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无双》 第1章 地狱开局 第1章 地狱开局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后脑,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霉烂的潮气,顽固地钻入鼻腔,几乎令人窒息。 林宣艰难的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昏暗,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下意识地想挪动身体,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四肢百骸炸开,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视线艰难下移,发现他的手腕和脚踝被粗重冰凉的铁环紧紧箍着。 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石墙,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冰冷的石壁上。 身上那件破烂的白色囚衣,早被暗红与褐色的血污浸透板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衣襟前一个巨大的“囚”字尤为刺目。 借着墙角火把摇曳的昏黄光芒,林宣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对面的石壁上,挂着三道和他一样的人影,他们同样穿着囚服,囚服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鲜红血痕。 这是哪里? 林宣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疑惑和震惊。 记忆告诉他,他刚刚考上公务员不久,被分配到贵州一个偏远山村扶贫,短短两年,帮助村民收入翻了三番,昨天在去往扶贫村子的路上,不慎一脚踩空,跌落山崖——再睁眼时,就是这样一副炼狱般的景象。 几百米高的悬崖,自己掉下去,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如今身体虽然处处剧痛,但应该都是些皮外伤。 而就算他大难不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醒了?” 一道冷硬如铁的声音突兀地刺破黑暗,紧接着,更加刺眼的火光猛地逼近,灼痛了林宣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 脚步声沉稳地响起,靴底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粘腻而令人心头发紧的“啪嗒”声。 火光下出现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劈,高耸颧骨,薄唇紧抿。 眉间一道寸许长的旧疤,在火光跳跃下如同活过来的蜈蚣,随着眉宇微蹙而狰狞扭动。 他一身藏青劲装外罩软甲,头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 林宣一脸茫然。 这男人他绝不认识,那装扮发型,也绝非现代模样,倒像是电视剧里的古代武将。 “百户大人问你话呢!” 见林宣没有立刻回应,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猛地甩动手中的鞭子,鞭梢带着恶风,“啪”地一声抽在林宣裸露的肩头。 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炸开,皮开肉绽的感觉无比清晰,林宣疼得浑身剧颤,面容扭曲。 狱卒狞笑着再次扬起鞭子,这时,那被称为百户大人的中年男人缓缓抬起手。 狱卒脸上的凶悍瞬间消失,立刻收鞭垂首,恭敬地退到一旁阴影里。 陈百户站在林宣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灵魂深处。 “林小旗,一天前的行动,路线只有你们四人知晓。”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押送失败了,一百件价值连城的玄光甲被南诏抢走,六名同袍惨死……,你们之中,有人提前给南诏通风报信,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林宣依旧一脸茫然,什么林小旗,什么押送,什么玄光甲,什么南诏? 他是刚刚来到贵州参加工作的公务员,扶贫路上不慎跌落山崖,醒来就被绑在了墙上被人鞭打拷问,眼下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他怎么知道通风报信的是谁? 陈百户看着林宣,声音低沉了几分:“本官与你爹乃是旧识,如果真的是你,此刻招认,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倘若被查出来,就很难留下全尸了……” 刚才那一鞭的剧痛仍在灼烧神经,林宣疼得几乎无法思考,更不知从何“招认”起。 这种真实的痛觉,不可能是在做梦。 此刻,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难以拼凑。 雍国,思州府,靖边司小旗官……,这是属于另一个林宣的记忆。 一个荒谬却无法否认的念头如惊雷般炸响。 自己……穿越了?! 虽说和掉落百丈山崖,摔成肉泥相比,穿越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刚死里逃生,就又遇到了另一个死局。 “陈大人,跟他废什么话,将知晓此次行动的四人全都杀了,岂不干脆利落?” 另一道声音从陈百户身后响起,一个身材臃肿、穿着同样制式官服的男人踱步进来。 他面皮白净,下颌微胖,一双细小的眼睛闪烁着精光,慢悠悠地扫视着墙上挂着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陈百户身上,淡淡道:“万一有漏网之鱼,以后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陈大人,你说呢?” 陈百户面容冷峻,冷声道:“本官不会放过一个叛徒,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此事如何处理,是本官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吴副百户费心了。” 吴副百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下官也是一片好心提醒……” 陈百户不再理会他,眉头微锁,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面巴掌大小、银光流转的镜子。 此镜只有巴掌大小,镜面光滑如平静的水面,能清晰映出人影,镜背则刻满了繁复玄奥的纹路,那纹路在火光下隐隐流动,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神摇曳,仿佛要被吸摄进去。 吴副百户只是瞥了一眼,就有些心神失守的感觉,心中不由一惊,脱口道:“问心镜!” 回过神后,他看着陈百户,语气酸溜溜地道:“千户大人对陈百户真是器重,竟然连问心镜都给你了,即便是九黎部落的长老,想要打造一面问心镜,也并非易事,只是为了抓个叛徒,就浪费此等宝物,你就不觉得可惜吗?” 陈百户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银镜,指腹轻轻摩挲过冰冷的镜背。 问心镜-——九黎部落以秘传灵纹之术锻造的奇物,普通人哪怕心志再坚定,在问心镜前,也要吐露真言。 此等宝物,虽然对于那些真正的强者没有作用,但用来审问几个小旗官,绰绰有余。 朝廷每年要大价钱从九黎部落购买问心镜,专用于至关重要的审讯。 靖边司坐镇大雍西南边陲,既要弹压桀骜不驯的西南诸部,又要严防死守南诏密谍的渗透,审讯是常事,每年都有问心镜的配额。 一面问心镜,有三次让人吐露真言的机会。 三次之后,问心镜便会沦为普通银镜。 这件案子,只有四位疑犯,三次机会,足够了…… 阴冷潮湿的刑房,火把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绝望。 陈百户手持问心镜,走到林宣对面一名壮汉的身边,运转真气注入此镜,银镜背面的灵纹一阵闪烁,镜面瞬间亮起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笼罩住那人。 被光芒照射的刹那,壮汉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茫然,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陈百户沉声发问,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张虎,这次的行动,是不是你泄露的,你是不是南诏的密谍?” 壮汉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缓缓道:“不是。” 陈百户闻言,肃然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轻轻挥手:“放他下来,从今日起,张虎休养半月,补偿半年俸禄。” 两名差役立刻上前解开锁链,将虚脱的张虎扶下。 张虎勉强抱拳,声音嘶哑虚弱:“谢大人……” 陈百户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挂在墙上的那名身形消瘦的青年,再次催动问心镜,问道:“陈豹,这次的行动,是不是你泄露给南诏的?” 被问心镜的光芒照射,消瘦青年的表情同样变的呆滞,缓缓摇头,语调毫无起伏:“不是我……”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林宣和最后一人的身上。 陈百户手下,知晓昨日行动路线的,只有张虎、陈豹、林宣、洪天这四名小旗官。 如今,张虎和陈豹已在问心镜前洗脱嫌疑,那么,叛徒必然就在林宣与洪天之间! 洪天在刚才的刑讯中,已经晕了过去,陈百户思索片刻,径直走向林宣。 林宣的后背,早已被瞬间涌出的冷汗浸透。 虽然他不知道那面会发光的镜子是什么东西,但从刚才那两人在光芒照射下如同提线木偶般有问必答的状态,以及陈百户对结果的信任,无疑说明这镜子有着类似测谎仪的作用。 如果他问心无愧,倒也没什么…… 可问题是,他的脑海中,刚才又多了一些记忆片段。 画面中,在一个幽暗的角落,他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颤抖着递给了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声音颤抖: “这是押送玄光甲的路线,你说过,这次之后就放过我……” (本章完) 第2章 黑袍 第2章 黑袍 随着陈百户的走近,林宣心脏狂跳。 虽说他才刚刚穿越过来,原身做的任何事情,都和他一点儿关系没有…… 但说出去谁信呢? 陈百户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林宣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复杂。 他的心中,并不希望靖边司的叛徒,是故友之子。 最终,他还是举起问心镜,沉声问道:“林宣,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背叛靖边司,向南诏通风报信,导致靖边司押送的一百件玄光甲被抢,六名同袍惨死……” 随着陈百户话音落下,银镜发出一道光芒,瞬间笼罩林宣。 被这光芒笼罩,林宣只觉得暖意扑面,除了有点小惬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不对的。 他刚才看的清楚,张虎和陈豹被这镜子照到,整个人就变的目光呆滞,表情凝固,如同提线木偶,只会机械的应答。 几乎是本能的,林宣的眼神瞬间涣散,茫然直视前方,喉咙里挤出古井无波的两个字:“不是。” 这不算说谎,他确实没有背叛靖边司。 叛变靖边司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关他一个新来的什么事? 镜子大人明鉴! 随着林宣的开口,问心镜上灵纹一阵闪烁,最终彻底归于暗淡。 这时,已经没有人关注林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后一人身上。 三个实力低微的小旗官,不可能在问心镜面前说谎。 事先知晓行动的四人中,有三人都通过了问心镜的考验,告密的叛徒究竟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陈百户双目微凝:“居然是他!” 吴副百户面露讶色:“没想到,竟然是洪天……” 因为泄密事件,受尽折磨的张虎和陈豹,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洪天你这个王八蛋,害老子遭这份活罪!” “仗着姑父是思州知府,平日里欺压百姓,坏事做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通敌,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林宣刚才还在为连累别人而愧疚,听到张虎和陈豹这么说,内心稍安。 原来这洪天,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口黑锅,他来背正合适。 …… 哗啦! 一盆凉水泼在脸上,洪天悠悠醒转,全身上下,依旧疼痛难忍。 他来思州是镀金的,在靖边司待上两年,凭借家里的关系,再转回京城,至少能在靖夜司当一个百户,靖夜司的前途,可比靖边司远大多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受过这份苦,等他出去了,找机会一定杀了抽他鞭子的狱卒全家! 他不是泄密的叛徒,正要继续喊冤,一个“冤”字还没出口,就愣在了那里。 牢房的气氛有些诡异。 诡异的让人窒息。 陈百户和吴副百户站在他的面前,一个铁青着脸,一个表情玩味。 张虎,陈豹,林宣三人,不知为何被除了枷锁,换上旗官的制服,站在两位百户的身后。 张虎双眼几欲喷火,指着洪天怒吼:“洪天,你这个叛徒!” 陈豹满脸鄙夷,啐了一口:“勾结南诏,谋害同僚,叛国之罪,等死吧你!” 洪天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后,立刻大喊道:“百户大人,冤枉啊!我不是叛徒!” 陈百户猛然挥了挥衣袖,冷声道:“黄泉路上,你去和死去的那六位同僚解释吧。” 问心镜下无冤魂,知晓此次行动的,只有他和四位旗官,林宣三人不曾泄密,叛徒不是洪天,难道是他不成? 洪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惊恐,他只不过是晕过去了一会,醒来之后,怎么就成叛徒了呢? 顶罪,他们这是要拿自己顶罪! 陈百户没有再看状若癫狂的洪天,转身走出大牢。 叛徒既已揪出,交给千户大人处置就行。 林宣三人被狱卒搀扶着,跟着陈百户离开。 身后,只剩下洪天凄惨的呼喊。 “你们不能这样!” “我没有泄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要见千户大人,我要见指挥使,我是冤枉的!” “冤枉啊!” …… 牢房外,天光微亮,刺的林宣眼睛生疼。 陈百户停下脚步,看向伤痕累累的三人,语气稍缓:“此番让你们受苦了,事关重大,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张虎立刻抱拳,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神情却极为恭敬:“属下不敢!若非大人庇护,属下这条命,怕是早就交代在里头了!” 他虽然憨,但不傻,刚才在大牢里,要不是陈百户护着,以吴副百户那狠辣的性格,可能真的会将他们全都杀了。 陈豹也强忍伤痛,抱拳躬身,声音嘶哑却透着坚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日后大人但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万死不辞!” 林宣有样学样:“谢百户大人!” 陈百户微微颔首,说道:“问心过程有损心神,你们又受了拷打,先在家休息半月吧,补偿你们的半年俸禄,会尽快发给你们。” 说完,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张虎,说道:“这里面有三枚疗伤丹药,是九黎族的炼丹师炼制,你们分着服了。” 陈百户离开之后,张虎迫不及待的从瓷瓶中倒出三枚丹药,分给林宣陈豹两枚,将剩下的一枚一口吞下。 见张虎和陈豹吞下丹药之后,脸上都露出了惬意的表情,林宣略一犹豫,也将那枚乳白色的丹药放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林宣还没尝出来什么味道,就感觉一道暖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只一瞬间,刚才还剧痛难忍的身体,竟然一点儿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伤痕,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宣活动了一下身体,瞬间感觉满血复活。 他心中啧啧称奇。 先是那邪门的镜子,然后是这神奇的丹药—— 这个世界,怕是有点玄啊! 张虎咂了咂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随后又感慨开口:“以前只听陈百户提起过问心镜的厉害,还想见识见识,没想到,第一次长见识,竟然是在老子自己的身上!” 陈豹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心有余悸的接口:“不愧是九黎部落的宝物,那道光照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脑袋里面想什么,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张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感觉,在那镜子面前,就像被扒光了似的……” 林宣心中却是一动。 同样是被那道光照到,他和张虎陈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个的感受,是坠入冰窖,林宣却感觉像是在泡温泉,也没有秘密被窥探的恐慌感。 难道是那镜子先给了张虎和陈豹两次,轮到自己的时候,被榨干了?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走了走了……”张虎活动了下筋骨,说道:“我先回家了,一晚上没回去,老婆孩子肯定担心死了。” 陈豹也整理了一番衣襟:“我也得赶紧回去了,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走出几步,又同时回头,张虎疑惑的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林宣,问道:“林宣,你怎么不走?” 林宣也想走。 先是坠崖,然后是穿越,再是被拷打,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现在急需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 可他不知道走哪去。 他的脑海中,没有这个小旗官家住哪里的记忆。 陈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林宣,问道:“你不会被问心境损了心神,忘记家在哪里了吧?” 林宣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走出靖边司大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林宣的表情有些恍惚。 眼前所见,是一副陌生中却又隐隐带着熟悉的画卷。 街道依着山势起伏,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木楼,深褐色的木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几个类似苗家装扮的少女结伴而行,她们穿着靛蓝染就的百褶裙,裙摆层层迭迭,随着步伐微微荡漾。 一个包着头的汉子,挑着装满新鲜菌子和山笋的竹筐,卖力的吆喝着,从林宣的身旁经过…… 带着发酵香气的酸味,熏制的腊肉的浓烈烟香钻入他的鼻孔,耳边各种方言俚语交织碰撞,这一切,让林宣仿佛置身前世的黔地古镇…… 但他清醒的知道,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片刻后。 思州城内,一条偏僻的陋巷深处。 张虎指着一扇斑驳掉漆,门板都歪斜了的破旧小门,说道:“诺,这就是你家,钥匙你身上有,我先回去了,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 林宣看着眼前这比记忆中贵州扶贫村还要破败的院子,默然无语。 站在斑驳的院门前,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试了几下,终于,随着“咔哒”一声,锈迹斑斑的门锁应声而开。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反手关上。 院内杂草丛生,石凳冰凉,林宣颓然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失足坠崖,莫名穿越,严刑拷打,侥幸脱身……,短短一刻钟内,发生在他身上这离奇得如同噩梦般的经历,让他大脑一片混乱。 这具身体,虽然和他有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长相,但终究不是他。 另一个世界的他,怕是已经遇难了吧? 爸妈得知这个消息,应该有多伤心…… 一股深切的悲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将他拉回现实。 林宣撑着石凳起身,走向小院角落那间低矮的厨房。 推开厨房的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灶台空空,连口锅都没有,厚厚的积灰表明这里久未开火。 林宣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唯一的主屋,他伸手推开那扇同样吱呀作响的房门,一只脚刚刚抬起,准备迈过门槛,抬起的脚却始终没有落下。 房间正中,一张破旧的木桌旁。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端坐着。 那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袭宽大、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斗篷之中。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 一个飘忽、怪异,如同砂纸摩擦瓦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在寂静的屋内突兀响起。 “陈峰连问心镜都启用了……你,是怎么活着走出靖边司大牢的?” (本章完) 第3章 噬心 第3章 噬心 看着坐在桌前的黑袍人,林宣的表情猛然一僵。 那道从头到脚裹在宽大黑袍里的人影,如同房间里生长出的一片浓郁、吸光的黑暗。 兜帽低垂,深不见底,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幽邃感从中渗透出来。 下一刻,那飘忽、怪异,粗糙且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你是怎么骗过问心镜的?” 这声音刻意扭曲,带着渗入骨髓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林宣紧绷的神经。 是他! 林宣记忆中的南诏密谍! 他竟然直接寻到了这里,而且显然已经洞悉靖边司大牢中发生的一切。 这黑袍人散发出的危险气息,甚至比陈百户带来的压力更甚,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林宣大脑疯狂运转,声音干涩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恰到好处的茫然,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问我是不是我泄露的行动,我说不是,他们就信了……” “你说……不是?” 黑袍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 黑袍人缓缓站起身,动作无声无息,仿佛没有重量。 随着他的靠近,林宣看到了兜帽下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同时,一股苍老腐朽……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香气息扑面而来,压得林宣几乎窒息。 林宣甚至能感觉到两道实质般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的脸上,审视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问心镜前,心念无所遁形,即便是六品武者,也休想守住一丝秘密,我南诏多少精锐密谍,都折损于此……” 黑袍人的声音冰冷而缓慢:“你不过是武者九品的小旗官,你告诉我,凭你这点实力,怎么可能骗过九黎族长老打造的重宝?” “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林宣确实无法回答! 他才来这个世界没一会儿,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还是未解的谜团,怎么可能解释这种复杂的问题? 黑袍人再次逼近,林宣能够感受到,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双眼。 就是现在! 忽然,林宣动了! 藏在旗官制服宽大袖口中的匕首骤然刺出,寒光直指黑袍人胸口! 不杀这南诏密谍,他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林宣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这一刺的速度极快,连空气都发出了一道犹如裂帛般的响声。 然而,下一刻,林宣只觉得眼前一。 刺出的匕首诡异地停滞在半空。 削铁如泥的锋刃,竟被黑袍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 任凭林宣如何发力,匕首纹丝不动。 兜帽之下,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问心过程,有损心神,看来,你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不过无妨,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黑袍人双指轻描淡写地一甩,匕首便脱手激射,“咻”地一声,深深没入身后墙壁。 紧接着,他再次伸出那只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手掌,掌心向上,然后—— 猛然握拳! “呃啊——!” 就在黑袍人握拳的刹那,林宣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铁爪狠狠攥住! 一种无法言喻的极致痛苦瞬间从心脏爆开,席卷全身! 他惨嚎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面,额头豆大的冷汗如雨滚落。 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心脏! 林宣想要挣扎,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的承受这份极致的痛苦。 靖边司大牢的严刑拷打,不足此刻痛苦的万分之一。 直到黑袍人缓缓收回手,林宣体内那种痛苦的感觉逐渐消失。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但对他来说,却无比漫长。 黑袍人戏谑的问道:“想起来了吗?” 林宣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他想起来了,这黑袍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原先的林宣,逼迫他为南诏做事的。 这种程度的痛苦,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 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声音虚弱无比:“你……你想怎样?” “继续做你该做的事。”黑袍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你依旧做你的小旗官,盯紧靖边司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及时向我汇报。” 林宣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抗拒:“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们恐怕不会再信任我。” 黑袍人声音玩味:“放心,经此一事,他们会比以前更加信任你,毕竟,谁能想到,你一个九品的小旗官,竟然能骗过问心镜,这是我南诏多少精锐密谍都做不到的事情……” 林宣陷入沉默,他万般不愿为南诏效力,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先虚与委蛇,再图脱身。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黑袍人仿佛洞穿他的心思:“想先应付过我,再想办法脱身?别忘了你做过的事情,想想靖边司是怎么处置叛徒的,你做过的事情,凌迟也不为过……” 黑袍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宣心头。 恐吓之后,黑袍人的声音稍缓:“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我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我不仅会帮你解除噬心蛊,荣华富贵、金银财帛、绝色美人……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噬心蛊……” 林宣记下这三个字,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这次之后就放过我……” 黑袍人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你若是死了,当然就是最后一次,可你……没死。” 林宣心中已经将这黑袍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 这该死的南诏密谍,不仅心狠手辣,还没有半点信用可言! 黑袍之下,飘忽的声音继续传来:“记住我说的话,每个月初一,十五,我都会来找你,好好搜集情报,别想着耍招,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万蛊噬心之苦……” 话音消散,黑袍人的身影,也消散在林宣面前。 林宣一个人站在破屋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瞒过问心镜,但靖边司那里,短时间内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洪天已经替原先的林宣背了锅,自己通过了问心镜的考验,靖边司不会再怀疑他。 那南诏密谍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想来也不会轻易的让他死。 眼下最重要且最紧迫的事情是,解除他体内的噬心蛊,然后—— 必须除掉那黑袍人! 只有除掉他,才能斩断一切后顾之忧。 而且这件事情,不能求助陈百户。 一旦那黑袍人泄露自己的身份,靖边司必然不会放过他。 林宣猛地睁开眼,眼底深处那绝望的灰暗,被一股极其顽强的求生意志强行驱散。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此时。 黑袍人走出陋巷,来到繁华的思州街头时,身上的那一袭黑袍已经尽数褪去,显露出隐藏在宽大罩袍下的妖娆身段,以及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 想起那位她本已视若弃子的小旗官,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低声呢喃:“根据母蛊的感知,他不像是在说谎,有点意思,一个小小的旗官,居然骗过了九黎族的问心镜,稍加培养,日后定有大用……” (本章完) 第4章 解蛊希望 第4章 解蛊希望 破落的小院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林宣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 家里没有什么食材,做饭是来不及了,林宣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打算去街上买些东西吃。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得先填饱肚子。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林宣浑身一僵,心脏瞬间狂跳到嗓子眼,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匕首。 短时间内经历了重重危机,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应激反应。 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看到来人,林宣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林老弟!” 张虎提着一个竹篮,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你吃饭了没有,我家婆娘蒸了肉包子,我给你带了几个……” 隔着老远,就有浓郁的肉香瞬间钻入鼻腔。 腹中早就饥饿难耐,林宣顾不上客套,抓过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滚烫的肉汁混着面香在口中爆开,带来一种近乎野蛮的满足感。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包子,对于此刻的林宣而言,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张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林老弟,你不知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那脸蛋,那胸,那屁股,那小蛮腰……,啧啧,你和陈豹没有看到,真是可惜了!” 林宣根本没心思听张虎说什么,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这才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 这时,张虎又挠了挠脑袋,有些纳闷的问道:“林老弟,你说,洪天真的是叛徒吗?我觉得,他人虽然坏了点,糟蹋了不少小姑娘,就算是砍头也不为过,但是,他不像是通敌卖国那种人……” 林宣擦了擦嘴,然后揽着张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哎,虎哥,你就是太天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洪天坏事做尽,做出叛国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林宣话锋一转,又道:“再说了,我听说有些南诏的密谍精通蛊术,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用蛊术控制了洪天,逼迫他为南诏卖命?” “蛊术?”张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对对对!有这个可能,那帮南蛮子,就爱搞这些阴损玩意儿,听说中了蛊术,能让人生不如死,钢铁般的汉子也要求饶……” 林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记忆深刻。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后怕和深深的忧虑,问道:“虎哥,你说,如果我们被南诏的人种下蛊术,逼我们背叛靖边司,给南诏卖命,那我们该怎么办……,靖边司有办法解蛊吗?” “靖边司?”张虎摆了摆手:“别想了,舞刀弄枪抓细作,我们靖边司在行,解蛊可没人会,懂这些邪门歪道的,除了南诏自己,也就十万大山里那些九黎族大巫了,可南诏肯定不会帮咱,九黎那些大巫……” 他撇撇嘴,说道:“九黎一族,隐居在十万大山中,很少和外人接触,就算你走运真撞上一个,人家凭什么出手帮你?” 见林宣脸色不太好,张虎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林宣的肩膀,宽慰道:“嗨,林老弟,别自己吓自己,你操这闲心干什么?我跟你说,那蛊虫,都是蛊师拿自己精血喂养的,宝贝着呢……” “人家就算要下蛊,那也得挑百户大人、千户大人那样的大鱼,谁会把这宝贝东西,浪费在咱们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旗官身上,那不是糟践东西嘛!” 林宣内心苦笑,遇到一个神经病南诏蛊师,不找靖边司高层,非要为难他这样的小旗官,他又找谁说理去? 九黎一族,大巫…… 他默默记下这些,就算再难,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搏一个可能。 为免言多有失,林宣没有具体追问张虎噬心蛊的事情。 就算是靖边司有人能解除他体内的噬心蛊,林宣也不可能找他们。 那样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他是南诏密谍的事实? 毕竟,南诏的蛊师们,可不会闲着没事,给一个靖边司的小旗官下蛊。 解蛊之事,只能从长计议。 至于洪天…… 他虽然没有叛变,但本就是该死之人,林宣只有在心里给他说一声抱歉了…… …… 靖边司深处,一间值房内。 吴副百户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了两圈,才送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 茶水温吞,带着陈涩。 吴副百户抬起眼皮,目光越过杯沿,落在对面正专心擦拭佩刀的陈百户身上,突兀问道:“陈大人,你真的觉得,洪天是南诏的密谍吗?” 陈百户擦拭刀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亦是没有抬头,反问道:“不然呢?” 吴副百户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他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片刻后,发出一声深深的感慨:“是啊……不然呢?” 那可是一百件玄光甲,价值十万两雪银。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出来背锅的。 林宣三人通过了问心镜的考验,那么叛徒就是洪天,也只能是洪天。 总不能怀疑问心镜出了问题吧? 朝廷每年费巨资从九黎部落采购问心镜,这其中,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又不知有多少大人物从中获利? 两个西南边陲之地的百户,小小的六品武夫,敢质疑问心镜的作用,搅了这笔生意,他们的结局,会比洪天还惨上无数倍。 这种后果,只是想想,就让他脊背发凉。 吴副百户不再言语,伸手拿起桌角那枚沉甸甸的铜印,蘸饱了鲜红的印泥,“咚”地一声,将印章狠狠摁在早已拟好的公文末尾,轻叹道:“洪天通敌叛国,致使朝廷蒙受重大损失,罪不容诛啊……” …… 第二天一早,林宣在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时,张虎和陈豹从外面走进来。 刚刚走进院子,张虎就忍不住说道:“林老弟,你听说没有,昨天晚上,千户大人连夜审讯洪天,今天一早,就把他拖出去斩了……” 陈豹笑着说道:“这个祸害,早就该死了,仗着姑父是思州知府,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连陈百户也管不住他,这下可好,叛国之罪,砍头的时候,他那当知府的姑父,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虎和陈豹一边帮林宣除草,一边聊起洪天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原来这家伙不仅在靖边司目中无人,在靖边司之外,更是恶名远扬。 仗着有当知府的姑父撑腰,没少欺负当地的老百姓,就在几天前,还强占一个茶商的女儿致人自尽,杀他真的是杀的晚了。 林宣将除掉的杂草归拢在一起,心中暗道,洪天啊洪天,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吧……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 陈百户当时明明距离洪天更近,但却舍近求远,将问心镜的最后一次机会用在了自己身上。 倘若他当时先问的是洪天,今天早上被砍头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张虎一边拔草,一边感慨道:“这洪天也算是条汉子,靖边司所有酷刑都受了一遍,到死愣是一条关于南诏的情报都没有招出来,他对南诏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本章完) 第5章 屋漏逢雨 第5章 屋漏逢雨 在张虎和陈豹的帮助下,林宣很快就清理完了院子里的杂草。 看着整洁了不少的院子,他顿时觉得舒心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 纵然处境艰难,生活的仪式感也不能少。 若非秉持着这样的人生态度,他也不会在那穷困的山村里坚持那么久。 张虎和陈豹走后,林宣将枯草堆在一处点燃,自己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一夜过后,林宣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位靖边司小旗官的记忆。 他所在的王朝,名为雍国,而林宣从小长大的地方,则位于大雍的西南边陲。 这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土司割据,邻国虎视眈眈,朝廷设立“靖边司”,取靖边安民之意,负责西南情报与维稳。 林宣母亲早亡,父亲原本是靖边司百户,三年前,牺牲于一次秘密任务。 父亲死后,林宣子承父业,加入靖边司,做了一名小旗官。 林宣依稀记得,他的父母是从京城迁徙而来,因此自己在这思州,也没有什么亲戚。 无父无母,无亲无戚,倒也无牵无挂。 从院子角落的老井里打了桶水,脱掉外衣,任由清凉的井水冲刷身体。 低头看着自己饱满的胸肌,清晰的腹肌轮廓,林宣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完美身材,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 靖边司坐镇西南边陲,经常要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司内除了一些文书之外,几乎人人习武,林宣自然也不例外。 他所修行的,名为“镇岳功”,是靖边司提供的内部功法。 镇岳功共有九层,练成第一层,力量、耐力和速度便会远超常人,对付普通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若是练至第九层,更是拥有近乎不坏身躯,能御空飞行,显化山岳法相,举手投足间,有毁天灭地之能。 毁天灭地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足够说明巅峰武者的强大。 林宣是三年前加入靖边司的,也是自那个时候起开始修行镇岳功。 在加入靖边司之前,哪怕是他那身为百户的父亲,也不能将靖边司的内部功法传给他。 三年时间,林宣只练成了镇岳功第一层。 只有等他突破第一层,才能接触到第二层的功法。 即便是镇岳功第一层,林宣在瞬间爆发的速度,力量,也是非常可怕的,但拼尽全力刺出的匕首,却被那黑袍人用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 林宣猜测,对方的实力最少有六品,比靖边司百户只强不弱。 武者实力每提升一品,力量、速度、耐力、反应以及对身体的掌控力都有质的飞跃。 六品武者,就算是站着不动让他砍,他也破不了对方的护体罡气。 越想越绝望,林宣干脆不去想了。 他打算出门一趟,添置一些锅瓦瓢盆之类的日用品,再买些米面肉菜。 以前在山里驻村的时候,出门不便,道路难行,林宣干脆自己开伙,在网上跟着那些特厨学做菜,久而久之,也练出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破落却又整洁的小院中,沉寂已久的烟囱,又冒起一阵炊烟。 一个小时之后,院中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林宣还是做的颇为丰盛。 就当是为初来这个世界的自己,接风洗尘吧…… 林宣刚拿起筷子,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经过一夜调整,他的神经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绷,放下筷子,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身影时,林宣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抱拳:“属下参见百户大人!” 来人正是陈百户。 不过此时的他,并未穿那件压迫感十足的靖边司制服,而是穿了一件常服。 林宣心中有些紧张,陈百户找他,所为何事? 陈百户没了在靖边司的严肃,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林宣恭敬道:“谢百户大人赐药,已经痊愈了。” 陈百户走进院中,鼻翼微动,面露讶色:“嗯?什么味道,竟如此之香……” 走到香味的源头,他看着桌上这几道对一人而言略显丰盛的饭菜,看向林宣,问道:“这是你做的?你何时学会下厨了?” 林宣此时神经更为紧绷,他还是大意了,往日的靖边司小旗官林宣,显然是不下厨的,自己这么做,和他以往的行为大相径庭,会不会引得陈百户的怀疑? 他心念急转,很快就想好了说辞,轻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小时候和母亲学的,以前懒得下厨,昨日经历生死,感悟良多,忽然想换个活法……” 好在陈百户并未多想,径直坐在桌旁的一张石凳上,问道:“你一个人吃的完这么多?不介意添双筷子吧?” 林宣忙去厨房取来筷子,又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陈百户夹了一口菜送进口中,表情微微一怔,细细咀嚼吞咽过后,才开口道:“你的厨艺,比你娘当年可好多了,可惜没有酒,不过临走之前,能吃上这么一顿送行宴,倒也不错……” 林宣心中正忐忑不安,揣测陈百户的来意,闻言一愣:“临走……,百户大人要去哪里?” 陈百户又吃了几口菜,微微一笑,说道:“价值十万两白银的玄光甲被抢,死一个洪天哪里够,我作为押送的主责之人,也难辞其咎,上面命我前往的北边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明日就要启程。” “北边?” 林宣心中一惊,思州位于雍国西南,虽然土司割据,南诏作乱,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百户级别的强者,相对安全。 北边可不一样,雍国北边,强敌环伺,常年战争不断,别说百户了,就连千户都有阵亡的风险。 如果不是因为前身,陈百户也不会受到如此牵连。 林宣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陈百户看着他,缓缓道:“你爹临终之前,托我照顾好你,这次,我恐怕要辜负他的嘱托了……,靖边司实非善地,动辄便有性命之忧,我走以后,你最好也辞了差事,干一门正当的营生,娶妻生子,安稳度日,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这一番叮嘱,看似简单,实则发自肺腑。 感受到陈百户长辈般的关怀,林宣感动之余,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苦涩。 他又何尝不想安稳度日? 但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便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了。 陈百户素来寡言,林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 临走的时候,陈百户拍了拍林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你们几个的身上,已经打上了我的烙印,继续留在靖边司,吴显仁不会让你们好过……” 目送陈百户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林宣的心情有些沉重。 只有留在靖边司,他对南诏才有价值。 离开靖边司,那手段狠辣的黑袍人岂会答应? 有陈百户在,他在靖边司的日子,还能过的舒服些。 陈百户走后,自己连唯一的靠山都失去了,处境将会变的更为艰难…… 前有狼,后有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宣轻叹一声,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百户被调走之前,虽然放了林宣半个月的假,但距离下个月初一,只有不到十天。 到时候,如果提供不了有价值的情报,黑袍人那一关,恐怕没那么轻易过去。 这几天,他不能总窝在家中。 第二天一早,林宣就来到了靖边司。 刚刚走到靖边司衙门口,便有一人迎面走来。 那人看到林宣,脚步一顿,说道:“林宣,你来的正好,省得我去你家一趟,吴百户有事找你,你自己去值房见他吧……” 林宣目光微不可查的一动。 此人是靖边司的一名书办,以前见到他,都是称呼“林小旗”的,今天却直呼他的姓名,还真是树倒猢狲散,想来吴百户找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本章完) 第6章 降职 第6章 降职 林宣走进靖边司,正巧撞见张虎和陈豹。 张虎满脸愤懑,抱怨道:“什么东西,说好的半个月假,怎么就变成三天了,补偿我们的半年俸禄也没了踪影,合着我们那天的罪白受了?” 陈豹抓着他的手腕,低声说道:“你小点声……” 张虎甩开他的手,怒道:“我就大声怎么了,陈百户走了,大不了我也不干了,老子才不受这份鸟气!” 瞧见林宣,张虎立刻招呼:“林宣,你也来了,看来姓吴的是摆明了针对我们三个,要不我们都不干了,一起出去闯荡,不信闯不出一番天地!” 林宣心中苦笑,张虎和陈豹随时可以离开靖边司,他却不行。 他微微摇头,说道:“我先去吴百户那里。” 片刻后,一间值房门口。 林宣敲了敲门,说道:“属下林宣,奉命前来。” “进。” 许久,值房内才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 林宣走进值房,看到吴百户背着手,正俯身于一张宽大的桌案前,全神贯注地欣赏着一幅画作。 他一边看,一边捋着下巴上的短须,口中啧啧赞叹:“好画,好画啊,不愧是吴道玄的真迹……” 仿佛遗忘了林宣的存在,吴百户绕着桌案踱了一圈又一圈,目光始终未离那幅画。 林宣安静的站在值房内,没有再发出声音。 只是眼珠偶尔微不可察地转动,将这间值房的一切尽收眼底。 吴百户显然是一位钟爱字画的人,他的值房内,挂满了各种书画。 就连他书架上放置的书籍,也都是和书画相关的。 不知过了多久,吴百户终于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将画卷收起,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林宣,恍然道:“哦,瞧本官这记性,看画看得入神,倒把你给忘了……,林宣啊,坐,坐下说话。”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硬木椅子,自己则踱回宽大的桌案后,在主位上安然落座。 林宣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做出一副听候指示的样子。 吴百户端起桌上一盏温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林宣,脸上挂着一种温和笑容,问道:“林宣啊,你的伤怎么样了,洪天这混账,自己叛国,还连累了你们一起受苦……” 林宣拱手道:“劳大人挂心,属下伤势已无大碍。” 吴百户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陈百户因故调离,思州靖边司一应事宜,暂由本官代管,你们无辜受刑,陈百户允了你半月休沐养伤,这本无可厚非,但如今司里事务繁杂,正是用人之际,既然你的伤势已经无碍,本官将你的休沐期缩短至三日,想必你也能体谅司里的难处和本官的苦心吧?” 林宣表情如常,拱手道:“属下明白,一切听从百户大人安排。” 吴百户赞许地点点头:“好,你还算是识大体……”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抿了口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还有一事,说来本官也甚是过意不去,陈百户之前允诺你们三人的半年俸禄作为补偿,此事本官也是知晓的,只是……” 他放下茶杯,说道:“玄光甲被劫,朝廷足足损失了十万两白银,对我们的拨款也大为减少,司里今年的各项用度,尤其是抚恤、犒赏这一块,已是捉襟见肘,寅吃卯粮了……” 吴百户扫了林宣一眼,说道:“半年俸禄补偿,数额不小,如今司库实在支应不起,若是强行发放,恐会耽误了阵亡兄弟的抚恤,这其中的轻重缓急,想必你也明白—— 所以,这补偿之事,只能暂且搁置了,待日后司库宽裕了,本官定当优先为你们补上,希望你多多体谅司里的难处。” 吴百户这一番官话说的十分漂亮,滴水不漏,林宣不得不佩服。 他站起身,认真的说道:“阵亡袍泽之抚恤,乃维系军心士气之根本,更是朝廷对忠魂之告慰,重如山岳,属下所受委屈,与之相比,轻如鸿毛,若因我等之补偿而延误了抚恤发放,致使英灵不安,袍泽寒心,那属下等纵使领了这俸禄,亦于心难安,更愧对靖边司职责与忠义二字!” 林宣久在体制内,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他当然清楚。 吴百户似乎也没想到,林宣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副深明大义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本官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当直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你父亲林百户,是我靖边司的功臣,为国捐躯,本官亦深感痛惜,陈百户念及旧情,破格提拔你为旗官,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下一句,吴百户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而,靖边司旗官一职,肩负重任,按朝廷规制及司内惯例,非武道八品修为者不可胜任,此规乃是为了确保执行任务时的安全与效率,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他目光直视林宣,微微摇头,说道:“你加入靖边司三年,至今仍停留在镇岳功第一层,堪堪武道九品之境,如此实力,担任旗官,着实力有不逮,本官如今统管思州靖边司一应事务,首要之责,便是确保手下每个人的性命安全,若因顾念旧情而置规矩于不顾,致使你日后执行任务时遭遇不测,那本官非但对不起朝廷的重托,更对不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吴百户深吸口气,说道:“因此,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为了对靖边司负责,本官决定,自即日起,暂时免去你旗官之职,暂调你至门房听用,一来,可让你安心调养,二来,也便于你有更多时间修炼,待你何时突破至八品,本官定会按照规矩,恢复你的职位,你对此可有异议?” 林宣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 吴百户句句是规矩,字字是关怀,三言两语,就将他从有品级的军官,直接贬为了一个看门的保安。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假期没了,补偿飞了,官职丢了,吴百户全程面带微笑,态度恳切,理由充分,措辞得体,表面功夫十足、暗地里捅刀子不见血,还让人抓不住他任何明显的错处和把柄。 换做别人,肯定会觉得憋屈至极。 林宣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假期、补偿,他本就不在意。 降职对他来说,反而正中下怀。 他本来就不想为南诏做事,一个门房,能接触到多少核心机密呢? 就算是到时候他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也不是自己的问题。 林宣很干脆的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抱拳道:“百户大人思虑周全,安排妥当,属下遵命。” 见他如此镇定,吴百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讶色,随即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点头道:“嗯,识大体,明进退,很好……,去吧,先好好休息三日,三日后去门房报道,等你突破八品,本官一定恢复你的职位。” 林宣再次拱手:“属下告退。” 林宣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人影匆匆闪进值房,急切问道:“吴百户,我什么时候能当上旗官呢?” 吴百户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懒得抬,淡淡道:“急什么,你和林宣的实力都是九品,刚刚降了林宣,马上就升了你,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本官?” 那人急了:“可是,我孝敬您的那五百两银子……” 吴百户眯起眼睛,目中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说了不要急,等过几天,本官安排你立个小功,到时候再顺理成章的提拔你,这样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本章完) 第7章 再见黑袍 第7章 再见黑袍 “太过分了!” “你的职位,是林百户用命换来的,他凭什么说降就降!”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向千户大人反映,我要向镇抚使反映!” …… 林宣家中的小院,张虎围着林宣走来走去,一脸的义愤填膺。 陈豹靠墙站着,瞥了他一眼,摇头道:“算了吧,陈百户一走,这思州靖边司,完全是姓吴的说了算,要是惹怒了他,到时候他随便派我们执行几个危险任务,别说是职位了,恐怕连小命都难保……” 林宣拍了拍张虎的肩膀,笑着说道:“门房就门房吧,门房清闲,而且不用出外差,没有危险,我挺喜欢的。” 陈豹只当这是林宣的自我安慰,叹了口气,说道:“听说黄岳给吴百户孝敬了五百两银子,吴百户答应让他做旗官,你的位子,应该就是给他腾出来的。” “五百两!”张虎瞪大眼睛,吃惊道:“黄岳疯了,旗官一年的俸禄才三十六两,五百两,他要干多少年才能回本?” 