旁宫女著急地问:“我家小主子如何了?” “已经快没了脉息,还请派人速去请贵嬪娘娘和太医正。” 小太医一脸凝重取出银针:“月公主情况凶险,本官只能尽力而为,拖到太医正来施治。” 贵嬪娘娘? 李丝絮还有鱼美人要护著,以她如今的处境,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走了湖边的游鱼。 鱼是钓不成了! 听到小太医说有把握拖到太医正来施治,李丝絮拣了鱼竿打算离开,贵嬪娘娘几个字,让她又顿住了步子。 剧本里位列嬪位之尊的,只有一个杨贵嬪。 她虽不得盛宠,却与当今皇后极为交好,倘若自己救了溺水的公主,想来不会招惹什么麻烦,还能为鱼美人在宫中找个靠山。 “慢著,先別施针!” 李丝絮拨开芦苇丛走出来:“荷湖多淤泥,她落水的地方长满水草,先將她口腔和鼻息里的淤泥水草清出来再施救,方能多一线生机。” 月公主已经没了呼吸,脉息也十分微弱。 王梓青虽放言让禁卫去请杨贵嬪和太医正,他尽力施治好拖到太医正赶来,其实却只有五成的把握。 他正为如何施针护住月公主的心脉苦恼,听到耳边稚嫩的话如醍醐灌顶。 也顾不得惊讶面前是九玄宫门口撞到的那个小宫娥,迫不及待开口:“怎么才能將月公主口腔和鼻息內的水草淤泥全清出来?” 李丝絮冲为首的宫女道:“单膝跪下,將你们小主子扶起来,趴在你膝盖上,让她头下垂,按压她背部。” 宫女愣了一下! 见一旁太医认同地点头,莫名觉得李丝絮的话让人信服,忙手脚麻利依言照做。 將月公主俯身搁在膝盖上,宫女按压其背部,堵在她喉咙里的丝草淤泥隨著脏水总算吐出来了。 只是,人还昏迷不醒。 吐出了混著泥沙丝草的脏水,让宫女和王梓青看到了希望,一齐看向李丝絮。 “本官能否为月公主施治了?” “你不行,我来吧!” 李丝絮挤开握著银针的王梓青,示意宫女將她们小主子躺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她身上捏住她的嘴开始吹气。 她的速度太快了! 宫女太监还有一旁的太医王梓青都没有来得及阻止。 等她身下的月公主气息渐渐平稳,李丝絮一抬头,对上的是数双震惊的眼睛。 宫女一副你怎么可以趁著我家小主子昏迷不醒轻薄的表情,被她在九玄宫门口逗弄过的太医,更是睁大一双惊懵的狗狗眼,就差没有说出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之类的话。 李丝絮…… “看,她醒了哈!” 李丝絮让开身子,神色凛然:“我娘亲鱼美人,进宫前本是玉真观道姑,本公主恰才是用道家秘术渡气救人……” 人工呼吸救人的法子,也解释不清楚。 管他们信不信? 留下了鱼美人大名,趁著地上的月公主悠悠醒转吸引了注意力,李丝絮拍拍手拣了鱼竿和篓子功成身退,麻溜地走人。 鱼肉太腥,玲瓏居也没有专门的小厨房可以煮鱼。 李丝絮路过湖边林子里时,拔了几株野生的九层塔。 等回到玲瓏居,她將鱼切了丟进陶罐里,再加上九层塔煨在炭火上煲,煮出的鱼汤鲜美可口,还带著浓郁的香味。 鱼美人喝一口鱼汤,惊得直咂舌:“太,太好喝了!” “娘亲多喝一点!” 李丝絮看她盯著鱼汤两眼放光,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的样子,神色间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慢点喝,丝丝会让娘亲过上好日子的,以后让娘亲每天都能喝上肉汤。” “肉汤好吃!” 鱼美人笑得眼睛弯了,指著李丝絮冲青荷道:“丝丝会钓鱼,丝丝好厉害。” “是啊,咱们小主子好厉害。” 青荷觉得从她家娘娘被欺负后,小主子好像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副怯生生什么都害怕的样子。 仿佛一夜之间,她家小主子长大了! 她甚至觉得只要有她在,以后没有人能欺负玲瓏居,欺负她家娘娘。 青荷知道不该將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但想到娘娘能苦尽甘来,一时之间她眼角有些潮湿。 “青荷哭了,青荷要喝鱼汤。” 瞥见青荷眼角湿了,鱼美人有些难过。 她倒了半碗鱼汤给青荷,哄著她:“不哭了,喝!” 李丝絮:“……” 青荷哭笑不得,想解释她不是馋鱼汤喝。 李丝絮不禁莞尔:“娘亲赏你的,喝吧!” 让鱼美人喝上了一顿美美的鱼汤,李丝絮一头扎进了玲瓏居小书房。 玲瓏居的藏书多用来换了吃的,书架上只剩零星几本曲谱,还有当初鱼美人入宫时从玉真观带来的道书手抄本。 第4章 小公主被鬼附身 鱼美人生这具原身时,就算动了根本,也应该只是伤一身元气。 为何会变痴傻? 李丝絮昨日替她號过脉。 她其实是中毒了! 並且,她身上的毒还很是棘手。 想要治好她的痴傻之症,要用她所在医门的银针秘术徐徐图之,还要用到大量的珍稀药材。 以她们母女如今的处境,怎么能弄到治病所需的药材呢? 所以,她今日替月公主治病,已经拋下了鱼饵,如果计划顺利,很快太医院的药材能为她所用。 李丝絮挑了一本《道家杂谈》,研墨铺纸开始临摹书上的笔跡。 自小练书法的功底还在,等临摹的字跡跟书上所差无几,她开始在杂谈书页空白处添上渡气救人之法。 仅仅是渡气之法,会不会筹码不够? 思虑再三,她大笔一挥,还添了一样预防天的种痘之法。 李丝絮深信,替月公主渡气救她的法子若只能让鱼咬饵,那么预防天的种痘之法,一定能震撼到太医院那些老头子,让鱼心甘情愿上鉤。 將《道家杂谈》上的字跡临摹得像模像样,再细细添写完渡气和种痘之法,用了一整夜功夫。 李丝絮刚慵懒地伸个腰,打算好好补一觉。 青荷著急慌忙进来:“小主子,不好了,娘娘被吴嬪娘娘请去了若水轩。” “知道了!” 杂谈上新添的字跡已然干了! 李丝絮不慌不忙將书页合上,吩咐青黛:“你去一趟太医院,找替徐才人诊病的那个太医,说徐才人吃过他的药不见好转,青天白日嚷著闹鬼。” 小主子衝撞了徐才人后,徐才人又是撞鬼又是长出一身骚痒入骨的疹子。 她家娘娘如今被吴嬪请去了若水轩! 可见吴嬪也没有要护著她家娘娘的意思。 小主子这会儿不去救人,却让她跑一趟太医院找替徐才人诊病的太医? 青荷一头雾水! 但触上李丝絮泛著寒意的双眸,却莫名觉得她家小主子这么做另有深意,忙急匆匆去太医院喊人了。 等青荷一走,李丝絮这才往若水轩赶…… 若水轩內! 徐才人看到吴嬪身边的鱼美人,仿若惊弓之鸟。 “啊,有鬼!” 她指著鱼美人悽厉地惨叫一声,两眼翻白瘫倒在地。 宫女扶住倒地的徐才人,她身边的张公公砰地一下跪在吴嬪身前。 “求吴嬪娘娘替我家小主子持公道。” 张公公顶著一张猪头脸声泪控诉:“前儿在园子里,小公主撞到我家小主身上后,小主连日来噩梦不断,长出一身不能见人的疹子,太医施治不见好转,如今连青天白日也嚷著有鬼。” 鱼美人一到若水轩,徐才人惊声尖叫,將她嚇得够呛,害怕地直往吴嬪身后躲。 她人虽疯傻,心智如同几岁稚童,却听出张公公好像在说李丝絮坏话。 鱼美人不干了! 她忘了害怕,从吴嬪身后钻出来,委屈地告状:“坏人,他欺负丝丝。” “哟,奴才哪有胆子欺负小公主?” 张公公喊冤:“我家小主游园时不见了皇上赏赐的流丝金步摇,小主丟簪子时,小公主鬼鬼祟祟猫腰往林子里钻,小主因此盘问了几句小公主可曾拣到簪子,谁成想小公主气性大,狠狠撞向我家小主,还咒小主被百鬼缠身,浑身流脓。” “吴嬪娘娘容稟,小公主向来乖巧,为何如此反常?” 张公公睨一眼鱼美人,眼睛里藏著恶毒的恨意:“奴才听说鱼美人入宫前出自道观,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 “小公主先咒了我家小主,下一个遭殃的又是哪位娘娘?” “长此以往,九玄宫不得安寧。” 张公公以头触地:“还请吴嬪娘娘儘快让人施法,驱走小公主身上厉鬼……” 对於心思简单的鱼美人而言,张公公绕了十八弯的话她压根听不懂。 但她感受到了张公公眼睛里溢出来的恶毒,听出他对吴嬪说的这番话对李丝絮有恶意,因此被鬼附身之类的话,她听成了张公公骂她家丝丝是厉鬼。 鱼美人快气死了! “不是,丝丝不是鬼。” 她眼里蓄著委屈的泪水,扯著吴嬪的衣袖猛摇头:“丝丝不是鬼,丝丝小仙女!” 李丝絮:“……” 吴嬪若真护著她娘亲,不会將什么也不懂的鱼美人传唤来若水轩。 更不会任著张公公诬陷她被厉鬼附身。 鱼美人其实压根没有闹明白张公公和吴嬪打的什么主意,心智如同稚童的她,却一心想著护住自己。 看心思单纯的鱼美人被玩弄於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看鱼美人扯著吴嬪的衣袖哭得可怜兮兮。 张公公血口喷人时已经站在了若水轩门外的李丝絮,这会儿感觉心尖在冒火。 她的確被厉鬼附身了! 现在这个厉鬼,要替她娘亲討个公道,將欺负她娘亲,敢算计她的魑魅魍魎统统烧成灰烬。 “青天白日的,若水轩真是唱了一齣好戏!” 李丝絮跨过若水轩的门槛,站在吴嬪和张公公面前:“你这狗奴才口口声声扬言本公主被厉鬼附身,若本公主身上的厉鬼驱不走又当如何?” “驱不走?” 张公公死死盯著李丝絮,面色狰狞:“驱不走,只能烧死了!” “好得很!本公主等著,等著看被厉鬼附身的人烧死!” 李丝絮狠踹张公公一脚,看著吴嬪冷笑:“娘娘,丝丝身为父皇的女儿,再不受宠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娘亲更是父皇亲封的美人,无凭无证,在娘娘管辖的九玄宫內,一个奴才也能隨意诬陷丝丝和娘亲了吗?” 李丝絮一出现,鱼美人丟开扯住吴嬪衣袖的手,往李丝絮身边靠,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她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李丝絮,满脸都写著丝丝好厉害。 触上她家娘亲泛著泪的星星眼,李丝絮不禁心里柔软了一下,將她往后拉,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 吴嬪怔住了! 一个胆小如鼠、性子怯弱的小东西,赶来若水轩后一口一声本公主,还直接上脚將张公公踹翻在地。 更是敢仰头直视她的目光,还出声质问她。 小小矮矮的人挡在鱼美人身前,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第5章 好恶毒的局 是什么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 莫非真是被厉鬼附身了! “张公公,凭你一面之词,怎可构陷鱼美人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 吴嬪出声责怪:“胆敢诬陷当朝公主,真是罪不可恕,你说丝丝对徐才人下咒,可有证据?” “娘娘,奴才冤啊,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诬陷小公主。” 张公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狠毒盯著李丝絮和鱼美人:“玲瓏居的秋兰可以作证,鱼美人对我家小主怀恨在心。” …… 李丝絮占了原身后,从青荷那儿得知,鱼美人不再承宠,玲瓏居的下人死的死走的走。 除了一个杂役太监,只剩下她和秋兰两个宫女。 秋兰近来染了咳疾臥床不起,只有青荷一个人近身伺候,才会让徐才人钻了空子欺负她们娘俩。 她的娘亲虽痴傻,却是心地善良,很体恤下人。 她钓鱼煮了鱼汤,娘亲还从嘴里省下半碗,让青荷端去给养病的秋兰。 等秋兰跟著若水轩的宫女进殿,李丝絮瞧她气色红润,哪有半点染了咳疾臥床不起的病態? 秋兰进殿后,心虚地避开鱼美人和李丝絮的目光,跪在吴嬪脚下。 “奴婢见过吴嬪娘娘!” 吴嬪温声开口:“张公公说你家主子对徐才人怀恨在心,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徐才人性子跋扈……” 像是顾虑在若水轩说徐才人的坏话不好,秋兰欲言又止:“徐才人仗著得宠,多次与我家娘娘起衝突,娘娘对徐才人怀恨在心,便施妖法咒术,引厉鬼附身在小主子身上。” “我家娘娘入宫前修过道,当初进宫,带了不少曲谱和道家典籍,医道相通,《道家杂谈》上记载了有妖术邪法。” “徐才人丟簪子那日,小主子性情反常,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从娘娘一入宫,就是奴婢贴身伺候,奴婢本该忠心护住,但得知徐才人中邪术,终究担心娘娘痴傻,將小主子养歪了。” 鱼美人震惊了! 她听懂了,听懂了。 秋兰在说她对丝丝不好,她要害丝丝。 她怎么会害丝丝? 鱼美人激动地指著秋兰,气得嗷嗷直叫。 李丝絮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冷静地开口:“整个九玄宫都知道,从得了痴症后,我娘亲心智如稚童,所以,你是在说一个心智如稚童的人施妖术邪法害人?” “欺负我娘亲身患痴症,百口莫辩!” 李丝絮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 “小主子……” 秋兰害怕地缩了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挺直了脊背:“奴婢岂敢诬陷娘娘?娘娘带进宫的道书,的確记载了害人的妖法咒术,还请吴嬪娘娘派人到玲瓏居一搜便知。” 李丝絮昨晚临摹《道家杂谈》时,仔细翻了翻玲瓏居书架上的那几本书,上面並没有记录什么害人的妖法咒术。 看秋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李丝絮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后宫的险恶。 好恶毒的一个局! 玲瓏居人少,想趁虚而入做些手脚太容易了。 只怕现在吴嬪派人去搜,真的能搜出一本载有妖法咒术的道书。 李丝絮以为,光凭著喊打喊杀的徐才人,布不成这样一击必中的杀局。 果然,吴嬪怜悯地看鱼美人一眼,沉声道:“为了还妹妹一个清白,那便派人去搜一搜玲瓏居吧……” “荒唐!” 吴嬪话音未落,若水轩门口传来一道怒斥声,紧接著拎著药箱的王梓青昂首阔步走进来。 也不知道他在殿外听了多久,给吴嬪见过礼后,他怒而一指张公公。 “真是满口胡言乱语!” 王梓青朝吴嬪拱了拱手,语声清越开口:“娘娘,徐才人和这位公公是中毒了,却满口胡言扯什么妖术咒语,幸亏下官及时赶来若水轩,不然岂非让鱼娘娘和公主蒙受了不白之冤。” 王梓青看一眼在哄鱼美人的李丝絮,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揭开,露出一节长著叶片的小树枝。 “娘娘请看!” 王梓青出身名门,与当今皇后同出一脉。 其曾祖父王敬直为南平公主駙马,他祖父王燾借著在弘文馆任职,整理了大量医书,王梓青受祖父影响,十分痴迷医术。 故此才拜师在孙医正名下,成了孙医正的入室弟子,任职於太医院。 任职太医院品阶虽低,但因为他显赫的出身,后宫谁不高看这位年岁轻的太医一眼。 对上摊在面前的一节树枝,吴嬪愣住了:“这是什么?” “此为漆树的树枝叶干,下官截取其中一段,连叶子也完整留存,就是为了找出徐才人中毒的病因。” 王梓青突然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长疹子的手腕:“臣在自己身上试过,漆树的汁液,叶子和叶片上的毛絮,沾上都会致使身上起毒疹,痛痒难当,严重时更可能会丧命。” 太医院的小医痴,果真名不虚传! 为治徐才人的病,竟在自己身上试药? 他手腕上的疹子红肿一片,甚至有腐烂之状,让吴嬪看得直皱眉头。 王梓青却浑然不在意,將袖子挽下:“娘娘不必替下官忧心,下官已经配过药汁清洗,很快能痊癒。” 李丝絮:“……” 吴嬪是会替他忧心的样子吗? 当眾挽衣袖,还在自己身上试药? 真是只傻狍子! 醉心於医术,眼神十分狂热的王梓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何不妥。 他侃侃而谈:“相信娘娘看过臣手上的疹子,会发现臣身上长的疹子和徐娘娘身上的一样,皆是因沾了漆树的毒汁毛絮中毒。” “而这节截取的漆树枝叶,正是臣那天在徐娘娘丟簪子的园子里找到的。” 他十分篤定道:“可见徐娘娘找簪子时,不小心碰到了那株漆树,才染上一身疹子。” 一口气说完事情始末,他一指跪地目光躲闪的张公公。 “徐娘娘中毒了,又何来被妖术所咒的歪理邪说?此人却说小公主被恶鬼缠身咒了徐娘娘,当真其心可诛。” 他一身正气道:“娘娘向来体恤弱小,在后宫素有贤名,千万不能被刁奴所惑,铸成大错。” 第6章 遍体生寒 看吴嬪脸色阴晴不定,李丝絮觉得眼前的太医虽傻了些,却没让她失望。 傻狍子也有傻狍子的妙用! “本宫掌管著偌大的九玄宫,难免有所紕漏,多亏了王大人及时赶来,没有让鱼妹妹和丝丝蒙受不白之冤。” 吴嬪凉颼颼看张公公一眼,柔声开口:“敢问王大人,徐才人一身疹子是中毒所致,青天白日嚷著见鬼又是为何?” “这个嘛……容臣再替徐娘娘號个脉……” 王梓青隔著丝帕,將手搭在徐才人脉搏上。 少顷,一脸严肃开口:“徐娘娘足阳明经气逆乱,痰气阻至经脉、臟腑,致使气机失常,精神错乱,夜发噩梦不止。” “如今竟连青天白日的也嚷著见鬼?” 他顿了顿才道:“徐娘娘这是渐生癲狂之兆……” 夜梦多了容易精神发狂! 患了癲狂之症,可就跟鱼美人一样不能再承宠,甚至有可能会被打入冷宫。 后宫的美人如过江之鯽! 皇上又怎么会放著那么多娇滴滴的美人不宠爱,而多看一眼得了癲狂的疯子? 看著被宫女扶住,本该晕迷不醒的徐才人猛颤了一下,李丝絮不禁冷笑失声:“徐才人自有太医诊治,敢问娘娘,丝丝和娘亲能回玲瓏居了吗?” 吴嬪目光复杂看一眼李丝絮,一脸疲惫挥了挥手。 李丝絮离开的时候,却顿住步子:“对了,我娘亲变痴傻前,娘娘当真与我娘亲十分交好吗?” “今日之事,是本宫受了刁奴蒙蔽。” 吴嬪解释完,疲累地揉了揉额头:“丝丝为何会这么问?” “那是因为,娘娘只知道我娘亲入宫前出自道门,却不知道这个道门是玉真观。” 李丝絮冲她微微抿嘴一笑:“构陷我娘亲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將玉真公主置於何地?父皇母后得知,不知该如何震怒?” “相信以娘娘的聪慧,不会让这九玄宫的刁奴们连累了娘娘!” 李丝絮丟下一句话,带著鱼美人离开了! 吴嬪却遍体生寒! 鱼美人竟出自玉真观? 玉真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兄妹之间感情十分深厚,因为先帝在时,帝后和公主屡屡涉政,將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皇上登基后,玉真公主立誓不嫁,遁入道门,给皇亲贵胄做了表率。 因此,皇族中多了很多閒散亲王。 皇上感谢玉真公主识大体,在京郊风水极佳地建造了玉真观做她的道场。 当今皇上兄友弟恭,极为善待兄弟姐妹。 玉真公主竟是鱼美人背后的靠山? 她一直以为鱼美人变痴傻后,还没有被发配去冷宫,是因为她在皇上面前替鱼美人求情。 现在看来,她错了! 若今日若水轩构陷鱼美人用妖术邪法害徐才人一事传出去,那她就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啊! 下场会是什么? 吴嬪不寒而慄,出了若水轩后吩咐贴身宫女:“秋兰不能留了,儘快处理乾净。” “一时半刻不好下手。” 宫女小声稟报:“月公主去了玲瓏居,头先派去玲瓏居的人没能得手。” 宫女的意思是说,能从玲瓏居搜出载有妖术咒法的道书一事。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瞎了眼!” 吴嬪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攀上的杨贵嬪和月公主?本宫真是小瞧了那个小东西……” 月公主是悄悄儿来的玲瓏居。 她溺水醒来后,养了一晚身子无恙。 从贴身伺候的宫女那儿得知是李丝絮救了她,便对这个会钓鱼,还能渡仙气救她的妹妹很好奇。 听到她母妃跟嬤嬤商量,要赏赐玲瓏居。 她等不及抱上一盒子糕点,偷偷溜来玲瓏居找妹妹了。 玲瓏居人少,李丝絮和鱼美人去了若水轩,青荷又被李丝絮支去太医院,她溜进玲瓏居的时候,只撞到一个杂役太监。 “你站住!” 小太监一瞧见她想跑,月公主喊住他:“玲瓏居怎么没人?丝丝妹妹人呢?” 一声丝丝妹妹,让小太监敛了眼眸內的凶光,转过身来恭敬地回话。 “我家娘娘和小主子去了若水轩。” “若水轩?” 月公主对九玄宫不熟,问了几次路才摸到玲瓏居。 怕转来转去跟她的丝丝妹妹错开了,乾脆抱著糕点盒子坐在石凳上。 “那本公主等她回来!” 吩咐小太监去若水轩找人,月公主百无聊赖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实在太无趣,便蹲在溪流边瞧鱼美人种的。 等李丝絮带著鱼美人一进玲瓏居,听到动静的月公主朝她扑过去。 月公主今日穿了一件刺绣的染印长裙,奔向李丝絮时翩翩如舞动的蝴蝶,她差点將李丝絮抱了个满怀,但是看到她身侧的鱼美人,终究感觉如此唐突不妥。 “月儿见过娘娘!” 她朝鱼美人俯身见礼后,这才一脸欣喜拉住李丝絮的手:“妹妹,我是月姐姐。” 昨天湖边溺水那个? 她采荷时隔得太远没看真切。 溺水被救后,月公主又寡白著一张小脸,身上还沾了不少淤泥水草。 这会儿就近了看,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五官格外精致,唇角微微勾起时,眉眼里皆带了笑意。 当真生得一副好样貌! 如此鲜活灵动的人儿,她娘亲也该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吧? 等到了李丝絮,月公主满心欢喜,拉著她在石凳上坐下,打开装点心的盒子一样一样指给她看。 “妹妹,我带了好吃的点心,这是金丝小枣糕,鲜甜软糯。” “这一道松子百合酥,最是香酥可口,还有蔷薇水晶糕,咬一口有香味儿……” “这些都是月儿爱吃,我母妃常做的。” 她邀功似的问:“妹妹爱吃哪一样?” 李丝絮还没尝过味儿,爱吃哪一样不知道,但鱼美人已经瞪直眼睛,盯著摆在石桌上的点心猛咽了几口口水。 天天啃干硬的馒头,这些精美可口的点心,对鱼美人有著莫大的诱惑。 看她娘亲像小馋猫的样子,李丝絮捻了一块松子百合酥餵她。 “娘亲吃!” 鱼美人弯腰呜咽一口吞下,口齿含混不清点头:“呜,呜,好吃!” “好好吃!” 她挑一块蔷薇水晶糕送到李丝絮嘴边:“丝丝也吃!” 第7章 將死之人 吃了好吃的点心,鱼美人高兴得眉开眼笑。 她以为好看的点心最好吃,尽挑了蔷薇水晶糕餵李丝絮。 原来丝丝妹妹是这么跟她娘亲相处的? 看她们你一口我一口地餵点心,月公主撑著下頜在一旁看著,觉得甚是有趣。 吃了好些块点心,鱼美人打了个饱嗝。 李丝絮怕她噎著,忙让青荷取水来。 顺了半碗水的鱼美人满足地蹦著跑开了,一会儿拿了锄子和陶瓷盆出来,在溪边兰草丛一阵捣鼓。 月公主很好奇:“丝丝妹妹,玲瓏居的兰都是娘娘亲手种的吗?” “嗯!” 鱼美人拂拭鬢髮时,沾了泥的手抹在脸上,顿时像只小猫。 李丝絮宠溺地笑了笑:“我娘亲最爱种。” “我母妃也爱种,清醉阁养了很多,最好看的是木香和蔷薇,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整个清醉阁都是木香的清香味儿。” “不过这会儿清醉阁的木香谢了,蔷薇倒是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的,等你来清醉阁,姐姐带你赏……” 李丝絮和月儿说话的功夫,鱼美人已经挖了一丛兰草栽种在陶瓷盆里,小心翼翼捧到石桌前。 “给月月!” 月儿没成想鱼美人捣鼓了半天,是挖兰草送她。 她惊喜地指了指自己:“娘娘送我的?” “嗯嗯!” 鱼美人头点得像鸡啄米,眼睛里亮晶晶:“点心好吃,月月要来找丝丝玩儿,一块儿玩!” 李丝絮:“……” 就,有一点点心酸! 她娘亲心智如稚童,却懂得来而不往非礼也。 吃了月公主带来的点心,要挖了自己最心爱的兰草送她。 还有,因为鱼美人的失宠,原身不要说在宫里被人孤立,除了青荷,就是下人也没有给过她们母女好眼色,更別说有玩伴。 李丝絮瞧见鱼美人小心翼翼捧著兰草往月公主手里塞,眼睛里满是欣喜,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终於有个玩伴高兴。 也希望月公主以后常来找她玩儿。 月公主的母妃杨贵嬪,是一宫主位,又与皇后十分交好,常有赏赐源源不断流入清醉阁。 清醉阁不缺什么,却从没有人给月公主送过。 被鱼美人塞了一盆兰草,月公主极为稀罕,虚心地向她请教如何养。 鱼美人说起养头头是道,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口齿也伶俐了不少。 李丝絮这具身子到底是体虚气弱的孩童,昨晚临摹《道家杂谈》中的字跡一晚上没睡,听她娘亲小嘴说得叭叭,太困了头一歪靠在鱼美人肩上。 等月公主捧著兰草离开玲瓏居,被青荷抱回屋的李丝絮睁开眼睛。 “可搜到了?” “不曾!奴婢翻遍了整个书房,连玲瓏居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没有秋兰说的那本道书。” 青荷顿了顿:“不过奴婢路过杂役间时,小卓子昏倒在地,奴婢掐了一回人中他才醒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是还没有得手,月姐姐突然来了玲瓏居,也是歪打正著。” 秋兰从若水轩回来后,被青荷关在了耳房,不知想到了什么,秋兰缩在屋子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这时候,开锁的声音传来,耳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丝絮浑身冒著寒气抬脚跨过门槛。 李丝絮身边跟著青荷,明明她只及青荷的腰那么高,但秋兰却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气势,这股气势压得她一时透不过气来。 被李丝絮泛著寒光的眸子扫过,秋兰大热天地打了个寒颤。 “小,小主子……” 秋兰舌头打结:“奴,奴婢在若水轩说娘娘记恨徐才人,施妖法咒术引厉鬼附身在小主子身上是有苦衷的,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为了小主子……” 给了她一个戏謔的冷眼! 李丝絮清冷地开口:“哦,你是如何为了我的?” “奴婢的確诬陷娘娘,背叛了娘娘,但这么做,却没有害小主子的心思。” “咱们娘娘痴傻,不能护住小主子,小主子这么些年跟著娘娘缩在玲瓏居,饱一顿饿一顿,活得还不如吴嬪娘娘身边一条狗。” “小主子是奴婢守著长大的,奴婢又如何不心疼小主子?” 秋兰躲开青荷的目光,一咬牙直直看著李丝絮:“小主子身份贵重,若是养在吴嬪娘娘身边一定金尊玉贵……” 不等秋兰的话说完,青荷瞪直眼睛,快气炸了! “你好恶毒,想让娘娘和小主子骨肉分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安的什么心?” “当初娘娘得宠时,心善救了你这贱人一命,让你进玲瓏居当差,你个恩將仇报忘恩负义的东西,诬陷娘娘想要拆散她和小主子。” “娘娘对你哪儿不好?赏我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你哪样……” 竟有人恶毒地想要拆散娘娘和小主子? 青荷气得暴跳如雷,擼起袖子一巴掌朝秋兰脸上甩过去,再加踹两脚,秋兰倒在地上她还要往上扑。 “不过是將死之人,別脏了自个的手。” 李丝絮拉住青荷,盯著秋兰冷笑一声:“吴嬪虽是一宫主位,但她膝下无所出,如何能一直得宠?她授意你害死我娘亲,好让我名正言顺寄养在她膝下?” “不,不!” 被李丝絮如锐芒般的眼神盯著,秋兰跪趴在地上著急的辩解:“奴,奴婢当真是为了小主子,不忍小主子跟著娘娘受苦,没有要害死娘娘的意思。” “所以,本公主该谢你,为了我这个小主子谋锦绣前程?” “別说我娘亲痴傻,膝下没有儿女傍身,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存活?你在若水轩诬陷我娘亲施妖法咒术,若一旦被你得逞,她能逃过一劫?” “从一开始,你和吴嬪就要置我娘亲於死地。” 李丝絮眸子里像染了寒冰,逼近一步:“秋兰,你是吴嬪的人吧?吴嬪安插在我娘亲身边的奸细。” “若水轩诬陷我娘亲一事败露,你知道以吴嬪的手段不会留活口,才趁她下手前跟我溜回玲瓏居,且想用为我谋前程的言巧语矇混过关。” 第8章 她能看穿人心 “见识了本公主在若水轩的手段,你將希望寄托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想从我这儿搏得一线生机,吴嬪已经打草惊蛇,你赌她不敢將若水轩的事情闹大,赌她暂时不敢明目张胆朝玲瓏居下手。” 李丝絮突然出手掐住她的颈脖,眼神狠厉:“说,我娘亲变痴傻一事,是不是跟吴嬪有关?吴嬪让你在我娘亲的膳食里下毒了?” 只有六岁的小公主,是如何看穿人心的? 她什么都知道? 李丝絮的眼神太可怕,秋兰冷颤了几下后瞳孔急骤地收缩,两眼一翻要晕过去。 “本公主让你晕了吗?” “在若水轩时,你亲口说本公主性情大变,被厉鬼附身了?那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厉鬼!” 李丝絮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出手如电在秋兰身上点了几下,將她狠狠踹翻在地。 秋兰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直流。 “放,放过奴婢!” 她颤著身子求饶:“吴嬪娘娘……你,你再厉害,斗不过吴嬪娘娘!” “是么?” 李丝絮似乎嫌掐她脏了自己的手,掏出丝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本公主先让你每日午时三刻被百蚁噬心,暂且留你一条命苟延残喘。” “让你生不如死看著,吴嬪被本公主拽下来那一天!” 她还太弱小了! 凭手里捏著一个秋兰,也掰不倒吴嬪。 且吴嬪在鱼美人怀上身孕时已经下手,手段如此隱晦,又踩著她娘亲步步高升晋了嬪位。 如果在宫里没有帮手,一个膝下没有皇子公主的婕妤是如何晋的主宫嬪位? 她要抽丝剥茧,在掰倒吴嬪前揪出幕后帮凶。 “她留著还有些用处!” 熬一整夜又在若水轩斗智斗勇,然后出手惩治了秋兰,已经用尽李丝絮一身力气。 