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异闻事件簿》 第1章 午夜食人列车(1) 2023年,深秋。 佛罗里达北部,奥德兰,午夜十二点。 地面以下一百八十英尺,地铁轰隆隆地一路疾驰,惊醒了棲息在轨道附近的老鼠。 黛安娜·波利尔听著老旧车厢咯吱作响的金属摩擦声,下意识调高耳机音量。 自从走进这节车厢,她就一直有种莫名的不安。 起初,她以为自己只是有些敏感,但隨著那群上下打量她的醉汉离开,这种感觉依旧强烈。 “情况怎么样?”手机传来简讯,是她的同事施洛德,“作为第一次出外勤的菜鸟,你安静的有些可怕。” “和以往的奥德兰没什么区別。酒鬼,流浪汉,还有我这个拿著高级皮包,穿著廉价鞋子,像个乡下女孩一样,乾净,忙碌,带点品味的土包子。” 新人警察黛安娜隨手回覆:“也许这座列车上並不存在所谓的『连环杀手』,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哦,亲爱的,你真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浪费时间並没有什么坏处,至少我们的保险有人买单。” 列车终点站外,坐在一辆警用雪佛兰中的施洛德放下汉堡,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 “——况且在过去的十二天里,你脚下的列车已经有十五人失踪,纳税人们需要合理的解释。” “得了吧,施洛德。没人在乎那些癮君子和非法移民。”黛安娜轻声嘆气,“而且你也不会真的相信『午夜食人列车』这种都市传说吧?” “老实说,我不在乎,我只是想保护局里最漂亮的姑娘。” “好吧,我的骑士先生,现在我的对面正坐著一个可疑的....呃....高中生?你觉得我有必要检查他的证件吗?” 黛安娜抬头,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下她和一个黑髮的年轻人。 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这位穿著考究的“可疑人士”,相比於那些只会搭訕,酗酒的同龄人,他看起来更加稳重,从自己落座起,目光就没有从手中的纸质书离开。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深夜的末班列车? 黛安娜开始不自觉打量起对方。 匀称的黑色衬衣,外搭一件手工定製的黑风衣,精致且疏离。就算以自己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討女人喜欢的傢伙,曲线分明的五官仿佛一尊古希腊雕塑。 “我很欣赏你的工作態度,波利尔警官。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毕竟这里是文明的佛罗里达,大多数人都是用霰弹枪发表反对意见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黛安娜哑然失笑,不再回復,但內心的不安显然在对方的幽默下消散。 “第一次出外勤么?” 与此同时,一直安静阅读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抱歉,你说什么?”黛安娜注意到对方带著一口纯正的英伦腔。 “持枪的手不应该拿任何东西。”年轻人淡淡地说,“警局的教官难道没有教过你么?” 黛安娜表情一滯,下意识摸向配枪,却只能手忙脚乱的先放下手机。 “作为一名警员,你看起来略显生疏。” 他轻轻翻动书页,从容不迫。 “我听说最近有不少人在这条专线失踪。没有绑匪索要赎金,也没有发现尸体,车站外的监控甚至都没有拍到这些人离开的画面,就像是——被这座列车吃掉。”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出现在这里並不是巧合,对吗?”黛安娜缓缓將右手伸进皮包,握住配枪,“你的名字。” “l,一名旅行者。” 年轻人抬头,言简意賅,深紫色的瞳孔仿佛绽放在普罗旺斯山谷的薰衣草。 黛安娜与l互相看著对方的眼睛,好像彼此的眼中还有除了角膜和虹膜以外的东西。 半晌,黛安娜似乎对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卸下了戒备。 她悄悄露出藏在外套內的警徽,语气极其慎重:“听著,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了关於这座列车的荒谬故事,但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够安分坐在这里,直到下一站。” 儘管尝试表现的友善,但黛安娜看似不经意露出的警徽,无疑是宣示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执法权。 当然,这种执法权有时候与扣动扳机是划上等號的。 “请別误会,波利尔小姐。我並不相信这座列车会吃人,那只是个比喻。”l低头,细长的手指摩挲著书页,“可你真的认为他们只是失踪了么?” 黛安娜沉默,眼角不自觉地跳动。 “acpd搜索了整个地铁网络,在年久失修的隧道中,鲁米诺试剂甚至连一丁点血跡都检测不到。”l轻声说,“这意味著,尸体並没有通过肢解运出。” “显而易见的推理。”黛安娜偷偷发送了一条简讯,“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转移尸体呢?或许这座列车,本就是用来加工食物的屠宰场。” l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食物?”黛安娜悚然,额头冷汗密布。 “没错。”l顿了顿,继续说,“毕竟,处理尸体最好的方式就是——吃掉他们。” 车厢开始微微晃动,漆黑的地下隧道中,本该进站的第八大道列车突然拐向另一个岔路,速度开始加快。 黛安娜神情凝固,宛若冰冷的石雕,陈旧的车厢此刻就像监狱,將l和她关在了一起。 或者说,她被迫和这个傢伙关在了一起。 “別这么惊讶,波利尔小姐。自世界上第一本歷史文献诞生,人类文明的出现距今也不过短短六千年。 起初,人类的祖先围坐在密林的篝火边,敬畏著那些难以理解与描述的存在,將它们奉若神明。 但隨著文明的进程,我们学会了製造武器,抵御野兽与敌人的侵袭,最终建立了属於自己的秩序。 不过这並不代表,『那些东西』从未存在。” 不知何时,车厢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l的讲述和铁轨摩擦的刺耳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秩序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正是『密党』一直遵守皮斯塔公约尝试和『那些东西』和平共处的原因。” l的声音很轻,但就像流水中的礁石,凛冽坚硬。 “遗憾的是,血肉与混乱才是不死生物进化的根源。它们在难忍的飢饿中,只会放大刻在灵魂深处的疯狂,直到用杀戮填补內心无底的食慾,缓解永生带来的折磨。 所以,在必要时刻——” 说到这,他合上书本,隨意地一笑。 “我们清除,我们守护,我们——至死方休。” 尖啸声响起。 黛安娜娇小的身躯在骨骼变形中迅速膨胀,它起身猛然前扑,锋利的指骨刺破表皮,朝著l的心臟刺去。 它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这场相遇,唯有死亡可以终止。 也就是在这一瞬,l双手分开,按住腰间两侧的刀柄,名为誓约和十诫的亚特坎短刀在同一声鸣震中出鞘。 他向前跃起,身影模糊成扭曲的黑影,交叉横在胸口的银色刀刃精准地挡下锋利的指骨,熟练地仿佛练习了上万次。 “可以理解,毕竟我一向都不討女士喜欢。” 刀与骨的交击中,l对上黛安娜的视线。 灰白色的尖角刺破麵皮,属於人类的外表特徵正从她那张漂亮的脸上褪去。 “密党的猎人么....希望你....待会....也能保持这份幽默。” 黛安娜发出含糊不清的狞笑,逐一脱落的牙齿被弯曲的裂齿取代,此刻它终於不再抑制兽性,露出本相。 可怖的尖啸再次迴荡在疾驰的列车。 同时卸力退后的一人一兽,切换身位间,彼此的身形瞬间发力。 l面无表情的反握刀柄,衣角猎猎作响,银色刀锋与尖锐指骨在转瞬间交错,迸发出一簇闪亮的火星。 可面对超越常人的力量与速度,他却只能不断后退,仿佛陷入劣势。 “哦....真可爱,你刚才的气势去哪儿了?” 黛安娜嘶哑的怪笑,畸变反曲的关节让它拥有了更高的机动性,它就像游走的蜘蛛,不断凭藉灵活的身姿攀附在车厢各处,从不同方位朝著l发起攻击,来回往復。 其实它並不担心秘密的泄露。 在它看来,l刚才的自信,是绝对疯狂且毫无意义的。普通人类的力量终归有限,就像蚂蚁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抵挡野兽的践踏。 而自己,只用吃掉他,然后离开这座城市就好,一如既往。 但很快,黛安娜就察觉到了异常。 儘管在这场廝杀中它似乎占据了主动地位,可无论它以何种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l总能恰到好处地抬刀挡住。 一次或许是幸运,那两次,三次呢? 压力在黛安娜心中滋生,它不断提升自己的速度,却一次次被银色的刀锋弹开,如同面对万军的堡垒,止步於此。 不,这绝不是幸运! 黛安娜忽然明白了,那个消瘦的年轻人从未陷入劣势,而是仅凭肉眼观察,就跟上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 可他为什么不选择反击? 列车终於开始减速。彼此缠斗的身影间,火四溅,在金属碰撞的蜂鸣与咆哮中,l也因晃动出现了极短的失衡。 敏锐捕捉到这一瞬的黛安娜高高跃起,就像巨鹰扑杀羚羊,倾尽所有力量后,超越人类的身躯足以摧毁世界上最牢固的防御。 看来这场搏杀——还是它贏了。 沉闷的轰鸣响起,那是金属在极致力量下扭曲变形的声音。 毫无疑问,黛安娜的进攻奏效了,可它的笑容却凝固了。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l脚下的地板微微凹陷,可身形却巍然不动,单手抬起的十诫甚至从容不迫地架住了那对锋利的兽爪。 原来他並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类,黑色的衣衫下竟然也藏著一身强悍的肌肉。 “不用感到疑惑,你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黛安娜的失神不过一秒,可就是在这短暂的瞬间,l顺势挥动誓约,沿著手腕斩断了畸变的双手。 直到这一刻,l才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所谓万军的堡垒,不过是极致的暴力。 而现在,他只需要——碾过去。 粘稠的鲜血隨著刀身与带起的风声飞溅在整座车厢。 在惊惧的爆退中,黛安娜盯著那双古井无波的紫色瞳孔,第一次看见自己扭曲的表情。 ——就像那些被它剥皮剔骨的人类。 “现在,该你了。” 仿佛看穿黛安娜的心事,l的身躯似灯光在一瞬闪灭。 第2章 午夜食人列车(2) 紧接著,刺眼的银光闪过黛安娜的眼睛,一道细密的血线沿著它的下頜关节浮现,横跨整张灰白色的脸。 十诫毫无阻滯地卸下了它的舌头和下顎,就像切开一张纸片。 “原来食尸鬼的血也是红色的么?” 刀光接踵而至,手术般精准绞碎了黛安娜的膝关节。 它身体前倾,直接跪了下来,像条佝僂的野狗。 “吸吮脑液、吞噬血肉、变化成食物的模样在阴暗角落繁殖,无法与人类共存,普適处决方式为浸染死者之血的武器….怪不得欧洲大区会选择对你们进行无差別灭杀。” 面对l的严谨评价,黛安娜极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嘶哑的呜咽。 “別露出那种可笑的眼神,食人伏诛,这是公理铁律。” l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將誓约对准食尸鬼的心臟,儘可能缓慢地推入。 “你当初夺走黛安娜·波利尔的人生时,是否曾流露出半分怜悯?” 伤口涌出的血液开始急速蒸发,明明是冰冷的刀刃,可剖开对方肌肉的时候却像是滚烫的烙铁,无形力量附带的高温甚至將饱满的肌肉烧到萎缩。 对於大多数不死生物而言,秘银即是无形的剧毒,也是灼烧灵魂的铁矛。 “我潜入警局调查过她的资料,密西根州立大学毕业,正直,勇敢。想必未来也会是一位优秀的警官。” l居高临下的俯视著食人的恶鬼,声音平静且冰冷。 “这不该是好人的结局,所以总得有人替她復仇,不是么?” 下一秒,他狠狠拧转刀柄,刀刃贯穿心臟。 佝僂的身躯在剧烈挣扎中逐渐碳化成灰,隨著流动的空气,纷纷扬扬,就像一场大雪。 可隨著处决的执行,风声却越发清晰,被搅动的空气仿佛飞舞的纸片,开始哗哗作响。 l盯著那双枯萎老化的瞳孔,伸出手,捻住一粒灰尘,似乎意识到某种危险正在逼近。 不过就在他扭头的剎那,某个东西便已经沉重地落在身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贯穿胸口,捏碎了他跳动的心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乾净且利落,如同蓄谋已久。 l在最后一刻还想挣脱,但转瞬间的大量失血让他的抵抗就像个笑话。 “人类....你不该来这....更不该....毁了我繁育后代的希望!” 低沉的声音从l身后响起,那是灵魂深处迸发的杀意,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穿著列车长服饰的中年男子抬起另一只手,紧扣l的咽喉,撕扯的鲜血淋漓,仿佛处刑罪人的刽子手。 “哦,艾莎里尔....我可怜的艾莎里尔。” 列车长甩开尸体,轻轻抚摸著同类的残躯,然后手上猛地用力,五指贯入对方颅骨。 隨著轻微的炸裂,那颗畸形头颅像是龟裂的海胆,流出猩绿色的脑液。 “我....不能浪费任何珍贵的....食物....这是对母神夏娃的褻瀆。”它恶狠狠地咬在对方颅骨,分叉的舌头探入缝隙,贪婪地吮吸。 “艾莎里尔?我还以为它没有自己的名字。”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列车长的进食。 它像只受惊的野兽,迅速扭头,瞳孔收缩得如同针尖细小:“你....这不可能....你不是——” “『你不是已经死了』这种话就省省吧,列车长先生,很高兴你没有选择逃跑。” 本该是尸体的l掏出手帕,擦掉嘴角血渍,胸口外翻的血肉与骨骼在蠕动中迅速癒合。 “我一直在等你,否则我也没必要陪这位小姐消磨时间。毕竟——我不喜欢遛狗。” “你究竟是谁!”面对l刻意的挑衅,被激怒的列车长仿佛失偶的独狼,发出阴森悽厉的吼叫。 它一直都非常的谨慎,从艾莎里尔向它求救起,针对猎人的陷阱就已经启动。 驶入废弃月台的列车会创造一个绝佳的捕猎场,而它则会潜入车厢,寻找机会同艾莎里尔享受这美好的餮宴 ——儘管没有料到眼前的猎人会拥有一柄珍贵的秘银武器,让它在犹豫中失去了同伴。 可自己明明已经杀死了这卑贱的人类! “那不重要。”l轻声说,“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雄浑的咆哮迴荡在寂静的车厢。 如果说刚才列车长的眼神还带著一丝理智,那现在已经转变为纯粹的暴虐。 它一步步地接近l,速度越来越快,肌肉虬结的暴涨身躯如同猎犬和蝙蝠的混合体般重心前倾。 可面对即將扑向自己的凶兽,l却不为所动,眼底开始流淌著金色的光。 “mors ultima ratio。(死亡即真理)” 下一秒,惊人的高速气流捲起l黑色的碎发,凶猛得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给吞噬掉。然而扑来的黑影却悬停在他身前无法动弹,连压抑的嘶吼都被扼在喉咙里。 时间仿佛陷入凝滯,某种无形的域,笼罩在一人一兽间。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部慢放的电影。 其实,列车长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能撕开l的喉咙。但无形的力量却始终束缚著它,就像给一头雄狮拴上烧红的铁链。 “我说过,你马上就要死了。” 直到这一刻,列车长才发现l抬起了头。 但它看不清那张漠然的脸,只看见了一双古奥,森严,仿佛燃烧的黄金瞳孔。 l缓缓抬手,脚下沸腾的阴影隨之溶解成液,一滴一滴悬停在掌心,匯聚成圆,延伸为刃。 这是真理赐下的伟力,也是贯穿物质与精神的奇蹟。 ——真理途径·链金术。 “链金术士.....你竟然是一名链金术士!” 巨大的恐惧在列车长心中爆炸,灵魂深处的飢饿,怨恨或者侥倖,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或者说在l握紧那柄武士刀的剎那,列车长才从被冻结的感官中彻底解放。 它霍然转身逃跑,可紧接著就听见某种可怕的声音追了上来。 l身形未至,但攻势已经笼罩整座车厢,稠密的刀光仿佛黑色的飞鸟,不死不休。 悽厉的哀嚎被掩盖在破风声中,那是骨骼粉碎和肌肉搅拌在一起的声音,儘管听起来就像在咀嚼烂鞋垫。 列车长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双腿,正在狼狈爬行。 “对了,在一切结束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风声,忽然停下了。 l放慢脚步,將漆黑的武士刀拖在身后,沿著地板划出点点火星。 他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的英伦青年,但列车长根本就不敢回头。 狂暴的斩击肢解了它的整个下半身,母神赐予不死生物的治癒因子也在高速消耗中失去活性,仿佛连骨髓都被榨乾。 “听说过『伯雷亚斯』这个名字么?虽然说不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据我所知,它曾短暂出现在奥德兰。” l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他鬆开刀柄,任其液化流失,荆棘枝条构建的圆环流转在黄金瞳中,美得不可方物。 “別过来....我....需要食物....食物。”列车长嘶哑的吼著,无比强横的求生意志驱使著它不断爬行。 “很幽默的回答,需要我给你点一份subway么?” 刺眼的黄金瞳孔折射出那张介乎於人类与野兽的狰狞脸庞。 l隨意挥手,沸腾阴影凝聚成锋利的锁链,缠绕在列车长全身,蛇一样钻入伤口。 紧接著,血液涌出的声音,骨骼在挤压下断裂的声音,混在哭喊中。 “你喜欢哪种死法?是內臟在里面,还是像犹大一样流的满地都是?” 他漠然俯身,攥住那根鲜血淋漓的尾椎,缓慢拖行,拉出一道浓腥的拖痕。 “我....我....別杀我....求....求你了!” 坚硬的尾椎骨贴著地板咯吱作响,列车长像条鲶鱼般扭动,声音因哽咽而变形。 “在我决定解剖你之前,还有五秒的回答时间。” 他抽出艾莎里尔胸口的誓约,反手搅碎残躯,一把抓住列车长的头髮,將这瑟缩的生物拎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以母神的名义发誓!”它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尖叫,伤口痛得像是要烧起来。 l没有回应,凝视著那张畸形甚至悽惨的脸,陷入长久的沉默。 “感谢您的配合,列车长先生。”半晌,他忽然露出微笑,放下横在对方喉间的誓约。 ——然后捅入心臟,拧转,拔出,一气呵成。 “那么,做个好梦。” 手起刀落间,灯光熄灭,喷涌的鲜血与髮肤血肉化作崩塌的灰烬。 在那纷纷扬扬的灰烬中,璀璨的黄金瞳,骤然熄灭。 第3章 来自远方的英国少年 离开终点站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雨绵绵。 街道上空无一人,淹没到路沿的积水湍急流动,潺潺作响。 l隨手关上员工通道的大门,仰望高空,炽白色的闪电划破乌云,照亮了鳞次櫛比的高楼。 这样的暴雨天气,对地处於东南海岸的佛罗里达而言,相当罕见。 如果不是碍於奥德兰完善的城市监控系统,这时候l或许已经坐在酒店套房,喝上一杯烈酒,然后听著雨声入睡。 杀死“那些东西”並不困难,但掩盖它们的存在却没那么简单。 一位警员的失踪对於acpd来说绝不是小事,结合当地流传的都市传说,足以让媒体渲染成偏离事实的阴谋论。 不过有时候为了掩盖这背后的真相,l不得不选择更为高效的处理方式。 这未必是最好的结局,却是理所当然的等价交换,而他也会奔赴新的战场,至死方休。 嘈杂的风雨中,l將塞满染血衣物的旅行袋混著汽油扔进铁桶,今晚的天气太糟糕了,没人会在意是否有流浪汉在阴暗的角落取暖。 他给自己点上一支香菸,吐出一口青烟,紧接著菸头弹入铁桶,燃起汹涌火光。 独自旅行的第三百七十四天,狩猎结束。 雷声在剎那远去,l走向街角那辆一九六七年產的雪佛兰黑斑羚,不远处的施洛德警官在车內吃著甜甜圈,自始至终都未注意到这个孤峭的身影。 ----------------- 十五分钟后,伊舍里大街,佩斯酒店。 l收起雨伞,提著银色金属包边的手提箱走向佇立在黑夜中的罗马式建筑。 穿著长袖大衣的侍者远远就看见了这名踏著风雨而来的年轻人,接过他递来的那枚金幣后,恭敬地低头致意。 “狩猎愉快,感谢您为里世界的付出。” 侍者拉开沉重的大门,露出极致体面的微笑。 佩斯酒店,密党的构成组织之一。 其產业遍布五大洲,独立运作,不参与密党的高层决策,却享有极高的自治权,主要负责各类悬赏的发布。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里是民间猎人们最好的交易场所,同时也是密党维持里世界秩序的中转站。 无论你是毫无血统背景的巫师、流浪的链金术士、还是偶然涉足里世界的普通人,只要耗费一枚酒店高层发行的奥古斯都金幣,就可以享受世界上最顶尖的服务与保护。 绝无偏见,只谈利益,前提是你得遵守两条铁律: ——禁止私斗与服从密党。 “领取酬金,但目標是两只食尸鬼,它们的生物样本就在里面。” l走到中央前台,將手提箱沿著桌面推向面容和蔼的经理,言简意賅。 “非常抱歉,看来我们发布的悬赏出现了情报上的轻微失误——”酒店负责人马耶克推了推眼镜,含笑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l。”眉眼刀剑般锋利的年轻人淡淡地说。 “令人钦佩的工作效率,l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您入住的第二天。” 马耶克优雅地頷首,欣赏之意溢於言表。 “为了弥补您的损失,这次的赏金將会提升至四枚奥古斯都金幣。您是选择將它们兑换成现金,还是直接领取?” 奥古斯都金幣,佩斯酒店的流通货幣,正反两面依次印有被誉为世界光復者的奥勒留和象徵古罗马王室的黑耳十字架。 每一枚都价值五万美金,可以直接在酒店內部换装备取补给与各类服务。 “当然,我个人建议选择兑换。理財部门会以合法方式打入您的帐户,或者委託我们的合作伙伴,也就是高盛集团进行短线投资。” 耶鲁商学院毕业的马耶克侃侃而谈,似乎並不介意提点一下这位优秀的猎人。 “未来的世界只会更加动盪,我们都需要为將来做打算,不是么?” “很诱人的建议,不过还是请满足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偽善吧。” l谢绝对方的好意,平静地从风衣內袋取出一摞码好的金幣:“加上这些,以某种合理的方式替我寄给那些枉死者的家属。” 从数量估算,这些金幣大约价值一百万美金,换算成不死生物,保守估计也超过了十只。 很难想像,年纪轻轻的l竟然拥有这样惊人的战绩。这在阵亡率高达54%的民间猎人中,相当罕见,甚至足以媲美密党的外勤专员。 “未来很多年,他们还会继续寻找失踪的家人,不是么?” 他如是反问,英俊苍白的面容无喜无悲,让人看不出情绪。 马耶克一怔,哑口无言。 良久的沉默后,他终於微微躬身,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那么,如您所愿。” “非常感谢。”l隨手支付一枚金幣作为小费,然后在马耶克愕然的表情中,转身离去。 又是一个深夜,酒店外大雨滂沱,值守的安保人员雕塑般分布在各个区域。 l独自坐在吧檯,聆听雨水冲刷在玻璃上的声音,享受著难得的悠閒时光。 “一份麦卡伦,sherry oak或者fine oak,然后轻轧黑莓,再加入两份苹果汁,谢谢。” 他看向空荡荡的休息区,只剩下一个坐著轮椅的老人在翻看雪莱的诗集。 “不错的品味,比那些只会喝水割的乡巴佬强多了。”年轻的酒保哼著小曲,迅速雕冰,“介意我剽窃你的配方么?来自远方的英国少年。” “这算是刻板印象么?”l轻轻敲打著手边那支黑色雨伞,没有否认,“prism speaking,我朋友的配方。” “很特別的名字,想必也是一位魅力非凡的男士吧。”酒保收起冰锥,欣赏著手中圆润的冰球,最后轻车熟路地放在酒杯中打了个旋。 “对,很有意思的傢伙。”l轻声说著,仿佛陷入回忆,“但很可惜,他已经死了。” “踏入真实的世界,本就意味著与死亡为伴——合理的等价交换。” 酒保跟隨他的视线,透过落地窗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不过像您这样善良的猎人可不多见,是动了惻隱之心么?” “每一位猎人都有自己狩猎的理由。金钱、权力、晋阶,我只不过更看重最后一项,顺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l从铝盒抽出一根香菸。 他点燃火柴的手很稳,火光照亮了刻意藏在阴影中的脸,竟有一些莫名的孤单。 “绅士的品格,倒不像是一位巫师.....是真理途径的链金术士么?”酒保將琥珀色的液体斟入酒杯,与l攀谈起来。 “猜的很准,第一阶位·黄金。” 酒保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似乎没料到l居然如此丝滑的就泄露了自己的情报。 可纵使如此,他还是有些惊讶於对方不到二十岁就度过了净化期。 所谓真理途径,即人类寻求自我,达成灵与肉完满的过程。 其途径伊始,便是藉助自然流產的婴儿胎血勾勒出原初的炼成阵,自人理之海,即集体潜意识中剥离自性,完成凝结到衰变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必须以人脑的松果体作为锚点,將自性衰变为能够承载圣遗物的达纳托斯之环,铭刻进肉体,实现人身的初次循环,最终进入被称作净化期的漫长时光。 但这,也仅仅只是起步。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抵达净化的彼岸——黄金,才是七大阶位的正式开始。 这一阶位,取自链金学中的隱语·点石成金。 以圣遗物为媒介,同达纳托斯之环取得相性契合,最后將之分解成原欲之液,盛放其中,形成独属於自身的炼成术式和原型炼成阵,铸造出真正的人体黄金。 在这个阶段,人体各方面机能会再次迎来生长,甚至可能会在某方面有所超出。 不过基於等价交换原则,获得这份力量,需要支付非致命的一次性代价。 但倘若触摸真理的代价如此渺小,也不至於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因为每一次晋阶的最终仪式,要面对的,是代表著自我原罪的——人理之兽。 这种源自集体潜意识的具象化生物,於人类而言,无疑是极难跨越的天堑。 击杀、和解、屈服,不同的选择將决定每一个链金术士未来的道路。 “但能够克服诸多难关走到今天,想必您在不久的將来,註定会踏入那无暇的翡翠。”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態,沉默良久的酒保露出微笑。 “或许吧,毕竟我已经掌握了第二阶位的晋升仪式。” 面对酒保的讚扬,l毫不吝嗇的继续泄露珍贵的情报:“不过目前卡在了第一步。想要彻底掌握自身的炼成术式,恐怕还需要更多技艺上的锤链。” 此情此景,酒保也不再藏私,非常大方地公布了自己掌握的知识。 “第二阶位·翡翠,取自翠玉录中的隱语·一即是眾。象徵著『生之本能』与『死之本能』融合为『自性之卵』,达成完整循环。但想要掌握炼成术式,磨练技艺,远不及理解术式的性质重要。”酒保强调。 l將舞台留给酒保,自己默不作声的抄起银刀,轻轧新鲜的纽西兰黑莓。 “不过在我看来,第二步或许更为关键。” 他越说越起劲,从冰柜取出苹果汁,瀟洒倒入杯中。 “因为將术式与原型炼成阵融合成为循环的一部分,其真正的含义——是达成对躯体的自我掌控。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肌肉都不再屈服於本能,而是同灵与肉以及炼成阵,形成交互的三角平衡。” “东方哲学中的天人合一。” l做出精准概括,鼓了鼓掌。 “至於象徵著暴食的人理之兽,其本质代表著对物质的沉迷享乐以及对快乐毫无节制的追求。”酒保转身收拾废料,无声地笑笑,“但以你的心性,想来会在人理的抉择中,选择最佳的路线。” “你也不赖,二十三岁不到就抵达翡翠阶位,却心甘情愿扮成一个酒保陪我聊天。” l抬起一根手指抵住对方推来的酒杯,忽然轻声说。 偽装成酒保的年轻人脸色剧变,猛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俩人同时亮起了璀璨的黄金瞳。 “修梅里安,够了。”老人放下诗集,淡淡地说,“如果这是战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咳咳,只是和未曾谋面的校友交流一下学术问题.......修梅里安·拉特里奇,密斯卡学院本科部,二年级。” 年轻人訕訕一笑,朝l伸出手,只不过面对递来的两枚金幣,忽然有种吃了屎的感觉。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的样子,不过我到底是哪里不像一名酒保了?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来著.....” 痛心疾首的修梅里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倒是非常坦荡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顺便接过了那两枚金幣。 “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那不是一点古龙水就能掩盖的。况且专业的酒保从不使用香水,那会影响客人的品鑑.....这难道不是常识么?” l自顾自喝著酒,只是平静的语调给对方气得够呛。 至於那两枚金幣,绝无嘲讽,纯粹是对智慧的讚扬。 “抱歉,我这个不成器的后辈没有恶意,只是对你有些莫名的好奇。” 轮椅上的老人笑笑,坚硬的线条布满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仿佛一座冰山。他在秘书的推动下来到l身边,挥手示意修梅里安离开。 “那就下次见了,希望能在学院的泳装派对上见到你。” 修梅里安大力拍了拍l的肩膀,颇有种江湖儿郎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味道,只不过后半句话在l听来,总感觉像在找劫道的同伙。 老人目送对方离去,半晌,平静地说:“可惜,哪怕亲自踏上狩猎的战场,他也依旧无法与你相提並论。” “他的狩猎对象应该是一只坎卜斯,那种焦油混著石楠的血腥味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我还闻到了新鲜人血的味道,不是他的,看来妄图夺食的鬣狗选错了对手。” l风轻云淡的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说的斩钉截铁。 “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敏锐。”老人微笑,“只能说,不愧是格雷家族寄予厚望的孩子。” “姓氏与骄傲在实力面前一文不值,自命不凡的小鬼哪怕武装到牙齿,也还是会死在真正的战场。” “这样么?”老人似乎被l的说法打动,“作为拥有特权的名门后裔,你的觉悟倒是坚定得让人害怕。” “只有率先踏上战场,才是贵族真正的特权。拉特利奇部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良久,l终於看向身侧的老人。 密党北美大区执行部长,科尔·拉特里奇。 第4章 信使 “道林·l·格雷,十九岁,密斯卡学院2021级预科生,同时也是执行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预备专员,你的战斗序列至今仍保留在总部的沉睡名单。 如果不是在一年前的『帝国陨落』事件中引发重大事故,你现在应该留在学院顺利拿到了第一年的奖学金。” 科尔·拉特里奇透过层层雨幕,凝视著一望无际的夜空,似乎对l的过往了如指掌。 “但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场绝密行动后,又一位格雷家族的成员继承先祖之名,成为了超越常理、无法死去的存在。” 如果马耶克此时站在俩人身前,恐怕会对自己十分钟前的傲慢感到羞愧。 因为里世界的任何一位人类或者生物,都应该深刻明白,这个显赫的姓氏意味著什么。 作为西方里世界的地下主宰,密党组建至今,已超过一个世纪。倘若拥有古老传承的猎人们,是奠定密党成立的基石,那么格雷家族——便是真正支撑起这份荣耀的核心。 歷史上,著名的文学家王尔德假借第一位格雷的名字,创作出流传於世的佳作。 而他的继承者,狮心·莱恩,则以一场扭转里世界格局的战爭,击败了始祖家族们领导的不死生物,並藉此签订了求同存异的皮斯塔公约,结束了彼此长达千年的纷爭。 仅凭这份殊荣,便足以奠定格雷们无可动摇的地位。 以及那当之无愧的——“里世界罗马皇帝”尊称。 “听起来,您似乎想劝我回到学院。”l平静地说。 “作为蒙受天赐的双子之一,你本就该和你的姐姐一样,在学院接受最好的教育,成为密党的锋刃。” 良久之后,科尔轻声嘆息。 “可你却选择像个牛仔一样游荡在美国境內....你是在找什么人么?” “带著怀疑寻找证据,往往只会扭曲事实本身。”l不置可否,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过这应该只是您的目的之一吧?” “密党,是忠於常態的组织。不偏向人类,也不偏向怪物,更不会涉足政治,一切的行动只为维持表里世界的平衡。” 老人斟酌著用词,娓娓道来。 “就我个人而言,非常看好你的潜力。从你入境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无论是吸血种,狼人,还是棘手的奇美拉,你都能非常出色的处理,但你的方式,或许太过於....极端。” “您是说两个月前被我倒吊在帝国大厦顶楼烧死的那个黑巫师么?” l漫不经心的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小事:“他为了尝试某种咒术仪式,虐杀了六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我觉得我的处理还是太过保守。” 科尔身后,秘书坚硬的面部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这件事是他亲自介入处理的,nypd甚至为此展开了全城搜捕,最后以当地两大帮派组织的覆灭和时任纽约市长的艾萨克·达顿引咎辞职为结束。 因为那名黑巫师同时也是帮派的杀手,警方把儿童虐杀案和l製造的“焚尸案”定性为帮派仇杀,导致互相不认帐的帮派首领和当局展开了三方火拼......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部长暗示的其实是上个月被l灭门的小型狼人氏族。 这件事在第二天成为了当地头条,影响恶劣,联邦调查局甚至怀疑某种邪教组织渗透到了美国本土。 “如果不是亲自见到你,刚才那番话足够让我將你移入监控名单了。” 科尔哑然失笑,但朦朧的眼瞳中忽然透出隱约的锐气。 “冷酷、高效、锋利,这些与其说是人类的美德,不如说是怪物的品质。作为第一阶位·黄金的链金术士,你只是刚刚踏入了真理的途径。我不清楚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我非常清楚,所谓等价交换从来就不是平等的交易,人与兽的界限往往会在杀戮中模糊。” “您担心我会喜欢上那种感觉,进而失控?” l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本就是成为链金术士与巫师所背负的诅咒之一。 “但一个为弱者感到悲伤的孩子,不会成为那样的怪物。”科尔轻声说,“至少现在不会。” “对人类来说,欲望是禁果,对果实的追求才是邪恶的本质,所以它才会被当做禁忌写入圣经。讽刺的是,专属於人类的真理与血源两大途径,本质上就是实现欲望的过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会异化失控,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它们没有区別。” 破碎在落地窗上的雨水倒映出l的脸庞,髮肤血肉,具备一切人类特徵,却没有一个清晰的表情,看起来愈发孤独。 “我们清除不死生物,但我们要守护的可怜虫,其实也包括自己。” 俩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瓢泼的雨声久久迴荡在他们耳边。 良久,科尔才缓缓开口:“好了,寒暄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个人並不想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年轻的猎人总归要学会独自踏上战场。” “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 l委实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大人物,但他绝不相信科尔只是单纯的来打个招呼。 “我还不至於利用一个孩子。是密党在麻萨诸塞州的执行官,也就是你的姑姑,莎朗·格雷。”科尔幽幽的说,“她知道你在美国境內,想和你见一面,但鑑於你断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繫,所以委託我传达口信。” “麻萨诸塞州?这让我想到了塞勒姆审判。那个时候无论是女巫还是拥有医学知识的人,都会被绑在柱子上烧死。” “那是歷史遗留问题。另外,咒术法庭不属於密党的构成组织,我希望你不要招惹那群女巫,她们大概率不会欣赏你纵火的爱好。”科尔眉毛猛地一颤,“阿尔特利亚,莎朗指挥的行动基站就在那座小镇。” “那么,非常感谢,拉特里奇部长。” l礼貌点头,顺势接过秘书递来的手提箱,里面是整齐码好的崭新钞票,三本偽造的合法护照,一张运通的百夫长黑卡,以及......整盒整盒的jelly babies软。 好吧,这很合理。 自从母亲去世后,莎朗姑姑总是会很多心思在他和姐姐身上,相比於混帐的父亲和任性的爷爷,她更像是那种会抽空带你去游乐园的中年少女。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你都在看著她玩。 但l孤身在北美的黑夜狩猎时,总会想起那些温馨的日子。 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他手握刀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只有在孤独的远方才能真诚的活著。 伯雷亚斯——l在心中默念这个无法忘记的名字。 “人只有失去什么东西,才会產生可怕的毅力。歷史对於某些人已经结束,但对你,才刚刚开始。”科尔显然注意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学院与密党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如果你们只是想派我去干脏活,而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还是免了吧。”l侧头,清澈的眼瞳仿佛有紫罗兰盛开其中。 “不用对我那么警惕,孩子。” 科尔对l的冒犯毫不在意,只是掀开膝盖上的毛毯,露出空荡荡的裤腿。 “五十年前,在俄勒冈州的喀斯喀特山脉,我为了掩护道林·艾罗尔·格雷那个喜欢弹吉他的白痴才失去了双腿。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玩泥巴的牛仔。” “我会替你向他问好,如果有机会的话。” 带著一身秘密的年轻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乾脆的转身离去。 许久,秘书才从那道肃杀的身影上收回目光:“拉特里奇部长,您很清楚,他绝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狩猎。” “看不透的目標,比强大的目標更加棘手。”科尔平静地说,“帝国陨落事件中,密党几乎失去了当时最优秀的一批年轻人,l作为唯一的倖存者,掌握著事件的全貌。元老院封存了档案,却没有阻止我们接触他,这意味著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一个年轻,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暴力分子在我们的辖区流窜始终是个危险因素,况且....他似乎並不信任我们?” “在我们的世界,如果让人嗅到了你的自卑,你的懦弱,那么嗜血的鯊鱼很快就会向你游来。”老人摩挲著由科西嘉石楠木打造的菸斗,塞入菸丝,“孤独,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烟雾瀰漫间,秘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潺潺雨声中,科尔忽然笑了起来。 “虽然还很年轻,但他是替我们解开阿尔特利亚之谜的最好人选。” 第5章 阿尔特利亚 三天后,麻萨诸塞州南部。 l站在加油站,拔出油卡,轻车熟路地拿起油枪,身边来往的镇民,不时朝这位陌生的外乡人投来好奇的眼光。 阿尔特利亚,坐落於哈德尔县与巴恩布尔县的交界处,毗邻阿克兰山脉,被浓密的森林与湖泊包围。 由於阿克兰山脉本身是一个由古老火山岩层构成的山脉,所以山脚下有著丰富的矿產资源,尤其是铁矿和铜矿。 几十年前,这些矿產曾是当地经济的主要支柱,儘管矿业在近年来逐渐衰退,但依然有一些矿区和废弃的矿坑分布在周边区域。 “雪佛兰黑斑羚?不错的品味,孩子。虽然它看起来比我父亲的年纪还要大。” 靠在油罐车旁的运输工吹了个口哨,朝l竖起大拇指。 “我以为你们的工作时间一般都在早晨,看来今天的工作不太顺利,先生。” l露出礼貌的微笑,將自己的火柴盒扔给对方。他注意到这个叼著烟的男人似乎一直在荷包里摸索著什么,想来是找不到自己的火机。 不过在美国,这样的输运工並不少见。 每天早晨,来来往往的油罐车都会从与管道,或水运码头相连的储油区,將这些珍贵的燃料运输到全美各地的加油站。 “是啊,今年的阿尔特利亚可不怎么太平。” 男人按下油跡斑驳的帽子,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 “佩里诺警长封锁了进入镇区的快捷公路,据说是因为又有人在阿克兰山脉目击到食人的野狼,再加上频发的意外.....上帝保佑。” “意外?”l顿了顿,敏锐嗅到了某种潜藏在日常下的血腥气息。 “没错,那些精力旺盛的高中生就像是磕嗨了一样猝死在自己的床上。” 热情的运输工似乎对这个礼貌且英俊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滔滔不绝:“天知道这群孩子是不是沾染上了什么药品,这已经是半年內的第八起死亡事件了。” l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据他所知,麻萨诸塞州早在几年前就通过居民公投的方式实现了某些药剂销售的合法化。 但想要达到猝死的效果,不亚於让一个成年人瞬间摄入七十毫克的尼古丁。 很明显,当地警方隱瞒了一些细节。 “对了,你是来镇上参加復生节的么?”运输工又聊起別的事,“还有整整两个多月呢。” “没关係,好的猎手总需要耐心,不是么?”l握住自动弹起的油枪,如是说道。 他在资料中了解过这个当地的传统节日。 每年圣诞节过后,镇长都会组织举行一场盛大的节日游行,据说是为了纪念阿尔特利亚最初的先民。 “有趣的比喻,不过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孩子。”运输工將併拢的双指沿著帽檐向前挥动,非常愉悦的的结束了话题。 “那么,再会了。” l笑笑,向对方告辞后驱车前往两个街区外的银行。 作为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保持低调才是明智之选。 否则带著莎朗姑姑为他准备的一摞现金,基本上等於给那些喜欢『零钱』的傢伙们提供了一个『请动手』的便利標籤。 引擎轰鸣骤然熄灭,l点好现金,从贴在绿化带侧面的黑斑羚下车,打算存入自己的旅行帐户。 “抱歉,我...必须再取一笔。” 察觉到身后来人的女士,歉意的回头解释,但隱约带有淤青的眼眶还是被l发现。 或许是不相信打脸来得如此之快,l沉默了一秒,然后侧身看了眼女人沾染血跡的手指。 “別回头,继续取钱,我可以帮你。” 他轻轻嘆气,顺著对方的余光看向街尾那辆福特轿车:“保险起见,请告诉我车里那位是你的丈夫么?女士。” “不是,但克雷恩....我的儿子....他还在车里。” 听得出来,女人在竭力忍耐,可谈到自己的孩子还是忍不住露出哭腔。 “那个男人携带枪械了么?”l鬆开袖口,取下那块宝珀腕錶,镇定得仿佛一位法医。 女人慌张点头,却不敢停下输入密码的手指。 “待在这里,我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 了解完大致状况,l果断朝著那辆福特轿车走去。 ----------------- “你最好祈祷她快点,不然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是地狱,小贱种。” 禿髮的犹太男子將持枪的手隱藏在方向盘下,正通过后视镜威胁流泪的克雷恩,全然没注意到一位优雅的年轻人脱下风衣,裹在了自己紧握的左拳。 ——嘭嗤! 下一秒,l面无表情地挥拳,现代工艺製造的高强度玻璃仿佛被捏爆的薯片,轰然破碎。 紧接著,凶神恶煞的男子便被攥住头髮,重重地砸在方向盘。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卑鄙的劫车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在剧痛中被泪水辣的睁不开眼。 他本能地抬起枪口,却被l顺势擒住右臂,沿著车窗扯出半个身位。 “闭上眼,捂住你的耳朵好吗,克雷恩。” 路过的好心人朝后座的男孩露出微笑———然后將犹太佬的右臂抵在后视镜折断,接住了那柄伯莱塔手枪。 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完成一切的l顺势拉开车门,狠狠夹住滑出的男子,来回往復,以確保他短时间內无法醒来。 除恶务尽,否则离开后,这对无辜的母子或许会遭遇二次伤害。 “別担心,他只是受了点轻伤。” l推动枪管,弹出一粒橙黄的子弹,而后將卸下的弹夹交给匆匆赶来的女士。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效率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女人拉开后车门,抱著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很难想像,如果不是l的多管閒事,他们究竟会面对怎样可怕的命运。 “举手之劳。” l查看四周,发现路过的镇民倒是非常明事理的没有將他当成某种暴徒,只是陆续赶来为克雷恩母子提供可能的帮助。 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年轻母亲甚至掏出一柄粉色的女式手枪,对准了生死不明的犹太佬,颇有一言不合就扣动扳机的架势。 “这就大可不必了.....英勇的小姐,我认为他一年之內应该不再具备作案的可能性。” l抖落风衣沾上的玻璃碴,隨后拿出一盒jelly babies软,递给泪眼婆娑的小男孩,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希望自己粗鲁的行为没有嚇到他——来自英国的好心人暗自祈祷,转身离去。 “等等!请问你是谁?” 克雷恩的母亲握著l交给她的弹夹和一叠崭新钞票,忽然大声说。 “一个不想被牵涉进来的人。请原谅我打碎了你的车窗,女士。” 年轻人戴上自己的腕錶,头也不回地隱入人群。 合理的等价交换,他替对方解决麻烦,对方替他处理一些钞票,皆大欢喜。 同一时间,停在街对面的皮卡走下一位带著牛仔帽的老人。 他眯著眼看向人群中的克雷恩母子,摇了摇头:“最近镇上的外来人还真是两极分化......嘿,我们到了,小懒虫。” 他拍打车身,忽然嚷嚷起来。 “终於离开了见鬼的阿克兰山脉......非常感谢,兰斯先生。” 驾驶室后方的无车顶货箱,忽然钻出一颗小脑袋。纯正的英式口音,却是一位標准的中国少女,眼如点漆,英眉朗目。 细看之下,她其实是个极美的女孩,但意外的有些男孩子气,上扬的眉毛和狭长的眼角总透著说不出的英气。 “下次別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不可能每次都正好遇见路过的我。”兰斯先生取出一支掛著羽毛的长菸斗,语重心长,“你也知道镇上接连发生的意外吧?” “意外?您是指山里被开膛破肚的背包客以及四肢被折断的高中生么?” 少女愜意地躺在货箱的草堆,伸了个懒腰,似乎才刚刚睡醒。 “见鬼......是哪个混蛋告诉你这些血腥的细节?”兰斯先生大惊失色。 “下次和佩里诺警长喝酒的时候,记得小声点。”她捋了捋海藻般柔顺的长髮,“我在二楼都能听见你们嚼爆米时分享的黄色笑话。” “哈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兰斯尷尬地挠了挠额角,强行狡辩:“总之,请务必注意安全好么?e·e。” “別担心,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课外作业,但不保证没有下一次哦。” 少女悠悠回答,从腋下枪套取出一柄美军制式的西格绍尔手枪,然后熟稔地卸下各类配件,藏进满是凶器的背包——只不过没让兰斯发觉就是了。 “別告诉我你就打算睡在这。还是说,你今晚又准备在某个地方进行你那孩子气的探险?”老人嘬著菸斗,眉毛一拧。 作为e·e的寄宿家庭监护人,常年独居的卡尔·兰斯对这个来自东方的留学生实属无奈。 虽然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总会独自前往一些危险的地方探险。 关於这点,他们已经严肃谈论了很多次。 “少冤枉人,我今晚明明打算邀请您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呢。” e·e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 “你是说达美乐那见鬼的披萨么?”兰斯被气笑了,“有考虑过我已经七十一岁了么?” “上个星期替您打扫卫生时,我可在地下室发现了几本少儿不宜的杂誌。” e·e一齜牙倒是乐了,伸手弹飞鼻头上的一粒草根。 “我有在考虑要不要下次和加拉尔太太喝下午茶时吐槽一下。你知道的,女孩们在一起聊的话题总是百无禁忌。” “其实披萨与可乐也不错,今晚我请客。”兰斯豪迈一笑,麻利的回到驾驶位。 “开玩笑的啦。”少女露头,吐了吐舌头,“今晚我亲自下厨,让您尝尝地道的中国菜。” “啊——你是说左宗棠鸡么?”兰斯恍然大悟。 “切,那算个屁的中国菜!我天朝上国的麻婆豆腐和白斩鸡有没有听过?” “呃....没有,我只知道宫保鸡丁。” “那您可真是孤陋寡闻吶,兰斯先生。” e·e靠在驾驶室的后方,遥望极远处的阿克兰山脉,与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 潮湿的风吹起她的长髮,伶仃的身影就像从密林走出的精灵。 半晌,老旧的皮卡悠悠驶入主街道,一辆黑色的雪佛兰黑斑羚与其交错而过。 紫色与黑色的眼瞳在短暂的对视间,收回了彼此的目光。 第6章 奥兰因庄园 镇区郊外,广阔的鳶尾田里,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庄园,门前种满了青葱古树。 一辆一九六七年產的雪佛兰黑斑羚沿著坡间的小路开来,l把手肘架在车窗上,单手握著方向盘,笔直向前。 鬼知道这辆產自上世纪的古董车是怎么陪伴他横跨了大半个美国。 但作为那位公子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礼物,l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虽然是个混帐,但也確实是个非常有品位的混帐。 空气中充满了芬芳,野蛮生长在泥土缝隙的绒线菊混著阳光的味道,瀰漫在幽静的小路。 这是秋高气爽的一天,阳光温暖,仿佛一切阴霾都不足以抹去当下这份来之不易的寧静。 l觉得心里时刻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放鬆了下来,他打开改装过的音响,播放ilenium和nevve合唱的<<fractures>>,任凭风吹乱头髮,然后用力踩下油门。 紧接著,黑斑羚衝破坠落的枯叶,迎著夕阳,一路疾驰过苍老的路。 “目標进入核心区域,各单位做好交火准备。” 数百米外的庄园,露台上的西装女子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纤长的手指附在耳麦,轻声说:“霍普斯,匯报结果。” “斯坦因侦测仪经过二次校准,並未捕捉到目標骨骼的异常化,已排除不死生物偽装的可能性,火控系统改为人工操作。” 庄园地下深处的中央控制室,无数分析师围坐在指挥台边,各自面对屏幕。 为首者抬起手指,在庄园全息结构图上轻轻滑动。 隨著他的动作,所有外围建筑瞬间分解,扩大成无数立体的平面层图,解除目標锁定。 “收到,正面接触由禁卫小组接手。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保持静默,规定时间后,切换至下一个预备频道。” 远处的天边,暮色稀薄,西装女子隨手拿起ipad,翻看l的资料。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虽算不上事无巨细,但格雷少爷的基本信息还是被情报部门的专员整理的像是某位国际通缉犯的生平歷史。 唯一的亮点大概是他的照片,拍摄时间是在五年前。 童年时期的l站在伊顿公学威严的大门前,笑容灿烂,就像青春中最美好的那一类男孩。 他的身后是英格兰国王亨利六世建造的哥德式礼拜堂,哪怕隔著照片,都能感受到这所高校六百年的恢宏歷程。 “罗宾,目標预计三十秒后抵达指定地点,七支流动小组已经就位,允许自由射击。” 庄园大门,下顎纹有条形码刺青的男人轻轻敲打腕錶,注视著减速驶来的古董车,表情忽然一变:“见鬼!这狗娘养的还挺有品位,我能扣下他的车么?” “你是想体验一下我给你安排的『薪水减压』计划么,斯特兰奇?”罗宾翻过护栏,接近十米的高度,她却像只狐狸般轻盈落地,轻轻將髮丝捋至耳后。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也不是不行。” 斯特兰奇回头一笑,旋即恢復肃穆的表情,一路小跑著指引黑斑羚进入露天停车场,专业的就像个二十年的门童。 不过相比於其他人的慎重,车內的l倒是非常自然,只是忍不住感嘆当年带著自己和姐姐在游乐场坑蒙拐骗的姑姑如今也是指挥著一眾精英的大人物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他拎著副驾驶位上的诸多礼品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神色平静的就像外出散步。 “欢迎您,格雷少爷。” 斯特兰奇非常顺从的领著l朝罗宾走去,而后静静退至他的身后,悄然握住了从袖口滑入手心的一枚青铜拳刺。 而盯著仿佛刚结束购物的l,罗宾则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没有丝毫的咒力流势,这意味著对方並未使用改变容貌的咒术。 但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將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与档案中的男孩联繫在一起。 沉默,內敛,彬彬有礼,可就像一柄出鞘的古刀,锋利的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刻,罗宾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某种东西杀死了自己一分钟前在档案中见到的那个男孩,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从尸体中诞生的武器。 与此同时,庄园外围的橡树林中,同为禁卫的狙击手奥康纳则像只梟鸟般趴在灌木丛,正通过热融合瞄具確认各项参数。 “风速3.6,湿度57%,目標距离735m,修正度两格。”他取出一粒掺入火元素结晶的青铜子弹,填入弹仓,枪口抬起,“正在標记目標,完毕。” 是的,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杀招。一旦罗宾下达攻击指令,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奥康纳紧盯被清晰勾勒出热轮廓的年轻人,开始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也缓缓弯曲,以確保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击中目標。