陈豹耸了耸肩,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来靖边司,他们捞钱,不止靠那点死俸禄……” 张虎一时无言,确实,靖边司从上到下,谁靠俸禄过活? 即便是百户大人,月俸也才五六两,一年不过六七十两。 这点银子,怕是连他们年入的零头都算不上。 吃卡拿要,各方孝敬,买卖官职……,以及各种不能搬上台面的灰色进项,才是真正的大头。 靖边司权柄特殊,连知府衙门都得礼让三分,哪怕是一个小旗官,若是有意,每年到手五百两银子,也不是难事。 事实上,靖边司下到卫士,上到百户,都是这么干的。 他和陈豹林宣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他们三人不屑于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陈豹悠悠说道:“现在的靖边司,完全是吴百户的一言堂,其他的旗官,也都对他投诚了,以前我们只听陈百户的,他打压我们,就是要杀鸡儆猴,我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林宣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思州靖边司,常设正副两位百户。 陈百户负责行动策划,人事调动,吴副百户负责情报搜集,兼管财务,两人互不隶属,各司其职,共同对千户大人负责。 不过,从职级和权力上来说,陈百户要比吴百户大一些,是司内默认的一把手。 如今陈百户调走,林宣三人目前的处境,的确很尴尬。 昔日站队得罪了现在的一把手,如今遭到清算,连投诚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能抽身离开,倒也不用继续受气。 只可惜,林宣已深陷局中,身不由己。 张虎骂骂咧咧的走了,陈豹也跟着他一起离开。 等到两人走后,林宣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走回院子中央,他暂时忘却这些杂事,缓缓闭上眼睛。 随后,林宣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双臂虚抱于胸前,掌心相对,如环抱着一座看不见的巍峨山岳。 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随之调整,遵循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变的缓慢而悠长。 这正是镇岳功第一层的核心桩功:抱山桩。 世间武学万千,或重攻伐,或善守御,还有些侧重于身法和速度,在浩如烟海的武学中,镇岳功能成为靖边司的传承武学,自有其不凡之处。 此功法核心在于淬炼体魄,随着境界提升,防御力呈几何级数增长,修炼到高境,更是攻防兼备。 同阶对手,根本破不开山岳罡气的防御,而修行镇岳功者,心念一动,可引动磅礴天地之力,凝聚成真正的山岳虚影镇压强敌,威力毁天灭地。 慢慢的,林宣感受到,有一道无形的气流,在他的体表流淌。 这正是镇岳功第一层的标志,当他能让这股力量突破皮膜束缚,进入全身骨骼的时候,就是他突破镇岳功第二层,正式成为八品武者之时。 用铜皮铁骨来形容镇岳功前两层,最为合适不过。 林宣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直到精疲力尽,再也无力站稳才罢休。 他如此努力,并非为了官复原职。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将命运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还特地买了一个浴桶,修炼过后,舒服的泡一个热水澡,能有效的缓解一部分的疲惫。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假期结束,林宣第一时间去门房报道。 门房的职责,相比于旗官,就显得轻松多了,大抵就是记录进出人员,接收公文信件,以及保持门房内外、大门区域的清洁卫生,相当于靖边司门口的保安加保洁。 相比于林宣,张虎和陈豹的日子,就没有这么舒坦了。 吴百户将靖边司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们去干,显然是想逼走他们,届时,空出来的两个旗官位置,他又有了买卖的空间。 身体是清闲了,林宣的心,却一直悬着。 今天就是十五了,也是那黑袍人定下的日子。 作为门房,林宣任何有用的情报都接触不到,虽然这不是他的原因,但谁知道那黑袍人会怎么想? 忐忑的等到了晚上,黑袍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就在林宣以为他不会来了的时候,房间内的油灯火苗晃了晃,随即忽然熄灭。 林宣以为是风吹所致,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油灯。 微弱的灯光下,一道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林宣心中一紧,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脱口而出:“陈百户被调走了,吴百户免了我的职,将我调去门房,我什么情报也接触不到……”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黑袍人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苍老,却没有了上次的咄咄逼人:“此事我已知晓,的确非你之过。” 林宣悄然松了口气,只要这黑袍人肯讲道理,一切就有余地。 黑袍人声音沙哑,继续说道:“你的职位,是用你父亲的牺牲换来的,吴显仁此举虽然不仁,但也无可厚非,当务之急,是你尽快练成镇岳功第一层,早日突破八品,恢复旗官的位置……”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努力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黑袍人在靖边司,一定还有其他的眼线,不然不可能对靖边司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时,黑袍人微微抬起头,兜帽覆盖的面具之下,两道犹如实质的视线落在林宣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三年时间,你竟然连镇岳功的第一层都没有突破,虽说镇岳功的修行速度是比其他功法慢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慢……” 片刻的停顿之后,黑袍人站起身,说道:“用尽全力,打我一拳。” 林宣微微一愣:“啊?” 黑袍人重复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用尽全力,打我。” 林宣不再犹豫,双脚分开,膝盖微曲,呈“抱山桩”之势,右手握拳,扭腰转胯,一拳狠狠的轰向黑袍人的胸口。 这一拳势大力沉,没有技巧,全是力量,带着满满的私人恩怨,连空气都掀起了一道啸声。 砰! 黑袍人轻轻抬手,林宣全力挥出的一拳,被他用掌心轻轻的抵挡。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林宣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黑袍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倒是听话,让你用全力,你用了十二分力气。” 林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抱拳道:“属下奉命行事。” 黑袍人再次开口,语气竟有些赞赏:“很好,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听话。” 林宣内心轻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朝一日,他若是解了噬心蛊,并且拥有了战胜黑袍人的实力…… 他会让这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黑袍人自然不知林宣此时的想法,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再次开口:“脱衣服。” “什么?” 林宣瞬间僵住,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猛然冲上头顶。 身体被这黑袍人种下了噬心蛊,被逼做南诏卧底,他认了。 但这老家伙要是对他动了别的龌龊心思,他宁死…… 黑袍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墨色的瓷瓶,继续说道:“你的实力,已经是九品巅峰,这一瓶淬骨液,足够你突破到八品了。” 林宣脸上的愤怒之色如冰雪般消融,转而露出几分疑惑,小声的问道:“淬骨液……是什么?” (本章完) 第8章 天赋异禀 第8章 天赋异禀 “淬骨液,取七七四十九种珍贵药材,通过九黎秘法炼制而成,有淬炼体魄,洗髓伐毛之效,尤其对九品到八品的瓶颈有奇效,这一小瓶,便价值一千两银子,而且有价无市……” 黑袍人看了林宣一眼,说道:“你上次提供情报有功,这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 林宣立刻抱拳:“多谢大人。” 黑袍人淡淡道:“我说过,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我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脱了衣服,将淬骨液倒在浴桶之中,赤身浸泡,运转镇岳功,等吸收所有药力之后,你应该就能晋升八品了……” 片刻后。 房间内,林宣将最后一桶清水倒在浴桶之中,黑袍人无声无息的将那墨色的瓷瓶递了过来。 林宣双手接过,瓷瓶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他拔开软木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木气息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液体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近乎墨绿的色泽,在昏黄的油灯光下,隐隐有微光流转。 黑袍人声音沙哑:“全部倒进去,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林宣没有任何犹豫,手腕一翻,墨绿色的淬骨液尽数倾入浴桶。 粘稠的药液入水之后,迅速扩散,桶中原本清澈之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一种淡淡的绿色,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脱光衣服,进去。” 黑袍人的命令简洁而冰冷。 说完,他便径直的转过身,背对林宣,面朝窗外沉沉的夜色。 林宣看着这桶颜色奇怪的洗澡水,并不担心这黑袍人想对他不利。 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这黑袍人手中,对方想要杀他,只需动动手指,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他干脆的脱下了外袍和中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身体,犹豫片刻,看向黑袍人的背影,试探问道:“大人,可不可以留条底裤?” 黑袍人冷冷道:“全脱。” 林宣不再废话,将仅剩的一条底裤也脱下,抬腿跨入浴桶。 稀释后的淬骨液凉丝丝的,林宣双腿分开,水面恰好没过脖子,他摆出“抱山桩”姿势,运转镇岳功,霎时间便察觉到,一丝丝奇异的力量,从水中进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刺痛感陡然出现,仿佛无数细密冰针顺着毛孔刺入,深入骨髓,林宣几乎本能的想要从浴桶中弹起。 一只被黑丝包裹,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头顶。 黑袍人并未回头,目光望着窗外,沉声道:“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还修什么武道,忍住,运转心法,引药力入髓!” 林宣咬咬牙,继续坚持。 毕竟,这点痛楚,和噬心蛊发作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神,咬紧牙关,保持抱山桩的姿态,双脚如根须般死死钉在桶底,双臂虚抱,持续运转镇岳功的心法。 黑袍人收回手,瞥了一眼浴桶中身体紧绷、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维持着桩功姿态的林宣,不再言语,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之内,林宣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桶中那冰冷刺骨,又蕴含奇异能量的液体强行抽入体内,带来更猛烈的、深入骨髓的撕裂感,每一次悠长的吐息,又会将体内的杂质、淤塞连同剧痛一起艰难地排出少许。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异常缓慢,林宣的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几近模糊,唯有镇岳功的桩功与心法,如同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支撑着他没有崩溃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炼狱般的痛苦攀升至顶点,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骨骼都碾碎成齑粉的刹那—— “咔嚓!” 一声唯有林宣自己能听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脆响,骤然迸发! 那道一直在他体表、血肉中徘徊冲撞的奇异药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破了无形的桎梏,疯狂涌入全身的骨骼深处! 极致的痛苦,瞬间转化为极致的……舒爽! 仿佛干涸龟裂的河床突遇甘霖洪流,每一个饥渴的细胞都在贪婪地吮吸、欢呼,让林宣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呻吟。 就连林宣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就在他突破的那一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奇异力量,猛地从他意识最深处涌现,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这股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汐般迅速收敛,复归体内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外。 背对房门、静立如雕塑的黑袍人,身躯猛然一震! 她霍然转身,兜帽阴影下,那双冰冷的眸子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死死盯住房门! “好强大的精神力量!” 就在林宣突破的瞬间,她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一股沛然无比、如同实质般的精神波动,自房内横扫而出! 这绝非一个初入八品的小小旗官所能拥有的精神强度! 这股精神力之磅礴、之凝练……堪比五品高手! 难怪他能骗过问心镜,五品高手的精神力,足以免疫问心镜的精神侵扰。 不仅如此……这意味着,只要不是上三品那些绝世强者出手,任何针对精神的迷惑、冲击、乃至摄魂之术,对他都彻底无效! 此刻,即便是她,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武道九品,下三品炼体,中三品炼气,上三品炼神。 精神力的强弱,贯穿武道修行始终! 下三品时,精神力强,意味着对天地元气的感知远超常人,引气淬体事半功倍。 中三品时,强大的精神力意味着真气运转如臂使指,抢占先机只在瞬息,修行破境亦快人一步。 而上三品,武者由炼气转为炼神,精神力的强弱,便是衡量实力的绝对标尺! 天生拥有如此磅礴的精神力,修行武道,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她这次捡到宝了! 旋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涌上心头。 坐拥如此惊世骇俗的天赋金山,整整三年,竟然才堪堪磨蹭到九品巅峰! 这三年间,他对武道修行,是何等的懈怠! 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恨! “哐当!” 就在这时,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木桶碎裂的声音,以及重物落地的闷响! 黑袍人心头猛地一紧! 此刻,林宣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然无限拔高! 他绝不能有闪失! 她的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闪电般撞开房门,直冲而入! 房内景象却让她身形一滞。 只见林宣正有些狼狈地从一滩水渍和碎裂的木片中站起,他浑身湿漉漉,关键部位被双手死死捂着,愕然地看着破门而入的她…… 林宣看到忽然闯入的黑袍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实力突破之后,力量也暴涨了数倍之多,他还没有适应,从浴桶中出来时,一个不小心,竟将那厚实的浴桶生生踩裂了,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这黑袍人就闯了进来…… 林宣看着闯进来的黑袍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强作镇定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大人,可不可以让我先穿上衣服?” 黑袍人沉默了一瞬,缓缓背过身去,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穿吧。” 林宣迅速抓起一旁的衣物,穿戴整齐后,再次对着黑袍人的背影深深抱拳:“多谢大人赐药!” 黑袍人这才转过身,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林宣身上扫视片刻,仿佛要将他里外看透。 片刻后,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的根骨不错,日后修行勤快一些,不要偷懒……” 林宣立刻肃然拱手:“属下谨记大人教诲,定不负大人栽培之恩!” 黑袍人点点头,说道:“你已经是八品武者了,尽快恢复职位,继续搜集有用的情报,我还会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飘然而去,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目送那抹黑影彻底融入黑暗,林宣紧绷的心弦才悄然松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劫,总算安然的度过了。 今夜的收获,着实不小,不仅实力得到了提升,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悄然落了地。 这黑袍人连珍贵的淬骨液都舍得给他,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随随便便的将他当成弃子。 至少在黑袍人这里,短时间内,他的性命得到了保障。 至于靖边司那里,吴百户会不会信守诺言,林宣心中反倒有些矛盾。 他更希望不当旗官,如此一来,也就为南诏做不了什么事情,可以安心修行,提升实力之余,顺便寻找解除噬心蛊的办法…… 此刻,思州城内,某处隐秘的暗室。 宽大的黑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面还压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和一双薄如蝉翼的黑色丝织手套。 一名身段妖娆玲珑、容颜妩媚中带着几分凌厉的女子坐在桌前。 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此刻却神情肃然,纤纤玉手握着一支蘸满鲜红朱砂的细笔,在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雕刻着繁复纹的精致银镜上快速书写。 朱砂落在镜面,竟如水银般微微流动,字迹清晰无比: 「事由:谍探潜力呈报」 「目标:靖边司旗官」 「察:目标实力确系八品,然精神力磅礴凝练,堪比五品武者,疑先天神魂强横禀赋,其潜力远超原‘玄’级评估。伏乞司鉴,速核提为‘地’级。」 「呈:情报司」 「具名:曼陀罗」 写完这几行字,她便安静的坐在桌前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沉睡的银镜忽然自行亮起微弱的毫光。 镜面上,那行鲜红的朱砂字迹如同活物般开始扭曲、流动、重组,最终凝固成几行全新的、更加古朴遒劲的字迹。 「禀悉:此等天赋,世所罕见。」 「决:拔擢其潜力为‘地’级。」 「敕:着尔严加考校,若矢志效顺,准予倾力栽培,资用不限;倘存异志,立诛勿论!」 「具名:黑莲。」 镜面上的字迹缓缓消失,女子将银镜收起,轻声呢喃:“如此人才,倒是值得费些时间和功夫考校……” (本章完) 第9章 新邻居 第9章 新邻居 昨夜,林宣睡得十分香甜。 这也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穿越至今,时刻游走在生死一线,他脑袋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 修为的突破,再加上黑袍人态度的转变,让他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早早的来到靖边司,林宣在门房待到近午时,才来到了吴百户的值房门前。 林宣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开口道:“百户大人,林宣有事求见。” 过了好一会儿,值房内才传来吴百户慢悠悠的声音:“进来吧。” 林宣走进值房,吴百户正背对着他,欣赏着墙上新挂的一幅水墨山水,仿佛沉浸其中,对林宣的到来毫不在意。 林宣走到房间正中,停下脚步,抱拳行礼:“参见百户大人。” 吴百户目光没有离开墙上的画,背对着林宣,淡淡道:“何事?” 林宣再次开口:“属下昨夜侥幸突破镇岳功第一层,这次来,是向百户大人申请第二层功法的。” “什么?” 吴百户猛然回头,脸上带着浓浓的讶色,脱口道:“你突破了?” 不等林宣回答,他便大步走到林宣面前,伸手按在林宣肩膀上,一道真气悄然探入林宣体内。 林宣没有抵抗,任由吴百户探查。 片刻后,吴百户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林宣的全身骨骼之中,充斥着一股浑厚的力量,的确是八品无疑。 他没想到,林宣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 莫非是自己的刻意打压,反倒成为了他突破的动力? 略一思索之后,他微微点头,说道:“你既已突破到八品,按照规矩,也该修行镇岳功第二层了。” 吴百户走到桌前,从抽屉暗格中取出一本薄册,递了过来:“这是镇岳功第二层心法,你拿去吧,看完之后,记得还回来……,若是镇岳功从你这里传出去,你知道后果的。” 林宣接过薄册,抱拳道:“属下明白!” 随后,他再次开口道:“大人,属下就先告退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官复原职的事情。 林宣巴不得继续做他的门房,到时候,要是那黑袍人问起,他可以将责任尽数推到吴百户身上。 不过,林宣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吴百户的声音。 “等等。” 林宣回过头,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吴百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官曾经说过,只要你突破到八品,就恢复你的旗官之职,既然你突破了,本官自然不会食言。” 他拉开另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林宣,说道:“从今日起,你官复原职,仍为旗官,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晋升总旗……” 林宣接过令牌,抱拳道:“多谢大人!” 吴百户摆了摆手,说道:“去吧。” 看着林宣离开的背影,吴百户眉头微微蹙起,低声喃喃道:“这下可难办了,本官银子都收了……” 林宣的突破,打乱了他的一些安排。 没多久,一道人影就急匆匆的冲进值房,焦急道:“吴百户,您不是说,让我接替林宣的位置吗,您怎么让他官复原职了?” 吴百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有脸说,都是九品巅峰,林宣十天不到就突破了,你还在原地踏步,本官说了,等他突破就复他的职,你要本官做那言而无信之人吗?” 那男人有些唯唯诺诺,小声说道:“您答应我,让我做旗官的,要是做不成,那五百两银子,您可得退给我……” 吴百户看着他这样子就来气,摆手道:“滚滚滚,一个月内,本官一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休要再聒噪!” 赶走了黄岳,吴百户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陷入了沉思。 思州靖边司,有十位旗官。 洪天已死,原本空出了一个位置,但千户大人早有吩咐,那个位置的人选已定。 其他位置,不是他“提拔”上来的,就是已经向他投诚的。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林宣,张虎和陈豹最适合了。 如果将他们逼走,除开黄岳之外,便又空出了两个可以运作的位置。 他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看来,还是得再给他们上点压力……” …… 得知林宣官复原职,最高兴的自然是张虎和陈豹了。 散值之后,两人从酒楼买了些酒菜,带到林宣家中庆祝。 张虎咬了一口鸡腿,又灌了口酒,很是意外的说道:“林老弟,恭喜你突破啊,没想到,姓吴的竟然真的复了你的职!” 陈豹夹了口菜,表情并不意外:“林宣本来就是旗官,千户大人那里也有造册,吴百户以他实力不足,暂时免了他的职,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是林宣已经突破,他就没有理由了……” 张虎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来,林老弟,干一杯,庆祝你官复原职!” 三人碰了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豹适时开口,说道:“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吴百户这几天,百般刁难我们,就是想让我们自己辞职,他好卖官给其他人,这是他的惯用手段……” 张虎有些烦躁,咕咚咕咚的灌了口酒,道:“辞职就辞职,老子是真的不想受这鸟气了,陈豹,林老弟,干脆我们一起走,我都想好了,我们三个开个镖局,肯定比现在赚钱……” 陈豹闻言,似乎是有些意动,陷入了思索。 林宣则完全不用考虑这种可能。 就算他想,那黑袍人也不会答应。 “有人在吗?” 就在三人陷入沉默时,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虎和陈豹下意识的抬起头,瞬间便看直了眼。 只见一位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正在探头向院内张望。 她一身素雅布裙,却难掩身段婀娜,肤光胜雪,眉眼含春。 女子的手腕上挎着一个精巧的竹篮,见到院内有人,缓步走进来,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说道:“我叫阿萝,刚刚搬来这里,就住在隔壁,小女子孤身一人独居,以后还请几位大哥多多照顾,这是小女子亲手做的糕点,送给几位大哥尝尝……” 她声音柔柔,带着几分羞怯。 张虎一时忘了自己还在气头上,指着那美人,激动的对林宣说道:“林老弟,是她,她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个绝世美人!” 林宣抬头看了一眼。 张虎还真的没有吹牛。 丰胸,翘臀,小蛮腰,再加上那好看的脸蛋,他的这位新邻居,绝对称得上绝世美人,哪怕是娱乐圈的一线女星,也逊色她几分。 阿萝从竹篮里拿出一盒糕点,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说道:“小女子手艺不精,还请几位大哥不要嫌弃……” 张虎连忙站起身,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阿萝姑娘客气了!我叫张虎,叫我虎哥就行!” 陈豹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叫陈豹,阿萝姑娘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我!” 林宣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说道:“林宣。” 阿萝眼波流转,在三人脸上轻轻掠过,尤其多看了林宣一眼,才盈盈一礼::“好的,张大哥,陈大哥,林大哥,我还要去拜访其他邻居,就不打扰你们了……” 名叫阿萝的女子走后,张虎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真好吃,陈豹,林宣,你们也尝尝……” 陈豹尝了一块,夸赞道:“这位姑娘的手艺真不错……” 这时,张虎对林宣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样,林老弟,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宣疑惑道:“什么想法?” 张虎道:“当然是婚姻大事啊,你都十八了,还没有婚配,这位阿萝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又是一个人独居,应该也没有成亲,你们凑成一对多好?” 陈豹有些不服气,道:“我也没有婚配,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想法?” “你?” 张虎瞥了他一眼,道:“人家林宣和阿萝姑娘凑一对,那叫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你们凑一对,那叫一朵鲜插在牛粪上,老天爷都不会同意!” 陈豹看了一眼林宣,默默的低头喝酒。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没想法,我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那姑娘的确漂亮,但他的身家性命,还牢牢的捏在别人手里,哪有心思想这种事情? 就算要在这个世界成家立业,也是他解决完身边所有危机,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10章 凶险任务 第10章 凶险任务 张虎和陈豹走的时候,还给林宣剩了两块糕点。 不过,这位新邻居送来的糕点,林宣一口都没有吃。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对任何事情都保持谨慎。 甚至于吴百户给他的第二层镇岳功功法,林宣都在张虎和陈豹那里做了核对。 目前来看,吴百户虽然一直在打压针对他,但给他的功法,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镇岳功第二层,又被称为“铁骨”境,重点在于淬炼全身骨骼,练至巅峰,力量、速度,以及身体强度会进一步提升,可徒手开碑裂石,寻常刀剑更是难伤皮毛。 第一层镇岳功,只需练习一个桩功,第二层则增加为三个。 分别是磐石桩,如山桩和镇岳桩。 林宣需要从磐石桩练起,等到将三种桩功都掌握熟练之后,再将三种桩法结合起来,由静桩转为动桩,直到将全身骨骼淬炼到极致,天地元气由骨骼流向全身经脉脏腑,镇岳功第二层才算大成。 深吸口气之后,林宣分开双腿,膝盖微曲,想象自己是一块磐石,双足扎根岩层,意念高度集中,引导稀薄的元气在全身骨骼之间缓缓流淌。 下一刻,林宣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浮现出惊讶之色。 不对啊…… 镇岳功每一层的修炼,应该是比前一层更难,张虎和陈豹说,天地元气在骨骼中运转速度极慢,他们一开始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引导其在全身骨骼中流转一遍,完成一个大周天。 林宣运功的时候,虽然也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阻力,但却很容易克服,天地元气在骨骼中运转一遍,最多不会超过一刻钟。 同样的时间,张虎和陈豹只能完成一个周天,他能循环十个。 这意味着十倍的修行速度! 林宣对于这具身体的武学天赋,还是很清楚的。 三年时间,在没有丝毫懈怠的情况下,连镇岳功的第一层都没有突破,他的武学天赋实在称不上好,顶多和张虎陈豹差不多。 难道说,换了一个灵魂之后,就连这具身体的武学天赋也发生了变化? 林宣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一刻钟完成一个大周天,只要他刻苦修行,一年之内,就有希望突破到七品,三年之内,晋升六品,拥有不弱于陈百户和吴百户的实力。 再给他一点时间,就算是正面对上那黑袍人,他也丝毫不惧! 当然,前提是先解决他体内的噬心蛊。 接下来的数日,林宣一心修行。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以他目前的处境,实力每提升一分,便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更多一分。 前两天,张虎和陈豹被吴百户派去押送一批货物。 在靖边司,出外勤是最苦的差事。 不仅舟车劳顿,动辄还会有性命之危。 而自从他官复原职之后,吴百户就像是忘记了他一样,并未给他派遣差事。 但林宣也知道,吴百户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或许是在等待时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担心未来,不如脚踏实地,先做好眼下之事。 林宣的手下,管理着十名靖边卫。 靖边卫的职责是巡视街道,搜集情报,上面若有差遣,须得随时配合。 而作为旗官,巡视街道这种小事,林宣不用亲自去做,他可以将更多的时间用在练功上。 靖边司,演武场。 林宣摆出磐石桩,又修行了几个小周天。 靖边司的典籍库中,有不少武学典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了解对手的功法特点,才能更好的应对。 这几天,林宣翻了数十本典籍,隐隐猜出了他修行速度异于常人的原因。 武道一途,天赋大于努力。 没有天赋,即便是再努力,终其一生,只能在下三品挣扎。 天赋异禀者,只需略微努力,便能轻松晋入中三品。 而武学天赋,又分为两种。 一为身体根骨,身体根骨绝佳,对天地元气更为亲和,修行一个周天,所用的时间更短。 二为精神力量,精神力量强大,控制元气如臂使指,同样可以缩短天地元气运行一个周天的时间。 武者的天赋差异,一般体现在根骨上。 至于精神力量,天才与庸才之间的初始差异并不大。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天生便拥有强横的精神力量,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一万个武者中都挑不出一个。 林宣的身体根骨,只能说一般,要不然也不可能三年连镇岳功第一层都没有突破。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精神力量了。 据说,精神力量源自灵魂,和肉体无关。 而这具身体,刚刚换了一个灵魂。 这似乎也能解释,林宣为什么能够免疫问心镜。 问心镜针对的便是精神力量,下三品的武者,精神力量太过弱小,根本抵抗不了问心镜的侵扰。 而换了一个灵魂,又或者是两个灵魂融合后的林宣,精神力量异常强大,问心镜影响不了他,这才让他轻松过关。 林宣心中暗自警惕。 他精神力异常强大的事情,绝对不能让靖边司的人知道。 一旦让他们联想到问心镜,玄光甲被抢一案,可能会被重新提起。 林宣刚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一道身影从远处跑来,说道:“林宣,你在这儿啊,吴百户找你,说是有新的任务……” 林宣站直身体,对这名书吏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不多时,吴百户的值房门口。 林宣敲了敲门,这一次,他没有等多久,里面就传来吴百户的声音。 “进。” 林宣走进值房,在房间正中站定,抱拳道:“属下参见百户大人。” 吴百户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一份刚送来的急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看到林宣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沉声说道:“有件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林宣适时道:“请百户大人吩咐。” 吴百户缓缓站起身,阴沉着脸,说道:“城外的黑石寨和白石寨,因为争夺水源爆发激烈冲突,黑石寨仗着人多势众,打伤了白石寨数人,并将对方寨主之子在内共七人掳走关押,如今白石寨寨主率全寨青壮,手持兵器,围堵在黑石寨寨门前,要求黑石寨立刻放人,否则便要强攻……”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这帮蛮夷,为了一口水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私自绑人,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我靖边司坐镇西南,保境安民、平息土司争端乃是份内之责,本官命你即刻前往,妥善处置,三日之内,务必将被掳的白石寨人员安全救出,平息两寨争端,恢复地方安宁!” 林宣心中一沉,这差事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凶险万分。 思州名义上是大雍的疆土,但实际上,朝廷对这里的管控很有限。 世代居住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土司部落,才是思州真正的土皇帝,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根本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黑石寨和白石寨积怨已久,又正在火头上,他一个外人,尤其还是代表朝廷的靖边司官员介入,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双方视为共同的敌人,搞不好,很容易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吴百户让他去调解这两个土司部落的恩怨,无异于让奔波儿灞去除掉唐僧师徒。 但即便这件差事极不合理,林宣也不能当场指出来。 吴百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你要认真处置,若处理不当,导致两寨大规模械斗,影响地方安定,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本官也保不住你……” 林宣缓缓抱拳,平静说道:“属下遵命。” 吴百户的眼中,再次涌现出一丝浓浓的讶色。 这桩差事,极其凶险,甚至有性命之忧。 他原以为,林宣会推诿拒绝,届时,他便可以以不服命令为由,罢了他的旗官之位,对内对外,都有交代。 想不到,他居然没有半句推诿,就这么轻易的接下了。 不过,接下也无妨。 黑石寨和白石寨几十年的恩怨了,就连千户大人都无法调解,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旗官,到时候,他办砸了差事,自己照样有理由免他的职。 吴百户脸上露出鼓励之色,将桌上那一份急报递给林宣,说道:“你去吧,办好了这件差事,本官亲自给你请功!” 林宣再次拱手:“谢大人,属下告退……” 看着林宣离开的背影,吴百户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心头浮现出些许疑惑。 他怎么觉得,自从被问心镜照过之后,这林宣,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本章完) 第11章 曲线救国 第11章 曲线救国 “什么,去黑石寨调解?” “头儿,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咱们靖边司拿那些土皇帝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上次被派去调解的两个旗官,一个被生生扭断了胳膊,一个被打折了腿,现在还瘫在家里呢!” 靖边司。 某处值房内。 林宣手下的几名靖边卫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拼命劝阻。 角落里,一个满脸褶子的干瘦老头,吧嗒的抽了一口旱烟,对林宣道:“林小旗,他们说的在理,黑石寨千万不能去,老头子在靖边司几十年,看着这两个寨子斗了几十年,吴百户这次,摆明了就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林宣当然知道这是吴百户挖的坑。 但他不得不跳。 以他对吴百户的了解,如果他刚才当场拒绝,一个“抗命不尊”的帽子扣下来,吴百户轻易就能撤了他的职。 接下任务,反倒有一丝希望。 靖边司,林宣目前还不打算离开。 离开靖边司,他对南诏的价值将大幅降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自己。 更重要的是,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镇岳功的后续功法。 镇岳功是朝廷提供的顶级功法,很难找到其他功法代替。 况且他已经修到了第二层,若是就此放弃,转修其他功法,不仅之前的修炼白费,不同功法之间,还有冲突的可能。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有不能离开靖边司的理由。 林宣目光扫向众人,声音平静,问道:“你们谁愿意跟我走一趟?” 话音落下,值房内一片安静。 方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纷纷低下头,目光躲闪,不敢与林宣对视。 林宣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回避的脸,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何况是这等危险的差事。 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能在靖边司待多久的小旗官,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得罪一位百户,是个人就知道怎么选择。 他也不为难他们,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自己去吧。” 林宣并未急着动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他当然要做充分的准备。 吴百户给了他三天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林宣先从靖边司案牍库,调来了黑石寨和白石寨的卷宗。 靖边司作为思州的情报和维稳机构,对于两寨几十年的恩怨,记载的清清楚楚。 黑石寨和白石寨都是思州当地的苗人部落,两寨赖以生存的命脉,在于共处区域的一处地下盐矿。 百余年来,两寨世代以采盐、制盐、贩盐为生。 大雍虽施行的盐铁专营,禁止私人采盐贩盐,但为了维持西南的稳定,对于这些偏远地区的土司,却放宽了这一限制,允许他们贩卖私盐。 黑石寨的土司家族姓田,白石寨的土司家族姓杨。 林宣想起来,他家里的盐,就是从田记盐铺买的。 这两个寨子相隔数里,原本应该不容易起冲突,但奈何制盐需要大量用水,两寨附近,只有一条名为赤水河的河流可供取水。 丰水期的时候还好,水量足够两寨使用。 但枯水期时,赤水河流量大减,一家尚且不够用,更何况是两家? 位于河道上游的黑石寨,占据了地利因素,干脆将河水大部分截留,满足自家所需,下游的白石寨自然不答应,几乎每次枯水期,两寨都会爆发冲突。 这次也是同样的原因,恰逢赤水河枯水期,黑石寨截留了大部分河水后,白石寨派人上门理论,却被黑石寨的人打伤关押。 白石寨群情激奋,举寨出动,将黑石寨围了起来。 林宣的任务,就是让黑石寨放人,平息两寨争端…… 两家仇怨百年,核心利益纠缠不清,根本无解。 吴百户就等着他灰头土脸失败而归,或者因处置不当,引发更大乱子,正好将他革职查办。 尽管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年,林宣对于调解冲突,积攒了无比丰厚的经验,但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林宣看着这些卷宗,大脑快速运转。 前世考公时的一份份经典案例,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两家矛盾的本质,在于资源的抢夺。 水源不足,导致两家都吃不饱,无论偏向哪一家,都会导致另一家的不满。 这个问题的重点,不是如何分配存量,而是如何做大增量…… 林宣的目光在卷宗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动,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 靖边司,百户值房。 吴百户查阅完一份卷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林宣这两天在忙些什么?” 门口候着的一名心腹立刻小跑进来,躬身回道:“回百户大人,林小旗这两日……一直待在家中。” “哦?” 吴百户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没去黑石寨?” 那人道:“没有,不仅他没去,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没什么动静。” 吴百户眯起眼睛,端起茶盏,慢悠悠抿了一口。 自己只给了他三天时间,这都第二天了,他居然还在家里窝着? 这是放弃了? 这倒也不意外,毕竟,调停黑石寨和白石寨的恩怨,连自己都做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旗官,哪有这种本事? 此事他已经禀报了千户大人,相信千户大人很快就会赶来斡旋。 千户大人的面子,这两寨还是要给的,不至于真的闹出什么大乱子。 至于林宣——不听命令,懈职怠职,免了他的旗官之职,谁也挑不出什么理。 此刻。 思州城。 田记盐铺。 掌柜田坤坐在柜台里,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算盘,一脸忧心忡忡。 白石寨的人已经围了自家寨子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虽说他们和杨家的人经常发生冲突,但这一次冲突的烈度,远超以往,再这么僵持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正担忧间,只见他那在盐铺当伙计的侄子走过来,小声对他说道:“三叔,有位客人要见您。” 田坤抬眼望去,看到一位样貌出众,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站在店铺中央。 他起身走出柜台,来到那年轻人面前,微笑问道:“这位客官,可是来买盐的?”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来,是想和田家做一笔生意。” 不等田坤发问,年轻人已经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粗布口袋,递了过来。 田坤心存疑惑,接过口袋,解开系绳,目光望向袋内。 只瞥了一眼,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瞬时瞪大了眼睛。 盐! 口袋里是一小撮盐! 但和自家盐铺卖的粗盐不同,这袋中之盐,洁白如雪,细腻如沙,在昏暗的铺子里,仿佛散发着一层微光! 田坤迫不及待地用指尖捻起一小撮,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霎时间,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鲜滋味在舌尖炸开,毫无半点苦涩杂味。 这盐的品质,甚至远超官府专营的精盐! 田坤身体一震,双目之中,陡然绽放出两道精光! 他卖了二十年的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极品精盐! 田氏世代制盐,田坤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这盐本身的价值固然惊人,但更珍贵的,是它背后所代表的上等制盐技艺! 他抓着这年轻人的手腕,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呼吸急促,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小兄弟,这样的盐,你还有多少?”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要多少,有多少。” 田坤心中一动,对方果然掌握了一种高超的制盐之法! 他激动的看着这年轻人,立刻道:“小兄弟,事关重大,请移步内室详谈……” 年轻人点了点头,而后道:“我需要见到田家真正的主事之人。” 田坤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吩咐侄子道:“阿龙,快,你赶快去总铺一趟,就说有天大的事情,请大小姐赶快过来!” (本章完) 第12章 田青鸾 第12章 田青鸾 田记盐铺,内室。 田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林宣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时而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上一口。 茶香清冽,回味甘甜,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粗盐提纯,其实他早就想做了。 城内各大盐铺售卖的粗盐,不仅颗粒粗大,杂质众多,做菜更是会有一种无法祛除的苦味,对于一个资深的吃货来说,实在是不能接受。 借着这个机会,不仅能满足口腹之欲,还能完成这件差事,两全其美。 如果能再赚些银子,那就是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不知等了多久,一阵轻盈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门帘被一只素白纤手优雅地挑起,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雅馨香。 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款步而入,她面容姣好,气质温婉,一双剪水秋瞳沉静而深邃。 女子看向田坤,声音清悦不失威仪:“三叔,何事这般着急?” “大小姐!” 看到这女子,田坤如同见了主心骨,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粗布口袋双手奉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您快看看这个!” 田青鸾秀眉微扬,接过布袋,轻轻解开系绳。 看清那布袋中的东西,田青鸾沉静的目光瞬间凝住,纤指捻起一小撮细盐,先是凑近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略一犹豫,缓缓将指尖那点盐粒送入口中。 纯粹的咸味在舌尖绽放,田青鸾瞳孔微缩。 身为田家新一代的掌舵者,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种完全超越田家现有工艺的制盐法! 田家现有的制盐法,只能产出品质不佳的粗盐,颗粒粗大,味道苦涩,价格在一斤五十文铜钱左右。 而这种品质的精盐,价格就算是翻上十倍,二十倍,也有人抢着来买。 只要掌握了这种高超的制盐工艺,家族贩盐的利润,也将翻上十倍不止! 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热而锐利,如实质般锁定了林宣:“这盐,是你带来的?” 林宣起身,微微颔首:“是我。” 这时,田坤走到田青鸾身旁,小声耳语几句。 田青鸾看向林宣,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公子怎么称呼?” “林宣。” 田青鸾在林宣对面优雅落座,含笑直视他:“林公子说的生意是什么?” 林宣重新坐下,姿态从容,说道:“很简单,我有一种全新的制盐工艺,可以大幅减少用水量,缩短数倍制盐时间,并且大大提升矿盐的品质和产量,我可以将此工艺传授给田家……” 田青鸾眉梢不易察觉地轻跳了一下,大幅减少用水量,缩短数倍制盐时间,大大提升矿盐的品质和产量…… 这些,竟能同时做到? 强压下心中波澜,她目光沉静地迎上林宣的视线,柔声问道:“林公子想要什么?” 林宣和她目光对视,缓缓说道:“我要一千两银子,此外,我还要十年之内,田家精盐销售利润的三成,作为传授制盐工艺的报酬。” “三成!” 田坤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千两银子买这种精盐工艺倒是很值,甚至算是便宜,但三成利润,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 田青鸾目光平静地盯着林宣,并未立刻反驳。 一千两现银,虽不算小数目,但能买到这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制盐技术,绝对值得。 而三成利润固然高昂,可新工艺带来的新销路,能够轻易弥补这部分的损失,怎么算都不会亏。 当然,作为商人,对于林宣的要求,她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 思忖良久,田青鸾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她微微蹙眉,开口道:“林先生,此精盐工艺之精妙,青鸾叹服,其价值确实难以估量,一千两银子,青鸾现在就可以应下……” 而后,她话锋又一转,说道:“然而,三成利润……恕青鸾直言,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盐矿乃我田家祖业,开凿不易,耗费巨大,制盐贩盐,需大量人手、车马、铺面,更需上下打点,疏通关节,其中风险,皆由我田家一力承担,先生坐享三成纯利……这让我如何向族中长老和辛苦劳作的寨民交代?”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道:“青鸾是真心想与先生合作,不若这样,一千两现银照付,这利润分成……可否降至一成?” 对此,林宣心中早有预料。 谈判嘛,不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他首次提出三成利润,就是给对方留下砍价的空间。 砍价,他也是行家。 当初为了帮村民将农产品卖个好价钱,他可是没少和那些商人磨嘴皮子。 林宣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田大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此工艺之价值,远非一千两白银和一成利润所能衡量,它能让田家从此摆脱水源枷锁,制盐效率倍增,产出之盐品质冠绝思州乃至整个大雍,这意味着什么?” 林宣自问自答,徐徐说道:“意味着田家的盐将成为金字招牌,销路将畅通无阻,原本被水源限制的产量瓶颈将被彻底打破,田家能赚到的银子,将是过去的数倍,区区三成利润,换田家十年乃至更久的泼天富贵,大小姐,这笔账,我相信你是会算的……” 田青鸾看着林宣,心中讶异至极。 他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讨价还价的样子,却像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 田青鸾一时无言,林宣说的没错,长远看田家是赚的,但三成纯利,也实在让她肉痛。 她沉默片刻,看向林宣,再次开口:“林先生所言确有道理,但三成确实过高,族中不会答应,这样如何,一千两现银不变,利润分成……我田家咬牙让一步,定为两成,这是我能做主的最大极限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决绝:“若先生同意,我们即刻立契,若先生执意三成……那青鸾只能遗憾地请先生另寻买家了。” 两成,正是林宣心理预期的目标价位。 他脸上露出沉吟之色,仿佛在做艰难抉择,片刻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叹了口气:“田大小姐快人快语,诚意十足,也罢,林某就当交田大小姐这个朋友,两成就两成!” 田青鸾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毫不犹豫道:“好,一言为定,只要林先生的制盐工艺真如你所说,能省水省时,制出此等品质的精盐,青鸾以田家声誉担保,一千两现银双手奉上,十年之内,田家精盐销售利润的两成,也会交予先生,我可以现在就立下字据……” 田青鸾命田坤取来纸笔,纤腕悬垂,运笔如飞,很快写好了契约。 契约一式两份,两人分别在上面按下手印。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望向林宣,目光热切:“字据已经立好,青鸾想亲眼看看,先生是如何制出这极品精盐的……” 林宣微微点头,站起身,说道:“请取十斤粗盐,再准备木炭、细纱布、大锅、清水,木桶和木盆……” 田青鸾没有任何犹豫,吩咐田坤道:“三叔,立刻按林先生的要求,备齐这些东西……” 感谢“不管不顾不理”盟主打赏,盟主会在上架后加更。 (本章完) 第13章 合作 第13章 合作 田记盐铺。 后院空地,一口大铁锅架在临时垒起的灶上。 十斤田记盐铺所产粗盐,几大桶清水,一盆碾碎的木炭颗粒,还有数层迭好的细密纱布,整齐的摆放在一边。 院内只有林宣和田青鸾两人,就连田坤,都被她禁止踏入院中。 田青鸾目光殷切的看着林宣,说道:“林先生,可以开始了。” 林宣点了点头,将十斤粗盐倒入大锅中,又加入足量的清水。 灶下柴火噼啪燃起,林宣手持木棍,缓缓搅动。 粗盐在温水中逐渐溶解,清澈的水很快变得有些浑浊,呈现出灰黄的颜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和苦涩气味,同时水中也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泥沙颗粒。 林宣从靖边司的卷宗中,了解过田家的制盐法。 田家制盐,又或者说大雍普遍的制盐法,非常简单。 以矿盐为例,采矿石粉碎之后,只进行简单的过滤,去除砂砾,溶解性杂质全部保留,然后将粗筛的矿粉放入盐池,引水入池溶解,经日光暴晒,水分蒸发之后,刮取池底的结晶,便可直接拿到店铺售卖。 这种方法制作的粗盐,不仅含有少量的泥沙,也不曾去除钙镁等溶解性杂质,味道苦涩,颗粒粗大且硌牙。 即便如此,也能卖到五十文钱一斤。 如果是官盐,品质不比私盐好多少,但价格却更贵,一斤往往需要一百文以上。 林宣前世在基层考察时,曾经观摩过制盐过程,对于现代科学的制盐工艺,以及古今盐业变革,有过深入了解。 锅中的卤水开始沸腾,田青鸾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追随着林宣的每一个动作,耐心等待着林宣的下一步。 水沸之后,林宣取过那迭细密的纱布,将其展开,覆盖在一个干净的大木桶口上,并在纱布中央倒入一层厚厚的碾碎木炭。 随后,他小心地将锅中滚烫浑浊的卤水,缓缓倾倒在铺着炭层和纱布的木桶上。 灰黄浑浊的卤水流经过碳层和纱布,从木桶底部的小孔汩汩流出,落入下方接好的干净大盆中。 