她让青荷將秋兰关押起来,嘱咐她:“本公主要去补一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別吵醒我。” “是,小主子!” 青荷被李丝絮狠厉的眼神和手段嚇懵了! 她隱隱觉得,眼前小主子绝不是原来那个。 但! 那又何妨? 她的小主子不再胆小如鼠,她的小主子不再是只会抱著娘娘哭唧唧那个。 娘娘如今痴傻,心智如几岁稚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处处是陷阱深坑、群狼环绕的后宫,只有她是真心护著娘娘。 且,一定能护住她家娘娘! 要不是有她,偽装得那么好的吴嬪娘娘如何会露出马脚? 要不是有她,怎么会知道秋兰竟是吴嬪派来娘娘身边的奸细? 青荷隱在溪流竹丛旁看著潺潺流水好半晌,听到鱼美人寻她的声音,像是在心里坚定了什么,忙站起身…… 等李丝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是被鱼美人的嘘嘘声吵醒的。 “嘘!嘘!不许喊丝丝,让丝丝睡觉!” 李丝絮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娘亲对著进屋伺候的青荷嘘嘘,问题是,她嘘嘘时趴在她耳边,嘴里呵出来的热气吹得她颈脖子痒痒的。 大热天的,也不知道她趴在她床头瞧什么,离她这么近。 她嘘嘘的样子又萌又呆,还有些欲盖弥彰,青荷看李丝絮睁大眼睛在看鱼美人,一时憋不住笑了。 这下,更急得鱼美人手舞足蹈。 然后一对上李丝絮的视线,她嚇了一大跳:“丝丝醒了?” “醒了,找月月!” 鱼美人欢天喜地將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抽出来,拿著一支漂亮的蝴蝶簪子在李丝絮眼前晃来晃去,笑得眉眼弯弯。 “丝丝簪好看!” 一旁的青荷忙解释:“昨天小主子睡著后,清醉阁的贵嬪娘娘让嬤嬤送赏赐来咱们玲瓏居,赏了不少吃食点心,赏了笔墨纸砚,还赏了小主子和娘娘几套衣裳首饰。” “娘娘说小主子簪蝴蝶簪子好看,一早就拿著这支簪子守著等小主子醒来,好一起去贵嬪娘娘那儿谢恩。” 清醉阁那边昨天就送了赏赐,这会儿她和鱼美人还没去谢恩? 著实有些失礼了! 鱼美人嚷嚷著要替她簪发。 李丝絮忙让青荷伺候她洗漱更衣,鱼美人给李丝絮挽了个小揪揪,插上那支好看的蝴蝶簪子,拉著她兴高采烈出门了。 如月公主所说,清醉阁的蔷薇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在阳光下娇艷欲滴,著实美煞了。 跟著引路宫女一路往正殿去,走在蔷薇丛下李丝絮只感觉清香四溢,鱼美人更是顿住步子,想去掐开得正艷的蔷薇。 一来清醉阁就掐杨贵嬪养的蔷薇不好,李丝絮很是无奈,只得折回身去牵鱼美人。 “娘娘,鱼美人和十公主到了!” 李丝絮牵著鱼美人进殿,来不及看主座上首的美人,就瞧见端坐在她身边的月公主在挤眉弄眼。 鱼美人咧开嘴冲月公主笑。 李丝絮忙拉著她俯身见礼:“见过贵嬪娘娘,娘娘昨天派人送赏赐来玲瓏居,丝丝和娘亲今日才来谢恩,著实失礼了!” “快起身!” 杨贵嬪让李丝絮免礼平身,温婉含笑:“你这孩子,月儿要有你这般沉稳,本宫就宽心了。” 李丝絮看眨著眼睛的月公主一眼,忙福了福身。 “月姐姐活泼灵动,丝丝是比不上的。” “她也就是只皮猴子,整日没个正形逗本宫开心。” 给李丝絮和鱼美人赐座后,端庄温婉的杨贵嬪笑意更深了:“本宫听说你练字习书到深夜,又在若水轩受了些惊嚇,身子可无恙了?” 在若水轩受了惊嚇? 这话怕是青荷的託词吧? 青荷这小心思,用不好適得其反。 李丝絮面不改色:“谢贵嬪娘娘惦记,睡一觉已经好多了。” 见她绝口不提若水轩的事儿! 没有仗著救下月儿,就想著拿清醉阁撑腰,杨贵嬪对李丝絮的好感又多了些。 杨贵嬪柔声问:“平日在玲瓏居念哪些书?” “道书和曲谱!”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玲瓏居没什么存书,只剩下我娘亲当初入宫前带的几本道书和曲谱,伺候我娘亲的宫女略识些字,丝丝平日里有跟著她念字识谱。” 杨贵嬪微微頷首。 鱼美人当初刚入宫时很得宠,颇识音律,极擅道家舞曲,为皇上所喜。 第9章 鱼要咬鉤了 道法精妙! 想来十公主救月儿的渡仙气之法,应该是鱼美人带进宫的道书上所载,恰好她跟著宫女识字时记住了,歪打正著救下月儿。 杨贵嬪也没有继续深究,让宫女取了茶和点心,以为李丝絮年岁小,应该会偏爱甜食,招待鱼美人和李丝絮的茶是清醉阁特製的果茶。 鱼美人端著喝一口,高兴得眼睛里冒光:“丝丝,好甜!” “那娘亲多喝一碗。” 看鱼美人咕咚咕咚喝得像头小水牛,李丝絮很无奈:“慢点,娘亲喜欢,丝丝这碗也给娘亲。” 李丝絮怕她呛著,还下意识伸手给她顺了顺背。 “不要!” 鱼美人猛摇头,喝完一碗水果茶满足的喟嘆一声盯著李丝絮:“好喝的,丝丝也喝。” “好,那丝丝陪娘亲……” 听月儿从玲瓏居回来说李丝絮和鱼美人相处甚是有趣,杨贵嬪还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这会儿看鱼美人和李丝絮互动,只將她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小的像个小大人,哄著她娘亲,处处体贴照顾娘亲。 连香甜的水果茶,娘亲喜欢也让著。 大的像个小孩子,说她不像个娘亲吧,偏偏又很是记掛小的。 有好吃的也不能少了她的。 一碗平常的水果茶娘俩个这般稀罕,可见她们在玲瓏居的日子过得並不好。 杨贵嬪莫名觉得有些触动,还有些心酸。 “月儿,快给鱼娘娘和你丝丝妹妹拿点心吃。” 杨贵嬪眼眸內多了一层柔光,嘱咐李丝絮:“月儿性子跳脱,你比她小却沉稳些,以后常来清醉阁走动走动,帮著本宫督促她一起练字……” 李丝絮和鱼美人跟著月公主赏,杨贵嬪还留她们在清醉阁用过午膳,离开时赏了几本书和一篮果子。 拎著果子回九玄宫时,恰好在门口撞到了从九玄宫內走出来的老太医,他身后还跟著拎药箱子的王梓青。 老太医一身仙风道骨,顿住步子抚著白的鬍子看李丝絮。 “见过十公主!” 王梓青上前一步见礼:“这是下官的师父孙医正,恰才与下官去若水轩替徐才人诊脉,徐才人的癲癇之症愈发厉害了,放火烧若水轩,烧死了一个太监……” 烧死了的那个太监是张公公吗? 吴嬪比她想的还毒啊! 她在徐才人身上动的手脚,的確会让她生出幻象,脉相有癲癇之兆,但不至於会精神错乱纵火伤人。 纵然是杨贵嬪的赏赐,还有她和鱼美人去清醉阁谢恩一事刺激了吴嬪想儘快处理乾净首尾,好来个死无对证。 但大白天的徐才人纵火烧死了张公公? 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见吴嬪的幕后帮凶就算在这宫里不能一手遮天,也绝对是个不容小覷的狠角色。 李丝絮一时后悔当初只囫圇吞枣翻过剧本,没有细细研读。 看孙医正探究的打量她,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眯缝著的眼睛似乎能將人一眼看穿,李丝絮忙从鱼美人拎著的篮子里取了两个蜜桃。 “吃桃子么?” 李丝絮將蜜桃塞王梓青手里:“昨天在若水轩,谢谢太医哥哥替丝丝解围,丝丝请你和孙医正吃桃子呀。” “香甜的蜜桃,很好吃噠,咬一口水汪汪的。” 李丝絮牵著有些害怕的鱼美人迈进门槛,又突然回头甜甜一笑,盯著王梓青握桃子的手。 “对了,太医哥哥,你的手真好看!” “你,你,你……” 王梓青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烫手得差点將手里的桃子扔掉。 李丝絮进了九玄宫,老远还听到孙医正在哈哈大笑。 卖萌可耻! 她容易吗? 那老头儿可不像傻狍子好对付,她要的鱼该咬鉤了吧…… 李丝絮回到玲瓏居,从青荷嘴里得知,若水轩走水烧死的確是张公公。 如果王梓青诊脉说徐才人有癲癇之兆,让她有失宠的可能,吴嬪这一手让徐才人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吴嬪手段如此狠辣,还有幕后帮凶相助。 而玲瓏居人少,她除了青荷,如今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的。 若她再不儘快做些什么,在这波譎云诡的后宫,她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更別提保护她娘亲了! 接下来几天,去过清醉阁的鱼美人张罗著在玲瓏居也种出一片蔷薇丛,李丝絮让青荷好好守著她娘亲,还让仔细看管关押秋兰的那处耳房。 她喊了杂役太监小卓子跟著,拿上鱼竿到太液湖那处芦苇丛旁钓鱼。 自从在若水轩闹过一场,清醉阁那边又赏了李丝絮不少吃食点心,玲瓏居的膳食改善不少,连小卓子都能吃上鬆软的白面馒头,鱼美人还赏过他几块点心。 大热天的自家小主子非要蹲在芦苇丛里钓鱼,小卓子想不明白直挠头。 他像个小尾巴跟著李丝絮忙活了半天,看到甩鉤下去半天水面上没动静? 他实在忍不住了,大著胆子问:“玲瓏居不缺吃食,小主子为何还要被太阳晒著钓鱼?” 也不是很晒啊! 有芦苇丛遮阴。 “自然是为了钓傻狍……不,钓鱼。” 李丝絮轻咳一声:“居安思危懂不懂?人生於忧患,死於安乐!” 守著鱼篓子的小卓子一脸苦恼:“小主子在掉书袋子吧?奴才听不懂。” “就是不缺吃食的时候,要想著没东西吃的时候,万一分膳太监再翻脸,我娘亲岂不是又要啃硬馒头?” 不远处芦苇丛旁的老柳树下探出半个脑袋,又缩回去。 李丝絮嘴角不著痕跡勾了勾。 “本公主钓鱼的时候,別尽在我耳边嘮嘮,回头將我要咬鉤的鱼给嚇跑了。” 她不耐烦的赶小卓子:“你去那边树林子里挖地龙给我做鱼饵。” 小卓子一离开,李丝絮拿了鱼竿走出芦苇丛,挑了靠近湖亭木桥长廊下的遮阴处甩鉤。 此处离芦苇丛旁的老柳树近,因为长期阴凉地上还长了不少苔蘚,她甩鉤时颇用了几分力气, 脚下一滑,眼看著要往湖里栽去。 柳树后传来一道疾呼声:“公主小心!” 第10章 绝世铁憨憨 李丝絮撑住一旁的桥墩险险稳住身形时,王梓青挎著药箱从老柳树后狂奔出来。 见她无恙,长舒一口气数落开了:“公主怎能不让下人伺候,独自一人在湖边垂钓,万一失足落水该怎么办?” “太液湖水深,此处又人烟稀少,若是公主不慎落水,鱼娘娘该有多伤心?” “难道忘了上次月公主……” 他是真急了! 像大人在训不听话的熊孩子。 对著这样真心实意替她著急的傻狍子,李丝絮心里涌上一股罪恶感。 “小卓子去帮我挖地龙了。” 她心虚的垂头:“你知道的,玲瓏居也没什么伺候的下人。” 眼前的小公主,两手交叠著垂头站在他面前,不像前几次见时透著一股古灵精怪,敢逗趣他那般灵动。 她头顶扎著个小揪揪,插的蝴蝶簪子在阳光下闪著淡淡的光泽。 王梓青离得近,连她头顶竖起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在若水轩时,她挡在鱼美人身前的样子,小小的身体里像是住著一个大人,让他惊讶小公主身上能迸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但她现在垂著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让王梓青想到了家中的妹妹。 小公主再如何坚韧,有勇气护著她的痴傻娘亲,也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啊! 王梓青常去各宫问诊,知道不受宠的低位妃嬪,活得还不如得宠主子身边的宫娥奴婢。 鱼美人因痴傻而失宠,小公主跟著她娘亲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上次月公主落水时,他撞到了小公主在钓鱼。 这次,小公主又顶著大太阳在钓鱼…… “下官没有责怪公主的意思,下官担心……” 触上李丝絮仰头看他时含水的眼眸,王梓青搓著手结结巴巴道:“下,下官王梓青,任职於太医院。” “上次在九玄宫门口將公主认成小宫娥,是下官失礼了!” 李丝絮瞧他紧张得直搓手,一脸窘迫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样子。 觉得不能再逗他了! 眼前的人,是她捉弄了几次,依然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以后要对珍稀物种好点儿。 “无妨的!” 李丝絮自嘲的笑笑:“丝丝就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过得还不如吴嬪娘娘身边的宫娥呢!” 王梓青又不行了! 觉得不了解小公主的难处数落她,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他为刚刚情急之下数落李丝絮內疚不已。 “下,下官……” 李丝絮打断他:“太医哥哥这是要去九玄宫替徐才人看诊吗?” “也,也不是!” 一声太医哥哥喊得王梓青又红脸了,支支吾吾开口:“下官是来找小公主的,下官很好奇小公主施的渡气之法,当真是仙家秘术吗?” “臣前几天下值回家,路过护城河边撞到一个落水的小哥,从水里救起来时脉搏气息皆无,情急之下试了试小公主渡仙气的法子,被小哥的家人打了……” 为给徐才人治疹子,在自己身上试药。 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哥,情急之下往人嘴里吹气? 脑补他被打时的画面,李丝絮差点爆笑出声。 这是什么绝世铁憨憨! 真的好想笑怎么办? “大人为医术献身的精神,值得丝丝钦佩!” 李丝絮很努力的憋笑:“但,不是所有溺水之人,都適合用丝丝渡气救月姐姐的法子。” “若是脉息气息微弱,救活的可能性极大;若是没了气息还有脉息,以適当的渡气之法导引,也有救活的希望;若是溺水过久再救上岸,就是神仙也回天乏力。” “渡气救人的法子其中还有讲究,渡气没救活时,还能按压导引爭取一线生机。” “只要掌握了施治之法,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稀奇,虽然这个法子是道书上所载,却並非什么仙家秘术。” 李丝絮解释:“我娘亲出自道门,当初入宫时带了不少道家典籍和曲谱,教我识字的宫女念过那本道书,丝丝就记住了。” 能將一个已经断气,快摸不到脉息的人救活。 这还没什么稀奇的? 王梓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小公主能不能让下官看一眼那本《道家杂谈》?” 说完,又觉得十分不妥! “是下官过於唐突了!” 他手足无措道:“如此神奇的术法,岂能外传……” “有何不可?” 李丝絮掏出早藏在宽袖下的那本《道家杂谈》塞给他:“玲瓏居的藏书不多,大人抄录好了记得再还给丝丝。” 握著书的王梓青不敢置信! 渡气救人的术法,小公主竟这么隨意塞给他了? 不是在做梦吧? 王梓青激动得声音发颤:“小公主当真要把这本《道家杂谈》借给下官?” “自然是当真!” “丝丝知道大人醉心於医术,也感谢大人那天在若水轩替丝丝解围,救丝丝和我娘亲一命,一早就备好了这本《道家杂谈》要送给大人。”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玲瓏居的藏书不多,这本书又是娘亲当初从道观带进宫的,娘亲十分宝贝它,丝丝只能借给大人抄录了。” “丝丝知道,各门的术法医术从不外传。” 李丝絮灵动的眸子眨了眨:“但丝丝却希望通过太医院,將渡气救人的法子,还有这本《道家杂谈》所载的医术方子传播出去,造福於大唐百姓。” “有用的医术方子只有流通,才能惠泽更多人,让患病之人减轻痛苦。” 李丝絮情绪有些低落:“也能让像我娘亲这般患有疑难杂症的人,得到正確的施治之法,早些好起来。” 透过老柳树树隙的斑驳阳光照在李丝絮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反射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王梓青觉得眼前的小公主身上隱隱有光泽在流转。 他心疼李丝絮的时候,更是被她说这番话时心中的大爱所动容。 身为医者,心中要有仁泽大爱。 王梓青深以为然! 若天下的医术皆不藏私,能让多少人免受患病的苦痛? 他激动之下朝李丝絮深深一揖:“下官不知该替太医院,还有替天下百姓,如何谢过小公主这份善心。” 第11章 大人人美心善 “丝丝不要大人感谢,只想请大人帮个小忙。” “大人能不能借丝丝几本粗浅的医书,还有送丝丝一套银针。” 李丝絮眨巴著眼睛,可怜兮兮道:“丝丝想学医术,治好娘亲的痴傻之症。” 小小年纪,一心想著护住她娘亲,想著替她娘亲治病。 面对如此有孝心的小公主,王梓青又不行了! “下官今日出诊,没有隨身携带医书,下次一定挑几本合適的送给小公主。” 他蹲下来打开药箱,取出一套银针塞给李丝絮:“这套针是臣惯用的,请了专门的匠人打磨所制,是为臣的祖父所送,先给小公主练针法用。” 王梓青跟李丝絮交流了他从小习医,他祖父如何教他在布包和书页上针刺,练习行针之法。 李丝絮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对了!” 她从宽袖下取出一道抄录的药方:“丝丝从我娘亲收藏的一本道书上,无意中看到这副治痴傻症的方子,大人能不能帮我看看?” 王梓青接过李丝絮递来的药方子,等看清上面写的什么,顿时两眼放光。 “这方子极为精妙,用药大胆,抄录的药材相生相剋,是下官行医以来不曾见过的,方子上有些药材还是太医院没有的。” “臣先拿回去给师父过目,若是方子適合娘娘,明日来给徐才人复诊时,下官抓好药材送来玲瓏居。” “再好不过了!” 李丝絮甜笑:“谢过大人,大人真是人美心善……” 李丝絮给的药方,上列药材品种繁杂,有几样药材还是太医院没有的。 王梓青將药方子和那本《道家杂谈》给孙医正过目后,下值出宫跑遍了京城各大药房,才將方子上的药材凑齐,给徐才人复诊时送来了玲瓏居。 “这一味红盐,是一个胡人开的药铺里买到的。” “听掌柜说是从来京城的天竺商人手中购得,很少有人买来入药,多是道观用来炼丹时用。” 王梓青兴奋道:“道家的药方子果真奇妙,下官也是去帮公主凑齐方子上的药材,才得知红盐出自雪地圣山,十分稀有。” “善以红盐入药能清除体內余毒,还能治风湿、肾病,及各样皮疹。” “这几本医书,是下官刚学医时祖父每日督促要背熟的,都送给公主。” “对了,太医院以犀牛角入药要记录在档,九玄宫没有替鱼娘娘去太医院传诊过,入药的这个犀牛角是下官从家中拿进宫的。” 王梓青说完,自觉失言。 触上李丝絮的目光,忙著急地解释:“公主不用过意不去,祖父收藏的药材不少,比起公主將溺水救人的术法借给臣抄录,臣为公主做的不及万一。” 李丝絮:“……” 这么大用来入药的犀牛角十分名贵啊! 眼前这个人,別人对他好一点,他恨不得挖心刨肺来奉还。 竟拿了他祖父收藏的犀牛角送来玲瓏居? 他这么傻,以后只能多罩著他了! 李丝絮感激地看他一眼:“大人今日替徐才人复诊,她可好些了?” “吃了臣师父开的药方子,徐娘娘脉相平稳很多。” 王梓青离开的时候,恰好拎著食篮子的青荷回了玲瓏居,听到他说徐才人的脉相平稳多了,感觉很奇怪。 “奴婢去取膳时,看到徐才人衣衫不整在九玄宫的游廊上跑,还大喊大叫有鬼缠著她,恶鬼来索命了。” “她那副样子十分狰狞可怖,著实嚇坏了奴婢。” “奴婢进玲瓏居时,瞧见她跟著往这儿跑,忙將门给掩上了,怕她跑进来嚇坏娘娘。” 青荷一边摆膳,一边衝著分拣药材的李丝絮道:“瞧她疯疯癲癲,连伺候的下人们也拉不住,王大人怎么还说她脉象平稳,症状有好转了?” 喊著有恶鬼索命,往玲瓏居的方向跑? 李丝絮若有所思:“疯了好啊!疯了才能活命。” 青荷不懂:“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丝絮將王梓青送的几本医书摆放在书架上,答非所问道:“青荷,你觉得让活在深宫中的女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自从她家小主子在若水轩大闹一场,玲瓏居的伙食改善不少,今日领的膳食,两荤两素配香喷喷的白米饭。 还有一大份清凉解暑的绿豆汤。 青荷闻到饭菜的香味都要咽口水了。 帮著鱼美人在墙根下挖了半天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下意识地回答:“没饭吃!”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李丝絮觉得青荷被她馋嘴的娘亲给传染了:“去喊我娘亲进来用膳吧!” 一道什锦鸡丝,一道燜炔鱼,鱼美人吃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满足地喟嘆一声,还伸手去擦沾了油的嘴巴。 李丝絮忙取出帕子替她擦了一回嘴上的油,又擦了擦她弄脏的手,才將王梓青送她的那套银针取出来。 鱼美人见了稀罕得不行:“哇,这么多针,丝丝是要用来绣吗?” “我会绣,我会绣,我跟丝丝一起绣。” 鱼美人兴奋得手舞足蹈,要来抢李丝絮的银针。 李丝絮按住她的手:“丝丝这针不是用来绣,是用来治病的,用这针治好了娘亲的病,娘亲就能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哦!” “娘亲想不想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 李丝絮哄著她:“娘亲乖乖坐著不动好不好?” 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 鱼美人星星眼,端端正正坐好乖巧地点头:“好,要跟丝丝一样厉害。” 人的痛觉神经是分布在皮肤的表层,如果飞针刺入那一刻,迅速破皮,可以在来不及感受疼痛时,针已经刺入人体穴位。 李丝絮对自己的行针术十分自信,隔著衣衫也能准確地找准穴位,且能做到飞针弹进穴位,让患者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夏天的衣衫薄,李丝絮就没让鱼美人撤衣了。 她让鱼美人闭上眼睛,刚取一根针飞速弹入她的合谷穴,好奇的鱼美人悄悄儿將闭上的眼睛打开一条缝,看清楚扎在自己手上的银针,嚇得一弹而起。 “丝丝坏,丝丝拿针扎我。” 第12章 很不对劲啊 她蓄著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因为李丝絮骗了她伤心不已,还要伸手去拔掉手上那根银针。 李丝絮:“……” 还是高估了她的娘亲啊! 李丝絮无奈之下,只得出手如电在她颈后一击,伸手撑住往下滑倒的鱼美人,让青荷帮著扶在榻上躺好。 击晕她替她行过一回针后,李丝絮再行针时都会选择鱼美人入睡后。 她睡觉跟孩子一样,睡得特別沉。 行针时只要不扎痛她,她不会醒来。 行针的问题解决了后,喝药时又遇到麻烦。 是药三分苦! 喜欢喝汤的鱼美人喝过一口李丝絮熬好的药汁后,眉头都打结了,眼泪汪汪说李丝絮骗她,一见她就跑。 穿剧前有多少身份显赫之人,想请她这个隱世医门传人出手而不得。 李丝絮觉得鱼美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去过一趟关押秋兰的耳房后,李丝絮拿著熬好的药进了玲瓏居书房,取出清醉阁杨贵嬪派人送来的一罐蜂蜜。 因为蜂蜜很甜,鱼美人老偷偷打开罐子將指头往蜜罐里搅,然后放在嘴边舔,李丝絮没眼看,就將这罐蜂蜜偷藏在了书房的暗格內。 这会儿取出来,跟熬浓稠的药汁一起搅拌,待半干后再一个一个搓成蜜丸,用油纸包起来。 李丝絮搓著蜜丸想,药里掺入了蜂蜜的甜,她娘亲该愿意吞下了吧? 正在寻思著,玲瓏居屋外突然传来鱼美人惊恐的尖叫声,还有青荷气怒交加的呵斥声。 “徐才人,快放开我家娘娘!” “不放,不放,让小傻子解了我身上的咒术。” “我不要看见鬼了,鬼好可怕,青面獠牙,爪子好长,一抓好痛的,呜呜呜……” 李丝絮丟下手中搓好的蜜丸跑出来,瞧见徐才人將她娘亲扑倒在地,鱼美人疼得嗷嗷直叫,手脚並用试图推开徐才人。 但是徐才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死死抱住鱼美人在地上打滚。 眼看著两人抱著要滚到墙根下新栽的蔷薇枝上,那枝上可是有不少刺,青荷和小卓子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叫一声扑上去猛拽徐才人。 “你个臭疯子,再不放开我家娘娘,奴婢跟你拼命。” “快放开我家娘娘!” 三方混战成一团,追著徐才人来玲瓏居的宫女太监却袖手旁观。 李丝絮眸子里掠过一抹冷芒,在眾目睽睽之下蹲身,伸手如电扯住徐才人一把头髮。 “是你自己撒手,还是本公主帮你撒?” 装疯弄傻还跑来玲瓏居了? 李丝絮下手用了狠劲儿,拔住的还是徐才人发梢尾端一大撮头髮,用的劲几乎要將徐才人的整个头皮给扯下来。 徐才人疼得嗷的惨叫一声,鬆开了掐鱼美人的手。 就在李丝絮以为她要从鱼美人身上滚下来时,徐才人突然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盯著李丝絮。 不对劲! 李丝絮几乎是在徐才人抬眸时,疾如闪电翻转袖腕取出银针。 但因为离得近,还是太晚了,徐才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儿,竟什么也不顾,不要命地朝她猛扑过来。 李丝絮救了月儿后,去清醉阁谢恩举止有度,杨贵嬪怜她们母女艰难,那日离开时嘱咐她玲瓏居缺什么,只管派人来清醉阁说一声。 李丝絮却什么也不要。 独独说鱼美人喜爱清醉阁的蔷薇,派小卓子到清醉阁討要了宫婢修剪下来的蔷薇枝。 小小年纪如此沉稳! 明明对月儿有那么大的恩情,却不会挟恩图报。 杨贵嬪因此更喜欢李丝絮了。 月公主下学后要来玲瓏居找李丝絮玩,杨贵嬪想著她们小姐妹几日不见,忙让她奶嬤嬤和伺候的宫人跟著来一趟玲瓏居。 月公主刚走到玲瓏居门口,听到了里面嘈杂的喧闹声。 跨过门槛就瞧见披头散髮的徐才人扑倒了她的丝丝妹妹,双手还死死掐住丝丝妹妹削瘦的手臂。 这还得了! “你撒手!” “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欺负丝丝妹妹和鱼娘娘,当本公主是死的不成?” 见徐才人不为所动,护妹心切的月公主气急,飞扑上去狠狠撞向徐才人。 李丝絮虽恨极了欺负她娘亲的徐才人,但徐才人还罪不至死,因此在她身上动的手脚,只是让她连夜频发噩梦,有癲狂之兆。 不至於疯癲成这样! 再说,医术精湛的孙医正替徐才人开过方子,王梓青也亲口证实徐才人脉象趋於平稳。 眼前掐住她手臂的徐才人眼眶血红,力气大得惊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以柔弱自称的后宫美人,一身的力气怎么能比男人还大? 很明显,徐才人不对劲! 怕飞扑过来的月公主受伤,李丝絮好不容易趁她鬆懈时挣开手,要捏著银针狠狠扎向徐才人腰间,月公主身边的嬤嬤突然飞起一脚踹过来。 徐才人身子顿时像断线的风箏,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跌倒在刚种的蔷薇枝上。 悽厉的惨叫一声后,她两眼一翻滚倒在地。 “我家小主患病,你们怎么能动手打我家小主?” 跟著徐才人来的太监宫女,这才像是缓过神来。 一溜烟往玲瓏居外走,嚷著要找吴嬪来做主跑了。 李丝絮懒得管晕倒在墙根下的徐才人,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和月公主一起去扶被嚇坏的鱼美人。 “娘亲有没有伤到哪儿?” “疼,疼!” 鱼美人指著被徐才人掐过的地方,眼泪汪汪跟李丝絮和月公主告状:“她坏,掐得我好疼!” 因为月公主性子顽皮,上次溺水又差点丧命,隨行的宫婢嬤嬤身上带著治跌打损伤能止血的药膏。 瞧见鱼美人身上被徐才人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月公主忙让宫女取出药膏,帮鱼美人涂抹。 那药膏一在鱼美人身上抹开,清清凉凉的很舒爽。 鱼美人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了,两眼放光盯著月公主。 “月月好厉害。” 她夸讚道:“擦过药不疼了,月月还帮丝丝打了坏人。” 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好厉害! 月公主很受用。 她被夸得有些小骄傲:“哼,有本公主在,谁也別想欺负娘娘和丝丝。” 李丝絮还是感觉不对劲! 第13章 让你生不如死 徐才人掐她时眼眶血红,神志不清的样子,像是被人用过劲毒的虎狼之药,加重了她的癲狂之症。 虽然月姐姐身边的嬤嬤是练家子,但用一脚就能將人给踹晕了? 明显是用在徐才人身上的药效支撑不了那么久。 她早有提防之心,徐才人就算抓狂也很难伤到她和娘亲吧? 那幕后下药之人这一手,又是为了什么? 李丝絮一直以为,徐才人纵火烧死张公公一事,其实是吴嬪为了斩草除根做的手脚。 但今天看到了徐才人抓狂,似乎不像那么回事。 想到被纵火烧死的张公公,李丝絮脑子里灵光一现,著急的吩咐青荷:“快,你和小卓子去关押秋兰的耳房看看。” 青荷带著小卓子去过一趟耳房后,很快独自一人回来了。 她脸色寡白:“小主子,秋兰死了!” 果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秋兰是吊死在耳房的。 青荷让小卓子守在耳房,急匆匆来稟报李丝絮。 李丝絮怕嚇坏了月公主,让清醉阁的嬤嬤和宫人先带她回去。 等月公主她们一离开,李丝絮进了关押秋兰的那处耳房。 秋兰死状可怖,倒吊在房樑上舌头眼珠子往外翻。 李丝絮让小卓子帮著將人给弄下来时,小卓子差点没撑住,抱著秋兰的尸体一头滚落在地,他对上秋兰那张死状可怖的脸嚇得两腿直打颤。 李丝絮蹲下来仔细检查,发现她颈脖子上有不规则的勒痕,像是激烈挣扎过。 如果心甘情愿死的,绝不会有挣扎过的勒伤。 让小卓子翻了一遍屋子,墙根屋角有用树棍子划拉出歪歪扭扭的字跡,大概意思是鱼美人对她有恩,她背负了鱼美人,愧疚自责,实在不想再苟活於世。 李丝絮在秋兰身上动过手脚,每日午时三刻她像被百蚁噬心般疼痛,秋兰这些天痛得打滚,也从来没有萌生过死志。 徐才人来玲瓏居闹过一场,趁无人看守耳房,秋兰上吊自杀了? 玲瓏居没有伺候的宫人真是有诸多不便啊! 李丝絮目光冷冽盯著秋兰的尸首,被嚇坏的小卓子犹犹豫豫开口:“小主子,奴才要不要去主宫那边通传?” “不用了,吴嬪的人很快会来玲瓏居。” 李丝絮猜得没错,不止吴嬪身边的人来了玲瓏居。 