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通过瞄具,他清楚地看见,那个年轻人——居然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时间过得真快,不是么?在古老的中世纪,猎人家族的先驱者们想要猎杀那些不死生物,得背著昂贵的银剑,骑著马追上几天几夜,还不一定能找到它们的聚落和巢穴。而在二十一世纪,我们甚至可以隔著一千米精准贯穿『那些东西』的大脑。” l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吐字清晰,淡淡的笑容说不清是冷漠还是礼貌:“和档案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罗宾·亚拉克,莎朗夫人的禁卫小组代理指挥官。很荣幸见到您,格雷少爷。” 罗宾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態,略带歉意的微微躬身,声音从私人的单向频道传送到整座庄园的战斗单位。 她的名字是预案中的安全词,意味著作为代理指挥官的她確认目標身份,解除戒备。 “听说镇上出现了『意外』,这难道就是你们紧张的原因?” l回头,对心虚背过手的斯特兰特笑笑,隨后跟著罗宾穿过精心修裁的园林迷宫。 “请您见谅,只是一些必要的防护措施。”罗宾適时回话,同时打出手势迅速撤销了迷宫中独立的安全系统。 “很严密的防护措施,安全等级几乎与匡提科的美国国家学院持平。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弄到步態扫描发射器,这种军用级產品,目前似乎只特供给城市级行动基站。” 进入居住区不到三分钟,l已经发现了三处流动哨,从小组人数和行动模式来看,应该接受过正规的海豹突击队训练。 这是相当昂贵的军事资產,因为对於美国的纳税人来说,每个小组成员都价值至少二十万美元,这样的武装力量和科技手段足以在短时间內攻陷一座小型堡垒。 “我们和分布於整个南部的基站常有联合行动,负责战术上的支援,所以在装备补给的预算上,波士顿总部会给予相当的优待。” 罗宾耐心解释,儘量不看向那双明亮的眼瞳。 “当然,亚拉克小姐,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耀。”l微笑,没有揭穿这体面的谎言。 事实上,在他前往阿尔特利亚前,就已经做过相当详细的背景调查。 理论上来说,阿尔特利亚是美国本土最稳定的区域之一,不仅驻扎著一座密党的行动基站,还有隶属於咒术法庭的女子高校。 从安全方面考虑,这里既是人类的乐土,也是不死生物和墮落者的地狱,哪怕出现了异常事件,也不应该部署这种等级的超规格防御。 除非——他们正面临某种未知的危险。 雷声从远处传来,落日的余暉被庄园亮起的灯光取代。 l在即將到来的雨夜,点燃了身上最后一根香菸。 第7章 家宴 “莎朗夫人正在餐厅等您。如有需要,您可以通过庄园內部的全天候线路直接联繫到禁卫小组。另外,我们会將您的眼膜,声纹和指纹辨识系统录入终端,以方便您前往地下中央控制室以外的任何区域。” 罗宾领著l穿过铺著水磨大理石地砖的正厅,一路前往餐厅。 “密党在阿尔特利亚的指挥中心居然就在庄园?” l有些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莎朗姑姑在年轻时可是號称在牛津大学进修,实际上却旷课一年,独自驾船横穿白令海峡的存在。 她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工作了? “原定的选址在柏木叶大道的商圈,那里有一座家族投资银行名下的大型购物中心,我们的工程师计划在地下七百米处进行人工开凿,搭建基站框架,但莎朗夫人以提升工作效率为由否定了这个议案,將指挥中心迁移到了庄园。” 罗宾例行公事般回答,但作为跟隨莎朗多年的专属禁卫之一,她自然读懂了l的潜台词。 俩人在短暂的对视间,会心一笑,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l很自然地將风衣搭在过道的衣帽架,开始打量起姑姑生活的地方。 奥兰因庄园以莎朗姑姑年轻早逝的丈夫命名,占地一百八十亩,室內面积总共一千平米,拥有独立的池塘,小型牧场和超过一千亩的森林服务用地。 虽然比起欧洲老牌贵族的城堡,气势略显不足,但在美利坚这片自由过头的土地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片净土。 在她前往美国生活前,祖父就买下了这片原始土地用作商业开发,不过因为某种未知原因选择了搁置,並建造了这座庄园。 儘管家族僱佣的金融分析师自信能够开发出这片土地的最大价值,但时至今日,那片牧场和橡树林仍是姑姑圈养宠物的园和假期露营地。 是的,她一般会管那些受到惊嚇后腿软倒地的田纳西羊叫做宠物。 “圣依纳爵的荣耀?” l抬头,透过水晶吊灯绚烂迷离的光斑,欣赏著几乎等比復刻的巴洛克天顶壁画。 “真跡在罗马的教堂,据说是为了纪念耶穌会的创始人,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仿品。” 从创作技巧和错视技术上来看,这种艺术品几乎无法超越。圣徒、天使、漂浮的云朵依照精確严谨的科学绘製,立体感极强,甚至会让人產生天空在墙壁中延展的错觉。 “莎朗夫人在罗马度假时,曾心血来潮想要买下真跡。禁卫小组迫於无奈只能从暗网僱佣了一批偽钞和文物造假的专家,最后耗时七个月才勉强完成。” “可为什么会需要偽钞专家?”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格雷少爷在这方面的知识委实有些贫瘠,只能虚心请教。 “因为精准復刻五个世纪前的壁画涂料需要用到管控级光变油墨,它的调製配方目前保存在美国製版印刷局。根据我们在美联储的线人得知,配方的看管团队由国土安全局的特工组成,正面突破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小麻烦。” 罗宾一本正经的解释:“所以禁卫小组的指挥官在慎重考虑后,决定放弃与当局进行武装对抗,改为合理的商业手段。” “合理的商业手段.....看来好命的女人,总会有男人愿意逗她开心。” l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这位指挥官是谁。 塞拉芬·格雷,苏联解体前祖父在莫斯科收养的孤儿,与莎朗姑姑一同长大,同时也是l年少时的哥萨克剑术老师和俄语教师。 “说到这个,塞拉芬去哪儿了?” l漫不经心的问道,以庄园目前的戒备等级,他显然不该缺席。 “他....正在执行特殊行动,晚些时候您应该能够见到他。”罗宾顿了顿,旋即站在一扇精美的雕白蜡木门前,优雅地侧身,作出一个请的动作,“祝您与莎朗夫人用餐愉快。” “非常感谢,亚拉克小姐,也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l頷首致意,缓缓拉开那扇门,紧接著便听到了略带慵懒的抱怨声。 “罗宾,请放心好么,我真的没事。当然,如果你能减少对我酒精摄入的限制就更好了。別忘了我是一个格雷,我不会得癌症。” 壁炉的火光仿佛霞光,照亮了女人绝美的侧脸。 她身材高挑,穿著一件丝绸分叉裙,赤足靠在红木餐桌边,轻轻摇晃著斟满威士忌的玻璃杯。 时隔多年,岁月没有带走她的美貌,却还是在眼角留下了淡淡的皱纹。 l自然而然的露出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柔软。 如今能让他这么笑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摆出冷淡的礼貌微笑,很难让人相信他也曾经是那样灿烂的少年。 “所以,您打算盯著那堆柴火到什么时候?”他靠在门框,轻声说。 从记事起,姑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明明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却尽力承担起了陪伴自己和姐姐的责任,坚定且温柔。 莎朗表情一怔,忽然扭过头,翡翠般明亮的眼瞳出现了片刻失神。 “路过波士顿的时候给你们准备了些礼物,希望没错过饭点。”l扬了扬手中的礼品袋,行了一个標准的绅士礼,“久违了,美丽的莎朗女士,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么?” “抱歉,我拒绝。因为我记得某个矜持的小大人从八岁起就不允许我抱他了。” 莎朗放下酒杯,故作挑衅地摇了摇手指,隨后才露出温柔的笑容:“不过今天例外。” “好吧....但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儘管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l还是无奈地做出请求。 “闭嘴,小混蛋,这个家目前还轮不到你说的算。” 莎朗带著掩不住的笑容上前几步,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但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在l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只能踮起脚胡乱揉揉那张英俊的脸。 “欢迎回家,孩子。”女人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简单的寒暄后,俩人直接拉开长椅围坐在桌边,按响了餐铃。 预热的晚餐很快就被专业的侍者团队端了出来,浓郁的西班牙红烩蛤蜊和地中海燉羊肉,搭配正宗的英国白麵包——虽然属於胡闹的吃法,但l和莎朗对此毫无意见。 毕竟一个多世纪以来,格雷们恪守的家族箴言从来就只有一句话。 ——只有率先踏入战场,才是贵族的特权。 “梅莲妮斯!晚餐时间到,你的拉丁语作业可以等到晚些时候。” 空气中瀰漫著新鲜茴香和西芹的味道,莎朗支起下巴,朝著楼梯大喊。 l则无视了那群鬼鬼祟祟,配备格洛克手枪的“侍者团队”,贴心地替莎朗將威士忌换成了橙汁。 至少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可以远离那个腥风血雨的世界。 “为什么我闻到了羊肉的香味?別告诉我今天的晚餐真的是达米安,妈妈。” 灯光中,栗色的长髮飞扬,有著白瓷般肌肤的少女套著一件宽鬆的连帽衫,扶著楼梯缓慢走下,与正好摆放完餐具的l对上了视线。 精致、优雅,透著名门特有的贵气,那是用金钱和爱才能培养的气质。 不难想像,莎朗姑姑可能从未让她接触到世界的阴暗面。 ——梅莲妮斯·格雷,十七岁,家族新生代成员之一。 年纪轻轻便拥有艷压成人的美色,在l的印象里,她似乎总是坐在远离长辈们的角落,是个很难猜透心思的女孩。 “还记得l吗?你的表兄,小时候你们一起在伦敦的游乐园坐过摩天轮来著。”莎朗拉开椅子,兴奋地朝女儿挤挤眼。 “我当然记得,因为在你忙著打破拳击测力器的记录时,是l和玛利亚带我度过了美好的下午。” 梅莲妮斯露出温柔致死的微笑,只是那副腔调让人听了想掀桌:“哦对了,他们顺便还给我买了小熊维尼的玩偶,就是被你抢走放在臥室的那一只。” “见鬼....她真的很像你的祖母,不是么?”莎朗小声嘟囔,满脸写著不高兴,却对青春期的女儿无可奈何,“特別是那天生的刻薄语气。” “相信我,祖母可不会允许你抢走她的玩具,如果她真对那东西感兴趣的话。”l沉思片刻,慎重的做出提醒。 其实他至今都不確定梅莲妮斯对这个家族到底有多少了解。 但她至少应该知道自己的祖母是一位超过四百岁的高阶吸血鬼,据说还是明朝最后一位王后的远亲。 “真有意思,难道我就会允许你抢走我的玩具么?” 梅莲妮斯风轻云淡地调转枪头,连皱眉都是那么的美:“l,还记得我在主题乐园被你抢走的那根接骨木魔杖么?” “呃....抱歉。”杀人如麻的格雷少爷脸上第一次出现窘迫的神情,只能仓促解释,“可严格来说,那是我一英镑骗走的。” “棒极了,他甚至还以此为荣。” 梅莲妮斯朝莎朗摊摊手,紧接著,俩人同时笑的枝乱颤。 隨后,无非是莎朗不厌其烦的讲著兄妹俩人小时候的窘事。 梅莲妮斯嫌烦不想听,只能像个麻利有担当的家庭主妇替l盛满裹著青豆和土豆泥的羊肉,想来平常没少照顾自己脱线的老妈。 而l则耐心的陪著笑脸,不时调和一下拌嘴的母女,为那只叫做达米安的萨福克小羔羊主持正义。 不过在这场久违的家宴中,他真的挺开心的。 这种温馨的氛围让他有些怀念起童年时光。那个时候的他,从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是希望这样简单的日子,能够再多一些就好了。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分享环节。”莎朗拿起银勺轻轻敲响香檳杯,“想知道l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么?” “请別告诉我是见鬼的拉丁文作业,因为我真的会生气。”梅莲妮斯托著下巴,不吝分享自己从网上学来的中式冷笑话。 只不过格雷少爷表示非常受伤,努力证明自己绝不是那种恶毒的表兄。 “继续爭吵吧,孩子们。这样我就可以先看看自己的礼物了。”浑水摸鱼的莎朗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属於自己的礼品袋。 “clive christian?”她有些惊讶於l对女士香水的品味。 “由法国调香师夏维尔·贝利为您私人调製,仅此一瓶。另外,我特地选择了莱姆果作为前调,我记得那是您的最爱。”l顺手替梅莲妮斯倒满橙汁,解释道。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会把你自认为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记在心里,然后在恰当的时间当做甜点,奉上眼前。 “喔——看来镇上的姑娘们得小心一点了。”梅莲妮斯警惕地打量著l,朝莎朗用口型说出bad boy,只不过声音很大就是了。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格雷家的公主殿下。” “哈哈,真有趣。”梅莲妮斯將印著家徽的蓝色餐巾当做小纸团扔向l,“这种哄骗小女孩的把戏在我这可不管用。” “我知道。”l无辜地摊摊手,“所以我只是准备了一只小鹿斑比的玩偶。” 梅莲妮斯心中微微一动。 “说起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才五岁。我和玛利亚带著你在索普公园閒逛,你盯著柜檯里的玩偶,一直找理由不肯离开。” l怀念的神情,仿佛回到了过去,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短暂褪去锋利冷漠的的偽装,变回那个灿烂的少年。 “当时我们手上只有一张十英镑,所以玛利亚说.....要揍趴那个强壮的爱尔兰大汉,顺便抢一把零钱带我们去吃点高档货。” 正在喝橙汁的莎朗差点没给自己呛死。 见鬼,原来那天买过一日通票后忘记给他们零钱了! 这三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玛利亚姐姐一直都很酷,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不会讲道理。虽然她最后还是用三镑的巨款替我拿下了心爱的小熊维尼。” 梅莲妮斯满脸笑意,应景地挥了挥小拳头,语气中满是崇拜。 “是啊,后来我们吃著最便宜的热狗,坐在草坪上,玛利亚盯著愚蠢的小丑像条牧羊犬一样,领著那群白痴小孩到处乱跑。” l与梅莲妮斯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可我知道,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小熊维尼。”他又说。 默不作声的梅莲妮斯眨眨眼,没有否认。 “玛利亚绝不会允许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可小鹿斑比的玩偶又太贵了,所以你选择了最便宜的玩偶,以防我们饿肚子,或者说.....阻止她逼著我进行一次现场抢劫。” 说到这,l似乎回忆起了某种噩梦,汗流浹背。 “关於这一点,无需辩解。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她是一只披著粉色毛绒外套的雷克斯暴龙。” “怪不得之后你总守著一堆玩偶,扮演一位爱尔兰商贩供她抢劫.....我还以为是因为姐弟情深呢。”作为罪魁祸首的莎朗一拍手,恍然大悟。 不然呢?难道等著那个疯女人打死自己? l淡定地喝著橙汁,谨慎地没有表態。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说的太明白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作为里世界年轻一代最具天赋的女巫之一,不排除玛利亚可能閒来无事,正利用某种咒术监视著自己是否在背后说她坏话。 “原来威风凛凛的格雷少爷还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看来世界上所有的姐弟关係都遵循著古老的血脉压制定律。”梅莲妮斯精准概括,小嘴像是淬了毒。 这下轮到l差点给自己呛死。 “所以,这算是某种迟来的补偿么?”梅莲妮斯忽然反问。 “小时候求而不得的东西,长大后就算得到了也没有意义。” l摇头,看向那个记忆中永远明媚的女孩,轻声说:“只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梅。” “咳咳.....收起你的把戏!我可不是伦敦的小傻子!”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感动,反正梅莲妮斯突然胡闹起来,作势就要拥抱l——然后挠他的痒痒肉。 “幼稚的行为,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l迅速后仰,藉机消弭了一场显而易见的突袭,可还是顺势扶住这个纤瘦的孩子,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 平淡的温馨中,莎朗含笑喝著橙汁,没有说话。 但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烂熟的饭菜,幽默的调侃,每个人就像树上的树枝,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生长,却始终紧密连接在一起,永不分离。 灯光下,三人碰杯。 趁机抢走l煎蛋的梅莲妮斯叼著一片麵包,险些摔倒,幸好被l及时拉住。 莎朗摇著头,多希望自己古灵精怪的女儿能够稍微稳重一些,可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这样挺好。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属于格雷们的夜晚。 世界盛大美好,但欢迎回家。 第8章 夜谈 餐后片刻,莎朗很高兴孩子们没有因为久未相见而感到生疏,愉快的结束了这场家宴。 梅莲妮斯藉故头疼於该死的拉丁文作业,將时间留给了两位无趣的大人,想来是对家族事业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莎朗並没有开始谈及l观察到的种种异常,反而和他聊起了这一年的旅途,交换著彼此的见闻。 “所以,你最后並没有选择处决掉那只报丧女妖?”莎朗问道,“为什么?” “在最古老的仙女传说中,报丧女妖被分为了两个亚种。 一种通过梦境警告那些即將遭遇非正常死亡的人类,一种通过只有人类能听见的次声波逼疯猎物,强迫被害人撞碎自己的大脑,用以进食。 对於前者,在不危害人类的情况下,受到皮斯塔公约的保护,我不愿意剥夺它活下去的权利,哪怕我可以那么做。 当然,它的相关情报我也上传到当地的佩斯酒店,以防止未来可能出现的异化。那个时候,我不介意亲自处决它......除恶务尽,绝无迴转。” 很明显,l在种族问题上非常清醒,他的慈悲永远建立在底线与原则之上。 “你真的变了很多,孩子。”莎朗握著酒杯,听得非常认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其实已经是个手握刀剑的大人了。” “而有些战爭,註定单枪匹马,这是歷代继承真名者的宿命。”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l笑笑,结束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寒暄:“听说小镇出现了『意外』,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塞拉芬已经著手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了。不用担心,或许只是迁徙的不死生物族群。”莎朗握住他冰冷的手,示意他放轻鬆,“我拜託拉特利奇部长找到你,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l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是你的父亲,l.....我收到了他的来信。” 良久的沉默后,莎朗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封留给你,一封留给我。他叮嘱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中。” “很难想像这位行踪不定的公子居然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他在哪里?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还是摩纳哥的赌场?” l的语气谈不上怨恨,但也十分冷淡,父亲这个词在他的生命中太过遥远。 “没有人能知道马库斯的位置。作为一名链金术士,他在咒术研究方面的造诣甚至超过了许多巫师,哪怕是直属於你祖父的『银剑十人眾』都无法定位他。” 关於这对父子的恩怨,莎朗早就无能为力。 对於任何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而言,离奇消失的父亲,总归是该下地狱的,况且这十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回来看过孩子们一眼。 “听著l,我不想为那个白痴解释什么,但马库斯绝不是那种心血来潮就会给你写一封信的人。直觉告诉我——他或许调查到了帝国陨落相关的情报。” l低著头,默不作声,可仿佛只一瞬间,便忽然与莎朗隔著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也很遗憾你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所有朋友。可事实上,我並不打算阻止你,所以你大可不必选择沉默。” 莎朗放下酒杯,忍不住嘆息,隨后轻按耳垂,通过植入的微型耳麦下达指令。 “罗宾,把s-01文件送到餐厅。” 直到这个时候l才发现,原来莎朗姑姑一直都处於戒备状態,哪怕在享受家宴的同时也做好了踏上战场的准备。 很快,大门被推开,罗宾拿著一份黑色档案袋,在莎朗的示意下递给l。 “里面除了你父亲的信件,还有我通过私人渠道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在这个国家,我还是有不少关係过硬的朋友。” 莎朗给自己倒满烈酒,平静地说:“每个踏上復仇之路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理由。不必寻求旁人的理解,做你该做的事。” 作为格雷家族的一员,她深知继承先祖之名,即是恩赐,也是诅咒。 一年前的某个深夜,莎朗正在翻看相册,可盯著那个自己陪伴长大的孩子,她却忽然毛骨悚然。 因为她竟然忘记了对方的名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字母,就好像关於这个孩子的一部分被世界视作禁忌,彻底抹除。 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意识到,又一个格雷家族的成员背负起了先祖的罪孽。 无法死去、无法感知疼痛,从此孤零零地度过漫长无期的人生,直到下一代家族后裔,同他一起承担这无尽的恶果。 正如多年前,还被人称作m的道林·马库斯·格雷。 “既然如此,那就在阿尔特利亚度过一个无伤大雅的假期吧,想来您也不介意家里多个捣蛋鬼。” l试图让冷下来的气氛稍微回温,他实在不希望姑姑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至於当地正在发生的一切,可以尝试独自处理。 作为体制外的猎人,“偶然”介入密党的非保密级行动也並不违反圣三角法典。 “你是指下午在镇上的英雄救美么?” 罗宾离开后,莎朗漫不经心的回答。 “贝拉倒是很讲义气,矢口否认你的参与。鑑於没有造成严重的公共安全危机,警局方面也就不了了之。而那个外来的犹太人,已经移交到相关司法机构。” l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除去自古以来就神秘至极的中国,整个西方世界可以说四处蔓延著密党权力与情报的触手,哪怕是世界尽头的南极,至今也驻扎著密党旗下的一支科考队。 如果连这点风吹草动都无法及时掌握,那密党也没有资格成为独自与始祖家族们抗衡的庞然巨物。 “不用担心,本地警局的不少职务都由其他分部的退役专员担任。”莎朗接著说,“况且贝拉本就是我的雇员之一,我有义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保护好她的安全。” “雇员?”l想起了柏木叶大道的那座大型购物中心,“说起这个,阿尔特利亚分部在本地的掩护身份是什么?某种外来投资者么?” “开发商或许更加合適。”莎朗纠正他的措辞,“父亲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留下了產业,我不过是代表他前来接手的商业代理人罢了.....听说过查理·贝克么?” “麻萨诸塞州的现任州长,曾担任过州行政和財政部长。”l的调查显然非常详细,“別告诉我他也是密党成员,这显然不合规矩。” “不是,但他和拉特里奇家族的外围成员关係匪浅。”莎朗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您知道的,我对政治不太了解。” “作为北美的里世界管理者,拉特里奇家族从美国建立初期就活跃在这片土地。他们的先祖爱德华曾在独立宣言上籤下自己的名字,而他的兄弟约翰,则是宪法的签署人之一。” 莎朗平静的谈起那段波澜壮阔的歷史,旋即话锋一转:“所以,儘量和科尔那个老不死的保持距离,虽然多亏他我才联繫上你。” “我以为他是祖父年轻时的狐朋狗友之一。” l斟酌著用词,儘管这个问题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说的没错。但这个老王八蛋一定没告诉你,年轻时他曾覬覦过我那贪玩的老母亲。”莎朗冷笑,说不清是不是掺杂了点个人恩怨。 “没有人会不喜欢神秘的东方女孩。” 拥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的l非常谨慎地只对老傢伙们的审美表示肯定。 不过姑姑的话同样证明了他的猜测——科尔·拉特里奇这个玩了半辈子政治的老傢伙果然不会是个单纯的好心人。 “记住,孩子,密党內部从未团结。”莎朗点到为止。 “与我无关,但我对祖母的过往开始有兴趣了。”l岔开话题,不自觉想到那位珍珠般华贵的夫人。 “另外,你同样也要注意罗德里格斯家族。”莎朗沉吟片刻,再次补充。 l认真点头,大脑飞速运转,可好像从未听说密党內部有这么一个姓氏。 “只是小镇的创始家族,不用想的那么复杂。” 莎朗盯著l眉头紧锁的小傻样忍不住莞尔,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因为太过认真而有那么一点不討女孩子喜欢。 “由於自詡为小镇权力与財富的掌握者,他们一直对格雷这个外来姓氏有点牴触情绪。” “商业对手。”格雷少爷回答的十分低调,“我会考虑离他们远点。” “我对商业上的较量毫不在意,但如果他们主动招惹你——”莎朗忽然目露凶光。 “没来得及问,家族在本地的產业应该不包含非法的帮派组织吧?” l轻轻咳嗽,居然不像在开玩笑。 直到莎朗义正言辞的否认后,格雷少爷才鬆了一口气。不过总的来说,这场愉悦的夜谈还是让他心情好上了不少。 “对了,明天中午能拜託你去学校接梅莲妮斯回家么?”末了,莎朗说,“你知道的,青春期的孩子不喜欢太多人跟著她,可罗宾得处理一些紧急公务。” “我倒是很乐意成为公主殿下的骑士。” l微笑回应,却敏锐注意到这句话中的关键。 