仅仅片刻,之前那浑浊不堪的卤水,就变得如同山涧清泉般澄澈透明。 刚才那股土腥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纯粹的咸鲜气息。 田青鸾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美目中绽放出光芒。 林宣没有停顿,将过滤好的清澈卤水重新倒回洗净的大铁锅中。 灶下重新燃起文火,林宣不再大力搅动,只是偶尔用木棍在锅边轻轻刮动,防止粘锅。 清澈的卤水在文火加热下,水分开始缓慢蒸发,锅边渐渐析出一圈细小的白色结晶。 时间一点点过去,锅中的卤水越来越稠,翻滚的泡泡变得浓密,终于,当水分蒸发到一定程度时,锅底开始出现一层细密洁白的结晶。 林宣熄了火,待热气稍散,用木铲小心地将锅底结晶铲起。 当着田青鸾的面新制出的盐,洁白如雪,颗粒均匀细腻,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与他之前拿出的精盐一般无二。 林宣将铲出的新盐盛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递到田青鸾面前。 田青鸾伸出纤纤玉指,优雅地捻起一小撮盐粒。 触手是干燥的细腻感,毫无粘腻。 她凑近细看,盐粒粒晶莹剔透,毫无杂色。 最后,她再次将盐粒送入口中。 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咸鲜味瞬间充盈口腔。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再睁开时,眸中已是满满的震撼与难以抑制的喜悦。 成了! 真的成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亲眼见证眼前的年轻人,将自家售卖的粗盐,变成了品质极高的精盐。 这粗盐提纯的工艺是如此简单,省去了反复熬煮、沉淀、淘洗的繁复工序,用水量大大减少,时间更是缩短了数倍……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林宣的目光满是震撼。 平复心情后,她望向林宣,抱拳道:“林先生大才,青鸾心服口服!” 林宣客气道:“田大小姐过奖了……” 田青鸾眼波流转,好奇问道:“这种奇妙的方法,林先生是怎么想到的?” 林宣沉默片刻,诚实说道:“从你们家买的盐太苦,做的菜没法吃,我就琢磨了一个粗盐提纯的办法……” 田青鸾:“……” 一阵沉默之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而不失优雅的笑容,随后又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林先生,之前青鸾不知精盐工艺,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柴,如此一来,这精盐提纯的成本,将大幅提升……” 林宣知道,她这是又想压价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田大小姐不必担心,方才只是为了更快的演示,提纯精盐的过程,不用木柴也行,虽然时间会久一些,但也比之前的工艺节省至少一半时间……” 如此,田青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同时,她心中也暗自感叹,这位林先生,年纪不大,做事却滴水不漏。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正成本低廉的精盐工艺,还在他的手中,田家若是想要得到,恐怕需要先付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不管他的新盐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仅仅是刚才这一手粗盐提纯的工艺,便值一千两银子了。 她面上笑容不变,声音依旧温婉:“林先生,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田家在城内的几家盐铺怕是凑不齐,可否等我回一趟寨子,凑齐银两给你?” 林宣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田青鸾思忖片刻,又道:“关于这笔生意,田家还有一个条件。” 林宣道:“田大小姐请说。” 田青鸾看着他,说道:“这种精盐提纯之法,林先生不得告知他人,尤其是我田家的竞争对手,一旦有违,我们的契约即刻作废!” 林宣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片刻后,两人离开院子,来到内室。 田青鸾对等候在这里的田坤温言吩咐:“三叔,你好好招待林先生,我先回一趟寨子。” 田坤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忧虑之色,道:“大小姐,白石寨的人,还在寨子外面围着呢,您现在回去,恐怕有危险……” 田青鸾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这次回去,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有了新的制盐法,我们再也不用和白石寨抢水源,扣他们的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林宣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黑石寨的事情,也没有暴露靖边司的身份。 虽然他最初的目的,就是调解两寨的冲突,完成吴百户交代的差事。 但随着事情的进展,这件差事,反倒是顺带为之。 田青鸾对林宣盈盈施了一礼,说道:“林先生,青鸾先失陪一会儿。” 话音落下,她便匆匆离去。 就在林宣在店铺悠闲的喝着茶时,城外的某村山间村寨,气氛却一片肃杀。 黑石寨依山而建,寨墙由巨大的黑石垒成,显得坚固而粗犷。 此刻,黑石寨寨门紧闭,墙垛后隐隐可见持弓握刀的身影,个个面色不善,杀气腾腾。 而在寨门前方不远处,则聚集着黑压压一片人影,目测不下百人,正是白石寨的寨众。 他们手持柴刀、猎叉、削尖的竹竿,甚至还有锄头,此刻正群情激愤,对着寨门方向高声叫骂。 为首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眼珠赤红的汉子,挥舞着一把沉重的开山刀,声音如同炸雷:“田老狗,把我儿子他们放了,否则老子今天就踏平你们黑石寨!” (本章完) 第14章 冲突化解 第14章 冲突化解 “放人!放人!” “踏平黑石寨!” 白石寨众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得山林都在回响。 黑石寨寨墙上,一个穿着华丽苗服的中年男人探出头,脸色阴沉,厉声回应:“姓杨的,是你们的人先越界偷水,打伤我寨民在先,想放人,先赔我寨子汤药钱!” “放屁,那水源自古就是两家共用,是你们黑石寨贪心不足,截流在先!” “你才放屁!” 双方寨主隔空对骂,火药味浓烈到了极点。 白石寨的人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冲击寨门,而黑石寨墙上的弓箭也纷纷拉满了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匹骏马长嘶一声,从林间小径冲出,直接插入了双方对峙的空地中央! 看着骑在马上的女子,寨墙之上,那穿着华丽苗服的中年男人面色一变,失声道:“青鸾,不是叫你不要回来吗!” 寨门之外,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愣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狂喜,道:“田老狗,你抓我儿子,我就抓你女儿,这才公平!” 他正要上前擒下田青鸾,却见田青鸾从容的翻身下马,竟主动迎了上来,姿态落落大方,对着他盈盈一礼,声音悦耳动听:“杨伯伯,抱歉,这次是我们有错在先,青鸾这就让父亲放了贵寨之人,为表歉意,以后贵寨的盐矿,我们愿以十文一斤购买……” 那汉子欲要擒下田青鸾,手都伸了出去,却又停在了半空。 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杨家的一斤盐矿,顶多出二两盐。 二两盐也就卖十文钱,黑石寨用买盐的价格买盐矿,这中间辛苦的制盐运盐贩盐过程,岂不是白忙活? 他心中飞快的盘算,一斤矿十文,省了人工、晾晒,取盐的功夫,没了运去城里的车马钱,店铺的租金,掌柜和伙计的工钱……,赚大了啊! 想到这里,络腮胡汉子刚刚伸出的手,飞快的缩了回来,挠了挠后脑,不确信的问道:“青,青鸾侄女,你说的是真的?” 田青鸾眼神清澈而笃定:“杨伯伯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用巫神的名义起誓,现在就立下字据……” 络腮胡汉子嘴唇动了动,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以巫神的名义起誓,苗寨谁都不敢违背。 但明明是自家寨子占了大便宜的事情,他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管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都是一笔划算至极的买卖! 片刻后。 黑石寨。 议事大厅。 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肃杀氛围已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表示诚意,黑石寨先一步将扣押的白石寨七人放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诸位长老,一名年轻男子立刻挺起了胸膛,大声道:“爹,长老们,你们要给我报仇,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络腮胡汉子闻言,狠狠在年轻男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说道:“给我老实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随后老实的缩回脑袋,不敢言语了。 训斥完儿子,白石寨寨主杨震天望着桌上的一纸契约,和寨中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顺利到他们甚至觉得心虚。 黑石寨不仅无条件放人,还高价收购他们的盐矿,这意味着,以后白石寨只需采矿,不用辛苦的制盐、贩盐,就能得到和之前同样的利润。 不,除去人手,车马,铺面的投入,他们的利润,至少是之前的三倍以上! 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黑石寨的人,不惜以巫神的名义起誓,绝对不是骗他们的。 “寨主,还愣着干什么,快签啊!” “是啊寨主,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白石寨的长老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不停的催促着他。 杨震天实在想不到,这契约能有什么坑,终于一咬牙,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包括黑石寨债主田云霆在内,黑石寨的众长老们,虽然内心充满疑惑和不安,但当他们看到那道云淡风轻的身影时,皆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些年,在青鸾的打理下,田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田青鸾在契约上按上自己的手印,笑着说道:“杨叔叔,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白石寨众人,来时气势汹汹,誓要讨个公道,此刻却个个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比以前更加清闲了,利润却翻了数倍,搁谁谁能不喜? 杨震天小心地收起那份契约,贴身藏好,对着田云霆和田青鸾抱了抱拳,俨然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笑道:“爽快,田寨主,青鸾侄女,日后白石寨的盐矿,一定按时足量送来,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 “杨伯伯慢走。”田青鸾微笑回礼,姿态从容。 “走了走了,回寨子!”杨震天大手一挥,带着儿子和几位同样喜形于色的长老,大步流星地走出议事厅。 年轻男子揉着被踹疼的屁股,回头狠狠瞪了黑石寨众人一眼,终究没敢再放狠话,被自家老爹蒲扇般的大手一扒拉,踉跄着跟了出去。 很快,寨门外白石寨围堵的人群就得到了消息。 正如田家大小姐刚才所说,田家不仅无条件放人,还愿意以后高价买入他们的盐矿,这次可真是赚大了! 冲突平息,众人纷纷收起武器,喧闹的叫骂声变成了兴高采烈的议论。 不多时,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退却般,迅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逐渐消散的烟尘。 看着白石寨的人欢天喜地的离去,黑石寨寨主田云霆和几位长老心中却十分没底。 白石寨的人刚走,田云霆就挥退了无关人等,议事厅大门紧闭,只留下核心的几位族老。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最出色的女儿,问道:“青鸾,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快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放人就罢了,你怎么还这么高的价钱,买他们的盐矿?” 几位长老也纷纷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焦虑。 “族长说的对!” “是啊青鸾,这……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倘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我们答应,恐怕其他的族人不会答应。” 面对父亲和长老们的质疑,田青鸾表情始终从容。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粗布袋,轻轻放在议事厅中央的木桌上。 众人疑惑地围拢过来,田青鸾解开系绳,将里面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粉末状物体缓缓倒在桌面上。 一位长老迟疑地捻起一点,表情难以置信:“这是……精盐?” 另一位长老惊叹道:“是精盐,品质如此高的精盐,老头子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田青鸾示意道:“请长老们尝尝。” 带着疑惑和好奇,几位长老,包括寨主田云霆在内,都小心翼翼地沾了点盐送入口中。 这盐味道精纯,毫无苦涩杂味,品质远超他们尝过的任何精盐! 田云霆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迫不及待的问道:“青鸾,这盐从何而来?” 田青鸾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最后,她拿起那份高价收购盐矿的契约,微笑说道:“父亲,诸位长老,我们高价收购白石寨的盐矿,看似吃亏,实则是将他们的命脉牢牢攥在了手里,从此白石寨只能做采矿之事,制盐的技艺和利润,尽归我田家!” “有了这新的制盐法,我们用水更少,时间更短,产出的却是这等价值连城的极品精盐,其售价,至少是原来粗盐的十倍,白石寨那点盐矿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此外,摆脱了水源的限制,我们再也不用和白石寨为了那点河水年年冲突,给他们一点甜头,比起节省的时间和精力,根本不算什么……”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田云霆和几位长老看着桌上那堆精盐,又看看那份契约,再想想田青鸾描绘的前景,心中的疑虑、不安,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激动得胡子直抖:“妙,妙啊,青鸾丫头,你这一招,不仅赚了他们的钱,他们还要谢谢咱们!” 另一位长老捧着那极品精盐,声音颤抖:“祖宗保佑,我田家要大兴了!” (本章完) 第15章 任务完成 第15章 任务完成 思州城内。 田记盐铺内室。 林宣依旧在慢悠悠地品着茶,田坤在门口焦急的踱着步子,时不时掀开门帘,探头看一下外面。 一阵轻盈却带着特有韵律的脚步声传来,田青鸾换了一身天青色素锦襦裙,云鬓间一支点翠步摇轻晃,又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贵气。 田坤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小姐,寨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田青鸾微微颔首,说道:“我们放了人,白石寨的人也已经离开了。” 田坤松了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先生,久等了。” 田青鸾转向林宣,双手奉上一迭银票,说道:“这是一千两银票,林先生在各地的钱庄都可兑换为现银,依照你我双方约定,十年之内,田家所售精盐的两成利润,归先生所有,先生每月十五,可来田记盐铺思州总铺领取……” 林宣收下银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田青鸾,说道:“这是新盐法的详细工艺,内附分级晒盐场构建图示,大小姐收好。” 这本册子,是林宣根据现代盐场理念,设计的一种分级晒盐法,能够大幅提升蒸发效率,缩短结晶周期,再加上科学的净化方法,能够在用水量更小的情况下,大大提升制盐效率,保证产出食盐的品质。 田青鸾迫不及待的翻开册子,以她的见识,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就确定了新盐法的可行性。 白石寨和黑石寨的冲突已经解决,他的目的也已然达到,林宣抱了抱拳,说道:“新的制盐之法,这上面写的十分详尽,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田青鸾收起册子,微笑颔首:“我送林先生。” 林宣刚走出内室。 身后,一缕香风伴随凌厉劲气悄然而至,直袭他后心! 他猛然转身,握住了一只向他袭来的白皙拳头。 田青鸾并未挣扎,任由林宣握着拳头,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微笑道:“镇岳功……,林先生果然是靖边司的人。” 被田青鸾识破身份,林宣眼神微凝,但下一刻,还是松开了手。 田青鸾顺势收腕,动作行云流水,后退半步,盈盈一礼,笑容真诚依旧:“林小旗不要紧张,青鸾没有恶意,不管你是不是镇岳司的人,都是我田家的贵人。” 林宣看着她,意外问道:“田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田青鸾嫣然一笑,说道:“往日我们两寨冲突,靖边司早就赶来调停了,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青鸾便遣人打听了一番,得知靖边司的一位小旗官,正在被吴百户为难,派来调停我们两寨的争端,那位旗官叫林宣,与林先生的名字一模一样,由不得青鸾不联想……” 林宣没有否认,说道:“田大小姐真是聪慧过人。” 田青鸾摇头道:“青鸾最多只是有些小聪明,林小旗才是真正的大才之人,田杨两家百年恩怨,被林小旗如此轻易的化解,青鸾万分佩服……” 她看着林宣,眼波流转,语气中带着好奇,问道:“林小旗是为了解决我们两寨的冲突,才创造出的新盐法吗?” 林宣摇了摇头,真诚说道:“真的是因为你们家的盐太苦了…… 田青鸾掩唇轻笑,饱满的胸口一阵乱颤:“林小旗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很快,她收敛起笑意,神情转为郑重,对着林宣盈盈一礼:“新盐法对田家未来至关重要,青鸾与田家承情至深,今夜黑石寨设宴,一为庆贺两寨百年恩怨得解,二为答谢林小旗,不知林小旗可否赏光?” 林宣略一沉吟,两寨争端已平,他直接回去复命就行了。 田青鸾见他面色犹豫,打趣道:“怎么,林小旗难道担心小女子会吃了你不成?” 林宣看了她一眼,这位看似柔弱的田大小姐,刚才随便出手试探,便有八品的力道,真实实力必然更强,可不是她自己说的“小女子”。 不过,他这次的任务是调解两寨争端,还是去一趟现场,免得到时候吴百户又有话说。 想到这里,林宣也不再犹豫,点头应道:“田大小姐盛情相邀,林某岂敢推辞?” 田青鸾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如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同过去吧……” …… 夜,黑石寨。 白日里的肃杀早已被冲天的篝火和欢快的乐声驱散,巨大的火堆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火星噼啪作响,映照着周围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面孔。 黑石寨与白石寨的寨民们,放下了世代累积的仇怨,此刻混杂在一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白石寨省去了大量的成本和功夫,只靠卖矿,就能得到数倍于以往的利润,自然开心。 黑石寨的人,也沉浸在部落腾飞的美梦中,又岂能不高兴? 篝火旁,苗家特有的芦笙、木鼓奏出欢快的旋律,两寨的年轻男女们手拉着手,踏着节奏,裙裾翻飞,笑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酒香的醇厚,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欢腾气息。 田青鸾换上了一身色彩绚丽的苗家盛装,银饰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明艳照人。 黑石寨寨主田云霆、白石寨寨主杨震天及其两寨长老,白天还在隔空对骂,晚上则同坐主桌,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杨震天红光满面,至今还沉浸在捡了大便宜的满足中,而他身旁的白石寨少寨主,此刻也抛开了怨气,正大大咧咧的和几个前两日起过冲突的黑石寨年轻人拼酒。 林宣作为客人,被安排在田青鸾身侧。 田青鸾端起酒碗,转向林宣,声音温婉:“林先生,这一碗,青鸾敬你!” 林宣举碗相迎,并未言语。 杨震天有些疑惑,看向林宣,问道:“这年轻人看着有些面生,也是你们黑石寨的人?” 田云霆干咳一声,没有说话,田青鸾微微一笑,说道:“林公子是青鸾的朋友,第一次来寨子,杨伯伯自然觉得面生……” 杨震天也没有多想,端起酒碗,说道:“见面就是朋友,来,喝酒,喝酒……” “来来来,喝!” “我也敬林小友一杯!” …… 就在众人饮酒正欢时,寨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沉重的甲胄撞击声铿锵刺耳,由远及近。 主桌上,田云霆、杨震天以及众长老面色骤变,齐齐望向寨门。 “轰!” 只听一声巨响,沉重的寨门被粗暴撞开! 数十名顶盔掼甲、手持兵器的卫士,如同黑色的怒潮般汹涌而入,他们眼神凌厉,如临大敌,一股肃杀之气铺面而来,连燃烧的篝火都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 为首两人,一人正是吴百户。 另一人一身戎装,面沉如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全场,当看到寨内的篝火、歌舞、以及主位上推杯换盏的两位寨主时,整个人表情一怔…… (本章完) 第16章 千户夸奖 第16章 千户夸奖 周泰是靖边司黔州千户所千户,不日前,他接到思州靖边司副百户吴显仁的消息,得知思州两大土司家族械斗,第一时间赶到思州,还没来得及歇脚,便带人前来镇压。 远远的,就看到黑石寨燃起了熊熊大火,当时他的心就沉了下来。 这么大的火,看来场面已经完全失控! 带人飞快奔袭而来,却并未看到他预想中的尸山血海、断壁残垣景象。 几十年来,势如水火的黑石寨白石寨寨主,竟然喝上了? 那冲天的火光……,原来是篝火。 吴百户紧随其后,看到这一幕,表情同样的愕然。 尤其是当他看到坐在主桌,和两位寨主谈笑风声的林宣时,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周泰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直接投向田云霆和杨震天,沉声问道:“田寨主,杨寨主,本官接到急报,言你两寨为争抢水源,举寨持械殴斗……,这是怎么回事?” 田云霆和杨震天纷纷离席,大步走到那男子面前,抱拳道:“见过周千户!” 行礼之后,杨震天面露尴尬,说道:“一场误会,还要劳烦周千户大老远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啊……”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吴百户,问道:“一场误会?” 吴百户心中也难以置信,他断定林宣不可能调停两寨百年争端,未免局势失控,酿成更大的损失,才向千户大人汇报的。 难道说,林宣真的办成了这件差事? 这怎么可能! 林宣早就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 靖边司黔州千户所千户,周泰。 黔州千户所,统御黔州,思州,定州,宁州等西南十州靖边司。 千户大人坐镇黔州,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时,才会来这里。 林宣在思州靖边司三年,只见过千户大人三次。 他默默的起身离席,走到场中,对着周千户和吴百户抱拳行礼:“卑职林宣,参见千户大人,百户大人。” 周泰挑了挑眉,问道:“你是靖边司的人?” 林宣抱拳继续说道:“禀千户大人,思州靖边司旗官林宣,奉命前来调解黑石寨与白石寨冲突。” 周泰目光微微一凝,问道:“旗官……,奉命,你奉谁的命?” 这么大的事情,连他都没有把握,思州靖边司,竟然只派了一个小小的旗官来? 吴显仁到底在搞什么! 吴百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立刻上前一步,主动开口:“回千户大人,是下官派林宣前来打探消息的,林宣虽职位不高,但心思缜密,机敏过人,故下官特派他先行探查,万万没想到,林宣竟如此能干,单枪匹马便完成了任务,下官也是惊喜万分,未能及时禀报大人,让大人受奔波之苦,实乃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周泰看了吴百户一眼,目光深邃,让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田青鸾适时起身,仪态万方地走到林宣身侧,对着周泰盈盈一礼,声音温婉:“千户大人,此次两寨积怨得以化解,全靠林小旗从中调停,若非林小旗,今夜此地,恐怕已是另一番光景,两寨寨民,皆感念林小旗大恩,亦感念靖边司解我边民之忧。” 杨震天满脑子疑惑,黑石寨白石寨和解,关这小子什么事? 但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连忙粗声附和:“对对对,青鸾侄女说的对,多亏了这位林小旗,我们两家,以后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再也不打架了……” 周泰看着眼前这歌舞升平、两寨融洽的景象,再看看从容不迫的林宣和一团和气的两位寨主,心中疑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欣慰。 田杨两家百年恩怨,竟真的被一个小旗官解决了! 这可是不小的政绩! “好,好,好!”周泰朗声大笑,他看着林宣,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你做的很好,想不到,思州靖边司,还有如此人才,本官会为你请功的!” 吴百户站在一旁,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同时,他的心中,还有一丝忧虑。 万一林宣在周千户面前,告他一状…… 虽说以他的背景,倒也不是特别畏惧周千户,但让顶头上司不满,他必然不会好受。 面对千户大人的夸奖,林宣抱拳躬身,谦虚的说道:“千户大人过奖,属下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不敢邀功,一切都是靖边司栽培,若非吴百户在关键时刻给予卑职信任与支持,卑职断然无法担此重任……” 田青鸾偷偷的看了林宣一眼,她知晓其中的内情,吴百户的刻意刁难,此刻却被他说成信任与支持,年纪轻轻,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吴百户微微错愕之后,便如同大热天喝了一杯冰茶,整个人从内到外的舒心通透。 随后,他的心中,就涌起了浓浓的后悔! 有这么懂事的下属,他居然一直想着将他逼走…… 实在是不该啊! 他适时的开口道:“林宣你不必谦虚,本官正是知晓你的能力,才将如此重任交给你,你没有让本官失望,好,很好!” 周泰是何等人物,在发现被派来平息两寨争端的,只是一个小旗官,就已经大致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林宣一眼,心中对此子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能力超群,更难得的是这份顾全大局、以德报怨的胸襟和智慧…… 此子留在靖边司,倒是屈才了。 大雍官场,才是更适合他的舞台。 这时,田云霆走上前,说道:“千户大人,大半夜的,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好好喝几杯,也让田某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两寨矛盾消解,周泰心情大好,朗声笑道:“哈哈哈,好,今日两寨和解,本官甚感欣慰,便破个例,与诸位共饮几杯……” 田云霆大喜,立刻吩咐道:“来人,加几张桌子,再多准备些酒肉……” 寨子里的篝火燃得更旺,乐声再次响起,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 林宣站在人群中,篝火将他的脸映照的明灭不定。 刚才在千户大人面前帮吴百户他说话,并非是他胸怀宽广,以德报怨。 当面告吴百户的状,无非是让他难堪一时。 林宣不会赌,也不能赌,千户大人会为了一个小旗官,对思州靖边司的一把手怎么样。 吴百户是他的直属上司,彻底得罪他,自己以后在靖边司的日子,只会更难。 这时,有脚步声从旁传来。 吴百户端着两碗酒,将其中一碗递给林宣,笑道:“林宣,来,本官敬你一杯……” 林宣接过酒碗,笑着说道:“大人言重了,应该是属下敬您才是……” 人群角落里,杨震天忐忑的看着田青鸾,压低声音道:“青鸾侄女,你跟叔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叔这心里,怎么感觉没底啊……” 感谢“keyhalo“的盟主打赏。 (本章完) 第17章 为国献策 第17章 为国献策 清晨,篝火渐熄,喧闹了一夜的黑石寨在晨曦中归于平静。 天色刚亮时,靖边司众人便已离去。 黑石寨,议事厅内。 杨震天终于从田青鸾口中知晓事情全貌,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怒道:“他娘的!老子还当捡了天大的便宜,闹了半天,是掉进你们田家挖的坑里了!” 田青鸾微微一笑,“杨伯伯何出此言?” 杨震天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懊悔和不甘,咬牙道:“从今以后,我们杨家人,全都成了你们田家挖矿的苦力,青鸾侄女,你好算计啊!” 田青鸾神色平静,语气依旧温婉:“杨伯伯言重了,白石寨从此只需安心采矿,省去了制盐贩盐的辛苦和风险,所得利润远超从前,族人生活只会更好,我们两家各取所需,互惠互利,何来苦力之说?” 杨震天死死盯着田青鸾,眼中的愤怒,逐渐变为不甘与无奈,最终只化为一道深深的叹息:“唉……” 他颓然跌坐回椅中,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田家掌握了新盐法,杨家已经彻底争不过他们。 倘若死磕到底,家族可能迎来覆灭的结局。 “罢了罢了!”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摆手,认命道:“老子认栽,挖矿就挖矿吧,至少以后不用再为抢那点水而拼命……” 与族人的性命和安稳相比,失去制盐贩盐的主导权,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更何况,白石寨的收益的确实实在在增加了。 “杨伯伯能如此想,是两寨之福。”田青鸾微微颔首,说道:“变局在即,我们两寨唯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在不久之后的风浪中站稳脚跟……” 杨震天一愣:“变局,什么变局?” 田青鸾缓缓舒了口气,说道:“盐税是朝廷财政的重中之重,占据国库税收接近半数,新盐法大大降低了制盐的成本,又提高了产量和品质,不是区区一个田家或者杨家能守住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大雍的盐业格局,就会天翻地覆,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 靖边司,吴百户的值房内。 吴百户侍立一旁,额角微有细汗。 周千户端坐主位,目光如炬,看着站在下首的林宣,沉声道:“林宣,此番你成功化解田杨两寨百年积怨,消弭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大祸,当居首功!” 林宣面色平静,只是微微躬身:“谢千户大人夸奖,属下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周泰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赞许,下一刻,他话锋一转,又道:“田杨两家积怨之深,绝非三言两语能够化解,本官很好奇,你究竟用了何种方法,竟能让他们一夜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甚至同席共饮?” 林宣知道此事瞒不过去,坦然道:“回禀大人,属下并未直接介入两寨冲突调解,只是恰好掌握了一种新的制盐之法,此法能大幅减少制盐所需水量,缩短制盐时间,并显著提升盐的品质,属下将此新法,与黑石寨田家做了一桩交易。” “新盐法?” 周泰和吴百户同时动容。 盐利丰厚,更关系民生稳定,盐法改进非同小可。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田家掌握了此法,便不再需要与白石寨争夺有限的水源,田家以高价收购白石寨开采的盐矿,白石寨省去了制盐贩盐的繁琐和风险,仅靠卖矿就能获得比以前更高的稳定收益,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冲突的理由,两寨各取所需,争端遂平。” 周泰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值房内一片寂静,吴百户连大气都不敢喘。 某一刻,周泰看向林宣,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新盐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之色,随即说道:“回千户大人,属下向来贪恋口腹之欲,从田家购买的粗盐,味道苦涩,烹制的菜肴难以下咽,属下便琢磨出了一个可以将精盐提纯的方法……” 周泰继续问道:“这新盐法,你已经验证过了?” 林宣点头道:“回千户大人,已经验证过了,此法的确可以大大提高粗盐品质。” 周泰站起身,踱了两步,停在林宣面前,目光变得极其严肃:“林宣,你方才所言的新盐法,既能省水省时,又能大幅提升盐质,此等利国利民之术,当献于朝廷!” 林宣心中早有预料,没有任何犹豫,抱拳道:“属下遵命!” 周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即刻将此法详细写出,呈交本官,本官会亲自具折上奏,将此新法献予朝廷,朝廷必有重赏,本官也会在奏折中为你请功。” 林宣没有丝毫推诿,抱拳道:“为国效力,义不容辞!” “很好!” 周泰满意地点点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写,就在这里写,吴百户,研墨!” 吴百户立刻拿起墨条,恭敬道:“是!” 新盐法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分级晒盐,再加上过滤提纯。 同样的内容,林宣刚刚写过一遍,再写已是轻车熟路。 不过,和给田青鸾的版本不同。 在这一个版本中,林宣详细的写出了创造新盐法的前因后果,并且额外感谢了周千户和吴百户的支持和指导,以及靖边司的栽培…… 周千户将林宣写好的那几页纸反复观看,嘴角的笑容压抑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宣啊林宣,你真是有大才之人啊……” 林宣抱拳道:“千户大人过誉……” 周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此事你办得漂亮,辛苦了,昨天一夜没睡,先下去休息吧,放心,这次的事情,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属下告退!” 林宣再行一礼,缓缓退出了值房。 林宣离开之后,周泰看了眼吴百户,似有深意的说道:“这个林小旗,是个人才。” 吴百户立刻道:“是是是,如此人才,下官定当重用……” 周泰话音又一转,说道:“本官知道,你是首辅一脉的人,不过,新盐法一事,兹事体大,你若敢泄密,靖边司不会留你……” 吴百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下官知道……” 周泰点点头,表情有所缓和:“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思州靖边司正百户之位,非你莫属……” 吴百户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抱拳道:“谢千户大人!” 不得不说,林宣的表现,给了他很大的意外和惊喜。 这么一个有能力,知进退,又懂事的下属,若是能收为心腹,以后定然能省心许多。 这时,一道人影,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黄岳一脸的喜色,激动道:“百户大人,我爹高价给我买了一瓶淬骨液,我已经突破八品了,您看,我升旗官的事情……” 吴百户看了看黄岳,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淡然饮茶的周千户。 他轻咳一声,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你的实力已经足够,待到旗官之位有空缺,本官会优先考虑你的。” 黄岳急了,忙道:“大人,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别忘了,您可是收了我五百两……” 吴百户身体一震,立刻道:“住口!” 他恶狠狠的瞪了黄岳一眼,道:“你先下去,本官一会会去找你的。” 黄岳忐忑道:“大……” 吴百户沉着脸道:“下去!” 黄岳被他这么一瞪,不甘心的走了。 吴百户暗自咬了咬牙,心中不知道问候了黄岳多少句。 这个蠢货,要是有林宣一半的懂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连旗官都不是…… 买官卖官在靖边司乃至于大雍官场,虽然很是常见,但明面上还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追究起来,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用余光看了周千户一眼,周千户放下茶杯,似乎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淡淡道:“本座让你留的旗官位置……” 周千户话未说完,吴百户就立刻说道:“魏总旗年纪大了,几次告诉下官,想要回乡养老,思州靖边司总旗的位置,马上要空出一个……” “总旗?” 周千户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轻轻拍了拍吴百户的肩膀,说道:“思州靖边司正百户的位置,本座会向上面建议你的……” 吴百户心中狂喜,这次的功劳,加上周千户的建议,他的升迁,可谓板上钉钉。 他立刻抱拳,一躬到底,高声道:“谢千户大人提携!” (本章完) 第18章 一鱼三吃 第18章 一鱼三吃 走出靖边司大门,林宣轻轻揉了揉眉心。 这几天费了不少心力,昨天又一夜没睡,哪怕是八品武者,也觉得有些疲惫。 不过,林宣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径直前往田记盐铺。 内室中,田青鸾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亲手为他斟上一杯新茶。 林宣没有客套,直接道:“田大小姐,新盐法之事,周千户已知晓,他令我将新盐法献给朝廷,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我没有选择。” 田青鸾微微一笑,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反而露出一丝了然,柔声道:“周千户目光如炬,发现此等利国之术,自然会上报朝廷,此事,小女子已有预料。” 林宣看着田青鸾,说道:“朝廷得到新盐法,田家便会失去精盐的独家优势,依照我们当初的约定,契约就此作废,售盐所得利润,可尽数归于田家,林某分文不取。” 田青鸾放下茶杯,那双沉静的眸子直视林宣,轻轻摇头,声音温婉有力:“林小旗此言差矣,为国献策,理所应当,非林小旗之过,两成利润,该给林小旗的,一分都不会少。” 林宣不愿平白占人便宜,摇头道:“不可……” 田青鸾看着林宣,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林小旗,小女子看重的,从来就不止是那一纸盐法……” 林宣被她的胸器逼退两步,扶着桌子,目光微凝:“田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田青鸾眼波流转,徐徐说道:“青鸾相信,先生未来绝非池中之物,或许,田家未来还要仰仗先生,这两成利润,就当是与先生结一个善缘吧……” 林宣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林某就却之不恭了。” 田青鸾这才直起身,唇角重新漾开温婉的笑意:“这原本就是林小旗应得的。” 随后,她的表情又变的有些凝重,说道:“有些话,青鸾想要提醒林小旗,盐政改革,事关重大,无数人的利益牵扯其中,林小旗万万不可参与太深,否则,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林宣点点头,说道:“多谢田姑娘提醒,林某记住了。” 林宣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水很深。 历史上,盐政改革,向来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他在新盐法中提到吴百户和周千户,也不全是人情世故。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总不至于让他一个小旗官去扛吧? 此后,不管朝廷怎么改革盐政,都与他无关了。 倘若真要他这个小旗官去抗,大不了跟着那黑袍人回南诏,密谍的身份,虽然危险,但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离开田记盐铺,林宣径直回了家。 这两日,精神高度紧张,他急需睡一觉补充精神。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林宣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应该已经是深夜了。 林宣摸黑下床,摸索着走到桌前,点燃油灯。 灯光亮起时,林宣看到,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安静的坐在桌旁。 下一刻,他的耳边,就传来了沙哑而又熟悉的声音。 “你睡的够久的……” 林宣捂住狂跳的胸口,这黑袍人每次出现,都是这么的悄无声息。 深吸口气,平复心跳之后,林宣微微拱手:“见过大人。” 黑袍人开门见山:“你是怎么调停田杨两家恩怨的?” 同样的问题,刚才千户大人已经问了一次。 林宣只能将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 “什么?” 黑袍人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你创造了一种新的制盐方法,能大幅减少制盐所需水量,缩短制盐时间,并产出大量的精盐?” 林宣点头道:“是。” 黑袍人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喜,立刻道:“写,现在,立刻,马上将那新盐法写出来,一丝一毫都不可遗漏!” 此刻,她那隐藏在宽大黑袍中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南诏国小地瘠,物产不丰,食盐更是短缺之物,每年需耗费巨量金银从雍国购入,一直都受制于人。 新盐法省水省时,正适合南诏多山少水之地,若能推广,南诏便可自产上品精盐,再不必仰人鼻息,每年省下的银子,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林宣暗叹一声,默默拿起纸笔。 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无论是在周千户面前,还是在这黑袍人面前,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砚台中没有墨水了,林宣正要再磨一些,黑袍人已经先一步拿起了墨条,疾声道:“我来!” 林宣偏头看了一眼,心中感慨,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似乎到哪里都适用。 吴百户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黑袍人更是高高在上,今天,却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边磨墨。 待他磨好了墨,林宣提笔开始书写。 黑袍人就站在林宣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他落下的每一笔。 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宣终于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将写满字迹的几张纸双手奉上:“大人,这就是新盐法了。” 黑袍人第一时间接过这几张纸,借着昏暗的油灯,逐字逐句地仔细审阅,反复看了几遍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这几页纸折迭整齐,贴身藏入黑袍最内层。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坐回椅子,兜帽转向林宣,虽然看不清面具之下的表情,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很好,你这次立下如此大功,我会尽快为你申请奖励,待日后你回到南诏,今日之功,足以为你带来泼天的荣华富贵!” 林宣抱拳道:“属下能为大人效力,已是荣幸,不敢奢求赏赐。” 黑袍人道:“放心吧,密谍司赏罚分明,该是你的赏赐,一点儿都不会少……” 她似乎很是急切,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融入黑夜。 很快,房间内只剩下林宣一人,以及桌上那盏摇曳不定的油灯。 昏黄的烛光将林宣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布满裂纹的墙壁,如同蛛网一般,将他的影子牢牢困住。 林宣缓缓坐下,望着墙上的影子,沉默良久。 同样一份“新盐法”,他交给了田家,交给了朝廷,交给了南诏……,可谓一鱼三吃,一女三嫁。 林宣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暴露。 只要田家开始新盐法改革,分级晒盐的层层盐田,根本瞒不住,而只要有心调查,发现他们大量购买了木炭,纱布等物,提纯过滤的方法也会被猜出来。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怀疑到他的身上,林宣也能坦然的面对问心镜。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生死之间走钢丝。 向左一步是死,向右一步也是死。 好在截至目前,他都稳稳的走在中间。 从一开始的担心忧虑,夜不能寐,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左右逢源,林宣已经逐渐适应了目前的处境…… (本章完) 第19章 吴百户的改变 第19章 吴百户的改变 靖边司。 张虎和陈豹刚刚执行完押送货物的远途任务,连家都不曾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靖边司,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吴百户的值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刚回来就被召见,想必又要被派什么苦差。 被吴百户这么折腾,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这次任务归来,他们都有离开靖边司之意。 值房内,吴百户脸上破天荒地堆满了笑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张虎、陈豹,你二人此番押送货物,路途遥远,甚是辛苦,本官都看在眼里,这次特批你们十日休沐,好好回家歇息,养精蓄锐!” 张虎和陈豹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十天假期? 上次陈百户刚刚批了他们半个月假,就被吴百户取消了,他会这么好心让他们休息? 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吴百户又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这是补偿你们的半年俸禄,司里这两天财政宽裕,是时候该给你们补上了。” 半年的俸禄?! 张虎和陈豹对视一眼,眼中的不安之色更浓。 不仅放了他们十天的假,还补偿了他们半年的俸禄,这还是吴百户吗? 即便是憨厚如张虎,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张虎脸色苍白,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颤声道:“大人,这,我们不能要……” 吴百户将钱袋塞进两人手中,笑呵呵的说道:“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此番反常举动,使得张虎更是忐忑,连连摆手:“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马上就辞职,您别这样……” …… 不多时,张虎和陈豹浑浑噩噩的从吴百户的值房走出来。 两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又抬头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疑惑和迷茫。 不过是出了一趟任务,吴百户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远远的看到林宣走过来,张虎立刻凑上去,压低声音,严肃的说道:“林宣,吴百户吃错药了,给我们放了十天假,还补偿了半年俸禄,你说,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林宣心中了然,知晓这是吴百户在主动释放善意。 他在黑石寨的那句话,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林宣微微一笑,拍了拍张虎的肩膀:“这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安心拿着,回家好好休息,放心吧,没事的。” 张虎和陈豹虽然还是满心疑惑,但见林宣似乎心中有数,便也稍稍放下心来,打算立刻找人问问,他们不在这几天,靖边司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百户值房门口。 林宣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吴百户就亲自走了出来,笑道:“林宣来了,快进来!” 他抓着林宣的衣袖,将他亲自迎进来,引导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亲手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林宣双手接过:“谢大人。” 吴百户坐回主位,脸上笑容不减,说道:“昨日千户大人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新盐法之事,干系重大,你立下如此大功,前途无量!” 林宣道:“谢大人夸奖!” 吴百户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沉声说道:“过去呢,本官对你要求是严格了些,但你要明白,那是本官对你的考验,如今看来,你果然没让本官失望啊……” 对于过去之事,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林宣还是顺着他的话,抱拳说道:“大人用心良苦,栽培之恩,属下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好,好!” 吴百户对林宣的反应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钱袋,塞进林宣手里,说道:“这次调解两寨冲突,你辛苦了,本官准许你十天假,上次拖欠你半年的俸禄补偿,也一并发放给你,这其中,还有一百两银票,是本官的私人嘉奖……” 林宣并未拒绝,收下钱袋,再次拱手:“谢百户大人!” 吴百户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 不多时,林宣缓步走出吴百户值房。 他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与其面对他一点都看不透的黑袍人,林宣其实还是更喜欢和吴百户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 而他也更加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从今日起,吴百户应该不会再难为他和张虎陈豹。 林宣在靖边司,也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走出靖边司大门,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张虎和陈豹蹲在路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靖边司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看到林宣出来,张虎和陈豹立刻站起了身子。 两人已经从手下口中得知,他们不在靖边司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虎揽着林宣的肩膀,高兴道:“可以啊,林老弟,不声不响的,竟然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 林宣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陈豹同样露出笑容,说道:“我们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 张虎大咧咧的说道:“醉香楼,俺请客,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陈豹瞥了他一眼,道:“难得你请客,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 林宣轻舒了口气,在这陌生的世界,他孤身一人,每一步都游走在生死之间,能有两位真心的朋友,心中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慰藉。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醉香楼就算了,买些酒菜去我家,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张虎和陈豹诧异的看着林宣,显然对他的厨艺很不信任。 半个时辰之后,林宣居住的小院中。 张虎和陈豹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肴,喉咙疯狂的耸动。 张虎吞了口口水,吃惊的看着林宣,问道:“林老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门手艺?” 陈豹也十分意外,道:“这香味,醉香楼的大厨也不过如此了……” 三人围坐在石桌前,在碗中倒满了酒,正要开动,院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距离院门最近的张虎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身影,眼前猛地一亮,笑着问道:“阿萝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阿萝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大哥,我准备做饭,但是家里没有盐了,可不可以借我些盐,我下午去盐铺买了就还给你们。” 张虎摆了摆手,说道:“阿萝姑娘来的正巧,我们正准备吃饭呢,你一个人回去现做多麻烦,盐就不用借了,正好一起吃点!” 面对热情的张虎,阿萝连忙摆手,脸更红了:“不了不了,张大哥,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借点盐,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兄弟喝酒……” 张虎不由分说,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都是街坊邻居,客气什么,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这么多菜也吃不完,你来了正好帮我们分担分担,就当帮我们忙了!” 阿萝犹豫片刻,终于不再推辞,羞涩的点了点头:“那……那就打扰你们了。” 阿萝跟着张虎走进来,坐在了最后一张石凳上。 林宣起身,走到厨房,拿了一双新筷子出来。 这位新邻居的加入,虽然在计划之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么一位身材与颜值俱佳的大美人坐在旁边,这顿饭吃的的确更有滋味了…… (本章完) 第20章 深宫夜话 第20章 深宫夜话 小院之中。 张虎看着阿萝,笑问道:“怎么样,阿萝妹子,我林老弟的手艺还不错吧?” 阿萝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由衷的赞叹道:“林大哥的厨艺真是绝了,比酒楼大厨做的菜还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张虎哈哈一笑,道:“以后哪位姑娘要是嫁给我林老弟,那可真是享了福了!” 起初阿萝还有些拘谨,只是小口地吃着饭,但天生自来熟的张虎,一直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很快就将饭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阿萝妹子,我跟你说,我这位林老弟,可厉害了,朝廷几十年来都没能解决的难题,被他一个人解决了,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旗官,未来前途无量……” 张虎的话题,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引到林宣身上。 对于兄弟的终身大事,他可是很上心的。 