吴嬪带著若水轩的下人亲自来玲瓏居了。 头先跟著徐才人一起来过玲瓏居的宫女太监,掐徐才人的人中让她悠悠醒转后,找到了耳房,看到秋兰的尸首大叫失声,早惊动了在跟鱼美人嘘寒问暖的吴嬪。 等李丝絮从耳房出来,吴嬪温声道:“丝丝受惊了吧?秋兰上次在若水轩诬陷你娘亲,本宫该罚她去慎刑司,但你和鱼妹妹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到底內疚自责,想不开寻了短见!” 吴嬪宽慰道:“玲瓏居如今只有一个伺候的宫女,过几天等內务府送一批宫女来九玄宫,本宫让你和鱼妹妹挑几个人。” 吴嬪一副温婉柔和的做派,但她微微含笑的眼眸里却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得意,仿佛在告诉李丝絮,她和鱼美人不过是她捏在手上的蚂蚱,她们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秋兰一死,若水轩构陷鱼美人一事死无对证。 而到时候她安插进来的宫女,还將会是她的眼线。 李丝絮开口了:“娘娘是不是觉得,卑微如丝丝母女,岂能摆脱得了娘娘掌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吴嬪柔柔的笑一声:“你上回在园子里被徐才人嚇晕后,性子当真是变了不少呢,本宫最疼丝丝,知道今日是丝丝嚇坏了,不跟你一般计较。” “娘娘觉得,让活在深宫中的女人最害怕是什么?” 李丝絮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吴嬪怔了一下。 “是失宠!” 不等她回答,李丝絮先一步开口,清冷的看著她:“以前丝丝觉得,恨一个人,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但看过我娘亲和徐才人的下场后,丝丝改变主意了。” “死不可怕!” “恨一个人,要让她生不如死!” 李丝絮说完,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娘娘一定还没有尝过失宠的滋味吧?” “那丝丝要让娘娘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父皇一丝一毫的宠爱,让娘娘看著我娘亲得盛宠,让娘娘每天度日如年,被妒火焚烧,生不如死。” 李丝絮说得很平静,但那凛冽的目光在盛夏天却让人如坠冰窖。 明明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放狠话,吴嬪却从她刻骨的恨意里感觉到那一天不会远,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但是看到鱼美人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顿时又从这种害怕中回过神来。 就她这副痴傻的样子,还能得盛宠? 当真是异想天开! 鱼美人当初带进宫的贴身婢女只剩一个青荷。 一个在后宫中没有心腹又失宠的女人,还能翻了天去? 眼前的小崽子哪怕真被厉鬼附身了,她照样有办法將她们母女死死捏在手里,让她们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吴嬪也懒得虚与委蛇了! 她冷著脸要命人將秋兰的尸首抬出去,玲瓏居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一身锦衣的老太监。 老太监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连眼神也没给吴嬪一个,带著隨行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径直走到李丝絮面前。 “咱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娘娘传召,还请小公主隨咱家去一趟南薰殿。” 老太监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这会儿在等著小公主呢!” 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传召小崽子? 吴嬪一脸震惊! 李丝絮却面色平静,像是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有劳公公,丝丝换身衣裳就跟公公走。” 李丝絮冲老太监点点头,似笑非笑看向吴嬪:“娘娘刚刚说,秋兰死后,丝丝和娘亲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宫女,要等內务府送宫女来九玄宫,再让丝丝挑几个合適的。” “但皇后娘娘最是温良贤淑,怜惜弱小,想来不会让丝丝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 “娘娘要安插来玲瓏居的宫女,怕是用不上了!” 第14章 皇后传召 將那本《道家杂谈》给了王梓青后,李丝絮知道太医院的老头儿会闹出点动静,却没想到是得皇后传召。 这动静委实有些大了! 李丝絮不知道的是,王梓青將载有溺水救人和种痘法的《道家杂谈》拿回太医院,交给孙医正后,孙医正看到溺水救人的法子还好。 毕竟李丝絮在月公主身上施术在先! 汉代张仲景的《金匾要略》里载有急救自諡之法。 他曾祖孙思邈留下的医书里也有诸如此类的详细记要。 虽说那法子只用来救过自諡的人,但溺水施救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看到杂谈最后几页记录的牛痘法,孙医正不淡定了,拿著书急匆匆跑一趟弘文馆,找到了王梓青的祖父。 “这牛痘术,当真能根治天?” “值得一试!” 孙医正目光炯炯:“曾祖的《千金要方》里有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的记载,要是这法子行之有效,真能根治天,將其收录在你编治整理的医册中,那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业啊!” 王燾问孙医正:“这本秘籍要术从何而来?” “梓青从九玄宫小公主身上弄来的,听说是鱼美人进宫时带的道书手抄本。” 孙医正本来还想说见过李丝絮一眼,觉得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身上有玄机。 王燾已瞭然:“哦,就是那个让梓青偷拿我犀牛角献殷勤的小公主……” 当然了! 王梓青將书拿到太医院后发生过什么,李丝絮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皇后娘娘传召一定跟太医院老头儿有关。 果然到了南薰殿后,李丝絮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触上了一道热辣辣的视线,站在殿中的孙医正像是生怕她跑掉,盯著她的目光简直能將她生吞活剥了。 李丝絮朝他微微頜首后,给上首雍容华贵的皇后见礼:“丝丝见过皇后娘娘!” 规规矩矩给她行礼的小小一团,仪態端庄,小小年纪就有一股沉稳的范儿。 王皇后没想到痴傻的鱼美人能將孩子教得这么好? 也难怪能被太医正看中。 “起来吧!”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王皇后欣慰的点头:“十公主可知道本宫为何传召?” “丝丝不知道。” 李丝絮起身后,看向孙医正:“不过,见到孙医正,丝丝猜到了一些。” “娘娘,是不是因为丝丝给了王太医一本道书手抄本?” 李丝絮进殿时半垂著头,王皇后看不清她的样子,这会儿小小的人儿一抬头,跟她娘亲一样是个美人胚子,那双眼睛更是格外的清澈透亮。 由眼观心,王皇后只觉得这孩子看著说不出的顺眼。 她温声问:“那本道书手抄本,是你娘亲从道观带进宫的藏书?” 那本书的確是鱼美人带进宫的藏书。 她只添了几个字,不算撒谎吧? 李丝絮点头:“是!” “孙医正说你献出那本载有术法医方的道书手抄本,是想拜他为师。” 王皇后继续问:“可愿告诉本宫,你为何要学医?” 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要拜身边的老头儿为师了? 她只想用种痘术诱太医院的老头儿上鉤,然后让太医院的珍稀药材为她所用。 李丝絮看一眼孙医正。 孙医正拼命朝她眨眼睛,动作牵扯太大,下頜的长鬍子还一翘一翘的。 算了! 这老头儿滑稽的样子看著还挺搞笑。 堂堂太医正,出入御前的红人,还是医圣孙思邈的后人,拜这样的人为师不算丟人。 “丝丝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皇后和孙医正很意外李丝絮的答案,等著她说下去。 李丝絮福了福身:“皇后娘娘,丝丝想学医,是为了跟皇后娘娘一样,做一个有用的人!” 一个有用的人? 王皇后在当今皇上落魄时嫁入封地王府,替他出谋划策扳倒政敌,助他登上帝位后又勤勤勉勉打理后宫。 满朝都盛讚她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更有甚者拿她与太宗时期的长孙皇后相提並论。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一个有用的人! 不说王皇后,就是孙医正也很意外李丝絮的答案,等著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將后宫打理得很好,让父皇没有后顾之忧,是一个有用的人;孙医正替父皇调理身子,让他能更有精力处理朝政,是一个有用的人;王太医替各宫的娘娘们诊病,让她们身康体健,也是一个有用的人。” “我娘亲病了,九玄宫的娘娘和下人们不喜欢我娘亲,但我娘亲什么也不懂,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犯错后总是很自责,却什么也不能做。” 说这话时,李丝絮神情有些小沮丧。 但一刻,她眼眸透亮闪著希望的光泽:“丝丝学了医术,就能治好我娘亲的痴傻症,让她不那么难过,还能替像我娘亲一样被病痛折磨的人诊病。” “能帮到別人,解除他人的痛苦,就是有一个有用的人。” “丝丝想做这样的人!” 李丝絮清脆稚嫩的声音有些孩子气,因为鱼美人犯病,她要学医术治好鱼美人,这个想法也很简单。 但一腔话却是至真至诚,发自肺腑。 王皇后像是很受触动。 只是不等王皇后发话,孙医正已经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医者父母心啊!能对病患感同身受,小公主是学医的好料子。” “由眼观心,小公主眼神清澈透亮,可见其心术纯正,適合学医。” “小公主素手纤长,十指如青葱,是一双握银针的手。” “上回月公主溺水,小公主用了那本道书上的渡气法救下月公主,可见其颇有学医天赋。” “骨格清奇,心术纯正,有仁爱之心,还极具学医天赋,娘娘,小公主是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啊!” 孙医正激动得语无伦次,夸张的拜伏在地:“假以时日,若老臣好生调教,兴许大唐又要出一位像先祖那般的医圣,求娘娘成全小公主想拜老臣为师的一片赤诚之心吧!” 李丝絮:“……” 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 她想拜他为师的一片赤诚之心? 为了收徒! 不,为了种痘法。 这老头儿也是疯了! 第15章 治治你的花痴症 从南薰殿出来,李丝絮和她的新晋师父孙老头儿大眼瞪小眼。 孙医正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没眼看,李丝絮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头儿,收了本公主为徒,你很得意吧?” “小公主要太医院的珍稀药材为鱼娘娘治病,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比成为老夫徒儿更合適的?” “做了老夫的徒儿,小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太医院,太医院的珍稀药材能为小公主所用。” “还有个长得好看,手也好看的师兄疼你。” 孙医正抖著他的鬍子,笑得眼睛半眯成一条缝:“做老夫的徒儿不吃亏,小公主这是赚到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头子! 不过,成了孙医正的徒儿,以后与王梓青是师兄妹,能名正言顺罩著那个傻狍子了,李丝絮觉得还不错。 师徒俩並肩要走出南薰殿大门,迎面撞到一个身穿华服的锦衣少年,身侧还跟著禁装带刀侍卫。 锦衣少年身形頎长,用一支白玉簪束髮,过於好看的容貌和立体的五官,给李丝絮的第一印像是面如冠玉、气质尊贵。 长成这副样子已经有些离谱了。 偏跟在他身侧的带刀侍卫容貌竟不输於他。 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张宛如雕琢般的硬朗脸庞面无表情,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浑身散发著清冷不容侵犯的气势。 这两人走在一起离奇的和谐,这一幕看著实在眼熟,李丝絮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乾脆停住步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医正上前一步见礼:“老臣见过三皇子。” “太医正免礼!” 三皇子做了个虚托的动作,视线停在了直勾勾看他和左卫侍郎的李丝絮身上。 孙医正忙道:“皇后娘娘传召,老臣和十公主刚去过南薰殿。” 三皇子於是冲李丝絮笑了笑:“原来是皇妹!” 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一笑,温润的感觉像是从他身上流溢了出来,跟他身边冷著脸的侍卫画风更和谐了,配上身后的游廊楼宇,像是一副在流动的唯美画卷。 到底为什么会感觉他和带刀侍卫看著眼熟呢? 孙医正抬手时状似无意碰了下李丝絮,她这才缓过神:“丝丝见过三皇兄。” 等三皇子带著人离开,孙医正没忍住在李丝絮额头上戳了一下。 “老夫得替你好好扎几针!” 这话李丝絮听不懂! “你师兄还为你偷拿他祖父的犀牛角,这就看到好看的男孩子迈不动道了。” 孙医正语气酸溜溜道:“替你扎几针,治治你的痴症……” 三皇子是月儿的亲哥哥,生母正是杨贵嬪。 因王皇后膝下无所出,过继了三皇子李嗣升为嫡次子,他与嫡母王皇后感情很好,每次进宫面圣时都会绕道南薰殿来请安。 给王皇后见完礼,三皇子提起撞到李丝絮的事儿。 “儿臣在门口见到了九玄宫的皇妹!” 王皇后让宫女给他上茶:“你这次进宫还没去过贵嬪宫里吧?” 天气太热,来南薰殿走出一身大汗,三皇子喝下半碗去热解暑的清茶。 “不曾,儿臣打算先给母后请安,再去清醉阁看月儿。” “那你不知道月儿前些时日赏荷落水了,人救上来时,快摸不到月儿的气息,连脉息也极为微弱。” 三皇子最疼爱妹妹,听王皇后说起月公主落水,直听得心惊胆颤。 理智告诉他月儿要是有什么不测,母妃宫里应该早派人出宫给他传消息,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那就是月儿无恙。 儘管知道月公主不会真的有事,三皇子刚用清茶压下去的汗还是又冒出来了。 “当时王太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救月儿,恰好你十皇妹在太液湖旁,用了渡气之法將月儿给救活了。” 王皇后解释:“那渡气救人的术法,是你皇妹的生母鱼美人当初从道观带进宫的藏书里收录的,她极有学医术的天分,只记下了那个法子就像模像样救下月儿。” “可见那本书上记载的术法或真能行之有效!” “那本道书手抄本除了渡气救人的术法,还有根治天的种痘法,你皇妹已经將书献给太医院。” 王皇后温声嘱咐:“你这次进宫来得正好,孙医正和王燾对根治天的种痘术十分推崇,想私下钻研试行此术,本宫打算让你参与此事……” 李丝絮回到玲瓏居不久,吴嬪就被皇后传召去了南薰殿,紧接著是桂公公带人过来玲瓏居送赏赐。 皇后让桂公公送来的赏赐,有她和鱼美人的衣裳首饰,有笔墨纸砚和器具摆件,几副掛画,一筐冰镇果子。 最让李丝絮惊喜的是,南薰殿送来的赏赐里有五百两纹银。 无钱寸步难行! 她娘亲没有显赫的出身,也没有外家帮衬,失宠后玲瓏居值钱的玩意儿都让青荷换了吃的,只剩下书架上几本道书和曲谱。 不说让下人跑腿要银子打赏,就是上回杨贵嬪宫里送赏赐来,李丝絮囊中羞涩,连几个铜板的打赏也掏不出来。 皇后赏赐的钱银真是及时雨啊! 看性子沉稳的李丝絮眸眼亮了,桂公公笑著解释:“这是皇后娘娘罚了吴嬪半年月俸,又让她补齐剋扣鱼娘娘的月银,让咱家送来玲瓏居的。” “娘娘身边的人已经查清楚,鱼娘娘和公主受委屈了。” “娘娘还让老奴跑一趟內务府,补齐了玲瓏居伺候的下人。” 桂公公在內务府替玲瓏居挑了三个伺候的宫女,一个小太监,怕他挑的人李丝絮用著不顺手,还叮嘱若是不合適,他再跑一趟內务府重新挑人。 李丝絮忙谢过他,还大方的给了一锭赏银,桂公公接过笑吟吟离开了。 桂公公刚离开,王梓青又登门了。 他是来替孙老头儿送东西的。 老头儿收了她这个徒儿欣喜万分,送来一篮子名贵滋补药材,一筐医书,还有一套用精致檀木盒子装著的金针。 李丝絮翻了翻,药材里有上品的人参燕窝,医书儘是名家珍作,还有几卷竹简刻著隶书,一看就是他珍藏的宝贝。 果然做他的徒儿不吃亏。 老头儿大手笔啊,看起来家底很厚的样子。 第16章 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东西 十公主竟成了他的师妹? 李丝絮翻看孙医正送她的金针时,王梓青在一旁咧开嘴傻笑:“师父说金针先拿著给公主玩,让公主有空翻翻这些医书,过几日再给公主送正式的见面礼。” 老头儿还挺会的! 李丝絮有些意外:“这还不算是正式的见面礼?” “不算,师父说这些是开胃小菜,不能让公主觉得拜他为师是吃亏了。” 王梓青看李丝絮歪著小脑袋在看他,马上手足无措道:“那个,下官也是才知道师父收公主为徒,没来得及下值归家,等明日进宫一定挑个好东西给公主当见面礼。” 不会又偷拿他祖父珍藏的好东西送来玲瓏居吧? 想到被孙老头打趣的事儿,李丝絮憋著笑:“好,我等师兄的好东西。” 李丝絮一声师兄,让王梓青高兴傻了! 只盼著快点到下值的时辰,好归家挑送师妹的见面礼。 他是同手同脚离开玲瓏居的,將安顿好新来的宫女太监,来找李丝絮的青荷笑得肚子疼。 “王太医也太好笑了,小主子不知道,他刚出门时还回头看小主子,差点绊到门槛摔一跤。” 青荷揉著笑疼的肚子:“以前他来九玄宫出诊时,奴婢也瞧见过他几次,他看著一本正经,怎么在小主子面前变得这么傻乎乎的。” 李丝絮凉凉的看她一眼:“不许说我师兄傻。” “好,奴婢不说,奴婢来找小主子,是说另一桩事。” 青荷压抑不住的兴奋:“刚刚奴婢带著新来的宫女太监熟悉九玄宫,回来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吴嬪娘娘在皇后那儿受罚了,皇后娘娘罚她半年月俸,还罚她禁足在九玄宫。” “虽说禁足在九玄宫不算什么,但这么一来,吴嬪就没法去皇后娘娘要办的赏荷宴,赏荷宴那天皇上也会去,看吴嬪还怎么得意?” 青荷兴灾乐祸完,一脸崇拜看著李丝絮:“小主子太厉害了,去过一趟南薰殿,皇后娘娘居然替咱们玲瓏居撑腰了。” “吴嬪害了咱们家娘娘,只是罚吴嬪禁足太便宜她了。” “秋兰死得蹊蹺,小主子为什么不將这件事情稟报给皇后娘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青荷忠心耿耿,太为她和鱼美人著想,但脑子还是太简单了。 以前玲瓏居只有三个伺候的下人,还出了秋兰那么一个奸细。 如今伺候的下人多了好几个,人多眼杂,难免不会被人钻了空子,是时候敲打一下青荷了。 “皇后娘娘替玲瓏居撑腰,是因为本公主在她眼里是一个有用的人。” 李丝絮敛了笑意看著青荷:“但不代表她为了我,要与尚还得宠的吴嬪撕破脸皮,闹到父皇跟前去。” “皇后不动她,自有不动她的理由。” “治理后宫牵一髮而动全身,兴许吴嬪做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激怒皇后,留著她还有用,能用她制衡別的妃嬪。”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后娘娘的心思,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玲瓏居可以揣测的。” 李丝絮提醒她:“你也不要觉得皇后是在替玲瓏居撑腰,皇后娘娘与杨贵嬪交好,杨贵嬪膝下所出的三皇兄,给皇后娘娘做了养子,今日南薰殿送来的赏赐,一是因为我救下月姐姐这层关係,二是我献书有功。” “皇后娘娘只是做了一个后宫掌权者该做的,不偏不倚。” “赏赐玲瓏居的东西没有逾越一丝宫里的规矩,给玲瓏居送来纹银,也是罚了吴嬪月俸,还有补齐我娘亲被剋扣的月银。” 被李丝絮这么一番提点,青荷的脸色有些泛白:“小主子,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 “你的確想得太简单了!” “上回杨贵嬪宫里来送赏赐,你说我在若水轩受过惊嚇,痴心妄想杨贵嬪会替我撑腰,却不知道,后宫关係错综复杂,杨贵嬪身为別宫的主位娘娘,如何会轻易与管著九玄宫的吴嬪为敌?” 李丝絮冷静的提点她:“在这宫里能为我们撑腰的,只有自己,自己强大了,你才值得绑在一根绳上的盟友为你撑腰。” 被揭了老底,青荷脸色惨白,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错了,请小主子责罚。” “倒也不必,你是为我和娘亲一片好心,只是以后这样的小心思不能再有了。” 想来也提醒得差不多了,李丝絮扶起她:“如今玲瓏居添了那么多人,人多眼杂,你管著玲瓏居的下人,要多留个心眼,按我的吩咐行事就好,拿不定主意的一定要跟我商量。” 能將后宫的弯弯绕绕看得这般明白,她家小主子简直智近於妖,也只有这样的小主子,才能护住她家娘娘。 青荷打心眼里佩服敲打她的李丝絮。 “奴婢懂了,不会再擅做主张!” 王梓青第二天来玲瓏居补齐了他给李丝絮的见面礼,是一串奇楠沉香木手串。 沉香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的奇效。 沉香的形成,是树木自我疗伤的体液固化了树脂和木质混合硬物形成,十分名贵,特別是奇楠沉香,更是沉香中的珍品。 李丝絮有些担心又是王梓青偷拿了他祖父的珍藏。 “师兄这份见面礼太贵重了!” “不贵重,师妹身份尊贵,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 看李丝絮神色不对,他忙解释:“这串沉香奇楠木的確是我祖父收藏的珍品,还是曾祖母南平公主戴过的,但这次我没有偷拿,是我祖父让拿来给师妹当见面礼的。” “皇上命我祖父在弘文馆整理,编撰歷代医学典籍,其中就有传染病的钻研,师妹献的道书里记有种痘根治天的法子,若真能行之有效,算是帮了我祖父一个大忙。” 李丝絮身为隱世医门传人,对各朝医学大儒都有研究,知道编撰《外台秘要》的王燾在歷朝歷代被称为重视传染病第一人。 对一个视医为命,用毕生为百姓造福的医学大儒而言,能根治天的种痘法的確能帮上他的忙。 这些身外物反而不足为道了。 李丝絮於是坦然收下了他师兄王梓青的见面礼。 第17章 就敢胡乱宠著 王梓青接连出入玲瓏居,听说李丝絮拜了孙医正为师,被禁足的吴嬪气得胸口犯疼。 吴嬪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 “丝丝拜了孙医正为师,孙医正会不会看出鱼美人身上的端倪?” “不会!” 武公公阴冷的笑了笑:“奴才使的是南疆巫术,那法子极为隱晦,宫里那些废物庸医们要能察觉,早在鱼美人刚痴傻时就发现了。” “那还好!” 吴嬪惊魂未定:“从她被徐才人嚇晕醒来后,先是得了杨贵嬪喜爱,如今又入了皇后青眼,只怪徐才人那个废物不能成事,那日在若水轩事情要办成了,將她养在膝下,如今就成了本宫的助力。” “她性情大变,还能躲过娘娘和奴才的谋算,养在娘娘身边怕是会养虎为患。” 武公公替她出主意:“如今娘娘身处劣势,要做的是儘快復宠,只有娘娘重新得了皇上恩宠,皇后娘娘才有所忌惮,不会为了玲瓏居的小崽子拿娘娘怎么样。” 吴嬪还是很担心:“那天你在玲瓏居动手,秋兰死的时候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奴才出手,难道娘娘还信不过?” 他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人死得透透的,趁著小崽子被皇后传召,奴才连尸首都处理乾净了,娘娘操心这个,还不如想著怎么將皇上勾来九玄宫……” 临近盛夏,天气越来越热。 夜晚的玲瓏居还算凉爽,给鱼美人行过针后,李丝絮在她屋里放了驱蚊子的药草,打开窗子吹著徐徐的清风,鱼美人一夜安眠。 只是到了第二天用过午膳,不知怎的也不起风了,天气闷热难耐。 鱼美人本来打著呵欠想歇会儿,无奈受不了酷暑和屋內的闷热,扯著衣衫暴躁道:“好热,丝丝,我能不能脱衣裳?” 她家娘娘刚发痴傻症时,真的做过大白天当眾脱衣裳的事儿,將前来探望的玄宗气得脸色铁青,然后皇上就再也没来过玲瓏居。 替她摇扇摇得一头大汗的青荷急死了:“娘娘,不可以!” “不行吗?” 鱼美人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下一刻又眼神亮了,扯著李丝絮的衣袖撒娇:“丝丝,那我要吃冰镇果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李丝絮正在看孙医正送来的医书,其中有一卷书抄录了各种民间秘方,还有胡医带来京城的医术药方,有一道用金针拔內障的术法,註明是从天竺国传来的。 李丝絮觉得甚是有趣! 原来金针拔障术起源这么早吗? 被鱼美人扯著衣袖闹,李丝絮无奈搁下手上的书:“要吃冰镇果子是没有,但丝丝有个法子让娘亲没那么热。” “真的吗?” 鱼美人眼睛发亮,一副丝丝果然有办法,丝丝最厉害的样子,欢天喜地跟著李丝絮往屋外走。 大热天的,吃过皇后赏的冰镇果子后,青荷也是惦记得不行。 她家娘娘也不得宠,虽说现在吴嬪不敢再剋扣玲瓏居的吃食,但要每天吃上冰镇果子又谈何容易? 青荷还以为她家小主子有什么消暑的好法子。 结果李丝絮带著鱼美人到了溪流旁,挑了个竹丛掩映的阴凉处,替她撤了鞋袜,將脚浸泡在清凉的溪流中。 李丝絮冲鱼美人宠溺的笑:“凉快吗?” “好凉快!” 鱼美人高兴得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李丝絮的脸颊。 青荷:“……” 这跟撤衣裳有什么分別? 一个敢闹,一个就敢胡乱宠著。 感受到脚下的丝丝凉意,鱼美人高兴得將脚踩在溪流里乱踢腾,李丝絮哄著她:“娘亲乖乖在这儿歇凉,丝丝去帮娘亲做一把摇起来不费力的扇子。” 虽说玲瓏居新添的宫女太监,是皇后身边的桂公公亲自去內务府挑的,但有了秋兰这个前车之鑑,李丝絮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出了徐才人发疯嚇坏她娘亲的事儿,李丝絮让青荷照顾鱼美人,提拔了小卓子跟在她身边伺候。 李丝絮拿砍刀砍竹子,惊动了靠在屋檐下打盹的小卓子。 “小主子砍竹子做什么?” 见李丝絮砍得费力,小卓子接了李丝絮手里的砍刀:“奴才来吧,奴才入宫前家里是做篾匠的,编竹蓆箩筐什么的都会。” “你还会编竹蓆箩筐?” 李丝絮很意外:“那用竹子做些小玩意儿,你会不会?” “那要看什么样式,照著样式做,依葫芦画瓢,奴才能做得八九不离十。” 听小卓子这么说,李丝絮忙进屋取了纸笔来,沾了墨在纸上画了几幅手摇小扇子的样式,有转圈的,有按压的。 “外框用竹子接起来,里边的风叶我让青荷帮著缝,这个,摇线带动风叶,你仔细琢磨一下。” “还有这个,是卡下去,再弹起来,然后中间的枫叶就跟著动了,按压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做出来。” 小卓子对著李丝絮画的图纸认真琢磨了半天,说按压的有些难,他一时找不到可以弹起来再压下去的东西,摇线的兴许他能试著做做。 原本是鱼美人闹著热,李丝絮兴致上来打算做个手摇小扇子宠一宠她娘亲,对一口应下的小卓子也没抱什么太多的期望。 但没想到的是,小卓子当真手巧的很,很快將李丝絮画的手摇小扇子做出来了。 成形的手摇小风扇像模像样,鱼美人拿著竹柄轻轻一摇,扇子自己转了起来。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好玩,真凉快!” 自从被徐才人嚇过后,鱼美人这些天很爱缠著她,李丝絮见鱼美人脚踢踏在溪水里玩儿,拿著小扇子玩得高兴,將青荷唤到一旁。 “你看著我娘亲,我要去一趟清醉阁。” “小主子这会儿去清醉阁做什么?” 李丝絮想著月公主好些天没来玲瓏居了,猜测是不是徐才人发疯那天,秋兰的死嚇坏了她,所以让小卓子替鱼美人做扇子时多做了一把,想去清醉阁看看她。 第18章 行走的暴躁哥 她刚要跟青荷说是去清醉阁看月公主,溪流边传来鱼美人哎哟一声唤。 接著是伺候在她身侧的小宫女惊慌失措道:“娘娘自己掉进水里,不是奴婢推的,跟奴婢可没关係。” 李丝絮和青荷走过去才问明白,原来坐在竹丛下踢踏溪水的鱼美人,瞧见水里有一条游动的小鱼,就將手上的扇子丟在岸边,挽著裙子去抓鱼。 结果,脚下的鹅卵石太滑了,她踩著摔一跤,一下滑进了水里,这才哎哟叫唤出声。 “又没说你推我的。” 溪水也不深的,鱼美人撑著从水里爬起来,不满的嘟噥道:“不对啊,丝丝说我是你的主子,你是伺候我的宫女,主子掉水里,你该担心的,不该这么说话。” 宫女被驳得哑口无言。 青荷是觉得新来的春桃,在桂公公从內务府挑来的人里,算是为人最机灵的,这才让她跟著一起伺候鱼美人。 结果她就是太机灵了! 主子落水不是想著去扶,而是首先撇清自己。 本来青荷还气她挑的人不行,鱼美人用一长串话將春桃懟得哑口无言,这让青荷很高兴:“小主子这些天替娘娘行针,又將煲好的药做成蜜丸餵她,娘娘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是好多了,但要清除我娘亲体內的余毒不容易。” 