格雷家族中不乏在密党担任重要职务的直系成员,而有资格成为,或者代理隨行禁卫指挥官的人,至少得在任意途径晋升到第三阶位。 这种水平的链金术士或者巫师,在能力上已经抵达人类极限,甚至有资格涉入高危级不死生物的处决任务。也就是说,出现在小镇的异常事件绝没有姑姑口中那么轻鬆。 不过这些问题註定没有答案,过多的询问只会让她难办。 “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莎朗显然看出了l的某些心思,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其他人会在暗中跟隨,你们只需要度过美好的兄妹时光。” 难得被人管教的l也只好嘴上答应,再次聊起一些旧事后,与她道了晚安,拿起档案走向客房。 但在处理这些问题前,他打算先看一看自己生物学定义上的父亲,给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第9章 父与子 “亲爱的l: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结束了在义大利的旅行。 这边海风清凉,阳光温暖,我在撒丁岛的海滩上看美女,蔚蓝的海浪打过来,可以看见各种顏色的內衣和屁股在水里打转。 咳咳.....好吧,那只是个形容,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的母亲。” 奥兰因庄园,深夜。 窗外,风雨飘摇,姍姍来迟的暴雨裹著淒冷的风,拍打在坚硬的玻璃,呜呜作响。 l取出开信刀,沿著烫金的火漆切开信口,倒出了马库斯的手写信——只不过看完开头,就面无表情的考虑著要不要直接烧掉。 “好了,说回正题。在你考虑烧掉老父亲寄来的手写信前,大概已经和我可爱的妹妹进行了会面。 听说她炸了咒术女子高校的教学楼?真是太棒了哈哈哈!简直和老妈一个脾气!” 看起来纯是嘮嗑的架势,但l却皱起了眉。 莎朗姑姑什么时候闯下了这么彪悍的大祸? 据他所知,咒术法庭起源於麻萨诸塞州,几个世纪以来都保持著崇尚先祖的传统。 从某些方面来说,袭击她们任意祖地中的教育机构,基本上可以与中国人口中的刨祖坟画上等號。 “哦!见鬼!差点忘了她从来没有分享自己小坏事的习惯,所以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拙劣的演技,贱兮兮的的口气,泛黄的信纸甚至还带上了男士古龙水的特有香味。 只能说老父亲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开头就透露出了重要情报,否则以l的性格,可能真的会选择拿这封信点菸。 “首先,很遗憾你去年在那座约旦古城的遭遇,孩子。 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但这全都要怪密斯卡学院那群坐办公室的王八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片圣经时代的土地究竟埋藏著什么见鬼的狗屎玩意! ............. 不过別担心!对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老爸恰好有所了解!(只有一点点哦)” 马库斯似乎痛心疾首,几乎用上了平生所学的骯脏词汇,接连问候学院高层们的母亲。 可l只是冷笑,凌厉的目光仿佛跨过千山万水,正对著老父亲的那点小心机嗤之以鼻。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自己进入阿尔特利亚才不到八小时,这位公子就带著诸多重要情报粉墨登场。 无论从哪种角度考虑,恐怕都不会是因为父子情深。 是的,l对马库斯嘴上的关心冷漠的令人髮指。 在外人看来,他或许是格雷家族的贵公子,蒙受天赐的双子之一,註定会背负起家族的荣耀,成为里世界响噹噹的大人物。 可拋开那些被迫施加在他身上的野心,l只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在那些偶尔闪回的童年片段里,年幼的男孩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雨点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溅开,回过神的l有些懊恼於自己居然被这个男人扰乱了思绪,將注意力放回信件。 而一切也正如他所预料,带著筹码优雅上桌的老父亲果然话锋一转。 “但你非常清楚,作为链金术士,我们始终遵守著等价交换原则。所以,在为你愉悦的復仇之旅提供帮助前,希望你能先解决一下老父亲的私人问题。信封里有一张照片,是我交给你的支线小任务。” l面无表情地拿起信封,倒出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身材高大的马库斯穿著一件风骚的衬衣,灿烂的像朵菊。身边,一个满脸写著不乐意的中国小女孩正双手抱臂,偏过头不看他。 拍摄时间显示为七年前,从环境和路人分析,地点应该在亚洲的某座小城。 “事先声明,以你祖母的名义起誓,e·e绝对不是我的私生女!” 老父亲语气诚恳,罕见的没有用祖父或者两位叔叔的名义发毒誓。 “因为某种无法告知你的原因,我一直都待在她的身边,所以这些年才不得不离开你和玛利亚,希望你不会因此记恨这个孩子。 那么言归正传,在你前往麻萨诸塞州前,e·e就来到了阿尔特利亚。 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正过著无聊的高中生活,顺便调查一下这片土地的神秘过往。(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是我的学生。) 不过在我的教导下,她可是成功踏入血源途径,成为了一名女巫哟。只能说不愧是我!怎么样,老爸是不是超棒?”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还是会笑一下的。 將一个无辜女孩送入风险未知的战场,很明显不该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对於这个沾沾自喜的白痴,语言总是那么的无力。 “亲爱的儿子,骂完了吗?骂完了可就不能拒绝我的任务了哦。” 哪怕隔著信件,l都能感受到马库斯那连秘银都无法贯穿的厚脸皮。 “以你多疑....啊不,敏锐的观察力,想必早就发现了莎朗遮遮掩掩的態度。 鑑於她从小就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所以我只好派遣最得意的学生——以及亲爱的儿子,帮她解决当下的困局。 很划算的交易,不是么?目的不同,但利益一致。 虽然你目前只有黄金阶位,但大概、也许、可能、勉强.......也能够应对即將到来的风浪。 不过前提是——你得和e·e通力合作。 否则就算拥有不死之身,你也只会经歷惨痛的失败。 记住,通往完满的道路是由不幸,宿命的弯路和错误的方向组成的,这本就是真正的等价交换。 永生,绝不是慈悲的祝福。” 马库斯难得正经的说一次话,不过马上就变回原形。 “所以,你应该会帮助e·e完成毕业考核吧?我可是和她吹嘘过你预科时的光荣战绩呢———好了,私事讲完了,现在来聊聊你的问题吧!” 看到这里,l放下信件,点燃一支香菸。 马库斯是个混蛋不错,但质疑对方的人品,不意味著否认对方的能力。 作为密党目前活跃记录中最强大的链金术士之一,他的私人情报网绝对远超於自己。 从他看似脱线的胡言乱语中,不难分析出阿尔特利亚正酝酿著一场潜在的危机。 无论是离奇的死亡事件,还是女子高校背后的咒术法庭,全部牵涉其中,奥兰因庄园甚至因此进入了反常的高危戒备状態。 而作为密党在北美大区的最高负责人,科尔·拉特里奇显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那么莎朗姑姑点到为止的暗示,恐怕就是在提醒自己——远离这场风暴。 l给自己倒上一杯烈酒,遥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可说到底,將自己彻底拉入漩涡的,还是这封久违的来信。 不过老父亲不惜主动將自己的学生和儿子拉入战场也要上桌,想来不会只是为了好玩。 良久的沉默中,l决定停下这种缺少情报支撑的思考。 儘管成为棋子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但基於现实角度考虑,不管是替莎朗姑姑解决隱患,还是为遥遥无期的復仇早做准备,接受马库斯的提议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窗外,暴雨似乎愈发猛烈,狂风裹著来自北方的冷空气灌入佇立在黑夜中的橡树林。 l再次拿起信件,借著一盏孤灯阅读。 “差点忘了,路过日本的时候给你准备了一份升级大礼包!” 这个混帐说到关键处居然又跑题了。 “如果奔赴战场是每一位格雷的宿命,那么愿趁手的刀剑陪伴你至最后。” l无视了马库斯抒情诗一般的句式,起身拿出罗宾早些时候派人送到房间的一套刀匣。 “嘿嘿,没想到吧?这可是我前往北海道拜託吉原折郎先生亲自打造的咒体装具,作为日本里世界仅存的三位无监察刀匠之一,他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 他伸手抚摸著用枷罗木打造的手工刀匣,隨后轻轻转动侧面凸出的木槽。 紧接著,匣中传来机簧与齿轮紧扣的声音,在一阵机械般精密的运作下,雕刻著罗生门渡边纲斩鬼图的盒面应声翻起,从中缓缓推出一柄肃杀的古刀。 ——名刀·诛赐丸。 l握住由黑色鮫皮和缠带精心黏制的刀柄,隱约闻到了松脂的味道。 这是柄卷师为刀柄卷上护皮,绑上缠带后需要完成的黏合工序,被称作药练,其目的是为了让手柄適合握拿却不至於影响到摩擦。 下一秒,他收紧五指,拔出这柄锋利的武器。 弧度精美而闪亮的刀身隨之出鞘,仿佛溅出一片清水,泛著青色的湛光,倒映出那双古井无波的紫色眼瞳。 “明王诛若祓恶赐死。” l以双指试刀锋,念出了暗金色刀鐔上方那饱含杀意的日本铭文。 看来老父亲为了討儿子的欢心,还真是下了血本。 一心斋出品的刀剑在davids拍卖行歷年的起步价格就没有低於两千万英镑,更何况还是由早已封炉禁武的吉原先生亲自锻造,称之为孤品也不为过。 “出来混,首先要出来。其次,就是一把上好的西....大砍刀! 吉原先生製造的这把咒体装具,以天下五剑之一·童子切安纲的同炉素体为原型,被赋予了建御雷神的祝福。 用人话说,就是吸纳空气中蕴含的游离咒力,激活封印在刀身中的咒力迴路,从而启动残缺咒术——为此,我可是专门弄死了一名小小的黑巫师哟。” 马库斯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大概十分得意,字体飞扬如燕,甚至用上了潦草的中文。 不过他怎么也猜不到拿到装备的l此刻一目十行,忽略了他的日本见闻,直奔重点。 “——说完北海道那群不爱穿衣服的热情姑娘,我们再回到你的问题。但在此之前,我猜今天的阿尔特利亚一定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就像你在奥德兰见到的那样,对么?” 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l猛地转头看向窗外,仿佛漆黑夜空中,古老的恶灵正静静注视著他。 “不用那么惊讶,孩子。在世界各地的传说中,邪恶的出现总会伴隨著异常现象。暴雨,闪电,或者带著硫磺味道的恶臭气息.......可那些都是扯淡,所以不用在意。” 马库斯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 “但这些围绕在你身边的徵兆却並非毫无缘由。事实上,如果你仔细回忆,每当你接近与那个傢伙相关的事件或情报时,你所处的地区总会出现罕见的雷雨天气。 是的,自你独自离开学院踏上旅途起,我一直都在关注著你的行动。 底特律的报丧女妖,洛杉磯的戈尔贡,甚至是盐湖城那名墮落的链金术士.....不得不说,你和他选择在城外四十公里处的露天铜矿肉搏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咳咳......儘管你一直追寻那个傢伙的踪跡,可你是否想过它並未以你认为的形式存在? 所谓真理,即是命运。因果的纺织线连接著万事万物。违背规律,必然会引起细微的变化,就像梦境绝不会彻底遵循现实的物理逻辑。 当苏美尔时代的祭司从启示中预见庞贝古城的毁灭时,古老的印欧人甚至还未越过巍峨的喀尔巴阡山。 所以,静候命运的佳音吧,阿尔特利亚將会是你旅途真正的起点。 以你母亲的名义起誓,你终会迎来那愉悦的復仇。 爱你的父亲——道林·马库斯·格雷。” 黄金瞳短暂亮起,l归刃入鞘,鬆手任凭诛赐丸落地,整柄武器缓慢沉入蠕动阴影。 老实说,马库斯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从对方的隱语中,l敏锐察觉到阿尔特利亚与『伯雷亚斯』的细微联繫。 看来这位人嫌狗厌的家族浪子对『帝国陨落』事件的情报掌握度,远超於自己的猜测。 不过命运馈赠的礼物,暗中都標好了昂贵的价码。 想让他再次提供情报,恐怕得等到小镇的一切尘埃落定。 l闭上眼,过往的记忆在他眼前凌乱的闪动。 崩塌的巨石,赤裸的祭品,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以及无数绝望、熟悉的脸庞。 那种不愿回想的惊悸,如同细小的蛇一样流窜在他的血液。 “伯雷亚斯.....你会出现在这里么?” 凌晨一点,l站在窗前,凝望著铁灰色的乌云。 第10章 E·E 早上7:00整,柏木叶大道,第三街区。 暴雨还在继续,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 独栋的两层小屋內,e·e打了个哈欠,將平底锅中的煎蛋翻了个面。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lux的生意过於火爆,反正兰斯先生又没来得及起床就是了。 作为阿尔特利亚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经营著一家公路酒吧,外围矿区的工人和商圈的白领总会在里面玩到深夜。 当然,人老心不老的兰斯先生偶尔也会戴上他那顶標誌性的牛仔帽,出席无聊的狂欢,然后举著硕大的啤酒杯,喊出全场由他买单这种胡话。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的二期心臟病,e·e大概很乐意每天跟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然后美滋滋地吃著无限供应的土耳其坚果。 ——儘管这本就是只属於她的特权。 不过总的来说,e·e还是蛮喜欢这个小老头的。 虽然他囉里八嗦,做饭难吃,有时候还喜欢拜託自己与加拉尔太太套近乎。 ———但总比那个第一次见面就骗走自己三十块钱的英国佬强吧! 【三明治在冰箱,记得按时吃药,別用桌上那柄餐刀。】 e·e留下一张便签,隨手抄起餐刀飞掷,精准地將那只嗡嗡乱飞的苍蝇钉在天板。 “晚些时候我会考虑懺悔一下的,阿弥陀佛。” 少女勾著车钥匙,朝摆在玄关的耶穌神像虔诚地眨了眨眼,肉眼难以观测的无形力量在她的牵引下,迅速將那柄餐刀摆回原位。 今天,是时候去一趟学校了! 虽然作业没写,还翘了一整天的课。 但e·e终於捕捉到阿克兰山脉那一缕非正常的咒力流势。也就是说,老马离开前留给她的毕业考核绝不会是精心筹备的恶作剧。 至於镇上的命案——在查了在查了,破案哪有那么简单? e·e坐上老旧的皮卡,单手扶著方向盘,轻车熟路的掛挡后退,吹起了口哨。 “认真的吗,小魔女?又打算无证驾驶?” 忽然,有人拍了拍车窗。 “早上好,佩里诺警长!” e·e光速拔出钥匙,做贼心虚地笑了笑:“严格来说,我的驾驶技能....非常厉害!” “见鬼,他又睡过头了是么?” 挺著大肚腩的朱利安·佩里诺提了提腰带,直奔主题:“来吧,我送你去学校。如果你发生什么意外,卡尔·兰斯这个老牛仔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对女孩子开这种玩笑可不礼貌哦。” e·e下车撑开雨伞,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高挑身材与这热心的大胖子居然不相上下。 “听卡尔说,你昨天又跑到阿克兰山脉去探险了?”朱利安主动接过雨伞,倾向少女那一边,以防她被淋湿,“需要我建议他给你颁发『禁止探险』的通告吗?” “这狗叛徒!” e·e忍不住用中文爆了句粗口,旋即摊摊手,无辜地表示:“只是去採集一些蔓生植物。况且,我不太相信野狼出没的说法,这里又不是阿拉斯加。” “不管那是什么,对你都非常的危险。” 朱利安打开雨刷器,在对方略带严肃的审视中,收起了指尖的香菸。 “说起这个,麦茜和蕾切尔的案子怎么样了?虽然不喜欢她俩这种mean girl来著,可也不希望她们就这么死掉。” e·e將自己的twizzlers果分享给朱利安,然后煞有介事的聊起了学校里的惊悚传闻。 “听泽维尔说,她们在某个地方举行了通灵游戏,然后召唤出了邪恶的灵魂。” “胡扯。”朱利安皱眉,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孩子总喜欢听信一些猎奇的谣传。” “少唬我,谣言往往来自於现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e·e裹紧棒球夹克,哼哼两声。 “哈,狡猾的小魔女!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朱利安捋了捋湿漉漉的头髮,接著说,“瓦尔德老宅已经被警方彻底封锁,如果你想去那里探险,恐怕只能选择破窗。” 潜台词不言而喻——拘留室向你问好。 “真棒呢,尊敬的朱利安·佩里诺警长,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告诉我的?” “反正也管不住你的好奇心,不如直接走法律程序好了。”朱利安露出腰间的手銬,洋洋得意。 “所以,瓦尔德家族的故事是真的么?” e·e晃晃脑袋,將整袋果送给这个酷爱甜食的大叔。 她听过这栋百年老宅的凶名。 据说第一任主人是威廉·特库赛·谢尔曼將军手下的一位陆军少校,曾执行过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印第安屠杀,同时也是一位晚年吞枪自杀的猛男。 而在冷战时期接管宅邸的瓦尔德家族,最后也落得同样的下场,死於诡异的集体自杀。 所有人都说——这是源自印第安人的古老诅咒。 “在阿尔特利亚,我们从不谈论瓦尔德家族。”朱利安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规矩。” “看来这个规矩中的『我们』並不包括学校的一些热心人。”e·e试探著说,“似乎只有你们这些大人对这个故事讳莫若深。” “因为我们这些老古董眼中的『大人』,也留下过不少血腥的故事。” 朱利安刻意迴避重要细节,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有嚇唬你的意思,但对瓦尔德家族感兴趣的人,最后.....都死了。” 雨势似乎开始减弱,水滴沿著玻璃哗哗下流。 少女忽然沉默下来,眼中倒映著窗外的天光云影。 相比於链金术士可以通过等价交换原则直接驱动链金术式,血源途径的巫师想要驱动咒术,往往需要通过感知,提炼游离在空气中的咒力,將其纳入自身迴路调动。 但由於生物的负面情绪也是咒力的组成部分,所以任何一名巫师都可以在死亡现场感知到巨量且混乱的咒力聚合体。 可来到小镇的三个月,她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依然一无所获。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所有死亡存在的痕跡,让她无法通过自身能力寻找到案发现场。 不过最让e·e头疼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没有留下可供追查的线索,以至於她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被动等待命案的发生。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引起密党和咒术女子高校的注意,她可能早就忍不住潜入警局翻看案件资料了。 不过既然从佩里诺警长口中知道了最近的案发现场,那今晚——或许会有重大突破! 至於瓦尔德家族的恐怖传闻,无所谓咯,她倒要看看是哪来的野鬼怨气这么大。 “呃.....好吧,如果真的嚇到了你,我道歉,孩子。”注意到这个素来活泼的女孩陷入沉默,朱利安连忙投降。 “別傻了,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去瓦尔德老宅玩通灵游戏,顺便干一些违反乱纪的事。” 少女遥望层层雨幕外的阿尔特利亚高中,真诚的一塌糊涂。 “很好,你已经快引起我的注意了,需要再借给你一把配枪么?”朱利安自认为体贴地陪著这孩子说起烂话。 “那太有生活了,可惜我昨天发誓要做一个淑女,不接受粉色以外的枪械涂装。” e·e豪气地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就他那柯尔特產的破左轮,连只活尸都弄不死,哪有自己的军用货色好使? “好了,閒聊结束。”朱利安隔著帽子拍拍e·e的脑袋,朝窗外努了努嘴,“再会了,印第安纳·琼斯小姐。” “请务必注意安全,佩里诺警长。”e·e背上挎包,与对方碰拳后下车离开。 “嘿!雨伞!你这个笨蛋!”朱利安摇下车窗,朝著风雨中的少女大喊。 “送给你啦,鼻音那么重就別淋雨了。” 狂风骤雨中,少女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第11章 美利坚青春物语(1) 阿尔特利亚高中,体育馆。 天黑的像是深夜,但占地五百平米的场馆却灯火通明。满天悬掛的气球与彩条下,悠扬合奏的萨克斯喜庆的就像是吃了蜂蜜屎。 “有人需要果和曲奇饼么?只要五美元!” 人头攒动间,鬼鬼祟祟的的校园贩子们穿梭於各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能从挎包中掏出一袋白面。 但脸涂彩漆,聚集在观眾席的高中生们完全无视了这群生意人,只是一个劲挥动著手中旗帜,仿佛热泪盈眶。 自然不是被老艺术家们的高超演奏感动。 而是裙角摆动间,那光洁的小腿刺眼的就像是太阳,哪怕在这样阴沉的天气,也足以勾起男孩们那颗躁动的心。 万眾欢呼中,被队友高举的拉拉队长黛安·梅思特手持鲜艷的球,张开双臂,在轻盈地跃起中拉下了精心绘製的横幅: “altella』eagle!cant be beat!/战无不胜的阿尔特利亚之鹰!” 今天是校篮球队击败邻镇老虎队蝉联三届冠军的庆功日,群雄薈萃,各年级风云人物齐聚於体育馆,就连行踪诡秘的e·e都罕见的凑了个热闹。 而號令群雄的查理·威廉士校长则稳稳位居c位,满是老茧的手,激动的都快拍出了火星。 虽说击败那支傻猫队属於预料之中,但在死亡事件频发的如今,一场凝聚人心的庆祝显然更为重要。 “阿尔特利亚之鹰!”老傢伙拿起话筒,对准观眾席。 “can’t be beat!”学生们热情回应。 “好了好了.....再这么挥手我可真就要被你beat了。” e·e挡下某位狂热分子的手臂,静悄悄的融入人群,勉强挤上第二排。 对於她来说,今天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倒也没必要盛装出席披上那该死的文化衫。 不过从穿搭上来看,e·e的风格確实非常男孩子气。 水洗的牛仔裤,黄色的短靴,再加上那件黑色棒球夹克和连帽衫,只看背影恐怕会被误认为一位路过的帅哥。 儘管在以性感为尊的美利坚有些格格不入,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成为阿尔特利亚高中歷史上晋升速度最快的传说级女孩。 论容貌,远超黛安。 短短几个月就直追同年级的梅莲妮斯,成为鹰之玫瑰的热门候选人。 论性格,不说温柔体贴,那也是铁石心肠。 因为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个中国转校生会经歷黄种人无法逃避的歧视和霸凌时。 ——第二天就有人看见e·e揪住试图推倒她的前任拉拉队长,按在厕所一顿揍。 自此,全镇的mean girl看见她都得绕道走。 “你迟到了,e·e。” 人群中,留著短髮的二年级学生泽维尔放下队旗,朝她打了个响指。 “被佩里诺警长抓了个正著,否则以我的技术,三分钟绰绰有余。”e·e拉下帽子,捋顺海藻般垂落的长髮,坐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学生们的情绪涨至巔峰,起身为黛安的完美落幕喝彩,泽维尔趁机挤到她身边,附在耳边说:“你说.....我要不要邀请她成为我的圣诞舞伴?” “那得看你说的是谁咯。”e·e把玩著做工精美的队旗,也不揭穿对方的小心思。 作为她在镇上唯一的朋友,这小情种的忙,绝对得帮。 至少在那群不知死活的mean girl准备招惹她时,只有泽维尔挺著小身板,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她一直对我挺好的。”泽维尔继续说,“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么?”e·e取下一只耳机,像只小仓鼠似的,吃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扭扭。 “当然记得。”泽维尔抢答,“吃里扒外,勾引大嫂,出卖兄弟!” 不得不说,这种十八禁词汇他倒是学的挺快,字正腔圆。 “是不要做舔狗,直接出击!”e·e捂脸,唉声嘆气。 “但犬科类动物很可爱啊!” 泽维尔大概是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不甚了解,固执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是啊,兰斯先生酒吧里的老鼠也很可爱呢。”e·e装模作样地擦起了眼泪,旋即眉头一挑,冷冷地说,“但这不妨碍我提著它的尾巴扔进马蜂窝!” “呃....倒是很符合你的风格。”泽维尔瞬间耷拉著脸,“但我真的像舔狗么?” “坏了,大早上遇见人皮子討封了。”e·e叼著一根扭扭,摇头晃脑地说著烂话。 “为什么突然说中文?我怀疑你在羞辱我。” “阿弥陀佛,你不要冤枉我。” “算了,不说这个。有考虑过加入啦啦队么?这样你就可以认识更多新朋友了。” 贵为善良的犬科类动物,泽维尔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好兄弟成天孤零零的。 从他俩认识起,e·e就非常神秘,除了学校和兰斯先生的酒吧,几乎从这个世界消失。自己好几次打算把最好的朋友介绍给她认识,可她却总是一脸尷尬地推脱。 “喂喂喂,你不要露出这种『为我著想』的表情好么!”e·e警惕心大起,“穿上那种奇怪的衣服还不如让我天天吃兰斯先生做的蛋黄派,你是不知——” “嘿,別这么说,如果你愿意加入拉拉队,我倒是很乐意和你约会。” 就在俩人閒聊时,身后忽然有人搭话。 e·e回头,迎面就闻到一股子熏人的香水味,紧接著就是一张欠揍的脸。 哈罗德·贝內特,三年级,成天和校篮球队长廝混在一起的肌肉男,定位可以参考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 “周末有兴趣喝一杯么,e·e?”哈罗德优雅伸手,身边的狐朋狗友配合地吹起了口哨。 “滚开。”e·e直截了当。 同行的三年级生开始起鬨,略显尷尬的氛围让刻意保持沉默的泽维尔都忍不住笑出声。 或许是因为e·e的当眾拒绝让这位超雄生物有些难堪,於是他故作友好地勒住泽维尔,手臂逐渐用力,似乎打算当眾展现自己的雄性气概。 “看来还是我们的雷德里恩先生魅力十足,能够成天和漂亮的姑娘们坐在一起。” 他恬不知耻地將脑袋搁在俩人中间,颇有顺势坐下的意思。 “行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e·e忽然笑了起来。 哈罗德一怔,下一秒就被抓住头髮,重重碾在椅子上。 “哎呀,真抱歉,不小心把你的鼻子弄坏了——不会真的哭了吧?” 鼻樑的剧痛让哈罗德发出惨叫。 他跪倒在地,仿佛溺水般强烈挣扎,可一身健美的肌肉却抵不过e·e一只手的余力。 “还有谁想和我搭訕么?现在报名也来得及。” e·e岿然不动,就像捏著只兔子般,对哈罗德的狐朋狗友勾了勾手。 死一片的寂静,专注於啦啦队热舞的小伙子们汗流浹背,假装玩起了手机。 就连哈罗德的表面兄弟们也不约而同的四十五度看向天板。 果然,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尝试调戏e·e。 “哈哈,没关係,他.....他只是和我闹著玩。”泽维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连忙打了个圆场。 作为常年占据霸凌榜首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飞来横祸。 “下次再对我的朋友不礼貌,我打断的可就不是你的鼻子了。” 