这位阿萝姑娘长得漂亮,身材好,人又温柔,做的糕点还那么好吃,简直是林宣的最佳良配。 阿萝看着林宣,脸上露出崇拜之色,双手握拳放在胸口,说道:“林大哥,你好厉害啊!” 林宣只是客气道:“运气,运气而已……” 阿萝看着林宣,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带着点期盼和小心翼翼问道:“林大哥,我看你好像也是一个人住,以后……以后我能来你家搭伙吃饭吗?” 似乎是怕林宣误会,她赶紧补充道:“我可以给钱的,一个人的饭菜,我每次都做不好,做少了不够吃,做多了吃不完又会坏,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林宣闻言,微微一愣。 他和这位新邻居,也才见过两次,还没有熟到可以一起搭伙吃饭的程度。 “方便,怎么不方便!” 林宣正想委婉拒绝,但他还没有开口,张虎就一拍大腿,替他答应下来,说道:“两个人的饭更好做,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你说是不是,林老弟……” 张虎一边使劲的对林宣使眼色,一边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腿。 林宣知道张虎在想什么,张虎对他的婚姻大事,比林宣自己还上心。 事已至此,林宣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微微点头,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要阿萝姑娘不嫌弃我的手艺就好。” 虽然张虎的目的不纯,但他那句话说的没错,两个人的饭菜,的确比一个人的好做多了,这也是最近困扰林宣的问题。 “怎么会呢!” 阿萝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宣:“林大哥你肯收留我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宣未来一段时间的饭搭子,就这么草率的定了下来。 吃过饭后,张虎和陈豹拍拍屁股走了。 看着满桌的狼藉,林宣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萝挽起衣袖,回头对林宣微微一笑,说道:“林大哥,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这些。” 林宣同样挽起袖子,说道:“还是我来吧……” 阿萝伸出双手,轻轻将林宣推开,笑道:“林大哥今天请我吃了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当是我报答你吧,要不然,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说完,她便弯下腰,干净利落的收拾起碗筷。 林宣喜欢做饭,但却不喜欢刷锅洗碗。 看着那道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他心中开始觉得,有这么一个饭搭子,似乎也还不错…… 阿萝收拾了碗筷,又将厨房擦的一尘不染,这才告辞离开。 林宣关上院门,走回院子,开始修行镇岳功。 这次献出新盐法,也不知道朝廷会有什么赏赐,南诏方面,又会有什么奖赏? 他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期待…… …… 京都。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宫殿群落浸染得只剩模糊轮廓,唯有深宫某座大殿,还透出几点幽微的烛光。 万寿宫。 几盏黄纱罩着的宫灯,散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的沉香,烟气丝丝缕缕,缭绕盘旋。 一道宛如石雕般的身影,垂首肃立殿外。 大殿内偶尔传来一两声轻微的磬音,更衬得殿外死寂一片。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绘着云鹤图案的殿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一张老脸从门后探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阴柔:“陈大人,陛下传。” 靖夜司指挥使陈秉整了整衣冠,躬身踏入大殿。 大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御案上几盏长明灯摇曳着豆大的火苗。 一个身着宽松道袍的身影背对着殿门,静静立于一座巨大的铜炉前,他身形清癯,头发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起,背手而立,一动不动。 陈秉在距离御案尚有数丈远的地方便停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靖夜司指挥使陈秉,参见陛下!” 御座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洞悉一切。 大雍皇帝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仿佛从遥远地方传来的飘渺感,却又字字清晰,直透人心:“你深夜见朕,有何要事?” 陈秉保持单膝跪地的姿态,双手捧起一份密报:“回陛下,思州靖边司一名小旗官,献上‘新盐法’一部,此法可以省水省时的产出更多的极品精盐,臣不敢专断,特呈御览。” “盐法?” 大雍皇帝在御座上随意地坐下,听到这两个字,微阖的眼眸陡然睁开。 他目光如电,瞬间聚焦在陈秉高举的密报上。 掌印太监无声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陈秉手中接过那份密报,再恭敬地奉至龙案之上。 大雍皇帝缓缓翻开这份密报,就着微弱的灯光,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秉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大雍皇帝终于放下了密报,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向后靠了靠,将自己完全陷入御座宽大的靠背阴影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跳跃的丹炉火焰,幽幽开口:“省水、省时、还可提升精盐产量……好,好得很呐。” 他缓缓站起身,在幽暗的殿内踱起步来。 大殿内一片安静,只有他富有韵律的低沉脚步声。 某一刻,大雍皇帝的脚步停下,宽大的袖袍无声摆动,低声道:“盐政,国之命脉,天下财货所系,朝堂内外,有多少人的银子与盐相关,新盐法若就此公开颁行天下,虽可增收财政,改善民生,却也会掀起滔天波澜,免不了天下大乱……”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淡淡的看向陈秉:“先在西南,选一两个隐秘的盐场,用最信任的人手,悄悄试行新盐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陈秉躬身道:“臣遵旨!” 陈秉想起一事,又道:“回陛下,据黔州千户所千户周泰所说,那小旗官是为了调解两个土司家族的争端,才创出的新盐法,如今,那土司家族已经得到了新盐法,若是放任不管,会不会影响大计?” 大雍皇帝目中光芒闪了闪,许久才开口:“无妨,西南盐政,被几大土司牢牢把持,朝廷本就难以插手,有人将这池水搅得更浑一些,不是坏事……” 陈秉躬身而立,不再说什么了。 重新坐回御案,大雍皇帝的目光扫过那几张纸笺,最终停留在某处,低声道:“林宣……,很好,朕早有意布局西南,苦于没有机会,此法甚合朕心,当赏。” 他语音一转,又道:“不过,此刻赏他,便是害他,盐政这口油锅,随便溅出一滴热油,就能将他这小小的旗官烫的灰飞烟灭……” 陈秉试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大雍皇帝沉默片刻,淡淡开口:“明里不要赏他,暗里奖他点什么吧……” (本章完) 第21章 奖赏 第21章 奖赏 小院之内,林宣正在修行。 镇岳功第二层,他还处在初期的修行阶段。 以他原本的天赋,三年时间,才堪堪将镇岳功第一层修行到巅峰,天赋实在算不上好,而镇岳功每一层的修炼难度,几乎是倍增的。 从第一层的修行时间,便可以大致的推算出之后的修行速度。 正常情况下,他需要修炼六年,才能将第二层修炼圆满。 还好他不正常。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引动天地元气淬体一遍。 林宣保持着磐石桩的姿势,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阿萝手里挎着一个菜篮,对林宣嫣然一笑,说道:“林大哥,今天的菜我买回来了。”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在厨房吧。” 阿萝拢了拢发丝,说道:“那我先去切菜了。” 林宣和这位漂亮邻居搭伙做饭已经有好几天了。 经过商议,两人达成一致,凡是和吃饭有关的费,两人一人一半,当日费当日结算,避免了经济纠纷的可能。 对于两个单身男女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仅降低了销,也避免了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的问题。 而对林宣自己,吃饭的时候,面对一个漂亮的姑娘,压抑的心情也会好些。 而且吃完饭后,还不用他洗碗。 几天相处下来,林宣对阿萝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据她所说,她是父母病故之后,来思州投奔亲戚的。 岂料寻亲未果,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几,不够回程,只好先租了间房子,暂时安顿下来,靠着在街头摆摊卖些糕点生活。 一开始冒昧的找林宣搭伙,也是囊中羞涩下的无奈之举。 相比于阿萝,林宣算是小有身家了。 靖边司旗官每月俸禄三两银子,算上他以前积攒的一点积蓄,“新盐法”的授权费,司里的补偿,他手中的现银就有一千二百多两,还不算田家每个月的分红…… 如果没有来自南诏的威胁,林宣完全可以像陈百户说的那样,辞了差事,过上无比潇洒自由的生活。 虽然阿萝叫他“林大哥”,但其实她今年十九岁,比林宣还大一岁。 和陌生人搭伙吃饭,林宣起初是有些拘束的,阿萝也是相对内向的性格。 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已经相对熟络了。 林宣也已经习惯了有个人一起吃饭。 饭桌之上,林宣经过思忖,看向阿萝,开口道:“你如果想回家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拿些盘缠。” 纵然相识没多久,林宣还是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姑娘。 阿萝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不用了,我怕自己还不起。” 林宣摇了摇头,道:“就当是我送你的,不用还。” 阿萝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爹娘死了,我已经没有家了,在哪里都一样,况且就算是回去了,也会被老家的亲戚逼着嫁人,与其给他们卖一个好价钱,还不如在这里……” 林宣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一介女流,又长得这么漂亮,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被吃绝户的可能性很大。 他本来就是想遵从阿萝的意愿,既然她不愿意回去,自己也无需多说。 刚刚和阿萝吃完饭,一道身影敲了敲门,走进院子。 踏进院子,他立刻对林宣一躬到底,表情谄媚的说道:“林小旗,吴百户让您去一趟司里,您看现在方便吗?” 这名靖边司的跑腿书办,没有了上次的傲慢,对林宣的称呼,也从“林宣”换成了“林小旗”。 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人之常情。 阿萝乖巧的说道:“林大哥,你去忙公事吧,这里我来收拾。” 林宣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书办一眼,点头道:“走吧。” 片刻后,靖边司。 吴百户值房内。 林宣刚刚走进值房,吴百户就立刻从桌案后站起身,走出来说道:“林小旗来了啊,快坐快坐。” 招呼着林宣坐下,吴百户脸上满是笑容:“恭喜你,你上次献出新盐法,于国有功,于民有利,朝廷的赏赐下来了……” 林宣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不知道朝廷的赏赐会是什么? 吴百户从桌上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递给林宣,说道:“打开看看吧。” 林宣伸手接过锦盒,缓缓打开。 锦盒之中,一个墨绿色的瓷瓶,静静的躺在明黄色的软布上。 看到这熟悉的瓷瓶,林宣心中一喜。 淬骨液! 没想到,朝廷赏赐他的,居然是淬骨液。 此物有伐毛洗髓,锤炼筋骨的效果,不仅对九品到八品的瓶颈有奇效,还能用于日常提升修为,是下三品武者梦寐以求的修行灵药。 虽然心中惊喜,林宣的脸上,却露出茫然之色,看向吴百户,问道:“百户大人,这是……” 那黑袍人说过,这一小瓶淬骨液,便接近一千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 以他的身份和财力,是不应该见过此物的。 吴百户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淬骨液,是用多种名贵药材,以九黎秘法炼制的,一瓶淬骨液,抵得上寻常几个月的苦修,此物价格极为昂贵,这一小瓶,便是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朝廷对你的奖励,不可谓不重……” 吴百户看着林宣手上的墨色瓷瓶,眼中浮现出一丝艳羡之色。 虽说淬骨液对于他们这些踏入中三品的强者来说,已经没有了作用,一千两银子,他也随手就能拿出来。 但若是他在林宣的年纪,能够有足够的淬骨液供应,现在的修为,也不会止于六品。 如今的他,有身份,有地位,却怎么都回不到当年了。 林宣攥紧这瓶淬骨液,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激动之色,然后看向吴百户,问道:“百户大人,这淬骨液什么地方可以买到?” 吴百户知道林宣应该从田家得了好处,笑了笑,摇头说道:“淬骨液有价无市,你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不过,依照朝廷的惯例,如果你日后立下大功,这种赏赐,应该不会少……” 林宣抱拳道:“属下自当尽力,报效朝廷!” 吴百户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淬骨液的使用方法,那锦盒中有写,好好修行,你的功劳,朝廷都会看见……” 林宣将淬骨液放回锦盒,躬身道:“属下告退!” 林宣走后,吴百户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虽然朝廷没有像赏赐林宣一样,赏他实物,但这笔功劳,他还是能沾上一点的,距离他坐上正百户之位,恐怕也不远了…… …… 从靖边司回来之后,林宣第一时间给浴桶中倒满水,将那瓶淬骨液倒入其中。 随后,他飞快的脱了个精光,跳入浴桶之中。 不同于上次那刺骨的疼痛,此次洗髓,虽然还是有些痛苦,但对林宣来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并非是洗髓的痛苦减轻,而是随着他实力的提升,身体的忍耐力也大幅提高。 不多时,当浴桶中碧绿的药水,变的清澈透明,林宣从浴桶中走出,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他握了握拳,察觉到力量有了小幅的提升。 难怪淬骨液的价格会卖的那么贵,不到一刻钟,就比得上别人几个月的苦修,这和开挂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开挂! 不过,淬骨液的作用,也仅限于下三品武者。 晋入中三品之后,由炼体转为炼气,外物便很难起到作用,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的天赋和努力。 但就算是只对下三品有用,也足以让武者之间拉开差距。 一些人苦修一生,都无法突破下三品。 而有些人的起跑线,就是下三品巅峰。 武道如此,人生亦如此。 …… 下午的时候,林宣是一个人吃饭的。 阿萝似乎有什么事情,上午的时候就和林宣说过,下午要去采购制作糕点的原料,不回来吃饭。 这几天,林宣的日子过的很舒服。 不用去靖边司办差,每天就是修行,做饭,过去的几年,他难得这么惬意。 自从那黑袍人带走新盐法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宣多么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当林宣结束今日的修行,推开房门,准备休息的时候,那道穿着黑袍的身影,已经在桌旁等着了。 林宣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关上房门,走到桌前,抱拳道:“参见大人。” 黑袍人坐在椅子上,轻抚衣袖,桌上瞬间多了两个墨色的瓷瓶。 林宣眼前微微一亮! 又是两瓶淬骨液! 黑袍人欣慰开口,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带着浓浓的赞赏:“你献出的“新盐法”,上面已经试过了,的确能够提升精盐的产量和品质,从此以后,我南诏的盐业,将不必再仰人鼻息,这是朝廷给你的奖赏。” 林宣压下心底的喜意,再次抱拳道:“谢大人!” 黑袍人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我南诏虽不如雍国财大气粗,但也不会亏待你,加上雍国朝廷给你的三瓶淬骨液,半年之内,你就有希望突破到七品……” 林宣微微一愣,问道:“三瓶淬骨液?” 黑袍人目光淡漠的望着他:“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靖夜司暗中派人送了三瓶淬骨液到思州,不是给你,难道是给别人的?” 靖夜司是大雍的军政情报机构,靖边司隶属靖夜司管辖。 林宣呆呆的看着黑袍人,愕然道:“可是吴百户只给了我一瓶啊!” 黑袍人明显一愣,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吴显仁应该没那个胆子,看来,其中的两瓶,应该是早早被人昧下了,从指挥使司到南镇府司,再到卫所地方,定然有人伸了手……” 林宣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他的奖赏,别人拿两瓶,只给他剩下一瓶…… 真他娘的黑啊! (本章完) 第22章 投其所好 第22章 投其所好 本该是自己的三瓶淬骨液被黑了两瓶,林宣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他一个小小的旗官,难道还是上诉不成? 或许他上诉的衙门里,就有克扣他奖赏的黑手。 只能自认倒霉了。 黑袍人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雍国官场,到底有多么黑暗,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虽然林宣才来这里不久,但对于官场黑暗,他确实深刻的体会到了。 这时,只听那黑袍人再次开口,淡淡道:“近些日子,你可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吴百户这几日虽然不再难为我,可也不信任我,一些重要的任务,吴百户只会交给他的心腹去做。” 黑袍人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林宣听出他话语中的寒意,心中猛然一跳,立刻道:“大人,我真的……” 黑袍人抬起手,冷冷道:“你无需解释,我也不听你的解释。” 他望向林宣,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之下,投射出两道森然的目光,语气同样冰冷无比:“看在你两次立功的份上,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你要是还三心二意,不好好为我们做事,我不介意让你再尝尝蛊虫噬心之苦……” 林宣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胸口,回想起上次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的额头渗出了丝丝冷汗。 近些日子,这黑袍人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竟让林宣忘记了他的狠辣。 此人不仅手段歹毒,对他的小心思,也了解的十分透彻。 他说的没错,对待南诏,林宣确实三心二意,没想着为他们好好做事,只想着捞好处…… 对上那两道锐利的目光,他有一种摸鱼被抓现行的感觉。 黑袍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挥了挥衣袖,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林宣缓缓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南诏的高级密谍,果然没有那么好糊弄…… 看来,他必须做些什么了…… 这一夜,林宣彻夜未眠。 天色刚亮,林宣走到院中,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许多。 那黑袍人显然是个不讲道理的,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如果不想再遭受蛊虫噬心之痛,林宣只能依照他所说的,先为他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眼下的问题是,吴百户作为思州靖边司目前唯一的百户,情报行动一手抓,不是他的心腹,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核心的机密。 要想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必须先得到吴百户的信任。 好在体制内摸爬滚打这几年,对于如何获得上司的信任,林宣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心得…… 走出家门,林宣没有直接去靖边司,而是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不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拉开一道缝。 阿萝揉着惺忪的睡眼,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她应该是还没起床,用一件斗篷裹着身子。 宽大的斗篷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阿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林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林大哥,这么早,什么事啊?” 林宣目光下意识在她领口处飞快掠过,旋即移开视线,说道:“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和你说一声,今天不用买菜了,我中午应该没时间回来做饭,晚饭也不能保证,最近几天,可能回家做饭的机会很少……” “啊?” 阿萝一双美眸猛然睁大,残留的睡意瞬间被惊愕取代,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斗篷边缘,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为、为什么?是我给的菜钱不够吗?林大哥,买菜的钱我可以一个人出的!”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是未来一段时间,靖边司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应该没时间回来做饭了,你问问隔壁王婶或是李嫂,能不能一起搭伙……” 黑袍人给他的压力很大,林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摸鱼了。 至少也要装出他在努力做事的样子。 阿萝闻言,愣在原地。 她的表情,有始料未及的错愕,期待落空的失望,以及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懊悔……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做的饭啊!” 阿萝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宣,说道:“林大哥,差事是差事,生活是生活,这两者各是各的,你不能因为办差,就忽视了生活,这样活着多没意思啊……” 林宣心中暗叹一声。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阿萝的话本没错,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没有保命重要。 林宣认真想了想,他确实需要些事情,来调剂生活,缓解黑袍人施加给他的压力。 这些天,他最紧张的时刻,就是面对黑袍人的时候。 而唯一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的,似乎就是每日和阿萝一起在灶台边忙碌的那点烟火气了。 他抬眼看向阿萝,那张带着期盼的小脸让他心软了一瞬,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样吧,晚饭……我尽量赶回来做,午饭,只能委屈你自己对付一下了。” 阿萝脸上瞬间阴霾尽扫,绽放出明媚的笑颜,用力点头:“嗯,那我中午随便对付几口,晚上等你回来!”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转身走出巷子,走到巷口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阿萝站在门口,用力的对他挥了挥手,大声道:“林大哥,晚上见!” 这一刻,林宣莫名的想起了陈百户临行前的叮嘱。 在这里成个家,似乎也还不错? …… 一整个早上,林宣都在靖边司练功。 对于旗官来说,忙碌未必是好事,但是闲着一定不是好事。 旗官的晋升,是需要功劳的,而想要在靖边司立功,只能通过百户安排的任务。 吴百户的心腹们,总能捞到轻松又油水足的肥差。 而像林宣这样的“边缘人”,分到的不是苦累脏活,就是刀头舔血的险差。 两寨水源之争过后,吴百户虽然没有再为难林宣,但显然也没有当他是自己人。 简单的在街头解决了午饭,换上便服的林宣,来到了城内的书画一条街。 吴百户看着是个粗犷的武夫,实则颇具文人之风。 他的值房之内,挂满了各种字画。 林宣打算投其所好。 虽然他一直都很鄙视这种行为,但为了给黑袍人交差,也为了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他只能违背本心。 挑选了一间客流量还算不少的店铺,林宣刚刚走进店铺,便有一个富态的身影迎上来,笑着问道:“客官看点什么,字画还是古董,要不要小人帮您介绍介绍……” …… 一刻钟后,林宣从这间书画铺出来,手中多了一卷用素色锦缎仔细包裹的画轴。 林宣对字画鉴赏一窍不通,只能凭借价格判断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幅《山水图》,那画铺掌柜开价一百三十两银子,林宣讲价讲到一百两。 再贵一点的画,林宣有些心疼。 百两左右,既体现出了诚意,又不显得寒酸。 吴百户不缺好画,送什么东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回到靖边司,林宣径直来到吴百户值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属下林宣,求见百户大人。” “进来。” 吴百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林宣推门而入,吴百户正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份卷宗。 他抬头看了林宣一眼,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问道:“林小旗找本官何事?”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对待林宣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林宣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画轴,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没有立刻展开,笑着说道:“大人,属下昨日偶然得了一幅画,是一位朋友所赠,属下是个粗人,对这等风雅之物实在是一窍不通,此画放在属下这里,实在是糟蹋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说道:“大人您博学雅好,是真正懂画、爱画之人,这画只有在大人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属下斗胆借献佛,将此画送给大人,还请大人收下。” “哦?” 吴百户只是扫了那画轴一眼,目光落在林宣身上,闪过一丝诧异。 思州靖边司上下,皆知他爱画,平日送画者不少,但此画从这向来耿直、甚至有些木讷的林宣手中拿出来,着实出乎意料。 看来,上次的事情,不是意外。 这位林小旗,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生死之间,果然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林宣能有这种觉悟,他很欣慰。 吴百户打开画轴,静静的欣赏着这幅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颔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不少,对林宣道:“你有心了,这份心意,本官领了。” 林宣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官场之上,收礼代表的是认可和默许。 只要吴百户收下了这幅画,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目的已经达到,林宣抱拳道:“不打扰大人赏画,属下先告退了。” 吴百户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林宣躬身退出,顺手带上房门。 待林宣的脚步声远去,吴百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山水图》上,笑了笑,说道:“朋友……,呵呵,这幅画,翠竹轩最少怕是要卖一百两,他倒也舍得。” 吴百户的视线没有在此画上停留多久,随意地将画轴卷起,抬手抛在了书案角落堆积的卷宗之上。 这幅画笔力尚可,意境平平,市价最多八十两。 但重要的不是这幅画,而是林宣的态度。 他要的,也正是林宣的态度。 吴百户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满意道:“是个懂事的,懂事好啊,值得进一步栽培看看……” (本章完) 第23章 肥差 第23章 肥差 下衙之后,林宣和张虎陈豹一起回家。 他们两个是来蹭饭的。 自从尝过林宣的手艺,两人便成了他这小院的常客。 林宣对此并不排斥,他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这份饭桌上的热闹喧嚣,是他难得的慰藉。 在阿萝的帮助下,半个时辰后,饭菜上桌,香气四溢。 张虎已经等不及了,飞快的扒拉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停下筷子看向林宣:“对了林老弟,你今天去吴百户值房干什么了?” 林宣并没有隐瞒,说道:“送礼。” “什么!” 张虎闻言,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林宣,“送、送礼?你给姓吴的送礼?” 陈豹也诧异的看了林宣一眼,这不像是林宣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林宣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依旧平淡,解释道:“我们终究还是要在靖边司做事的,现在的靖边司,吴百户只手遮天,缓和一下和他的关系,对我们没有坏处。” 张虎脸上的惊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看着林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这时,一直安静吃饭的阿萝放下了筷子,她看看林宣,又看看张虎,轻声道:“张大哥,我觉得林大哥做得没错,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不和百户大人打好关系,万一他下次再派你们执行危险的任务怎么办……” 张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前段时间,他和陈豹,被吴百户折磨的够呛。 要不是林宣,恐怕他们早就辞职了。 他能够理解林宣的改变。 毕竟,上次他被派去调解两寨纠纷,是实实在在冒着生命危险。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看向林宣,问道:“你说,我和陈豹,要不要也给吴百户送点东西?”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在吴百户眼里,我们三个是一起的,我送了,就相当于你们也送了……” 以张虎和陈豹那微薄的俸禄,贵重的东西送不起,太轻贱的又没有意义。 更何况,这几天,吴百户已经不再针对他们了。 他们不是林宣,背后没有咄咄逼人的南诏密谍,也不需要探听机密情报,安安稳稳的做他们的小旗官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林宣刚刚来到靖边司,就受到了吴百户的召见。 在吴百户值房门口,林宣看到了一人。 此人五短身材,威风的旗官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到林宣时,那男人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林宣很快就搜寻到了有关此人的记忆。 黄岳,曾经是林宣手下的靖边卫,因为强收小商贩的保护费,而被林宣惩罚,后来被吴百户调离林宣手下。 几天之前,黄岳成功突破镇岳功第二层,晋入八品。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晋升旗官了。 在靖边司,八品武者,只是有了成为旗官的资格。 想要正式成为旗官,还要攒功劳,熬资历。 靖边司之内,拥有八品实力,但依旧是普通靖边卫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看来传言不假,黄岳这么快晋升,定然是给了吴百户不小的好处。 不知过了多久,值房之内传来吴百户的声音:“进来。” 两人走进值房,同时拱手:“参见百户大人。” 吴百户端坐桌案之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开口道:“都来了,坐吧。” 林宣和黄岳依言在两侧的椅子上坐下,吴百户抿了口茶,说道:“这么早叫你们过来,是有件差事交给你们二人去办。” 黄岳迫不及待的起身,躬身说道:“一切听从百户大人吩咐!” 林宣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 吴百户放下茶杯,说道:“隆昌记商号,有一批药材,要运往定州,路途虽不算太远,但近来边境不太平,时有山贼匪盗劫掠,商号管事求到了本官这里,希望靖边司能派得力人手沿途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着两人,开口道:“这趟走的是官道,商队护卫也有些底子,靖边司的人主要是起个震慑作用,寻常毛贼见了我靖边司旗号,自然不敢妄动,林宣你办事稳重,黄岳也是新晋的旗官,正需要历练,这趟差,就交给你们二人负责了。” 黄岳脸上露出喜色。 这哪里是“历练”,分明是吴百户塞给他的肥差! 护送商队,尤其是这种走官道、本身护卫力量也不弱的商队,风险极低,报酬极高。 按照靖边司不成文的规矩,商队私下给护送的旗官“辛苦费”是心照不宣的事,而且数额绝对可观。 以往这种肥差,都是吴百户亲信才能领到的任务。 自己那五百两银子,没有白送!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是吴百户一手提拔上来的,林宣什么身份,也能得到这样的肥差? 压下心中的疑惑,他立刻抱拳道:“属下遵命!” 林宣也起身抱拳:“属下领命。” 吴百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商队今日午时在东城门外汇合出发,你们现在就去和隆昌记的管事接洽一下,具体细节,管事会与你们详谈。”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办差。” “是!” 两人齐声应道,躬身退出了值房。 走出值房之后,黄岳瞥了林宣一眼,冷哼一声,径直朝外走去。 林宣没有理会黄岳,吴百户能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说明他昨天的礼没有白送。 护送商队,并不在靖边司的职责之内。 吴百户此举,属于公器私用。 想来被护送的商队,少不了给他的好处。 但没人会细查这种事情,严格来说,维护思州营商环境,也属于地方维稳,上面也挑不出什么不是,默许了这种灰色交易的存在。 在靖边司,这是所有人都羡慕的肥差。 张虎和陈豹更是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同样是押送货物,他们翻山越岭,累死累活好几天,一文钱额外的报酬都没有。 林宣的任务,轻松的过分,走的是官道,一趟的报酬,抵得上他们三个月俸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护送商队的任务,的确轻松的超乎想象。 此行是昨天午时出发的,今天午时之前,林宣已经回到了靖边司。 一路之上,他只需要穿着旗官的制服,坐在马车前面,嗑嗑瓜子,看看武道典籍,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在西南,那些大的土司,可能不怎么将靖边司放在眼里。 但对于那些山贼土匪来说,哪怕是一个小旗官,也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任务结束之后,那商队的管事,不仅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还强行给两人的怀里塞了一锭银子。 旗官的俸禄是三两每月,那锭银子足足有十两。 和上次调解两寨冲突的任务相比,林宣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肥差”。 不过,林宣心中十分清楚。 这趟肥差,不过是吴百户的一点小小回礼。 靖边司有十位旗官,如今都已归顺在吴百户手下。 想要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他的绝对心腹,接触到靖边司核心机密,仅凭这些可还不够。 靖边司,吴百户值房之内。 吴百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任务完成的不错,你们辛苦了。” 黄岳殷勤的说道:“多谢百户大人栽培!” 吴百户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这一路辛苦了,放你们半天假,回去歇息吧。” 黄岳揣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内心喜不自胜,躬身道:“属下告退!” 黄岳离开之后,吴百户见林宣还站在原地,不禁问道:“林小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宣从怀里取出那十两银子,放在桌案之上,抱拳道:“回大人,这是此次任务,隆昌记管事给的酬劳,没有大人的提携眷顾,如此美差,断然落不到属下头上,属下寸功未立,受之有愧,此银还请大人定夺分配。” 吴百户的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在那锭银子上。 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牢牢锁定了林宣,眼中有奇异的光芒亮起。 这光芒里,有惊讶,有玩味,更有一种发现了璞玉般的灼热。 他手底下的旗官,虽说少有像黄岳这般不懂事,揣着银子直接离开的,但也从来没有像林宣这般懂事的。 以往他们从差事中所获酬劳,多则孝敬他五成,少则两成,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规矩。 交出全部酬劳,让自己分配的,林宣是第一个。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看向林宣的目光,越来越满意。 陈峰走后,林宣不仅开窍了,而且开窍得如此彻底,比他预想的还要识时务,还要懂分寸。 五成孝敬,他觉得太少。 但这些事情,即便是面对心腹,他也不能说的太直白,否则便是跌了身份。 林宣的懂事,很得他心。 思索片刻之后,吴百户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宣,淡淡开口:“你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过几日,还有几个护送商队的差事,也都一并交给你了……” 林宣抱拳道:“为大人分忧,乃属下分内之事,只是,属下一人力有不逮,怕耽搁了大人的差事,张虎和陈豹两位旗官,乃属下至交好友,他们也想为大人办差……” 吴百户点了点头,随意的说道:“你办事,我放心,这几趟差事,既交给了你,人手如何调用,你自己看着办……” (本章完) 第24章 取信 第24章 取信 从吴百户的值房出来,林宣怀中十两的银锭,变成了几块碎银,大概有三两左右。 这趟任务的酬劳,吴百户从中拿走了七成。 还不算商号事先对他的孝敬。 在这趟任务中,林宣所获得的报酬,看似远不如黄岳。 但他所着眼的,从来就不是这一趟任务。 林宣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这张纸上,有着未来一个月内,十三个需要护送的商队信息,包括运送时间、路线,货物种类,护卫力量…… 于此同时,黄岳的值房内。 他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这样的肥差,再多来几次,岂不是很快就能回本? 林宣啊林宣,等老子成了吴百户的心腹,有你好受的…… …… 午时。 林宣的小院之内。 张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道:“什么,你是说,以后护送商队的任务,都是我们的?” 护送商队是靖边司人人眼红的肥差,运气好的话,一趟就能赚几个月的俸禄。 陈百户刚正不阿,从来不接这种私活,他们自然也无从经手。 陈百户走后,吴百户处处打压他们,这种好事更是连边都摸不着。 他做梦也想不到,吴百户竟然会将这一大肥差,全权交给林宣负责。 林宣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吴百户让我自己调用人手,你们想干的话,可以随便接,不过,事成之后,商队给你们的酬劳,只能留下三成,七成交给吴百户。” 十两银子的酬劳,吴百户给他留了三两,说明这是他认可的分成比例。 “干,傻子才不干,别说三成,留一成也干!” 张虎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林宣,发自内心的开口:“林老弟……不,以后你就是我哥,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陈豹眉头微蹙,显出几分忧虑,道:“以前这些肥差,都是另外几位旗官干的,吴百户虽然将这差事交给了你,但是最好还是给他们留几件,否则恐怕会招人记恨……” 林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张虎长长的舒了口气,本来以为陈百户走了,他们在靖边司的日子会很难过,直到现在,他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碰巧阿萝拎着菜篮从外面走进来,张虎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不由分说扔在阿萝挎着的竹篮里,说道:“阿萝妹子,今天我请客,多买一些酒肉,晚上做几道好菜庆祝庆祝……” 阿萝笑着说道:“好啊,难得张大哥大方一回,我可不客气了……” 说罢,她拎着竹篮,哼着小曲,脚步轻快的走了。 张虎看着阿萝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对林宣努了努嘴,问道:“哎,你跟阿萝妹子怎么样了?” 林宣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没怎么样。” 张虎有些着急,说道:“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阿萝妹子的胃,已经被你牢牢抓住了,你再加把劲,主动一些,这件事不就成了吗,多好的姑娘啊……” 对于张虎的撮合,林宣已经免疫。 现在的他,身边危机四伏,每日如履薄冰,还不配拥有这些。 儿女情长,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 夜。 晚饭过后,酒足饭饱的张虎和陈豹勾肩搭背,醉醺醺的走了。 阿萝收拾完满桌的杯盘狼藉,与林宣告别后,也回到了隔壁小院。 林宣关上院门,来到浴室,小心翼翼的取出黑袍人上次带来的那两瓶淬骨液,拔开瓶塞,将翠绿色的液体倒入水中。 浴桶中的清水,立刻被染成浅绿色。 据那黑袍人所说,只需十瓶淬骨液,就能让刚入八品的武者,直达八品巅峰。 算上这两瓶,林宣就使用三瓶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弄到几瓶。 虽然以他的修炼速度,一年之内,也能修行到八品巅峰,但他踏入武道之路,本来就比别人更晚,自然不能放过任何追赶的机会。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宣从浴桶中出来。 桶中的液体,已经从一开始的浅绿变的清澈见底。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默默感受着体内增强的气力,筋骨似乎也强韧了几分。 当他推开正屋的门,看到那道坐在桌旁的黑影时,心中已无太多波澜。 他只是有些不解。 这位南诏的高级密谍,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吗,三天两头的来他这里干什么…… 当然,这句话,林宣只敢在心里吐槽。 他默不作声的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走到黑袍人面前,说道:“大人,这是一个月内,请求靖边司护送的商队信息……” 一只被漆黑丝质手套包裹的手,从宽大的黑袍下探出来,随手接过这张纸。 黑袍人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将其放在桌上,再无动作。 林宣的心猛地一沉,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黑袍人喜怒无常,他的这种反应,难道是对这些情报不满意,觉得自己在糊弄他? 不等黑袍人开口,他立刻解释道:“大人,属下这几日竭尽全力,方才在吴百户处赢得一丝信任,以属下目前所处的位置,这已经是能接触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黑袍人兜帽下的阴影微微晃动,传出一道略有安抚的声音:“放心,你的努力,我看得到,这几日,你的表现很好,态度值得嘉奖。” 林宣几乎可以笃定,这黑袍人在靖边司还有别的眼线。 上次在天牢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的心中也浮现出一丝怪异。 面对这黑袍人,让他有一种面对前女友的感觉。 诸如“我不要礼物,只想要你一个态度的话”,前女友也和他说过不少次。 抛开这些纷杂的思绪,看着记录着那几支商队信息的纸,林宣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 靖边司知晓这些货物运送时间、路线的,除了吴百户,就是林宣了。 一旦货物出了什么事情,吴百户第一个怀疑的恐怕就是他。 玄光甲被抢事件才过去多久,如果他负责的任务再接连出问题,恐怕就连张虎都得怀疑他了。 “呵,你未免太看轻你自己了。”黑袍人似乎能看穿他所想,缓缓站起身,道:“区区几车货物,可没有你对我们重要,放心,我们不会对这些商队动手的……” 林宣暂时放下了心,但对黑袍人的话,却也只是听听而已。 无非是他需要自己留在靖边司,继续搜集更加重要的情报。 一旦情报的价值超过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价值,恐怕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弃子。 就像上次一样。 林宣心中暗叹口气,他两世为人,这黑袍人的难缠程度,当属第一。 不仅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就连他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难道,这是因为那噬心蛊的原因? 这些天,林宣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解蛊之法。 可惜目前为止,他还毫无头绪。 这时,那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虽有密谍之名,但却缺了密谍安身立命的手段……” 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之下,一道目光落在林宣脸上,黑袍人沉声道:“从今晚开始,我每晚都会过来,教你一些密谍该有的本事,今夜,就从易容开始吧……” 【ps:求一下大家手里的月票,起点现在的规则,新书期的月票比上架后更加重要,没有月票的,麻烦大家动动小手,在评论区发个签到帖什么的,评论对新书榜也有加成,感谢大家了!】 (本章完) 第25章 《万相真解》 第25章 《万相真解》 夜已深。 房间之内,林宣端正的坐在桌前。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粉末以及膏状物体。 黑袍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他带来的。 黑袍人站在他身后,命令道:“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 林宣老实的闭上双眼。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这才脱下了那对黑色丝质手套,露出一双修长纤细,洁白无瑕的手掌。 她用指尖蘸取了一些瓶罐中的粉末,轻轻涂抹在林宣的脸颊、额头、下颌。 黑袍人的动作异常娴熟,指尖或点、或抹、或揉,如同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林宣只感受到一种滑腻而微凉的触感,他很想睁开眼睛,但想到黑袍人的狠辣,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这种想法。 深夜的房间之内,只有林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黑袍人手指在他皮肤上移动时细微的摩擦声。 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黑袍人的动作终于停下。 又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响起:“睁眼。” 林宣睁开眼睛,原本放在桌角的铜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镜面上,表情骤然僵住。 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秀挺,唇若点朱,肌肤细腻白皙,透着一层朦胧的光泽,几缕柔顺的发丝垂落鬓边,更添几分弱柳扶风的楚楚之姿。 镜中人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却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丝丝勾魂摄魄的媚意。 林宣浑身一个激灵,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镜子里美人的表情,也像是见了鬼。 林宣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暗暗吞了口唾沫。 那美人眉眼轮廓间,依稀还能找到一丝自己的影子,但整个人的外貌、气质、乃至骨相,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袍人扔给林宣一个小册子,淡淡道:“易容之术,是密谍安身立命之本,你平日多加练习,等你什么时候能易容到这种程度,就可以出师了……” 看着镜中的美人,林宣心中满是震撼。 经过黑袍人易容之后,别说是不熟悉的人了,就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林宣双手抱拳,沉声道:“是。”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和这张绝美的脸格格不入。 黑袍人眉头微蹙,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张嘴。” 林宣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 黑袍人一抬手,林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进了他的嘴里。 那东西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滑入喉中。 几乎在咽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喉间升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羽毛在他喉咙轻轻搔动,林宣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咳……” 这一声轻咳,让林宣的身体再次僵住。 这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完完全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震惊地看向黑袍人,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依旧是那娇媚的女声:“大人,这,这是……” 黑袍人双臂环抱胸前,像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作品,淡淡道:“此乃‘幻音丸’,服用之后,可改变声音,药效约两个时辰……” 黑袍人放下双臂,说道:“今夜就到此为止吧,这些东西留给你,记得多加练习……” 林宣抱拳道:“是。” 目送黑袍人的身影消失,林宣看着镜中的‘美人’,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黑袍人,显然是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密谍来培养。 他与南诏,捆绑的越来越深了。 而随着他越陷越深,日后想要脱身,也会更加困难。 暂时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林宣缓缓翻开那黑袍人扔给他的小册子。 不论其他,这易容术是着实厉害。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本事,总没坏处。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林宣发现,南诏的易容之术,并不完全是高超的化妆之术,或者说,化妆术只是基础。 这册子上,还提及了一种名为《万相真解》的武学功法。 此功法不具备攻击和防御的能力,但却能精准的控制自身的骨骼,肌肉,皮肤等身体组织,将《万相真解》练至大成,可以在瞬间改变体型面貌,乃是易容术的最高境界。 林宣对这门功法颇为意动。 《万相真解》并非主修功法,属于辅助功法一类,和武者的主修功法并不冲突。 倘若他能练成此功,到时候,只要解除体内的噬心蛊,就能改头换面,开启新的人生,再也不用受南诏的逼迫与威胁。 只可惜,这册子只是对《万相真解》有所提及,其后的内容,似乎是被人有意撕掉了。 接下来的几日,黑袍人每晚都会过来。 在他的指点之下,林宣的易容术突飞猛进,虽然没有黑袍人化的美人漂亮,但穿上女装,遮掩喉结后,也足以以假乱真了。 黑袍人双手环抱,满意的看着他,点头道:“不错,在易容一道上,你是有几分天赋的。” 林宣没有回应什么,所谓的天赋,不过是他这几天,将所有的心思都在了这上面而已。 见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林宣试探问道:“大人,这册子上说的《万相真解》,是不是真的,世上当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 黑袍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当然是真的,《万相真解》是易容的至高功法,只不过,修行此功法的要求太过苛刻,需要远比肉身强大的精神力……” 他看着林宣,话音截然而止。 《万相真解》的本质,就是用强大的精神力控制肉体,需要精神力的境界,显著强于肉体,而武者的肉身和精神力,是随着修为的提升,同步增长的。 因此,即便是高境武者,也无法修行《万相真解》。 他们的精神力固然强大,可他们的肉身更强,精神力无法撼动筋肉骨骼。 反倒是林宣这种实力低微,天生精神力异常强大的,极其适合修行此功法。 他的肉身太弱,精神力又远超当前境界,移筋易骨,易容塑形,不费吹灰之力。 只不过,《万相真解》是密谍司至高机密,唯有天赋足够,且对南诏忠心耿耿的密谍,才会被传授此功法。 林宣虽天赋足够,可他的忠心,还有待考证。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挥手道:“用心练习我教你的技法便可,不该问的别问,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 黑袍人显然不太愿意告诉他,林宣也没有追问。 想必这门功法,南诏不会轻易的传授给他。 接下来的日子,林宣继续练习基础的易容之术。 他尝试了更多的类型,将自己装扮成枯瘦老翁,富态商贾,文弱书生,落魄乞丐等。 这些人,街道上随处可见,也最容易被人忽视。 不过,据黑袍人所说,每个人适合的易容方向不同,他的骨相气质,最适合女子装扮,短期只需要在女妆上多下功夫…… 今日恰逢休沐,正好黑袍人给的易容用品用完了,林宣决定出去采购一些。 那些瓶瓶罐罐中装着的,其实就是特殊调配过的胭脂水粉,原材料街上的胭脂铺中就能买到。 但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单身狗一条,出现在胭脂铺中,未免有些惹眼。 林宣思忖片刻,转身步入内室。 不多时,思州城某条繁华的街道之上。 一名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的女子走在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穿着素雅襦裙,发髻简单,却难掩其美貌姿容。 “嗬,好俊俏的小娘子!” “啧啧,这姑娘生的水灵,比东街那卖糕点的美人也不差!” “不知是哪家闺秀,可曾许了人家……” 在路人的议论声中,那美人步履从容,径直走进了街边的一间名为“凝香斋”的胭脂铺。 铺内香气馥郁,一位伶俐的少女看到有客人进来,立刻迎上前,笑容可掬:“这位小姐,您想买点什么,我们店里刚刚到了一批上等的胭脂……” 女子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流转,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婉转:“我先随便看看。” “好的,您慢慢看,有需要随时唤我。”