李丝絮解释:“只有等吴嬪身边的人再下手时,找到刺激我娘亲犯病的诱因,才能將她体內的蛊虫逼出来。” 青荷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娘娘得痴傻症,心智如几岁稚童,是因为病了。 现在小主子告诉她,不是生病,而是她家娘娘中了蛊毒? 並且还是吴嬪身边的人对自家娘娘下的蛊? 青荷不寒而慄,一阵后怕道:“吴嬪身边竟有使蛊毒的高手?那如何才能找出那个对娘娘下毒手的人?” “那次在若水轩,我故意说娘亲出自玉真观,对吴嬪说別让刁奴害了她,就是在逼她露出马脚,吴嬪怕我拿若水轩陷害娘亲会妖法咒术一事做文章,触了父皇逆鳞,一定会处理了知道些什么的秋兰。” “你上次说徐才人衣衫不整在九玄宫乱躥,连伺候的宫人也拉不住,我猜她快对秋兰下手了。” “我提前在秋兰身上做过手脚,在她死前,餵她吃过一枚药丸,那枚药丸的毒素会慢慢渗透到四肢百骸和皮肉內,密切接触过秋兰的人一开始看不出什么端倪,日子久了身上要发作的。” 李丝絮分析:“吴嬪下手狠辣,行事縝密,为了不留后手,这种害人的事儿应该只会让她的心腹来做。” “因此,极有可能对我娘亲和对秋兰下手的,是同一个人。” “而对秋兰下手的那人,先是要勒死了她,再做成上吊自杀的假象,必定是个力气不小的,我猜应该是个太监。” 她微眯了眯眼,看向主宫的方位:“你派人盯著吴嬪那边,算算日子,那人也该发作了!” 李丝絮让青荷重新挑一个人,替了伺候她娘亲的春桃。 等赶到清醉阁时,已经到了快日暮西斜的时候。 刚进清醉阁,就听到蔷薇丛后的水榭凉亭那边,传来一阵杂乱无序的琴音声。 “笨死了,母妃让我督促你练琴,你弹成了什么样子?” 李丝絮转过蔷薇丛,看到月公主端坐在石桌前,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拨弄著琴弦,而她面如冠玉、气质尊贵的三皇兄,急得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三皇子狠狠摇著手中的摺扇指向月儿,似乎下一刻要將她一扇给拍飞了。 全然没了上次见那般温润儒雅的样子,像一个行走的暴躁哥。 偏生月公主浑然不在意,一丝儿不怕他,心不在焉抚著琴弦懟回去:“明明是你听不懂月儿弹琴,闻弦而知雅意,你不是月儿的知音,月儿这是在对牛弹琴啊!” 这么好看的一头牛? 李丝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月公主瞧见李丝絮,顿时像脱韁的野马,衝过来一把抱住她:“丝丝妹妹,你怎么才来?三哥逼我练琴,练得我手肿了,他都不让我来玲瓏居找你。” “你来了,我就脱离苦海了!” 月公主委屈的摊开手,將缠著纱布的手指头给李丝絮看,诉说自己有多可怜多可怜,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多大的人了,还跟比你小的皇妹诉苦。” 三皇子伸手捺了一下月公主的额头,敛了神色道:“月儿顽皮,让皇妹见笑了!” “谁能记住这么复杂的曲谱,上边满纸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母妃说赏荷宴时,我要在父皇面前展示琴技,说我没有一首曲子拿得出手,不及安姐姐一手琵琶弹得极好,能得父皇喜欢,让三哥督促我练琴……” 李丝絮翻剧本时,知道当今皇上是个十分有音乐才华的皇帝,会编词作曲,公主们为了迎合父皇的喜好,会各自习得一样拿手的器乐,好在宫宴时展示。 看月公主缠了纱布的手指头隱隱渗出了血,李丝絮不知怎么就想到被家长逼著上兴趣班大吐苦水濒临崩溃的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其实有个法子能让谱子很容易记下来。” 月公主眼睛发亮:“还有这种法子?” “有啊!” 李丝絮让宫婢取了纸笔来,沾了墨用笔在纸上画出在月公主看来奇奇怪怪的几个符號,指著曲谱告诉她哪个符號代表琴谱上的哪个音,並且哼出声来。 又用上点和下点,分別標记出高音和低音,將琴谱上的曲子用奇怪的符號抄录了一遍。 “月姐姐试试用这个简谱再弹一遍。” 按李丝絮的法子,琴谱简单好记,月公主弹一遍,果然流畅了很多。 她弹得满头是汗,李丝絮就取了手摇小扇子出来,摇著在一旁给她扇风。 月公主很好奇:“这个小扇子真好玩,摇一摇竹柄就有风了。” “是啊,这比让宫女一直用蒲扇扇风省力些,是我身边小卓子做的,我瞧著好玩,拿来送给月姐姐。” 第19章 嚇坏了小公主 “真是送我的吗?” 月公主眸眼都亮了,拿著小扇子一番摆弄,还眉开眼笑展示给三皇子看:“三哥你瞧,这是丝丝妹妹送我的。” 两个小姑娘头挨著头凑在一起,一边摇著扇子一边哼著曲谱,自家妹妹不再苦著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变高兴,似乎不那么抗拒练琴了。 杨贵嬪得知李丝絮来了,留她在清醉阁用晚膳。 有了李丝絮標的简谱,月儿在用膳时已经能將曲子背下来。 杨贵嬪看李丝絮更顺眼了! 替她夹菜时眉眼里带了笑意,夸讚道:“本宫只当你这孩子在学医一道上极有天赋,却不知你极擅音律,真是个聪慧招人疼的好孩子,你以后常来清醉阁,跟月儿一起学琴吧!” “好啊,能跟著月姐姐学琴,再好不过。”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丝丝也不是很懂弹奏,玲瓏居的琴用来换了吃的,娘亲身边的青荷爱对著曲谱哼哼,丝丝跟她学过一些。” 杨贵嬪知道她们母女在九玄宫过得不好,没想到连乐器都用来换了吃的,李丝絮离开时,赏了她一把好琴。 趁著自家妹妹和母妃给李丝絮夹菜时,三皇子拿她送的那把小扇子琢磨了一下,摇起来十分省力,还方便揣在衣袖里隨身携带。 看似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却做得极为精致巧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有標记琴音位置的曲谱,看似是一些简单的符號,却能准確標註出琴谱的音符和节奏。 会用渡气的术法救下月儿,还能短短时日得了母妃和月儿喜爱,更是在母后那边得了青眼,会做奇奇怪怪的小扇子,还会用简单的符號让月儿记清楚曲谱。 比起上次在南薰殿,李嗣升不由得对她这个小皇妹又多了几分兴致。 “母妃,外面天黑了,让儿臣身边的护卫送皇妹回玲瓏居吧!” 於是,李丝絮身边跟著一个抱琴的高大护卫,是上次在南薰殿时见过很眼熟的那个。 月光照进宫內的曲折游廊,本来他的轮廓就如刀削般有稜有角,半明半暗的月光投射在他脸上,更衬得他五官深邃,剑眉朗目。 这副长相,配上他高挑挺拔的身姿,显得他很是刚毅沉稳。 过分好看了! 不知怎么的,跟上次在南薰殿那次一样,李丝絮心里又涌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 两个人在月夜下这么默默走著,不说话也挺奇怪的。 她没忍住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一看就性子很高冷。 就在李丝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开口:“上次月公主落水,是臣將王太医扛到了太液湖边。” 原来上次扛著她师兄王梓青到湖边救月姐姐的人,是走在身边这个。 那次在湖边乱糟糟的,她光注意溺水的月公主了,没去看扛著她师兄丟在湖边的禁卫。 但她说的不是这个见过。 算了! 李丝絮也想说服自己他看著面善,所以才觉得很眼熟,但眼前是一张如刀削般硬朗的脸庞。 “你是我三皇兄身边的护卫统领吧?该怎么称呼你?” “臣左卫侍郎李临淮!” 李临淮? 等等! 是那个剧本里一笔带过,后来平定了安史之乱的李临淮吗? 李丝絮入夜了还没有从清醉阁回来,小卓子急得在九玄宫门口转圈圈,看三皇子的人送了李丝絮回来,忙接过杨贵嬪赏赐的琴抱著。 “清醉阁那边说留了小主子用膳,奴才想去清醉阁接人,又怕路上跟小主子错过了。” 小卓子急道:“也不知怎么的,小主子去了清醉阁后,娘娘在九玄宫园子里逛了一圈,回到玲瓏居后突然闹起了脾气,嘴里还一直喊著阿瞒阿瞒,將青荷姐姐给急死了。” “小主子快回去看看吧!” 从李临淮自报了家门后,一直到九玄宫门口,小公主也没有和他再说过话。 一路触上小公主看他时震惊的目光,嘴里还在嘀咕什么,李临淮抱著琴面色如常,心里却涌上一丝愧意。 他长得有些严肃,不苟言笑,每次家中庶妹见了他会被嚇哭。 小公主一路小声嘀咕什么,一定是被他嚇坏了。 嚇到了李丝絮,他很是过意不去。 再说三皇子也不是简单让他送十公主回玲瓏居,听接她的小太监说鱼娘娘好像犯病了,李临淮隱身在黑暗中,一跃纵上了九玄宫的高墙。 李丝絮还在玲瓏居门口,就听到鱼美人哭著求青荷:“阿瞒,我要找阿瞒,青荷,求求你,你让我去找阿瞒。” “娘娘,你別这样!” 青荷为难道:“別闹了,你再这样,我怎么跟小主子交代?” “丝丝,对,丝丝对我最好,她一定会愿意带我去找阿瞒的。” 李丝絮推开门时,鱼美人挣脱开搂著她的青荷就要往门外冲,看到了李丝絮,她突然跪下来哭著抱住她。 “丝丝,你带我去找阿瞒好不好?” 看鱼美人泪流满面,那双好看的杏眼通红通红,李丝絮心疼得不行。 她安抚的搂了搂她的脖子,问青荷:“谁是阿瞒?” 青荷神色慌张左右张望了一下,屏退了伺候的下人,这才冲李丝絮悄声道:“阿瞒是皇上的小名,以前在宫外玉真观,娘娘第一次遇见皇上时,並不知道皇上的身份,皇上也有意隱瞒身份,只说他是阿瞒。” “娘娘得宠时,身前没人伺候会悄悄儿唤皇上阿瞒。” 青荷急得一头冒汗:“娘娘如今失宠了,再乱喊阿瞒,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怕是要惹怒皇上。” 李丝絮感觉很奇怪:“平白无故,我娘亲怎么突然记起父皇的小名?” “这……” 青荷嘆一口气:“说来也怪奴婢,奴婢瞧见这段时日小主子替娘娘行针餵药后,她看著像是好转不少,娘娘说要去玲瓏居外边走动,就陪著她去了。” “不成想恰好撞到皇上乘坐的步輦往吴嬪宫里去,娘娘远远瞧著,喊著阿瞒就追在轿子后头跑,要不是奴婢捂住了娘娘的嘴,一定会惹出大乱子。” 第20章 小公主说她一定失宠 吴嬪真是有几分手段! 皇后才將她禁足在九玄宫,她不出九玄宫也能將皇上招惹来。 想来是近段时间她坚持用所在医门的术法替鱼美人行针过穴,然后又將药熬成蜜丸餵她,她娘亲神志清醒不少,才会记起跟父皇的种种过往。 难道父皇就是刺激她娘亲犯病的诱因? 那如果让她娘亲重新得宠,他会不会就是她的解药,能助自己顺利將她身体里的蛊虫给逼出来。 鱼美人哭累了,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荷见李丝絮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旁著急道:“小主子,皇后娘娘才將吴嬪禁足在九玄宫,皇上竟去了吴嬪宫里,吴嬪要復宠了吗?” “放心吧,她復不了宠。” 李丝絮冷声道:“本公主下在她身边刁奴身上的毒,一定能噁心到父皇。” 无声无息隱在玲瓏居竹丛后的李临淮,听出了李丝絮话里的刻骨恨意,觉得大热的天身上有些犯冷。 三皇子让他借著送十公主回玲瓏居,探一探小公主的底细,没想到小公主人蓄无害的外表下,竟是这样的狠厉。 竟在九玄宫其它妃嬪身边的宫女太监身上下毒? 李临淮觉得探听得差不多了,刚要离开,又听到李丝絮恨声道:“上次吴嬪身边的刁奴在徐才人身上下了虎狼之药,徐才人来玲瓏居差点掐死我娘亲那次,本公主对吴嬪说过,要让她生不如死。” “让她尝到失宠的滋味,让她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父皇一丝一毫的疼爱。” “让她看著我娘亲得盛宠!” “让她每天度日如年,被妒火焚烧。” “本公主既然放了话,就一定能做到,你等著吧,不管吴嬪用了什么手段將父皇勾来九玄宫,今晚必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偷听了小主子秘密的小卓子,抱著琴站在一旁人已经傻掉了。 李丝絮接过他捧著的琴:“我娘亲闹腾得这么厉害,是她体內的蛊虫被刺激到了,我先用琴音,压制我娘亲身上的蛊虫。” 李丝絮说完,盘腿席地而座,然后將琴架在膝盖上,手指在琴弦上飞快的跳跃舞动,有节奏的琴音顿时如叮咚流水般从琴弦上倾泄而出。 琴音先是急促,慢慢变得和缓,再然后如溪水潺潺,如白云悠悠…… 李临淮还在惊嘆她的狠厉有隱情,惊嘆鱼美人的痴症是被人下了蛊,就被一阵好听的琴音给淹没了。 看哭闹的鱼美人盯著抚琴的李丝絮,情绪渐渐平缓,他知道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跟鱼美人一样沉醉在这好听的琴音中了。 三皇子对他的小皇妹有了兴致,让他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探出了九玄宫的秘密,也发现了十公主是个谜,一层一层揭开里边还有著大惊喜。 在清醉阁说不太会弹奏,只是跟著身边宫女识些曲谱? 这会儿,用琴音压制了鱼美人体內的蛊虫。 这样的小公主,他竟还觉得是自己长得过於严肃,从清醉阁一路到九玄宫的路上嚇到了她?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很好奇,才年仅六岁的小公主如何让吴嬪失宠? 李临淮这才挣脱从屋內流溢而出的琴音,纵身一跃翻墙出了玲瓏居,往主宫的方向掠去。 九玄宫主宫,也有人在抚琴。 李临淮躲过皇上身边的暗卫,潜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揭开瓦,可以窥视临华殿的一角。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有个蒙著面纱的丰腴女子在拨弄琴弦,然后离她近的地方,偶尔有一片华丽的衣角旋身而过,应该是有人伴著她的琴音在跳舞。 想来抚琴的,该是小公主嘴里说的吴嬪吧? 其实她弹奏出的琴音也好听,只是在玲瓏居听过小公主抚琴,就感觉她的琴音里缺少了灵气,听著悦耳,却不会让人沉溺其中。 再加上这曲子,本来该是清心淡雅之风,適合在清风明月夜无人处弹奏,她却还喊了宫女在伴舞,一片歌舞昇平配上如此雅乐,显得不伦不类。 显然听琴的皇上,也觉察到了。 李临淮很快看到一块明黄的衣角出现在视线里,然后皇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站在弹琴的吴嬪身边,挥了挥手。 “下去吧,不用伴舞了,朕只想听听吴嬪新作的曲子。” “是,皇上!” 应声过后,宫女们像是退出去了,大殿內安静下来,只余下了清雅的琴声绕樑不绝。 吴嬪一曲弹奏完,朝玄宗嫵媚的飞了个眼神:“皇上觉得臣妾这首曲子如何?” “曲风清雅,能静心怡神。” 朝堂上政务繁杂,虽说有皇后將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后宫多少连著前朝的纷爭,听如此清雅静心的曲子,能让玄宗感觉很放鬆。 吴嬪扶著他坐下,识趣的替他捶肩揉背。 打理政务的疲累一扫而空,玄宗拍了拍吴嬪的手:“有劳爱妃,爱妃新作的曲谱,与朕当初在玲瓏居听过的一般无二。” 吴嬪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起玲瓏居。 她按揉在玄宗肩头的手一滯,挤出一丝笑柔声道:“皇上也知道,臣妾与鱼妹妹十分要好,能编出如此清雅的曲谱,还多亏了当初的鱼妹妹。” “鱼儿有你看顾,朕很安心。” 玄宗突然感触道:“朕好久没去过玲瓏居了,昨天皇后还突然跟朕提起玉真。” 皇上还是念起了旧情,甚至提到了鱼美人背后的玉真公主? 鱼美人背后的靠山果然是玉真公主? 吴嬪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怔了一下后,俯身贴近玄宗,在他耳边轻柔的吹了口气。 “皇上,不如早些歇下吧!” 小公主说吴嬪一定会失宠? 小公主说在吴嬪身边的刁奴身上下过毒,一定能噁心到皇上? 眼看吴嬪扶著皇上进了一旁的偏殿,伺候的宫人也进来撤了几盏灯,变故还没有发生,李临淮觉得小公主的谋算要落空。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指挥著两个小太监拎著水桶进了沐浴的偏殿。 然后就听到了皇上盛怒的声音:“来人啊,有人要谋害朕。” 第21章 只能助她爭宠了 隱在临华殿附近的暗卫涌了进去,很快押著那个身形高大的太监出来了。 借著殿內半明半暗的烛火,以李临淮的目力能看清楚那个太监露在衣衫外的皮肤,长了类似尸斑状的凸起,然后眼眶还红得骇人。 他被暗卫押著嘶吼出声,像厉鬼一样阴森可怖。 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也难怪皇上会喊出有人要谋害他? 这个人如果身上乾净还罢,不过是被嫌恶以后没法儿在宫里当差,还能留一条命。 若是他不乾净,不但是他,连他身后的主子也脱不了干係。 皇上在禁卫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离去。 好戏已经散场! 在吴嬪的痛哭声中,李临淮將瓦片遮回去,影子一闪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清醉阁那边,三皇子早已等候多时。 李临淮翻墙进去,抚著琴的李嗣升头也不抬:“临淮,你这次去得挺久的,是本皇子的小皇妹特別有趣吧?” “小公主的確很有趣。” 李临淮寡言少语:“她对娘娘和月公主没有恶意。” 李嗣升抚了一个悠扬的琴音,按下琴弦:“你就没有什么別的要跟我说?” 李临淮觉得小公主身上,有很多东西他没看透看明白,看著狠厉恶毒的一个人,出手对付吴嬪时又情有可原。 他救过的那个公公曾对他说过,在这宫里当差啊,不知全貌,不要去隨便评价一个人,也不要让自己轻易卷进这宫里的是是非非。 被三皇子盯著,他斟酌了一下才惜字如金道:“小公主很神秘!” 李嗣升一阵气结! 除了月儿,他身边这个木头护卫统领,是唯一能让他气结的人。 他的小皇妹若不神秘,他也不会派他去盯梢,一探究竟。 结果去了这么大半天回来,反反覆覆只有她很神秘,她对娘娘和月公主没有恶意诸如类此的话。 三皇子神色不满睨他一眼。 李临淮总算又挤出一句话:“上次月公主溺水,臣恰好在御园当值,情急之下扛了王梓青丟去救月公主。” “你是说月儿落水那天,你也在宫里?你亲眼看到医痴王梓青束手无策,是小皇妹用渡气之法救下的月儿?” 他身为月儿的兄长,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她赏荷溺水的? 他身边的护卫统领知道此事,竟瞒得死死的? 见李临淮还点头,三皇子气得剜他一眼:“你竟瞒著我此事?” “殿下也没问过臣!” 李临淮面色严肃补充一句:“若事关殿下安危,臣一定不会马虎,会马上稟报殿下。” 反正月儿也无恙是吧? 要不是这个闷葫芦多次救他性命,又助他良多,他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边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三皇子瞠目结舌:“你……” 一大早,李丝絮又拉了小卓子砍竹子,让他多做几把小扇子出来。 並且还趁著青荷带人去取膳了,自己动手缝製风叶,儘量让风叶既柔软又能定型,这样做出来的手摇小风扇耐用。 在丝线上面,也用了不容易扯断的丝线。 她拿著针在忙活,取膳回来的青荷走进来,难掩兴灾乐祸的神色:“小主子,你猜猜奴婢一早在九玄宫逛一圈,打听到什么了?” 李丝絮头也不抬:“是吴嬪宫里的事吧?” “是,小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青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主子,你简直是青荷心里的神啊,吴嬪不但失宠了,以后怕是再难承宠,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临华殿那个热闹。” “吴嬪身边最得力的武公公,带著人拎水去浴房,伺候皇上沐浴时,那个武公公將手往水里那么一探,他身上马上长出一身像尸斑状的凸起,眼眶还红得骇人,像厉鬼一般嚇人。” “皇上以为水里有毒,当场就喊了暗卫將武公公抓起来,还下令搜查临华殿。” 青荷很好奇,为什么武公公的手一遇水,他就会变成厉鬼? 看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李丝絮为她解惑:“不是水,是龙涎香,我去过贵嬪娘娘和皇后宫里,殿內燃的都是龙涎香,可见父皇极爱龙涎香,惯用的香料是龙涎香,而我下在秋兰身上的毒,一旦破了皮肉会渗入接触她的那个人身上。” “武公公勒死秋兰,又造成上吊的假象时,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毒了,只是这毒没遇到龙涎香之前不显。” “他伺候父皇沐浴,浴房狭小,闻到父皇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催发了他体內中的毒。” 李丝絮冷笑道:“他下蛊害我娘亲,我如此行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蛊后的人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在我父皇跟前就是什么样子。” 青荷被李丝絮的手段震慑住了! 她听著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害怕是因为李丝絮手段狠厉,对背叛她的人害她家娘娘的人下手毫无留情,一击必中。 兴奋的是,她跟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主子。 青荷心里更是告诉自己,除了她家娘娘,一定要效忠小主子,一定要忠心耿耿才有好下场。 看李丝絮催著小卓子做扇子,青荷高兴的问:“小主子让做这么多把小扇子,是不是也要赏奴婢一把?” “赏你,但今天做的不行。” 李丝絮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这些小扇子,我要拿去爭宠的。” 青荷有些不明白了:“扇子还能爭宠?” “自然是能,但要看如何用。” 李丝絮突然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帮我娘亲爭宠,我父皇姿质丰美,文武兼备,英明果断,还知晓音律,但这后宫中妃嬪眾多,他膝下的子女也多。” “我父皇深情时,能对一个人很好,他无情时,也能狠心对那个曾经深情的人弃之如敝屣。” 李丝絮总结道:“在没犯下大错前,他是一个好皇帝,但他却算不上是一个好夫君,好父皇。” “只是我娘亲好像很喜欢他,很有可能我娘亲犯病的诱因在他身上,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我娘亲的解药。” “为了替娘亲找到解药,我也只能助她爭宠了。” 第22章 每天要更宠你师妹一点 青荷:“……” 她到底是听了一番什么振聋发聵,又大逆不道的话? 哪有一个公主敢这样评价自己父皇的? 还敢说皇上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皇? 懵住的青荷急得一把捂住李丝絮的嘴:“我的小主子哟,你怎么也跟娘娘一样胡言乱语,什么话都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天气炎热,一个不慎容易中暑,太医院忙著给各宫在备消暑茶。 作为玄宗的御用太医,给兴庆殿备消暑茶的事儿自然是不会假手於人,由孙医正结合玄宗的体质,亲自动手配製。 孙医正打开药格,拎了小秤在称药材,王梓青在一旁拿摺扇替他扇风。 “师父,一会儿梓青想去一趟玲瓏居。” 孙医正白他一眼:“去玲瓏居干吗?看老夫给的那筐医书,你师妹是不是看完了?” “不是,梓青想去给师妹送消暑茶。” 王梓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梓青一早进宫当值路过集市,瞧见有人在卖西瓜,梓青挑了一个大的,想送给师妹消消暑。” 以前的王梓青有什么都想著孝敬他这个师父。 自从他收了那个小丫头为徒,这小子像被迷了魂,有什么只想著他师妹,连师父的那份都给忘记了。 孙医正心里那个酸啊! “天热了,给老夫多扇几下,手无缚鸡之力,王家没给你饱饭吃?” 酸归酸! 酸完了孙医正冲王梓青咧嘴一笑:“那个,女孩子呀,都喜欢甜甜的瓜果什么的,给你师妹送西瓜好啊,但要说是老夫跟你一起送的,懂不懂?” “好小子,知道宠小师妹。” 孙医正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女孩子要宠著,你每天要更宠你师妹一点。” 李丝絮就知道孙老头儿仙风道骨的神医模样,其实都是装的。 “我都听到了,西瓜是我师兄买的。” 李丝絮迈进门,取出小扇子对著孙医正摇:“你嫌师兄力气不够大,那本公主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给您老扇扇风。” 果然老头儿仙风道骨的外表下,有一颗顽童的心。 被李丝絮手里的小扇子吸引,连药也不称了,將小扇子接过去摇了摇,又摇了摇。 然后笑呵呵往宽袖里揣:“小公主孝敬的这个好,一会儿去兴庆殿送消暑茶,走半路上为师能拿来扇扇风。” 兴庆殿是她父皇会见大臣,打理政务的地方。 李丝絮也不管她还没说送,老头儿已经將东西揣兜里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她取出另一把小扇子塞给王梓青,然后上前一把扶住孙医正。 “师父要去兴庆殿?那正好,您老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让丝丝陪你去。” 手摇小扇子是李丝絮送王梓青的第一样东西,並且李丝絮还说了,除了他和孙医正,就只有鱼美人,还有月公主有这种小扇子。 在师妹心里,除了鱼美人和月公主,还有师父,他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了吗? 王梓青莫名感觉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等李丝絮跟著孙医正离开太医院,王梓青宝贝似的捧著他的小扇子,连看也不给其它太医看一眼。 李丝絮跟著孙医正一路往兴庆殿去,孙医正问她:“有没有好好看老夫给的医书?” “看了,昨天在一本记录民间秘方的医书上,看到从天竺传来的金针拔障术,很是有些意思。” 李丝絮跟他聊了聊这几天看过的医书,然后突然问孙医正:“师父上次让师兄传话,说要给丝丝正式的见面礼,不知今日可能兑现了?” 孙医正就知道白感动了,小丫头送扇子不安好心。 他对她想要的见面礼,心下瞭然。 这丫头说什么他腿脚不便,要跟他一起去兴庆殿,就是司马昭之心吶! 他健步如飞,她哪只眼睛看见他腿脚不便了? 孙医正本来要告诉她,她的父皇当初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却能像潜龙跃渊般韜光养晦,审时度势,清理政党登上帝位,不是个简单的。 寻常的手段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帮鱼美人爭宠的事儿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但想到昨晚九玄宫发生过什么,想到他徒儿如今的处境,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让他的小徒儿去兴庆殿碰一回壁吧! 兴庆殿守卫森严,李丝絮跟著孙医正才仰头看到头顶几个磅礴的大字,就被门口的带刀侍卫拦住了。 孙医正掏出隨身携带的牌子,给侍卫展示:“天气炎热,老夫是来给兴庆殿送消暑茶的。” “孙医正可以进去。” 侍卫面无表情:“隨从在门口候著。” 孙医正看李丝絮一眼,笑著商量:“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儿,还望通融通融。” “那有劳孙医正候著,卑职先进去通传一声。” 侍卫进去了好一会儿,出来时才对孙医正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孙医正擦了擦额头冒的汗,这才带著李丝絮跨过门槛。 进门后早有个小太监在等著:“皇上在见姚大人和宋大人,劳烦孙医正先去偏殿候著。” 又是候著? 从门口候到偏殿? 送个消暑茶,这么复杂吗? 李丝絮的表情落在孙医正眼里,孙医正给了她一个眼神,似乎在跟她说你这下懂了吧! 她是真懂了! 要见她父皇一面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千难万难。 只是,等他会见完朝臣,还是可以借著送消暑茶见一面,这趟兴庆殿也不算白来。 她知道想让鱼美人復宠不那么容易,先刷个脸是可以的。 显然,李丝絮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和孙医正在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门口总算传来动静,走进来的却不是玄宗,而是一个面无表情、长相凶狠的老太监。 “孙医正久等了。” 老太监冷著一张脸:“今日前朝政务繁忙,皇上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些许小事,孙医正配的消暑茶交到咱家手上就是。” 李丝絮:“……” 她觉得这个老太监太无礼了,但是孙医正却神色恭敬递上消暑茶:“有劳杨公公!” 第23章 公公请留步 將消暑茶给了杨公公,孙医正带著李丝絮离开时突然顿住步子,盯著杨公公的膝盖瞥了一眼。 “杨公公近来午夜子时那刻,膝盖更刺痛了吧?” 杨公公面无表情:“孙医正的消暑茶已经送到了!” “那好,老夫告辞!” 孙医正神秘莫测抚了抚下頜的鬍子,带著李丝絮走出了兴庆殿。 