良久,e·e攥著凌乱的头髮,笑眯眯地拍了拍那张悽惨的脸。 两行鲜血顺著哈罗德的鼻子流出,猪肝色的脸上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尷尬。 ——真他妈见鬼!原来关於e·e是维京女战士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好了,从我的视线消失吧,你这浪费內裤的娘炮。”e·e鬆手,一把推开这个人嫌狗厌的傢伙。 周围,所有人噤若寒蝉,只有被誉为怪胎和书呆子们的弱势群体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他们不约而同的暗自发誓——必將为民除害的e·e女王推上鹰之玫瑰的宝座! “看我干什么?接著奏乐接著舞啊。” e·e淡淡地挥手,颇有种眾爱卿平身的鬆弛感,听不懂中文的大臣们也只能点头如捣蒜,反正点头就对了。 “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著?”女王的好大儿仰天苦笑,但还是竖起了大拇指。 “打住!你最好別说,否则连你一块揍。” e·e翻翻白眼,接过对方递来的可乐,全然没注意到远处一个靠在墙角的身影在这一刻看向了她。 第12章 美利坚青春物语(2) “看起来某人又遇上麻烦了。” 空气似乎流动起来,隱约带著清新的茉莉香。 栗色长髮飘动间,沉浸在热舞余波中的男孩们,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道。 姍姍来迟的女孩穿著规整的制式校服,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泽维尔身边。 梅莲妮斯·格雷。 这个名字在阿尔特利亚高中的所有男孩心中,美好的像是童话。 你听过她的名字,见过她的人,却没有机会真正靠近她,能够看见的,只有那道纤细典雅的背影。 ———当然,泽维尔除外。 情竇初开的男孩们盯著格雷小姐递出的那袋手工饼乾,忽然理解了这条败狗为什么会被如此针对。 这边女王陛下才刚替他出过头,紧接著公主殿下就来送温暖了。 不得不说,雷德里恩先生多少是真有点该死。 “e·e,我的朋友。梅,也是我的朋友。虽然我也就只有你们两个朋友。” 感受到无数恶意目光,坐在两位少女中间的泽维尔简直汗流浹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么的欠揍。 但这就是泽维尔·雷德里恩。 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却同时是两大风云少女的至交好友。 其实,他只用靠出卖这两位的行踪和细节就可以收穫无数好大哥。 但出来混,哪有卖友求荣的道理? “干得漂亮,刚才那招非常酷。”梅莲妮斯对e·e竖起大拇指,却是非常奇妙的递出自己閒来无事製作的手工饼乾,“要尝尝吗?虽然不保证口味。” “呃....谢谢,確实有点饿了。”带点社牛属性的e·e其实尷尬了。 虽然早就听说过泽维尔的“青梅竹马”,可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格雷小姐的表兄,理论上应该和自己有著不小的恩怨..... 只能说,幸好老马口中的那位绝世杀胚不在镇上,否则真说不好会不会辣手摧,直接给自己埋了。 “咳咳.....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塞拉芬。” 半晌,泽维尔拿手肘戳了戳梅莲妮斯,小声嘟囔。 “瞧你这结结巴巴的样子,塞拉芬叔叔又不会杀了他们。”梅莲妮斯若无其事的侧身躲开,“他因公出差,短时间內不会回来。” 泽维尔鬆了一口气。 “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梅莲妮斯忽然微笑,捏碎了手中的饼乾。 “好吧好吧坏女孩,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说。”泽维尔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手,亚撒西的模样让女王陛下老怀大慰。 “世界需要坏人,只有这样才能將更坏的坏人拒之门外。”梅莲妮斯撇撇嘴,“你知道的,路易显然是后者,他认为你不该出现在我身边。” 旁听的e·e很识趣的没有加入话题。 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迟早会离开小镇。等自己走后,能够罩著泽维尔的,大概也只有梅莲妮斯了。 而这位素来低调的格雷小姐其实早就动了替朋友找场子的念头,只不过因为尊重泽维尔的意见,一直没付诸行动罢了。 至於那位叫做路易的golden boy。 ——呵呵,纯傻x。 “那怎么了?校篮球队长了不起啊.....我忍忍不就好了!” 泽维尔一拍大腿,倒是硬气的说出了一番窝囊话。 良久的沉默中,小脸阴晴不定的梅莲妮斯,扭头刷起ins,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梅,你知道的,莎朗夫人和费尔南多镇长之间的矛盾很深。” 泽维尔瞬间蔫了,可正在生闷气的格雷小姐毫无回应,朝旁边挪了挪身位。 “阿尔特利亚的矿区开採本就属於奇蹟,逐年减少的收入导致罗德里格斯家族必须拓展新的业务。这意味著,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和商业开发契机的格雷中心与他们天然对立。” 泽维尔又在不恰当的时间讲起了道理。 “你如果任性的做出什么事,可能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好傢伙,那你是真不了解他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e·e心中暗自吐槽,密党欧洲大区的扛把子会害怕地痞流氓? 不过泽维尔的这番解释在她听来,其实也是藉口。 说到底,这个烂好人只是不想给与自己亲近的格雷家添麻烦罢了。 但无论如何,e·e还是蛮庆幸泽维尔的身边有梅莲妮斯。同为孤儿,她太清楚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会面对什么。 “真的生气了啊?”泽维尔急的直搓手,半天就憋出这么句屁话。 “並没有,雷德里恩先生。”梅莲妮斯一把抢回自己的手工饼乾,平静地说,“我们不过是聊得不错的普通朋友罢了,为这点事生气的话就太失礼了。” 当面吃瓜的e·e龙顏大悦。 哎呀呀,这个扭头的小动作!哎呀呀,这个瘪嘴的小表情!可惜段位不匹配,好大儿要遭咯~ 另一边,犬科类生物挠挠头,情急之下只能搬出了无敌的e·e佛祖。 黑髮飘飘的女佛祖心领神会,递给他一袋twizzlers扭扭,果断脱离战场。 虽然一直没问过泽维尔与格雷家族的关係,但站在一个女孩子的角度,可以看出梅莲妮斯对这小子绝对有点意思。 否则以她那淬毒的小嘴,怕不是能把这傻狍子当狗遛。 想到这,e·e也是没由来的嘆了口气,当马库斯带著她居无定所时,会有同龄人照顾那个叫做l的男孩吗? 少女心事总是诗,当公主殿下和女王陛下各怀心事时,號令群雄的查理·威廉士校长终於拍了拍话筒,示意所有人安静。 “接下来,欢迎阿尔特利亚之鹰进场!” 雷鸣般的掌声中,一道矫健的身影率先衝破了纸制的手绘横幅。 金髮黑瞳,笑意迷人,贴身的灰色运动服包裹住恰到好处的肌肉,匀称得体,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路易·罗德里格斯。 阿尔特利亚的golden boy,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据说已经成为波士顿大学校篮球队的预定种子选手,前途无量。 “早上好,阿尔特利亚!” 路易接过话筒,热情回应,身后整齐排列的队员们,仿佛清宫剧里的带刀侍卫。 “首先,我想感谢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阿尔特利亚之鹰的今天。” 路易的声音抑扬顿挫,吐字清晰。 他沿著观眾台的方向,来回行走,抬起的手不断指向在场每一个人。 “所以——请把掌声献给你们自己!” 下一秒,他露出洋溢的微笑,將话筒对准观眾台。 气氛再次达到高潮,迎接万眾瞩目的路易就像登基的新帝,在喝彩中享受著属於他的荣耀。 只不过隨著目光靠近第二排时,他的笑容出现了一瞬凝滯。 视线之中,有著栗色长髮的少女正低头玩著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加冕的自己。 她的身边,长相清秀的短髮大男孩絮絮叨叨,好似极进谗言。 但最可气的是,一位打扮帅气的中国女孩此刻正颇有兴趣的打量著他们———竟是推著那条败狗不断接近少女! 不过顾全大局的路易並没有纠结这种小事,而是继续他的胜利演讲:“接下来,我想说的可能是大家的心声。”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后退两步,似乎酝酿著千言万语。 “阿尔特利亚在过去的半年里,並不好过。我们失去了太多的朋友.....有时候我会想,一个小镇究竟能承受多少遗憾?” 梅莲妮斯在这一刻短暂地看向路易。 “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在上半场落后布西密高中十分时,我看著我的队友——” 他的语速忽然变快,慷慨激昂:“我说——想想那些因为意外离开我们的人,他们的离开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们输给布西密的烂人么?” “不是!”鼻孔插著两团纸巾的狗腿子忽然大喊,被调动起情绪的学生们,旋即附和。 “是为了让我们垂头丧气,带著敌人的嘲笑回家吗?” “不是!”眾人高喊,同仇敌愾。 “所以我们必须贏下这场比赛!必须为他们贏下这场比赛!” 路易再次高举话筒,声如洪钟,宛如咆哮:“而我们最后也如愿办到了!这——就是阿尔特利亚之鹰!我们做到了!” 沸腾了,整座场馆彻底沸腾了。 狂热的吶喊中,e·e调高耳机音量,对这个吃人血馒头的王八蛋无言以对。 终於哄好梅莲妮斯的泽维尔也重新拿回自己的小饼乾,敷衍了事的摇了摇旗。 不过就在大家以为进入下一个环节时,路易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我个人最想感谢的,还是二年级的梅莲妮斯·格雷小姐。” 他故作靦腆地摸了摸鼻子,收到指令的狗腿子们开始吹响口哨,刻意营造让人误会的氛围。 只是面对这浩大声势,成为焦点的梅莲妮斯依旧无动於衷,优雅地支著下巴,完全懒得搭理这小丑。 “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的父亲总会和我讲起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路易继续演讲,声情並茂。 “王子披荆斩棘,夺得荣誉,只为了和心爱的公主相遇——如果说我加入校队有什么私心的话,那大概就是这个了。” 声音不大,却鏗鏘有力,摆明了就是覬覦公主殿下。 “所以,捍卫阿尔特利亚荣耀的我,是否有资格邀请格雷家族的小姐成为我的圣诞舞伴?” 一套连招下来,路易充分证明了玩战术的心都脏。 哈罗德依旧不遗余力的带动气氛,被当做某种“战利品”的梅莲妮斯则面如止水,没有表態,只是偷偷看了眼泽维尔,急的e·e直咬牙。 “五袋twizzlers,你只管应战,这事我替你扛到底!” 看得出来e某人是真的很喜欢扭扭,也是真的很讲义气。 可泽维尔始终挠著脖子,装死不说话。 胜券在握的路易自然欣赏到了他的窘样,至少在阿尔特利亚,没有哪个男孩有资格成为他的竞爭对手。 他是镇长的儿子,是小镇下一代的希望。 这一切,本该如此。 “好啦,我倒是不介意陪这个蠢货跳一支舞,反正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事到如今,梅莲妮斯也只能故作轻鬆地踢了踢泽维尔:“我保证以后不会有人骚扰你,其他的事交给我,好吗?” 一直没出声的泽维尔觉得脸皮滚烫,就好像有人在拿鞋底抽他。 他不敢去看女孩,可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彪悍的念头。 ——去他妈的校队队长! 绝无迴旋的对抗中,鼓足勇气的万年败狗忽然站了起来,强势对上golden boy的目光。 “哦,这不是被按在厕所的雷德里恩先生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从马桶盖里站了起来。” 路易笑容灿烂,巴不得这贱民出来给他找点乐子:“我和格雷小姐正需要一位『勇敢』的骑士呢。” 极尽嘲讽,讥笑声不绝於耳,带头髮出嘘声的哈罗德甚至带头对泽维尔竖起了中指。 泽维尔到嘴的豪言壮语又咽了回去,只能拦住准备开麦的e·e,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而默不作声的梅莲妮斯微微抬头,冷冷盯著路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么,”处理掉贱民的路易露出愉悦的表情,再次看向自己的战利品,“格雷小姐,请问你愿意成为——” “抱歉,她有伴了。” 这时,一个声音淡淡地说。 第13章 美利坚青春物语(3) 仿佛平地响起惊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观眾席的最末,想知道是哪位好汉又杀入了战场。 一个穿著黑色风衣的年轻人靠在掉漆的墙角,抬起了头。 冷硬的脸,线条明晰,完美就像是古希腊雕塑。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出现,但从开口的那一刻起,仿佛全世界的注意力就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见多识广的三年级奸商甚至已经注意到他手腕那枚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心说光这品味,就已经碾压路易国王了。 听见这个声音,梅莲妮斯心中微微一动。 低声议论的学生们流水般让开一条道。 在此之前,除去万眾追捧的姑娘们,这其实是只属於路易的特权,可面对这个耀眼的黑色身影,即便是黄金也会黯然失色。 “一直听见有人在吵闹,想来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年轻人朝著受难的公主走来,衣角微微摆动,仅是一个眼神就震慑住蠢蠢欲动的狗腿子们。 没有威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副做不到就闪开的淡然表情,甚至连路易都犹豫著没敢开口。 “你....你怎么来了?”梅莲妮斯下意识看了眼泽维尔,颇有点早恋被家长捉包的窘迫感。 “总得有人负责照看一下家里的捣蛋鬼。” 儘管戴上了黑色的偽装虹膜,可l的瞳孔还是明亮的刺眼。 他与呆住的e·e在短暂对视中错开目光,转头俯瞰路易,仿佛一个人站在那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其实他早就到了,不过一直都在充当观眾。 而现在——是时候收拾下台底的残羹剩饭了。 “真可惜,看起来我们的公主殿下已经遇见了属於她的王子。” 数十秒的冷场后,路易依旧保持著阿尔法应有的风度,故技重施:“现在,让我们为这位英俊的先生鼓掌!” 以他对梅莲妮斯社交范围的了解,自然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个抢走自己风头的陌生人,恐怕只是一个搅局的格雷,所以犯不上失了体面。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罗德里格斯先生。” 平静的声音掷地有声,毫不留情地粉碎了路易留给自己的台阶。 “请不要表现得像个才知道恐龙存在的猴子,作为配角,你应该学会適当闭嘴。” 每个人都能听见l清晰的吐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直接抬起一根手指终止路易的发言,就像真正的皇帝,然后优雅地牵起梅莲妮斯的手。 ——递给正在找地缝的泽维尔。 败狗怔住了,心说自己也不认识这位响噹噹的男子汉啊。 “如果没有准备好,你可以拒绝。” l直截了当,但將那只洁白小手递给泽维尔时却毫无犹豫。 音乐停止了,体育馆外大雨滂沱,淅沥沥的声音倒像是代替了乐队成员的演奏。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就连正在吃坚果的查理校长都看起了热闹。 因为接过这只手就意味著对路易的挑战,这是阿尔特利亚高中公开的铁律。 从某些方面来说,孩子们之间的社会阶级其实相当森严,比如庶民就好像真的只配给天之骄子舔鞋底。 可看著l的眼睛,那种自卑,那种不安和侷促反而从泽维尔的心中消失了。 不是因为这位天降神人紆尊降贵的向他施以援手。 而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相信,相信就算是自己这样的废柴也能鼓起勇气。 “站直了,他们都在看你。”l的声音低得只有俩人能听见。 泽维尔没由来的挺直了腰,当著所有人的面郑重地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梅....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见鬼的战利品,路易。”他鬼使神差说出这句话,胸膛仿佛窜出了火,声音鏗鏘有力,“所以,请你尊重她,以及——所有人。” 这一刻,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交流的l和e·e同时看向路易。 意思很简单——听见这位爷说的话了么? “抱歉路易,你可能没你以为的那么特別。” 终於加入战场的梅莲妮斯紧隨其后,挽住自己的男孩,做出了最后的绝杀。 “另外介绍一下,我的圣诞舞伴,泽维尔·雷德里恩。” 其实她並没有对路易冒犯的邀请动怒,只有在乎才会生气。 而她现在只是微笑,朝著路易第一次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 “我其实很喜欢你的故事,罗德里格斯先生。但我想这份美好,值得被每个人拥有。” 注意到那张悍然崩塌的脸,站在高处的l做出礼貌警告,就是根本就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成为第一个为泽维尔鼓掌的人。 数秒的沉默后,掌声如雷。 属於路易的节奏被打破了,受尽压迫的弱势群体们热泪盈眶,情绪像是被点燃的火焰,涨至巔峰,这是庶民的胜利! 废柴怎么了?废柴也值得拥有尊严啊混蛋! “泽维尔!泽维尔!泽维尔!” 来自各个年级的废柴们似乎也被l简短有力的话赋予勇气,起身高呼,又一次將情绪拉至极限。 场面濒临失控,但问题不大,隱居幕后的女王陛下对现在的气氛非常满意。 她指挥著斥巨资收买的奸商们,使劲晃动代表路易荣耀的旗帜,同样极尽嘲讽,笑的非常囂张,生怕对方不知道是她在捣鬼。 发现这一点的l默不作声地递给奸商头子三张百元美钞,表示再加把劲。 作为一名链金术士,强化后的五感让他早將三人之前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认为没必要苛责这个看起来懦弱的男孩,如果泽维尔愿意鼓起勇气,那自己就赌他能亲手贏回应有的尊严。 童话般的结局,也本该如此——除了golden boy。 感受到莫大屈辱的路易,笑容瞬间粉碎,被彻底湮没在滚烫的掌声中,手足无措。 无论是心仪女孩的无情嘲讽,还是贱民们的挑衅,都像一记狠辣的耳光,抽的他脸皮刺痛,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今天本该是他的庆功会,可现在无人再理会破碎的他。 “呃...谢谢,风衣不错...要吃饼乾么?” 四周目光灼灼,成为焦点的泽维尔抠著耳朵,半天憋不出一句帅气的谢幕语,直到恨铁不成钢的e·e一脚踹过去,才慌张地抓紧梅莲妮斯的手。 “请照顾好我们的公主殿下,雷德里恩王子。” l像个真正的骑士,微微点头,然后又看了破碎男孩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e·e则果断打了个响指,示意小弟们加快节奏,势必要把golden boy的臭脸踩进泥潭。 场馆外,暴雨还在继续。 算不上静好的岁月,却早已经被名为青春的气息掩盖。 查理校长拿走路易的话筒,尝试恢復现场秩序,却发现三个年级的的奸商居然同流合污,串通一气,公然的在观眾台撒起了果和曲奇饼! 於是,背著吉他的某位劣等生也只好开始演奏,被其他起鬨的同僚们顺手记录下了这一美好时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作为今天的主角,置身事外的带刀侍卫们反倒是面面相覷。可惜被篡位的皇上一副死了妈的表情,谁也不敢上去触霉头。 “所谓骑士,自当维护公义——愿世间再无人受那凌辱的苦。” 学生们自发的跟隨著吉他声唱起了歌,卸下头套的吉祥物捧起一本圣经,虔诚地在毛茸茸的布偶外套画了个十字。 他的前方,是眼如刀剑的少年与笑意张扬的少女。他们站在人群中,毫不退让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天之骄子。 风华绝代,无人可敌。 第14章 格温妮丝的诅咒(1) 雨哗哗下著,庆功会提前两个小时结束。 学生们作鸟兽散,顏色各异的雨伞与轿车在短短五分钟內就涌出大门。 ——除了一辆雪佛兰黑斑羚。 l摆正后视镜,没有说话,盯著窗外的漂泊大雨,轻轻敲打方向盘。 作为击败魔王路易的主角团,四人之间的氛围,其实略有微妙。 泽维尔摇头晃脑,正与梅莲妮斯閒聊,可一双眼睛总是鬼鬼祟祟地看向l,似乎对这位天降神人充满了好奇。 格雷小姐虽钟意败狗,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时不时拋出话题递给副驾驶的e·e,以防她陷入尷尬。 至於安静乖巧的女王陛下,早就没了十多分钟前的囂张。 虽然对答如流,波澜不惊,可实际上却汗流浹背,吃掉了最后一根扭扭。 经过短暂的介绍,大家彼此清楚了底细,按照高中生的逻辑,其实已经可以结为团伙,相约作案了。 但e·e著实没想到世界上最大的巧合,竟然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自己身上。 身边这位眉宇挺拔的少年,居然还真是老马那靠谱的好大儿。 就是这沉默寡言的稳重气质和他话癆的老父亲,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类似於剑风传奇和小猪佩奇的区別。 “诸位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l看了眼时间,主动打破僵局。 “当然是王子与公主约会咯,我这种閒杂人等就不参与了。”e·e迫不及待地打出最后的助攻,准备撤退,“下午还得去兰斯先生的酒吧打工呢。” “那不如....就在lux吃点东西吧?” 考虑到路途和天气,梅莲妮斯一拍小手,对e·e发出邀请。 “好啊好啊,我请客。”败狗妇唱夫隨,虽说有著报答两位好汉的意思,但也无形之中卖友求荣。 临时充当大家长的l则递给e·e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在女王陛下故作轻鬆地点头中,踩下油门。 茫茫大雨中,积水盪起,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吉普始终跟隨,l知道那是负责保护妹妹的斯特兰奇,一名翡翠阶位的链金术士。 算上他,外出跟隨的家族禁卫至少还有四位,严密的有些过头。 “哦对了,泽维尔的父母.....是妈妈在商业上的伙伴,关係很好的那种。” 半晌,梅莲妮斯怀著自己的小心思,又和哥哥介绍起了最好的“朋友”。 虽说不关心家族事业,和母亲一样从未踏上途径,但她也清楚里世界的情报绝不能透露给普通人。 注意到妹妹的用词,瞭然於心的l从后视镜朝这个同样失去父母的男孩笑笑,倒是庆幸自己选择了帮助他,只是和旁听的e·e一样,对泽维尔的家人是密党成员这件事略有惊讶。 “那你的朋友e·e小姐呢?” 他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也没想到今天的目標之一恰好就在身边。 梅莲妮斯罕见的挠了挠眉角,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开口,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想来也担心说话失了分寸。 明媚的少女自然看出对方的心事,回头露出灿烂的笑,併拢双指沿著额头一挥:“当然是朋友啦,你在害羞个什么?” 黑斑羚缓缓驶过空荡的街,从最初面对l的尷尬走出后,e·e反倒大方起来,和梅莲妮斯聊的火热。 感嘆著好兄弟终於交上新朋友的泽维尔支著脑袋,不时点头附和俩人。 难得处在这种轻鬆氛围中的l安静聆听雨声,没有打扰几人,但也一直在观察e·e。 其实他能感觉到女孩认出了自己,因为那种隱藏在热情下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实在太明显了。 不过怎么说呢,挺率真和细腻的一个女孩,意外的没跟老父亲学坏。 l考虑著什么时候把马库斯给自己来信这件事告诉她,毕竟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迁怒於一个无辜的女孩。 一路轻声閒聊中,身为链金术士与女巫的俩人心思各异,只有后座的两个小学生愉快地啃著小饼乾,恨不得快把路易十八年来的丑事都给翻了出来。 十五分钟后,lux酒吧。 e·e推开半掩的大门,朝著吧檯懒洋洋的说:“请给我一包干瘪的葡萄尸体和一杯自然母亲的眼泪,谢谢。” 经典的马库斯式比喻,看来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l默默进行著e·e的人物画像。 醉醺醺的兰斯抬起头,看著接连入场的眾多好汉,扶了扶牛仔帽:“看来你的冒险团队收穫了不少新成员,是打算今晚轰炸警局么?” “那需要我们帮忙么,e·e小姐?时刻准备为您献出生命。” 一位休假的矿区工人吹了个口哨,引得哄堂大笑。 “少议论我,兰道尔,否则別指望我下次请你吃坚果。还有你,万斯,难道非要喝一轮伏特加叫著埃米尔小姐的名字才能老实闭嘴么?” e·e哼了一声,不甘示弱,但看得出来和这群工人们关係极好。 她示意l几人先坐,擼起袖子就开始帮兰斯打啤酒。 老傢伙平日对她颇为义气,她可不准备吃白食,况且这里还是她目前最安全的情报来源中心。 “好了好了,和朋友们去玩吧,你这个年纪不用这么懂事。”兰斯拍拍她的头,示意后厨赶紧给孩子们准备午餐。 “少臭美了,也就今天有空,真忙起来我才不管你呢。”e·e轻车熟路地冲杯打酒,精致的小银勺在手心一转,瀟洒地刮掉最上的一层酒沫。 l看著雷厉风行的e·e,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女孩跟著男人跋山涉水,穿梭在世界各个城市的画面。 “感觉她的生活好精彩。”梅莲妮斯从哥哥身上收回目光,低声讚嘆,觉得十七岁的e·e就像个小大人。 “当然,格雷家的漂亮小姐,e·e可是未来的探险家呢。”蓝道尔倒是忍不住插了句话,虽说不是什么恶意的搭訕。 作为外来的名门,格雷家族的名声远远超过了作为小镇创始者的罗德里格斯家族。 “说起这个,我倒是听说最近发生了不少的怪事。”l不再看女孩,主动加入话题,“有兴趣聊聊么?” 兰道尔不说话了,小眼睛一转,开始上下打量著这个外乡人。 “喂,別那样盯著別人看,他是我朋友。”e·e將啤酒放在兰道尔桌上,挥了挥小拳头。 “哈哈哈,抱歉孩子,有什么想问的么?”確定是e·e的朋友,兰道尔態度瞬间转变。 “非常感谢。”l依旧礼数周到,向服务生招了招手,“这轮算我的。” “看来除了e·e,小镇上又多了一位探险家。”万斯敲打著桌面,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建议你继续。” “万斯说得对,自从佩里诺警长號称山里出现野狼后,小镇上就频频出现意外。”兰道尔压低了声音说,“这肯定是格温妮丝的诅咒!” 似乎闻到了线索的味道,l请对方继续。 终於忙完的e·e也安静坐下,吃著小零食没说话。 “格温妮丝.....传说中蛰伏在阿尔特利亚的古老怨灵。” 徵得两位女孩的同意后,兰道尔点燃了一支香菸:“据说它生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巫,瘦骨嶙峋,喜爱在遍布尸骸的宴会中饮用孩童的鲜血。” l点头,表示他在听。 “如果你恰好在某个深夜遇见游荡的它,窥见那噁心的真容....就会受到来自地狱的诅咒,在痛苦与失去理智的绝望中,了结自己的生命。” 胡说八道,大晚上能遇见逛街的怨灵才是稀奇了咧!身为女巫的e·e心不在焉的吃著葡萄乾,暗自吐槽。 怨灵,在日本民俗记载中也被称作地缚灵。 是人类负面情绪的產物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於咒力生物。通常由死者溢出的咒力聚合体,以及失控巫师的咒力在特殊情况下转变,且不具备迁移能力。 