少女应了一声,退到一旁,还不由的多看了眼前的美人几眼,这么漂亮的美人,平日里可不多见。 女子微微颔首,走到一处柜台旁,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店铺内还有几位挑选脂粉的女客,闻声抬眼望来,看到那名女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艳,随即又低下头去,与同伴或窃窃私语,或暗自比较。 林宣看着胭脂铺铜镜中映出的面孔,这一路,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他练习易容术后的第一次实践,应该算是成功了…… (本章完) 第26章 礼物 第26章 礼物 走出凝香斋,林宣的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装满了胭脂水粉,钿唇脂之类的化妆用品。 这些东西,足足了他近五十两银子。 虽说他可以买更便宜的,但这些东西,关键时刻可能起到保命的效果,倒也没有必要节省。 林宣刚走下店铺台阶,准备汇入街上的人流,迎面却走来一人。 那是一名女子,她容颜姣好,身材玲珑有致,似乎也是来凝香斋买东西的。 林宣的目光在这女子的身上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 田青鸾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一位女子从凝香斋走出来。 她的眼中起初闪过一丝惊艳,和那女子错身而过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看着那名女子,疑惑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看着她,面露迷茫,摇头道:“姑娘怕是认错了,小女子初来思州不久,不曾见过姑娘。” 田青鸾面露疑惑,眼前的这张脸确实陌生,但又让她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 然而对方否认得干脆,她也不好再追问,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道:“抱歉,是我认错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入街道的人流中。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田青鸾才回过头,心中那一丝熟悉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这时,一位娇俏的少女已经迎出了店铺,亲密的挽上了田青鸾的手臂,笑着说道:“青鸾姐姐,您可许久没有来凝香斋了,店里最近才上新了一批好的胭脂,掌柜的特意吩咐,每样都给您留了一种……” 某处街角,林宣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好险。 刚才险些被田青鸾认了出来,看来,他的易容之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正打算回家继续练习时,林宣眉梢一挑,余光瞥了身后一眼,再次迈出脚步。 只是他去的,并不是家的方向。 穿过几条人少的小巷之后,林宣最终走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死胡同。 当他再次转身时,三个敞胸露怀的汉子堵在了巷口,一脸淫笑的看着他。 “嘿嘿,小娘子,别急着走啊!”为首的刀疤脸搓着手,一步步逼近,“拎着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要不要哥哥们帮你分担分担?” “就是就是,一个人多寂寞,不如陪哥几个乐呵乐呵?” “啧啧,这脸蛋儿,真水灵……” “就是胸平了点……” “凑合凑合也行……” 一个精瘦的泼皮,已经淫笑着走到了林宣的面前,伸手摸向他的脸,道:“来,让哥哥香一个……”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淫笑就变成了痛苦,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惨叫道:“痛痛痛,快放手!” 林宣松开手,那泼皮的手腕已经变的紫青,他抱着手腕,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哀嚎道:“我,我的手断了!” 刀疤脸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走上前,想要将手搭在林宣的肩膀上,笑道:“三狗,你他娘的昨晚把力气全都用到女人身上了吧,连这么个小娘子都搞不定,真给老子丢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不等那刀疤脸的手搭上来,林宣的拳头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狠狠砸在刀疤脸那张还挂着淫笑的脸上。 “砰!”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刀疤脸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整个人就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又软软滑落,满脸是血,生死不知。 另外两人见此,吓的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小娘子,一拳就把刀哥打飞了! 林宣看向唯一还站着的那名泼皮,那泼皮见此,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挡在身前胡乱的挥舞,颤声道:“你,你别过来啊!” 林宣缓缓的向他走去。 那泼皮一咬牙,眼中浮现出一丝狠色,匕首猛然的刺向林宣的腹部。 林宣轻轻抬手,随意的握住了匕首锋利的刀刃。 同时,他的右膝猛然提起,狠狠撞在对方的腹部! 那泼皮眼珠暴突,胆汁混合着鲜血从口中喷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宣扔掉匕首,他的手掌毫发无损,那匕首却已微微卷刃。 精瘦泼皮早已吓破了胆,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想跑。 林宣脚尖一勾,挑起地上半块青砖,凌空一脚抽射! 青砖化作残影,精准地砸在那泼皮的背上! “噗!” 那泼皮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短短几个呼吸间,三个凶神恶煞的泼皮,如同破麻袋般躺倒在肮脏的巷子里。 林宣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三人身旁,从他们腰间取下鼓鼓囊囊的钱袋,抬手掂了掂,放在了那布包之中。 随后,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和发髻,脸上重新露出温婉无害的表情,步履从容地汇入了外面喧闹的人流…… …… 林宣的小院中。 阿萝正蹲在院中水井旁洗菜,回头看了眼林宣,问道:“林大哥,今天不是休沐吗,你早上做什么去了,我来找你你都不在家……” “早上出去办了些事情。”林宣没有详细解释,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阿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问你今天想吃什么,你不在,我就自己拿主意了。” 林宣想起一事,忽然问道:“你平时都在什么地方卖糕点?” 阿萝道:“东街那边啊,怎么了?” “东街?” 林宣想了想,说道:“东街离家很远,你怎么会想着去那边摆摊?” 阿萝拢了拢额头的几丝乱发,说道:“东街的集市最大最热闹,那里生意也最好,所以我就去那边摆摊了……” 想起今天的经历,林宣道:“思州城内的治安不算太好,你一个姑娘家,长的又这么漂亮,很容易遇到危险,还是找个离家近的地方比较好。” 阿萝脸颊微红,羞涩的低下头,小声道:“人家也没有很漂亮啦……” 阿萝对自己的美貌,显然缺乏正确的认知。 林宣今天已经亲身体会过,‘美貌’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他没有再说什么,打算明天去她摆摊的地方坐坐。 思州的那些大小土司,或许不将靖边司放在眼里,但以旗官的身份,震慑那些地痞流氓,泼皮恶霸,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起一事,林宣走进房间,片刻后又走出来,将一个精美小巧,雕工精细的檀木盒子递给阿萝,说道:“这是上次护送商队,别人送的礼物,我用不上,你拿着吧。” 阿萝诧异道:“这是什么啊?” 林宣道:“一盒胭脂。” 阿萝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之后,笑嘻嘻的说道:“谢谢林大哥,这还是别人第一次送我胭脂呢……” 余光看到张虎出现在院门口,林宣随口说道:“那支商队,做的就是胭脂水粉的生意……” 为免她误会,林宣只好这么说。 事实是,他今天在凝香阁试妆的时候,觉得这款胭脂非常适合阿萝,于是顺手买了下来。 她不仅每天买菜帮厨,就连刷碗洗锅的脏活都主动承担了,林宣想送她点小小的礼物,表示感谢。 这些天,黑袍人每天晚上都会过来。 虽然他对林宣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每次面对他时,林宣心中还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而这种压力,在和阿萝相处时,会得到很好的释放。 即便每天和她相处的时间很短,却也意义非凡。 张虎走到两人身旁,瞥了一眼阿萝手中的小盒子,诧异道:“这不是凝香斋刚刚推出的‘凝玉脂’吗,这么一小盒,要六两银子呢,我老婆为了它,缠了我好几天,阿萝妹子,看来你卖糕点也不少赚啊,都用得起这等胭脂了……” 阿萝收起胭脂,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买不起,是林大哥送我的。” 张虎眉梢一挑,诧异的看向林宣,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难怪,六两银子对你林大哥可不算什么,他现在是吴百户眼前的红人,靖边司不知道多少人赶着巴结他,也不知道日后哪位姑娘有福气嫁给他……” (本章完) 第27章 山雨欲来 第27章 山雨欲来 靖边司。 林宣刚刚走进靖边司大门,两侧的值房内,就有不少人走出来,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林小旗,这是家里亲戚送的茶叶,你带回去尝尝。” “林老弟晚上有没有空,兄弟在醉香楼设宴,你一定要赏脸啊!” “林小旗,一点儿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 往日在外人面前或严肃或倨傲的旗官们,此刻脸上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如同众星捧月般将林宣围在中间。 要说如今靖边司最炙手可热的人,非林宣林小旗莫属。 本以为陈百户离开之后,他的日子不会好过,没想到,陈百户被调离,作为陈百户曾经心腹的他,在吴百户手下混的更加风生水起。 吴百户甚至将护送商队的大肥差,全权交给林宣管理。 对此,靖边司内传言四起,有人说,是林宣给吴百户贿赂了重金。 也有人说,是吴百户看中了林宣,想要林宣做他的乘龙快婿。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谁和林宣走的近,谁就能得到护送商队的肥差。 因此,这些日子,靖边司的旗官们,都在努力的交好林宣。 而这位林小旗,并不像吴百户一样,只将这一肥差交给心腹去做。 靖边司许多和他交情不深的旗官,也得到了商队护送的资格。 除了原先包揽这件差事的吴百户心腹,因为外差报酬锐减,对林宣的安排有些微词,其他旗官,对他则只有信服和感激。 还有一人,心中除了满满的嫉妒之外,还有不解。 黄岳坐在自己的值房里,透过敞开的门缝,死死盯着外面被众人簇拥、风光无限的林宣,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护送隆昌记的任务之后,吴百户就将这一大肥差,全权交给了林宣? 那一趟,明明他也去了! 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如林宣了? 这些天,别人或多或少的都捞到了一趟肥差,就他没有,要说这不是林宣故意的,打死他都不信! “该死的!” 黄岳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他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才坐上了旗官的位置,每个月三两银子的俸禄,什么时候才能回本,林宣不给他安排肥差,他就自己想办法搞钱! 百户值房内。 檀香袅袅,吴百户正悠闲地品着香茗,一道身影在他身旁小声絮叨。 “大人,那林宣近来行事,未免太过张扬了。” “大人器重信任他,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他却从旗官的报酬里抽成,我们每趟差事得到的报酬,他要抽七成,这也太贪心了……” 说话的是吴百户的一名心腹,谈起林宣,他的语气十分不满。 吴百户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淡淡道:“这差事是本官交给他的,他办的让本官也很满意,怎么,你有意见?” 所谓的七成抽成,全都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但凡他们有林宣一半的懂事,这件差事,早就交给他们去办了。 吴百户显然是在表明态度,那心腹身体一颤,连连道:“没有没有,属下没有!” 他偏头看了外面一眼,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那林宣到底凭什么,竟能得到吴百户如此垂青? …… 午时,东街集市。 黄岳穿着旗官制服,背着手走在街上,路过的百姓看到他,远远的就会躲避开。 他走到一处面摊前,冷冷道:“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 经营面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妇,那中年人看到黄岳,赔笑着脸迎上来,双手捧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包,说道:“大人,这是三百文,早就准备好了。” 黄岳伸手接过纸包,随意的掂了掂,说道:“以后的例钱涨了,每月五百文,明天再准备两百文!” 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后面露苦色,为难道:“大人,这……” 黄岳眉梢一挑,冷冷道:“怎么,你有意见?” 中年人身体颤了颤,立刻道:“没,没有,没有意见,小人明天会再准备两百文……” 他们夫妻每日起早贪黑,全月无休,每个月的利润,也不过二两银子出头,勉强维持温饱。 被靖边司的人勒索三百文,已是不小的负担,但咬咬牙,日子也还过得去。 可这位大人上任不过一个月,月例就从三百文涨到了五百文,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了。 虽然他也很心疼,可若是得罪了这位靖边司的大人,他们夫妻这小摊肯定开不下去了,为了生存,只能任由他勒索。 黄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向下一个摊位。 林宣断了他护送商队的财路,他只能从这里找补回来。 向负责辖区的小贩收取例钱,是旗官之间默认的规矩,也是黄岳费力成为旗官的原因之一。 又告知几个摊贩,以后的例钱增加之后,黄岳继续走向下一个小摊。 这是一个糕点摊,老板娘长得很漂亮,但是却不怎么懂事。 黄岳已经多次暗示,只要她愿意献身,每个月的例钱就可以免去,但她却没有答应。 看到黄岳,那女子从摊位后走出来,双手递上一个纸包,说道:“大人,这是这个月的例钱。” 黄岳伸手接过的时候,想要顺手摸一摸她的小手。 那美貌女子似乎早有防备,手腕灵巧一缩,轻巧避开。 本来就心情不好,见她如此不识趣,黄岳脸色沉下来,眼神阴鸷,说道:“不识好歹,从这个月开始,你的例钱涨到一两,今天之前补齐,要不然……” “不然怎样?” 阿萝还没开口,黄岳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黄岳转过头,看着向他走来的林宣,张虎和陈豹三人,脸色猛然一变,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紧张道:“这是我的辖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张虎怒视着黄岳,道:“你在你的辖区收黑钱,我们管不着,想欺负我们阿萝妹子,先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虽然这是在自己的辖区,但对方有三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黄岳只是瞪了林宣等人一眼,终究没敢再放狠话,灰溜溜的快步离开。 张虎走到阿萝面前,不满道:“不是第一天就告诉你了,遇到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们,姓黄的收你例钱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阿萝低下头,手指不安的捏着衣角,小声说道:“我,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大家都交,我也交就是了……” 张虎双手叉腰,说道:“没什么麻烦的,有我们在,姓黄的不敢欺负你!” 阿萝抬起头,微笑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张大哥……” 随后,她又看向三人,问道:“对了,张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张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还不是你林大哥放心不下你,就和我们两个一起来看看……” 阿萝面露感动之色,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林宣,柔声道:“谢谢林大哥……” 张虎转头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变的凶狠,恶狠狠的说道:“阿萝是我们妹子,以后谁敢欺负她,老子扒了他的皮!” 周围的店铺和街道上,有不少人立刻低下了头。 面对这么漂亮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得动点心思? 没想到,这位阿萝姑娘的身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靠山。 听到那位旗官大人这么说,他们纷纷绝了心中的某些想法。 阿萝今天的糕点已经快卖完了,林宣和张虎帮她收拾了摊位,然后一起回家。 路上,张虎对林宣说道:“林老弟,你能不能和吴百户说说,把东街这片辖区划给你,我们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黄岳……”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我试试吧。” 阿萝跟在他们的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虎摆了摆手,说道:“阿萝妹子这么说就见外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们……” 阿萝笑盈盈的说道:“我知道了……” 送阿萝回家之后,林宣三人一起回靖边司。 林宣打算和吴百户提一下换辖区的事情,正如张虎所说,东街名义上是黄岳的辖区,他们直接插手东街的事情,不符合靖边司的规矩。 适时向上司提一些小小的请求,更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不过,刚刚踏入靖边司,林宣三人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院内鸦雀无声,所有的靖边卫,包括旗官在内,都笔直的站在院中,列队肃立。 在人群正前方,林宣看到了周千户。 吴百户站在周千户身后,神情看着有些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千户的身旁,还伫立着两道身影。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随意的站在那里,便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女子身段窈窕,容貌绝丽,只是表情有些冷淡,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本章完) 第28章 空降 第28章 空降 靖边司院内,气氛凝重无比。 林宣三人见状,悄无声息的融入队列。 不久后,陆陆续续又有些人影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迅速的进入队列之中。 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周千户环视全场,缓缓开口:“今日召集你们,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那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说道:“这位是沈青崖沈大人,即日起,沈大人将担任思州靖边司百户,司内一应事务,由沈百户全权负责!” “哗——” 这一声犹如惊雷,在靖边司众人心中炸响,人群瞬间骚乱一片。 陈百户被调离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思州靖边司正百户的位置,非吴副百户莫属,纷纷对吴副百户归顺投诚。 没想到,接替陈百户位置的,居然是这位沈百户。 周千户刚刚说,司内一应事务,由沈百户全权负责,更是前所未有。 通常来说,地方靖边司常设两位百户,一位负责行动策划,一位负责情报搜集。 其中,负责行动的百户为正百户,他虽掌管靖边司最重要的人事调动,但情报和财政方面,却是由副百户负责的,这也是朝廷有意制造的一种制衡。 这位沈百户也不知道什么背景,刚到这里,竟然就将在思州靖边司经营十余年的吴副百户彻底架空了。 吴百户站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泰然,目光游离,神情恍惚。 众人回过神后,立刻抱拳,高声道:“参见沈大人!” 沈青崖神色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眼神看似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 林宣站在人群中,心中同样意外。 这些天,吴百户信心满满,仿佛升任正百户已是板上钉钉。 没想到,朝廷竟然空降了一位沈百户过来。 官场之事,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这时,周千户指向身旁那位气质清冷如霜、容貌绝丽的年轻女子,再次开口:“这位,是闻人月总旗,自今日起履职思州靖边司总旗,协助沈百户处理司务!” 众人再次抱拳,异口同声:“参见闻人总旗!” 一些老资格的旗官,心中已经在犯嘀咕。 一个总旗,竟然让周千户亲自介绍,看来,这位闻人总旗,背景也不简单。 闻人月面无表情,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 周千户看着众人,严声道:“沈百户与闻人总旗,皆出身不凡,能力卓绝,望尔等日后恪尽职守,听令行事,莫要有丝毫懈怠,若有违逆,军法处置!” “是!” 院中瞬间响起整齐的回应。 周千户对沈青崖和闻人月点了点头,客气道:“沈百户,闻人总旗,两位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向吴百户提。” 沈青崖微微抱拳,说道:“有劳周千户了。” 片刻后。 吴百户值房内。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周千户站在一副画卷前,负手而立,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吴百户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看向周千户,嘶哑着声音问道:“大人,您当初不是说,思州靖边司正百户之位,非我莫属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悲愤。 陈峰走了,他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够坐上这梦寐以求的位置,可到头来,竟还是空欢喜一场…… 周千户挥了挥衣袖,冷声道:“你问本官,本官问谁去,本官已经替你说过话了,但沈青崖是上面指定的人选,镇府使亲签的密信递到我手里,我能怎么办,原本还想让我那侄子在你手下当个总旗,没想到上面连总旗都定下了,让沈青崖全权接管思州靖边司,也是镇府使的意思……” 话音落下,他的脸上也露出浓浓的诧异,自言自语道:“沈家,闻人家……,这些京城的大人物,忽然来西南干什么?” 吴百户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周千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提醒和警告的意味:“沈家和闻人家都是清流一脉,清流一脉和首辅势如水火,你莫要得罪他们,安安稳稳做好你分内之事,或许还能落得个好结果……” 吴百户面露苦涩,喃喃道:“清流……” 周千户的话,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他心中残存的希望。 清流视首辅一党为奸党,自己作为首辅大人的门生故吏,这位新来的沈百户,岂能容他? 他早已秘密给京城去了信,希望上面能为自己争取一下正百户的位置,没想到,不仅升迁的希望落空,新来的上司,还是敌对一党的人。 从来到思州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副百户,如今十几年过去,思州靖边司正百户的位置,已经换了五人,他依旧是副百户。 他很清楚,想要升迁,能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上面有人。 首辅大人权倾朝野,但凡上面对他用点心,他也不至于在这个位置枯坐十余年。 一时间,浓烈的心灰意冷涌上心头,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心中只剩下无尽悲凉。 “呵,呵呵……” 吴百户喉咙里发出几声苦涩的低笑,他颓然地后退两步,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周千户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不再看失魂落魄的吴百户一眼,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便径直开门离去。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沈青崖看向吴百户,目光平静无波,淡淡道:“吴副百户,劳烦将司内人员名册、近期卷宗、档案,尽快整理好,送到本官值房。” 吴副百户的“副”字,他咬的略重一些。 吴百户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沙哑道:“是,沈百户。” 他整个人似乎泄了一口气,行尸走肉般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院内,靖边司众人看着吴百户这一副颓然的样子,心中同时涌现一个念头。 变天了! 思州靖边司的天,彻底变了。 吴百户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巴结这位新来的沈百户…… 林宣望着吴百户颓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庇护他的陈百户,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被调走了。 好不容易获得了吴百户的重用,上面又空降了一位沈百户,将吴百户彻底架空。 不仅之前的一切努力,尽数付诸东流,林宣自己的处境,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权力变局,而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本章完) 第29章 变天 第29章 变天 一整个下午,靖边司都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的短暂宁静。 吃晚饭的时候,林宣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阿萝,沉吟片刻,叮嘱道:“靖边司发生了些事情,这几天,你先别出去摆摊了。” 靖边司情况未定,还是不要再生事端。 他本来还想找吴百户,和黄岳换一下辖区,现在自然是不能开这个口了。 阿萝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向林宣,没有多问缘由,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听林大哥的。” 夜。 林宣正在房间内站桩修行,察觉到烛火忽然晃了晃。 他睁开眼睛,对坐在桌前的黑袍人抱了抱拳,道:“参见大人。” 黑袍人淡淡问道:“今日靖边司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宣点了点头,说道:“回大人,今日周千户来过靖边司,任命了新的百户,和一位总旗……,那位沈百户似乎来头不小,刚到靖边司,就接手了司内一应事务……” “沈青崖,闻人月……”黑袍人沉默片刻,语气中透出些许疑惑,喃喃道:“奇怪,沈家和闻人家的小辈,不在京城待着,来思州做什么?” 林宣目光动了动,开口问道:“大人,沈家和闻人家,很厉害吗?” 黑袍人没有隐瞒的意思,开口道:“这两家都是你们雍国京城的顶级家族,他们的势力遍布朝野,门生党羽不计其数,随随便便就能为家族的子弟在京畿要地安排不错的位置,没理由将他们派到偏远的西南,难道是为了磨练……” 林宣目中闪过一丝微光,不过并没有开口。 他在体制内待的时间虽短,可见的事情不少。 官场的升迁调动,不会没有理由。 一些背景深厚的大人物,反常的被派到某个小地方,往往不是为了磨练,更有可能是这个小地方,即将发生不算小的事情,让他们提前占个位置…… 虽然林宣这个当地人都不知道思州将要发生什么,但远在京城的大人物,消息可要比他们灵通的多,甚至于,即将发生的大事本身,就是他们促成的…… 黑袍人语气有些认真,对林宣道:“盯紧那两人的一举一动,他们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翌日,靖边司。 林宣踏入靖边司大门时,昨日的肃杀气氛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所有的旗官,都待在值房之内,唯有几名文书,不断的在靖边司的库房、账房、案牍库等地进出,将一份份卷宗、账目送到沈百户的值房。 吴百户的值房门上挂着一把锁,他今日干脆没有来靖边司。 林宣和张虎陈豹在值房坐了一小会儿,账房一位文书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公文,看到他们,微笑说道:“三位小旗,都在啊,正好有点事要找你们……” 他将手中的公文递给林宣,说道:“账房奉沈百户的命令,清查这一年来司内的账目,此前拨付你们三人的半年俸禄补偿,因为不符合司内规程,百户大人下令撤回,相关款项,还请你们三日内如数缴还司库……” “什么!” 张虎第一个忍不住叫出声来,猛然起身,脸涨得通红,“那是对冤枉我们的赔偿,凭什么……” 陈豹按住了张虎的手臂,拉着他重新坐下。 林宣接过公文,对那账房文书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今天之内,我们会将补偿还回去的。” 账房文书点了点头,说道:“烦请三位小旗快一些,沈百户那里,我们还要尽快复命。” 那文书离开之后,张虎愤怒的转过头去,怒骂道:“他娘的,发下来的银子,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陈豹叹了口气,说道:“沈百户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林宣站起身,说道:“我去账房,你们那份,我替你们出了。” 张虎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亲兄弟,明算账,我没带钱,你先帮我垫上,明天我再还你。” 林宣也没有再坚持,缓步走出值房。 来到账房门口,林宣发现被撤款的,不止他们。 两名吴百户的心腹旗官,以及他们手下的一些靖边卫,也在账房门口排队。 作为吴百户的心腹,经常能捞到一些肥差。 差事完成之后,吴百户偶尔也会奖赏他们,当然走的是靖边司账房,如今这些赏赐,都被沈百户撤回了。 上任第一天就清查旧账,这显然是奔着吴百户来的,并非是刻意针对林宣他们。 这位新上任的百户,手段比吴百户还要狠。 陈百户离开之后,吴百户虽然也针对过林宣几人,但他做事很注重体面。 而这位沈百户,则是彻底将吴百户的面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不留丝毫余地。 缴还上次补偿的银两之后,林宣走出账房,恰好看到黄岳趾高气昂的从沈百户的值房出来。 看到林宣时,他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快步走出了靖边司。 不久之后,林宣陆陆续续看到,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靖边司。 这些人都是思州各大商行的掌柜和管事,林宣这段日子,经常和他们打交道。 靖边司,议事厅中。 沈青崖端坐上首,姿态闲适,时而抿一口清茶。 他的下方,几位思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号管事,此刻一个个正襟危坐,额头冒汗,心中更是忐忑无比。 “诸位。” 某一刻,沈青崖放下茶杯,目光望向众人,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靖边司护卫商队一事,自即日起,所有需要靖边司护卫之商队,无论规模大小,行程远近,皆需提前三日,亲自至本官处报备,本官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下方的商号管事互相对视,一时拿不定主意。 以前,护送商队的事情,他们都是和吴百户谈的。 这位新来的百户大人,他们并不熟悉,因此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站在沈青崖身旁的黄岳冷哼一声,说道:“这位是沈百户,从今往后,靖边司的一应事宜,都由沈百户做主!” 几位管事都是心思活泛之人,闻言身体皆是一颤。 隆昌记管事反应最快,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躬身道:“恭喜沈百户新官上任,小人谨遵百户大人吩咐!” “恭喜沈大人!” “沈大人体恤商户,我等感激不尽……” 其他管事也立刻起身,纷纷附和。 沈青崖微微点头,淡淡道:“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黄岳,你替本官好好招待这些客人。” 黄岳面露喜色,抱拳道:“是,沈大人!” 沈青崖背着手离开,黄岳走到这些管事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沈百户是京城来的,这思州靖边司,以后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百户大人体谅你们,派人护送你们的商队,你们也要懂事一点,该有的孝敬,一点都不能少……” 众人纷纷开口。 “懂的,懂的!” “黄小旗放心,我们知道规矩……” 一名管事面露忧虑之色,看向黄岳,小声道:“黄小旗,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吴百户经手的,吴百户那里,要是怪罪下来……” 黄岳冷哼一声,淡淡道:“你们记得,从今往后,靖边司只有一位百户,那就是沈百户!” 众人闻言,内心翻涌不已。 靖边司,这是彻底变天了啊! (本章完) 第30章 打压 第30章 打压 这两日,靖边司众旗官都过的很忐忑。 沈百户初来乍到,就以雷霆之势,彻底接管了靖边司,架空了吴百户手中的权力。 他不仅人事和财政一手抓,就连护送商队的肥差,都第一时间从吴百户手中夺了过来。 据说,吴百户之所以这么快的倒台,是因为黄岳的背刺。 作为吴百户一手提拔上来的旗官,黄岳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沈百户到靖边司的当天,黄岳就去了他的值房,待到很晚才离开。 在黄岳的帮助之下,沈百户轻易的就架空了吴百户。 众人虽然对黄岳的背刺行为非常不齿,但也不得不承认,黄岳是最识时务的,整个靖边司,唯有他能频繁的进出沈百户的值房,俨然是沈百户眼前的第一红人。 百户值房内,黄岳微微躬着身子,说道:“沈大人,属下还知道,吴副百户经常收受贿赂,靖边司好几位旗官,就是通过贿赂他才晋升的,一个旗官的位置,他最少要收五百两银子,大人如果要查他,属下可以作证……” 沈青崖抬眼看了看他,问道:“哦,你怎么作证?” 黄岳道:“实不相瞒,属下的旗官之位,就是贿赂吴副百户得来的……” 沈青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本官要是查了他,你的旗官之位,不是也没了吗?” 黄岳愣了一下,他光惦记着扳倒吴百户了,倒是忘了这一点,连忙干笑了两声,道:“只要能帮到大人,属下做出点牺牲没什么……”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到时候,大人再将属下官复原职就好了……” 沈青崖抬起手,说道:“倒也不用将他逼得太狠,万事留一线,再怎么说,他也是首辅一系的人,只要他以后老老实实的,本官不介意放他一马……” 黄岳闻言,心中有些失望。 他已经背叛了吴百户,只有让吴百户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才能彻底心安。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抱拳道:“大人英明!” …… 放衙之前,林宣走出值房,正要回家,看到靖边司院子里围满了人。 一众旗官站在院墙之下,指着墙上张贴的一张红纸,议论纷纷。 张虎和陈豹站在人群最外面,林宣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张虎看了眼墙上张贴的红纸,摇头道:“你自己看吧……” 林宣挤到人群中,很快就看清了纸上所写的内容。 靖边司将思州城分成了十个区域,分别交由十位旗官管辖。 旗官的职责,是维护自己辖区的稳定,寻常的小事,地方官府就能处理,遇到地方官府处理不了的事情,旗官要及时的上报靖边司,请百户大人定夺。 这十个区域的情况各有不同。 东区南区,是富人之地,治安更好,也更为热闹繁华,商户林立,管辖这些辖区的人,很容易就能捞到充足的油水。 西区北区,是穷人聚集之所,治安不佳,没有什么商户,也几乎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尤其是北区,是城内出了名的贫民窟与混乱之地,三教九流混杂,帮派林立,盗窃、抢劫、斗殴事件层出不穷,不仅没油水捞,更是劳心劳神。 沈百户继任之后,对于旗官的辖区,重新做了分配。 张虎和陈豹,被安排到了西区。 林宣则被分配到了北区,和他一起被分配到北区的,还有吴百户的两个前心腹。 他们二人从油水最丰厚的辖区,被换到了最次等的辖区,此刻正咬着牙,低声咒骂。 “该死的黄岳,听说这次的辖区是他划的!” “这个叛徒,不得好死!” 林宣没有捞钱的心思,对于负责哪个辖区更是无所谓。 如果不是那黑袍人一直逼着他努力上进,他早就摆烂躺平了,沈百户的这一安排,到是挺合他的意。 北区因为距离靖边司太过偏远,负责那片区域的旗官,麻烦事最多,油水最少。 靖边司没有人喜欢这种没有油水可捞,宛如透明人一样的差事。 但这种闲散的差事,正适合如今的林宣。 他正好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练功,猥琐发育,无需为南诏做事。 吴百户被彻底架空了,林宣自己也被发配到权力的角落,黑袍人怎么怪都怪不到他的身上。 黄岳被众人簇拥着,趾高气昂的从林宣面前走过。 官场就是这般现实,短短几天,他就取代了林宣,成为了靖边司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负责油水最丰厚的辖区,手中还掌管商队的护送安排。 旗官们以后想要得到这样的肥差,首先得巴结好黄岳。 林宣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出靖边司。 黄岳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林宣曾经带给他的耻辱,他还没有忘记。 如今的靖边司,已经是他黄岳的天下,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和他算账。 林宣和张虎陈豹走出靖边司,张虎思忖很久,忽然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给沈百户送点礼,表示一下诚意?” 林宣摇了摇头:“不用。” 这位沈百户的背景颇深,就连周千户对他都很客气。 也正因如此,林宣才笃定,他不会在思州久留。 沈百户和那位闻人总旗,显然是来思州镀金的二代,等到他们捞够了功劳,升官走人,思州靖边司,还是吴百户说了算。 官场之上,需要审时度势,但也要有长远的谋算。 三心二意,首鼠两端,是官场大忌。 这个时候,越是能稳住自己的立场,未来收获也就越大。 他只需要等而已。 …… 夜。 房间之内,林宣如旧向黑袍人汇报消息。 他所提供的消息,靖边司人尽皆知,若是有心,也不难打听到。 但他如今已是边缘人,也只能打听到这些。 黑袍人沉吟片刻,问道:“除了打压姓吴的,沈青崖和闻人月还有没有其他的行动?”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 沈百户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彻底取代吴百户的位置,独揽大权,并且对靖边司进行重新洗牌。 至于那位闻人总旗,除了上任那天,林宣还没有在靖边司看到过她。 靖边司总旗的地位,在副百户之下,旗官之上。 一个百户所,常设两位总旗,一位总旗统领五位旗官。 想要成为总旗,除了攒够功劳之外,自身的实力,最低也要达到七品。 之前负责林宣的魏总旗,前些日子告老辞官,之后就空降了这位闻人总旗。 说起来,她正好是林宣的顶头上司。 黑袍人坐在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声道:“不止沈家和闻人家,京城几个顶级的家族,都有子弟到了西南,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宣沉默了片刻,抱拳道:“大人,我才刚刚取得了吴百户的信任,上面就空降了这位新的百户,吴百户被他彻底架空,我的辖区,被换到了最乱的北区,恐怕很难再探听到有用的情报……” 黑袍人摆了摆手,说道:“此事非你之过,我自然不会怪你,你先做好你的本职,用心练功,静等安排……” 林宣松了口气,道:“是。” 黑袍人站起身,再次开口:“易容之术你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日后多加练习就是,接下来,我会教你潜行跟踪,学会之后,配合易容之术,就算是任务失败,也能全身而退……” 林宣想起一事,忽然道:“大人,黄岳现在是沈百户的心腹,大人何不给他也种下噬心蛊,逼他为我们所用……” 黑袍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噬心蛊是大白菜吗,一只母蛊,只能控制一只子蛊,哪有多余的蛊虫给他,况且,他那样的人,也配浪费本座的蛊虫?” 林宣很想问问,靖边司这么多人,他当初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黑袍人看着他,再次开口:“你用心做事,有朝一日,本座自会收回你体内的蛊虫……” 这张大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林宣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只能抱拳道:“谢大人。” 其实他只想有个安稳的班上,奈何身不由己…… 第二日清晨。 去靖边司之前,林宣先叮嘱阿萝,今日不要出门卖糕点。 之前他本想凭借靖边司旗官的身份,震慑一下觊觎阿萝的宵小,没想到遇上了黄岳。 他更不曾预料的是,上面会忽然空降一个沈百户,而黄岳会果断的背刺吴百户,成为沈百户的心腹。 原本只是用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就不仅仅是银子的事情了。 黄岳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拿同为旗官的林宣没办法,很有可能会为难阿萝。 阿萝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林宣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愁色,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阿萝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没有什么别的长处,只能做些糕点,拿去卖了,贴补家用,不出去摆摊的话……” 林宣从腰间取下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全都倒出来,说道:“这些你先拿去,不够了再说。” 阿萝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你的钱呢……” 林宣抓起她的手腕,将那些碎银塞进她手里,说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你不能出去摆摊的,你就拿着吧,大不了等你赚了钱,日后再还我……” 不等阿萝拒绝,他就松开了她的手腕,挥手离去。 阿萝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望向手中的碎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随后,她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低声道:“太重感情,可是密谍大忌啊……” (本章完) 第31章 冲突 第31章 冲突 今日靖边司的氛围,和以往截然不同。 这几日,靖边司众人已经从几名年长旗官的口中,得知了沈百户为什么会如此针对吴副百户。 按理说,即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会烧的这么旺,一点情面都不留。 沈百户初来乍到,就和吴副百户彻底撕破脸皮,是因为他们两人分属朝堂不同的党派。 吴副百户是首辅一党,沈百户则属于清流一派。 当朝首辅身为文官之首,极受陛下信任,可谓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而清流一派,以次辅为首,包含内阁和六部多位大员,其势力也不容小觑,足以和首辅分庭抗礼。 清流一派,暗中称首辅一派为“奸党”,认为他们把持朝政,祸国殃民。 首辅一派,也不满清流处处和他们作对,两党在朝中明争暗斗,冲突不断。 靖边司的这场冲突,看似是主官和副手之争,实际上,也不过是京中权力斗争的延伸。 显然,在西南,清流的权势更甚。 在上面的授意之下,吴副百户被打压的毫无反抗之力,这几日,一直告病在家,一次靖边司都没有来过,似乎是彻底放弃了。 对于吴副百户,靖边司大多数旗官和卫士,都是颇为不满的。 往日司内的肥差,吴百户只会交给他的心腹,他的心腹吃肉,其他人连汤都喝不到。 后来林小旗上位,他们才能跟着喝口肉汤。 本以为沈百户是“清流一派”,在他手下的日子,应该会滋润的多。 没成想,这所谓的“清流”,比“奸党”还要黑。 以前护送商队属于外差,只要得到这件差事,商队都会有丰厚的报酬,除了孝敬给吴百户的份额,自己还能剩下不少。 可现在,护送商队,被沈百户列为靖边司内差。 内差是没有额外报酬的,累死累活,风餐露宿,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最终拿到的,却只有最基础的俸禄,众人怨气满满,却也不敢说什么。 靖边司内过的最滋润的,唯有黄岳。 这家伙,靠着背刺吴副百户上位,成为了沈百户的心腹。 他不仅将城内最繁华富庶的辖区划给自己,其他旗官从辖区内收上来的例钱,他也要从中抽成,就连负责黄岳的总旗,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如今的靖边司,除了那位神秘的闻人总旗,黄岳无疑是沈百户之下第一人。 靖边司。 一间单独的值房内。 黄岳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抿了一口思州茶商送给他的极品好茶,两名手下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手持扇子为他扇风。 这时,一道身影匆匆的跑进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大人,您让我查的那个姑娘,查到了!” 黄岳放下腿,坐直身子,微微眯起眼睛:“说……” 片刻后,听那人说完,黄岳摸了摸下巴,冷笑道:“我说林宣怎么会为她出头,原来是他的姘头,呵,没有了陈百户和吴百户,看你怎么和老子斗……” 他轻轻招手,那人立刻凑上前来,黄岳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人先是一愣,为难道:“大人,这,恐怕……” 黄岳脸色一沉:“让你办你就去办,别忘了靖边司现在谁说了算!”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黄岳轻哼一声:“英雄救美,老子让你知道,你什么也保护不了……” …… 林宣和张虎陈豹坐在同一间值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身为旗官,他们不需要像手下的卫士一样,每天都要外出巡逻,如果不想捞点油水的话,甚至可以一天都在靖边司练功坐值。 某一刻,林宣听到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咦,黄小旗抓了人回来……” “是个漂亮的姑娘!” “这姑娘犯了什么事情,竟然被抓到了这里?” 思州是有地方官府的,一般情况下,只有遇到地方官府处理不了,或者与土司亦以及间谍有关的特殊案子,靖边司才会出手。 一位漂亮的姑娘,被带到靖边司,立刻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听着外面的议论,林宣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沉,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院子里。 果然,刚刚踏入院内,他就看到阿萝双手戴着枷锁,被几名靖边卫押着,正向牢房的方向走去。 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黄岳。 “阿萝妹子!” “黄岳,你干什么!” 张虎和陈豹跟着林宣走出值房,看到这一幕,纷纷大怒开口。 黄岳双臂环抱,对两人的反应很满意,淡淡道:“没什么,抓了一个疑似南诏间谍的女子,打算带回司里审问,怎么,你们有意见?” “你放屁!” “阿萝妹子怎么可能是南诏间谍!” 张虎和陈豹满脸怒色,姓黄的这是栽赃陷害,是赤裸裸的报复! 听到声响,其他的值房之中,也有许多人影开始走出来。 只听了几句,他们就猜出了事情的缘由。 靖边司的任务之一,就是抓密谍,凡是和密谍相关的事情,都要认真处理,黄岳的这个理由十分正当。 他和林宣的恩怨,靖边司人尽皆知。 当他掌权之后,第一个不放过的,当然就是林宣。 只是他的手段,也未免太下作了。 这让众人心中对他的不齿,又增添了几分。 黄岳撇了撇嘴,说道:“南诏间谍又不会把间谍两个字写在脸上,你们怎么知道她不是,此人来历不明,思州这么多空宅,她偏偏租了林小旗隔壁的,我有理由怀疑,她是为了接近林小旗,打探靖边司的机密情报……” 他看向林宣,表情玩味的说道:“林小旗,我这也是为你着想,相信你能理解吧?” 林宣还没有说什么,脾气火爆的张虎已经从林宣身后冲了出来,揪着黄岳的衣领,大骂道:“理解你妈个头!” 两位旗官从黄岳身后冲出来,死死的按住张虎的肩膀,黄岳挣脱束缚,冷哼道:“大家都看到了,是张虎先动手的……” 话音落下,他猛然出拳,砸向张虎面门。 张虎陈豹整日和林宣混在一起,黄岳恨乌及乌,也早看他不顺眼了。 张虎被两名旗官按着,无法挣脱反击。 陈豹上前一步,正要有所动作,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轰! 另一只拳头,裹挟着劲风,和黄岳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咔嚓…… 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音,林宣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黄岳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拳头,额头汗如雨下。 他用无比震惊的目光望着林宣。 他只比林宣晚几天突破,林宣的实力,怎么会比他强这么多! 自己的那瓶淬骨液,难道掺水了? (本章完) 第32章 你喜欢她? 第32章 你喜欢她? 靖边司院内。 黄岳抱着剧痛的右手,疼得龇牙咧嘴,看向林宣的目光极度震惊。 他原以为两人实力相差无几,却没想到林宣这一拳如此霸道刚猛,他的拳骨怕是已经裂了。 众多旗官,看向林宣的眼神,也满是惊讶。 林宣和黄岳,都是近期才突破八品的,他那一拳的力道,却比黄岳强了太多太多。 这时,一道身影步入院内,淡淡道:“何事喧哗?” 众人望向那道身影,纷纷抱拳:“参见沈大人。” 黄岳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到了沈百户的脚边,指着林宣,控诉道:“百户大人,属下刚刚查到一名疑似南诏密谍的女子,带回司里审问,谁知林宣张虎二人不仅阻拦属下,还对属下出手,属下怀疑林宣和张虎也是南诏密谍,请百户大人严查!” 周围的旗官们闻言,面面相觑。 林小旗和黄岳是有些私怨,他得势之后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可张口污蔑他是南诏密谍,这口锅也扣的太大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沈青崖看了林宣和张虎一眼,淡淡问道:“你二人有何解释?” 林宣微微抱拳,说道:“回百户大人,这位姑娘是属下的邻居,平日在城内摆摊,以售卖糕点为生,数日前,黄岳以例钱之名,逼迫她每月上供一两银子,被属下制止后,怀恨在心,于是污蔑她是南诏密谍,这明显是滥用职权,携私报复,请大人明鉴……” “你血口喷人!” 黄岳有些心虚,连忙道:“大人,这女子来历不明,又刻意租住在靖边司旗官隔壁,形迹可疑,林宣包庇此女,定有隐情,他分明是心中有鬼,大人应该严查!” 沈青崖看了黄岳一眼,从他闪烁的目光中,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过,这黄岳是他来到靖边司之后,提拔的第一条忠犬,他能这么快的架空吴副百户,此人功不可没。 而这林宣,是吴副百户曾经的心腹,正好借此事敲打一番,既安抚了黄岳,又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明白在这靖边司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他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南诏密谍大肆渗透西南,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缉拿可疑人员,乃靖边司职责所在,即便有所误会,也当依律行事,交由本官审断,林宣你身为旗官,不该质疑同僚办案,更不该在司衙之内,众目睽睽之下,对同僚下如此狠手,此风绝不可长…… “身为旗官,知法犯法,公然殴伤同僚,情节恶劣,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沈青崖面色微沉,再次开口:“旗官张虎,咆哮司衙,意图袭击同僚,罚俸半月,以儆效尤;至于林宣,无故殴打同僚,罚没一月俸禄,即日起于司内禁闭室反省三日,禁闭期间,不得外出,你们对此可有异议?” 张虎双眼通红,还想再说什么,被林宣一个眼神制止。 林宣深吸口气,微微抱拳,说道:“是。” 沈百户显然是偏袒黄岳的,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 沈青崖最后看向阿萝,淡淡道:“至于这女子,先解了她的枷锁,待查明她的身份之后,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了吧……” 黄岳虽然觉得对林宣的处罚太轻,并不解恨,但他就是随口一说,也没真的指望,沈百户会为了他将林宣打成南诏密谍。 他对沈青崖躬了躬身,说道:“多谢大人为属下主持公道!” 随后,他看向身后的两位旗官,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沈大人说的吗,把林宣关到禁闭室去!” 那两名旗官正要有所行动,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够了。” 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到一名抱着剑的女子,斜倚在一根廊柱之上。 她的容颜绝美,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正是不常在靖边司出现的闻人总旗。 闻人月抱着剑,缓缓从廊下走过来,她先是走到阿萝身边,淡淡道:“放人。” 两名靖边卫第一时间看向沈百户,沈青崖轻叹口气,微微点头。 一名靖边卫上前,立刻解开了阿萝的枷锁。 阿萝摆脱枷锁后,第一时间躲到了林宣身后,抓着他的衣角,美目中满是惊恐。 黄岳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随后望向沈百户,开口道:“大人,这……” 沈青崖淡淡道:“住嘴。” 黄岳立刻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他就算再蠢也能看出来,沈百户对这位闻人总旗很忌惮。 闻人月看了林宣和张虎一眼,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一间值房。 闻人总旗是林宣和张虎的顶头上司,林宣见此,牵着阿萝的手,立刻跟了上去。 张虎愣了一下之后,也快步赶上。 黄岳呆呆的看向这一幕,喃喃道:“百户大人,这……” 沈青崖摆了摆手,说道:“既然闻人总旗出面,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说完,他也背着手离开。 黄岳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还在持续阵痛的拳头,心中憋屈至极。 闹了半天,吃亏的只有他?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 跟着闻人总旗走进她的值房,林宣松开阿萝的手,面对闻人月的背影,抱拳说道:“多谢闻人总旗!” 闻人月没有转身,语气平静:“你们是我手下的人,不能在我面前被人如此欺负。” 她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淡淡道:“回去吧,沈百户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林宣再次抱拳:“多谢闻人总旗,属下告退。” 三人退出值房没多久,一道人影缓步走进来。 沈青崖揉了揉眉心,说道:“表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总得给我些面子,要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御下?” 闻人月淡淡道:“那人的手段太过肮脏,我看着恶心。” 沈青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处罚或者不处罚林宣,他其实并不在乎,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问道:“表妹,你能不能告诉我,舅舅这次让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好端端的在京城享福,忽然之间,被派到了几千里外的西南边境,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缘由。 