一出兴庆殿,触上李丝絮看他的眼神,孙医正笑吟吟开口:“很好奇为师为何对一个老太监如此礼敬有加?” “他可不是普通的老太监,中宗在位时,杨思勖就因平定景龙政变有功,授內侍监,此人十分有远见,那时便与还是皇子的你父皇交好,助他平定韦后叛乱,迁了左监门卫將军。” “去岁安南蛮渠首领梅叔鸞起兵反叛,聚集了三十二州兵马,外结林邑、真腊、金邻等国,占据海南的叛眾足足有四十余万人,你父皇派杨思勖率兵征討,在岭南招集民族子弟十多万人,就和安南都护一起击溃了叛军。” “杨思勖此人,勇猛凶恶,残忍好杀,但十分善征伐之事,有將帅之才,虽是残缺之身,假以时日封侯拜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医正继续说下去:“他一个宦官能协掌宫城诸门禁卫和內侍省,说他是你父皇在宫內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但他不似高公公那般圆滑,最欠不得人情,他就是为师要送你的见面礼。” 李丝絮鼻子有些发酸! 她跟著孙医正去过一趟兴庆殿,亲眼见识到要见她玄宗一面有多难。 而孙医正为她准备的这份见面礼,以后能让她出入兴庆殿不会被阻。 不管这老头儿收她为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能为她打算到这个份上,李丝絮很是动容:“杨公公他膝盖有伤吗?” “何止是伤了,还伤得不轻,他本来年纪就大,还管著征伐之事,去岁平定梅叔鸞叛变,身上落下病根伤到腿。” 孙医正解释:“偏他这人疑心极重,总以为有人要害他,又担心他的对手知道他身患腿疾,要挤走他在你父皇身边的位置,一直瞒著自己身上有伤。” “他那腿伤初时还好,只膝盖內隱隱作痛。” “拖得久了,如万千蚁虫在膝盖內噬咬,午夜子时那刻更是刺痛难熬,再拖延下去,一双腿要废了。” 孙医正说杨公公是送她的见面礼,那意思就是让她替杨公公施治了。 李丝絮心里还有个疑问:“他都不愿意让师父施治,丝丝能接近他吗?” 孙医正擼著鬍子笑:“之前不能,现在能了……” 杨公公不愿施治,孙医正没有替杨公公把过脉,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无法摸到病人脉像,还可以察顏观色。 孙医正趁著常出入兴庆殿替皇上把平安脉,暗暗留意了杨公公的气色,还有仔细观察过他行走时的步伐姿態。 然后判定出他的腿伤到了哪一步,给他配药做成了药丸。 李丝絮在兴庆殿的树阴下守了很久,才守到杨公公从殿內走出来,他身后跟著几个带刀侍卫,那张凶狠阴沉的脸上写的生人勿近。 本该是老態龙钟的年纪,他脊背挺拔,一身硬朗,走起路来还虎虎生风。 不仔细看,实在瞧不出他是个有腿伤的人。 只有极力忍著痛,才会让人不细瞧看不出他的异样,能忍受万千蚁虫噬咬的那种痛,可见他对自己有多狠。 这样一个人,当真会让她接近吗? “杨公公,请留步!” 看他和护卫离得近了,李丝絮从树阴下走出来:“丝丝是孙医正的徒儿,隨师父送消暑茶时见过公公的。” 杨公公带著护卫往前走,一点也没有要搭理李丝絮的意思。 反而是跟在他身边的带刀侍卫,见她走出来拦路,下意识要拔刀出鞘,见她没有靠近的意思,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垂下来。 眼看一行人要从她身边走过,李丝絮情急之下一步跨出:“杨公公,借一步说话。” 杨公公居高临下看著李丝絮。 身为习武之人,其实在他走出兴庆殿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在树下拿著小扇子扇风等他的小东西。 瞧见他走出来,她將小扇子揣进宽袖下,站起来从树阴下走出来。 对著他这样一张脸,拦在他身前的小公主丝毫不露怯,仰头看著他时,一双眼睛格外清澈透亮。 乾净得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眸子…… 有些意思! 从不捲入后宫是是非非的孙医正,竟会破例收她为徒? 他身边的禁卫还要拔刀出鞘,杨公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开一步。 等禁卫一离开,杨公公尖著嗓子道:“东西可以拿给咱家了!” “这是我师父专门给公公备下的药丸,一日三次,饭后用温水送服即可,待服下药丸好转,还须为公公施金针治腿。” 李丝絮取出装著药丸的陶瓷小罐子塞杨公公手里,没有要走的意思,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公公不耐烦的开口:“孙医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有!” 李丝絮大著胆子道:“公公的腿走路时很疼吧?丝丝跟师父学过推拿导引术,能暂时减轻公公行走时的疼痛。” 其实李丝絮所在的医门,除了一手银针治病玩得出神入化,还擅长正骨和治疗跌打损伤,再严重的筋骨伤痛,她用一根银针加上独门的正骨秘药,都能药到病除。 她之所以会出车祸穿剧,就是当初妹妹李丝柳缠著她,让她出手帮忙治同剧组一个男演员的腿伤。 那个男演员是妹妹李丝柳入圈时的偶像…… 李丝絮敛了敛心神,盯著杨公公的腿。 她人矮小,就近观察杨公公,能瞧见他的腿在轻微的打颤。 他腿伤拖了这么久,能忍受万蚁噬咬的疼痛,当差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一个对自己如此狠的人克制不住的颤抖,可见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刀子割过那般刺痛。 孙医正都说了,杨公公这人疑心极重,不愿意让人接近。 李丝絮觉得自己提出要给他推拿导引有些得寸进尺,杨公公竟喜怒莫辩点了点头:“隨咱家来吧!” 第24章 小公主很囉嗦 李丝絮跟著杨公公由小门进了一间偏殿的院子,挥退了伺候的小太监,杨公公眼神犀利盯著李丝絮。 李丝絮浑然不觉:“还请公公將袍摆掀起来,让丝丝看看公公的腿伤。” 见杨公公坐著不动,李丝絮乾脆自己动手去替他掀袍摆,杨公公宽袖下的手握了握,忍著没有什么动作。 李丝絮將他的袍摆揭开,挽起裤腿,露出的是一条满是伤疤的腿,上边沟壑纵横,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公公眸色一沉,宽袖下的手颤了颤。 这时候,李丝絮已经將手搭在他膝盖上开始按揉起来。 “这么多伤,多疼啊,公公还能生生忍著。” 李丝絮边替他按揉腿,边温声嘱咐:“一会儿丝丝按中了穴位和要害处,可能会有点疼,公公先忍一忍,推拿过穴后就能缓解公公膝盖的疼痛了。” 小姑娘嘱咐他的样子一正本经,很像孙医正替皇上诊病时再三叮嘱的样子。 寻常的小姑娘,不要说看到他腿上这些瘮人的伤疤,就是看到他板著一张脸,也要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嚇哭。 脚上传来一阵酸麻胀痛,杨公公宽袖下的手下意识握紧,但触上小姑娘那副认真关切的模样,终是鬆开了握紧的手指。 “你不怕咱家?” “公公是说腿上的伤吗?” 这具原身到底力气小,怕使在杨公公腿上的劲像挠痒痒,李丝絮用尽了暗劲替他按揉穴位。 她气喘吁吁道:“为什么要怕?大夫不能嫌弃病人得了什么病的。” “师父说,身为医者只有对病人的疼痛感同身受,才能是一个好大夫。” “丝丝还听师父说了,公公是因为替大唐平定叛乱,才落得一身是伤。” 李丝絮仰头,目光真诚道:“公公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寧落下的,公公是个大英雄,不该被人害怕,该被人敬仰。” 因为是个阉人,哪怕他立下了天大的功勋,一样被人瞧不起。 朝臣攻击他凶狠恶毒,残忍好杀! 那些个奉迎巴结的,哪一个不是想借势获得皇上恩宠,从而在朝堂上得到升官进爵的机会。 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说,他身上的伤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寧落下的,不应该被人害怕,他应该像个英雄一样,被世人敬仰。 她没有觉得他是一个残缺之人,就抹杀了他立下的汗马功劳。 她说这番话时,清澈透亮的眼眸內还涌著一丝崇拜的情绪,神色没掺一点假,端的是真情实意。 感受隨著她的按揉推拿,膝盖內刺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杨公公宽袖下的手指舒开来,看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丝丝的推拿按揉术,只能缓解暂时的疼痛,不能根治公公腿上的伤,要彻底治好腿伤,还要我师父行金针导引术。” 李丝絮离开前嘱咐道:“公公不要病忌讳医,要按时服用我师父配的药,药丸吃著有效果,接下来要配合我师父行针,这样才能儘快好起来。” 杨公公觉得眼前的小丫头,跟他那个神神嘮嘮的师父一样,太囉嗦了。 但是听到李丝絮饿得肚子咕嚕一声响,到底还是没忍住,喊了小太监进来:“有什么吃的,给她捎上一些。” 小太监拎了个食篮子来,里面装著一整只烧鸡,一个猪肘子,还有一些消食的果子。 李丝絮这具身体到底气虚体弱,替杨公公推拿导引,用尽了她吃奶的劲儿。 她在兴庆殿外等了一天,只吃过孙医正给她留的几块点心,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拎著食篮子走出兴庆殿的侧门,她忍不住掰了个鸡腿啃著朝九玄宫的方向走。 李丝絮其实不贪食! 但对於一个饿狠了的人说,香喷喷的鸡腿真是无上美味,不是想著鱼美人应该也爱吃烧鸡,她简直想將一整只给生吞活剥了。 她啃著鸡腿往九玄宫走的时候,跟隨在她身后的一道影子,闪身进了兴庆殿她刚走出来那扇小门。 “公公,她吃鸡腿了!”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也不怕咱家下毒。” 杨公公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著屋內的檀木桌:“小丫头跟清醉阁那边走得近,咱家记得皇上將李临淮派去了三皇子身边,你去找一趟临淮,就说咱家有几句话要交代。” “是,公公……” 在兴庆殿外守一天,替杨公公推拿走穴完,天色快黑了。 李丝絮拎著食篮子往九玄宫的方向走,半路上撞到了来找她的小卓子。 “小卓子,你怎么来了?” “奴才来找小主子。” 小卓子急得一头汗:“小主子让奴才做了几把小扇子后,一直没回玲瓏居,娘娘这么久没见到小主子,坐立难安。” “眼看天色不早,连青荷姐姐也急得不行。” “奴才跑过一趟太医院,孙医正和王大人早下值了,值守的太医说小主子隨孙医正来兴庆殿送过消暑茶,奴才赶忙往这儿跑。” 他的便宜师父有些不靠谱啊! 让她给杨公公送药,然后就丟下她不管了,也没派个人去玲瓏居传信。 “下次我要晚回,一定让人回玲瓏居传个消息。” 李丝絮笑著將手里的食篮子塞给小卓子拎著:“瞧瞧,今晚加餐,我给我娘亲和你们带了好吃的烧鸡和猪肘子。” 食篮子里摆著那么大只烧鸡,虽然烧鸡少了一条腿,但不重要。 烧鸡和猪肘子散发出的香味,成功將小卓子的嘴给堵住了。 进了九玄宫的大门,小卓子拎著食篮子欢快的走在前头,冷不防游廊阴暗的地方撞出一道黑影,將小卓子嚇得够呛,还以为有人要抢他的烧鸡,急得退一大步。 然后那道黑影就朝李丝絮扑过去。 “救命,救命,厉鬼来索命了……” 借著九玄宫內的灯火,瞧清楚扑向李丝絮的是徐才人,小卓子心悬到嗓子眼。 徐才人好像比上次在玲瓏居掐他家娘娘时更疯了,她一身发餿,披头散髮突然从黑暗的地方猛躥出来,真的比鬼还嚇人。 第25章 见她一次打一次 黑影扑过来时,李丝絮闻到了一股发餿的汗臭味,在九玄宫能喊著厉鬼索命躥出来的,除了徐才人也不会有谁。 她娘亲痴傻的时候,都没有做过徐才人这般冒失的举动。 徐才人已经疯癲成这样,还没有被打入冷宫,只能说有人需要她这么疯下去。 眼看著人影疾扑而至,李丝絮迅疾翻转袖笼取出银针,要朝她背部的要穴扎下去,但借著九玄宫內忽明忽暗的灯火,看清楚扑向他的徐才人眼神清明,终究手偏了一下。 只做了一个虚晃扎针的动作,看著徐才人滑倒在她脚下。 “小主子,有没有伤著?” 瞧清楚扑向李丝絮的是徐才人,小卓子心悬到嗓子眼,要丟了食篮子来护李丝絮,徐才人已经滑倒在地。 他触上的是,是她家小主子举著银针,冷若冰霜的脸。 小卓子一阵后怕,气急了道:“若水轩的人全死光了,徐才人没人管是不是?上次差点掐坏我家娘娘,这回又衝撞小主子,如此欺负我们玲瓏居,奴才拼著一条命也要去找贵嬪和皇后娘娘替小主子討回公道。” 小卓子气怒的声音在游廊上传得老远,惊动了来找徐才人的宫女。 “小主,小主你是怎么了?” 姍姍来迟的宫女从游廊尽头跑过来,扶著徐才人朝李丝絮跪下:“十公主恕罪,是奴婢没看住我家小主,让我家小主惊扰了公主,奴婢该死……” 天气炎热,李丝絮在兴庆殿替杨公公推拿导引,已经用尽了一身力气。 她身上被汗液浸透,一身黏糊糊的。 刚被徐才人扑一下,身上更是沾了她的餿味。 李丝絮本来没功夫深究,徐才人这次发狂又在闹什么夭蛾子? 但触上跪地宫女闪烁的眼神,又看到被她扶住的徐才人身子抖了一下,想到徐才人刚刚撞她时眼神清明,不似癲狂的模样,李丝絮顿住步子。 “你的確该死!” 在宫女从游廊尽头跑出来时,李丝絮早已翻转袖笼收起了银针,这会儿看著小卓子不紧不慢开口:“徐才人上次差点掐死我娘亲,这回又將本公主的魂快嚇没了,你气不气?” 气啊! 怎么能不气? 他家小主子多好,去一趟兴庆殿,还给他捎烧鸡。 “奴才很气,恨不得打……” 徐才人不能打! 她虽疯疯癲癲,到底是当主子的。 小卓子认得跪地的这个若水轩宫女,以前没少欺负她家娘娘和小主子。 他死死盯著她,气得咬牙切齿:“自家主子都看不住,奴才恨不得打她一顿。” 李丝絮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还等什么。 小卓子一开始还怂了一下,触上李丝絮的目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將食篮子塞给李丝絮拎著,雄赳赳气昂昂擼起袖子,扬手就朝那宫女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耳光清脆悦耳。 这声音刺激了他,让他血液都沸腾了,感觉以前受的欺负全贏回来了。 一雪前耻啊! 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特別是听到宫女的嚶嚶哭泣声,更是刺激到了他,一时没忍住又扬起手往她另一边脸上狠扇一巴掌。 “对称了!” 从来没欺负过人,回过神来的小卓子有些慌:“小主子,还要不要打?” 就这怂样! 她不在玲瓏居的时候怎么护著她娘亲? 算了,被欺负得久了,到底懦弱胆小,只能以后慢慢助长他的囂张气焰。 “先这样吧,別打疼了你的手,留著下次她不长眼的时候再动手。” 李丝絮將食篮子给回腾出手的小卓子拎著,朝著倒地的徐才人呸了一声:“这样的疯子,就该关进冷宫,別出来祸害人。” 然后,绕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还冷笑一声:“以后九玄宫哪个奴才敢惊扰你家娘娘和小主子,千万別心慈手软,给我狠狠的打,记住,你背后可是有本公主在替你撑腰。” 他家小主子一出手,不但吴嬪失宠,连吴嬪身边最得力的武公公都被带走了。 今日的玲瓏居,已经不是以前的玲瓏居。 看谁还敢欺负人? “哼!” 小卓子脊背挺得笔直,衝著倒地的徐才人和跪地痛哭的宫女用鼻孔狠狠哼一声,这才拎著食篮子追在李丝絮后边往玲瓏居跑。 李丝絮跟著孙医正去兴庆殿送消暑茶,得了扇子的王梓青派人將他在市集买的西瓜送来了玲瓏居。 尝过上次王皇后赏的冰镇果子有多美味,鱼美人得了西瓜后馋得直流口水。 青荷拿刀要给她开西瓜,她忍不住猛咽一口口水,一把抱住西瓜:“不能开,要等丝丝回来。” 她家娘娘馋成这样,还惦记著小主子? 青荷噗嗤一声笑了! 天气闷热,青荷让小卓子帮著將溪流里的鹅卵石堆起来,將瓜放在溪流深水处搁著,想著这样等她家小主子回来,就能尝到清凉的西瓜。 鱼美人望眼欲穿等著李丝絮回来,不时跑到门口往外瞧,然后又跑回溪流边,手撑著下顎目不转睛盯著大西瓜,咕咚咕咚咽著口水。 李丝絮离开时,说要多做几把小风扇,青荷按她的吩咐在缝风叶子,看到鱼美人跑来跑去晃得人眼,跟她商量。 “奴婢先给娘娘切一块,余下的等小主子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鱼美人盯著西瓜又咽了一回口水,那眼神简直要动摇了,然后痛苦的闭上眼睛:“切完的西瓜不凉了,丝丝要吃凉凉的西瓜。” 眼看天黑了李丝絮还没有回来,只惦记著大西瓜,连晚膳都没怎么用的鱼美人,人已经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青荷也开始跟著鱼美人急了:“下回小主子出门,身边一定得跟个人伺候,这个小卓子也是,让他去接人,这么久没回来。” 青荷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小卓子兴奋的声音:“徐才人身边那个元霜,以前没少欺负娘娘,奴才今天打了她两巴掌,真是太痛快了。” “以后奴才真的能见她一次打一次吗?” “她要是衝撞我娘亲,敢惹玲瓏居,你只管动手,有本公主替你撑腰……” “丝丝回来了,是丝丝回来了!” 听到李丝絮的声音,將脚浸在溪流凉快的鱼美人,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著脚往玲瓏居门口跑。 第26章 巫蛊之祸 “丝丝,我好想你!” 李丝絮刚跨进玲瓏居,就被赶来的鱼美人搂个了满怀。 鱼美人蹲下来一把抱住她还不够,还拿下巴在她的小肩膀上蹭了蹭,闻到了她身上汗臭的餿味,这才皱开眉头放开她。 “丝丝,有点臭!” 李丝絮被她嫌弃的小表情气笑了:“丝丝刚进九玄宫时沾过脏东西,洗乾净再来陪娘亲好不好?” “好!” 鱼美人咽了口口水,然后挺起胸脯大声道:“我给你留了西瓜,我没有偷吃。” 是师兄王梓青送她的西瓜吗? 李丝絮瞧她一脸骄傲求表扬的样子,忍俊不禁:“娘亲太棒了!” 得了夸奖的鱼美人很高兴,也不惦记吃西瓜了,要跟著青荷一起进浴房给李丝絮洗澡。 李丝絮满头黑线,告诉她带了香喷喷的烧鸡和猪肘子回来。 將鱼美人哄走后,李丝絮问沾水给她擦背的青荷:“我今天跟师父去兴庆殿送消暑茶,一天没回九玄宫,临华殿那边有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动静,小主子离开玲瓏居不久,杨公公的人去过一趟临华殿,大概耽搁有一柱香的时辰就离开了。” 青荷想了想:“昨晚临华殿闹出那么大动静,应该是皇上派人来彻查临华殿,找吴嬪问话……” 什么? 杨公公? 青荷话没说完,李丝絮打断她:“你说哪个杨公公?” “还有哪个杨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管著內侍省那个,以前娘娘得宠时,他跟皇上来过玲瓏居伺候……” 李丝絮的心咯噔一下沉落谷底。 內侍省的人来过九玄宫,却没有带走吴嬪,可见武公公身上的异样,一点也没有牵扯到吴嬪。 武公公是吴嬪身边最得力的人,却没有牵扯到吴嬪? 有一种可能,武公公怕是做了替罪羔羊。 不! 可能还要更糟糕一些。 徐才人眼神清明,却嚷著救命被厉鬼索命往她身上撞,联想到徐才人身边张公公的下场,这些不得不让李丝絮警省起来。 最近九玄宫的古怪都跟她有关,她並非做得天衣无缝,无跡可查。 若是武公公用他的死反咬一口,那孙医正將杨公公当作见面礼送她,让她给杨公公送药,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会的! 孙老头儿绝不会害她。 他狡猾得跟个人精似的,让她接近杨公公一定另有深意。 李丝絮一时猜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青荷见她半天不说话,好奇的问:“小主子刚说今天跟孙医正去兴庆殿送过消暑茶,那见到皇上了吗?” “不曾!” 李丝絮若有所思:“幸许就快了……” 青荷问起李丝絮兴庆殿的事儿,此刻,还是李丝絮替杨公公治腿的那处院落,他对著站在面前的少年侍卫,脸色难得的柔和。 “去了三皇子那边后,一切可还好?” 李临淮沉稳的拱了拱手:“回公公的话,一切都好。” 杨公公觉得在给他回话的人,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太像了。 可惜的是,他年少已经是残缺之身,眼前的人却出身名门,还是左羽林大將军李楷洛的嫡子,以他沉稳的心性,好好磨励下去,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你在三皇子跟前当差,咱家听说九玄宫的小公主与月公主十分要好,常出入贵嬪娘娘宫里,可有此事?” 神色恭敬立在杨公公身侧的李临淮,脸上终於有了表情。 他警惕的问:“公公为何会突然问起小公主?” “也没什么,皇上昨晚在临华殿受惊,著咱家彻查此事,吴嬪身边那个姓武的一入了慎刑司便咬舌自尽,死前面露惊恐喊了一声小公主。” 李临淮支起耳朵听著,杨公公继续说下去:“咱家顺著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派人去找吴嬪和疯癲的徐才人问过话,九玄宫近来发生的古怪,都跟玲瓏居的小公主脱不了干係。” 的確跟小公主脱不了干係! 但吴嬪身边的武公公在鱼美人身上行巫蛊之术,小公主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明小公主已经胜券在握。 可恨姓武的太监为护住他幕后的主子,死前还要反咬小公主一口。 对昨晚临华殿发生过什么了如指掌的李临淮,面色沉稳开口:“公公难道怀疑小公主下毒?” “不,不是下毒,姓武的太监咬舌自尽后,验尸的仵作没从他身上验出中毒的跡象。” 杨公公眼神凝重:“昨晚在临华殿他身上的古怪,让咱家想到了显庆年间后宫盛行的巫蛊之祸……” 小公主身上的確有古怪,但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住鱼娘娘,没有主动害人之心。 再说,小公主只是对武公公下毒了,並没有行巫蛊之术。 被人陷害,难道不能反击? 他还未知全貌,哪怕是为了月公主和贵嬪娘娘,也不能让小公主置於险境中。 “父亲曾教过临淮,越是线索明朗的案子,背后必多隱情。” 李临淮忍不住分析:“既然姓武的太监死前线索直指小公主,吴嬪和疯癲的徐才人也咬定六岁的小公主身上有古怪,显然是有人刻意要將线索往玲瓏居,往小公主身上引。” 杨公公眼前闪过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那双眼睛的主人额头冒著汗,目光真诚跟他说,公公身上的每一道伤,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寧落下,公公是个大英雄,不该被人害怕,该被人敬仰。 若是那小丫头身上真牵涉了巫蛊之术,孙医正那个人精似的老头儿嫌命长了吗? 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將人往他跟前推? 不惜他徒儿的命,也不怕自个受牵连吗? 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 “是啊,的確像是有人刻意將线索往小丫头身上引,既然有人觉得她挡了道,那顺著她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跡。” 杨公公吩咐李临淮:“咱家喊你来一趟,正是为了玲瓏居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和贵嬪宫里的月公主走得近,你既然被皇上派去了三皇子跟前当差,那借著近水楼台,替咱家暗中盯盯那小丫头。” 第27章 神仙师兄 鱼美人一天没看到李丝絮,闹著要跟她一起睡。 李丝絮早上醒来,鱼美人还在睡梦中吧唧嘴,跟昨晚自己沐浴时,她偷吃烧鸡腿吧唧嘴的样子一模一样。 昨晚李丝絮从浴房出来,就看见了坐在游廊石阶上等她的鱼美人嘴上沾著油,在吧唧著嘴,瞧见她看过去,鱼美人慌张得將手直往身后藏。 “我没偷吃,真的没偷吃。”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烧鸡不好吃,真的。” 李丝絮被她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给逗笑了,这会儿看她在梦里还吧唧著嘴,瞧著她那副孩子样不禁莞尔。 青荷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李丝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別吵醒我娘亲,昨晚我替她金针过穴汗透了一身,这几天她身子会虚一些,让她多睡会儿。” 青荷在外间替她簪发时,李丝絮解释:“昨晚睡前我替她號脉,发现她脉相平稳很多,想来是因为控制母蛊的武公公死了,她体內蛊虫有半死不活的跡象。” 青荷很激动:“那小主子能逼出娘娘体內的蛊虫了吗?” “不同的蛊虫,行针逼出时用的法子不一样,我还得知道我娘亲犯病的诱因,判定她中的什么蛊才好施针。” 想到鱼美人撞到皇上去吴嬪宫里的步輦,刺激得犯病发狂的事儿,李丝絮觉得还是要从她父皇身上入手,才能查清楚鱼美人究竟中的什么蛊。 孙医正要定期给她父皇號平安脉的。 李丝絮交代青荷:“我这几天要去太医院撞撞运气,你和小卓子守好我娘亲,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要小心吴嬪利用徐才人接近我娘亲。” 青荷说她会寸步不离看好鱼美人,不会出什么岔子,让小卓子跟著李丝絮去太医院。 李丝絮还是觉得,玲瓏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新来的,只有青荷一个心腹怕看不住鱼美人,答应了从太医院回来不会太晚,且会让下值的王梓青送她回玲瓏居。 青荷这才作罢! 昨儿王梓青下值时,与孙医正同乘一辆马车,听孙医正说接下来几天师妹都会来太医院跟著当值,王梓青入宫时路过集市,瞧见一个农夫挑的樱桃格外新鲜,买了一小筐入宫。 等李丝絮到太医院,王梓青已经將樱桃洗净了,摆在一个冰镇的盘子里。 李丝絮瞧见色泽娇艷欲滴的冰镇樱桃,连眼睛都亮了:“这些都是给丝丝的吗?” “是,我路过集市瞧著新鲜,买了一小筐。” 王梓青见她喜欢,眉眼里染了笑:“这些是洗过冰镇的,先给师妹解馋,还有剩的等太医院下值,拿回去给鱼娘娘也尝尝鲜。” 正是长安城樱桃上市的时候,市集上卖的樱桃都是九分熟了的,再加上王梓青还细细的挑拣过,不管是樱桃的成色,还是酸甜味儿,都十分合李丝絮的胃口。 “师兄真是人美心善!” “丝丝前世修来多大的福分,今生才能遇到你这样的神仙师兄。” “能有你做我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吃著最爱的樱桃,李丝絮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迸,將王梓青弄了个大红脸。 王梓青是太医院有名的医痴,除了醉心於医术,从来撞见好看的姑娘也不爱瞧一眼,如今被六岁的小公主弄得面红耳赤。 太医院的同僚们一阵挤眉弄眼! 瞧见李丝絮可爱,胆子大的就逗趣上了:“小公主要是送下官小扇子,下官也每天路过集市给公主捎西瓜和樱桃。” 趁著说话的功夫,太医院的几个同僚还悄悄儿將手够到冰镇盘子里,顺走了几个樱桃。 年纪一大把还抢他师妹的零嘴,王梓青觉得他的同僚们好不要脸,拣了桌上刮痧板去敲他们的手。 本该严谨的太医院,因为李丝絮的到来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孙医正到太医院时,瞧见的就是李丝絮翻著医书晃脚在啃樱桃,王梓青拿著刮痧板敲向伸向冰镇盘子的咸猪手。 “咳!” 孙医正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看向一脸悠哉的李丝絮,瞧她这副愜意的样子,想来昨天兴庆殿那个煞神没怎么为难他的小徒儿。 他很好奇,他的小徒儿是怎么对付那个煞神的? 孙医正刚要將隨身携带的医箱交给王梓青,找个私下无人的地方问李丝絮昨天將药丸交给杨公公后发生过什么。 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走进了太医院:“孙医正在啊,杨公公让奴才来说一声,皇上下朝后要劳烦孙医正去兴庆殿號个平安脉。” 昨天去了兴庆殿连皇上的面也见不著,今天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来太医院传召號平安脉? 孙医正惊喜的看李丝絮一眼,拱手道:“下官收拾收拾,这就去兴庆殿。” 小太监离开后,孙医正休整了一小会儿,估摸著下朝的时辰快到了,忙带著李丝絮往兴庆殿赶。 还是兴庆殿头顶几个磅礡的大字,只是这次李丝絮跟著孙医正没被带刀侍卫拦住了。 等踏进殿內,面无表情的杨公公已经在里边候著:“皇上刚下朝回御书房,隨咱家来吧!” “有劳杨公公!” 穿过一道曲折游廊,到了一处殿门口。 杨公公在门口稟报:“皇上,孙医正来了!” 御书房內搁置了大量的冰块,李丝絮跟隨孙医正跨进门槛后感觉很是凉爽怡人。 有了昨天孙医正的提点,她谨守著小医女的本分,除了进门那一刻瞥见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屏风和层层叠叠陈列的书格,进殿后她一直半垂著头。 离屋內的紫檀御桌近了,隱在孙医正身后的李丝絮,这才瞧见宽大御椅上坐著一道明黄的影子,像是极为熟悉孙医正的气息,他握著笔在批阅摺子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孙医正像是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嫻熟自如將药箱子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等他搁下手上的摺子,这才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脉搏。 数息后,孙医正开口:“皇上下朝后可是有些头晕口渴,四肢酸软无力?” “嗯!” 孙医正鬆开他的手腕,他拿笔沾了沾砚盘內的墨汁:“朕喝下一碗消暑汤后好了不少。” 