也就是说,怨灵的危害范围从诞生起就已经註定。 如果有人在阿尔特利亚深夜的大街遇见了閒逛的女性,那不必多说,只能是正在查案的自己。 “可这和镇上发生的案件有什么关係?”同样了解相关知识的l没有著急,耐心询问。 “因为有人召唤了她,孩子。”万斯放下酒杯,手指冰凉,“我在矿区.....见过格温妮丝。” 发现新情报的e·e精神抖擞。 万斯看了眼趴在吧檯打瞌睡的兰斯,小声说:“你们认识那个叫做蕾切尔的高中生么?” 旁听的梅莲妮斯和泽维尔对视一眼,同时看向e·e。 “认识,前任拉拉队长.....我揍过她和她男朋友来著。”e·e托著腮,直言不讳。 “对!就是那个高中生,她被格温妮丝诅咒了!”万斯说的斩钉截铁。 “別那么大声,万斯!” 兰道尔將食指抵在嘴唇,转头嘱咐著几个孩子。 “接下来我们说的话,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15章 格温妮丝的诅咒(2) 只有俩位小学生真诚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十年前,我在阿克兰山脉捕猎时就曾遇见过独自游荡的女人。” 兰道尔的声音很轻,仿佛担心惊扰到黑暗中的怨灵。 “那样寒冷的天气,却只穿著单薄的长裙,我敢说它绝不是人类!不过那个时候,我並没有太在意,直到....格温妮丝的怨灵开始出没。” “然后,我就在矿区见到了它....还有那个女高中生。”万斯补充,“就在佩里诺警长发现尸体的十多个小时前。” “可尸体並不是在矿区被发现的。”泽维尔忍不住插嘴,“你们怎么可能见到蕾切尔?” “绝对是她。”万斯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我没有听错。” “听错?”l敏锐捕捉到这个词汇。 “是的,那天我值夜班,在矿洞巡逻的时候听见了女孩的哭声。” 万斯喝了口酒,似乎不愿意回忆那诡异的场景:“一开始,我以为是风声带来的错觉,可越走近越清晰——我意识到有个女孩在哭泣。” “我当时嚇坏了,又担心是冒险的孩子被困在了里面......”他看了眼大大咧咧吃著零食的少女,一时没吱声。 e·e摊摊手,心说我就算是哭,比眼泪先出来的也一定是我的脏话。 “然后,我就循著声音朝深处走。隔著隧道,我看见一个女孩爬出矿坑,直勾勾地盯著我,突然就那么放声尖叫,向我跑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恐惧。” 说到这,万斯脖后的寒毛瞬间立起,脑海中浮现出灯光闪烁的隧道內,那个浑身泥泞,面容扭曲著奔跑的女孩。 “整条隧道都迴荡著嘶哑的叫声,可当我打开矿灯,她....居然消失了,连带著那恐怖的声音......只剩下了我。” 不对,这绝不是怨灵——l和e·e同时做出判断。 以掠夺人类生命力为本能的怨灵,並不具备让人原地消失的能力。 “格温妮丝呢,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它的?”l尝试分析敌人的种类。 “我只记得她披著一件黑纱。”万斯喃喃道,“她太快了,在那个女孩身后只出现了一瞬....我甚至都不確定是不是幻觉。” “麦茜呢?”e·e接替提问。 “我太害怕了,头也不回的跑了。至少在逃出矿区前,没有见到其他人。” “可你怎么確定那就是蕾切尔?” l没有草率的做出判断。 “佩里诺警长给我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万斯幽幽地说,“我绝对忘不了那双眼睛。” “费尔南多不允许我们把这件事传出去,他心里只有矿区的生意,十足的混蛋。”兰道尔啐了一口,“就连佩里诺警长都认为万斯出现了癔症。” “那你之后有再见过格温妮丝么?”e·e说。 “没有,但我打不算为那个狗娘养的卖命了。”万斯无奈嘆息,“e·e,无论你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放轻鬆,我当然相信你。”少女抓起一把葡萄乾放在对方手中,语气难得严肃,“不要责怪自己,万斯,蕾切尔的死不是你的错。” 兰道尔也拍拍自己的好兄弟,摇了摇头。 “总之,希望你们能够谨记我的提醒。”有些失態的万斯再次强调,“格温妮丝.....从未远离。” “关于格温妮丝的故事,我可以知道源头么?”考虑到对方的情绪,l用词非常讲究。 “镇上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听过。”兰道尔回答,“当我们还是孩子时,齐特卡拉老爹总爱和我们说著『格温妮丝来了』的恐怖传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號人物。”e·e眉头一挑,心说这又是哪里蹦出的好汉。 “一个生活在冷战时期的疯子,死后连坟墓都是通过教堂捐赠建造,你还指望有多少人记得他?”万斯掐灭菸头,“但他也是最早传出这个故事的人。” “齐特卡拉....这似乎是印第安人的名字。”l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原住民的语言里代表飞鸟。” 万斯一怔,旋即点头:“没错,齐特卡拉·查拉基帕,镇上最后的印第安后裔,可惜他们的家族盛產疯子。” “是么?”e·e心中微微一动,试探著说,“听起来....和瓦尔德家族是一个时期的人。” “在阿尔特利亚,我们从不谈论瓦尔德家族.....你最好也別打听,e·e。” 万斯讳莫若深的表情仿佛和佩里诺警长重叠,一时间竟让这个老男人看起来有些诡异。 e·e撇撇嘴,没有说话,但心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调查方向。 “那么,蕾切尔和麦茜究竟是怎么死的?” l默默记下重点,他相信e·e不会提起无关紧要的问题。 “除了两个背包客,其他人无一例外的全部猝死。”兰道尔再次点燃一根香菸,“警局的法医埃尔文是我的堂兄,他不会骗我。” “这就是格温妮丝的诅咒.....当你看见它的那一刻,就註定会在崩溃中死去。”万斯朝著冰冷的手哈了口气,做出最后的警告,“所以,千万不要试图探寻这片土地上的秘密,孩子们。” “合理的建议,也不知道格温妮丝为什么对高中生有这么大的恶意。” 泽维尔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但见多识广的梅莲妮斯依旧淡定,只是奇妙的发现哥哥和e·e居然都皱起了眉。 事情麻烦了——l和e·e又一次同时做出判断。 死於“野狼”的背包客按下不表,根据现有情报,可以判断六名死者全部符合被怨灵攫取生命力的特点,即源於严重电解质紊乱导致的非心源性猝死。 这绝不是巧合,可蕾切尔的消失显然不符合怨灵的能力。而所谓的“野狼”,也无法判断是否为蛰伏的不死生物。 这意味著——小镇很可能存在著两种及以上的里世界威胁。 “一份法式煎羊排,一份培根汉堡与薯条,以及500ml的bud light啤酒,尽情享用。” 姍姍来迟的服务生托著餐盘,送来了久违的午餐。 l礼貌道谢,替两位小学生分发食物,儼然一副好家长的形象。 只不过看向嚼著葡萄乾的e·e时,发现她也正看著自己。 其实在他观察对方的同时,这个女孩也在观察他,就像近在咫尺的两个同类,总是会小心翼翼却充满好奇。 “不饿么?”短暂的对视后,l忽然说。 他注意到e·e根本就没点餐。 “还好啦,吃不下。”e·e错开眼神,视线在超大的扎啤杯上停留了一瞬。 “兰斯先生不让你喝酒?” e·e点点头,没想到l居然还是个细节控,和他的老父亲简直天差地別。 冷峻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將自己的扎啤杯推给对方。 “別喝太多。” 窗外的雨水滴滴答答,和l的声音混在一起。 “哦....就喝一点点。” e·e一怔,从荷包里掏出最后一颗奶递给他。 l也怔住了。 这一刻,梅莲妮斯眼中亮起了奇妙的光。 “l,你为什么也对镇上发生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永远抓不住重点的泽维尔挤出番茄酱,拔出汉堡上的小旗子送给另外的小学生。 “一些无关紧要的调查作业。”l泰然自若,將没用过的乾净酒杯递给e·e。 “耶鲁大学,国际与地区研究学院。”梅莲妮斯霸道地抢走薯条,主动打起了掩护。 “既然是调查,那就需要情报,我也来分享一下知道的小秘密好啦。” e·e和离开的万斯俩人挥了挥手,准备悄悄提供点帮助:“根据我的消息,两位背包客都被掏空了內臟,而我们『意外猝死』的同学却被折断了四肢和下巴。” 她居然真的只倒出一小杯啤酒,心虚地看了眼打呼嚕的兰斯,在她身边的l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吃起了。 “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泽维尔惊了,e·e一个维京女战士怎么还干起了fbi的活? “佩里诺警长和兰斯先生喝酒时偷听到的。”e·e洋洋得意。 “承受超过负荷的疼痛只会引发神经性休克导致的大脑缺血,或者肾上腺素分泌过量导致的激素中毒。”l马上给出结论,“和猝死的结果相悖。” “对,但从行为分析,倒像是泄愤,或者.....某种未知的献祭。”e·e点头,表示肯定。 泽维尔又惊了,完全没想到这俩人的脑迴路居然如此兼容,就是听起来像一起杀过人。 而双手托腮的梅莲妮斯只是笑眯眯地打量著俩人,於是被女王陛下趁机沾上番茄酱点在了脸上。 小小打闹后,l给新加入的小学生和妹妹递出纸巾,接著问:“e·e小姐,请问还有其他情报可以分享么?” “叫我e·e就好,除了全部来自同一个高中,死者並没有显著联繫。”她咬著吸管喝啤酒,没有任何隱瞒,“至於那两个背包客,我就不知道了。” “唔.....我倒不这么看。”暂停吃瓜的梅莲妮斯第一次提出意见,“其实你们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共同点。” “呃.....人类?”泽维尔吃著对方切给他的羊肉,含糊不清的说。 “他们都是阿尔特利亚的本地居民,而不是外来者!”e·e忽然想起了什么。 “本地居民?”l一时没明白这个略带歧义的解释。 “截止到目前为止,来自高中的受害者,全都是1692年参与阿尔特利亚矿区开採的工人后代,这些初创者们的姓氏全部记录在镇图书馆的编年史。” e·e立刻解释,旋即和一脸小骄傲的梅莲妮斯击掌。 “阿尔特利亚的殖民地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听到这个敏感年份,l不得不多问一句。 “大概在.....1692年前期,主要由没落的容克贵族,英国人以及荷兰人组成。当然,也不乏后期一些受到宗教迫害的流亡者。” e·e当然知道l在担心什么,耐心回答:“不过镇上九成左右的居民都是工人们的后代,假设这其中存在因果关联,那只能推算出谁不在凶手的猎杀范围。” 啊?猎杀范围?泽维尔更惊了,自己低头吃个东西的功夫,这俩好大哥都快结案了? 另一边,l陷入沉默,这件案子的疑点和牵连太广了。 格温妮丝的传说源自上世纪的印第安后裔,而死者却是塞勒姆审判时期矿区工人的后裔,再加上莎朗姑姑和咒术女子高校的未知衝突。 所有的事件背后,似乎都有著......女巫们的影子。 “不妨从本地歷史入手。”e·e故作淡然的清了清嗓子,“既然知道传说的源头,一切就有跡可循。我无聊的时候就爱研究这些....你可以隨时问我啊。” 梅莲妮斯的眼神沸腾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直球么? “哦对了。”回过神的泽维尔擦了擦嘴,“蕾切尔和麦茜玩的通灵游戏,好像就来自乌玛女子高校。”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和我说!消息准確么?” 女王陛下龙顏大怒,大名鼎鼎的咒术女子高校也只有泽维尔这个纯麻瓜不当回事。 “绝对准確,三年级的麦考利和那边的女学生关係都好到能躲在车里亲小嘴了呢。”泽维尔偷笑,被公主殿下一脚踩到不吱声。 “那尸体发现的地点呢?” l看向e·e,准备从最近的两位受害者入手。 “哈哈,你刚好....问到我不清楚的事情。”e·e只能尷尬地吐了吐舌头。 关於地点,她委实不打算透露,否则今晚和格雷少爷在瓦尔德老宅不期而遇岂不是相当尷尬? “没关係,非常感谢。”不喜欢戳穿別人的格雷少爷只能假装没看见那副心虚的表情。 “e·e,你为什么会执著於探险,难道不害怕么?” 不过梅莲妮斯的突然发问却给e·e难住了。 事实上,在小镇没什么朋友的她野惯了,完全没考虑过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 这时,l风轻云淡地拿出手机:“莎朗姑姑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可是我还想再聊会天誒。”梅莲妮斯立刻露出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虽然表演痕跡很重。 “那就当没看见吧,责任我来承担。” 大家长不动声色的替e某人消弭了一道难题,主动展开全新话题,聊起了当地的人文趣事。 基础情报已经掌握,也找到了马库斯的学生,过多的提问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个多小时后,小团体暂时解散,擅作主张的梅莲妮斯拉了个四人的telegram群组,约好下次一起去庄园后面的橡树林野餐。 隨后,大家相互告別,江湖再见,完成保姆任务的l终於带著公主殿下悠悠返回城堡。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哦。” 黑斑羚驶入郊外,梅莲妮斯像只小猫一样,迫不及待地戳了戳哥哥的肩膀:“说说看,为什么对e·e的兴趣这么大?不准敷衍我!” “真对雷德里恩先生的兴趣更大你又不开心了。” 梅莲妮斯小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准备去处理镇上的『问题』了?” “算是吧,別告诉莎朗姑姑。”l不打算对妹妹撒谎,平静地说,“但你也不要牵扯其中。” “哎呀,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但是e·e很感兴趣。” 天真的公主殿下疯狂暗示,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新朋友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和她一起玩么!” 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的梅莲妮斯眨巴著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我可不打算干涉你的私生活,就像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会给雷德里恩先生做小饼乾一样。” 炸毛的梅莲妮斯气呼呼的缩在后排,彻底不说话了。 l哑然失笑,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瘪嘴的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总的来说今天收穫不错,和他预定的计划没有过多偏差,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直觉告诉他,某位按耐不住的女巫,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 第16章 阴宅瓦尔德 深夜,阿尔特利亚废弃区,瓦尔德老宅。 暴雨倾盆,水洼溅起浑浊的泥水,一道身影越过外围的黄色警戒线,朝著这栋古典的破败建筑走来。 e·e从手套取出一枚铁丝,探入锁孔,铁丝滑入的瞬间,雨水顺著手套的褶皱灌进袖口,刺骨的寒意让她想起当年进行特训时马库斯泼在伤口上的盐水。 不过得益於对方的谆谆教导,她十岁前就掌握了溜门撬锁的基本技能,论混跡街头的本领,其实绝不输给经验丰富的帮派分子。 半晌,锁芯顺利弹开,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迈入案发现场。 根据她临时搜集的资料得知,十年前,这片街区曾发生过一场天然气管道泄露引发的火灾。 七名在瓦尔德老宅宿醉的年轻人於睡梦中集体窒息,说不清是自杀还是意外。 但由於火灾造成的地下结构受损难以修復,所以这一小块居住区彻底废弃,成为了孩子们的冒险圣地。 她躡手躡脚的关上门,驱散被气流捲起的灰尘,向著二楼走去。 时隔多年,老宅的墙壁上依旧遍布漆黑的熏痕,褪色的印第安羽冠悬掛在焦黑墙面上,灰黄如风乾的指骨。 e·e拉下雨衣兜帽,从枪套取出西格绍尔,迅速扭紧消音器。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怨灵,她专门配备了製造工艺繁复的圣盐弹头。 这种在各个神话中代表著纯洁和神圣的物质,其作用之一便是中断怨灵的虚化和行动。 无声前进的少女踩在木质结构的楼梯,体內咒力迴路在一瞬间开启了汹涌的流动。 理论上来说,每一缕游离的咒力都能在巫师的感知中形成复杂的线条轨跡,可此刻的瓦尔德老宅却乾净得像被舔舐过的餐盘。 这意味著——有人曾特地处理过现场。 瓢泼大雨掩盖了水珠落在地板的声音,e·e將配枪搭在握著手电的左手,陆续推开身侧的门,最后停在拓满足跡的书房。 “赤足,纹线明显,从尺寸上看应该是十八岁以下的女性。” 她蹲在一对血脚印边,伸手碾了碾乾涸的血跡。 左脚印更深,带著明显的拖痕,说明出现在这里的人行动不便,右腿受伤。 那么根据万斯的说法反推,这是属於麦茜的脚印。 e·e沿著足跡看向一面镜子,那里是脚印最先,或者说凭空出现的地方。 她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捻起一粒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细微的血腥味夹杂著某种植物的香气,不过却不属於周边任何已知的植物。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颇有种腐烂鳶尾浸泡在福马林中的刺鼻甜腻。 “嘖....果然,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线索戛然中断,无奈嘆气的少女再次顺著脚印走到尽头,观察起现场的痕跡固定线。 儘管没有挣扎的跡象,但光是从那一圈围绕尸体画出的白色轮廓就可以想像到麦茜的死状有多么扭曲。 四肢骨尽数断裂,呈现出一种不符合人体角度的弯曲,被折成反曲的膝盖甚至让她看起来就像条被虐杀的野狗。 不过——现场是不是乾净的有些过头了? e·e忽然愣住了。 这种惨烈程度的外伤完全不亚於一场车祸,碎裂的骨茬应该会撕裂皮肤造成严重的大出血才对。 她立刻將手电对准地面,良久,终於在固定线旁找到了几滴不起眼的血跡。 “边缘光滑,无喷溅状,从型態上看.....呈典型的自由落体状態,这代表血液的来源主体当时正处在一种静止状態。” 可面对未知存在的追杀,麦茜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意识到什么的e·e旋即抬手,隔空虚握住生锈的烛台,紧接著五指收缩,尝试从內部绞碎。 一阵尖锐的嘎吱中,悬停在半空的那团金属,轰然炸裂,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错,就是这样。”她喃喃的说。 虽然以她目前的咒力操纵度做不到,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 也就是说杀死她们的或许是怨灵,但折断她们四肢的....却是一名巫师! 这恰好与泽维尔告诉自己的情报產生了关联,因为通灵游戏的源头,正是小镇唯一的巫师聚集地。 ——咒术女子高校。 时隔多月,收穫进展的e·e忍不住兴奋地握紧小拳头,可紧接著就冷静下来。 咒术女子高校背后的咒术法庭號称巫师们的最高裁决机关,任何利用咒术进行的非法行为都会遭到她们的永久追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群心狠手辣的女人取代了歷史上臭名昭著的猎巫人。 而作为其麾下教育机构的女子高校,更是对每一位入学的预备女巫施加了防止滥用能力的限制咒术,哪怕是自由的导师们,其实也处在和校长的相互监督中。 那么,这个具备高精密咒力操纵度的巫师大概率不会来自女子高校。 可一位外来的黑巫师为什么要褻瀆尸体?他和杀人的怨灵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她抬起手电打量著书房,灯光透过游离在空气中的积灰,照在一张褪色的肖像画。 哪怕经歷岁月的侵蚀,也依稀可以看出这位男士的优雅。 他独自坐在齐宾代尔样式的桃木雕椅,西装革履,上油的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就是略微凹陷的眼眶和无神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更像是饱受肺癆折磨的病人。 “致忠诚的洛根·瓦尔德,04·21·1956。” e·e绕过书桌,观察起这幅裱起悬掛的油画,发现没有署名,便拉开尘封的抽屉,试图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 很快,她就扒开杂物,摸到了抽屉的暗格,只是轻轻一按,就从弹出的木匣里找到一张捲起的泛黄便条。 “愿你今晚也能安眠入梦——r·h·s” 黑褐色的字跡顺滑柔畅,笔锋饱满,很典型的美式手写体,记录的话也颇为诗意,应该是朋友留下的祝福。 只是当手套上的水渍沁入便条后,e·e终於发现了不对劲。 充满著祝福意味的字跡晕开变成了淡红色,每一个字母仿佛都鲜活起来,化作略带腥味的液体,沁入毛糙的纸纤维。 ——居然是用鲜血写的。 不过联想到这座阴宅的累计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二十名,她也就释然了。 隨手写下的诅咒?不错,那很有生活了。 下一秒,e·e运转迴路,冰冷的咒力顺著神经突触在皮下游走扩散,就像是无形的触手,开始蔓延在整座书房。 直觉告诉她,瓦尔德老宅或许与正在发生的杀人事件有著极其隱秘的关联。 一个所有人都讳莫若深的地方,却正好成为了案发现场,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良久,一股冰冷的气息顺著她的感知传入脑海。 那是负面情绪的味道,哪怕隔著悠久岁月也依然带著苦涩、愤恨的触感,就像是浇满芥末的腐肉。 e·e走到角落的书柜,轻而易举地移开这笨重的装饰物,开始在脱皮的墙面摸索。 相较於感知期而言,晋升至第一阶位·连接的她对於咒力的感知度和储存量都大幅度提升,可在操纵度上才刚好入门,只能大致定位某些沾染负面情绪的物体。 她敲了敲一块墙面,传来沉闷的回音,隨后五指併拢,包裹著咒力的手刃直接贯穿石板,从细碎残渣中掏出一个颇具年代感的档案袋。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 e·e抹掉封面的石灰,露出坚硬古板的印刷字体。 她听泽维尔说过这个地方,阿克兰山脉中的废弃建筑,六十年代初因未知原因关闭,可半个多世纪过去,这份档案却依旧附著明显的负面情绪,想来背后的腥风血雨不可谓少。 老宅外,雨势开始变得微弱,流淌在街头的积水在一瞬间的静止后,沿著逐渐龟裂的路面渗入地下。 e·e靠在书桌,全然没注意到油画顏料在潮湿中微微膨胀,洛根·瓦尔德原本交叠的双手居然变成了祈祷手势。 “恋童癖、食人者、连环杀手......呃咦,怎么还有迷恋男性脚踝的患者?国足铁粉么?” 档案记录的內容倒没有那么惊世骇俗,无非是一些州监狱转移来的精神病罪犯和神经疾病患者的个人资料。 e·e耐心翻看每一份资料,琳琅满目的犯罪履歷和一水的黑白照片,精彩的都能拍成系列电影,但相关的治疗手段和药物配给却被全部涂黑。 就在她怀疑自己的调查方向是不是出错时,忽然注意到某份档案最下方的护工签名。 ——zitkara·charakippa。 e·e的心臟似乎停跳一拍,无形之中,散乱的线索好像串联了起来。 作为怨灵传说最早的来源,齐特卡拉·查拉基帕曾在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工作,而精神病院的患者档案却被隱藏在上世纪发生过集体自杀的瓦尔德老宅。 这么说来,小镇上的恐怖故事,其实都和这个几乎不被提起的废弃设施有关。 难道这才是格温妮丝真正的起源? 她再次查看档案,一字不落,却没有发现与之相关的记载,只能郑重地將这份资料收入雨衣內袋。 所谓传说,无非是口口相传的故事。 但人为参与的信息传播,往往会產生信息上的失真,所以她不会盲目將万斯口述的传闻当做真相。 而从现实角度分析,无论是格温妮丝的传说,特伦韦尔精神病院还是瓦尔德家族的往事,都已经和镇上的命案產生了关联。 那么接下来,只用顺著这条线索查下去就好了。 啪嗒啪嗒的声音迴荡在空旷的书房,冰冷的水滴沿著衣角落在地面,沁入木板。 靠在书桌思考的e·e,眼角忽然一颤。 暴雨....什么时候停下了? 第17章 怨灵 同一时间,空气中毫无徵兆地瀰漫起充盈的游离咒力,浓度之高仿佛有数百人在极度强烈的怨恨中死去。 某种庞大、古老的东西隱藏其中,潮水般席捲了瓦尔德老宅。 强烈的负面情绪猝不及防的涌入脑內,险些压垮了e·e的理智。 短暂的眩晕间,她似乎看见凝固的雨滴悬浮成无数稜镜,折射出不同年代的诡异场景。 一切的一切都像部慢放的电影,而e·e置身其中,看见带著巴洛克面纱的女人行走在无垠的荒野,背影玻璃般破碎,露出昏暗的病房。 而病房中穿著拘束衣的男人只是呆滯的笑著,笑声变成实质的黑色线条,又勾勒出大火纷飞的废墟。 在那扑面而来的刺眼热浪中,e·e隔著燃烧的火墙,隱约看见背影瘦弱的女孩跪倒在地,握紧了一只焦黑的手,嚎啕大哭。 哭声仿佛贯穿时光,无数模糊而真实的场景隨著窸窸窣窣的耳语,具象成翻滚的黑色巨浪,彻底遮蔽了她的视线。 画框中的洛根·瓦尔德也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开始用沾满顏料的手指凌空作画。 下一秒,悬停的雨滴集体倒流,在天板上匯聚成猩红的未知咒文,一闪而逝。 终於从恍惚中恢復意识的e·e察觉到自己正在遭受认知污染,只能强行中断对环境的扩散感知,咬破舌尖踹开了门。 “妈的.....这一下子给我干到哪里来了?” e·e呆住了,伸手捻住一粒落下的灰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视线之中,迅速脱落的墙皮在燃烧中化为纷纷扬扬的灰烬。 沾染血污的铁丝网在缓慢的延伸中覆盖住整座老宅,枯萎的植物与细小的肉块纠缠其上,就像吸收甲醛的凝胶,顏色逐渐腐化。 结界咒术么?可为什么感知不到丁点咒术释放后產生的流动? 脚步一僵的e·e心中骇然,她甚至没察觉到这栋老宅里有第二个巫师的存在。 高悬头顶的廊灯忽然闪烁起来,电流高速涌动在灯丝中,发出嘶嘶的鸣响。 走廊尽头,一团凝聚的腐朽咒力正在e·e的感知中,愈发清晰——怨灵的味道。 “滚出来!” 她吐出一口浓血,索性扔掉手电,拔出匕首,躬身摆出罗马格斗术中的近战姿势。 狭小的空间,开始迴荡起一串尖锐且刺耳的咯咯声,由远至近,仿佛有人正使劲从喉管里咳出鱼刺。 就在e·e皱眉时,拐角忽然伸出一条惨白的大腿。 紧接著,一颗头颅缓慢探出,与大腿保持著诡异的平行。 而那垂落的淡金色长髮下,一张晃荡著脱臼下巴的脸,五官扭曲,只有一双泛白的瞳孔,始终注视著少女。 e·e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良久的沉默中,她没有率先动手,反而尷尬地挠了挠鼻子。 “好吧,蕾切尔....我还是更喜欢你生前桀驁不驯的样子。” 怨灵依旧发出咯咯的怪声,只是脑袋却砰然坠地。 然后拖著反曲断裂的四肢,从拐角跌跌撞撞地挤了出来,就像一滩烂泥,一步一步地朝著少女爬来。 ——嘭嗤! 廊灯破碎了,而后是急速涌动的风声与弹头出膛的火光。 黑暗中,e·e只看见一滩模糊的身影怪叫著避开子弹,朝她扑了过来。 她闭上眼,感受著来自怨灵的气息,被咒力包裹的匕首反握著挥向前方。 剎那间,匕首触碰到实物的触感便消失了,那是怨灵在瞬间完成了虚化,就连刺耳的咯咯声都消失了。 它现在可以说无处不在,静待著凝聚出击的时机。 不过没关係—— 瀰漫的杀机下,少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著前方高速移动,只是在接近楼梯的剎那悍然起跳,飞鸟般朝后翻跃,完美避开了凝聚成型的手臂。 0.4秒,完成暗適应的e·e睁开眼,在半空中对准那道扭曲身影,扣动扳机。 0.6秒,圣盐弹头击中蕾切尔,二次虚化被强行中断。 下一秒,轻盈落地的e·e迅速突进,侧滑绕至怨灵身后,黑髮飘动间,橙黄的弹壳接连从枪膛弹出。 ———只要比它更快就好了。 “你这逆子,看来是又欠调教了。” 刀刃贯穿颈椎,將四肢中弹的蕾切尔顺势钉入地板,熟练的仿佛演练了上万次。 中断扩散的感知不代表e·e成为了瞎子,常態下,三米之內的任何咒力流势都能在她心中构成一张复杂的波段图。 只能说这种不懂得隱藏自身的低等怨灵,对她而言简直是手到擒来。 偷袭?不存在的,鼻子里的假体都给它打掉咯! 圣盐的持续灼烧让那恐怖的咯声愈发尖锐,蕾切尔像只被踩瘪的蜘蛛,张牙舞爪,却毫无抵抗能力。 