闻人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 沈青崖摩挲着下巴,说道:“我来之前,听说赵家,张家,林家也都派遣了子弟前往西南,依我看,朝廷未来在西南,一定有大动作……” …… 小院之内,林宣和阿萝已经回到了家中。 张虎看着阿萝,关切道:“阿萝妹子,你今天吓坏了吧?” 阿萝抹了抹眼角,摇头道:“我还好,只是差点连累张大哥和林大哥受罚,真的对不起……” 陈豹安慰她道:“别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黄岳是冲着林宣去的,以前他在林宣手下做事,因为收例钱的时候,被林宣责罚过,定然怀恨在心……” 张虎咬牙道:“该死的黄岳,靠着出卖吴百户上位,狗仗人势,他最好祈祷别落在老子手里!” 随后,他又有些庆幸:“还好闻人总旗是个好人……” 离开靖边司后,林宣就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吃过晚饭,送走了张虎陈豹,阿萝也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坐在房间内,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 吴百户失势,林宣并不怎么在乎。 被分配到最混乱最穷困的辖区,他也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暗喜。 但黄岳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待阿萝,却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这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已经是他破败不堪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美好了…… 在南诏的威胁重压之下,他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只想躺平摆烂,猥琐发育,找机会解除体内蛊虫,除掉黑袍人,离开靖边司,然后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但就是这么一个并不过分的小小要求,也有人不让他如愿。 既然不让他好…… 那就都别好了! 望着桌上的烛火,林宣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和黄岳同为旗官,互相奈何不了彼此,但黄岳有沈百户作为后台,狗仗人势,林宣拿他没有办法,处在绝对的劣势。 想要对付黄岳,先要敲掉他的后台。 只是,林宣一个小旗官,正面去和背景深厚的百户斗,明显是自不量力的。 靖边司有资格和沈百户掰一掰手腕的,只有吴副百户了。 可惜吴副百户被沈百户彻底架空,也已经放权,甚至连靖边司都不去,显然是认输了。 林宣得想想办法,让他支棱起来。 正在他思索计划时,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随后便是熟悉的声音入耳。 “你今天太冲动了。” 黑袍人的声音依旧沙哑苍老。 林宣站起来,转身对黑袍人抱了抱拳。 黑袍人继续说道:“感情用事是密谍大忌,你不该对那姓黄的出手,他有沈青崖庇护,有谁会护着你?” 林宣心中暗骂,我他娘的也不想当密谍,不是你逼我的吗? 他也只能低下头,说道:“大人教训的是。” 黑袍人看着林宣,兜帽之下,两道锐利的视线,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问道:“你以往不会这么冲动,这次为什么不计后果,难道……你喜欢那姑娘?” 新的一周,再求下月票冲榜,顺便求一下段评,哪怕大家统一刷“短”都可以…… (本章完) 第33章 劝说 第33章 劝说 黑袍人的这个问题,让林宣微微一愣。 他喜欢阿萝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谁不喜欢漂亮乖巧且温柔的姑娘呢? 只是这种喜欢,并非是男女之情。 目前的处境,他不可能对哪位女子有男女之情。 生死面前,他不信有人还能有心思谈恋爱。 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如何弄死眼前的黑袍人,在这之前,他不会考虑任何的儿女私情。 身中蛊毒,官场倾轧,南诏逼迫,密谍身份一旦暴露,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承受过如此沉重,令人窒息的枷锁。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这个美好的姑娘,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透进来的一束光,是他精神上赖以锚定的避风港。 所以那一刻,他才会不计后果的出手。 见林宣没有回答,黑袍人沉默许久,开口提醒道:“感情……,对一个密谍来说,不是好事,太重感情,迟早会害了你。” 林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主动开口道:“大人,原本属下已经得到了吴百户的信任,可以接触到一些相对重要的情报,沈百户的到来,打乱了我们原有的计划,属下以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黑袍人打量着林宣,目光变的诧异。 自己的属下什么德性,她心里一清二楚。 他的心,从未真正归属过南诏,遇事能拖则拖,消极懈怠,若不是自己步步紧逼甚至用蛊虫威胁他,他到现在还在靖边司混日子…… 沈青崖空降思州,架空吴百户,将他踢到权力边缘,他表面生气,心里怕是很开心。 他肯定想着,这样就接触不到重要情报,不用替南诏做事,而且这不是他的错,自己也不能苛责于他…… 这样一条咸鱼,忽然变的积极主动,一时让她不太适应。 短暂的错愕后,黑袍人轻咳一声,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林宣思忖片刻,道:“在靖边司,能和沈百户抗衡的,只有吴百户,我们只要能帮助吴百户重掌权力,到时候,吴百户定然视我为心腹肱骨,我们也能接触到更机密的情报……” 黑袍人发出一声嗤笑,淡淡道:“我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沈青崖背景深厚,姓吴的若是能斗得过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林宣表情认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袍人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种以前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的东西。 这让她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诧异。 难道,他真的有办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愠怒取代。 这个混账,既然他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 倘若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恐怕会继续混下去…… 意识到这其中的缘由,她面具下的目光变的复杂难明,看着林宣,语气中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随后,她话音一转,问道:“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量配合你……”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麻烦大人,属下一人足矣。” 黑袍人:“……” 连自己的帮助都不需要,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能耐? 她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开口道:“我等着看你的表演……” …… 翌日清晨,林宣回靖边司点卯之后,在值房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靖边司。 他脚步从容,漫无目的逛了几条街巷,确认身后无人跟随,这才来到了一处僻静街道的高门前。 林宣抬起头,看着“吴府”两个大字,走上前,缓缓扣响门环。 “吱呀……” 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问道:“谁呀?” 林宣道:“靖边司旗官林宣,求见吴百户。”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等一等,我去通禀老爷……” 林宣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有缓慢的脚步从门后传来。 大门被人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那苍老声音道:“进来吧。” 在门房的带领之下,林宣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 院落中心,吴百户背对着他,正立于一张偌大的书案前,似乎是在作画。 林宣走上前,抱拳道:“属下林宣,参见百户大人。” 吴百户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语气有些复杂:“没想到,第一个来本官府上的,居然是你。” 曾经的他,权倾一时,多少人排队在家门口送礼。 而自他被沈百户彻底架空之后,府上便再也没有客人上门了。 包括他曾经的心腹。 在他的眼里,林宣是靖边司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也是最不应该来这里之人。 林宣语气诚恳:“属下迟至今日来才拜访百户大人,请百户大人莫怪。” 吴百户摆了摆手,动作稍显有气无力,说道:“如今的靖边司,只有一位百户,那就是沈百户……” 随后,他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这是我的新作,你来看看……” 林宣走到吴百户身旁,面前是一张即将完成的山水画。 他虽不懂画道,也看的出来,吴百户的画,是有几分功底的。 这是一幅墨竹图,画的惟妙惟肖,但给人的感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整幅画作,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林宣的视线从画上移开,沉声道:“大人,属下今日来,并非为了欣赏画作。” 吴百户终于搁下笔,缓缓抬起头,望向林宣。 只一眼,林宣心中微微一沉。 吴百户的面容比前几日更显憔悴,头上平添了许多白发,眼袋深重,一双眼睛几乎完全失去神采,如同两口枯井,透着一股近乎死寂的深邃。 几天不见,吴百户竟像是苍老了十岁有余。 他扯动嘴角,声音沙哑,缓缓道:“靖边司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沈青崖背景通天,不会太过难为你一个小小的旗官,黄岳虽气量狭小,你给他认个错,低低头,最多再破点财,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人在屋檐下,要懂得一个‘忍’字,我相信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林宣深吸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吴百户,反问道:“属下忍一时没什么,但是大人——,您就真的甘心吗?” 吴百户眼皮抽动了几下,呼吸变的粗重,紧握的双拳之上,青筋爆现。 甘心? 十数年副职蹉跎,谨小慎微,苦心经营,眼看曙光在即,却被一个空降的世家子轻易碾碎,被一个一手提拔的恶犬背刺,连最后的体面都被踩在脚下,他如何能甘心? 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沈青崖背景深厚,而他的靠山,又不愿意为他做任何努力。 仅凭他一个人,如何与清流集团抗衡? 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松开拳头,说道:“本官老了,争不动了,也不想再去争什么,每日赏作画,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 吴百户显然已经自闭了,林宣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斗志。 不过,刚才那一瞬,他还是从吴百户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恳切:“大人一点也不老,您这个年纪,正是奋斗拼搏的时候,只要大人愿意去争,属下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吴百户闭上眼睛,深思许久之后,还是吐了口气,说道:“本官累了,你回去吧……” 林宣沉默片刻,缓缓抱拳,声音沉重道:“既然大人不愿再争,属下告退。”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只是他的步子,却迈的极其之小。 整个院落之内,只有他从容的脚步声。 就在林宣即将跨过院门,走出小院时,身后终于传来一道压抑至极,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等等!” (本章完) 第34章 再见青鸾 第34章 再见青鸾 吴府。 书房之内,吴百户亲手为林宣倒上一杯茶,伸手示意道:“坐。” 林宣缓缓落座,吴百户在他对面坐下。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宣,问道:“本官要如何去争?” 林宣开门见山,很直接的问道:“属下需要先知道,沈百户的背景。” 吴百户抿了口茶,缓缓开口:“他是京城沈家的人,沈家乃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家中有一人入阁,靖边司中,亦有他们不少人,沈青崖在靖边司的真正背景,是南镇府司镇府使……” 林宣顿时明白,为什么沈百户初来乍到,就能彻底掌控靖边司。 他的背景,的确不小。 靖边司有四大镇府司,分别负责大雍四个方向的边境安全。 南镇府司,下辖四个千户所,黔州千户所就是其中之一,这也能解释周千户为什么对沈百户那么客气。 沈百户的背景虽然不小,可也不算通天。 四大镇府司之上,还有指挥使司。 指挥使司位于京城,全名是靖夜司指挥使司,靖边司与靖夜司的职能差不多,算是同一个部门的不同称呼,在边境为靖边司,在边境之外则为靖夜司。 倘若沈百户的靠山是靖夜司指挥使,那林宣和吴百户一点机会都没有。 区区一个镇府使的话,还是有翻盘的可能。 林宣思忖片刻,问道:“沈百户初来乍到,倘若他做事出了纰漏,吴百户能不能争取到正百户的位置?” 吴百户目光微微一凝,低声道:“那得看是什么纰漏了,在西南,镇府使一手遮天,倘若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纰漏,他随便就能帮沈青崖按下去……” 林宣抿了口茶,探过身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吴百户眼前猛地一亮,当即道:“本官在靖边司,也不是一点儿人脉没有,你若是真能办成此事,虽然还是无法扳倒沈青崖,但本官保证,本官一定能重回属于本官的位置……” 林宣微微点头,说道:“属下试试。” 片刻后,吴府后门。 吴百户亲自送林宣出门,他握着林宣的手,眼中浮现出几丝动容,说道:“以前都是本官的错,本官在这里给你说声对不起……” 林宣微微一笑,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吴百户从袖中取出一物,塞进林宣手中,说道:“这是一点小小的礼物,你收下,就当是本官给你赔罪了。” 那物入手冰凉,林宣低头一看,心中微微一动。 竟是一瓶淬骨液! 吴百户道:“这是半年前,一位朋友送给本官的,本官用不上了,你拿着吧,争取早日突破镇岳功第二层,到时候,就有资格担任总旗了……” 淬骨液对他意义非凡,林宣并未拒绝,握着这瓶淬骨液,抱拳道:“多谢百户大人!” 吴百户微微点头,说道:“去吧,无论成与不成,本官都承你这份人情!” 望着林宣离开的背影,吴百户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路遥方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 他一手提拔的黄岳,背刺他最深。 他多次打压的林宣,在他跌落低谷时,却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 真是悔不当初啊…… …… 从后门离开吴百户府上,林宣没有回靖边司。 片刻后,田记盐铺总铺。 一名伙计将他请至内室,奉上香茶,恭敬道:“先生稍等片刻,大小姐正在巡视新铺,小的已经差人去请她了……” 大小姐早有交代,倘若遇到这位林先生,一定要以贵客之礼相待。 林宣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之前和田家约定,林宣取田家精盐利润的两成,每个月月中结算。 因为靖边司的事情,林宣一直拖到下旬才过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林宣发现,街上原本不属于田家的几间盐铺,都挂上了田记的牌匾,短短一个月,田家就几乎将思州城内的盐业彻底垄断。 对此,林宣并不意外。 更低的成本,品质更高的产品,对于其他盐铺来说,根本就是降维打击,除了朝廷经营的官盐,没有私盐铺子经受的住这样的冲击。 最终的结果,要么倒闭,要么被掌握了新技术的田家收购。 林宣没等多久,内室的门帘,便被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掌掀开,随后,一阵香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田青鸾微笑说道:“林小旗,许久不见了。” 她是许久不见林宣,林宣和她可不是许久不见。 数日前在那胭脂铺门口,差点被她认出来。 林宣站起身,说道:“青鸾姑娘好久不见。” 互相客套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田青鸾主动说道:“林小旗这次过来,是来取上个月精盐的利润分成吧,青鸾早就准备好了……” 她看向身后,一位少女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 托盘之上,迭放着几张银票,银票之上,还压着几锭银子。 田青鸾将托盘放在林宣面前,说道:“田家上个月的精盐利润两千六百余两,两成利润,计五百二十三两,这是五百三十两,请林小旗收好……” 话音落下,她又从另一位少女的手中取过一本账册,递给林宣:“这是田家上个月的账册,林小旗可以随意查看。” 林宣没有接账册,微笑道:“不必了,我信任青鸾姑娘。” 田青鸾也不扭捏,将账册递回那少女,随后看向林宣,道:“上个月,田家只有四家盐铺,未来两个月内,田家的盐铺将达到十家,到时候,林小旗每个月分到的利润,至少可以翻倍……” 从田家分到的利润,远远超出了林宣的预料。 除开盐引成本,运输成本,店铺成本,人力成本,仓储成本,损耗成本等等等等,一家中等盐铺每月的利润,至多几十两银子。 西南土司不仅有朝廷的税收优待,还无需购买盐引,这就节省了大部分成本,这种优势,是其他的盐商不具备的。 和他们合作,算是林宣占了大便宜。 田青鸾想起一事,目光看向林宣,问道:“听说,思州新来了一位靖边司百户,是京城的高门子弟,林小旗在靖边司还好吧……” 林宣微微摇头,轻叹口气,说道:“不瞒青鸾姑娘,不太好……” 田青鸾笑了笑,安慰他道:“林小旗也不必太过忧虑,主官打压副官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些京城的高门子弟,不可能在思州待太久,短则一年,最长不超过两年,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林宣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现在,他不想熬了。 他看向田青鸾,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还有一桩大生意,想要和田家合作……,这桩生意若是做成,利润不会少于精盐,而且不受盐法的限制,不局限于西南之地,可以销往大雍各地,甚至是异域……” 田青鸾美目猛然一亮,立刻道:“什么生意?” 林宣探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田青鸾望着林宣,美目中异彩涌动。 此事若成,则田家又会拥有一桩暴利生意,不成,田家也不损失什么。 她压下心中的思绪,看向林宣,目光流转,开口道:“林小旗需要青鸾做什么,但说无妨……”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林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道:“在正式合作之前,我希望田家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本章完) 第35章 局面失控 第35章 局面失控 靖边司。 百户值房。 一份份繁杂的情报,看的沈青崖有些心烦,他索性将其丢在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思州这穷乡僻壤之地,不如京城繁华之万一,倘若不是家族安排,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在此地待多久才能回去。 沈青崖闭目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黄岳一只手上缠着纱布,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惊慌道:“百户大人,不好了,田家和杨家的人又打起来了,府衙的人去劝架,也被他们打了一顿,催我们靖边司去处理呢!” 沈青崖没有睁眼,淡淡道:“你带人去处理吧。” 黄岳愣在原地。 思州最大的两大土司家族打起来了,他去劝架……他活腻了? 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道:“大人,您刚来思州,不了解田、杨两家的情况,这件事,属下处理不了,怕是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沈青崖缓缓睁开眼睛,蹙眉问道:“田杨两家什么情况?” 片刻后。 沈百户带着黄岳和数十名靖边卫,匆匆离开了靖边司,如此阵势,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些旗官走出值房,开始凑在一起打听。 林宣和陈豹在值房内喝茶,不一会儿,张虎从外面走进来,咂了咂嘴,说道:“田家和杨家又出事了啊……” 陈豹有些诧异,问道:“这两家前段时间不是刚闹过一次吗,又怎么了?” 田家和杨家因为水源之争,每年都要闹上几次,上次更是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连千户大人都惊动了,那一次,还是林宣从中调解的。 张虎露出一脸八卦,说道:“听说是田家少寨主和杨家少寨主为了争一个女人打了起来,杨家少寨主吃了亏,于是纠集了寨中人手,围了田少寨主在城里的宅子,两方人马在街头对峙,连路都给堵了……” 陈豹一脸讶异:“有这种事?” 张虎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他们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林宣安静的听着,偶尔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 此时,思州城内,南街。 整条街道已被彻底堵死。 数十名身强体壮的汉子,手持苗刀,棍棒等武器,堵在一座宅院之前。 为首两人,一人是白石寨寨主杨震天,另一个头上包着绷带的,则是他的儿子杨天宝。 白石寨众人,此刻都是一脸怒容,群情激奋。 “欺人太甚!” “赶快把人交出来!” “不交的话,我们就踏平这里!” 宅院大门敞开,里面同样站着不少人,手持武器,和外面的人马遥遥对峙。 “交人,不可能!” “有种你们进来!” “以为老子怕你们吗?” 沈青崖带着黄岳和数十名靖边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剑拔弩张的景象。 黄岳挺了挺胸,上前一步,大声喊道:“都让开,靖边司沈百户到!” 两方人马齐齐回头,目光凶狠。 黄岳吓的一个哆嗦,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田杨两家的人,根本不理会靖边司众人,依旧气势汹汹的隔空叫骂。 沈青崖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出身京城顶级世家,在京城,他沈三公子的名号谁人不知,哪个不给三分薄面? 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被一群化外之民如此无视,这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 他强压下火气,走到两方中间,目光冷冽地扫过田家和杨家众人,傲然说道:“本官乃思州靖边司百户沈青崖,尔等聚众械斗,惊扰百姓,已经触犯律法,速速散去,本官念尔等初犯,可不予深究,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本官按律严惩!” 杨家众人中,杨震天上前一步,怒道:“沈百户,你来得正好,田家小儿欺人太甚,辱我未来儿媳,打伤我儿,此等奇耻大辱,我杨家若不能讨回公道,还有何面目在思州立足,你靖边司若讲王法,就该立刻将这恶贼拿下,交由我杨家处置!” 宅院之内,田家少寨主嗤笑一声,毫不示弱:“你儿子自己没本事看住婆娘,还反过来怪我,他技不如人,被我揍了,也是活该,想抓我,看看你们杨家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田家子弟,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和挑衅的呼哨。 杨震天大怒道:“小辈,欺人太甚!” 田青云冷笑一声,道:“就欺你们杨家怎么了,你们以为,我们田家还是以前的田家吗,正好和你们算算这几十年的总账!” 听到此等挑衅的话,杨家众人顿时热血上涌,眼珠子都红了。 “啊,气死我了!” “寨主,别跟他们废话,砍死他们!” “来啊!” “谁怕谁!” 两方人马瞬间又吵成一团,各自冲对方挥舞兵器棍棒,却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放肆!” 沈青崖何曾见过如此目无法纪、公然顶撞官府的场面。 这群刁民,一点儿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沈青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森然寒意:“本官刚才的话,你们没听到吗,田家、杨家聚众闹事,藐视官府,形同造反,即刻将为首几人拿下,带回靖边司!” 黄岳喉咙动了动,没敢有什么动作。 另外几名旗官,以及一众靖边卫闻言,更是做好了后退的准备。 沈大人是从京城来的,不了解思州的实际情况,他们还不了解吗? 田家和杨家都是几百上千人的寨子,靖边司才百来人,谁拿下谁,还不一定呢…… 这么多年来,朝廷对于这些土司,都是以安抚为主。 他们平日里也就是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哪敢对这些土司动手? 真要是冲上去,今天恐怕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了。 沈青崖话音刚刚落下,田家和杨家的人就齐刷刷的看向他们,目光凶狠。 “狗官,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抓人!” “你是不是收了田家钱了!” “跟他们拼了,欺人太甚!” “保护少寨主!” …… 一时间,杨家的人,竟然不再和田家对峙,反而向着靖边司众人冲了过来。 黄岳和一众靖边卫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这些土司家族的子弟,从小修习家传武学,身手不凡,他们可不是对手。 沈青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场面,对面人多势众,那为首的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不是他能匹敌的,他也只能暂避锋芒,转身急退。 但气头上的杨家众人,并不想善罢甘休。 “狗官,哪里跑!” “有种别跑!” “我们去靖边司,找这狗官要说法!” 以寨主杨震天为首,几十名精壮的汉子,紧追着溃退的靖边司队伍,浩浩荡荡地涌向靖边司衙门。 当沈青崖等人狼狈地逃回靖边司,刚关上沉重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狗官!” “滚出来!” “还我杨家公道!” …… 数十名手持武器、群情激愤的杨家子弟,将靖边司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引得不少百姓远远的围观。 靖边司内,一众旗官和卫士,也都面色惊恐,手持兵器,如临大敌。 地方土司围堵靖边司衙门,这种事情,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了。 杨家众人并没有攻入靖边司,而是在靖边司门口的街道上席地而坐,将兵器放在身侧,口中高呼“狗官滚出来”“还我公道”之类的话语。 几十名汉子异口同声,声音震天,小半个思州城都能听到。 靖边司内。 沈青崖躲在门后,脸色阴沉,但更多的是恐慌。 他不明白,两大土司家族的冲突,怎么忽然间就转移到他的身上了? 但他清楚的是,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他立刻回到值房,打开一个锁着的柜子,从中取出一面银镜,用毛笔蘸上朱砂之后,在镜面上迅速书写…… 片刻之后。 黔州。 靖边司千户所。 千户周泰看着面前的银镜,脸色阴沉,沈青崖刚到思州,怎么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本章完) 第36章 斡旋 第36章 斡旋 思州街头,人潮涌动。 不少百姓都在看热闹。 靖边司已经被杨家的人围了好几个时辰,朱漆大门依旧紧闭,在杨家的逼迫之下,那位新来的百户大人,根本不敢冒头。 杨家人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喊了小半个时辰,似乎是喊得累了,于是开始在靖边司门前静坐起来。 连靖边司都搞不定的事情,思州地方官府更不敢出面。 若是单独一个杨家,镇压起来并没有多少难度。 但西南土司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联系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不慎,引起大范围的哗变骚乱,别说是思州府了,恐怕就连千户、镇府使级别的,都难逃追责。 整个思州城,大小势力,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就在人们心中猜测,这件事情将如何收场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来。 不少人见此,纷纷惊呼出声。 “是吴百户!” “吴百户居然来了!” 吴百户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知道,自从沈百户空降靖边司之后,吴百户就被彻底架空,这段时间,闭门不出,甚至连靖边司都不曾来过。 没想到,在靖边司遇到麻烦,沈百户躲在靖边司内,龟缩不出时,站出来的竟然是吴百户。 只见吴百户穿着一身半旧的靖边司百户官服,脸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从容不迫地走到了杨家之人面前。 他在杨震天面前站定,询问道:“杨寨主,这是为何?” 杨震天冷哼一声,说道:“吴百户,并非是我杨家要闹事,实在是那田家小儿欺人太甚,辱我杨家未过门的儿媳,打伤我儿,更可恨的是这位沈百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我父子问罪,我杨家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今日若讨不回一个公道,我杨震天愧对祖宗,更无颜面对寨中父老!” 吴百户闻言,缓缓开口道:“沈百户初来乍到,不明情由,处置或有失当之处,老夫在此,代沈百户,代靖边司,向杨寨主赔个不是!” 说完,他便对着杨震天,微微躬身一礼。 这份诚意和姿态,与之前沈百户的傲慢形成了鲜明对比。 杨震天连忙起身,扶住吴百户:“吴百户,这不关你的事,你不须如此!” 吴百户直起身,握住杨震天的手,恳切道:“杨寨主,田家那边,本官会亲自去一趟,必定给杨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令郎的伤势,本官自掏诊费请名医诊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静坐的杨家子弟,语气一转道:“只是杨寨主带着兄弟们围堵靖边司衙门,终究于法不合,更有损朝廷颜面,传扬出去,对杨家声誉也无益处,可否看在本官这张老脸上,先让兄弟们散了,本官以这身官服担保,三日之内,必给杨家一个公道,若不能,杨寨主想做什么,本官再不阻拦!” 吴百户这番话,有礼有节,姿态放得极低,给足了杨家台阶和面子。 杨震天脸上的怒意早已消散大半,他沉默片刻,环视一周,最终对着吴百户重重抱拳:“好,既然吴大人这么说,我杨震天信你,希望你也不要让杨家失望,兄弟们,撤!” 寨主开口,杨家子弟纷纷起身,收起兵器,在杨震天的带领下,很快便撤离了靖边司门前,消失在街巷之中。 靖边司门口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远处围观众人嗡嗡的议论声。 从这件简单的事情可以看出,相比于吴百户,沈百户还是太年轻。 让这么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来当靖边司的一把手,真的合适吗? 靖边司大门缓缓打开,沈青崖脸色阴沉的从里面走出来。 吴百户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沈青崖微微拱了拱手,然后便转过身,步履沉稳地离开。 在围观百姓眼中,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此刻竟显得有些高大。 沈青崖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被姓吴的三言两语的平息,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刚才在靖边司,他已经听黄岳详细的解释了田、杨两家的恩怨。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解决……” 不仅仅是沈青崖,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吴百户身上。 人们看到他离开靖边司之后,就去了田家在思州城内的宅邸。 虽然不知道吴百户和田家的人说了什么,但半个时辰之后,吴百户刚刚离开田家,田家家主田云霆,就带着背上绑着荆条的田家少寨主,去往杨家请罪…… 一场涉及两大土司和靖边司的巨大冲突,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这让人们不由看清,沈百户虽然凭借深厚的背景,独揽大权,但真正遇到事情,还是得靠在思州扎根多年的吴百户。 此刻,白石寨。 “都排好队,别挤!” “人人有份,一个一个来!” “你一两,你刚才喊的声音最大最响,表现不错,你二两……” 杨震天坐在主位,身旁的桌上,一堆白的银子堆成了小山。 几十名杨家汉子,排着队,兴高采烈的领取他们的辛苦费。 杨天宝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兴冲冲的跑过来,说道:“爹,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多给我点零钱?” 杨震天点点头,这个混账儿子,终于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情,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说道:“演的不错,这一百两给你。” 杨天宝欢天喜地的接过银票,虽然头上撞柱子撞出的伤还疼着,但冲着这一百两银票,值了! 所有人都领完赏钱之后,杨震天站起身,走到一面屏风之后,有些邀功的对一名美貌女子道:“青鸾侄女,怎么样,这件事情我们办的还不错吧?” 田青鸾微微一笑,说出:“辛苦杨伯伯了……” 杨震天摆了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 杨家和田家曾经是世仇,但那是曾经。 现在的杨家,干着卖矿的活,赚着卖盐的利润,寨民的日子越过越好,油水越来越足,这一切都是因为田家,做人哪能不懂得知恩图报?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青鸾侄女,关于你说的那桩大生意……” 田青鸾轻声说道:“杨伯伯放心,这桩生意,田家一定会带着杨家的。” 杨震天笑了笑,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青鸾侄女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杨伯伯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不多时,黑石寨内。 田青云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郁闷的说道:“爹,你就不能换个人吗,我抢人未婚妻的事情传开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田云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人家杨天宝都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 田青云无语道:“他不要脸,我要脸啊……” 田云霆摆了摆手,说道:“你的脸,和家族振兴相比,不值一提……,出去吧,我和你姐姐有要事商谈。” 家族要事,自己这个少寨主,连听都不能听,田青云虽不服气,但也只能离开。 儿子走后,田云霆这才看向田青鸾,不解问道:“青鸾,你说的那桩生意,利润不少于盐业,我们田家完全可以自己做,为什么还要带上杨家,在盐矿上,我们已经给他们足够的恩惠了……” 田青鸾看向窗外,轻声说道:“田家现在还太过弱小了,守不住这两桩大生意,只有拉上杨家,才能多一份力量,减少思州之外那些大土司的觊觎,更何况……” 她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说道:“靖边司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官衙,得罪朝廷的事情,还是让杨家去做吧……” (本章完) 第37章 余波 第37章 余波 靖边司。 这场危机,以吴百户从中斡旋而结束,靖边司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唯有沈百户脸色难看,就连身为心腹的黄岳,都不敢靠近他的值房。 众人都知道沈百户在气恼什么,刚刚上任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吴副百户出手,靖边司现在还被人围着,他这个正百户,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靖边司靖边司,靖边司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靖边安民,做为靖边司百户,竟然让百姓围堵在靖边司里面,不敢出去…… 如果不是他背景深厚,仅此一事,就能断送他的前途。 下衙之后,靖边司众人各自回家。 林宣刚刚回到家中,阿萝便跑了过来,一脸紧张的问道:“林大哥,你没事吧,我今天看到好多凶神恶煞的人,堵在靖边司门口……” 林宣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就是他让人堵靖边司的,他能有什么事情? 得益于前世的经历,对于体制内的各种斗争,林宣见的多了,自然也积攒了一些经验。 注意到阿萝的脸色有些苍白,林宣不由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阿萝捂着小腹,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关系的,女儿家……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舒服。” 林宣顿时明白过来,他没有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 片刻后,他端着一碗卧了鸡蛋的红姜水走出来,递给阿萝,说道:“喝了这碗红姜水,应该会好一点。” 阿萝伸手接过,羞涩道:“谢谢林大哥。” 她端起碗,轻轻的抿了一口,俏脸上露出满足之色,开心道:“好甜啊……” 林宣道:“厨房还有些多余的红,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我先去做饭了。” 阿萝放下碗,说道:“我帮你……” 林宣摆了摆手,道:“你歇着吧,今天我一个人做饭就行。” 他语气不容置疑,阿萝也没有坚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捧着碗,时而浅浅的喝上一口,目光则是在厨房中那道忙碌的身影上,长长的睫毛缓缓眨动,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吃过饭后,林宣同样拒绝了阿萝刷锅的想法,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等他刷了锅,洗了碗,一回头,发现黑袍人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正在打量着他。 没等他开口,黑袍人就淡淡的说道:“不错嘛,你们连日子都过上了……” 林宣解释道:“只是搭伙吃饭而已,大人莫要误会。” 黑袍人轻轻摆手,说道:“只要你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不管,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陷的太深,这是为你好……” 林宣点头道:“属下明白。” 黑袍人继续问道:“你是怎么说服田家和杨家,帮你演这一出戏的?” 林宣道:“我和田家做了一笔生意。” 黑袍人追问道:“什么生意?” 林宣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从厨房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递给黑袍人。 黑袍人打开布袋,发现里面是一些细小的洁白颗粒。 她第一反应是精盐,很快就发现,此物的颗粒,比盐要大上许多。 林宣解释道:“这是精制白,其口感纯净,色泽雪白,远非粗糙的红可比,我用提炼白的方法,和田家做了这笔交易……” 黑袍人转过身,捏起一撮白,送入口中。 正如林宣所说,这种色泽雪白的粒,口感十分纯净,比市面上的红口感更好。 市面上,红的价格可是比盐还略贵一些,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 这种又好看,又好吃的白,必定会受到有钱人的追捧,利润可能比精盐还高。 黑袍人语气有些诧异:“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技艺?” 林宣道:“做菜琢磨出来的,烹饪有些菜的时候,加入少许的,能显著提升菜的味道,加入红,会影响菜的颜色,所以我就想办法提炼出了无色的……” 这句话,林宣半句都没有撒谎。 他对于做菜,还是有一定标准的,不会为了方便就偷手简化。 之前他跑了好几家店铺,却只能买到红和黑,当他说起白砂时,那小二则是一副没听说过的样子。 无奈之下,林宣只能自己提纯了点。 正是因为他做菜认真,阿萝才会对他的菜合不拢嘴…… 黑袍人又打量了他几眼,随后道:“把这种提炼白的方法写下来。” 林宣没有立刻遵从,他创造的东西,如果每次都出现在南诏,被有心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黑袍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以此物的利润,一旦传回南诏,局面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那些家伙只认银子不认人,到时候,南诏又出现和田家一样的东西,你可能会有危险,还是等日后你回到南诏的时候再说吧……” 林宣看了黑袍人一眼,他居然也会为自己着想了? 黑袍人将那一小袋收起来,然后问道:“杨家的人在靖边司门口闹一闹,就能扳倒沈青崖了?”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不能,他的背后是南镇府使,想要凭借这件事情扳倒他,还远远不够,但应该能让吴百户重回靖边司,之后再等待合适的机会……” 黑袍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在思州当一个小小的旗官,真是可惜了,有朝一日,希望你能打入雍国内阁……” …… 夜已深。 对于思州的百姓来说,白天发生在靖边司门口的,不过是一场闹剧。 但对于思州靖夜司监察使来说,这件事情,却不仅仅是闹剧这么简单。 身为靖边司百户,逼得当地土司围堵靖边司大门,沈青崖这个百户,存在重大失职。 而靖夜司监察使的职责,就是在暗中监察地方官员,这其中也包括靖边司。 当然,这件事情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他收了吴百户的钱,收钱就要办事,这是官场规则。 更何况,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报上去,不过是正常履职而已…… 望着面前一块雕刻有繁复纹的银镜,他提起笔,饱蘸朱砂,开始在镜面上快速书写。 与此同时。 京城。 靖夜司。 当大部分官衙都已经陷入黑暗时,靖夜司内,依旧灯火通明。 一间宽广的大殿内,一排排木架上,整齐的排列着百余面银镜。 某一刻,其中一面银镜上,镜面上涂抹的朱砂,忽然开始流动扭曲,最终形成几行清晰的字迹。 早有身影快步的跑过来,将银镜上的字迹抄录在折子上,检查无误之后,交给门口的卫士。 那卫士捧着折子,飞快的穿过几条长廊,来到一座大殿门口,恭敬道:“大人,思州监察使发来急报。” 大殿之内,一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折子,眉峰微挑:“思州?” 殿内的一名侍从,已经从那卫士手中接过折子,放在他的面前。 男人拿起这份折子打开,扫了一眼之后,目光微敛。 随后,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西南方向,轻声开口:“你们想要抢功,本官不拦着,但至少派几个有能之辈,靖边司,可不是给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片刻后,他转身回座,语气冰冷:“给厉千嶂传信,问问他,他到底是靖夜司的镇府使,还是沈家的镇府使……” (本章完) 第38章 重新掌权 第38章 重新掌权 安南府。 南镇府司。 镇府使厉千嶂只穿着里衣,赤脚站在地上,手握千里镜,脸色铁青无比。 他是在熟睡中被叫醒的。 指挥使司深夜传信,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光脚便跑了过来。 本以为是上面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没想到是来问责的。 指挥使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给他留,直言问他,他到底是靖夜司的镇府使,还是沈家的镇府使? 即便隔着千里镜,他也能感受到指挥使的怒火。 指挥使点名沈家,不用说,一定是思州那边出了事情。 直到现在,他对于思州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一点都不知情。 不久之前,他受沈家所托,将沈家三公子沈青崖安排在了思州靖边司担任正百户,为了让沈青崖更容易的掌权,他还授意千户周泰,助他独揽大权。 这才过了几天,沈青崖到底捅了什么篓子,竟然连指挥使都惊动了! 厉千嶂沉着脸,咬牙道:“传信黔州千户所,问问周泰,思州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千里镜价值连城,配额有限,镇府司只能通过千户所联系下面的百户所。 一名亲随不确定道:“现在?” 现在可是后半夜了…… 厉千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就现在!” 作为镇府使的他都没睡,下面的人凭什么睡? “遵命!” 那亲随匆匆跑了出去,很快就捧着一张抄写好的纸笺跑了进来,厉千嶂一把夺过纸笺,扫了一眼之后,拳头猛然握紧,忍不住怒道:“废物!” 身为靖边司百户,被人堵在靖边司内不敢出来,靖边司的脸都被他丢尽了,难怪指挥使这么生气! 换他他也气! 早知道沈青崖如此无能,就让他当个副百户算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指挥使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显然对思州靖边司的情况很不满。 沈青崖若是再出什么纰漏,自己恐怕也要被他连累。 碍于沈家的面子,他不可能真的对沈青崖怎么样。 厉千嶂压下心头的怒火,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的说道:“传信给周泰,让他亲自去一趟思州,处理好这件事情……” …… 思州。 林宣和阿萝一起吃了早饭,才慢悠悠的来到靖边司。 整件事情,比他计划的还要顺利。 原本对于如何激化冲突,将矛盾引向沈百户,还需要考验田杨两家的演技。 没想到沈百户配合的这么好,冲突过度的极其丝滑,毫无表演痕迹。 踏进靖边司大门,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一匹毛色鲜亮的骏马,站在靖边司院中,这匹马林宣不陌生,正是周千户的坐骑。 镇岳功修行到第七层,也就是三品武者,才能御空飞行。 整个靖边司,乃至于靖夜司,有这等实力的,唯有指挥使一人。 林宣走进值房的时候,张虎和陈豹正在窃窃私语,从他们口中得知,千户大人一早就来了靖边司,刚刚命人将吴百户召了回来,此刻正在和两位百户说话。 靖边司正堂内。 周千户手持一份公文,缓缓念道:“思州靖边司百户沈青崖,处置土司冲突失当,有损朝廷威信,念其初任,暂不予严惩,副百户吴显仁,斡旋有功,记嘉奖一次,此后司内人事、情报、财政诸务,由你二人共议决断,务求稳妥,不得再生事端!” 念完之后,他目光扫视二人,道:“沈百户,吴副百户,镇府使的话,二位都听清楚了?” 周千户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以后在靖边司内,沈青崖不再独揽大权,这段日子被架空的吴副百户,重新拿回了属于他的权力。 数日之前,让吴百户交出权力的是周千户。 今日,将副百户权力放还给他的,还是周千户。 沈青崖站在堂中,脸色极其难堪,但也只能咬牙说道:“听清楚了。” 吴百户面色淡然,微微欠身,声音沉稳:“卑职遵命。” 周千户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口道:“吴副百户在思州多年,经验丰富,人脉深厚,沈百户,日后遇有涉及地方土司、民情之要务,当多与吴副百户商议,不可再鲁莽行事。” 沈青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强忍着屈辱,生硬地应道:“谨遵千户大人教诲。” 周千户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是镇府使的意思。” 沈青崖将头埋的更低,声音嘶哑道:“是。” 周千户看着他,叮嘱道:“你初来乍到,思州不比京城,面对那些土司,要以安抚为主,态度过于强硬,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身为靖边司的主官,你要记住,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沈青崖根本听不进周千户说的,抱了抱拳,说道:“属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失陪了……”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多在这里待一刻,他便觉得多一刻的屈辱。 沈青崖离开之后,周千户似笑非笑的看了吴百户一眼,轻声道:“好手段啊……” 吴百户似乎没有听懂周千户的话,疑惑道:“大人说什么?” 周千户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你能重新坐回这个位置,是你的本事,本官也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沈百户到底是太年轻,斗不过你也正常……” 吴百户心中有些发笑,年轻? 和林宣相比,沈青崖可不年轻…… 单论手段,他给林宣提鞋都不配。 周千户站起身,说道:“好了,黔州还有些要事,本官先回去了,这里你和沈百户怎么争,本官不管,但要注意分寸,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对谁都不好……” 吴百户抱了抱拳,道:“属下明白。” 目送周千户离开,吴百户深吸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这一口气,似乎将近日的所有憋闷,都一吐而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困扰他已久的修为瓶颈,都产生了些许松动。 过去的一个月,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大起,心态已然于无形中发生了转变。 是林宣教会了他,无论身处何等逆境,都不能放弃。 他能重回靖边司,林宣功不可没。 吴百户缓步走进院中,某处值房门口,一道身影恰好走出来。 两人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夜。 林宣的房间之内。 黑袍人看着他,语气充满讶异:“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林宣摇头道:“沈百户的背景还是太过强大,这件事情,足以让普通的百户贬职调离,但他却连一点儿惩罚都没有受……” 在前世,他可是亲眼看到,某个颇具手腕的副职,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用这样的方法斗走了空降的一把手,自己成功上位。 黑袍人安慰他道:“你一个小旗官,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来日方长嘛……” 林宣不动声色的瞄了黑袍人一眼。 最近这黑袍人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他可不会为自己考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还动不动就用蛊虫威胁他。 难道是因为他这次不再咸鱼,主动出击,改变了这黑袍人对他的看法? 只是,这鼓励的语气,配合他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别扭…… (本章完) 第39章 阿萝与青鸾的初见 第39章 阿萝与青鸾的初见 吴副百户复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靖边司。 近日来的这一场风波,也终于尘埃落定。 失职的沈百户,似乎是遭到了上面的斥责。 吴副百户调解有功,重掌副百户权力。 而围堵靖边司的杨家,不仅没有被追责,靖边司反而还要尽力安抚。 王朝初年,西南土司叛乱不断,朝廷好不容易才镇压下来,之后对待这些土司家族,向来都是以维稳为主。 只要他们不造反,一切要求都可以谈。 如今靖边司最尴尬的人,非黄岳莫属。 他在自己单独的值房内,来回踱着步子,整个人烦躁无比。 本以为沈百户背景通天,吴副百户被他打压,再无出头之日,所以他才果断背刺。 谁能想到,这才几天,他就又回来了? 还好,吴百户只是重回副百户之位,沈百户依然是靖边司的一把手,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他就纳了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田家和杨家打架,到头来,损失最大的,居然是沈百户……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有些说不上来…… 此时,引起靖边司权力更迭的罪魁祸首,正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出了靖边司大门。 当林宣回到家中时,一道身影,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了。 林宣上前两步,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青鸾姑娘,让你等久了。” 田青鸾微微颔首,说道:“我也刚到一会儿。” 将她请进院中之后,林宣抱了抱拳:“这次的事情,多谢青鸾姑娘了。” 田青鸾笑了笑,说道:“林小旗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林宣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也没有过多的废话,走进厨房,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递给田青鸾。 似曾相识的场景,田青鸾解开系带,发现袋中是一些细小的洁白颗粒。 她第一反应也是精盐,但很快就发现不是。 林宣对她示意道:“尝尝。” 田青鸾没有任何犹豫,捏起一小撮颗粒,送入口中。 下一刻,她的美目就猛然一亮。 “这是……?”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算是买不起的奢侈物,价格比盐还要贵上些许。 但市面上的,都是红和黑。 林宣给她的,色泽如雪,口感也比红和黑更加纯粹。 田青鸾是商人,自然清楚,这种雪白的一旦上市,必是奇货可居,利润之丰厚,不在精盐之下。 而且,比起精盐,这桩生意,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大雍是盐铁专营,对于盐业有着严格的限制。 虽说朝廷为了安抚土司,允许他们贩卖私盐,但也只限于西南,田家的盐,只能在西南贩卖。 但若是售,则没有这一限制。 白色代表纯洁,最受上层追捧。 这种色泽雪白,口感纯粹的精,稍加包装,以十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卖给京城的权贵,恐怕他们也愿意买。 只一瞬间,田青鸾就想通了这其中的诸多关键。 之前出于对林宣的信任,她并没有询问,林宣和田家合作的是什么生意。 不过她的心里,对这次的合作,还是充满了期待。 没想到,林宣给她的惊喜,比她期望的还要大。 林宣将一个小册子递过去,说道:“这是精制的提纯之法,其中的要点,都写在里面了,青鸾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田青鸾郑重的接过小册子,随后道:“这次的利润分成……” 林宣摆了摆手,说道:“这次我就不要什么利润了,上次将新盐法献给朝廷,算是违背了对青鸾姑娘的承诺,这精制的提纯之法,就当是送给青鸾姑娘了……” 他每个月都能从田家的盐铺中分到巨额的利润,这些钱就已经不完了,再多的钱,对他也没有什么用。 对于银子,林宣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想祛除体内的蛊虫,离开思州这个是非之地,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那黑袍人了…… 田青鸾坚定的说道:“不不不,一码归一码,既然林小旗这么说的话,青鸾就替你做主了,这精的提炼之法,田家仍旧给林小旗一千两银子的报酬,以及十年内两成的利润分成……” 身为商人,她十分清楚。 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 这笔钱,林宣可以不要,但她不能不给。 