第28章 朕的小十长大了 “那就是了,天气越来越炎热,皇上这是中暑的症兆,好在病灶不深,臣替皇上略灸一灸便无恙了。” 御书房太大,里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皆是屏息静气,连呼吸都极轻极轻,像是怕扰了御桌前这位批阅奏摺。 这样不怒自威的氛围,让李丝絮跟在孙医正后面更谨慎了几分。 这会儿孙医正要替她父皇艾灸,李丝絮帮著打开药箱取出艾条,然后用打火石点燃艾条递过去,才真正看清楚端坐在御椅上的人。 与她面如冠玉、五官俊朗的三皇兄不同,同样是一张好看的脸,他刀雕斧琢般的轮廓有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韵味,一身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肤色略显白皙,身上透著说不出的尊贵威仪。 李丝絮將点燃的艾条递到孙医正手上,他搁下摺子时看到了李丝絮。 “太医院何时有这么小的医女?” 仰头看著他的小人儿巴掌大的鹅蛋脸,柳眉杏眼的小模样,眼眸格外的清澈透亮,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乖乖巧巧站在孙医正身侧,浑身透著一股说不清的灵气,身上还有著不属於她这个年岁的沉稳。 玄宗感觉眼前的小姑娘瞧著眼熟,在打量她时。 接了艾条替他灸大椎穴的孙医正忙开口:“皇上,这是十公主。” 被孙医正点破了身份,李丝絮跪下见礼。 “丝丝见过父皇!” 玄宗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玲瓏居鱼美人生的那个孩子。 “朕的小十怎么会跟在孙医正身边?” “这要从月公主上次赏荷失足落水说起……” 玄宗做了个虚扶的手势让李丝絮起身,孙医正一边替他施灸,一边说起月公主落水凶险,王梓青没有十足的把握施治,李丝絮用渡气之法救人的事儿。 “皇上也知道,老夫的那个傻徒儿是个什么德性,小公主用渡气的法子救下月公主后,他缠著让小公主教他,小公主於是就把载有药方术法的那本《道家杂谈》献给了太医院,说希望能將有用的方子传播出去,造福大唐百姓。” “还说有用的医术方子只有流通,才能惠泽更多人,让患病之人减轻痛苦,这与皇上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的举措不谋而合啊!” “小小年纪体他人所苦,有如此心性胸襟,只记下道书上的法子,便有胆子对月公主施救,可见於学医一道极有慧根。” “臣起了爱才之心,在皇后娘娘那儿求了让她隨老夫学医。” 听孙医正说完事情的始末,玄宗看向候在孙医正身侧,不时偷瞧她的李丝絮。 她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只趁他不注意时悄悄儿在打量,这让玄宗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当初出生时能用他两只大手掌托住的小粉糰子,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还出落成一个小美人胚子! 想到鱼美人痴傻后,已经好久没去玲瓏居看过她们母女,玄宗心里涌出一丝愧意。 “小十可是自愿跟隨孙医正学医?” “愿意的,学了医术,能治好娘亲的病。” 李丝絮解释:“娘亲在宫里无依无靠,她还病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有些沮丧,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但下一刻,她眼眸內恢復了光亮:“咳,这些都不重要,等学好医术,丝丝就能成为娘亲的依靠了。” 想要成为她娘亲的依靠? 月儿这般大时,还整日赖著他这个父皇撒娇吧? 他的小十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隨孙医正学医术了。 看她一副给自己打气的小模样,说话时眼眸內还闪烁著光泽,让玄宗更是心疼她几分。 孙医正替他灸了一回后,冒过一身细汗,玄宗感觉身上爽利不少。 李丝絮跟著拎起药箱的孙医正要离开,他和顏悦色道:“等朕得閒了,去玲瓏居看你们。” “好,那丝丝和娘亲等著父皇。” 玄宗看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等她跟著孙医正离开,才重新拣了摺子来批阅。 这一幕,落在了隱在屏风后替皇上整理书卷的太子眼里。 等玄宗去偏殿大臣,御书房只剩下他和一个隨行的心腹侍从,太子轻嗤了一声。 “想要成为她娘亲的依靠?本宫这个小皇妹有些意思。” 侍从將他要的一卷文书递过去:“太子殿下,小公主这话有何不妥?” “岂会不妥?这话太妥当了!” 太子饶有兴味道:“她那个变痴傻的美人娘亲,或许这宫里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因为她当初进宫时很得宠,本宫还恰巧听母妃提起过,她是父皇从玉真观带进宫的。” “一个背后没有母族,没有世家支撑的道姑,当初跟著父皇进宫,就是將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而她生下小皇妹变痴傻后,父皇却鲜少踏足玲瓏居去见她。” “小皇妹说她要学好医术成为她娘亲的依靠,这话就值得玩味了。” “我母妃曾说,越是强大的男子,越有护住弱小的保护欲,但在这后宫中,一味柔弱的女子我父皇见多了,只有身处劣势却倔强不屈,想要努力改变境遇的柔弱,才能得我父皇怜惜几分。” 说完这番话,太子分析道:“在后宫中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我母妃,也就只有正得盛宠的武婕妤,如今添了一个小皇妹。” “短短时日,她先是得了杨贵嬪和月妹妹喜欢,又得了母后青眼,还能借著孙医正来兴庆殿见父皇,本宫的这个小皇妹可不简单。” 太子神色玩味道:“听说小皇妹献给太医院的那本道家杂谈里,记载有预防天的种痘术,母后將此事交到三皇弟手上,让他协助孙医正和王燾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此术。” “数朝谈天而色变,你说本宫的三皇弟要是成了,是不是既能在父皇面前立功,还能在朝中积累威望?” 侍从变了脸色:“下官会让人盯紧了太医署。” 第29章 娘娘怎么翻也翻不出去 君子一言九鼎! 皇上答应会去玲瓏居看鱼美人,李丝絮觉得很快能找到她娘亲中蛊的诱因,离逼出她体內的蛊虫又近一步。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长得凶神恶煞的杨公公。 隨著孙医正出了御书房,李丝絮突然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丝絮是见了她父皇高兴。 只有守在御书房门口的杨公公知道,小丫头这是在谢他。 李丝絮两次来太医院,都跟著孙医正往兴庆殿跑,还没有好好逛过太医院。 回到太医院后,孙医正让王梓青带著她逛了一圈。 熟悉完药房后,王梓青又给她讲解太医院虽是宫里给皇上及后宫妃嬪诊病的机构,但其实与直属皇家管辖的太医署密切相关。 “太医署设在宫外,既是给京城百姓和达官贵族诊病的地方,也是学医术的殿堂,因为皇上对医道颇为重视,太医署医官和学生已有三百多人。” “太医署有太医令、太医丞、医监、医正等官员,分医学部和药学部,医学部有四大科,分別是医科、针科、按摩科和禁咒科……” 李丝絮惊讶道:“师兄你说禁咒科?” “禁咒,即拔出邪魅鬼祟以治疾病,是从道家和佛教中演变出的五禁,师父的曾祖孙思邈就以为,汤药、针灸、禁咒、符印和导引是医疗五法,在《千金翼方》记录有二十九禁经。” 王梓青其实也好奇孙医正为什么一定要收李丝絮为徒,並且为了收她为徒,还特地以三皇子参与种痘术一事为交换,跑到南薰殿去求见皇后。 孙医正告诉王梓青,心术不正的人不適合修习禁咒术,怕以此术拿去害人,太善良,不辩是非的人也不合適,容易被人利用。 说李丝絮才是最適合禁咒术,並且能得到孙家禁咒和符印传承的人。 王梓青觉得他师父这番话很奇怪,他师妹明明这么好,为了治鱼娘娘的病拜师学医,还將记录有溺水救人术法和种痘术的医书借他抄录,说有用的医术方子要流传出去,才能惠泽更多人。 这样的师妹,是天下最善良最可爱的师妹。 师父的意思怎么像在说师妹为人不善? 王梓青怎么看他的小师妹都顺眼,为她解惑道:“上次师妹献了种痘术的方子,三皇子已经跟我祖父在太医署部署,明日就要开始试行此术,师妹若对太医署的禁咒术好奇,不如出宫隨师父一起去太医署看看。” 李丝絮还想给杨公公配治他腿伤的药膏,刚逛太医院的药房时,发现很多她要用到的药材都没有。 若是出宫一趟,就能去王梓青说的那些药铺逛逛,凑齐这些药材。 李丝絮很开心:“当真能跟著师父出宫去太医署吗?” “有何不可?” 王梓青一口应承下来,会让孙医正答应带李丝絮出宫。 说起医术和太医署,王梓青有一堆话要跟他的小师妹交流,一直到了下值的时辰,他才结束了这场滔滔不绝的讲解。 玄宗答应去玲瓏居看她娘亲,还有个好看的师兄跟她交流医术,李丝絮觉得这一天过得神清气爽。 下值回宫时,透过高高的宫墙,李丝絮仰头能看到,被绿树掩映的天空似乎被烧著了,美而壮观的晚霞倒映在波光荡漾的太液湖中。 这份好心情持续到跨进了九玄宫的大门,撞见了被宫女太监簇拥歇在凉亭的吴嬪。 一天没见到鱼美人,李丝絮只想儘快回玲瓏居,刚要从游廓旁的卵石小道绕路而行,瞧见她拎著樱桃柳筐的吴嬪阴沉著一张脸。 “本宫出来透透气,也能看见脏东西,真是晦气!” 失去了武公公这个左膀右臂,吴嬪这是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了吗? 李丝絮顿住步子,针锋相对道:“丝丝也是这么觉得,跟娘娘这种恶毒的丑女人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真是太屈辱了。” “牙尖嘴利!” 吴嬪气得发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命继续耍嘴皮子。” “这个就不劳娘娘操心了,丝丝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帮著我娘亲爭宠,看著娘娘的心腹一个一个死掉,看著娘娘失宠。” 吴嬪气得脸色狰狞,李丝絮笑吟吟道:“今日晚霞映进太液湖,九玄宫外的风景真美,被困在九玄宫,娘娘怎么翻都翻不出去吧?” 小崽子怎么能那么气人? 想到那晚她快承宠,皇上被武公公嚇到,见她如撞厉鬼的神色。 想到了她失去了武公公这个擅使巫术,最得力的帮手。 再看眼前害她失宠,神色囂张的小崽子,吴嬪快被气晕了! 这时候,昨晚被小卓子打过,徐才人身边的那个宫女元霜跑过来,凑在吴嬪耳边嘀咕了几句。 吴嬪面色一喜,还用狠厉的眼神剜李丝絮,一副等著你好看的样子,然后带著伺候她的宫女太监往临华殿的方向撤了。 打了一场嘴仗,还打贏的李丝絮无聊的耸耸肩,拎著樱桃篮子进了玲瓏居。 吴嬪之所以急著回临华殿,是因为得知玄宗竟往九玄宫的方向来了。 武公公用他的死反咬了玲瓏居的小崽子一口,然后她又利用徐才人的疯癲,成功將內侍省杨公公的视线往玲瓏居那边引。 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再也查不出什么端倪,皇上在临华殿受惊一事,她算是彻底洗清嫌疑。 只是她虽洗清了嫌疑,经此一事,要復宠更难了。 一切都是拜那个可恶的小崽子所赐。 现在皇上突然往九玄宫来,难道觉得此事她受了惊嚇,既然与临华殿无关,不再怪她了吗? 吴嬪回了临华殿后,让宫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想让玄宗出现的时候,看到她肤如凝脂、娇软无力的样子。 然而直到她快洗脱了皮,皇上也没有出现在临华殿。 伺候的宫女跑出去打听了一趟,回来稟报:“娘娘,皇上是来九玄宫了,但……去,去了玲瓏居。” 第30章 父皇来了 玄宗之所以会这么快来玲瓏居,是因为敬事房太监让他翻牌时,杨公公在一旁多嘴说一句。 “皇上,今天奴才守在书房门口,瞧见小公主离开时朝御书房这儿鞠了个躬。” 小十朝御书房躬鞠了? 这孩子! 是因为他说会去玲瓏居看鱼美人吗? 他说得閒了去玲瓏居看她和鱼美人,小十就悄悄朝御书房的方向躬了个鞠,真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玄宗对她们母女更愧疚了。 想起答应李丝絮去玲瓏居看鱼美人,就没有再翻牌子,趁著天色还早往九玄宫来了。 李丝絮知道为君者一言九鼎,玄宗答应来看她娘亲,就一定会来玲瓏居。 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来。 李丝絮今日从太医院下值回宫还早,离用膳的时辰还有那么一小会,鱼美人在溪边乘凉,她乾脆也撤了鞋袜,將脚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和她娘亲一起吃王梓青送她的樱桃。 小樱桃酸酸甜甜,个个娇艷欲滴。 鱼美人如玉笋般的縴手捻了一颗樱桃塞嘴里,被那股甜中带著酸的味道给征服了,眼睛顿时变得闪亮亮的。 “丝丝,哪儿摘的樱桃?” “不是摘的!”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眼睛里好像藏著天上闪烁的星辰,这具原身眼睛如此清澈透亮,大概就是遗传了她的好基因。 她往自己嘴里塞樱桃时,还抓了一颗餵鱼美人:“是我师兄王梓青入宫当值时,路过市集给我买的,用太医院的冰块镇著,吃起来清清凉凉,还酸酸甜甜的。” 鱼美人想了想:“哦,是那个大西瓜?” 大西瓜? 她那么帅一个师兄,就因为给玲瓏居送了一次西瓜,被她娘亲喊成大西瓜了。 就在李丝絮差点快憋不住时,鱼美人接下来的说的话差点没把她噎死。 鱼美人突然摇晃了一下李丝絮的衣袖,很认真的说:“丝丝,你嫁给他吧!” 李丝絮:“……” 要不要贪吃成这样? 为了一点吃的,要將她这个便宜女儿卖了吗? 这话太猛了! 她差点没把来不及吐的樱桃核噎得吞进肚子里:“我为什么要嫁给师兄?娘亲是在哪儿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哪个新来宫女太监教的?” “不是,不是!” 鱼美人猛的摇头,神色懵懂道:“他给你樱桃,你就是要嫁给他呀,阿瞒为我摘了樱桃,我就嫁给了阿瞒。” 她父皇还为娘亲摘过樱桃吗? 不是!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娘亲这话完全没有逻辑,但经过她这么一说,她甚至无法反驳。 於是在御书房面对玄宗都能游刃有余的李丝絮,彻底哑火了,不知道该怎么將这话给接下去。 玄宗其实早进了玲瓏居,伺候在鱼美人和李丝絮身侧不远处的青荷,发现了隱在竹丛后偷看她家娘娘和小主子的皇上,差点惊得喊出声来。 但一触上玄宗身边杨公公能杀人的眼神,识趣的闭上了嘴。 於是玄宗就將李丝絮神情错乱,有些抓狂的样子给捕捉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在笑?” 李丝絮一扭头,看清楚从竹丛后转出来的玄宗,惊呼一声:“父皇来了!” “娘亲,是父皇来了!” 李丝絮眉眼里敛著惊喜的笑意,抓著鱼美人衣袖兴奋的摇了几下:“父皇答应我要来玲瓏居看娘亲,真的来了。” 鱼美人乍一见玄宗,嚇得缩著脖子害怕的往李丝絮身后躲。 然后又忍不住,悄悄儿探出头来,冒著星星眼看他。 触上李丝絮鼓励的眼神,她终於一点一点从李丝絮身后挪出身子,然后捧了那框樱桃往前递:“阿瞒,要吃樱桃吗?” 玄宗没想她们母女见他的方式这么奇特,不是上前见礼,而是一个兴奋得摇晃她娘亲,一个问他要不要吃樱桃。 这不像是公主和妃嬪见他这个君主,而像是寻常人家妻儿承欢膝下的画面。 鱼美人有些期盼又怕惊走他的眼神,眼睛里还泛著光在看他,有些像情竇初开的娇俏少女。 这让玄宗被她的眼神牵引著,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然后在离她最近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伸手从篮子里取了一颗樱桃。 鱼美人盯著皇上將樱桃塞进嘴里,歪著头笑:“好吃吗?” 玄宗点点头! 鱼美人眉开眼笑,將筐子连著樱桃都塞他手里,很大方的一挥手:“都给阿瞒吃!” 李丝絮:“……” 这是师兄王梓青买给她的樱桃。 她酸溜溜道:“心里只有父皇,都不知道给我留点。” “娘亲很护食的,以前玲瓏居没什么吃的,得了一碗青菜汤,娘亲除了愿意分丝丝一半,谁也別想喝一口。” 李丝絮解释:“见到父皇,这么一筐子樱桃就全给了父皇。” 鱼美人不知道李丝絮的用意,一根直肠子的她以为李丝絮不高兴了,扯著李丝絮的衣袖晃。 “丝丝別生气,阿瞒很少来玲瓏居的。” 天边的晚霞倒映在潺潺流淌的溪流中,鱼美人从溪水里踢踏的脚丫子沾了水珠,被衬得白皙如玉。 看她急得眼眶里泛著泪,听著熟悉唤阿瞒的声音,捧著一小筐子樱桃的玄宗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就算痴傻了,竟还是没有忘掉他在玉真观替她摘过樱桃,没有忘记他爱吃樱桃。 溪流边的氛围很好,杨公公正要问玄宗,要不要传膳,院墙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声,然后砰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墙根下。 鱼美人看清楚掉在墙根下一身破烂的徐才人,嚇得尖叫一声,往玄宗怀里扑。 “阿瞒,救我!” 温香软玉在怀,闻到鱼美人身上清甜如少女般的气息,搂著她的玄宗怔了一下。 徐才人披头散髮,还因为天气热好些天没有洗澡,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餿味。 玄宗已经认不出眼前是他宠过的美人,厉喝一声:“敢惊扰了朕的鱼儿和小十,去查清楚这个疯子是怎么回事?” “奴才这就去查!” 杨公公应下,让听到响动的护卫进来將嗷嗷求救的徐才人给拖走了。 第31章 小公主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杨公公很快查清楚,躲过了门口禁卫,翻墙进了玲瓏居的疯子是徐才人。 没有使什么手段,徐才人身边的宫女就招供了,將徐才人怀疑是李丝絮偷簪子,然后她受到报应发疯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连徐才人上次在玲瓏居差点掐死鱼美人的事情也都一一交代了。 “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吴嬪娘娘一直有派人去太医院传太医治徐才人的癲狂之症,她的病情有理有据,不是什么被诅咒了,只是这种癲狂顽症,用了针药一时半刻也未必就能痊癒。” 杨公公稟报完,斟酌道:“她认定是小公主在咒她,继续让她住在九玄宫,怕是早晚还要惊扰了鱼娘娘和十公主。” “说朕的小十诅咒了她,真是无稽之谈。” 玄宗听到杨公公稟报完事情始末,无法想像他的小十竟受过那么大的委屈,堂堂公主还会被一个小才人冤枉偷簪子,要扒光她的衣裳。 吴嬪竟还说,一直將鱼美人和她的小十看顾得很好。 想到小十受的委屈,还有鱼美人差点被发疯的徐才人给掐死,玄宗下令將徐才人打入冷宫,然后带著杨公公怒气冲冲离开了。 他一离开,青荷气得不轻:“徐才人怎么偏在皇上来见我家娘娘的时候,翻墙进玲瓏居,玲瓏居那么高的院墙,徐才人是怎么翻进来的?” “一定是吴嬪,是吴嬪嫉恨我家娘娘,怕娘娘重新得宠了,就借著癲狂的徐才人来搅局。” 看鱼美人追到玲瓏居门口,痴痴看向玄宗离去的方向。 青荷气得胸口犯疼:“吴嬪不得好死,娘娘好不容易盼来皇上,就这么走了。” 与青荷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不同,李丝絮看著玄宗离开,神色淡定吩咐她摆膳。 “你急什么?我父皇留在玲瓏居,也不能跟我娘亲做什么。” 青荷气得跳脚:“小主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正经话啊!” 已经十分確定,皇上就是她娘亲犯病的诱因,李丝絮心情很不错。 她抓了一把樱桃塞青荷手里,挑了挑眉:“消消气吧!我娘亲还犯著痴傻症,也不能跟我父皇做些什么。” “与其將他留在玲瓏居,让我父皇去找吴嬪算帐不好吗?” 李丝絮发出了这种灵魂拷问,青荷面露惊喜:“小主子的意思是说,皇上要降吴嬪的份位?” “谁知道呢……” 李丝絮只知道徐才人虽然囂张跋扈,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张公公的死到底提醒了她,吴嬪这人心狠手辣,不会留活口,除了上次来玲瓏居掐她娘亲是被武公公下过药,徐才人其实一直在装疯卖傻。 所以才会趁著她昨天下值时,来找她求救。 徐才人这颗棋子,若是用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牵出吴嬪背后的帮凶,她留著徐才人有用,就提点了她一句该去冷宫。 徐才人听懂了,知道只有去冷宫才能活命,才有了今天玲瓏居这一出。 看鱼美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青荷还是觉得可惜:“皇上要能留下来陪娘娘用膳也好。” “来日方长啊,不必急在一时。” 李丝絮夹块肉扒一口饭,一本正经分析:“你要知道,太容易得到的女人不值钱,要让我父皇欲罢不能,看得到吃不到。” 青荷:“……” 六岁的小公主跟她说这种话,她家小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妖怪? 因为李丝絮无意中提了一句青菜汤,玄宗离开玲瓏居后让杨公公继续追查下去,才知道吴嬪竟然还剋扣过玲瓏居的月俸。 “小公主和鱼娘娘这些年日子不好过,鱼娘娘为了养大小公主,首饰头面摆件什么的都用来换了吃的。” 杨公公稟报玄宗:“还好小公主阴差阳错救下月公主,得了贵嬪娘娘看顾和赏赐,她和娘娘在这宫里的日子才不算难熬。” “后来因为献了那本载有药方医术的道书手抄本,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眼,皇后娘娘追查之下,才知道吴嬪竟私下剋扣了玲瓏居的月俸。” “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公允,赏赐小公主后,先是追回了吴嬪剋扣玲瓏居的月俸,还將她禁足在九玄宫。” “也难怪朕去南薰殿,皇后多次提起玉真,这是在提醒朕记得来看看鱼儿和小十。” 玄宗气怒难消:“只罚吴嬪禁足怎么能抵消朕的小十受过哪些委屈,吴嬪降为婕妤,搬出临华殿,你去皇后那儿说一声,先让刘贤妃打理九玄宫。” 青荷还担心皇上昨天来过玲瓏居,那么快离开,很快会將她家娘娘给忘了,结果次日一早,內务府送来了一堆赏赐,还有一大筐樱桃。 王梓青说会向孙医正求情,让李丝絮跟著出宫。 李丝絮就从一堆赏赐里,挑了一方好砚台,拿到太医院送给王梓青。 孙医正酸得不行:“老夫算是明白了,有些小丫头啊,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师兄,老夫这个人老珠黄的师父就是摆设。” “想当年为师风华正茂,也曾让长安城的美人追著送过手帕和香包。” 他按压著胸口,一脸浮夸:“为师突然心悸,唉呀,心口犯疼,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怕是没法儿出宫了。” 李丝絮忙取出早揣兜里的一方玉麒麟小摆件,可以拿来当镇纸用,孙医正看到玉麒麟的成色,两眼放光一把接过了。 学著李丝絮夸王梓青的样子笑吟吟道:“小公主真是人美心善,老夫有小公主这样的神仙徒儿,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丝絮白他一眼:“可以出宫了吗?” “三皇子备好马车了!” 孙医正一直想要一方血玉做镇纸,结果竟托他徒儿的福,得到了一方成色这么好的血玉麒麟。 上了三皇子备的马车,孙医正旁若无人摆弄著李丝絮送他的玉麒麟。 马车很宽敞,跟三皇子同乘一辆马车,王梓青本就有几分拘谨,结果桌下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脚,嚇他一大跳。 他將脚移开,就对上了桌布下月公主一脸的笑,比哭还难看的笑。 第32章 她暴露了 孙医正和王燾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根治天的种痘术,皇后让三皇子也参与此事,为人不愿张扬的杨贵嬪心里总是不安稳。 所以三皇子今日出宫时,她又细细嘱咐了一回。 月公主偷听到她母妃和三哥说话,知道李丝絮也要跟著出宫,就趁人不备悄悄儿提前钻进马车里,躲在盖了布的桌子底下。 王梓青头一回跟三皇子同乘一辆马车,有些坐立不安,脚不时挪来挪去,然后就踢到了月公主。 於是,月公主就暴露了! 已经藏无可藏,月公主在三皇子的怒视下,只得掀开桌布钻出来。 “丝丝妹妹答应陪我练琴,好些天没来清醉阁了。” 月公主一脸委屈:“我就是想来找丝丝玩儿。” 被三皇子抓个正著,月公主哀怨的看一眼李丝絮,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三皇子被自家妹妹给气笑了:“小皇妹这些天跟著孙医正在太医院当值,这次隨孙医正出宫,也是为了去太医署观摩习医,你偷偷瞒著母妃钻进马车里想混出宫,倒还先委屈上了。” 马车都已经驶出宫门,行走在了长安城的闹市中。 事已至此,人都混出宫了,总不能又调转马车將人给送回清醉阁。 看月公主在朝李丝絮挤眉弄眼,三皇子一阵头疼:“你要跟著也可以,多学学小皇妹的沉稳,进了太医署不许捣乱,不许四处乱闯。” “月儿保证乖乖的跟著丝丝妹妹。” “三哥最好了!” 月公主顽皮的做了个鬼脸,挽著李丝絮悄声问:“丝丝,我听说吴嬪被降为婕妤,是不是真的?” 吴嬪被降份位的事儿,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月公主知道也不稀奇。 李丝絮点点头,嗯了一声。 “吴嬪看著人很温婉,没想到骨子里坏透了,表面上对你和鱼娘娘好,背地里却剋扣玲瓏居的月俸,还纵著徐才人欺负你们。” 月公主跟李丝絮有说不完的话:“父皇降了她的份位,真是罪有应得,我猜要不是他爹在朝中身居要职,父皇一怒之下会將她打入冷宫……” 看三皇子揉著隱隱作疼的额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丝絮知道一定是身为后宫女眷,妄议朝政不妥。 为了打断月公主这个话题,李丝絮装作第一次出宫,很好奇长安城的样子,將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丝缝,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瞧。 这果然也吸引了月公主,她跟著將小脑袋凑过来,看到街市两边琳琅满目的货架,顿时將什么吴嬪她爹在朝中身居要职的事儿忘得一乾二净。 脑子里只剩下人、蜜饯、胡饼等诸如类此一堆好吃的东西。 李丝絮却被街边显眼处立的碑吸引住了:“那边有人在看石碑,师父您昨天提过,父皇有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丝丝刚才瞧见的,是不是您老所说的石碑?” 李丝絮私下喊孙医正时,一口一句孙老头儿。 但在有人的时候,还是很给他面子,张口闭口都是师父,您老这种尊称。 可惜孙医正还沉浸在他得了一方好血玉麒麟做镇纸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宝贝徒儿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王梓青见他还在摆弄玉麒麟,知道他师父爱收藏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错,师妹看到的,正是皇上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散播疾效疗方的石碑。” 说到玄宗,王梓青难掩崇拜之情:“歷朝歷代將大夫列入三教九流,当今皇上却十分圣明,不但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还以编著者的身份,颁发了《广济方》,在各州府设立一位医博士。” 三皇子显然没想到王梓青是他父皇的狂热崇拜者,看他说得神采飞扬,忍不住插话。 “父皇希望大唐的子民都能身康体健,身为男儿有一副好身板,才能守卫戍边,保家护国;百姓们无病无痛,才能安居乐业,享天伦之乐。” 王梓青跟三皇子聊起跟医术有关的话题,顿时与他同车的拘谨荡然无存,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李丝絮听得饶有兴致。 月公主却听得直打瞌睡。 还好,她可以透过马车帘隙,瞧瞧长安城的街景,瞧瞧街边摊子上摆了哪些好吃的来提神,就这样马车驶过闹市,进了太医署。 月公主很不明白,长得那么好看一个太医,怎么尽叨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终於不用再听王梓青嘮叨了,对太医署有些好奇的月公主,想著下了马车可以好好逛逛,看为大唐百姓和达官贵族诊病的太医署是什么样子。 然而,马车进了大医署后,却径直驶进了侧门一处偏僻的院落。 月公主跟著一行人下马车后,有个身著浅青衣衫的男子將他们迎进一处满是药格柜子的屋內。 “王大人已经在密房恭候多时,三皇子和太医正先在此处稍作歇息,下官去看看那边可有准备周全。” 不时有人进出屋子拣药材,都是身穿月白长衫,不像刚刚迎他们进屋那人一样,还披著浅青带毡帽的袍子。 想来带各色边条的月白长衫是太医署统一配製的衣裳,而浅青带毡帽的袍子,只有进出密室才穿。 李丝絮仔细观察拣药的人配些什么药,猜测此处是一个置放贵重药材的药房。 青衫男子很快去而復返,手捧著一叠浅青袍子进屋,將带毡帽的袍子分发给他们披上,然后再从陶瓷瓶里取出药丸让他们服下。 “王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周全,穿上这身袍子,服下王大人配的解毒丸,能隨下官去密室了。” 