e·e收起武器,匯聚在左手的咒力於皮肤之下交织出神圣的漆黑线条。 这是血源赐下的脉络,也是承载创造与湮灭的新生——血源途径·咒术。 少女伸手按在怨灵冰冷的头顶,眼球像是被墨水浸染的白纸,漆黑深邃,只有瞳孔亮起银蓝色的光。 紧接著,仿佛蜡遇见火,蕾切尔的身体开始在肉眼可见的溃散中化作一缕缕蒸腾黑雾。 这便是e·e生来所继承的第一份完整咒术·无妄圣约。將一切依託於途径存在的要素,分解为最原始的状態。 儘管马库斯曾叮嘱她决不能在人前使用这份力量,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速战速决。 面对逐步溶解的躯体,e·e始终保持著这个动作,岿然不动,倒像是位圣洁的修女,可蕾切尔却在挣扎中强行抬手,居然捏碎了自己的心臟。 “我去....你这铁骨錚錚的样子,倒显得我这私闯民宅的小贼有点不知好歹了。” e·e震惊到说出母语,作为纯粹的咒力生物,怨灵什么时候出现这种人性化的行为了? 不过谨慎之下,她还是果断提升输出,將残躯彻底分解为游离的咒力。 毕竟老马说过,趁人病要他命,毁尸必须得灭跡。 片刻,银蓝色的光骤然熄灭,浓郁的黑色气息消散在纷纷扬扬的灰烬里。 可结束祓除的e·e却没有放鬆警惕,顶著庞大的负面情绪开启小规模的感知扩散。 任何咒术的驱动都需要迴路提供咒力,无论什么阶位的巫师都不可能在维持结界的同时隱藏自身流势。 但很快,一无所获的e·e皱起了眉头,心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咒术不是奇蹟,不存在无缘的诞生。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结界.....其实是活的,正通过大量吸食空气中的游离咒力维持运转,再加上凭空出现的怨灵,这一切就好比你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无人轿车里,而几分钟后,身边忽然多出一个鲜艷的纸人偶。 不得不说,e·e现在有种在殯仪馆门口捡到一颗喜的惊悚感。 但最惊悚的是——这辆车的油箱明明是空的。 不过既然取得了重要情报,那现在是时候撤离了。 溜了溜了。 她再次驱动无妄圣约,尝试从內部將结界分解出一个缺口,却注意到缓慢溶解的边界仿佛腐烂的生物伤口,竟飘起了丝状的肉絮。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结界! e·e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全然没注意到流动的空气中,偽装成游离咒力的腐朽气息正缓慢接近。 无声无息间,一道枯瘦的轮廓悄然凝聚,浮现在她的身后。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敏锐捕捉到细微流势的少女猛然回身,却还是晚了一步,迎面撞上一柄匕首。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旋即被一只乾枯的手扼住喉咙。 死而復生的蕾切尔晃动著脱臼的下巴,紧紧贴在她的身后,发出咯咯的怪声。 离奇的是,它不仅没有遵循本能尝试攫取生命力,反而轻轻拧转手中的青铜匕首,就好像故意折磨著对方。 剧烈的灼烧感让e·e险些窒息,她呛出鲜血,调动仅存的咒力,左手直刺它的心臟。 可蕾切尔这一次却展现出惊人的反应力,鬆手跃起,像条蛇一般滑行在墙壁,就那么倒垂著欣赏濒死的猎物,不再接近。 “很好….是你贏了....” e·e跪倒在地,鲜血沿著泛红的伤口流淌冒出淡淡的白气,像是被高温灼烧,黏在了铜绿色的刀身。 青铜,女巫的弱点之一。 对於她这种一阶的下位女巫而言,几乎可以算作剧毒。隨著体內的血液循环,那种仿佛被施加静態高温的灼烧感將蔓延全身,彻底断绝她的行动能力。 完美的偷袭,狡猾的就像个人类。 “以为我会害怕么....白痴。” 无声的对峙中,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比出中指,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美得惊心动魄。 高悬在墙壁的蕾切尔晃了晃脑袋,加速朝她扑了过来。 乾枯的手臂呼啸著穿破空气,风声涌动间,女孩突然表情凶狠,就像濒死的猫也会对庞然大物亮出爪子。 可不等她拉掉圣盐手雷的安全栓,一只手却从身后伸出,握住了苍白坚硬的手臂,简单的就像抓住一枚石子,代表著死亡的重击在和女孩仅差二十公分时被强行截停。 紧接著,走廊迴响起尖锐的嗡鸣。 剧烈衝撞后掀起的气流將染血的铁丝震的簌簌作响,只有那摆动的黑色衣角,仿佛竖起的战旗,与女孩散开的长髮融为一体。 这一刻,e·e身后,亮起了璀璨的黄金瞳。 第18章 明王祓恶 四周的阴影忽然沸腾了。 数十道窜出的荆棘锁链交织在狭小的空间,就像一张锋利的网,蛇一样扑向蕾切尔。 苍白的怨灵歪了歪头,虚化在密集的黑色铁刺中。 “银血溶剂可以减缓你的症状,不要调动咒力修復伤口。” 半跪在身后的l扶住脱力的e·e,从內袋取出注射管按在她的上臂三角肌,银色的溶剂通过高压快速注入肌肉。 脱去那件聚酯纤维雨衣后,她只穿著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失温导致的心率骤升让青铜的力量隨著她的血液高速扩散,带来了近乎窒息的痛苦,就像被绑在火刑柱上炙烤。 可她依旧固执地拔出西格绍尔,死不鬆手,仿佛这样就不算认输。 真是个要强的女孩啊,l如是想著,却被e·e拉住了手。 “我刚才...杀了它...復活...它太像人类了。”她艰难地送出情报,每次张嘴都有一口血溢出。 “好,接下来交给我。” l將风衣盖在女孩身上,轻声说。 锁链溃散成一片黑色尘埃,露出的孤峭身影握住从阴影弹出的古刀,推出半寸。 几分钟前,驾车尾隨e·e等候在外的他注意到瓦尔德老宅產生了奇怪的波动,毫无流势却凭空出现大量咒力,於是立刻冲了进来,紧接著就被拖进这诡异的结界,彻底与外部隔绝。 儘管身为一名链金术士,但l其实能看见那些不祥的流畅线条,或者说咒力,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 畅通无阻的走廊尽头,惨白的身影匯聚成型,蕾切尔终於停下刺耳的咯声,枯萎的金髮缕缕脱落,看起来倒像是晚期的癌症病人。 这是怨灵进化的特徵之一,逐渐褪去死前的模样,朝著纯粹的异类转变。 l注视著前方的猎物,冷厉如石雕,任凭它在诡异的扭曲与爬行中逐渐站起。 一截灰色的指甲刺破指尖,完成蜕变的怨灵掰正晃动的下頜,在骨骼噼啪的爆响中,朝他露出咧到嘴角的夸张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刻,抵在刀鐔的拇指骤然用力,电光火石间,诛赐丸笔直的朝著前方射出,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 l瞬间消失在原地,身形再次出现时,已反握住高速的诛赐丸,顺势旋刀正握,挥出日本刀术中的袈裟斩。 暴跳的火,照亮了他与怨灵的脸。 在这几乎等同於闪烁的速度下,蕾切尔双手交叉,死死卡住刀刃,举手投足间竟有著势均力敌的味道。 一击未中,l果断蓄力下压,试图斩断它的手腕,可对方却在剎那的虚化中凝聚在他的背后。 感受著阴冷潮湿的气流,l返身挥刀,刀刃与枯萎的手在不间断的位移与碰撞中逐渐响起金属的鸣震。 “你到底是谁?” 锋刃与利指又一次相格,火灿烂,l直视著泛白的瞳孔,忽然说。 这並不是他对於未知的妄想,而是判断。 因为从短暂的交手中,他明显察觉到怨灵正在使用某种他未曾了解的格斗术,或者说刀术。 隱约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在和一位训练有素的刺客对决。 回答他的只有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 蕾切尔咧嘴微笑,涌动在皮肤下的黑色脉络凸起,就像蛆虫蠕动。 l不再说话,双手握紧刀柄,在刀刃的推压中骤然躬身,沿著对方一瞬的前倾,横刀直切。 ——法华正严流·明王净心。 吐纳中止,接受过正统刀术训练的l,顷刻间进入绝对的心流状態,回身迎击。 一刀接著一刀,没有闪躲,只是一味地进攻,层层叠叠的火星,在狭窄的走廊甚至拉出一道灿烂的轨跡。 这是源自鎌仓时代的古流刀术,由日莲宗的一位禪师创立,拋弃了所谓的禪意与攻式,一息挥刀,恶鬼不诛明王不退。 空气开始布满尖锐的蜂鸣,那是诛赐丸在无止境的挥舞下急震,l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巨鹰扑击,纯粹的杀意几乎压垮对方的防御。 蕾切尔从最开始的势均力敌逐渐无力招架,畸形的身躯遍布刀痕,冒出缕缕黑气。 另一边,虚弱的e·e盯著高速移动的两道身影,有些吃惊。 l的近战能力超出了她的想像,要在短时间內完成这种程度的压制,不仅需要极强的反应能力,还需要对敌人的行动有著精准的预判。 即使是密党麾下的处刑官也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因为这不是依靠天赋就能达到的水平,更需要时间与技艺的沉淀。 这个与她年岁相仿的格雷究竟处决过多少敌人? 沉浸在猎杀中的l心无旁騖,一双璀璨的黄金瞳始终紧盯惨白的身影,流水般顺畅的刀速挥舞至极限。 紧接著,终於捕捉到破绽的他悍然停步,脚下窜出两道锁链猛然刺向蕾切尔。 泛白的瞳孔出现短暂偏移,注意到l的偷袭,蕾切尔却没有做出反应。 它居然意识到了这只是佯攻,l的链金术式根本无法在挥刀的同时精准锁定它。 ——但很可惜,一瞬的迟疑,足够了。 湛青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摆好架势的l赫然出刀,诛赐丸沿著蕾切尔的脖颈斜切,斩裂脊椎,顺著胸骨剖开心臟。 从某些方面来说,l是个很少依赖於链金术式进行战斗的猎人,强悍的体魄和精湛的杀人技巧足以让他应对绝大多数的同阶敌人。 他盯著心臟处一缕隱去的墨绿线条,捻转刀柄,刀刃横切,直接將它的身躯一分为二。 融化为腐朽咒力的尸块冒出缕缕蒸腾的黑气,完成祓除的l顺著蕾切尔滑落的上半身,挥刀斩下头颅,迅速退至e·e身边。 “还撑得住么?”他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仿佛倾泻出积蓄在体內的杀意。 “不要大意....那傢伙已经死而復生过一次了。”e·e苍白的像张纸片,青铜附带的某种因果伤害正缓慢侵蚀著她的身体。 “好,请再坚持一会。” l看向e·e腹部,隱约的黑色线条正沿著溃烂的伤口扩散,他必须得在十分钟內带她离开。 破碎的廊灯再次闪烁,虬结缠绕的铁丝网隨之开始蠕动,悬掛在四周的肉块与植物在萎缩中交融,然后膨胀破裂,像孢子一样喷吐出熟悉的腐朽咒力。 恐怖的轮廓再次缓慢凝聚,如影隨形。 “是消耗战....情报在雨衣里....很重要。” e·e清楚地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心里反而有些平静。死在路上並不算很差的结局,至少不用和什么人告別,也不用听著谁为她哭泣,就这么闭上眼,万事皆休。 “我有办法....让你离开....別管我了。” 女孩现在的模样著实可怜,淡淡的白气混著鲜血从捂在伤口的手掌溢出,倒像只被遗弃在森林深处的小动物。 可她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脆弱,只是强撑著伸手按在墙面,顶著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强行榨乾仅存的咒力,试图驱动无妄圣约从结界內部撕开一个裂口。 她不喜欢成为別人的累赘,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而且她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无能害死老师的儿子。 感知到结界出现微乎其微的鬆动,l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迟疑,旋即便拦下对方几乎等同於送死的行为。 “我们还有机会。” l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略带严肃的中断咒术驱动。 他知道e·e有点害怕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心理素质还是比不上职业猎人。 “別傻了,一定要带著累赘逃命么?” e·e也不知道这个古板的英国人在犟什么,可她已经有点困了。 “总得有人活著.....带著情报活下去。”她喃喃地说,五臟六腑疼的像是被高温汽化。 听到这句话,l明显顿了一下。 在遥远的约旦古城,那些人也曾说过相同的话。 “別想那么多。”他低声说,戒备的同时迅速检查e·e的伤口。 刚才调动咒力的行为撕裂了伤口,如果不是女巫特殊体质的加持,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女孩又咳出一口血,像只濒死的猫,蜷缩在墙角,无力阻止l给她注射银血溶剂。 “梅莲妮斯还等著下次和你聚餐,你答应过她的。” 明明不希望对方放弃,可l却说著別的藉口。 e·e哭笑不得,只能虚弱地点点头,心说这小英国佬真犟,怕不是火化后嘴还在。 “別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简单完成伤口止血的l转身迎敌,朝著完成凝聚的怨灵走去。 它似乎在又一次重生中得到了进化,头颅皮肤开裂,露出大小不一的泛白眼球,修长的四肢更是趋向於某种直立行走的野兽。 如果在消失的一分钟內,它没有进行大量的生命力攫取,那这种反规律进化只能是咒力投餵的结果。 冷峻的年轻人轻轻挥刀,瞳孔明亮的像是燃烧起来,漫天的灰烬在锋刃下一分为二,贴著他的身侧落下。 无声的对视中,他与怨灵同时消失在原地。 第19章 人偶戏幕(1) 紧接著,无尽的廝杀,蕾切尔的攻击欲望达到巔峰,对比一分钟前的步步为营更加野蛮、原始。 l沉默著计算时间,只攻不防,放肆地倾泻杀意。 火星稠密如织,流水般的刀速拨开了纷纷扬扬的灰烬,穿梭在其中的两道身影倒像是一幅铺开的浮世绘,持刀的武士与磨牙吮血的恶鬼跃然纸上,本相狰狞。 第五十三秒,刀锋与钢铁般坚硬的长指相撞,彻底脱离人型的怨灵发出高亢的嘶吼,数十枚爆突的眼球整齐看向远处的女孩。 意识到对方即將改变策略的l全身骨骼噼啪作响,调整至最佳状態,飞鸟般的刀光一瞬千击,高频的急震甚至將刀刃烧的滚烫。 蕾切尔毫无意外地被切割成碎片,可被骨质层覆盖的灰色心臟却弹飞赤红的刀刃,窜出崩溃的躯体。 l面无表情,顺势將被弹飞的诛赐丸绕至后背鬆开,快速换刀至左手,反手急刺,直接在半空贯入覆盖物的缝隙。 这是源自中国的背手刀,速度极快却不讲究力量。 他稳稳挑住怨灵最后的残躯,盯著缠绕在心臟上的一根墨绿线条,忽然抽刀急退。 下一秒,失去支撑的心臟在坠落过程中轰然炸裂,喷射出密集的灰白肉须。 它们在高速扩散中沿途聚合散开的肉块,粘黏融合成两道身影,竟然分別盯上了l和e·e。 显而易见的陷阱,但也显而易见的有用。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察觉到背后风声流动的l准备硬吃一击先救下e·e,可紧接著就听见沉重的枪声。 同样看穿对方意图的e·e虚弱地抬手,用最后一枚盐弹击中了他背后的分身。 隔著溃散的黑雾,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女孩苍白的面容。 “別逞强啦....快走吧。” e·e笑笑,配枪从手中滑落,彻底失去力气。 跃至她身前的蕾切尔,张开了延伸至下頜边缘的嘴,这种蛇一样的骨骼结构,足够在咬合间绞碎这个女孩的颅骨。 一瞬间,黄金瞳燃烧到极致,那是链金术士情绪起伏时才会出现的特徵。 l脚下的阴影像熔岩般沸腾,他回身踢向弹出的一柄影刀,及时將那具分身钉死在e·e身前,隨后窜出的锁链更是毫不犹豫地將其肢解。 黑暗中,有人似是在轻笑。 堆积在地板的灰烬忽然被气流搅散,诡异的身影瞬息位移,仿佛凭空出现在l身后。 它的速度太快了,本体的刻意隱藏只为这一刻绝杀。 光滑可鑑的蛇尾缠绕住l的腰身,顺著脊柱將他连带著那柄锋利的古刀绑了起来。 e·e这下是真的急到吐血,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做傻事,相信我。” 儘管语气平稳,但远超於成年水蚺的缠绕力已经让l的身体发出轻微炸响,肱骨出现裂痕,可他的眉角只跳动了一瞬,甚至没有让e·e察觉。 e·e抿著嘴,捏著那枚手雷还是没有听话,一旦事情陷入不可控的局面,她绝不允许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真是....感人啊,终於....抓....住你了。” 出乎意料的,褪去人形的怨灵竟然开口说话,声音嘶哑,仿佛寄宿著一具古老的灵魂。 “没想到怨灵还会说话呢,为什么要在镇上製造杀人事件?”l像只落入陷阱的猎物,被高高托起,但渗人的金色眼瞳却古井无波。 事到如今,敌人的踪跡终於显露,但这种近乎附身怨灵的咒术,哪怕在他的认知中也过於匪夷所思。 “令人钦佩的.....胆量。” 似人似蛇的怨灵吐出腐臭的气息,柔软的身体在l面前摇摆,像是跃起的蛇类:“不过那得看.....你说的是哪一件了。” “原来你只是其中一个执行者。”l凝视著对方,微微皱眉,“还是说——” “屈从於本能的杀戮.....毫无意义。”怨灵不置可否,低声笑了起来,“你比上一个闯入者更加有趣.....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同样毫无意义。” l陷入沉默,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口中的闯入者应该就是塞拉芬。 但能够避开密党长达半年的追踪,本身就意味著敌人拥有完整的对抗策略,这绝非是一人能够独自完成的行动。 这样的组织对於情报的重视度必定极高,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想要致e·e於死地。 可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却没有感知到怨灵的杀意。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e·e发现的情报是敌人设下的诱饵——或者说,专门留给自己的诱饵。 难道他们猜到了自己会出现在瓦尔德老宅? “閒聊结束.....你.....很在意那个女孩么?” 细长的尖齿从“蕾切尔”裸露的牙床一根根凸出,它贴在l的面部,爆突的眼球不断转动,似乎想从这个大男孩身上嗅出恐惧。 “最后一个问题,听过伯雷亚斯这个名字么?” l忽视了这种低级的心理战术,他现在还有七分钟的预留时间。 怨灵骤然抬手扣在他的喉管,仿佛被人窥探到了心底深藏的秘密,狰狞暴怒:“伯雷亚斯之盒....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圣物的存在?” 微微收紧的骨指撕开皮肤,流出温热的血,但l却宛若雕塑,脸上无喜无悲。 很好,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必须找出他们的理由。 看来马库斯的隱语並非故弄玄虚,阿尔特利亚居然真的和『伯雷亚斯』產生了未知的联繫。 这件事对他太重要了,哪怕拥有永恆的时间,他也不愿意追逐一个虚无的幻影。 “真是噁心.....你们....这些侵略者....眼中也会.....有悲伤么?” 怨灵发出凶戾的低吼,涌动的恨意仿佛从牙缝里渗出:“告诉我,你的遗言.....这將是我最后的仁慈。” “遗言?”l漠然注视著面前的怨灵,淡淡地说,“你什么时候產生了抓住我的错觉。” 怨灵狰狞的五官隨之凝固。 “是我,抓住了你。” 这一刻,静电击穿空气,细丝状的红色电光粘黏在怨灵全身。 l骤然握紧刀柄,枝形的闪电从刀身涌射,仿佛窜出的火苗,点燃了它体內那根墨绿色的丝线。 黑巫师与“蕾切尔”之间的媒介绷断了,回归原始本能的怨灵陷入短暂混乱,长尾鬆动。 隨后,深红的涟漪照亮了整条走廊,自始至终把控著时间节奏的l顺势抡动古刀,猛地旋转,如同在风暴中起舞。 狂乱的电流照亮了他辉煌的真容,连瞳孔都仿佛燃烧著黄金的火焰,古刀与深红残影所到之处,血肉骨骼彻底化作齏粉。 对於l来说,这无非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审讯。 任何咒术都有弱点,他早就注意到那根墨绿的咒力线条才是维持怨灵復生和进化的关键。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內获取信息。 ——然后杀掉对方。 电光与黄金瞳同时熄灭,稳住身形的l挥刀拨开周身瀰漫的黑色浓雾,纳刀入鞘。 此时距离他预估的撤离时间,还有六分三十七秒。 e·e悬著的心放下了,被赶来的黑色身影轻轻架起。 “下次別那么乱来。”l淡淡地说,脸部碳化的伤口隨之缓慢癒合,痂壳脱落。 重伤的e·e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靠在他的肩头,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终於鬆了口气。 “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么?” 覆盖在走廊的铁丝网並未隨著怨灵的本体湮灭消失,反而在忽然响起的啼哭中生长出化脓的血肉,缓慢地渗出黄绿色的液体。 “虚张声势毫无意义,你重新驱使一只怨灵需要多久?七秒?八秒?”l抱起女孩,语气平静,“但接下来我干掉它连一秒也不用。” “可这个女孩却没有太多时间,不是么?”杂糅在一起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空洞且冰冷,“我.....至少可以留下你们中的一个。” “不,你只有两个选择。放我们离开,或者继续。”l冷冷的说,“如果选择后者,那么你今天必须为她陪葬。” “主动捨弃自己的同伴么.....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幼稚的诈唬?”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想法。”l异常镇定的做出威胁,五指併拢对准e·e的枕骨,“十秒。” 短暂的沉默后,声音再次响起:“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而我....也未必杀不了你。” “试试看吧,反正你只有一次失误的机会。”l修长的手指已经抵在女孩后脑,“四秒。” 话音刚落,飘散的灰烬忽然流动起来,仿佛时光倒流般贴合在墙面,流淌的黄绿色液体与虬结的血肉脓疮如蒸发的积水,缓慢褪去。 l又听到了雨声,仿佛水库闸门开卸,暴雨如注雷声隆隆,冰冷的水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上。 他抱紧尚存一丝清醒的e·e,迅速离开,黑斑羚咆哮著没入浓浓的夜色。 第20章 人偶戏幕(2) 寂静的走廊,亮著昏黄的光,披著黑袍的少女推著生锈的病床,推开了病房区的大门。 地板上,横流的鲜血早已凝固成胶,拓满了凌乱不堪的脚印和交错的拖痕。 隨著车轮的碾压,岗岩变成布满血管纹理的肌肉组织,露出了翻卷后整齐排列的牙齿。 “你喜欢宠物么?” 少女的两侧,成排对称的厚重铁门尽数被铁蒺藜封死,但隨著脚步的出现,却有一对对泛白眼球出现在狭小的窥视孔。 听见铁门內开始传来似人般的细碎低语,她纤细的手指顺著发霉的拘束衣,解开了病人的束缚。 那是个浑身布满刀伤的女孩。 骨骼扭曲,內臟被搅的稀碎,狭长的嘴裂延伸至耳根,被黑色钢丝严密地缝合,看起来就像个夸张的微笑。 “啊——我也很喜欢食腐的野狗呢。” 她露出愉悦的微笑,粗鲁地扯掉对方腹部的缝合线,从乾涸的身体里捞出一团包裹著胎膜的犬类胚胎。 脓血从被掰开的颅骨倾泻而下,灌进女孩空洞的眼眶,竟发出滋滋作响的灼烧声,仿佛那双眼睛本就是等待填满的容器。 “塔卢拉,请不要玩弄我们的人偶。” 少女身后,黑雾如同液体般涌动,缓缓攀升,弯曲成不可捉摸的形態,逐渐凝聚成一位同样披著黑袍的女人。 “沙里奥拉姐姐,今天的狩猎是否愉快?”塔卢拉晃动著近乎透明的犬类胚胎,粘稠的黑血糊在半边烧伤的脸,“要和我的新朋友打招呼么?” “又是冕下送给你的玩具么?”沙里奥拉隨手擦掉对方眼角的血渍,无奈嘆息。 “是啊,我很喜欢呢。” 塔卢拉重重点头,哼唱著走调的童谣,蹲在角落用捏碎的头颅在地板作画,隨处可见的铁丝网上,掛满了被她当做抹布的人体脂肪。 “沙里奥拉——” 一望无际的走廊尽头,大雾瀰漫,传来雌雄莫辨的縹緲声音。 “诱饵部署成功,但出现了一些预料外的情况,目標人物竟然知晓伯雷亚斯之盒的存在.....並且救下了那只闯入的老鼠。” 沙里奥拉单膝下跪,没有任何隱瞒。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避开深红祭司的注视。 “无关紧要的插曲。”縹緲的声音如是说,“第十圣礼完成在即,这位年轻的格雷会取代另一位格雷,替我们迈入下一个阶段。” “那么.....需要在解放仪式前盯住他么?” 作为第二阶位·接触的女巫,沙里奥拉已经创造出独属於自身的固有咒术,正面作战的情况下,哪怕不藉助冕下的力量,她也有自信能够处理掉对方。 “我们是躲藏在黑暗中的鬣狗,不要妄图与百战余生的雄狮正面廝杀。”良久的沉默后,深红祭司轻声说,“况且,他可能察觉到了那是我们留下的诱饵。” “您担心他会打乱我们的剧本?” “沙里奥拉,你认为l是个怎样的人?”深红祭司反问,遍布菌斑的天板隨之渗出细密的血珠。 “一个有著很强抉择力的人,面对任何问题只会关注事实的骨架,然后一一解决。”沙里奥拉沉吟著得出结论,“这种能够果断牺牲同伴的人,会成为我们復仇的最大阻碍。” “看来这场试探性的博弈,你输得非常彻底。”迷雾中,传来深红祭司的轻笑,“我一直在观察l,整场战斗中,他唯独因为那个女孩產生过细微的情绪波动,可你甚至没有发现。” 沙里奥拉一怔:“您的意思是说——” “无法掌握恶龙手段的英雄,只会被这个世界吞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他很清楚敌人会做出什么事,冷漠的偽装恰恰代表著他不愿意牺牲同伴......但那一瞬间,你对l產生了恐惧。” 仿佛为了印证这番话,走廊尽头传来某种压抑在喉咙中的嘶吼。 沙里奥拉沉默不语,垂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態。 身为教团的执行者之一,这是无法容忍的错误。 因为对形势的误判从某些方面来说,可能会对未来的行动造成沉重打击。 “这个世界上存在强大的人,却不存在完美的人。既然是人,就存在人性,存有人性的缺陷,至於对付他的底牌,反倒是次要的。记住,杀戮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深红祭司点到为止,並没有过分苛责。 “为了生存下去,我们没办法成为高尚的人,但这也正是我选中他的原因,一个心怀善意的对手往往更利於我们操纵。” “既然发现了诱饵,l又为什么会主动踏进我们设下的陷阱?”沙里奥拉低声说。 “神话故事中,被蛊惑的骑士永远不会相信自己中了圈套。这份自信或者说傲慢,往往会成为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l,也不例外。”深红祭司幽幽的说,就像风穿过枯骨的缝隙,“『游隼之女』会负责接下来对l的情报搜集与战术针对。” “您会不会高估了这个格雷?”听见这个名字,沙里奥拉微微皱眉。 “恰恰相反,他身上或许藏著更多超乎我预料的秘密。” 沙里奥拉顺从的点头,不再追问,轻声说:“那需要我处理掉那个来自中国的女巫么?” “是否可以將她留给我享用呢?亲爱的沙里奥拉。” 那是藏在灯光之外的第三个人,看不清脸,似乎还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观看你们的贴面舞后,我忽然对她產生了一点兴趣。” 听见这个声音,塔卢拉像个惊恐的孩子,抱著胚胎跌跌撞撞地躲在沙里奥拉身后。 “进来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塞拉芬·格雷先生与典狱长玩的非常开心,倒是有点捨不得放他走了。” 第三人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友善地朝塔卢拉招了招手,语气平淡的就像是上门推销的售货员:“就是不知道第一幕如期进行时....会不会同样有趣。” 话音刚落,湿热的狂风从走廊尽头衝出,若隱若现的庞大身躯翻涌在瀰漫的浓雾,仿佛深不见底的尽头正豢养著一只森然巨兽。 阴影中握住茶杯的手突然战慄。 汹涌的咒力洪流中,她看见茶汤倒映的面容正在急速褪色......不,那是她的视网膜正在失去感知色调的能力。 ——认知污染。 “这是第一次。”縹緲的声音像是千万根钢针扎入耳膜,灰黄色的地板隨之蛛网般龟裂,沥青状的黑液从缝隙中渗出,匯成蜿蜒的泥潭,“也是最后一次。” “请原谅我的失礼,尊敬的冕下。”第三人喉结微微滚动,良久,终於步入正题,“根据我的调查,莎朗·格雷已经委託佩斯酒店的赏金猎人们,开始在整个麻萨诸塞州搜集教团的信息——” “密党的教条之一,便是禁止涉足政治。”