倘若上次她答应林宣,不再分给他精盐的利润,那么可能便不会有这次的合作。 同理,这一次,倘若田家为了银子,便坦然接受了他的赠送,那么下一次,田家或许会错过更大的机会。 一时的让利,是为了日后获得更多的利益。 和田青鸾也算是朋友了,林宣一时有些好笑,忍不住道:“做生意哪有像青鸾姑娘这样,赶着给别人送银子的?” 田青鸾笑道:“倘若是别人,青鸾自然舍不得,林小旗对田家有恩,田家总不能让你吃亏。” 她一个姑娘家都如此爽快,林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阿萝买菜还没有回来,闲着也是闲着,林宣干脆给田青鸾讲解提纯白的技术要点。 将红变成白,主要原理是吸附脱色。 林宣原本想用黄泥水淋脱色法,但这种方法的效率极低,产出的白颜色并不纯正,不仅影响观感,想必也很难卖到高价。 他后来干脆自己制作了一些活性炭,又用细沙与多层布过滤之后,才得到了这种颜色较为纯正的白。 一白遮百丑,颜值即正义。 既然精盐能卖出高价,白的利润会只高不低。 林宣本来只打算自己用,没想着将此法发扬光大,被沈百户和黄岳逼得实在无奈,才用它和田家做了这笔交易。 不到盏茶的功夫,林宣就将其中要点全都为田青鸾讲述了一遍。 田青鸾将这些谨记于心,然后道:“那一千两,我明日差人送来,至于利润分成,林小旗每月可与精盐的分成一同领取。” 这种白的提纯方法极其简单,数日之内,就可以在田家的铺子售卖,连租店铺请伙计的钱都省了。 林宣想到一事,问田青鸾道:“青鸾姑娘可知,哪里能够买到淬骨液?” 这个世界毕竟是实力为尊,提升实力永远是首要的。 没有那几瓶淬骨液提升实力,当日在靖边司,被一拳击退的,可能就是他了。 田家在思州,也算不小的商户,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内部资源。 田青鸾笑了笑,说道:“林小旗算是问对人了。” 林宣心中一喜,问道:“青鸾姑娘有淬骨液资源?” 田青鸾道:“田家的武库中,应该还有两瓶淬骨液,如果林小旗需要的话,我先拿给林小旗……” 林宣有些激动,立刻道:“那就谢谢青鸾姑娘了,我可以用市价购买,绝对不让田家吃亏。” 田青鸾嫣然一笑,道:“实不相瞒,田家购买淬骨液,有一些别的渠道,价格远低于市价,这样吧,那一千两银子,便折算成两瓶淬骨液……” 林宣以为她故意低价卖给自己,他不想欠人情,摇头道:“一码归一码,青鸾姑娘不必如此,淬骨液市价一千两银子,两瓶淬骨液,我再补给你一千两……” 上次田家给他的一千两,他还没有动。 田青鸾知道林宣误会了,解释道:“田家的淬骨液,是从九黎族手中直接购买的,省去了中间人的差价,所以价格要便宜的多……” “什么!” 林宣猛然看向田青鸾,激动之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九黎族’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 体内的蛊虫,一直都是盘踞在他心头的阴影。 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林宣得知,他体内的蛊虫,除非下蛊之人主动解除,就只有找到擅长蛊术的九黎族长老,才有希望解开。 但九黎族世代隐居十万大山,很少与外界接触,林宣根本不知道何处去寻。 没想到,竟然无意中从田青鸾的口中得知了九黎族的消息。 林宣急迫的问道:“青鸾姑娘认识九黎族的人?” 田青鸾微微点头,说道:“我们苗裔的先祖,和九黎族有些关系,每隔半年,九黎族某个部落的人,会出山采购,田家的淬骨液,便是用盐换来的……” 林宣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说道:“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对神秘的九黎族很好奇,听说你认识九黎族的人,一时有些激动……” 田青鸾微微点头,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林宣发现他还抓着田青鸾的手,正要松开时,一道挎着菜篮,哼着歌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阿萝刚刚踏进院门,就看到这一幕,微微张大嘴巴,喃喃道:“林大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本章完) 第40章 更喜欢哪一个? 第40章 更喜欢哪一个? 小院之内。 尴尬的气氛有所消散,林宣先看向阿萝,对田青鸾介绍道:“这位是阿萝姑娘,阿萝是我的邻居,她也是一个人住,为了方便,我们平时一起搭伙吃饭。” 随后,他又对阿萝介绍起田青鸾:“田青鸾,田姑娘,她家中是做生意的,今天过来,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和我商谈。” 终于得知九黎族消息的那份欣喜,被林宣很好的隐藏了。 无论是阿萝还是田青鸾,林宣都不希望她们得知自己身中蛊毒的事情。 田青鸾微微一笑,说道:“阿萝姑娘真漂亮,很高兴认识你。” 阿萝也礼貌的回应道:“青鸾姐姐更漂亮……”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田青鸾又看向林宣,说道:“林小旗,时候不早,青鸾就先回去了。” 林宣客气道:“差不多到饭点了,青鸾姑娘要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田青鸾思索一瞬,微微点头:“好啊。” 林宣仅仅从做饭上,就琢磨出了两门利润丰厚的大生意,她是真的好奇,他的厨艺究竟如何。 林宣微微愣了一下,随后道:“那青鸾姑娘稍坐一下,我去做菜。” 他其实就是礼貌的一问,没想到青鸾姑娘真的答应了下来。 都说苗家姑娘直爽,似乎真的是这样。 不过,他刚才煮饭的时候,根本没想着她会留下来吃饭,是按照他和阿萝两个人的食量准备的,如今三个人吃,只能勉强分一分了。 阿萝挽起袖子,准备帮林宣洗菜。 林宣挥了挥手,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吧,歇着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今天多了一个人,林宣简单的准备了三菜一汤。 和阿萝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无需客气,林宣坐下之后,对田青鸾道:“厨艺不精,让青鸾姑娘见笑了……” 田青鸾看着面前色香俱全的几道菜,还没有品尝,她就已经食欲大动。 她开始有些相信,林宣真的是嫌弃田家的盐苦,才琢磨出精盐提纯的。 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竹笋,轻轻咬了一口。 脆嫩鲜甜的口感在舌尖炸裂开来,她的眼中也泛起了某种光芒,就连夹菜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这让原本缓慢夹菜的阿萝,也不由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林宣手上的动作有所放缓,今天的饭菜本来就不够,还是留给她们吧。 不得不说,和两个美女吃饭,更令人心情愉悦。 自己做的菜被别人认可,也让他成就感十足。 不知不觉间,林宣的眼前,就只剩下了空盘。 田青鸾放下筷子,有些意犹未尽的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然后才说出了第一句话:“林小旗的厨艺,青鸾佩服,便是宫中的御厨,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宣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 他的手艺,几乎全是和网上的特厨学的。 山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唯一的乐趣,就是跟着那些大师学做菜。 不得不说,那些大厨有东西是真的教,林宣也跟着学了不少,鲁菜川菜淮扬菜,烙饼面条包包子,不管红案白案,他都能来上两手。 吃过饭后,田青鸾站起身,说道:“多谢林小旗款待,明日青鸾会差人将林小旗要的东西送过来,今日就不打扰了……” 林宣送田青鸾出门,站在家门口,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淬骨液固然是他急需的,但今天最大的收获,还是获悉了九黎族的消息。 他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田青鸾商量商量,下次九黎族的人到田家时,可不可以让他也见见。 身后传来阿萝的声音:“林大哥,田姑娘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林宣转身走回院子,阿萝双手捏着衣角,可怜兮兮的说道:“林大哥,我没吃饱……” 不仅仅是阿萝,林宣也没吃饱。 他笑了笑,说道:“我也没吃饱,我再去煮两碗面,我们一起吃。” “好啊好啊!” 阿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着林宣走进厨房,嘟嘟囔囔的道:“我们吃炝锅面呢,还是吃菌汤面呢,要不一碗炝锅面,一碗菌汤面,然后各吃一半,这样就能尝到两种面的味道了……” “这样太麻烦了。” “哎呀,林大哥,求求你了……” “好吧好吧……” …… 夜。 林宣坐在桌前,静静等待黑袍人的到来。 一开始那黑袍人说好的,每个月初一十五来找他,现实是他每天晚上都来,除了询问情报之外,还会教林宣一些东西。 作为老师,他算是尽责。 林宣确实学会了一些密谍的本领,比如易容,跟踪,反跟踪,暗杀,他说以后还要教会林宣用毒,暗器等密谍安身立命的本事。 对于这些,只要他教,林宣便会努力学习。 他虽不喜欢密谍的身份,但多学点本事不会有错。 林宣等了没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后又缓缓关上。 黑袍人走到他的对面,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今晚继续教你如何摆脱追踪你的敌人,反追踪的的重点,是‘制造假象’和‘消除痕迹’,但最重要的,还是保持警惕,身为密谍,要时刻保持警惕之心,观察身边的一切……” 林宣默默点头,将黑袍人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的记忆力本就不错,穿越之后,更是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 寻常几页纸的内容,他看上一遍,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这应该是精神力的原因,书上说,记忆超群,正是精神力强大的特点之一,而且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特点。 修行速度异于常人就不说了,精神力甚至还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问心镜的白光,其实就属于精神攻击的范畴。 除了击穿人的心理防线,修行一些特殊的精神功法,还能做到魅惑,摄魂,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抗,就连意志不坚定的武者也会中招。 此外,凝练后的精神力,还可以对人的意识直接进行冲击。 被攻击者,轻则昏迷,重则痴傻,哪怕是高阶武者冷不防挨上一下,也绝不好受。 在这个世界,以炼体为主的人,被称为武者,而修精神力的人,则被称为“术士”。 想要成为术士,首先需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天赋,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相比于武者,术士的数量,可以说凤毛麟角。 武者和术士,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修炼的功法也不会冲突,倘若能得到锤炼精神力的方法,他便能多一个隐藏的底牌,关键时刻,可能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惜,靖边司内,并没有精神力功法。 这种功法朝廷必然有,而且朝廷也在大力的招揽术士,但自己要是走朝廷这条路,和自爆没什么区别,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黑袍人已经讲解完了,林宣刚才走了会神,还好他没有发现。 他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似乎在消化他刚才讲课的内容。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没来由的问道:“你和田家的田青鸾很熟吗?” 林宣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田青鸾,微微点头,说道:“和她合作过两次,还算熟。” 黑袍人再次问道:“比起隔壁那位阿萝呢?” 林宣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种问题。 他移开视线,说道:“还是和阿萝更熟悉一点。” 他和青鸾姑娘,只见过几面,和阿萝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和她更熟。 黑袍人继续问道:“这两位女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本章完) 第41章 蹭饭 第41章 蹭饭 房间内,林宣看着黑袍人。 青鸾姑娘和阿萝,他更喜欢哪一个?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语气冰冷:“回答我的问题。” 这黑袍人喜怒无常,林宣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他忽然想起来,黑袍人说过,感情是密谍大忌,莫非这个问题是在测试他?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都不喜欢。” 黑袍人冷冷道:“她们二人之中,你必须选一个。”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林宣只能从心道:“田姑娘太精明了,我不喜欢太精明的女子……” 真要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是林宣对田青鸾有什么意见,而是他更喜欢阿萝这种呆呆的,傻傻的,乖巧听话的姑娘。 这样的女孩子,会让人有一种保护欲。 而对田姑娘,则是没有这种感觉。 她太精明,也太聪明,武力上,林宣也不是她的对手。 面对她时,远没有面对阿萝轻松。 林宣看向黑袍人,问道:“大人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黑袍人淡淡道:“田家那个女人,不是等闲之辈,最好不要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万一被她发现了你的身份,后果你自己知道……” 林宣心中诧异,他只说不要对田青鸾有什么想法,却没有提到阿萝。 这难道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许? 他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 黑袍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音一转,道:“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宣眉梢微微一挑,问道:“什么好消息?” 黑袍人淡淡道:“你已经晋升为玄级密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从黄级晋升玄级的,自密谍司建立以来,你是第一个……” 林宣以为,南诏又给他奖励了几瓶淬骨液,闻言有些许的失望。 他随后问道:“晋升玄级密谍,有什么好处吗?” 黑袍人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好处自然是有的,玄级密谍的俸禄,每月二十两,是你在靖边司大半年才能赚到的……” 林宣一点都不以为意。 他凭借精盐和白的分红,每天就有几十两进帐,干着掉脑袋的活,赚的远不如卖盐的钱,难道还要感谢他们? 黑袍人继续说道:“还有,以玄级密谍的级别,回到南诏之后,至少可以担任七品县令。” 林宣沉默不语。 南诏弹丸小国,偏居一隅,南诏的县令,也没多少含金量。 见他情绪不高,黑袍人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之下,嘴唇动了动,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财富,权力……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他,好像都不放在眼里。 想想也是,以他的能力,若是经商,怕是轻易就能富可敌国。 而凭借他的手段,若一心想要钻研官场,怕是也能做出一番成绩。 黑袍人一时无言,只能转移话题道:“对了,加入密谍司这么久了,你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你给自己想一个代号吧……” 原本林宣属于最低级的线人,线人还不属于密谍司,随时可以放弃,自然也不需要代号。 玄光甲事件之后,他被提为黄级密谍。 黄阶密谍,属于密谍司最低级的成员,同样不需要代号。 后来他献出精盐提纯之法,立下大功,又被上面破格提升为玄级。 玄级密谍,已经是一方分部头目的级别了。 他们的姓名是不能暴露的,每一位,都需要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代号。 林宣想了想,说道:“峨眉峰。” 黑袍人淡淡道:“你隶属情报司,情报司的密谍,代号需与草树木有关,比如,黑莲,荨麻,鸢尾,鬼兰,曼陀罗……” 不得不说,南诏密谍司的这些代号,一个比一个阴间。 林宣想了想,说道:“我选黑莲。” 这些代号中,林宣倾向于黑莲,听起来很有逼格的样子。 黑袍人道:“这些都是别人用过的,重新想。” 想用的代号被别人捷足先登,林宣想了想,说道:“那就叫‘君子竹’吧。” 他很欣赏竹子的韧性,哪怕是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能顽强的生长,百折不挠。 这个代号,也包含了林宣对自己的期许。 “君子竹……” 黑袍人低声说了两句,点头道:“好,我会呈报上去,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就是‘君子竹’了。” 林宣看向黑袍人,忽然问道:“大人的代号是什么?” 黑袍人冷冷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林宣低下头,说道:“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密谍司中,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吗?” 黑袍人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口道:“放心,你的身份是绝密,唯有司主和几位副司主才有权查阅,没有几个密谍比你更安全……” 林宣闻言,心中微沉。 他原以为,解开噬心蛊,除掉黑袍人之后,就是脱离南诏的掌控。 现在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阿萝察觉到,林宣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关心问道:“林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林宣微微一笑,说道:“没事,是靖边司有一些烦心的事情。” 南诏密谍的身份,始终是压在林宣心中的一块巨石。 而这件事情,即便是面对好友,他也不能分享。 阿萝给他夹了口菜,轻声劝慰他道:“今天是休沐日,林大哥不要想那些事情了,在靖边司的时候,你就好好干你的差事,离开靖边司,你就忘记旗官的身份,换一种方式生活,这样就会开心许多了……” 阿萝的话,让林宣心中多了些慰藉。 他轻笑道:“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阿萝笑着说道:“小时候,爹娘对我很严厉,总是逼我学这个学那个,我学不会,他们就狠狠的责罚我,不给我吃饭……,后来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强迫自己忘掉原先的身份,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这样就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开心了……”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林宣却听出了许多心酸和沉重。 原来她的童年,竟过的如此凄惨,林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声安慰道:“人应该向前看,那些都过去了……” 阿萝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嗯,都过去了,现在的日子,我就挺开心的,你们都对我很好,每天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林宣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现在日子还算安稳,但他是个没有明天的人,每天都行走在钢丝之上,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跌落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就是不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会不会像那次跌落悬崖一样,重新开启新的一段人生? 吃过早饭,林宣开始了镇岳功的修行。 晋入八品之后,林宣已经消耗了四瓶淬骨液。 再加上他自己的修行,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八品中期。 今天,田家还会送来两瓶淬骨液,使用之后,足以让他进入八品后期。 这样一来,就算是后续不再使用淬骨液,半年之内,他就有希望冲击七品。 镇岳功第三层,又被称为通脉境,天地元气在体内凝聚成镇岳真气,沿着经脉运行,镇岳真气还可以附着于拳脚兵器,大幅提升力量,速度,以及兵刃的威力。 八品武者的“铁骨”,在镇岳真气面前,和脆骨没什么区别。 今天一整天,林宣都在等田家的人来送淬骨液。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林宣刚刚做好今天的晚饭时,外面终于传来敲门声。 林宣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身影,惊讶道:“青鸾姑娘,你怎么亲自来了……” 林宣以为,她会派个伙计或者管事过来。 没想她居然自己来了。 田青鸾嫣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林宣,说道:“淬骨液价值不低,让别人送,我有些不太放心。” 林宣有些不好意思道:“劳烦青鸾姑娘又多跑了一趟……” 田青鸾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正好要巡查附近的盐铺……” 说完,她忽然蹙了蹙鼻子,好奇问道:“林小旗今天做了什么菜,这么香……” 林宣只能道:“我刚做好晚饭,青鸾姑娘吃过没有,要不进来一起吃点?” “那就打扰了。” 田青鸾点了点头,迈步走进院中…… 片刻后,厨房内,阿萝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小声问林宣道:“林大哥,田姑娘怎么又来了,我们做的饭菜,不够三个人吃……” 林宣将两碗米饭分成三碗,说道:“算了,她是客人,不要和客人计较,一会我再煮碗面给你吃……” (本章完) 第42章 密谋 第42章 密谋 夜。 万籁俱寂。 林宣摆出“如山桩”的姿势,身体泡在淡绿色的水中。 他的身体,比一个月前强悍了数倍,吸收起淬骨液的药力来,也不似最初那般痛苦,只是感受到了些许的刺痛,轻松就能忍受。 一刻钟之后,浴桶中的水,就再次变的清澈透明。 林宣站直身体,稍微活动了一下,全身的骨骼便发出了一阵爆响,这意味着他的骨骼强度又有很大提升。 他从浴桶中出来,穿好衣服后,浴室的门被人推开,穿着黑袍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黑袍人在林宣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道:“全力出拳。” 林宣没有废话,用尽全力,一拳挥出,连空气都产生了一声爆响。 但结果,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黑袍人只是随意的伸出手掌,就抵挡住了林宣这一拳,他的身体依旧站在原地,林宣则后退了两步,拳头被震的暂时失去知觉。 林宣心中震撼不已,他这一拳的力量,比上次增加了至少十倍,依然被黑袍人如此轻松的挡下。 他的实力,至少是六品后期了。 黑袍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刚刚突破一个月,便已有八品巅峰的七成实力,就算是不用淬骨液,半年之内,应该也足够突破七品了……” 林宣抱拳道:“都是组织栽培。” 黑袍人轻轻挥手:“组织可没有栽培你多少,你有今日的修为,全凭你自己。” 他晋入八品之后,南诏只给了他两瓶淬骨液。 此外,他还从雍国朝廷,靖边司吴百户,以及田家那里得到了几瓶。 这些,可都和密谍司没什么关系。 能迅速的得到这么多资源,这也是一种能力。 黑袍人看着他,叮嘱道:“你虽然实力提升迅速,但也不要得意忘形,基础桩功不要落下,镇岳功虽是极其顶级的功法,但若是基础不牢固,依旧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林宣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武道修行的下三品,目的就是炼体。 一步一步的按照功法修行是炼体,用淬骨液洗髓也是炼体,两者的最终结果是一样的,但少了脚踏实地修行的过程,比起一步一个脚印修行上来的,实力终究会弱上一些。 经过一日的休沐,第二天一早,林宣如常来到靖边司。 他敏锐的察觉到,靖边司的氛围,明显透着异常。 吴百户被彻底架空那段时间,众人反倒没什么选择。 如今吴百户回归,靖边司众位旗官,避免不了在他们之间站队。 沈百户和吴副百户之间,形势并不明朗,一个是空降的京城权贵子弟,另一个是在思州经营了十数年的地头蛇,站对了固然好,如若站错,轻则前途尽毁,重则性命堪忧…… 这导致大多数人都不敢站队,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当然,像黄岳这种,已经将一方得罪死的,则是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沈青崖的值房内,沈青崖坐在主位之上,闭目养神,黄岳手上缠着纱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堂内走来走去,忍不住问道:“大人,吴副百户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事情,上面难道不管吗?” 要说靖边司最着急的人,非黄岳莫属。 之前的事情中,他可是将吴百户彻底得罪死了,一旦吴百户执掌大权,第一个收拾的肯定就是他。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吴百户彻底倒台,再也爬不起来的那种。 沈青崖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道:“这件事情,以后不必再提了。” 姓吴的重回靖边司之后,他也做过努力。 但当他将这些事情呈报上去,得到的,却是镇府使不咸不淡的回应。 显然,收受贿赂这种事情,根本扳不倒吴显仁。 沈青崖握紧拳头,心中狠狠憋着一股闷气。 倘若没有打压吴显仁也就罢了,明明已经彻底架空了他,却又让他找到机会,再次翻身,反倒是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黄岳眼珠转了转,重新看向沈青崖,说道:“沈大人,属下觉得,上次杨家和田家的事情,有很大的古怪!” 沈青崖目光一凛,问道:“有什么古怪?” 黄岳连忙道:“大人您想啊,本来是杨家和田家的冲突,到头来,却是您的损失最大,属下怀疑,这是吴百户和他们两家串通起来,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把责任归在您的身上……” 沈青崖看着他,淡淡道:“你继续说。” 黄岳飞快的说道:“您想啊,为什么杨家的人堵住了靖边司的大门,吴百户刚一出面,他们就退走了,这不摆明了给吴百户送功劳……” 沈青崖道:“本官让人查过,姓吴的在思州这么多年,和田杨两家并无交情,这两家凭什么为了帮他,不惜得罪朝廷?” 黄岳接着说道:“沈大人有所不知,吴百户虽然和田杨两家没有交情,但林宣有,上次田杨两家冲突,杨家都快带人杀进田家了,是林宣出面调解才平息争端的,这件事情,靖边司人尽皆知,属下亲眼所见,在黑石寨,林宣和田、杨两家的寨主把酒言欢,关系十分亲密,那林宣又是吴百户的心腹……” 沈青崖靠在椅背上,望着黄岳,目光似乎能看穿一切,淡淡道:“看来你对那林宣,当真是恨之入骨,上次说他是南诏密谍,这次又说他勾结土司,冲击靖边司衙门……” 沈青崖冷冷道:“你是当本官是傻子,还是当那两家土司是傻子,仅凭一个小旗官三言两语,就敢和朝廷作对?” 小心思被戳破,黄岳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当然不认为林宣有这个本事,只是想趁着此事,利用沈百户替自己报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出来了。 他不敢承认,只能嘴硬道:“大人,属下也是为大人着想,那林宣是吴百户的心腹,吴百户重回靖边司,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大人应该做些什么,让他和下面的人明白,大人才是靖边司真正的主人……” 沈青崖没有立即开口,黄岳虽然动机不纯,但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在那件事情上,他已经丢了面子,急需一件事情来立威,搓一搓吴百户的气势。 直接动吴百户不现实,但动他手下的人,轻而易举。 片刻后,他望向黄岳,压低声音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黄岳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几步,小声说道:“回大人,属下有位表兄,前几年犯了事情,被官府通缉,落草为寇,我们可以……” (本章完) 第43章 奸计 第43章 奸计 一连几日,靖边司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吴百户虽然拿回了属于副百户的权力,但他到底是副职,只掌管财政和情报,权力上不如沈百户这个主管人事和行动的靖边司一把手。 因此,在吴百户回靖边司之后,林宣并没有单独去见他。 这也是他和吴百户最初商量好的。 这一日,林宣清早来到靖边司,看到靖边司院内,几名旗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什么,徐氏商行的货物被抢了?” “哪路山贼,这么大的胆子?” “敢抢靖边司押送的货物,活腻了不成?” 从众人的议论声中,林宣得知,昨日靖边司一名旗官护送某商户的货物时,遇到了一伙山贼,满满几大车货物被抢掠一空,那旗官和商队的护卫,也受了不轻的伤。 沈百户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他自然有发怒的理由。 这些商户,可都是给他交了钱的。 银子收了,货物还被抢了,以后他还怎么继续收那些商户的银子? 林宣刚刚回到值房,一杯茶还未泡开,便有一名书吏走进来,说道:“林小旗,沈百户召见……” 林宣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旗官制服,随着书吏来到沈青崖的值房。 值房内,气氛凝重。 沈青崖端坐主位,手上拿着一份报告,表情严肃。 林宣在桌案前站定,抱拳道:“属下林宣,参见百户大人。” 沈青崖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林宣,声音平静道:“免礼。” “谢大人。” 林宣直起身,垂手侍立,等待下文。 沈青崖将手中的报告放在桌上,说道:“昨日之事,想必你也听闻了,徐氏商行,乃我思州府良商,每年为朝廷缴纳巨额税银,其货物在我靖边司旗官护送之下,竟遭匪类劫掠,简直无法无天!” 他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光天化日,劫掠官护商队,此等行径,形同造反,若不雷霆剿灭,日后我靖边司如何在这思州地界立足,如何护佑一方商路平安,朝廷的颜面何存?” 林宣目光微动,似乎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只见沈青崖站起身,沉声说道:“此次贼寇猖獗,本官欲查明匪巢,探听虚实,然后将其一举歼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需要先派一人前往探查……” 他看向林宣,缓缓说道:“林小旗,你素来以机敏干练著称,曾为靖边司立下大功,就连千户大人都夸赞不已,本官现命你率麾下得力人手,前往案发之地,详加勘察,务必要打探清楚这伙匪徒的巢穴所在,人数多寡,实力高低,岗哨布置……,一应情报,务必详尽!” 林宣还没开口,一道身影便大步走进了值房。 吴百户看到林宣,笑着说道:“林小旗,你在这里啊,本官有要事找你,走,去本官值房说……” 说罢,他便拉着林宣的胳膊,欲要离开。 “且慢!” 沈青崖冷声开口,走到吴百户面前,开口道:“本官刚刚将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林小旗,吴副百户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 吴百户看向沈青崖,微笑说道:“下官找林宣,有非他不可的任务安排,沈大人还是换一个人吧。” 沈青崖和吴百户目光对视,皮笑肉不笑道:“巧了,本官的这个任务,也是非林宣不可。” 吴百户面露诧异之色,道:“哦,本官倒是好奇,靖边司这么多旗官,沈大人有什么任务,非林宣不可?” 沈青崖反问道:“不如吴副百户先说说,你有什么任务非他不可?” 吴百户耸了耸肩,说道:“实不相瞒,林小旗样貌俊朗,小女对他一见倾心,下官有心将他们凑成一对,正要带林宣去见见小女……” 沈青崖冷哼一声,道:“儿女私情,怎么比得上朝廷大事?” 吴百户同样加重了语气:“什么朝廷大事,非一个八品的旗官不可?” 沈青崖不想再和吴百户纠缠,冷声道:“徐氏商行的货物,遭到匪类劫掠,我靖边司一名旗官,也被匪徒所伤,本官欲要让林小旗去打探这帮匪徒的消息,有什么问题吗?” 吴百户挺起胸膛,义愤填膺道:“当然有,靖边司旗官,再加上商行的护卫,尚且不是那帮匪徒的对手,靖边司至少要派一位总旗前去,沈大人只派遣一位旗官前去,岂不是拿我靖边司官员的性命开玩笑?” 林宣默默的看了吴百户一眼,没有说话。 沈青崖冷冷道:“张总旗和闻人总旗有重要的任务在身,现不在司内,不派旗官,难道派普通卫士?” 吴百户道:“这也不是你让下属去送命的理由!” 沈青崖自知理亏,面色一沉,冷声道:“吴副百户,你别忘了,本官才是靖边司正百户,该派谁去,本官不用你教!” 岂料吴百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而冷笑一声,说道:“沈大人莫非忘了,周千户当日是怎么说的……,身为靖边司百户,你专权跋扈,一意孤行,将手下旗官的性命当成儿戏,本官若不参你一本,本官就不姓吴!” 院内,一众旗官和靖边卫震惊的嘴都合不上。 两位百户如此激烈的正面冲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谁也没想到,不久之前,被沈百户压的抬不起头的吴副百户,在重回靖边司后,竟像是换了一个人,变的如此硬气! “放肆!” 被副手当面威胁,沈青崖脸色铁青,怒喝一声之后,一道强大的气势,向着林宣和吴百户压迫而来。 六品武者,罡气外显。 在这道气势的压迫之下,林宣稍显吃力。 但下一刻,一道更加强大的气势,便向着沈青崖反压了过去。 吴百户稳稳的站在原地,沈青崖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吴百户对他微微抱拳,说道:“沈大人,得罪了,下官只是想提醒你,旗官的命也是命,您是出身名门的人上人,可也别把手下的兄弟们不当人……” 靖边司院内,一众旗官听得热血沸腾。 作为下属,谁不想跟着这样的上司? …… 片刻后。 林宣跟着吴百户走进他的值房,对吴百户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 吴百户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再说,沈青崖为难你,也是冲着本官来的。” 他随手搬来一张椅子,道:“坐。” 吴百户显然心情极佳,林宣落座之后,他亲手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说道:“上面说了,让本官不用忌惮姓沈的,靖边司被土司堵门,颜面扫地,指挥使很生气,连南镇府使都受到了斥责,短期内,沈青崖不敢太猖狂……” 他语气有些感慨,说道:“说来也是讽刺,本官在这西南边陲,兢兢业业十几年,上面何曾正眼瞧过,这次斗赢了沈青崖,让他们以此为由,在陛下面前,狠狠落了清流的颜面,反倒是记起了本官……” 林宣原以为,这件事情,最多只到靖夜司。 没想到,居然连首辅和清流两党都牵扯到了。 看来大雍的党派之争,已经到了非常激烈的境地。 吴百户抿了口茶,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沈青崖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你开刀,派你一个旗官去探查贼窝,分明是想借刀杀人,让你死在山贼手里,又或者因为办事不力而责罚你,间接让本官难堪,这个狗崽子,长得人模狗样,手段真够阴险的……” 林宣默默的看了吴百户一眼,这一招,显然很受他们这些当上司的喜爱。 吴百户眯起眼睛,说道:“那些山贼平日里倒也识趣,最多只敢动一些没有背景的小商队,这次竟敢劫掠靖边司护送的商队,还打伤了我靖边司旗官,如此反常,背后定有文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本官记得,黄岳有个表兄,早年犯了事,逃入深山落草为寇,仗着有几分武艺,纠结了一伙亡命之徒,专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黄岳和沈青崖事先安排的,目的就是要引你入彀,一旦你接下这个任务,他们可能会将你的行踪直接透露给那些人……” 吴百户咬牙骂道:“狗屁的清流,他们的手段,比谁都脏!” 随后,他又拍了拍林宣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有本官在,沈青崖不能把你怎么样。” 林宣抱拳道:“多谢大人庇护。” 吴百户笑了笑,道:“跟本官还客气什么……” 随后,他话音一转,又道:“其实吧,本官刚才和沈青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上次你去我家,我家柔儿是真的看上了你,都跟本官提了好几次了……” 刚才沈百户让林宣去贼窝打探,林宣没怕。 听吴百户这么说,他是真的怕了。 吴百户那女儿,跟他差不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宣实在是欣赏不来…… 他神色尴尬,立刻道:“能被令千金喜欢,是属下的荣幸,只是,属下早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柔儿姑娘的厚爱了……” 吴百户有些失望,但还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既然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本官也就不提了,可惜啊,你要是能当本官的女婿就好了……” (本章完) 第44章 将计就计 第44章 将计就计 从吴百户的值房出来,林宣才长松了口气。 成为吴百户的女婿,固然能获得他更加周全的庇护,但有些原则,他还是不想打破。 正要回值房时,林宣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看到,两道身影,从沈百户的值房内走出来。 正是张虎和陈豹。 两人皆是垂头丧气,一脸担忧。 林宣心中一沉,他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张虎走到林宣身边,悠悠的叹了口气,生无可恋道:“徐氏商行的商队被抢了,沈百户让我们两个前去探查贼窝……” 不出林宣所料,在吴百户的干涉下,自己未能中计,他便盯上了张虎和陈豹。 对此,他不能坐视不管,只能再次返回吴百户的值房。 听闻此事之后,吴百户微微摇头,说道:“本官护的住你,护不下所有人,沈青崖是靖边司一把手,旗官的行动由他负责,他只是让张虎和陈豹去探查消息,并非让他们去剿匪,于法于理,都说得过去,本官若是再阻拦,就是本官的问题了……” 如果是正常的探查情报,那的确说得过去。 他们吃的就是这份饭,冒些风险是应该的。 但这本来就是沈百户为了打击异己而挖下的坑,他说不定早已和贼寇沆瀣一气,就这么去了,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吴百户站起身,从身后的一排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林宣,说道:“这是思州附近贼寇的有关情报,抢徐氏商行的,应该就是鹰嘴山那支,他们的信息,这里有个大概,不过是半年前的了,这半年,不知道他们的势力有没有扩张,你看一看,让张虎和陈豹做做样子,去那里转一转,就能回来交差了……” 林宣接过册子,翻了几页,将相关信息记下,然后将册子还给吴百户。 更多的忙,吴百户就帮不了了,林宣再次道谢之后,回到旗官的值房。 张虎和陈豹正坐在桌前叹气。 值房内还有外人,此刻,林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晚上一起过去吃饭。 下衙之后。 林家小院。 阿萝从张虎口中得知此事,俏脸涨红,气恼道:“这个沈百户,怎么这么坏!” 陈豹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官场就是如此,上面打架,遭殃的永远是我们这些下属。” 阿萝忍不住道:“你们不干了还不行吗,这么危险的任务,谁爱去谁去!” 张虎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 两人现在算是被架到了火上。 去,此行吉凶未卜。 不去,沈百户必然给他们扣一个抗命不尊的帽子,到时候依照军法处置,他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现在的处境,其实和之前的林宣差不多。 但是,他们没有林宣的本事。 林宣面带歉意,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们。” 张虎瞪了他一眼,不满道:“这是什么话,没有你,我们俩在靖边司早就混不下去了!” 他猛猛的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碗,重重的拍了拍林宣的肩膀,说道:“林老弟,我这次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家里的老婆孩子,你帮我多照看照看……” 陈豹同样将手搭在林宣的肩膀上,说道:“我娘也拜托你了……” 林宣看向二人,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张虎耸了耸肩,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沈百户给了我们三天时间,从明天算起,明天早上,我和陈豹先去现场看看……” 林宣并没有将从吴百户处得来的情报交给他们,微微点头,说道:“明天你们先不要急着走,在靖边司等我,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吃过晚饭,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林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张纸笺。 纸上是关于鹰嘴山那支山贼的详细信息,这支山贼的实力并不强,半年前,只有二十余人的规模。 他们人数虽少,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其中匪首,外号“毒蝎”,有武者八品的实力,另有几名骨干,实力相当于九品武者,其余之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这种规模的土匪,靖边司两三名旗官,带上手下,就能轻松剿灭。 他们之所以逍遥至今,一是他们没有对官方护送的商队出手,二是他们的贼巢位于一处地下溶洞,那溶洞地形复杂,岔路众多,且出口不止一个,易守难攻。 想要完全的剿灭这帮匪徒,至少需要数倍于他们的力量。 在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就算是百户也不敢轻易出手。 百户级别虽有护体罡气,但敌在暗,己在明,罡气护体,极其消耗真气,一旦真气耗尽,百户也有可能折损在里面,更别说普通的旗官了。 根据吴百户的情报,鹰嘴山的土匪首领,就是黄岳的表兄。 这次行动,很有可能是他和沈百户布下的局。 张虎和陈豹若是真的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林宣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朋友,也一个都不想失去。 某一刻,林宣身后虚掩的房门,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 黑袍人走到林宣身前,目光扫过桌上的纸笺,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淡淡道:“你想清楚了?” 林宣站起身,说道:“想清楚了。” 既然他们设下奸计,自己不如将计就计。 对于靖边司旗官来说,敌在暗,己在明。 但对于南诏密谍,黑夜,才是他的主场。 黑袍人双手环抱,开口道:“也好,跟了我这么久,也是时候检验检验,你到底学到了几分本事,就拿他们,当做你的第一次小小考核吧……” …… 鹰嘴山。 鹰嘴山位于思州城以西三十里,因山峰形似鹰嘴而得名。 往日里,不管是赶路的旅人,还是路过的行商,都会刻意的绕过鹰嘴山附近,只因这山上盘踞着一伙山贼,时常下山掳掠抢夺。 鹰嘴山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东边有一条山路可以上山。 此时已是深夜,但月光明亮,照在蜿蜒的山道上,透着一丝惨白。 黄五靠在山道旁的一块巨石后,眼皮已经打了好一会儿架,手中的大刀,也被他随意的丢在了脚下。 大当家的让他在这里守夜,如果看到可疑之人出现,立刻抄小道上山禀报。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在换岗的人来之前,他打算眯一会儿。 睡意刚刚袭来,黄五忽然双目圆睁,喉咙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所有的倦意瞬间退去。 他想要大喊,喉咙早已被人捏碎,口鼻也被一只手掌死死的捂住,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过后,他的脖子转过一个诡异的角度,整个人软绵绵的沿着巨石滑落,再无声息。 片刻后。 山道之上。 刘三盘坐在道旁的一棵树后,呼吸遵循着一种独特的规律,时而探过头,看一眼被月光照亮的山道。 因为今晚要放哨,他特意睡了一个白天,此刻精神百倍。 这两天,他们抢了一个商队,里面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等大当家将货物出手,他也能分到不小的一笔,再加上这两年的积蓄,他打算在黑市买瓶淬骨液,到那时,他就能晋升八品了。 晋升八品,他就打算收手。 到时候,不管是给人做护卫也好,押镖也罢,都比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好过…… 山道之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刘三双目一凝,立刻屏住呼吸,微微探头,看向山道。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松懈下来,主动从树后走出,诧异道:“老五,还没到换岗的时间,你上山做什么……” 轰! 一道拳风呼啸而来,刘三眼珠爆凸,整个胸口都凹陷下去。 “敌袭!” 他心中大骇,想要大喊提醒,一张嘴却被‘黄五’死死的捂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逐渐失去光彩。 咔嚓! 为了确保对方死透,一击击碎他的心脏后,林宣还出手扭断了此人的脖子,然后将他的尸体拖回树后,靠在树上。 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 而且出手就是双杀。 即便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陈百户的庇护下,三年时间,手上也不曾染血。 林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待心情略有平复之后,他才深吸口气,从树后走出,沿着山道缓缓而上。 一道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身影,走在山林的阴影中,远远的坠在他的身后。 这一路走来,林宣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连杀两名暗哨,出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很少有密谍在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能做到如他这般。 更为难得的是,干净的身手,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政治手腕,他也都极其出色。 更别提他那可怖的精神力天赋。 这种人,天生就是当密谍的料。 假以时日,他恐怕会爬到她的上面。 亲手调教出一位超越自己的密谍——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本章完) 第45章 夜袭 第45章 夜袭 鹰嘴山,山腰处,一处溶洞入口。 夜已深,吴大和吴二两兄弟,依旧在洞口尽职尽责的站岗。 往日黑风洞的守卫是没有这么森严的,但这几天情况特殊,大当家的说了,可能会有靖边司的人过来打探,让他们必须每天十二个时辰的守在洞口,时刻戒备。 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刻通知大当家。 夜风凛冽,吴二打了一个哆嗦,将兵器靠在洞口,道:“大哥,我去撒泡尿,你先一个人看会……” 吴大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懒驴拉磨屎尿多,去吧,快去快回!” “这谁还没个三急了……” 吴二嘟囔了一句,缓步走向侧方的丛林。 半刻钟的功夫后,吴二从丛林中走出来,吴大没好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改拉屎了……呃啊!” 被瞬间扭断脖子的吴大,尸体无力的滑落下去,然后被‘吴二’接住,轻轻的扶着他坐下,靠在崖壁上,摆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林宣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那黑袍人的身影。 他左右观望了好一会儿,从某棵大树的阴影下,才走出一道黑影。 见那黑袍人出现,林宣心中踏实多了。 他穿着刚才解决掉的那名守卫衣服,转身走进了洞中。 走进洞口之后,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盏油灯,油灯的光芒昏黄而微弱,勉强可以看清前路。 林宣正要前行,抬起的脚,很快又放了下去。 他低下头,在前方那盏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地面上方约莫寸许的地方,有微不可查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一根极细的丝线,从洞壁一侧,延伸到另一侧。 这种丝线虽然看着不太结实,不可能连接着什么威力巨大的机关,但连接某种警示装置却是足够了。 林宣跨过这根丝线,并没有立刻前行。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从袋中抓起一把早已准备好的草木灰,甩手洒向前方。 狭窄的通道内,很快就弥漫了一层草木灰。 在这层草木灰的映衬下,位于不同高度,连接洞壁两侧的几条丝线,顿时变的清晰起来。 利用这种方法,林宣缓慢的向前挪动,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 两条岔路一左一右,洞口的地面上,皆遍布杂乱的脚印。 林宣从怀里掏出一个喇叭形状的木筒,木筒一端开头大,一端开口小,他将口径大的一端紧贴洞壁,另一段则贴近耳朵。 随后,他屏息凝神,集中所有注意力,在两个洞壁都听了听。 其中一个洞壁,安静一片。 另一个洞壁上,则传来一些听不清晰的微弱杂音。 强大的精神力,本就赋予了他不凡的听力,再加上这个临时制作的简易拾音器,能最大化的听到洞穴深处的声音。 他身后不远处,黑袍人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疑惑。 她并没有教他这些,他到底是怎么捣鼓出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的? 林宣沿着溶洞缓缓前行,只行进了短短数十丈,就遇到了五个岔路口。 根据靖边司的情报,这些岔路之内,还有岔路。 不熟悉此处地形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里面。 好在随着林宣的不断深入,贴着洞壁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再次穿过一条岔路之后,两名靠着崖壁打瞌睡的守卫,便出现在林宣眼中。 林宣距离他们,大概还有三丈的距离。 溶洞之中十分狭窄,他的脚下虽然不是鞋子,而是紧紧缠绕的软布,走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他不能保证,在这三丈直线距离之内,能不发出一点声响的拿下他们。 林宣回头看了看,那黑袍人就站在他身后几丈远,但却没有一点儿帮他的意思。 深吸口气之后,林宣从溶洞拐角走出,那两名守卫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没了困意,但也没有多少防备。 毕竟,能无声无息进到这里的,只有自己人。 一名守卫打了个哈欠,问道:“吴二,你不是在门口值守吗,怎么回来了……” ‘吴二’脚步很快,匆匆说道:“外面有情况,我来汇报……” 两人刚想问什么情况,由他们进去汇报,两道劲风已经扑面而来,两人只是不入品的武者,根本抵挡不住八品武者的突然袭击。 只一瞬间,他们的喉咙就被击碎,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喉咙被击碎,还要痛苦一会儿才能死去。 林宣干净利落的扭断了他们的脖子,助他们早点解脱。 穿过这处洞口,前方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个宽阔的山洞,山洞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箱子,洞壁之上,还开凿了许多小的山洞,洞口只有简易的栅栏门,此起彼伏的鼾声,从里面传来。 这里,显然是这帮山贼的老巢。 此时已是后半夜,除了被林宣解决的岗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酣睡之中。 林宣悄然摸进了一个小山洞,洞内的一张石床上,一个魁梧的身影四仰八叉的躺着,似乎是在做梦,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 在梦中,胡六正在和翠香楼相好的快活,正玩至兴处,他那相好的小红,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任凭胡六用尽全力,都不能将她那纤细的手腕掰开。 咔嚓…… 一道清脆的响声之后,胡六脑袋一歪,整个人软绵绵的瘫在床上…… 那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走出了这处山洞,又走进了另一个。 一个。 两个。 三个。 …… 越来越多的山贼,在睡梦中,被林宣无声无息的扭断了脖子。 这次的任务,比他想象的要简单的多。 在靖边司,旗官上面有总旗,总旗上面还有百户,仅仅是六品的百户所释放的罡气威压,都让他难以抵抗。 但在这山贼洞府,他却像是狼入羊群。 这些贼寇,大都是不入品的武者,而就算入了品的九品武者,也不过是让林宣在扭断他们脖子的时候,多用两分力气。 解决掉又一名山贼,林宣再次进入一个小山洞。 床上那道身影,依旧在酣睡之中。 只不过,就在林宣悄无声息的靠近时,床上的鼾声忽然停止,那人翻身而起,警惕道:“谁!” 借着洞壁上的一点烛光,他看清了前方的那道身影,脱口道:“吴二,你在这里干……不对,你不是吴二!” “敌袭!” 那人大吼一声,猛然拿起床边的大刀,敏捷的跳下床,向着林宣挥砍而来。 林宣伸手握住了大力挥砍而来的刀刃,一拳轰出,此人的胸部直接凹陷下去,用惊恐至极的眼神看着林宣,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林宣心中诧异,这明显是刚刚入品的九品武者,感知居然比那几位九品巅峰的还要敏锐。 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转身退出此处山洞。 经过刚才的动静,其余山洞中熟睡的一众山贼,纷纷惊醒,有的只穿了一件兜裆布,便拿着兵器冲了出来。 林宣心中微微一沉,他一路走来,已经解决了不下十人,但此刻冲出来的山贼,还有二十余人。 看来这半年,他们又发展壮大了不少。 一名身材魁梧的刀疤脸男子,视线从林宣脸上一扫而过,惊声道:“是你!” 作为这次的目标人物,表弟早已给了他那靖边司旗官的画像。 但令“毒蝎”周彪没想到的是,他在外面布下明哨暗哨,还在洞内布置了警铃,竟然还是被他无声无息的摸到了这里,此人绝不简单!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相信,区区一个八品的旗官,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就算是自己不出手,这些手下一人一刀也砍死他了。 周彪看着那道被手下团团围住的身影,冷哼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来送死……” 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淡淡道:“杀了他!” 以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靖边司旗官下杀手。 但这次,他的背后站着的,可是靖边司的一把手。 这件事情办好了,以后在这思州,他们岂不是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本章完) 第46章 大人,你是女的? 第46章 大人,你是女的? 大当家的发话,正当众匪徒要有所行动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那是一名身材精瘦的汉子,他打量了林宣几眼,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转头对‘毒蝎’周彪说道:“老大,让我先会会他,我想看看这靖边司旗官到底有几斤几两……” 周彪微微点头,淡淡道:“你小心些,他虽然实力不如你,但修行的功法可不简单。” 黄岳已经说过了,这林宣晋入八品刚刚一个月,二当家的实力,已有八品中期,打败他应该不是难事。 那汉子笑了笑,道:“放心吧!” 话音落下,他脚下猛然一跺,整个人如毒蛇般窜出,手中寒光一闪,长刀向林宣狠狠劈下。 面对这凌厉的一刀,林宣没有任何躲闪,他身体微沉,顺势摆出磐石桩,右拳自下而上,带着一股崩山裂石的气势,悍然轰向刀锋。 轰! 拳刀相交,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 那精瘦汉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随即便化为惊骇。 他感觉自己的刀不是砍在血肉之躯上,而是劈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一道强大的劲力,顺着刀锋反震而来,将他手中的刀震飞了出去,那只拳头去势未减,和自己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咔嚓! 