又是穿奇奇怪怪的袍子,又是服下解毒的药丸,走到密室门口还能听到里边有小孩儿的哭声,月公主有些后悔跟著混出宫了,不安的扯了扯李丝絮的衣袖。 李丝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主动牵起她的手。 触上李丝絮眼神里的鼓励,月公主觉得有丝丝陪著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紧了紧扣著李丝絮的手指头,大著胆子跟她一起进了密室。 第33章 要不要做小老鼠 密室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就是架子上陈列著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然后屋角传来的哭声有些瘮人。 李丝絮和月公主循著哭声望去,看到角落里挤了几个孩子,抱成一团哭得很大声,还眼神惊恐的看著一个用青衣袍子將自己捂得很严实的人。 他旁边还有几个老头儿在激烈的爭论著。 “老夫只在医圣留下的《千金药方》里看过,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治病,从来没听说能取病牛身上的脓疮,种在人身上这种荒唐言论,若是治死了人,你王大人担得起这个责吗?” 用青衣袍子將自己捂得很严实的王燾,也就是王梓青的祖父,据理力爭道:“非也,老夫没有从病牛身上直接取脓疮,而是在被病牛传染了牛痘的人身上,取出的脓疮。” “以牛痘预防天,当真是奇言谬论。” 另一个白鬍子老头劝道:“不如先从患了天的人身上取痘浆一试,也算是饯行了医圣以毒攻毒的言论。” 李丝絮这下知道为什么密室里的孩子哭得那么大声了! 她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找来的? 但太医署几个老傢伙还没有对接种牛痘的法子达成一致看法,就在他们面前爭吵,加深了他们的恐慌。 再这么吵下去,只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抓来送命的小白鼠。 李丝絮打断道:“从患天的人身上取痘浆,用塞入鼻孔,或將患病之人的痘疮研成细末吹入鼻孔,还有將患天病穿过的衣服给没得病的人穿,这些法子都能让康健的人感染一次轻天免疫,以后不会患上天。” “这也就是几位大人说的以毒攻毒。” 那个提议取痘浆的老头儿眼睛亮了亮,李丝絮马上道:“但这个法子有风险的,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天传播,还有操作不当也有可能让人患上重病丟掉性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但牛痘就跟天不同了,牛痘和天症状相似,但又比天症状轻,不会引起致死,患了牛痘的人也不会死。” 李丝絮总结道:“所以种牛痘是最安全的法子,还不会造成天散播,风险很小,太医署也能免了担责。” 屋角那几个哭成一团的小孩,听到说种牛痘不会死,哭声一下变小了。 虽然李丝絮说得有理有据,但这样一席话从一个黄口小儿嘴里说出来,还是没法让太医署的老头们信服。 这时候將血玉麒麟藏严实的孙医正,出来护犊子了:“老夫的徒儿言之有理,曾祖留下的医书札记里的確有这么记录,只是那捲札记事关孙家医术传承,没有流传出去。” 有了孙医正力挺,三皇子看向李丝絮,那个眼神似乎在问她,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丝絮坚定的朝他点点头。 三皇子当机立断道:“按我小皇妹和太医正说的办,出了什么事情本皇子担著。” 孙老头儿很护犊子,这个李丝絮知道,从让她给杨公公送药一事就能看出来。 不然,吴婕妤身边的刁奴死前咬她一口,够她和鱼美人受的。 因为有他这个狡猾的老头儿提前为她筹谋,让她不但成功躲过一劫,还因祸得福了。 只是她的三皇兄这么信任她,让李丝絮很意外。 她得了杨贵嬪和月姐姐喜欢,虽然三皇兄没有表现出对她有敌意,李丝絮还是能从他时不时微妙的眼神里,捕捉到他其实对她有防范之心。 现在他突然站出来说,有什么事情由他担著,这让李丝絮一时动容,更感觉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 先前那几个哭成一团的孩子,大的跟月儿差不多大,小的也看著就是六七岁的样子,瞧著和自己年岁相仿。 他们这会儿停止了哭闹,只是小肩膀还在惯性的轻颤著。 在让王燾动手种牛痘前,李丝絮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她问三皇子:“三皇兄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找来的?” “是几个没有被悲田病坊收留的小乞丐,有些是死了家人的,有些是被遗弃的,他们流散在街头有一段日子,我答应给他们吃的,他们愿意跟来太医署。” 三皇子说有些死了家人,有些被遗弃,那就是在將他们带来太医署前,已经调查过他们的来龙去脉。 但太医署人多眼杂,难免没有人会起坏心思混水摸鱼。 三皇兄要是没能办好这桩差事,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李丝絮斟酌了一下,朝几个孩子走过去,在他们面前蹲下:“你们愿意在身上种牛痘吗?有一点点疼,还可能会生一些小病,但不会死的。” 那几个孩子害怕的往后挪,大些的那个看著李丝絮眼神里满是戒备,其它几个男孩儿一脸惊恐。 只有年岁小的女孩儿,有些好奇的看著李丝絮,觉得她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知道他们害怕,李丝絮声音更轻柔了些:“我保证你们在身上种下牛痘不会死,你们谁要是愿意种下牛痘,等好了后,可以跟在我身边当差。” 能跟在她身边吗? 小女孩好奇的眨著眼睛看李丝絮,鼓起勇气点点头。 然后怯生生道:“我相信你。” 对李丝絮满眼戒备的男孩急了:“你个蠢丫头,这些贵人哪有什么好人,只会拿我们当成小老鼠试药。” 李丝絮说了一通月儿听不懂的话后,成功让太医署这几个老头子不在密室里吵架,连她三哥好像也很信丝丝妹妹的样子。 月儿就很佩服她的丝丝妹妹,能说一堆她听不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 她简直不能忍了! 她的丝丝妹妹哪里不是好人了? 月儿急得要为李丝絮出头,被三皇子拉住了,只得作罢。 反而被骂不是好人的李丝絮,一点儿也不急,她轻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我这种贵人不是什么好人,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能拿你试药。” “你做了小老鼠,就有机会跟在我身边,再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李丝絮问他:“那你要不要做这个小老鼠?” 第34章 你拣到宝了 男孩子觉得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果然要拿自己当小老鼠。 看一眼傻乎乎看著李丝絮的女孩,他一脸倔强道:“我不会怕的,小老鼠就当小老鼠,你不许欺负遥遥。” 李嗣升带来太医署的九个孩子里,除了相信她愿意种牛痘的遥遥,只有这个有戒备心的男孩,还有另一个孩子,愿意接种牛痘。 其它不愿意的,李丝絮当场提议三皇子將人送去收容乞丐和病人的悲田病坊。 李丝絮先前说种牛痘能让太医院免了担责,又有三皇子说出了什么事情他担著,跟王燾激烈爭论的老头子们统统不说话了。 本来就觉得被李丝絮拂了面子,这会儿见她让哭闹的小孩儿自己答应种牛痘,更感觉被打脸了,有个白鬍子老头儿离开密室前,还衝她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燾替他们接种牛痘时,將三皇子和月儿还有王梓青全请出密室,只留下了孙医正和李丝絮。 那个有戒备心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跟李丝絮赌气,抢著第一个让王燾给他种牛痘。 王燾按李丝絮杂谈中记的法子,先用浓度高的烈酒擦拭他的手臂,在上面用刀划了个小口子,然后取了牛痘患者手臂上的脓疮液体滴在他伤口上。 除了用刀子划他的手臂有一点痛,整个过程也没什么特別的感觉。 这让后面种牛痘的两个孩子没那么怕了,连哭也没再哭一声,王燾就顺利完成了这次的小手术。 王燾让太医署的人將三个接种过牛痘的孩子给带下去,李丝絮却没有跟著孙医正离开,反而留在了密室內。 王燾的视线落在她戴了奇楠沉香木的手腕上:“小公主有话要跟老夫说?” “嗯,丝丝的確有事求王大人。” 李丝絮挽起衣袖,一脸认真看著王燾:“求王大人在丝丝手臂上也种上牛痘。” 看她神色不似做假,王燾很惊讶:“公主为何要在自己身上种牛痘?” “我想试试那本道家杂谈上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有效。” 李丝絮话里有话:“只有我亲自种上牛痘,身体力行,才能更好更快的推行种痘术,实施的过程也会少遇些阻力。” 王燾觉得小公主跟他孙儿王梓青一样,都是个痴儿。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燾也以为,就算种痘术成功了,推行的过程中还会遇到阻力,若身为公主的李丝絮身体力行,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他佩服这样有胆魄的小公主,只是他还有顾虑。 “按照杂谈中记录的法子,种下牛痘后,会有类似於天的症状,先是伤口红肿,接著起的水疮变成脓疮,还有可能会发热,月余后才能结痂痊癒。” 王燾劝道:“微臣听说小公主近来遇到了些麻烦,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小公主在宫中的处境会很凶险。” 李丝絮其实有办法,在种下牛痘后,不让身体出现类似天的症状太久。 “这个无妨,我让师父开个药方子服下,几天就能让长出的水疮痊癒。” 王燾同意了:“那微臣依公主所言!” 李丝絮让王燾给她接种完牛痘后,取出一个玉貔貅,这个血玉貔貅和送孙医正那个玉麒麟,在皇上让人送来玲瓏居的赏赐里算是一对。 “丝丝得了师兄送的犀牛角,又得大人送丝丝这串奇楠沉香木,一直心存感激,挑了这个玉貔貅回赠大人,还望大人不嫌寒酸。” 李丝絮將东西给王燾后,又忍不住多嘴提醒一句:“有劳大人看紧了接种过牛痘的那几个孩子。” 王燾答应她:“不会出什么岔子,有老夫在,还有三皇子的人在暗中盯著。” 李丝絮走出密室后,王燾把玩著新得的血玉貔貅,已经走出密室的孙医正又去而復还,他眼红的盯著王燾手里的东西,酸溜溜开口。 “臭丫头,有好东西也不会送老夫一对。” 他抱怨一句,炫耀的冲王燾道:“怎么样?老夫收的小徒儿不错吧?” 王燾难得给他一次面子,认同的点头:“你捡到宝了!” …… 难得出宫一次,办完太医署的事情,月儿缠著三皇子要逛街。 王梓青说长安城药材最齐全的铺子,当属宋清药肆,铺子恰好就开在太医署附近。 李丝絮刚好想去王梓青说的药铺里,找给杨公公治腿伤的药材,就跟三皇子和月儿约好一会儿在南街匯合,她先跟著王梓青去买药。 王梓青说的药铺,竟不是开在大街上,而是开在太医署附近的一处胡同巷子內。 大概是这个药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药材拣,所以地方虽偏僻,也时不时有人进出来问药材。 李丝絮跟著王梓青进去后,伙计迎上来:“小王大人又来拣药材了,这次要些什么药?” 王梓青看李丝絮一眼,李丝絮將提前备好的药方子递过去给伙计看。 “我要这道方子上的药材。” 她特意强调一句:“我只要端午时采的药,价钱好商量。” “哟,小仙子还是行家,您上边罗列的,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稀罕药材,端午时採挖的才有奇效。” 伙计看了一遍药方子:“这个有,这个也有,这个药太少人来问了,要去库房看一下有没有。” 王梓青是这间药铺的常客了,跟伙计很熟悉,李丝絮还想看看他们的库房有没有自己需要的其它药材,就跟著一起去了库房。 王梓青帮拿药方子的伙计,在琳琅满目的药格里帮著李丝絮找药时,李丝絮递过窗口无意中看到,那个在太医署密房朝他冷哼过的白鬍子老头儿,竟出现在这家药铺外的后巷胡同里。 他四处张望著,一脸警惕的样子,然后钻进了巷子一辆马车內。 因为马车停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可能是方便白鬍子老头儿找来,帘子没有全遮下来,从李丝絮的角度能看到,里面坐著的是一个身穿蓝色襦衫的年轻男子。 本来李丝絮也不会对蓝色襦衫的人有多好奇,但因为对那个在密室內朝她哼哼过的白鬍子老头儿印象特別深,就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了。 第35章 大人助丝丝逃过一劫 库房的一处小门虚掩著,恰巧能通到后边巷子胡同。 李丝絮趁伙计和王梓青在认真找药材,惦起脚尖,轻手轻脚挪出那扇小门,躲在离马车极近的屋檐后,能隱约听到他们在说话。 “是三皇子和十公主来过太医署,三皇子很信任十公主。” “王燾已经將牛痘种在了抓来太医署的几个小乞丐身上……” 隱约听到他们是在说太医署的事情,还跟种牛痘有关係,李丝絮惊讶不已。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们才出太医署不久,种痘术的事情就已经通过太医署官员透露给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人。 李丝絮听到那个穿襦衫的人吩咐白鬍子老头,要盯著太医署什么,然后声音就变小了。 她急得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要盯紧什么,不小心就踩到了脚下的小石头,发出了细小的响动声。 “谁?” 身穿蓝色襦衫那个,立马警惕的纵下马车,要朝李丝絮藏身的屋檐下走来。 这时候熟悉的气息袭来,突然有人伸手,从后面捂住了李丝絮的嘴。 然后墙头一只黑猫跃下,喵呜一声纵上了屋顶,猫踩在瓦片上的声音,跟李丝絮踩著石子发出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打算包抄过来的人,如释重负道:“原来是只黑猫!” 李丝絮人矮,被突然出现的李临淮捂住嘴,还不及他腰身高,几乎是整个人被包裹在了弯身护住她的男人腰腹间。 少年男子阳刚的气息扑面袭来,李丝絮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好在襦衫男子上了马车后,很快跟太医署那个白鬍子老头儿一起离开了。 李临淮这才將捂在她嘴上的手鬆开,拱手道:“刚才是急情之下的无奈之举,下官失礼之处,还望小公主海涵。” “还要谢大人助丝丝逃过一劫。” 李丝絮狐疑的盯著他:“只是大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么偏僻的药铺?” 李临淮:“……” 他能说是职责所在吗? 他的上官杨公公,跟他一样,觉得小公主身上有很多看不透的地方,想著从她身上下手,或许能挖出潜藏在宫中施巫蛊咒术的人。 所以他才借著护送三皇子出宫的机会,一直骑马在暗中观察她,见她没有跟三皇子和月公主去南街,还单独跟著王梓青来药铺买药,就暗中跟来了。 以他的性格,本来就算小公主身处险境中,他也不会现身將自己给暴露了。 但刚才在太医署的时候,他守在密室外听到了里边的动静。 习武之人格外耳聪目明,十公主如何巧妙的化解了太医署几位医官的爭执,如何让三个小乞丐心甘情愿种下牛痘,还建议三皇子將其余不愿意种痘的孩子送去悲田病坊。 以及,她让王燾在自己身上种下牛痘,是为了以后施行种痘术造福百姓时不会遇到阻力。 这些,他都知道了。 看到了小公主这样深明大义的一面,鬼使神差之下他冒著被暴露的危险,就出手了。 这会儿被李丝絮探究的打量著,他面色沉著道:“三皇子不放心小公主,让下官暗中跟来一趟。” “哦,原来是三哥让你来的。” 王梓青跟著伙计找到了李丝絮要的药材,已经在喊她了。 李临淮朝她点点头,闪身纵上屋顶,消失在李丝絮的视线里。 月儿跟著三皇子一到东市南街,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等李丝絮跟著王梓青到南街,月儿早买了一堆吃的,將南街卖的美食全扫荡了一遍。 有千层蒸饼、软枣糕、樱桃毕罗,香粽…… 果子有沙果、杏、李子、甜瓜,还有西域来的葡萄等等。 月儿跟鱼美人很投缘,她还给鱼美人买了人,因为跟卖人的说了半天鱼美人的长相,一时也说不清楚,一急之下就让卖人的照著自己的样子捏。 一见到李丝絮,月儿一手举著人,一手拿著刚买的刨冰樱桃酪往李丝絮手里塞。 “丝丝,姐姐给你买了樱桃酪,太天热了,快吃这碗樱桃酪降降暑,酸酸甜甜又清凉,很解渴。” 除了买吃的,月儿还以极快的速度搜罗了摊子上一堆好玩的物什。 李丝絮本来还想逛逛南街,看到她气质尊贵的三皇兄已经沦为拿东西的跟班,就藉口天气热,提议差不多时候该回宫了。 三皇子感激的看一眼李丝絮,月儿这才撇嘴不情不愿上了回宫的马车。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没有玩尽兴,这就要回宫了。” 月公主捨不得热闹的南街,这次出宫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马车上挽著李丝絮兴奋道:“丝丝,下次我们出宫去醉月楼吃点心吧,听母妃身边的红袖姐姐说,西市醉月楼的点心最好吃。” 西市鱼龙混杂! 月儿竟起了意要跟小皇妹一起逛西市,三皇子感觉自己的额头又在隱隱作疼了…… 又是没见到李丝絮的一天,鱼美人捂著吃樱桃吃酸的腮帮子,对著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兴致缺缺。 “青荷,我以后再也不要吃烧鸡和点心了。” 她家比小孩子还嘴馋的娘娘,竟说不稀罕烧鸡和点心,这让青荷很惊讶。 “娘娘,是烧鸡和点心不好吃吗?” “不是!” 鱼美人无精打采捏著一块蔷薇糕:“有了吃的,没有丝丝。” 青荷这下懂了! 小主子这几天去太医院当值,今天又隨孙医正出宫去了太医署,娘娘这是在想小主子。 娘娘以为她家小主子离开玲瓏居,是给她赚烧鸡和点心去了,没有小主子陪伴,娘娘情愿不吃她喜欢的烧鸡和点心,只想要小主子陪。 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酸是怎么回事? 青荷正要跟她解释,李丝絮是因为跟孙医正学医,才出宫去了太医署,没有逛成南街的李丝絮就拎著药材和一堆吃食回玲瓏居了。 “丝丝,我好想你!” 鱼美人衝过去蹲下抱住她,瞧见她手里的人,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丝丝,是月月。” “是啊,月姐姐想娘亲了,就让捏人的,照著她的样子,捏了一个人送娘亲。” 第36章 刘贤妃传召 李丝絮从鱼美人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將人递到她的手上:“娘亲喜欢不喜欢?” “喜欢月月。” 李丝絮指挥著青荷將她带回宫的药材放好,鱼美人拿著人在做激烈的挣扎。 “不能吃月月!” “我怎么能吃月月?” “月月不好吃的。” 在做了一番激烈的內心挣扎后,鱼美人终於没忍住诱惑,背著李丝絮和青荷舔了一口人。 好甜! 见李丝絮和青荷没看她,她念叨一句不能吃月月,马上又悄悄的舔了一口。 等李丝絮和青荷归置完药材回头一看,鱼美人已经坐在门槛上將人舔了一半,人月儿头都禿顶了。 鱼美人做贼心虚:“丝丝,天气很热,化掉了!” 李丝絮:“……” 除了给她娘亲一个宠溺的笑,她能怎么办? 见桌子上摆满了各样点心,李丝絮问青荷:“这些点心也是父皇让內务府送来的赏赐吗?” “不是,是刘贤妃让人送的。” 青荷解释:“皇上让刘贤妃打理九玄宫,刘贤妃今日搬来临华殿后召见了娘娘,然后赏赐了娘娘这一堆点心。” 主宫娘娘赏赐点心? 这是將她娘亲当成小孩子哄著,还是一种试探? 李丝絮有些看不懂刘贤妃了! 她问青荷:“她只召见了我娘亲吗?还是见了九玄宫別的娘娘?” “除了娘娘,只见了高才人。” “听说刘家和高家在宫外有私交,自从高才人的父亲获罪后,她一直带著小皇子深居简出,想来是高家托人带话让刘贤妃在宫里多看顾高才人,所以刘贤妃召见咱家娘娘时,也一起见了高才人。” 这些不过是青荷道听途说的猜测罢了! 父皇昨日才降了吴嬪份位,下旨让刘贤妃来主持九玄宫事务。 一个获罪的高家,难道就已经得了消息吗? 还能这么快托人进宫带话? 高家有这个手段,高才人就不会在九玄宫深居简出这么多年了。 因为吴嬪苛待了她们母女,刘贤妃才会迁来九玄宫,所以见她娘亲一面不稀奇,只是贤妃为何会格外看重深居简出的高才人呢? 李丝絮一时也猜不透! 將从药铺里拣的药材熬好,做成断筋续骨膏后,李丝絮让小卓子跑了一趟兴庆殿,让他转告杨公公每天入睡前记得敷药膏。 李丝絮一连几天往太医院跑,跟著孙医正当值,鱼美人很怕第二天一早醒来看不到她。 她临入睡前缠著李丝絮:“我要跟丝丝睡。” 最近九玄宫发生的事儿挺多的,青荷见天儿忙来忙去,李丝絮不在她要寸步不离盯著鱼美人,早困得不行了,打著呵欠劝鱼美人。 “娘娘,明儿一早小主子要去太医院隨孙医正学医,咱们让她早些歇著吧!” “不要!” 鱼美人不依:“睡觉丝丝就不见了!” 鱼美人闻著李丝絮身上的气味入睡,感觉很安心。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她醒来,睁开眼睛见李丝絮还在她身侧躺著,高兴得傻了。 鱼美人翻个身凑近李丝絮脸上要贴贴,瞧见她颈脖上有个凸起的水疮,嚇得眼睛都瞪直了。 等小心翼翼揭开李丝絮的衣衫,看清楚她胳膊和身上遍布的水疮,更是差点喊出声来,捂著自己的嘴一骨碌翻下床。 青荷估摸著她家娘娘和小主子该起了,取了洗漱的水端来屋里,迎头就撞到鱼美人披头散髮跑出来。 鱼美人急得一把抓住青荷的手:“青荷,丝丝病了!” “她病了!” 鱼美人急得掉眼泪:“要请太医,给丝丝治病。” 被她家娘娘这么一撞,还抓著她的手一阵摇晃,青荷手里的铜盆差点没端稳连盆带水摔落在地。 她家小主子自己就是个顶顶厉害的大夫啊! “小主子哪儿病了?娘娘您慢点说……” 鱼美人到底痴傻,一时也说不清楚李丝絮哪儿病了,急得拉扯青荷要进屋。 外边的响动,早惊动了里头的李丝絮。 “別在外头说话,进来吧!” 鱼美人拉著青荷进屋时,李丝絮已经起身了,挽起衣袖在看自己身上起的水疮。 青荷触上她手臂上一大片,嚇了一跳:“小主子身上怎么长这么多疹子?” 想到李丝絮提起过,王太医的祖父跟孙医正在钻研根治天的法子。 想到昨天小主子隨孙医正去过太医署…… 不会的! 不会的! 小主子怎么会得那种病? 青荷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小主子,这瞧著像……” “不是天,是牛痘。” 知道在身上种了牛痘要起疹子的李丝絮,一丝儿也不慌。 她神色淡然道:“牛痘和天不同,不会那么容易传染人,只要不挤破我身上的水疮,你和娘亲就算跟我同处一室,也不会传染上。” “我昨天在太医院种过牛痘,身上才会起这一身水疮,吃一副我师父配的药,几天就能结脓脱疤,你们別怕。” 听说李丝絮得的不是那种病,青荷刚缓一口气,听她说自己在身上种的牛痘。 她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倍:“小主子疯了吗?为何要在身上种那种东西?” “小声些!” 李丝絮解释:“种牛痘能预防天,我以身试药,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真能行之有效。” 什么也不懂的鱼美人,跟著青荷一脸慌乱,眼泪汪汪担扰的看著她,李丝絮好一番安抚,鱼美人才相信她只是得了小病,很快能好起来。 只是,牛痘和天的症状太像了,要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免不了要拿这个做文章。 数朝谈天色变! 李丝絮怕牵连了鱼美人,接下来几天谎称染病窝在玲瓏居闭门不出。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偏临华殿派人来传召,说刘贤妃要见她。 青荷一脸为难:“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还在外头等著,小主子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人?” “那就不见!” 李丝絮看著身上已经结痂的脓疮,吩咐道:“跟刘贤妃身边的宫女说一声,说我染病不起,等病好了,我再去临华殿见贤妃娘娘。” 第37章 东山再起 徐才人被打入冷宫。 吴嬪降了份位后,腾出的临华殿给了主持九玄宫的刘贤妃。 而她,搬到了原先徐才人住的若水轩。 除了临华殿,若水轩本来在九玄宫也算个极好的住处。 因为徐才人纵火烧死张公公那次,若水轩烧塌的两间耳房没来得修葺,看著很是破败,吴婕妤住进来后总是夜发噩梦,梦到张公公来索命。 吴婕妤一看见那两间被烧塌的耳房,眼前就会晃过张公公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脸。 她揉著隱隱作痛的额头:“刘贤妃那边可有报备內务府,著人来若水轩修这几间烧塌的屋子?” “娘娘,怕是没那么快。” “奴婢这两天跑了好几次临华殿,刘贤妃身边的魏公公推脱她家娘娘刚接手九玄宫事务,总是拿话敷衍打发奴婢,还说什么若水轩烧了那么久,娘娘主持宫务时,也没见报备到內务府。” 元霜本就是吴婕妤当初安插在徐才人身边的人,徐才人去了冷宫,元霜自然是回到了吴婕妤身边伺候。 这会儿,她一边给吴婕妤簪发,一边替她出主意:“这宫里惯常捧高踩低,也是刘贤妃行事公正,皇上才会派她来主持九玄宫事务,不如借著今日临华殿那边传召,娘娘在贤妃娘娘面前提一提此事,她刚接手宫內事务,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咱们若水轩。” 宫里不乏的是捧高踩低。 自从她被降了份位搬出临华殿,连份位低的阎宝林见了她都只会敷衍的福一福身,全然不像她主持九玄宫时,那副奉迎巴结的样子。 吴婕妤一百个不愿意出现在她搬走的临华殿,只是刘贤妃传召,她一个被降了份位的婕妤,不敢不从。 “也只能如此了,本宫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拜玲瓏居那个小妖怪所赐。” 一提起李丝絮,吴婕妤咬牙切齿:“本宫在后宫经营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一宫主位,只要想到败在了一个六岁的小畜牲手上,被她从高处拉下来,本宫便夜不能寐,恨不得抽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 元霜宽慰道:“只要大人在朝为官,娘娘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啊! 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皇上只是贬了她的份位,除了刘贤妃,她还是九玄宫內份位最高的妃嬪,可见皇上多少顾念著旧情。 吴婕妤这几天都有派人暗中盯著玲瓏居。 想到李丝絮隨孙医正在学医,竟几天闭门不出没有去过太医院,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隨本宫去临华殿吧,本宫已经迫不急待想在临华殿见到那个小妖怪了。” 皇上还在封地王府时,刘贤妃已经入府,且很快诞下了大皇子李嗣直,纵然大皇子因为狩猎伤脸有损仪容,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因为是玄宗的第一个皇子,依然很得他看重。 刘贤妃身为高位妃嬪,还是当初王府旧人,吃穿用度的规格自是不同,吴婕妤一到临华殿,就感觉临华殿已经焕然一新。 入门处摆著大幅的苏绣牡丹屏风,显眼处掛著数幅前朝名画,屋內置放了硕大的冰块,一踏进殿內凉爽怡人,还能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想来是燃著番邦进贡的沉香。 阎宝林和高才人已经先一步来临华殿,吴婕妤进殿的时候,她们和其它妃嬪一起在品尝刘贤妃用来待客的冰镇荔枝。 “吴嬪娘娘来了!” 阎宝林跟著高才人起身见礼,像是回过神来的样子。 “妾身该死,竟忘了如今九玄宫没有嬪位娘娘。” 阎宝林向刘贤妃请罪,朝吴婕妤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婕妤姐姐。” 婕妤姐姐? 一个小小的低位妃嬪,竟敢喊她一声姐姐? 想到阎宝林以前在她面前一副奉迎献媚的样子,再看看她这副嘴脸,吴婕妤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掐进肉里。 瞪阎宝林一眼,吴婕妤到底忍住了,规规矩矩跪下朝刘贤妃见礼:“嬪妾先前不晓事,犯下大错,辜负了皇上信任,如今有娘娘来主持大局,九玄宫有主心骨了。” “起来吧,你知道分寸就好。” 刘贤妃不閒不淡提一句:“皇上打理朝务已经很累了,不该再为后宫琐事烦心,都规规矩矩谨慎本分,本宫能做到不偏不倚,想来吴婕妤你也不是个不知规矩的,不会拖累了在前朝为官的吴大人。” “娘娘提点的是,嬪妾以后一定谨守本分。” 吴婕妤起身后,环视了一圈:“鱼妹妹和丝丝人呢?嬪妾之前主持九玄宫事务有失偏颇,一直愧对鱼妹妹和丝丝,原想借著娘娘这次传召,给她们赔个不是。” 吴婕妤这是真心懺悔要赔不是吗? 刘贤妃的脸色沉下来。 这时候派去玲瓏居传召的宫女回来稟报:“娘娘,小公主前些天出宫中暑了,回来后又泡过凉水,现在染病臥床不起,说是等好些了再来见娘娘。” “都已经臥床不起了?” 鱼美人痴傻,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孩子。 刘贤妃多问了一句:“可曾传太医来玲瓏居瞧过?” 去过玲瓏居的宫女没问仔细,刚要说不清楚那边是不是传召过太医,吴婕妤就在一旁嘀咕上了:“怎么隨孙医正出宫去过一趟太医暑,就染病了这么些天?” 吴婕妤小声的嘀咕,恰巧被一旁的阎宝林给听到了。 自从皇上去过一趟玲瓏居,吴嬪被降份位,玲瓏居的风向已经被整个九玄宫盯著了。 都知道十公主因为献书有功,得了皇后青眼,被太医院的孙医正收为弟子,跟隨他学医。 这才有了她隨孙医正去兴庆殿替皇上把平安脉,顺利见到皇上,然后皇上驾临了玲瓏居。 只要稍微心思打听一下,还能知道孙医正和王燾在宫外太医暑钻研根治疫病的法子,而十公主隨孙医正出宫去过太医署。 现在十公主去了一趟太医署后,一直染病臥床不起。 阎宝林急了:“贤妃娘娘,小公主染病了这么多天还臥床不起,会不会是鱼姐姐她不会照顾孩子?要不要派个人去玲瓏居瞧一瞧?” 第38章 宫斗高手 “是啊,该派个人去瞧瞧!” “娘娘,嬪妾也觉得该派个人去瞧瞧十公主。” 九玄宫的妃嬪们,也不知道孙医正和王燾钻研的是什么治疫病的法子,但疫病是会传染的,因此无人问津的玲瓏居,受到了整个九玄宫上下关心。 吴婕妤自告奋勇:“娘娘,不如让嬪妾去玲瓏居看看吧?” 吴婕妤神色间难掩兴奋之意,刘贤妃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视线落在一直安静的高才人身上。 “高才人,你替本宫走一趟。” 高才人脸色一白:“是,娘娘……” 玲瓏居这边,李丝絮让青荷打发走了刘贤妃派来传召的人,鱼美人暗暗鬆一口气,拿了锄子在摆弄溪流边她养的兰草。 结果就瞧见,刘贤妃宫里的人去而復返,簇拥著著一个素雅宫装女子进了玲瓏居。 鱼美人扬著手上的锄子,紧张看著她们:“你们怎么又来了?” “鱼姐姐可还记得妹妹?” 高才人朝她福了福身:“贤妃娘娘听说小公主染病,十分忧心,派嬪妾来玲瓏居瞧瞧小公主。” “不见!” 鱼美人扬了杨手上的锄子:“丝丝养病,扰了丝丝,病不能好了。” 鱼美人扬著锄子的样子,警惕得像要护著小鸡崽子的老母鸡,似乎下一刻高才人还坚持要看李丝絮,她马上要炸毛了。 生病不能被扰? 她娘亲这是难得的机灵一回啊! 李丝絮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觉得她娘亲护犊子的模样特別可爱。 “鱼姐姐真疼十公主,十公主有鱼姐姐这样的娘亲,真好。” 高才人夸讚一句鱼美人,温柔的笑了笑:“若是嬪妾的沄儿染病,嬪妾也不想有人扰了他。” “咱们做娘亲的,都心疼孩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孩子有个小病小痛,就觉得天要塌下来。” “嬪妾知道,鱼姐姐这么多年带著十公主在玲瓏居不易,姐姐还將十公主养得这么好,嬪妾真是羡慕姐姐。” 高才人说著说著,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鱼美人最怕人哭了,顿时手足无措道:“別哭啊,沄儿很乖的。” “鱼姐姐见过嬪妾的沄儿?” “见过,沄儿很乖,跟丝丝小时候一样乖。” 鱼美人特別有孩子缘,不但跟月公主很投缘,跟九玄宫別的孩子也很投缘,只是因为她痴傻,没有人让她们母女靠近。 她是远远瞧过高才人生的小皇子。 哄得高才人破啼为笑,鱼美人丟了锄子拉著她看:“不哭哦,做了娘亲不能哭的,难过的时候看,开得很美,高兴了。” “谢娘娘开导嬪妾。” 高才人看著溪边一丛兰草:“姐姐种的这是白墨吧?黑者不白,白者不墨,黑者其名,白者其实,墨而能白,人浊我清……” 高才人进玲瓏居的时候,鱼美人还一脸戒备,扬著手上的小锄子威胁高才人。 高才人三言两语,鱼美人已经拉著她的手蹲在溪流旁一起看她养的兰草。 月儿那会儿来玲瓏居,她娘亲还挖了兰草送月儿。 李丝絮知道,对於她爱养的娘亲来说,邀请人一起看她养的兰草就是对对方放下了戒备。 偏高才人还是一个懂兰的人,一时与她痴傻的娘亲聊得十分投契。 一直守在窗口瞧著屋外的动静,李丝絮看鱼美人拉著高才人的手蹲在溪流兰丛边,还头挨著头一起看,不禁感慨。 “迂迴婉转,直击人心,没有因为我娘亲痴傻就不敬她,这个高才人无懈可击,也难怪刘贤妃会派她来玲瓏居。” 李丝絮点评道:“长得也高贵典雅,身上有书卷气息,吴婕妤跟她比起来就是个蠢货,这样的美人才是宫斗高手。” “高才人一会儿就能跟咱们家娘娘如此投缘,她要將娘娘卖了,娘娘还要帮著她数钱。” 青荷急死了:“娘娘最在意的人是小主子,她再顺著娘娘捧小主子几句,娘娘要带她进来瞧小主子了。” “小主子你倒还有閒情评头论足,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青荷说错了! 高才人压根就没有想著能进屋探望。 高才人与她娘亲閒聊时,数次提起沄儿,李丝絮猜测她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应该也是为了她的沄儿。 不要低估一个护著孩子的娘亲。 以高才人的精明,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她只想借著与她娘亲寒暄,旁敲侧击打听她是怎么了? 然后判定她是不是因为去过太医署染病了。 屋外鱼美人和高才人聊得很是投缘,还牵手在溪流竹丛旁坐下来,看青荷急得不行,一副生怕她娘亲被套话漏了她身上长疮的样子,李丝絮於是重重的咳了几声。 “丝丝又咳了!” 听到屋里的咳声,鱼美人急躁的站起身:“小卓子去请太医怎么还不回?” 鱼美人一急之下甩掉了高才人的手,要去门口瞧小卓子请太医回来没有,屋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儿。 “我家小主子发烧咳得厉害,您老倒是走快点,奴才急得恨不能將您老扛起来。” “別,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別把老夫给摔坏了,知道身子虚寒出宫时就少吃些刨冰,这下有小丫头受的。” 孙医正跟著小卓子气喘吁吁进了玲瓏居,一进屋就让青荷將窗户打开,高才人在屋外远远瞧见孙医正在给李丝絮施针,她身边还有人贴身伺候,朝鱼美人福了福身。 “鱼姐姐快去照顾十公主吧,嬪妾先不叨扰了。” 高才人带著刘贤妃宫里的人一离开,孙医正气得拿眼瞪李丝絮。 “身上脓疮留下的疤,再有一两天全好了,大热的天,还非要折腾老夫跑一趟玲瓏居。” “我身上这疮不能白长了!” 看孙医正累得一头汗,李丝絮让青荷给他拿解渴的果子,扯著他的衣袖撒娇:“您老不来,我怎么引蛇出洞?” 臭丫头还会跟他这个老头子撒娇了哦餵? 孙医正全然没了招架之力,取出一个药包塞给李丝絮:“上辈子欠你这小丫头的,老夫给配的抓蛇药。” 第39章 简直不能忍 “娘娘,嬪妾已经去玲瓏居瞧过了。” 回到临华殿,高才人稟报:“十公主隨孙医正出宫时吃多了刨冰,冷热交替下染病发烧,咳得有些厉害,鱼姐姐已经喊了孙医正来玲瓏居给公主诊病。” “嬪妾亲眼瞧见孙医正给十公主施针,还有玲瓏居的下人也在屋里伺候,想来十公主的病很快能好了。” “让膳房多备些清淡的吃食送去玲瓏居。” 吴婕妤还想说什么,刘贤妃吩咐完身边的宫女,一脸疲乏挥了挥手:“本宫乏了,今日且都散了吧!” 高才人离开后,李丝絮很快收到了刘贤妃派人送来的赏赐,一样养阴润燥的百合莲子羹,一样芝麻杏仁露,一碟子渍金杏。 另有冰燕窝粥,配橘皮胭脂藕等几样清淡小菜。 这些都是清热润肺的吃食,最適合染了咳疾身体虚弱的人进补。 李丝絮拿小卓子砍细竹做的吸管啜著杏仁露,指挥他拿了孙医正送的那包药粉,让洒在自己屋子周围和窗台上。 小卓子捂住口鼻洒药粉:“小主子,这些药粉真能防蛇吗?” “是,能防蛇,还能抓蛇!” 杏仁芝麻露在膳房的时候还冰镇过,李丝絮吃了半碗只感觉沁人心脾,消散了闷在屋子里一天的暑热。 “蛇沾了这个药粉,会一身酸软无力,像死鱼一样被摆布。” 小卓子深以为然:“天气热了,毒虫鼠蚁什么的容易躥出来,上回奴才去兴庆殿接小主子,走到半路一条蛇游出来,嚇奴才一大跳……” 李丝絮说引蛇出洞,孙医正说带了给她抓蛇的药粉,憨傻的小卓子信以为真,只当李丝絮让他洒的真是抓蛇的药粉。 不说盛夏时节御园草木茂盛,就是他们玲瓏居也有些虫子什么的爬出来嚇到他家娘娘,因此小卓子洒药粉的活儿做得格外精细。 全方位无死角的將门窗缝隙和屋外细细的洒了一遍。 李丝絮这几天身上出水疮,关在屋子里看医书睡觉休息够了,到了夜深人静依然毫无睡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这个时辰月上中天,透过半掩的窗子,潜到玲瓏居的黑影借著月光,能看到十公主烦躁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像是痒得睡不著,她拿手在身上一阵乱挠,然后才躺下去。 人躺下去以后,还是受不了身上起疮带来的痒意,在榻上滚来滚去。 空气中还传来阵阵刺鼻的药臭味儿,屋子里像是拿艾草薰过在遮掩什么气味,屋角和窗台四周还洒了防疫症的雄黄粉。 黑影將一切尽收眼底,觉得能回去给她家主子交差了,然后一跃纵出院墙。 须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幕落在了潜来玲瓏居的李临淮眼里。 李临淮今日隨三皇子去杨贵嬪那儿,听到月公主抱怨,李丝絮已经好几天没去清醉阁找她了。 那天在太医署,他隱在暗处探听到了密室內动静,知道李丝絮让王大人在她身上种下了牛痘,哪怕有孙医正开的药方子,水疮化脓后也要几天后才能痊癒。 数朝闻天而色变! 小公主是为了钻研出根治天的种痘术,才以身犯险的。 从孙医正那儿打听到,她从太医署回来后一直染病在玲瓏居闭门不出,李临淮有些担心,就潜入玲瓏居想隱在暗中看看她。 不巧,就看到了比他先一步潜进来的黑影,鬼鬼祟祟在暗处查看。 李临淮没有打草惊蛇,翻墙跟出玲瓏居,见黑影一跃纵入若水轩,进了一处掌灯的屋子,他无声无息纵上屋顶,揭开屋顶的瓦片。 “娘娘,白天孙医正去玲瓏居为小公主诊病,果真是遮人耳目,奴婢潜在暗处亲眼瞧见,小公主痒得无法入睡在榻上翻滚。” 李临淮追著的黑影看著块头很大,这会儿取了面纱,他才发现先前潜入玲瓏居盯梢小公主的,赫然是个宫女。 等在屋里的,是上次他在隱在临华殿屋顶瞧见的那个吴嬪。 不! 应该说是降了份位的吴婕妤。 此刻,这个吴婕妤眼里透著算计的精芒,问身形高大的宫女:“可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很清楚,隱在屋外也没有听到小公主的咳声,不像是染了咳疾。” 宫女稟报导:“对了,屋子里好像被艾草薰过,但遮掩不住那股刺鼻的药臭味儿,还有屋角和窗台四周还洒了防疫病的雄黄粉。” 她有些不安的问:“娘娘,小公主难道真染上了疫病?” “是疫病,但不是那等骇人的天疫病,那病跟天的症状一样,只要人瞧见了她那一身脓疮,本宫就能趁机要她的命。” 吴婕妤一脸狠毒:“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向没有出过差错,你还亲自去玲瓏居替本宫探查过,只是那小妖怪邪门得很,本宫这次得留个心眼,让贤妃先出手。” “可是今日在临华殿,咱们的谋算没有得逞,贤妃信高才人所言,还派人给玲瓏居送了好些清淡的吃食。” “你急什么?” 吴婕妤冷笑道:“贤妃刚接手九玄宫,若那小崽子真得了能传染人的疫病,她担得起这个风险吗?” “刘贤妃先后替皇上生下三个皇子,大皇子若非狩猎破相,当初极有可能爭夺到太子之位,她从王府旧人混到如今的高位妃嬪,岂是个手段简单的。” 吴婕妤面目狰狞:“等著吧,孙医正收了那小妖怪为徒,仅凭高才人远远瞧著孙医正在给她施治,非但打消不了贤妃的戒心,更会让她对玲瓏居生疑……” 小妖怪? 李临淮隱在暗处听了直蹙眉头,简直不能忍。 小公主在自己身上种痘,是为了推广牛痘术,此事要是成了,是造福大唐百姓的大计。 吴婕妤竟借著公主身上出疮,故意在刘贤妃面前挑拨公主染了会传人的天? 还口口声声喊她小妖怪。 小公主为了造福他人以身犯险时,后宫这些女人们只想著自己那点蝇头小利,趁小公主得病在背后耍阴招。 他那次送小公主回宫,隱在玲瓏居听到小公主对付这个吴婕妤的法子,当时不了解內情,还只觉得手段太狠毒。 如今才知道,是对这些女人下手太轻了。 第40章 嬪妾性命死不足惜 屋子里没有再传来吴婕妤和宫女说话的声音了,等灯一吹熄,李临淮將瓦片轻轻盖回去,一掠出若水轩,往玲瓏居来。 小卓子以为李丝絮要他洒药粉真是为了防蛇,所以角角落落洒了个遍,风一吹进屋,被有些刺鼻的雄黄味儿衝著,李丝絮转辗难眠。 刚有点睡意,空气中有什么透过窗口破风而来,一支飞鏢嗖的一下钉在床板上。 这下李丝絮更是睡意全无了! 她將飞鏢取下来,展开纸条上的字跡,上边写著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小心贤妃和吴婕妤。” 是友非敌! 字如其人啊! 李丝絮看到这个字,就想到字的主人应该是一张冷峻刚毅的脸庞。 本来还想將字条留下来做个纪念,但若是被人看到了反而要生是非,最后还是有些不舍的將字条给毁了。 折腾这半天,她终於有了困意,倒在榻上沉沉坠入梦乡。 …… 玄宗从上次离开九玄宫后,一直忙於政务,得了閒暇也是往怀著身孕的武婕妤宫里去。 今日一早,御膳房备的膳食油腻了些,伺候的杨公公给他搭一碟消食的樱桃,让他想到了李丝絮和鱼美人。 下朝后刚批完摺子,打算动身往玲瓏居。 杨公公进来稟报:“皇上,贤妃宫里派人送了清热润肺的百合莲子羹。” 添了飴的百合莲子羹用冰镇过,一碗喝下去沁人心脾,消散了心头那股躁热。 刘贤妃一向行事妥当,玄宗对她很满意。 这些天一直忙著政务,还有顾著武婕妤那头,刘贤妃接手九玄宫后,他还没去过临华殿。 在去玲瓏居前,就绕道先往刘贤妃的临华殿来。 还在门外,听到殿內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著是刘贤妃盛怒的声音:“放肆,你们一个一个反了天不成,竟在宫內传此等谣言,其心可诛!” 玄宗一步跨入殿內:“九玄宫发生了什么?” “妾身见过皇上。” 妃嬪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刘贤妃跪下请罪:“是臣妾处事不周,惊扰了皇上。” 玄宗面沉如水:“朕一向看中你行事稳妥,进退有度,闹这一出,朕倒要听听,你如何处事不周了?” “此事牵扯到玲瓏居和十公主……” 刘贤妃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小十从上次跟隨孙医正出宫去过太医署,这些天染病一直闭门不出,嬪妾怕有个闪失,昨日派了高才人去探望,高才人回来说小十在宫外贪吃刨冰,又中暑,冷热失调染了咳疾,孙医正也去玲瓏居施针开过方子。” “嬪妾想著有孙医正出手,小十该无恙了,就让膳房做些清热润肺的吃食送去,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不知怎的宫里竟起了荒唐的谣言,说孙医正和王大人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根治天的疫症,小十齣宫去过太医署,闭门不出怕不是染了疫症。” 刘贤妃慍怒道:“嬪妾听不得这些中伤小十的胡言乱语,就喊了宫里的姐妹们来临华殿,追查此等谣言是如何散播出去的,惊扰了皇上,是臣妾的罪过。” 天传染性极强,若是有人染天,整个后宫都要遭殃了。 玄宗听得心惊胆颤,刘贤妃说孙医正去玲瓏居给李丝絮施针开过方子,他强作镇定看向高才人:“昨天你去玲瓏居时,亲眼看到孙医正给小十施针了?” “稟皇上,的確是嬪妾亲眼所见。” 高才人斟酌了一下,战战兢兢道:“当时鱼姐姐拉著嬪妾在溪流竹丛旁看,嬪妾远远瞧著屋內孙医正在给十公主施针,还有玲瓏居的下人也在一边伺候。” 孙医正的为人玄宗信得过,在大是大非前,绝不会因为小十是他的徒儿,就將无辜之人的性命置於险境中。 玄宗感觉心安了不少! 九玄宫別的妃嬪听高才人说只是远远瞧过,顿时慌了。 阎宝林变了脸色,看向高才人:“什么?你只是远远瞧过,高姐姐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天这等疫症何其凶险,宫里还有那么多小皇子和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阎宝林一脸惊恐:“皇上,此事千万要彻查清楚啊!” 吴婕妤见时机差不多了,突然抢在阎宝林身侧跪下:“皇上,嬪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一看到吴婕妤,皇上就想到武公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著她就倒胃口。 玄宗想说不当说就別说。 但吴婕妤已经抢先一步说上了:“嬪妾宫里的人昨儿不小心撞到玲瓏居的小卓子,他拿的药包掉地上洒了些,是雄黄粉。” “雄黄粉是用来防疫症的,嬪妾不得不起疑。” “嬪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到玲瓏居一查便知。” 吴婕妤说的有鼻子有眼,事关性命,除了高才人和刘贤妃,九玄宫其它的妃嬪一时乱了分寸,嚇得纷纷跪倒在玄宗面前,让他彻查此事。 “皇上,十公主若是染了天,必將来势汹汹,此事要查清楚啊!” “嬪妾性命不足惜,皇上龙体贵重,还请彻查此事。” “请皇上彻查此事!” 看著跪了一地的妃嬪,玄宗脸色暗沉,临华殿內充斥著一股骇人的威压。 跟在玄宗身侧,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杨公公,觉得事关天疫症这等隱密之事,闹到整个九玄宫上下皆知,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九玄宫这些个,个个不好相与,哪个是省油的灯。 杨公公心里很是疼惜,觉得那小丫头跟著痴傻的鱼美人,能活到这么大不容易。 前些天玲瓏居的小太监送药膏给他,他敷上腿已经好多了,如今当差时不会隱隱刺痛。 也是从临淮嘴里知道,太医院还少了几味治他腿伤的药,小丫头趁著出宫去太医署跑遍了京城的药铺,才给他凑齐药材。 不能白白受了那小丫头片子的大恩啊,是时候为小丫头做点什么。 杨公公上前一步:“皇上,老奴去玲瓏居走这一趟吧!” 第41章 被娘亲萌到了 杨公公去过一趟玲瓏居,很快回来稟报:“皇上,玲瓏居的確撒了些防蛇的雄黄粉,小公主在屋內咳嗽,瞧著像是真染了咳疾,老奴以为小公主得疫症不过是荒唐的谣言罢了。” 杨公公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人,他这么说,临华殿的一眾妃嬪顿时噤了声。 吴婕妤却急了! 染了咳疾,怎么会撒防疫症的雄黄粉? 昨晚她让人潜入玲瓏居探查过,她收到的消息也不会有假,小妖怪没染上天,身上也一定长了其它脏东西。 只要让人瞧见她身上长的脓疮,她就能一口咬定她得了天,就算最后查清楚,人也要被隔离去冷宫。 將小崽子处置了,鱼美人还不是任她拿捏。 绝不能错过眼前的大好机会! 吴婕妤像是害怕极了,大著胆子问一句:“公公当真仔细瞧过了?” “倒也没瞧得太仔细,咱家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小公主怕过了病气给咱家,咱家就赶著回来稟报了。” 杨公公面无表情道:“婕妤娘娘这是在质疑咱家没瞧仔细?那不如诸位娘娘也去玲瓏居瞧瞧。” 倒也没瞧太仔细,这是什么话? 杨公公似是而非的话,让一眾妃嬪惊慌。 听到要去玲瓏居,眾人避如蛇蝎,只有吴嬪一急,脱口而出道:“为了皇上龙体安康,嬪妾愿意跟去玲瓏居瞧瞧。” “吴婕妤还真会关心朕的龙体。” 玄宗凉凉看一眼蹦噠得最欢的吴嬪,还点了几个闹得最凶的,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刘贤妃:“贤妃也隨朕走一趟吧!” 玄宗还在玲瓏居门外,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琴音。 曲子明快轻鬆,又旋律优美,很独特的曲风,这跟鱼美人以前擅长空灵悠远的道家曲风不同。 里边是谁在弹奏? 一踏进玲瓏居,溪流竹丛下盘膝而坐的鱼美人撞入玄宗视线內,她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俏皮的跳跃舞动,透过竹隙的斑驳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一身素雅宫装的她美如仙姬。 鱼美人记下李丝絮写的谱子在弹奏,心里想著都是阿瞒会不会喜欢? 丝丝说她弹琴阿瞒会喜欢的。 丝丝说只要她弹琴,阿瞒会来玲瓏居看她。 自从她失宠后,青荷拿玲瓏居的琴去换了吃的,鱼美人好久没摸过琴弦,一开始技法还有些生疏,想到李丝絮说阿瞒会喜欢她弹琴,渐渐的,她在琴弦上跳跃舞动的手指越来越灵活了。 一时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连玲瓏居涌进来那么多人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曲终了,鱼美人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玄宗,欢喜得眉开眼笑。 “阿……” 不对! 阿瞒带了好多人。 丝丝说有人在不能喊阿瞒,阿瞒会生气,要喊皇上。 鱼美人抱著琴欢喜的迎上去:“皇上来了!” “嗯,朕来了!” 蹦到眼前人一开口没了仙气,让玄宗悵然若失,但比起九玄宫这些勾心斗角的女人,她身上纯粹简单,她人跟她弹奏的曲子一样让人轻鬆愉悦。 玄宗温声道:“朕来看看小十!” “不行的。” 鱼美人有些生气了:“丝丝病了,扰了丝丝,病不能好。” 从踏进玲瓏居看到鱼美人弹琴,吴婕妤有些胆颤心惊。 她都使尽了法子,故意让膳房剋扣玲瓏居的吃食,让九玄宫上下都欺负她们母女,逼得鱼美人身边的青荷拿了玲瓏居的摆件字画,还有曲谱换吃的。 为了养李丝絮这个小崽子,最后鱼美人连最喜欢的琴都捨弃了。 瞧见鱼美人现在嫻熟抚琴的样子,哪有一点儿像痴傻的模样? 吴婕妤盯著她弹琴,想著控制母蛊的武公公死了,很担心鱼美人的痴傻症是不是早好了。 好在她弹奏完一曲,蹦著往皇上跟前跑,一开口傻乎乎的样子,让吴婕妤暗暗鬆一口气。 但看到皇上柔声跟鱼美人说话的样子,吴婕妤马上又妒火中烧。 皇上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跟她说过话。 鱼美人一个傻子,凭什么能得皇上喜欢? “鱼妹妹,皇上也是记掛丝丝染病,才来玲瓏居探病。” 吴婕妤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上前一步拉住鱼美人:“鱼妹妹担心扰了丝丝养病,那嬪妾隨你进屋瞧一眼可好?” “不好!” 鱼美人甩开她的手,害怕的往玄宗身边躲:“坏人,她要害丝丝,她是坏人。” 看鱼美人揪著皇上的衣袖不放,跟隨著来玲瓏居的阎宝林看不下去了。 “瞧一眼小公主怎么是坏人了?” 阎宝林厉声道:“鱼姐姐到底在怕什么?” 鱼美人到底痴傻,说不过咄咄逼人的阎宝林,急得眼泪汪汪看向玄宗:“她骂人……” 那软乎乎的语气! 李丝絮听到外边的动静,被她娘亲给萌到了。 知道她不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躺在屋里的李丝絮咳了几声:“青荷,让她们进来吧!” “是!” 青荷正在指挥玲瓏居的宫女太监,拿了扫帚清理墙根屋角的雄黄粉,得了李丝絮吩咐,忙过来將人迎进屋。 阎宝林眼尖,瞧见用扫帚拢在一堆的雄黄粉,害怕的往后挪了挪。 吴婕妤却觉得李丝絮怕引人起疑,想打扫乾净了防疫症的雄黄粉,只是没想到杨公公回去后,她们还会来玲瓏居,一时来不及清扫。 如此欲盖弥彰,更是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跟著玄宗进屋后,看著拱在床单下的李丝絮,吴婕妤阴阳怪气道:“皇上,贤妃娘娘,这么热的天,小公主要捂坏了。” “恕丝丝不能给父皇和贤妃娘娘见礼了。” 李丝絮拱在床单下虚弱的咳了几声:“丝丝的样子太嚇人,不能给父皇看。” 杨公公忠心耿耿,玄宗十分信任他,相信他不会让自己置於险境中。 所以在临华殿时,他就知道这次又是小十受委屈了。 “无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朕不嫌弃你。” 见李丝絮还拱在床单下不动,玄宗难得的温和:“若是不想给父皇看,等你好些了父皇再来探望。” 第42章 你没让朕失望过 吴婕妤:“……” 真相呼之欲出,吴婕妤觉得她的心七上八下。 这会儿皇上竟然还说要等小崽子好些了再来探望? 错过了眼前的机会,她费这么大劲布下的局,就功亏一簣了。 吴婕妤再也沉不住气,突然上前一步躥出去扯住李丝絮的床单:“不能將小公主闷坏了,嬪妾让她透透气……” 床单拽在吴婕妤的手上滑下来,蜷缩在榻上的小公主小脸潮红,身上冒的虚汗將一身都浸透了,瞧著说不出的可怜。 她一副病秧秧的样子,像是风一吹能倒了。 但唯独,脸上没长什么脓疮,裸露在衣衫外的颈脖子也光洁如玉。 吴婕妤傻掉了:“怎么会这样?” “师父说要捂出一身汗,病才能好。” 李丝絮扯回吴婕妤抢走的床单裹回身上,还虚弱的咳几声,打了个寒颤。 吴婕妤不甘心道:“那公主为何要在屋外撒雄黄粉?” “防蛇啊!” 李丝絮潮红著脸莫名其妙:“昨天有一条蛇躥出来嚇坏我娘亲。” 扯著玄宗衣袖不肯松的鱼美人,马上认同的点头,冲玄宗撒娇:“好大一条蛇,咬人,呜呜,可怕!” 吴婕妤:“……” 怎么会这样? 吴婕妤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昨晚派人潜进玲瓏居探查过的,还有,有人给递了从宫外太医署打探到的消息。 脸上颈脖上没起脓疮,那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呢? 吴婕妤不甘心! 已经疯魔的吴婕妤朝李丝絮扑过去,下意识要扯开她的衣裳。 玄宗勃然大怒:“放肆,吴婕妤御前失仪,欺辱朕的小公主,降为才人,禁足若水轩。” “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若水轩一步。” 处置了被杨公公制住的吴婕妤,玄宗冷眼看著跟进屋的妃嬪们:“这么爱闹腾,皇后办的赏荷宴朕看你们几个不用去了,好好在九玄宫闭门思过吧!” 来一趟玲瓏居,吴婕妤一个正三品的婕妤,降成了五品才人,一下连降了两级,还要被罚禁足在若水轩那处弹丸之地。 吴婕妤只感觉天塌下来,受不住这种刺激晕厥了过去。 处置了吴婕妤和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玄宗深深看一眼刘贤妃:“贤妃,你一向没让朕失望过。” 刘贤妃恭顺的跪下:“臣妾有罪!” 玄宗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这才意味深长道:“好好替朕管束九玄宫的妃嬪,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散播疫病谣言,谋害朕的小公主。” 玄宗留在玲瓏居安抚好了鱼美人和李丝絮,离开前,跟鱼美人说下次来玲瓏居看她。 鱼美人一双杏眼里泛著柔波:“阿瞒別骗我。” 玄宗被鱼美人扯著衣袖不肯撒手,很是无奈,还是李丝絮虚弱的咳了几声,这才分散了鱼美人的注意力。 李丝絮哄她:“过两日父皇要去赏荷宴的,娘亲去了赏荷宴能见到父皇。” 鱼美人早听青荷说,皇后办的赏荷宴上有很多好吃的,这才高兴的撒手了。 其实,李丝絮长的脓疮脱疤后印子没好全。 昨天孙医正给她诊病时,除了给她一包驱蛇的雄黄粉,还拿给她一盒袪疤痕的药膏。 那药膏抹厚一点,能遮掩身上的疤痕印,很好的与肤色融为一体,皮肤看著光洁如玉,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 抹了两天药膏,到赏荷宴那天,身上的疤痕印就真消下去了。 …… 皇后在宫中办的赏荷宴,邀请了皇亲贵胄和宫外的誥命夫人们进宫,在太液湖一起泛舟赏荷,舟上置有各样珍稀佳肴。 太液湖上有用木桥长廊连接的十八座水榭楼台,游累了可以登上湖中凉亭赏月吟诗。 这场赏荷宴从日暮西斜会持续到深夜。 听青荷说鱼美人得宠时,她有幸跟著参加过一次赏荷宴,入夜湖中的船都点上了荷灯,连通十八座水榭楼台的灯火一齐亮了,巍为壮观。 皇上虽答应鱼美人和李丝絮去赏荷,但因为鱼美人痴傻,刘贤妃怕她举止不当会有损皇家威仪,牵连九玄宫,所以喊了鱼美人和李丝絮隨她的步輦一起去的赏荷宴。 九玄宫得此殊荣同行的还有高才人。 步輦到了太液湖,入目所及是云香鬢影,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不时有小舟划过湖面,进了荷丛更深处,湖面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鱼美人眼尖看到月公主乘坐的小舟盪了开去,急得大喊一声:“月月!” “本宫从九玄宫动身已经晚了些时辰,不能耽搁皇后娘娘在水榭阁宴客,等隨本宫去过赏荷宴,你们再出来泛舟游湖。” 太液湖旁早停了数艘画舫,李丝絮扯了扯鱼美人的衣袖,乖巧应下:“好啊,入夜时游湖更凉爽些。” 鱼美人性子跳脱,有李丝絮这般沉稳的人跟著,让刘贤妃很满意,带著她们上了停在湖旁一艘画舫。 画舫快近湖心小岛时,瞧见一艘更华丽的画舫驶过去,窗口衣袂飘飘的美人一晃而过,鱼美人扯著李丝絮的衣袖兴奋得嗷嗷直叫。 “丝丝,好美!” 高才人忙在一旁小声提醒李丝絮:“那是太子生母赵淑妃乘坐的画舫。” 见刘贤妃脸色有些阴沉,李丝絮猜测赵淑妃应该与刘贤妃有过节,忙拉著鱼美人道:“娘亲乖乖坐好,一会儿到了赏荷宴,丝丝给你拿好吃的。” 在玲瓏居时,鱼美人听青荷讲了一堆赏荷宴上的吃食,馋得直流口水,李丝絮这么一说,她忙端正的坐好,不像好奇宝宝东张西望了。 刘贤妃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鱼美人一路上不太安分的样子,等进了水榭阁殿內,刘贤妃吩咐李丝絮:“九玄宫今日来赏荷宴的人少,你隨鱼美人坐在本宫身侧。” 李丝絮来赏荷宴,就是为了满足她贪玩馋嘴的娘亲,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趁人不注意多给鱼美人拿些吃的。 不想坐在显眼的地方当成活靶子。 刘贤妃如此抬举她们母女,终究是不好推辞。 果然她和鱼美人一挨在刘贤妃身边落座,便吸引了赵淑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