一道清脆的骨裂声骤然响起。 “啊!” 精瘦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握刀的手腕,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露出森白的骨茬,手中的长刀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额头豆大的汗水滚滚而落,他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 这他妈的是刚入八品? 这是八品巅峰吧! 该死的黄岳,给他们的情报有假! 只一招,八品中期的二当家,就被废了一条胳膊。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让原本蠢蠢欲动,准备一拥而上的山贼们,瞬间僵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先冲上来…… 这一拳能废了二当家的胳膊,他们挨上一下,还不得当场暴毙? 就连站在一旁观望的毒蝎周彪,脸色都不由变了变,黄岳说此人的实力,不过是刚入八品,但从刚才那一拳的力道来看,这旗官的实力,比起自己都不遑多让。 “一起上,杀了他!” 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再次下了一道命令。 大当家发话,一众山贼只能听令,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 林宣从地上捡起那把刀,奋然迎了上去。 一时间,洞内尽是金铁交击之声。 有些是兵器相碰,有些则是刀刃落在林宣身上。 黑风洞的实力,比靖边司情报上要强大的多,就算是林宣已经暗中解决了不少,但剩余的这些人,依然能给他造成很大的威胁。 双拳毕竟难敌四手,面对二十多人的围攻,他顾前不能顾后,顾左不能顾右。 刚才废掉那八品武者的一拳,看似轻松,其实消耗了他不少的气力。 好在这二十余人中,真正入品的武者,只有不到十位。 他们的兵器落在林宣身上,能为他带来些许的痛楚。 至于那些不入品的山贼,在他运功的情况下,哪怕是站在原地让他们全力挥砍,也不过是给他挠痒痒。 不过,虽然他的肉体强悍,但身上的衣服,却是粗布麻衣。 很快的,林宣的身上,就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了。 他的外衣连同里衣,都被砍成了絮状。 面临生命威胁,林宣此刻也已经杀红了眼,近乎变成了血人,虽然这些鲜血大部分是敌人的。 但此刻,他体内的气力也不剩多少。 那几名九品武者,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 不过,林宣心中并不慌乱。 有一点他十分笃定,那就是这黑袍人,绝对不会看着他被砍死。 人群之外,周彪眼看着那旗官已是强弩之末,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这才缓步向他走去。 但很快,他的脚步就停下了。 一个戴着恶鬼面具,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诡异的出现在他面前。 周彪神色一变,厉声问道:“你是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一只戴着黑色丝质手套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一道清脆响声之后,这位八品巅峰武者,脑袋歪向一侧,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断了一只手的精瘦汉子,看到大当家就这么死了,连手臂的痛苦都忘记了,惊恐的看着大当家的尸体倒地。 八品巅峰的大当家,毫无还手之力,这神秘的黑袍人,必是六品以上的高手!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飞快的向着洞外逃窜。 但跑着跑着,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似乎距离洞口越来越远了。 精瘦汉子的脑袋飞了出去,无头尸体跌落在洞口之前。 与此同时。 林宣砍翻了最后一名站着的山贼,自己也觉得一阵眩晕,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黑袍人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道:“勉强及格,今夜若不是我在,你已经死了。” 林宣闭上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 今晚倘若不是有他在,自己恐怕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没有这黑袍人在一旁护法,他也不会来这里。 此刻,他的脑海一片混乱。 一个晚上,数十条性命,在他手中终结。 从一开始的恐惧,不适,到后来,他已经变的逐渐麻木。 尤其在面对二十余人的围攻时,他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即使手中的长刀已经卷刃,他依旧在本能的挥砍。 山洞之中,充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这里林宣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每次呼吸,他都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林宣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向着洞外走去。 走出溶洞时,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第一抹亮光。 天快亮了。 黑袍人手中拎着两个人头,跟在林宣的身后。 林宣回头看了一眼,黑风洞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只剩下两个脑袋,正瞪着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无神的看着他。 黑袍人将两个人头递过来,说道:“把这两个人头带回去。” “呕!” 林宣没有去接,腹中再也忍受不住的翻江倒海,扶着洞口的一棵树狂吐,直到将胆汁也吐了出来,还忍不住的干呕。 黑袍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出息,这点场面,就将你吓成这样了?” 林宣没有回应,也没办法回应。 等到终于缓过劲来,他才站直身体,扒下了洞口另一名哨卫身上的衣服,同时将自己身上已经破碎成絮的衣服脱了下来。 黑袍人没料到这一幕,猛然转过身,沉声道:“你干什么!” 林宣有气无力道:“我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大家都是男人,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是没见过,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还是他看到自己这具年轻的身体,自惭形秽了? 洞口侧面,有一个浅浅的水潭,林宣不着寸缕的走过去,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 他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有的还在向外渗着血。 修行镇岳功的身体,虽然异常强悍,但也不是不会受伤。 不过,这些伤口看似恐怖,却只是些皮外伤,并不怎么严重。 林宣转过身,看向那黑袍人,问道:“大人,您有没有疗伤的丹药?” 黑袍人背对着他,淡淡道:“没带。” 林宣本想先穿上临时借来的衣服,等到回靖边司时,再问问吴百户有没有疗伤丹药,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表情无比震惊的盯着那黑袍人。 这黑袍人的声音,一直是沙哑且粗糙的,给人一种砂纸摩擦瓦砾的感觉。 但刚才那一句“没带”,却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一直以来,黑袍人在林宣心目中的形象被彻底颠覆,他有些难以接受,震惊道:“大,大人,你是女的?” 黑袍人摸着自己的喉咙,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今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幻音丸的药效已过,她忘记了再次服用。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她再次开口,声音清脆悦耳:“我何时说过我是男人,顶级的密谍,不应该轻易的被人知晓年纪和身份,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林宣一时无言。 教过是教过,但或许是当局者迷,他从来没有往这黑袍人身上联想过。 在他的潜意识中,这黑袍人应该是一个甲之年的糟老头子,有着一张满是皱纹的阴险面庞…… 难道说,一直以来,威胁恐吓他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回过神之后,林宣缓缓低下头,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人中部位…… (本章完) 第47章 满司皆惊!【求追读!】 第47章 满司皆惊!【求追读!】 清晨。 靖边司。 某处旗官的值房之内,张虎和陈豹坐在椅子上,张虎时而起身,走到院子里看一眼靖边司大门口,又背着手走回来。 林宣昨天说过,让他们今天早上不要急着走,他有东西要交给他们。 可点卯的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宣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以前可是从来都不迟到的。 张虎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 百户值房。 黄岳对沈青崖抱了抱拳,说道:“大人,那林宣仗着有吴百户出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这都上衙半个时辰了,他人还没有出现……” 沈青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上次的事情,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的失误,让奸党抓住了把柄,在朝堂上借题发挥,狠狠落了清流的面子。 吴显仁现在风头正盛,根本不给他这个正百户面子,他死保那林宣,沈青崖也无能为力。 他看向黄岳,低声问道:“你那个表兄,靠不靠谱……” 黄岳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绝对靠谱,他们只要敢去,就别想完整的回来,我们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和那林宣走的近,到底是什么下场……” 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黄岳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抱拳躬身道:“见过闻人总旗。” 闻人月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淡淡道:“出去。” “属下告退!” 黄岳一躬到底,飞快的溜了出去。 闻人月抬起头,目光直视沈青崖,质问道:“你让我手下两名旗官,去探查贼寇的巢穴?” 沈青崖点了点头,说道:“这群匪类劫掠官护商队,罪无可赦,必须剿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先探明他们的底细,是很有必要的。” 闻人月问道:“靖边司一名旗官,加上商队的护卫,尚且不是那些贼寇的对手,你让两名旗官前往,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沈青崖站起身,沉声说道:“他们吃的是这碗饭,靖边司官吏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任务有伤亡,在所难免,倘若所有人都贪生怕死,谁来保家卫国?” 看着沈青崖义愤填膺的样子,闻人月只觉得一阵恶心。 沈青崖走上前,语气软了下来,说道:“表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正气,但这是官场,官场有官场的规则,你知不知道,姓吴的这次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倘若不用点别的手段,我们怎么斗得过那群奸党?” 闻人月深吸口气,并没有反驳沈青崖。 她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所谓的官场规则,看着沈青崖,沉声说道:“我不会让我手下的旗官去送死,有关那些贼寇的情况,我会探查清楚的。” 沈青崖脸色一沉,所谓的贼寇,是他授意的,目的就是打击吴显仁一系,冷冷道:“表妹,舅舅他们让你来这里是帮我的,不是给我添乱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靖边司院内,忽然产生了一阵巨大的骚乱。 此刻,靖边司各值房,不管是旗官还是卫士,都冲出了值房,涌向靖边司院内,看向站在院中的一道身影。 点卯的时间早就过了,姗姗来迟的林宣终于出现在靖边司。 他并没有穿旗官的制服,而是穿着一件粗布麻衣,这件衣服上满是血迹,而林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几道伤口,也在渗血。 众人见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内心震惊无比。 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将靖边司旗官伤成这样? 张虎和陈豹更是第一时间冲到林宣身边,陈豹搀扶着着他,大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虎双目赤红,勃然大怒,嘶吼道:“谁干的!” 人群中,黄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看到林宣如此凄惨,他的心中充满了快感。 吴百户此刻也从值房内走出,看到这一幕,面色一变,先是转身回了值房,之后又匆匆跑出来,从一个瓷瓶中倒出数枚丹药,对林宣道:“先服了这些丹药……” 林宣从吴百户手中接过丹药,一股脑全扔进嘴里。 咽下丹药之后,身体上的痛楚虽然减轻了些,但伤口却并未愈合。 看来吴百户的丹药,药效不如陈百户上次给他的。 这时,沈青崖和闻人月也从值房内走出,沈青崖看到林宣,微微错愕了一瞬,便快步走上前,看似关切的问道:“林小旗,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林宣将手上拎着的两个布包扔在地上,对沈青崖微微抱拳,说道:“回大人,劫掠徐氏商行的那伙贼寇,共计四十三人,已经被属下尽数诛杀,这是两名贼寇首领的头颅……” 整个靖边司,一片安静。 张虎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林宣。 饶是吴百户在靖边司十余年,参加过数不清的行动,此刻也呆愣在原地,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余众旗官,更是表情惊愕,像是在听故事一样。 林小旗一个人,诛杀了四十余名贼寇? 就算是杀四十头猪,也要费不少的功夫吧? 根据受伤的宋小旗所言,这伙贼寇中,还有八品巅峰的高手!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 沈青崖回过神来,喉咙动了动,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宣诚实的回答道:“属下根据吴百户提供的情报,得知劫掠徐氏商队的,是盘踞在鹰嘴山黑风洞的一伙贼寇,于是属下连夜赶到鹰嘴山,潜入黑风洞,在这伙贼寇酣睡之时,暗杀了包括匪首在内的十余名贼子,过程中,不慎惊醒一人,而后和醒来的众寇厮杀一场,幸不辱命,令其全部伏诛……” 虽说这番话和事实有一点小小的出入,但黑袍人的事情,不能被他们知道,林宣只好对昨夜的经历进行了一点小小的艺术加工。 林宣这一番话说完,靖边司内变的更加寂静。 孤身一人,夜闯贼窝,暗杀十余名贼寇之后,和其余贼寇大战一场,杀尽贼寇,还能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刚刚晋入八品一个月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不可能!” 黄岳第一时间跑出来,靖边司最不相信林宣的就是他。 他的表兄,八品巅峰的武者,以及手下四十几名弟兄,包括一位八品中期的二当家,全被林宣杀了? 打死他都不信! 他飞速的打开林宣扔下的一个布包,当看到二当家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时,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可能,不可能……” 他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颤抖着手,打开了第二个布包。 当周彪那双目圆睁的头颅,出现在他的眼前时,黄岳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从小他和这位表兄关系最好,这位表兄也对他十分照顾,这次听说他的请求之后,更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此刻,看着他的头颅,黄岳心中一股浓浓的悲怆,无处发泄,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 张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哭什么!” 黄岳抹了把眼泪,扑倒在林宣脚边,悲怆道:“林小旗啊,你怎么就这么冲动,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靖边司岂不是少了一位栋梁……” (本章完) 第48章 求追读! 第48章 求追读! 还在养书的兄弟们,拜托你们每天动动小手,翻到每天更新的最后一页,新书期追读非常重要,关乎上架前的推荐,也关乎这本书能走多远,拜托大家了! 加更一章,聊表谢意! (本章完) 第49章 意外收获 第49章 意外收获 靖边司院内。 众人看着脚下的两颗头颅,久久无法回神。 闻人月目光一撇,见林宣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从腰间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然后从瓶中倒出一颗乳白色的丹药,递给林宣,说道:“服下它。” 林宣果断的伸手接过,将丹药送进口中。 这颗丹药入口即化,化作道道暖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瞬息之后,林宣不仅察觉到全身的气力恢复到巅峰,就连身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镇岳功防御惊人,他身上的血看似恐怖,其实都是些不要紧的皮外伤。 几个呼吸的功夫,林宣身上的伤口就全部愈合。 林宣对闻人月微微抱拳:“多谢闻人总旗。” 闻人月看着林宣,实在难以相信他一个人能做到这些,思忖一瞬,开口问道:“你的身体如何,能否再去一次那贼寇巢穴?” 林宣活动了一下身体,点头道:“属下感觉还好,全听闻人总旗号令。” “好。” 闻人月点了点头,目光一扫院内,说道:“张虎,陈豹,薛帆,段青,你们各带五名手下,与我一起,即刻前往鹰嘴山黑风洞……” “是!” 被点名的旗官抱了抱拳,立刻前去召集人手。 闻人月深深的看了林宣一眼,全然想象不出,这一副文质的身体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勇猛的灵魂。 独闯贼巢,全歼贼寇。 这种谋略和胆识,哪怕是在靖夜司中,也极其少见。 片刻后,数十匹快马,从西城门狂奔而出,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三十里的距离,策马不到半个时辰便至。 全歼数十名贼寇,对于思州靖边司来说,也算大事,沈百户和吴副百户皆亲至现场。 山脚之下,那暗哨的尸体,仍然在石头后面。 闻人月上前看了看,从此人的死相推测,他应该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先是捏碎了喉咙,而后又被扭断了脖子。 此暗哨的外衣不知所踪,显然是被偷袭之人扒走了。 而他扒衣服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靖边司一行人沿着山道直上,半路,林宣将中途那暗哨的尸体也拖了出来。 见沈青崖盯着那尸体在看,林宣主动的解释道:“属下击毙了山下那暗哨之后,便换上了他的衣服,当时是深夜,视线不佳,此处埋伏的暗哨以为属下是他的同伴,于是主动走出询问,属下趁其不备,将其击毙……” 沈青崖看了林宣一眼,现场的情形,和他的描述一致,他应该没有说谎。 一行人继续沿着山道向上,很快来到那处溶洞之前。 昨夜,林宣在洞外潜伏许久才等到机会,将一名小解的明哨解决,然后扒下他的衣服,故技重施,偷袭了另一个明哨。 至此,洞外的贼寇,便已经全部解决。 跟随而来的几名旗官,看林宣的目光,已经带着几分震撼了。 到目前这一步,他们小心谨慎一些,也能做到。 但做完这些之后,再孤身一人,深入贼巢,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决计不敢。 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他的任务。 林宣带头走进黑风洞,将如何躲过预警丝线,如何确定贼巢的位置,一一告知他们,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昨夜的所有经历,他只对毒蝎的死亡顺序,做了一点改动,将黑袍人的存在彻底隐去。 在林宣的故事里,毒蝎是在酣睡之中,被他捏碎喉咙的。 随后,诛杀了所有贼寇,林宣又将他的尸体拖出来,砍掉首级,带回靖边司。 靖边司众人听得心惊胆战。 林宣所做的一切,理论上,在场的任何一位旗官,都有可能做到。 但也只是理论上。 但凡这其中有一处出了差错,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最终,林宣站在溶洞某个转弯处,伸手指了指前方,说道:“那些贼寇的尸首就在那里……” 林宣没有再继续往前。 沈青崖依旧心存疑虑,一马当先的向前面走去,闻人月紧随其后,其余之人,也快速跟上。 唯有吴百户,似乎是有所预料,站在林宣身边,并未与他们同行。 张虎正要跟上去,诧异的看着林宣,问道:“你怎么不过去?” 他话音刚刚落下,前方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呕吐之声。 片刻后。 溶洞之外。 这帮贼寇的尸体,被一一的搬了出来。 徐记商铺被抢走的货物,以及贼寇们积攒的货物,也被搬出洞外清点。 吴百户满脸笑容,看向林宣,说道:“做得好,本官回去就给你请功,这对你日后的晋升,大有好处……” 林宣抱拳道:“谢大人!” 吴百户拍了拍林宣的肩膀,说道:“本官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养足气力再回衙。”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山道上。 沈青崖从山洞中走出,目光在林宣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说什么,吩咐几名旗官道:“将这些贼寇的尸体就地焚烧,贼巢中的所有财物,尽数运回靖边司,若有贪墨,军法处置!” “是!” 众人应声之后,他也上了一匹马,向着山下而去。 闻人月缓步走到林宣身边,俏脸微微有些苍白。 这种血腥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 她看过现场,那一个个小山洞中,十几个贼寇躺在床上,全都被人扭断了脖子。 而在小山洞之外,横七竖八的躺了二十余具尸体。 从现场的情形来看,昨夜的经过,和林宣说的一般无二,他偷偷潜入这帮贼寇的巢穴后,用同样的手法,暗杀了十几人,后来不慎暴露行迹,和剩余之人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幸运的是,实力最强的匪首,在他暴露行踪之前,就已经成功暗杀。 他应该是在冲突刚刚爆发,就迅速击杀了那位有着八品实力的二当家,否则,在两位同级别强者的围攻下,他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此刻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全靠运气。 闻人月眉头蹙起,看向林宣,问道:“如此重大的事情,你为什么擅自行动?” 林宣看了眼正在搬箱子的张虎和陈豹,解释道:“倘若属下不来,来的就是属下的朋友,属下不想失去朋友,只好自己来了……” 闻人月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我手下的旗官,以我的命令为先,以后沈百户找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来请示我,不要擅自做主……” 经过这两次的事情,林宣发现,这位闻人总旗,虽然和沈百户同样来自京城,而且似乎很是相熟,但她却并不是完全站在沈百户一边的。 她对自己,有一次解围,一次赠丹之恩,林宣心怀感激。 他抱了抱拳,说道:“属下遵命。” 闻人月微微点头,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先行离开。 闻人月走后,张虎和陈豹才缓缓走过来,两人面色复杂的看着林宣。 张虎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林宣先一步开口,左右手各自搭在两人的肩膀上,笑道:“你老婆和孩子自己养,你娘你自己孝敬,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张虎和陈豹对视一眼,默契的在林宣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拳,都没有再说什么。 三名靖边卫,从山洞中走出来。 其中两人抬着一具尸体,另外一人,则抱着一堆衣服杂物。 这些贼寇的尸体,会当场烧掉。 至于他们留下的东西,有用的,搬回靖边司充公,没用的,也会和衣服一起烧掉。 林宣视线扫过,看到那具尸体,眉梢微微一挑。 这具尸体和其他贼寇的尸体相比,还算是完整,既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胸口凹陷下去了一块。 林宣对此人记忆深刻。 如果不是他忽然醒来,发现了自己,他昨天晚上是有机会做到无伤通关的。 让林宣至今诧异的是,此人昨夜明明睡得很熟,自己潜入之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为什么会忽然醒来? 目光不经意的一撇,林宣指向一名卫士,开口道:“你,等一下。” 那抱着杂物的靖边卫闻言,立刻停下脚步。 看到林宣走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狂热。 单枪匹马,独闯贼巢,杀尽贼寇之后,还能安然离开……,真男人就该如林小旗这般! 林宣走到这靖边卫身边,从一堆杂物最上面,拿起一物。 这是一本泛黄的薄册,从纸张的颜色和书页边缘的痕迹来看,应该有一定的年岁了。 册子封面的字迹,早就磨损的看不清,林宣随手翻了几页,看清其中所写的内容,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目光同时一凝。 下一刻,林宣将这册子合上,却并没有放回去,对那靖边卫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这些杂物烧掉之前,仔细检查几遍,不要漏掉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是!” 那靖边卫应了一声,恭敬的离开。 林宣悄悄将那册子收进袖中,转头看向张虎和陈豹,道:“这里交给你们,我先回去休息了……” (本章完) 第50章 星辰决【求追读】 第50章 星辰决【求追读】 黑风洞的贼巢,只剩下一些扫尾的工作,林宣先一步回到城中。 将马匹归还靖边司,他便直接回了家。 关上院门之后,林宣回到房间,又将房门从里面关上。 随后,他才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那本薄薄的册子,缓缓翻开一页。 这册子有些年代了,里面的内容残缺了大半,只有前面几页保存的还较为完好。 正是这几页的内容,让林宣心潮涌动。 这上面,记载了一种精神力的锤炼之法! 难怪那名贼寇实力不强,但感知却如此敏锐,并不是林宣失误,而是他的精神力,远超同阶武者,甚至比寻常的八品武者还强。 林宣的目光,继续望向手中的书册。 这册子上记载的功法,名为《星辰决》,是以浩瀚无垠的宇宙星辰为观想对象,通过观想宇宙,结合独特的呼吸法门,逐步锤炼、壮大自身的精神力。 林宣的精神力,本就比同境界强大的多。 只不过,他空有宝山,却不知如何使用。 这册子上所记载的,恰恰是精神力的修行和掌控之法,虽然内容大部分都遗失了,但还有一门秘术,记录的十分完整。 此术名为惊神术,是将自己的精神力凝练压缩到极致,在瞬间对敌人形成一次精神冲击。 肉身的攻击,很容易被人防御。 但精神攻击,却防无可防。 受到精神冲击之后,会使人短暂产生眩晕的感觉,如果是生死搏杀,哪怕是一瞬间的眩晕,也足以分出胜负。 不过,惊神术对自身精神力的消耗也极大。 使用一次之后,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才能使用第二次。 不仅如此,想要修炼此术,至少要有六品武者的精神强度。 林宣不知道他的精神力有多强,但之前据那黑袍人……黑袍女人所说,即便是六品武者,也无法在问心镜面前说谎。 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力,应该在六品以上。 只有武道八品的林宣,却拥有六品以上的精神力。 精神力的修行,就像是在积攒财宝。 别人需要从零开始,一点一点的积累。 林宣开局就有一座宝屋,宝屋中装满了金银财宝,打开门就能使用,但他却被锁在了门外。 这本《星辰决》,就是打开这座宝屋的钥匙。 这本功法,绝对不能任何人发现,尤其是那黑袍人。 他的精神力本就强大,若是学会了惊神术,出其不意之下,就算是六品强者,也不是没有可能战胜。 这将是他最大的底牌。 林宣缓缓的翻动书页,将这上面的内容全都记下之后,又检查了几遍,然后走到厨房,取出火折,将这册子点燃,扔进了炉灶之中。 看着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林宣才轻舒了口气。 院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便是阿萝清脆的声音:“林大哥,你在家吗?” 林宣走出厨房,打开院门,阿萝拎着满满的菜篮,说道:“林大哥,你早上出门好早,我起床的时候,你都走了……” 林宣不是早上走得早,而是晚上根本没有回来,他顺势从阿萝手上接过菜篮,微笑说道:“靖边司有些事情,我就走的早了些,本来想告诉你一声,想到会打扰你睡觉,便直接去衙门了。” 昨夜发生的事情,林宣并没有向阿萝提及。 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来说,那些事情太过血腥残酷。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林宣照例做好了午饭,吃饭的时候,他想起一事,问阿萝道:“上次给你的银子用完了吗?” 阿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呢,林大哥给我的钱太多,还剩下不少。” 她抬头看向林宣,问道:“林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摆摊卖糕点呢?”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行。” 靖边司的权力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林宣和吴百户走的太近,是沈百户想要除掉的首要目标。 沈百户奈何不了自己,已经将矛头转向了张虎和陈豹。 他们的手段,越来越没有底线,以阿萝和他的关系,也极有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不过,这姑娘很有自尊心,恐怕不愿意一直受自己的接济。 林宣想了想,看向她,说道:“靖边司的差事很忙,我回家又要修行,没时间做家务,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帮我做些简单的家务,比如打扫庭院,洗洗衣服,我按月付给你报酬,你觉得怎么样?” 阿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点头道:“好啊……” 她甚至都没有询问工钱,林宣也没有提起。 吃过午饭,阿萝还没收拾完碗筷,林宣就感觉倦意一阵一阵袭来。 一夜不睡,对八品武者来说,不算什么。 但长时间保持精神的高度紧张,又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生死厮杀,他的精力已经被掏空,闻人总旗的丹药,让他坚持到了现在,但随着药力的消散,林宣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脑袋刚刚挨上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昏睡中的林宣,并不知道,此时,整个思州城已经炸开了锅。 徐氏商行一批贵重的货物,在靖边司的护送之下,被山贼抢走,本就是这两日热议的话题。 被山贼劫掠的货物,一般来说很难找回。 徐氏商行也打算自认倒霉。 不过,就在今天午时,商行管事收到靖边司的通知,让他们前去靖边司取回被劫掠的货物。 那管事带人来到靖边司,果然看到了自家的货物,一件不漏的堆在靖边司院子里。 随着徐氏商行的人带着货物返回,一则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昨天夜里,靖边司一位旗官,单枪匹马,独自潜入劫掠徐氏商行的山贼巢穴,将那伙贼寇尽数诛杀,抢回了徐氏丢失的货物。 此消息一出,满城皆惊! 靖边司还有这种猛人? 在思州百姓的眼里,靖边司的人,除了收保护费之外,没有别的本事,也不干别的事情。 忽然间冒出这么一位猛将,他们一时难以适应。 一挑四十三,其中还包括两位八品的匪首,虽然是偷袭为主,也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人们对于英雄,总是不吝夸赞的。 关于这位林小旗的事迹,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比如他虽然是靖边司旗官,但却从来不和那些黑心的旗官同流合污,他的辖区之内,不允许有人收摊贩的保护费。 又比如,上次白石寨围攻黑石寨,靖边司无人敢管,就连百户大人都当了缩头乌龟,也是他一个人出面,最终成功的调停了两寨的冲突。 再加上这次的传奇事迹,一个孤胆英雄的形象,已经在人们的脑海中成型。 各处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开始到处搜罗这位林小旗的事迹,然后进行一定的艺术加工,准备当做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讲故事…… (本章完) 第51章 请功 第51章 请功 靖边司。 今日的靖边司,林小旗无疑是众人讨论的唯一话题。 无论是旗官还是卫士,对他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为了朋友不陷于危险,孤身勇闯贼穴,一人歼灭数十贼寇,拎着两位匪首的头颅回司复命,大丈夫当如是也,谁听了不热血沸腾? 纵使他们在靖边司待久了,早已忘记了加入靖边司的初心。 但林小旗的事迹,还是深深触动了他们。 做吴百户的下属,交林小旗这样的朋友,成为了靖边司所有人心头的向往。 吴百户为了下属,不惜和上司翻脸。 林小旗为了朋友,置生死之于度外。 和他们相比,那位背景深厚的沈百户,越发显得卑劣不堪了…… 百户值房内。 自从回到靖边司之后,沈青崖就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坐在椅子上发呆。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不解,似乎是在询问黄岳,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敢呢?他凭什么这么敢?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不仅仅是他,黄岳同样百思不解。 他曾经在林宣手下当了一段时间的差,对他的性格,可以说了解的较为透彻。 林宣的性格,是比较软弱的,没脑子的张虎都比他硬气得多。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 似乎是那批玄光甲被南诏劫走,林宣几人被当做卧底,打入靖边司天牢之后。 那次,黄岳还高兴了许久。 但很快,林宣三人就被放了出来,洪天则被以叛国罪迅速处死。 自那以后,林宣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敢在靖边司和他动手就不说了,竟然连夜袭贼窝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黄岳没有去鹰嘴山,但他从回来的旗官口中,得知了现场的惨状,对林宣已经有些畏惧了…… 这个人纯粹就是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表兄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黄岳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声道:“大,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再针对那林宣了,他就是一个疯子,您这样的大人物,没必要和一个疯子计较……” 沈青崖靠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这林宣看着斯文,做的事可一点儿都不斯文。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收为心腹,那就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想想林宣,再看看明显被吓坏了黄岳,他心中便是一股无名火起。 他一点都看不上黄岳,可他初来乍到,除了黄岳,根本无人可用。 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姓吴的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林宣这样的人,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此刻。 思州某处宅邸。 一名中年男子看着吴百户,微笑说道:“吴大人,你们靖边司,可是出了一位猛士……” 吴百户笑了笑,说道:“林小旗有勇有谋,胆气过人,就连本官都佩服得很。”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吴百户似是无意的说道:“我思州靖边司出了这样的英雄人物,还请监察使大人,向上面多多美言几句……” 中年人目光微微一动,面有难色,说道:“吴大人,这恐怕不妥,这位林小旗,虽然算得上是一位英雄,可指挥使司日理万机,多少军国要务等着处理,不过是剿灭了一伙地方贼寇,实在是没有必要惊动上面……” 吴百户神色不变,右手悄然滑向袖中。 再次伸出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迭厚厚的银票。 他极其自然的抓起中年人的手,将这迭银票轻轻拍在中年人掌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辛苦宋大人,一点小小的润笔费,不成敬意,宋大人也知道,这几个月,我思州靖边司出了不少纰漏,本官也是想在指挥使司挽回一点印象……” 中年人略有诧异的看着吴百户,思州靖边司,这两个月的确出了不少纰漏。 价值连城的玄光甲被抢,堂堂靖边司,被地方土司堵住大门,也可谓丢脸至极。 但这两件事情,和他这个副百户,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相反,在后一件事情上,他可是涨足了脸面。 吴副百户这次求上自己,完全是为了这位林小旗而来的。 感受着掌心的厚度,他不露痕迹的将手中的银票收入袖中,略作沉吟之后,微微点头,说道:“也罢,本官和吴大人这么多年的交情,既然吴大人开口了,本官就破例一次……” 吴百户紧紧握着他的手,语气诚恳:“多谢宋大人……”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吴大人不必客气,此等英雄人物,理应树为榜样,令地方各司效仿学习才是……” 亲自将吴百户送出门外,他转身回到家中,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一块雕刻有繁复纹的银镜,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镜面上缓缓的书写…… …… 京城。 靖夜司。 指挥使陈秉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两张纸笺,都是刚刚从思州传来的情报。 一则消息,是思州监察使呈报的,报文中描述了一桩英勇事迹。 思州靖边司一位旗官,孤身闯入贼巢,以一己之力,全歼贼寇数十人,挽回了当地商队的损失,为当地百姓根除一害。 另一则消息,来自靖夜司在思州的暗谍。 思州靖边司百户沈青崖,勾结山贼,劫掠商队,谋害手下旗官…… 陈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青崖做的这些事情,依照靖边司规矩,可以砍了他的脑袋。 但他身份特殊,前番风波,已经得罪了清流,此次再将清流一党牵扯进去,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猜忌,严重一些,会怀疑靖夜司是否开始在两党间站队…… 他将第二份情报揉成团,投进脚下的炭炉之中,火舌骤然卷起,顷刻间便将之烧为灰烬。 随即,陈秉重新拿起第一份情报,细细的看了起来。 区区几个偏远地区的山贼被杀,自然不值得靖夜司指挥使特别关注。 但这名英勇的小旗,却让他格外欣赏。 当今朝堂,一片乌烟瘴气,朝纲不振,靖夜司从上到下,也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辈,在人人为己的环境之下,竟然还有如此的骁勇之士,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名旗官的名字。 林宣。 思州靖边司,旗官林宣。 一个月内,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名字了。 他的嘴角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饶有兴趣的开口:“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当赏……,就当是上次对他的补偿了。” 思索片刻后,他轻声开口:“陆风。” 一道身影从殿外走进来,躬身道:“属下在。” 陈秉将那张纸递给他,说道:“思州靖边司旗官林宣,不避险阻,独闯贼穴,奋勇杀敌,彰我司威,此英勇事迹,着令文书加以润色,抄送地方各司……” (本章完) 第52章 拉钩 第52章 拉钩 林宣睁开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爆响。 这一觉睡的舒坦至极,他起身下床,推门而出。 院内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今天的家里,格外热闹。 房檐下,张虎和陈豹一站一蹲;院内的石桌旁,阿萝和田青鸾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张虎猛然起身,转身看到林宣走出来,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林老弟,你可算醒了!” 林宣诧异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豹长舒了口气,接话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不醒来的话,阿萝都要去请大夫了。” 林宣闻言,也有些意外。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他睡觉之前,太阳正好在头顶,此刻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看来这一觉睡的的确够久的。 阿萝和田青鸾也走了过来,林宣先看向田青鸾,问道:“青鸾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田青鸾的目光,在林宣身上流转不定,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听说林小旗受伤了,于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林宣笑了笑,语气淡然道:“没事,就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见他如此的云淡风轻,田青鸾不由抿了抿嘴唇。 林宣的事迹,她昨天就听说了。 和林宣的数次接触,林宣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儒雅温和的,他遇事所用的手段,也多依仗智谋。 夜袭贼窝,浴血奋战,全歼数十名贼寇…… 无论如何,她都难以将这些事情,与她认识的林小旗联系起来。 “咕——” 就在这时,一阵异响忽然传来。 林宣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家里有没有东西吃,睡的太久,饿了……” 阿萝立刻应声:“我家里还有些糕点,我去拿!” 她飞快的跑了出去,没多久就捧着一盘糕点回来。 很快,这一盘糕点,就被林宣风卷残云般,吃的干干净净。 阿萝的厨艺虽然一般,但做糕点的手艺,当真没的说。 林宣吃完之后,她又及时的端过来一碗水,说道:“林大哥,喝点水吧……” 林宣正有些口渴,端起碗,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放下碗,阿萝的手帕已经递到了眼前。 林宣接过手帕,擦了擦嘴,阿萝又将手帕接过来。 张虎和陈豹对视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张虎抬头看向林宣,说道:“林老弟,我跟陈豹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在靖边司干了……” 两人在靖边司当差,同样是子承父业。 这桩差事虽然危险了一些,但却十分体面,收入也不低,他们也就一直干了下来。 但如今,靖边司权力更迭,沈百户视林宣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留在靖边司,只会给林宣带来麻烦。 这一次,林宣救了他们。 但下一次,下下一次呢? 林宣闻言,思忖片刻后,并没有劝阻,只是问道:“你们想好离开靖边司后做什么了吗?” 陈豹答道:“暂时还没有确定,不过我们计划干押镖这一行,思州附近的官道小路,我们都熟悉……” 他看向林宣,问道:“你真的不走?” 林宣微微摇头。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陈豹和张虎也不再多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渐渐明白,林宣已经不是他们以前了解的那个林宣了。 不过,有些东西,始终未变。 这时,一直站在林宣身旁的田青鸾忽然开口,她看向张虎和陈豹,说道:“两位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田氏商行,商行最近扩张,正缺人手……” 张虎和陈豹看向田青鸾,其实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位美人的身份。 林宣主动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田青鸾田姑娘,黑石寨田家的大小姐,思州的盐铺,如今大都是田家开的。” 张虎和陈豹面露惊讶,黑石寨田家,可是如雷贯耳。 在整个思州范围内,田家的势力,能够排在前五。 最近两个月,田家更是扩张迅速,隐隐有成为思州第一土司的势头。 陈豹心中一动,看向田青鸾,问道:“请问田小姐,田家都需要我们做什么?” 田青鸾微微一笑,说道:“田家想要扩张思州之外的商路,需要一大批护卫,两位旗官对思州周围的商路一定很熟悉,田家可以给你们双倍的俸禄,每个月十两银子如何?” 张虎连忙应道:“干干干,我们干!” 以他们的实力,离了靖边司,最多也只能找个月俸三四两的差事。 十两银子,是极其丰厚的待遇了。 而且护送土司的货物,甚至比护送靖边司的货物还安全。 思州之外的不法之徒,敢挑衅靖边司,但绝对不敢挑衅这些土司。 这些盘踞在当地几百上千年的地头蛇,连靖边司的大门都敢堵,弄死一些山贼匪类,宛如捏死蚂蚁。 见张虎和陈豹都没有反对,林宣看向田青鸾,说道:“我这两位兄弟,就拜托青鸾姑娘了。” 田青鸾微微点头,笑道:“放心吧,田家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随后,她看向两人,说道:“两位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田记盐铺总铺找我。” 张虎立刻道:“明天,我们下午辞了差事,明天就去!” 田青鸾转向林宣,辞别道:“盐铺还有些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林宣道:“我送送你。” 田青鸾道:“不用,你还是好好休息……” 林宣还是坚持送田青鸾出了巷子,行至巷口,他随口说道:“上次青鸾姑娘说,认识九黎族的人,我对九黎族一直很好奇,下次若有机会,可否帮我引荐引荐……” 田青鸾闻言,思忖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九黎族的人,不怎么见外人,不过既然林小旗开口,青鸾自当尽力,只是成与不成,青鸾就不能保证了……” 林宣抱拳道:“不管成与不成,都谢谢青鸾姑娘。” 送走田青鸾后,林宣回到家中。 张虎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很好奇,林宣和那位田家大小姐是什么关系,但阿萝在旁边,他也不好问出来。 他只说道:“我先回家一趟,辞职的事情,还没告诉我家婆娘。” 陈豹也接着道:“我也回去了,在靖边司当差,我娘一直担惊受怕,这下,她老人家总算可以放心了……” 张虎和陈豹离开之后,小院之内,就只剩下林宣和阿萝了。 从刚才开始,阿萝就没怎么说话。 见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林宣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阿萝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轻颤:“林大哥,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好不好,我真的好怕,怕哪一天醒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着阿萝委屈的表情,林宣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 他抬手揉了揉阿萝的头发,笑着说道:“放心吧,有十足的把握我才去的,真要遇到危险,我跑的比谁都快……”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比任何人都惜命。 那黑袍女人虽然总是威胁他吓唬他,但自己有危险,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阿萝抹了抹眼泪,伸出小拇指,“你保证!” 林宣同样伸出小指,和她的手指勾在一起,郑重道:“我保证……” (本章完) 第53章 名动天下【三更求追读!】 第53章 名动天下【三更求追读!】 安慰好阿萝之后,林宣又煮了两碗面。 一整天没吃饭,刚才那些糕点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垫垫肚子。 吃完午饭,阿萝在家收拾,林宣则去了靖边司。 家中大门的钥匙,他给了阿萝一把,方便她收拾打扫。 刚刚踏入靖边司大门,林宣的耳边,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候。 有些旗官,甚至专门走出值房来和林宣打招呼。 “林小旗!” “林小旗,下午好!” 曾经的林宣,在靖边司也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那个时候,众人对他的态度,多是谄媚。 但如今,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林宣回到值房,不一会儿,张虎和陈豹也来了。 张虎看向林宣,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我留在靖边司,以后你们遇到什么事情,我还能帮衬一些,倘若我们都走了,就只能任人揉捏了……” 张虎和陈豹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值房。 片刻后,百户值房内。 沈青崖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看向站在堂中的两人,淡淡道:“你们想辞职?” 陈豹抱拳道:“回百户大人,家母年老体弱,需要人照顾,属下想回家侍奉老母。” 张虎跟着说道:“属下实力低微,自觉难以担任旗官之职,还请百户大人批准。” 沈青崖瞥了他们一眼,点头道:“靖边司需要的,是一心为国的忠勇之士,既然你们不愿意继续为国效力,本官也不勉强,这个月的俸禄,一会儿去吴副百户那里结算吧……” 两人同时抱拳:“谢大人!” 沈青崖走出桌案,看着两人,语气陡然变的严厉:“镇岳功乃是靖边司不传之秘,你二人离司之后,须得严格保密,决不允许传给外人,若有违背,废去修为,发配前线——听清楚没有?” 张虎和陈豹神色郑重,抱拳道:“属下明白!” 沈青崖挥了挥手,道:“去吧。” 两人再次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值房。 沈青崖回到桌案之后,在两人的辞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百户印鉴。 林宣是吴副百户的绝对心腹,张虎陈豹是林宣的兄弟,自然也被他划为吴副百户一党。 他二人辞职之后,吴副百户少了两名心腹,他正愁无人可用,便能顺势提拔两个绝对忠于自己的亲信上去,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对于二人的辞职,他并未阻拦。 他起身走到门口,说道:“叫黄岳过来。” 门口一名站岗的卫士跑步离开,片刻后,黄岳快步走进值房,谄媚道:“百户大人,您找我?” 沈青崖靠在椅背上,说道:“张虎和陈豹辞职了,司内空出了两个旗官的位置,你挑选两个合适的人上来,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忠诚……” 黄岳闻言心中一喜,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办!” 这可是一个捞钱的好机会,两个旗官的位置,至少也能卖个一千两银子,沈百户从中吃肉,自己怎么也能分点汤喝。 他转身离开值房,正要去运作此事,却看到不少旗官和卫士走到院子里,向着公堂的方向聚集。 黄岳心中疑惑,也跟着凑了上去。 靖边司公堂之外,悬有一块巨大的银镜,上书“靖边安民”四个大字。 此刻,镜面上的题字,忽然变的模糊起来。 所有的笔画,在中间聚成了一团。 一些刚来靖边司不久的卫士们,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纷纷面露疑惑。 而包括黄岳在内的一众旗官,表情立刻变的肃然起来。 靖边司公堂之上的银镜,既是一块牌匾,也是一面千里镜。 千里镜的作用是传信,远在数千里外的指挥使司,可以通过千里镜,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地方司衙,每一个靖夜司及靖边司衙门,都有一面这样的镜子。 只是,这一面千里镜不常使用,唯有遇到重大事件时,指挥使司才会动用。 上一次启用,还是两年之前,靖夜司某位千户级别的官员叛变,被指挥使司全国通报,勒令地方引以为戒。 这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大事? 沈青崖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召集靖边司内所有人,在公堂前列队等待。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同样的一幕,正在大雍各地同时上演。 各州、各府、各卫,诸靖夜司、靖边司,下到百户所,上到千户所,甚至是镇府司——凡在司的官员,卫士,全都列队聚集在千里镜前,等待镜面的变化。 终于,在一阵蠕动之后,千里镜上那一团朱砂,开始了重新组合,显现为几行清晰的字迹,几乎铺面整面银镜。 「思州靖边司旗官林宣,秉性忠纯,义勇天授。 时思州有贼巢盘踞,荼毒商旅,祸乱乡梓。林宣感念同袍安危,愤慨百姓罹难,不避锋镝,奋然独往,夜袭贼巢,摧锋陷阵,枭其首恶,尽歼凶顽,彰我司威,安靖地方,深堪嘉尚。 其以微末之职,行非常之功,忠肝义胆,智勇兼全,实为军中之楷模,靖夜之干城,其心可嘉,其行可表。 为旌其殊勋,励众志而昭来者,特依司规,敕授‘三等靖安勋章’。」 各司千里镜下,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虽然千里镜上的内容很简短,但将事由交代的十分详细。 思州一位旗官,单枪匹马,勇闯贼巢,一个人杀了一窝贼寇,受到了指挥使司的嘉奖。 如果只是寻常的剿匪,指挥使司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可想而知,那名旗官此行,必定是九死一生。 许多旗官对此表示不理解。 区区一个旗官,月俸三两银子,他玩什么命呢? 话虽如此,他们对这位同僚,内心还是十分敬佩的。 他们自认没有这等勇气,让他们上街收收保护费还行,单枪匹马去剿匪……谁爱上谁上! 而百户级别的官员,目光大都盯着“三等靖安勋章”这几个字不放,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红了。 三等靖安勋章啊,就连他们想要得到一枚,都难如登天。 靖安勋章,共分五等,其中五等和四等,相对容易获得,只要积攒足够的功劳就行。 但三等靖安勋章,是要用命来换的。 有一枚三等勋章,只要修为足够,在晋升正千户之前,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一些实力达到五品,却还在百户位置上蹉跎的,就是因为少了这样一枚勋章。 他一个小小的旗官,凭什么? 各千户以及镇府使级别的存在,却从这封嘉奖令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边陲之地的小旗官,灭了一伙贼寇,根本不值得指挥使司大张旗鼓的宣扬他的功劳,更不值得一枚三等靖安勋章。 指挥使司,是将他当成了楷模打造。 诸司下到旗官卫士,上到百户千户,遇事只想退缩,逃避担责,捞起银子来,却一个比一个积极,贪腐事件频发,一批接一批的官员被处置,正是需要树立楷模的时候。 指挥使司若想嘉奖他,只传讯思州靖边司就足够了。 此举名为嘉奖,实为敲打。 嘉奖的是那位小旗官,敲打的是各地方司衙,这是让他们向那位小旗官学习,牢记初心,不忘使命。 思州靖边司。 院内一片安静。 吴百户面露惊愕,他是钱让监察使将林宣的事迹报了上去,但却没想到,这钱的这么值! 三等靖安勋章啊,自有靖夜司以来,何曾有旗官拿到过? 不过,他却一点儿都不羡慕,心中只有为林宣高兴。 相比于吴百户,沈青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这本来是为林宣挖下的坑,没想到,反倒平白送了他一桩大功劳…… 闻人月抱剑站在一旁,目光从千里镜上挪开。 这么多年,能入她眼的人不多,她手下的这名旗官,算是一个。 纵使他的修为十分低下,但他的谋略和胆气,她很欣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