沙里奥拉安抚著低声抽泣的卡亚尼,冷声打断,“你究竟是担心教团的后续行动受到影响....还是害怕自己某些骯脏的小秘密被公之於眾?” “我们仇恨著共同的敌人,沙里奥拉,你没有必要对我抱有敌意。”第三人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悄悄看了眼浓雾尽头游弋的巨影。 “塔卢拉。”深红祭司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呼唤著那个委屈的孩子。 “我在呢。”塔卢拉怯生生地缩在沙里奥拉身后,擦了擦眼泪,“您赠予我的玩具,塔卢拉非常喜欢。” 她似乎对深红祭司並没有感到丝毫恐惧,隱藏在兜帽下的漂亮眼瞳就那么直视著前方。 “这样么?”威严的声音露出些许愉悦,接著说,“告诉我,关於那个会给我们造成麻烦的大男孩,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座非常漂亮的小镇!” 说到这个,塔卢拉又开心的笑了,兴奋地从黑袍里取出一幅柔软捲轴,拉开铺在地面。 那是用整块人皮製成的长画布,以捣碎的青苔混著鲜血为顏料,绘满了整齐排列的新英格兰风格建筑。 一道挺拔的背影跃然其上,与长街尽头的黄色瞳孔遥遥对峙。 “是布西密,距离阿尔特利亚大概两小时的车程。”沙里奥拉替她解释,“可l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预言类的咒术相当罕见,但在成长到极限前,指向性往往都过於模糊,甚至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误导。”第三人显得兴致缺缺,伸出手逗弄著被关押的怨灵,“塔卢拉小姐或许得儘快完成固有咒术的创造,而不是指望那个『错误存在』。” “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以她的天赋....本该早早就踏入接触的领域,不是么?” 沙里奥拉扭头,看向那躲在阴影中的骯脏臭虫,语气嘲讽。 “够了,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接下来,只需静候我们的英雄——踏入第一幕的故事。” 浓雾潮水般褪去,深红祭司对於俩人的针锋相对依旧置若罔闻。 “沙里奥拉,我们所从事的,是连你的祖辈都未曾完成的伟大事业,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影响到教团的宏伟蓝图。” 良久,第三人平静地说,旋即菸灰般溃散在原地,空旷的走廊只剩下了沙里奥拉与塔卢拉。 “我饿了。”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的塔卢拉牵著她的衣角,扔掉了自己的玩具,“今天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 沙里奥拉替她抚去乾涸的泪痕,柔声说。 “啊——怎么又是她?”闷闷不乐的塔卢拉嘆气,旋即低头揉搓著自己的手指。 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没,走廊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仿佛命运之轮终於与第一枚齿轮紧紧咬合。 第21章 Strange Girl 炽白的大灯撕破雨幕,黑斑羚顶著暴雨急停在处於监控外的死角。一百米外,是镇上唯一的cvs pharmacy连锁店,能够买到l现场处理需要的所有医用品。 “我马上回来。” l摸了摸e·e的额头,转身走进风雨。 清脆的黄铜门铃响起,柜檯的药剂师盯著浑身湿透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杂誌。 “你看起来很急,孩子。”他推著眼镜,下意识伸手按在柜檯下方的mpp手枪。 在这样寒冷的雨夜,一个神色匆匆的生面孔闯入商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l没有回答,只是提著购物篮径直走到药品货柜,一股脑將止血绷带、肾上腺素笔以及氯胺酮注射剂这样的“可疑物品”扔进去。 “好吧....也不知道是谁伤得这么重。” 药剂师嘟囔著没敢再说话,谨慎地打量著这个生龙活虎的傢伙。 步伐稳健,肤色健康,似乎不是癮君子。 就是那双眼,凌厉的仿佛刚从战场下来。 “在你拨打911或者拔出柜檯下面的武器前,不妨先听听我说的话。” l直接拔掉监控的插头,將购物篮扔在柜檯:“我没有处方药单,但非常需要这些东西,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达成一笔不错的交易。” 面对那双明亮的紫色眼瞳,药剂师怔住了。 ——那不还是打劫么! 下一秒,他果断拔枪,却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按住枪管后推。 “请不要让我再重复刚才的话。” l接住拋出的子弹,顺手卸掉弹匣,沿著桌面推得老远,最后掏出钱夹將一沓钞票放在他的面前:“监控不会记录这次交易。” 药剂师后退一步,感觉这么做有些不道德。 不过当l又掏出一沓钞票后,感觉好多了。 “等等....这个也可以给我么?” 看见对方口袋的twizzlers扭扭后,l忽然说。 药剂师面色古怪,但毕竟收了钱,还是郑重地將果放入码好的药用品。 l接过袋子,立刻返身跑入暴雨,拉开黑斑羚的后门,发现女孩已经蜷缩在角落陷入昏迷。 “e·e!不能睡,坚持住。” 他咬掉肾上腺素笔的安全帽,用力將注射口压在女孩的大腿外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数秒后,e·e猛地咳出血块,竭力张嘴呼吸,抓著l的手,死死不放。 “冷静一点!你现在很安全。”l侧身按住她的肩膀,以防在挣扎中撕裂伤口,“接下来我要替你拔出匕首,可能会有点痛。” “我们....你....你没事吧?档案袋在哪里?” e·e惊魂未定地盯著他,像只受惊的小猫。 但不等l回答,那种深入骨髓的静態灼烧感又再次蔓延全身,疼的她在狭小的后排直挣扎。 银血药剂的效用褪去后,e·e仿佛又一次经受滚烫的火刑,黑色的毛细血管逐渐凸显在眼眶周围。 l立刻拿出橡皮带缠在她的大臂,尝试將氯胺酮注射剂对准浮起的血管。 “別!就一支....不能浪费。” e·e咬著牙,突然猛地握住刀柄,与之接触的皮肤瞬间溃烂,血肉翻卷。 紧接著,她居然一狠心直接拔了出来,连l的脸色都忍不住变了。 晋升至四阶前,踏入途径之人的身体机能仍属於现代医学可理解的范畴,没有强效麻醉药的情况下,这种剧烈的疼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可这个女孩居然没有任何犹豫,就像之前面对袭杀的怨灵,也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同归於尽,这让人很难不好奇她之前究竟过著怎样的生活。 “我靠....你骗我....这可不是....有一点痛啊!” 她吐出一口黑血,腹部裂开的腐肉滋滋冒烟,仿佛被沸腾的热油烹煮,但也幸亏这恐怖的灼烧才没让伤口大出血。 “保持清醒!隨便做点什么集中精神!” l果断將注射剂扎入血管,一堆到底,旋即掏出免缝合器贴在溢出鲜血的焦黑创口,迅速拉合。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e·e最后的力气也被榨乾了,嘴唇苍白。 “马库斯给我寄了一封信,我知道你是谁。” l稍稍拉起她的短袖,有条不紊地取出止血绷带缠在她的腹部,俩人都不是矫情的人,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讲什么男女之別了。 只不过e·e听完感觉更疼了,眼泪直掉,却愣是没吭声。 “怎么了?”l摸摸她的额头,体温开始回升,这意味著彻底脱离危险。 “我.....没事!中国女人.....绝不认输!”e·e强撑著说了句烂话,其实心里天都塌了。 “运气不错,没有伤及內臟。” 良久,l鬆了口气,將最后一管银血药剂按在她的手臂,这种链金科学与咒术的融合產物堪比贤者之石,只要还活著,就能有效促进人体机能的恢復。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现在看起来实在狼狈,糊在脸上的血渍和眼泪混在一起,倒像是个掉进泥坑的脏小孩。 “別担心和你无关的事。” l掏出手帕递给她,但想到这个脏小孩手还伤著,只好蘸著雨水给她清理血渍。 “对不起....拖后腿了。”e·e低著头,其实心里有点委屈,但心虚地不敢看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半晌,l嘆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態度有点差,“以后不要总想著用自己的命换別人的命。我是个成年人,有义务优先保护你。” 他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继承真名,但为了防止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明年我也成年了....在中国还能去网吧呢。” e·e小声顶嘴,瞟了眼认真给她擦脸的大男孩,忽然觉得他们现在的样子好蠢,居然又没心没肺的笑了。 “別动。” “哦...不动。” l静静处理完e·e脸上的血渍,又握住冰凉的小手迅速包扎,然后回到驾驶位,递过去一瓶烈酒:“可以用来漱漱口,你现在还不能喝水,晚些时候我会给你准备。” e·e乖巧地照做,窗外密集的雨点打在玻璃,噼啪作响,俩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几分钟后,她忽然伸手戳戳l的肩。 l停下擦头髮的动作,良久,才轻声说:“刚才....我没有送你去死的意思。” e·e裹著风衣,呆呆地坐在那里,完全没想到格雷少爷居然冷不丁聊起这个。 其实有一瞬间,她真的害怕过l会丟下自己,但那双手自始至终都没有鬆开的痕跡。 “如果对方发现我在虚张声势,局面会非常糟糕,犹豫只会降低你的生还率,可我想不到別的办法,是我的问题。”l解释的有些生硬。 战场是残酷的,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但看著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去,谁都会不忍心。 既然他被赋予了永生,那照顾好身边的人就该是他的责任。 “干嘛要这样说自己。” e·e本来打算转移话题,忽然心里一软。 她是个很敏感的人,老早就察觉到l是那种有很多心事的人,这样的人总是活的很累,就像一块笨拙的石头。 “因为以前有一些人为了保护我死了,可我什么都没做到。”l遥望暴雨中此起彼伏的建筑物,倒映在车窗的脸隨著雨水破碎,“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饿不饿?” 虽然非常虚弱,但e·e还是伸手摸向裤兜,却尷尬的发现忘带零食出门了。 “你在学校的时候就认出我了么?”l从袋子里拿出那袋果,递给女孩。 e·e怔住了,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盯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有卖的,顺手就买了。”l语气平静,像个埋头苦读的老学究,“適量的分可以补充人体需要的能量,对伤口的癒合有一定帮助。” “嗯,以为是巧合来著。”e·e撕开包装,回答上一个问题,然后反问,“你为什么会帮泽维尔,是因为梅莲妮斯么?还是说....觉得他很可怜?” “可能因为他很像小时候的我吧。” 外面雨下得很大,l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e·e说心里话, 或许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是孤儿,同病相怜。 又或者是自己內心也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通过这个女孩去了解那个不靠谱的父亲。 e·e沉默了很久,轻声说:“没什么別的问题想问了么?” “我对马库斯的事情没什么兴趣。”l掏出一支香菸,旋即又收了回去,“大人做的错事,不应该由小孩子承担,所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將风衣拉到嘴角,一双眼睛偷偷瞟向l,明明想打破这个氛围,可到嘴的话题都很苍白,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 “好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l委实不太想聊天,他希望这个中国女孩能够好好休息。 可e·e满脸“虽然我现在状態差的要死,但真的很想和你说话的表情”全被他从后视镜看见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明明会像小男生一样帮朋友出头,但又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会像只敏感的栗鼠,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七岁的时候,马库斯从中国的一家孤儿院领养了我。”她观察著对方的脸色,又补充道:“但我只是他的助手。” “助手?既然领养了你,就应该负责,为什么这么小就带著你狩猎?” l皱眉,觉得老父亲简直是胡闹,七岁的e·e那么小小的一只能帮上什么忙。 “没有没有,那时候我们住在温暖的南方城市,一直到我十三岁。” e·e小口吃著扭扭,见l真的不反感这个话题,才接著说:“有一天我揍完同....咳咳....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他满身是血,然后我们就连夜前往南美了。” “我记得中国的治安非常好。” “和这个无关,是他在地下赌场出老千被人砍了。” “.........” 自觉丟人的l一时语塞,挠了挠额角。 “逗你的啦,別老这么严肃。”看到这个冰山一样坚硬的男孩居然露出窘態,e·e忍不住笑了,“事实上,是有人不想让我活下去唄,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也不太清楚,马库斯不允许我问。” “那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l无视了e·e刚才撒的小谎,他没有打探別人家事的习惯,只能换个问题。 “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那我就揍他们咯.....不过那些男生都打不过我,我把他们按在地上一顿乱锤,几分钟之內整个教室都是流著鼻涕乱窜的小臭猴。”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满脸不在乎,甚至洋洋得意地挑眉,结果一不小心扯动伤口,疼的齜牙咧嘴。 “按照中国的传统,难道不会被请家长么?” l实在担心老不正经的马库斯会导致某些古板的教育者针对e·e。 “我从来没让他来过。”沉默了好一会,e·e说,“我只是想让那些说閒话的大人亲眼看见,我这个没人要的孩子,也能在他们的孩子面前挺直腰板。” l心中微微一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e·e不用和他说这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那些难熬却孤独的日夜,是任何人都无法设身处地体会的,可他確实有些动容。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別人撑把伞么? “伤口还疼么。”良久,l终於开口。 他觉得这时候得说点什么,奈何与女孩相处属於他知识的荒原。 无人回应,只余下细细雨声。 l扭头,发现e·e已经合上眼睡著了,像只获得安全感的小猫一样缩在风衣里。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 受了那么重的伤,e·e又怎么可能精神奕奕的陪自己聊天?无非是硬撑著,担心自己情绪不好罢了。 短暂的沉默后,l无奈地笑笑,调高暖气,又给女孩盖上一张毛毯。 2023年10月23日深夜,大雨滂沱,雨水落在阿尔特利亚的每一寸土地上。 男孩坐在驾驶位聆听潺潺流水,身后熟睡的女孩发出均匀地呼吸声,长长的睫毛明灭在暗淡的光线里。 第22章 死者之国 奥兰因庄园,地下五百米。 莎朗坐在一张办公桌后,桌上是一封来自佩斯酒店的加急报告。 作为地区执行官,她每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这里,足不出户的指挥著数百名国籍肤色各异的专员。 “六十七分钟前,人工矩阵在废弃区的瓦尔德宅邸检测到短暂的咒力波动,『那个东西』又出现了,目前没有收到伤亡信息。” 罗宾將两张高精度照片摆在桌上,分別是穿著聚酯纤维雨衣的神秘背影和一辆疾驰在雨夜的雪佛兰黑斑羚。 “梅丹佐,启动反监控程序。”莎朗面无表情的下达指令。 “anti·monitoring,start up。” 温润质感的女声响起,墙壁上浮现的深蓝色蜂窝状网格稍纵即逝。 “先说说梅莲妮斯的新朋友。” “根据从美国移民局调取的信息,这名自称e·e的留学生,中文名叫做梁佳乐,十七岁,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出生於中国北部,父母是当地外资企业高管。” 罗宾抬手,一道深蓝色光束將对方的身份信息尽数投射在桌面。 “我们彻查了她的申请材料、签证办理流程、ssat以及slep考试记录,从书面信息来看,毫无破绽,甚至可以称作完美。” “她在本地的社交与活动范围呢?”莎朗显然对出现在女儿身边的人保持著高度警惕。 “基本局限在寄宿监护人卡尔·兰斯经营的酒吧。”罗宾说,“而在今天以前,这个女孩的朋友只有泽维尔,所以几个月前我们就尝试过分析她。” “我在听。” “热衷於灵异事件,但没有任何异常行为。根据人物画像推演,这个女孩的购物习惯与个人行为有悖於高管女儿的身份,她甚至没有任何信用卡帐单,不过碍於东亚属於密党的情报盲区,我们没办法对她的过去进行调查。” 罗宾斟酌著说出结论,欲言又止。 “直接说重点。”莎朗双手交叉,淡淡地说。 “经过技术侦查部门的多次交叉验证,今晚出现在废弃区的嫌疑人与少爷车內的人,体態吻合度高达72%。” 短暂的沉默后,罗宾將两张照片推到莎朗面前:“而面部採样的结果显示,车內的人与那个叫做e·e的女孩有著54%的轮廓匹配率,我怀疑『那个东西』的出现.....与他们有关。” “l现在的位置。”莎朗没有表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二十八分钟前,少爷独自出现在苏维尔大街的cvs pharmacy连锁店,店內的监控设备隨之產生了十五秒的信號断档,他应该购买了一些处方药物,我们推测同行的人受了重伤。” “早些时候呢。” “下午送回梅莲妮斯后,少爷就出去了,並且临时从装备库房领取了一箱五只装的银血药剂。”罗宾沉吟片刻,继续说,“不排除那个叫做e·e的女孩就是与少爷同行的人。” “不用怀疑,就是她。” “明白,需要进行反制措施么?二十秒內就能锁定他们的准確位置。”多年的默契与相处让罗宾从不怀疑莎朗的直觉。 “激活第三豁免权,在阿尔特利亚分部的管辖范围內,l的一切行动將得到密党的合法授权。”莎朗揉了揉太阳穴,“至於那个女孩.....让梅丹佐消除她的一切痕跡。” “黑巫师最擅长蛊惑人心,您確定放任那个女孩和少爷待在一起么?” 罗宾有些吃惊,自从梅莲妮斯遭遇袭击后,莎朗夫人就一改往日温和的手段,开始变得高效且冷酷,很难想像她居然会选择放过一位身份不明的嫌疑人。 “你是在说色诱么?”莎朗哑然失笑,“l这孩子的礼貌与家教是有前提的,如果e·e真的是喜食血肉的黑巫师,我相信她现在已经烧成灰了。” “您觉得少爷在保护那个女孩?” “l很了解密党的手段,网际网路时代没有人可以完美避开梅丹佐的追踪,这种小伎俩无非是希望我不要追查她的身份。” “可这也意味著少爷彻底捲入了旋涡。”沉默了一会,罗宾低声说。 “没什么好意外的,他骨子里就不是个乖孩子。”莎朗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教团的出现,可能涉及到这片土地黑暗的过往。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面临的是政治事件。只要l不牵扯过深,所有责任都可以由我一人承担。” “艾罗尔老爷说过,会在必要时刻提供帮助,您不必做出最坏的打算。” “作为密党领袖之一,维持表里世界的平衡对他来说高於一切。”莎朗冷笑,“我可不会指望这个老傢伙。” 罗宾乾咳两声,思忖著想要提出某些建议。 “梅莲妮斯呢?”莎朗抬起一根手指,直接越过这个话题。 “研究了两个小时的甜品烹飪后就睡了,不过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在她的房间安装了监控设备,新的安保措施也部署完毕。”罗宾仔细回忆了一遍细节,点了点头。 “奥康纳从她意识中取出的记忆销毁了么?” “从中整理出有效片段后已经销毁,她绝不会记得袭击日当天发生的所有事。” “想办法买下废弃区,派遣专员驻扎在那片区域进行分析。”良久,莎朗下令。 “明白,我会安排格雷中心的管理者在五个小时內起草一份商用计划,然后递交给阿尔特利亚的开发会委员。”罗宾微微躬身,拿出平板电脑精准而迅速地派发任务。 “数据处理科说塞拉芬困在了一片天然的活体结界,这个结论有几成把握?” “我们的首席分析师毕业於密斯卡学院咒术研究系,曾荣获希普顿奖章,他判断这种违背咒术规律的结界绝不可能出自巫师之手。” 罗宾滑动全息投影,將相关资料陈列在莎朗眼前:“同时,这也与密斯卡学院终身教授拉维尤先生在千禧年发表的学术论文完全吻合。” “我该怎么理解这种结界的存在?”莎朗放大这篇拉丁语论文后,忍不住抚额。 “天然建立在真实空间基础上的镜像投影。”罗宾以绝对严谨简洁的方式表述。 “歷史上有过相关的记载和研究案例么?” “最近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威尔斯神话中的阿瓦隆与北欧神话中的尼伯龙根。”罗宾解释,“这种结界往往被认为具备成长性和延展性,而且无一例外代表著死者的国度。” “这正好可以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在不同区域观测到『那个东西』的存在。”莎朗给自己斟满一杯威士忌,晶莹的酒液与融化的冰块交融,“预估的结界范围呢?” “最坏的情况下.....是整座小镇。”罗宾轻声说,“可我们甚至还没有探明它的进入规则。” “你认为教团为什么要特地困住塞拉芬?”莎朗缓缓抬起眼睛。 罗宾犹豫了一瞬间:“用有限的力量消灭最具威胁的对手?” “咒术女子高校前后共有三支安全对策小组误入结界,仅剩一人存活。根据倖存者的描述,教团似乎掌握了让踏入者在结界內反规律移动的方法,但塞拉芬好像在里面玩的还挺开心。” “第三阶位·形成的链金术士已经脱离人身被赋予的禁錮,本就没那么容易被杀死。”罗宾做出客观的判断,“哪怕是棘手的假想怨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你觉得死者之国里面会有多少怨灵的存在?”莎朗直视著她的眼睛,忽然说。 罗宾的脸色隨之一变。 “我从不质疑塞拉芬的能力,但在失去补给和有效支援的情况下,他坚持了几乎半个月,並且毫髮无伤。” 莎朗起身在办公室踱步,语气篤定:“我猜测教团並不想和密党全面开战,但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困住塞拉芬,而那个所谓的倖存者,无非是对方留给我们的活口信。” “可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梅莲妮斯?从战略角度考虑,这毫无收益。”罗宾倒是直言不讳。 “这就是问题所在,对方的意图隱藏的太好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塞拉芬这个诱饵被触发前,目前的平衡不会被打破。” “触发?”罗宾品味著对方的用词,旋即脸色剧变,“l少爷。” 半晌,表情阴沉的莎朗点了点头:“无法死去,不代表无法被制伏。千年战爭时期,始祖家族就对我的曾祖父採取过无害化战术,甚至几乎成功。如果教团动了真格,我不认为l目前有能力独自应对这种等级的危害事件。” “那群黑巫师选择正面接触少爷,却试图杀掉那个叫做e·e的女孩.....这表示她的出现並不符合教团的利益。”罗宾立刻读懂了莎朗的潜台词,“她在瓦尔德老宅得到了某种情报?” “准確来说,应该是留给l的某种情报。” 莎朗轻轻敲打著桌面,联想到自己曾听说过的一些传闻。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1952年由瓦尔德家族的掌舵人洛根接手,据说引发了一系列的血腥事件.......梅丹佐,我需要关於这座设施的一切信息。” 蓝色的雷射束投射在俩人身前,所到之处现实开始像素化,就像上帝在擦拭写错的代码,数字信息流合成的端庄女子朝著莎朗微微躬身:“很抱歉,格雷女士,我无法满足您的要求。根据圣三角法典13-1条款,调阅分部所在国家的敏感信息,需要通过大区的执行部长官向隶属於元老院的日冕近卫局进行申请。” “见鬼.....为什么一座精神病院会涉及到美国佬的敏感信息?” 莎朗与罗宾面面相覷,从彼此的脸上隱约看见了大事不妙的表情。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歷史档案目前封存在美国情报支持行动处,该部门成立於1979年,前身是cia的特殊行动部门,当时主要为了负责顛覆尼加拉瓜独裁者而成立,属於美利坚合眾国的敏感信息隔离机构之一。” “你的意思是洛根·瓦尔德曾受僱於美国中央情报局?”莎朗的声音精准而冰冷。 “很抱歉,我无权向您透露任何信息。” 梅丹佐露出温柔至死的微笑,却拒绝的斩钉截铁:“但真正该著急的不是您,而是教团。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密党,那您就等著他们动起来,动静越大,破绽也就越大。” 这一刻,莎朗疲惫的眼中透露出冷冽的光。 “尊敬的元老,道林·艾罗尔·格雷先生让我代他向最可爱的小女儿问好。” 梅丹佐的髮丝沿著肩头垂落,雕塑般完美的身躯逐渐溃散成飘散的数据碎片。 良久的沉默后,莎朗终於点燃一支香菸:“特伦韦尔精神病院是什么时候关闭的?” “六十年代初,鑑於阿尔特利亚及周边地区一直以来都非常稳定,所以我们並没有对本地的过往歷史採取大规模信息採样。” 罗宾很识趣地没有对刚才的一幕发表任何意见,转移了话题:“看来,塞拉芬目前就困在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镜像中。” “用我在佩斯酒店的个人帐户追加五十枚奥古斯都金幣的全新悬赏,我需要关於那座设施的一切情报,无论通过哪种渠道。” 短暂思考后,莎朗开始做出部署上的调整:“另外,从禁卫中挑选五人组建一支战术反应小队,由你担任领队,採取延迟介入战术,不纳入密党的正式行动报告。” “少爷不必亲自踏入陷阱,我可以带队进行救援行动。”罗宾几乎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 所谓禁卫,本就该成为君王最锋利的剑。 “如果他知道是陷阱,那么陷阱就不是陷阱,而是一场较量。”威士忌杯沿抵住莎朗下唇,冰块隨著她的声音清脆一响,“格雷家的男人,理应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一位无法以身作则的君王是不值得士兵效忠的。” “那么,荣幸之至。” 罗宾再次微微躬身,仿佛真正的臣子。 第23章 雨幕双声 阿尔特利亚,苏维尔大街。 闪电穿透铅灰色的乌云,密集的雨点落在黑斑羚的车顶,攥著毛毯的e·e睁开眼,闻到了空调出风口淡淡的木质琥珀调香味。 “后座有两瓶斐济矿泉水,换洗衣物和漱口液在你脚边的密封包装袋。” 侧窗的水膜厚重如磨砂,l放下泛黄的档案,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女孩。 经过银血药剂的持续性修復,那种死灰般的不祥线条尽数从e·e身边褪去。 虽然还需要休息,但至少避免了后续失控异化的风险。 “你整晚都没休息么?” 睡眼惺忪的少女摇摇晃晃地盘坐在后座,忽然用力抽了抽鼻子,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不清楚你的口味,只买了浇枫浆的黄油煎蛋,还有西西里奶油卷饼。” l从副驾驶递给她一个温热的纸盒,紧接著就下车撑起伞,站在雨中一言不发。 早晨九点的阿尔特利亚和以往没什么区別,绵延不绝的雨水在柏油路面匯聚成洼,滴滴答答的泛著涟漪,想来按部就班的上班族们也不会注意到一辆停在监控死角的古董车。 “我吃不下这么多,你想吃哪一个?” 几分钟后,e·e摇下车窗,潮湿的冷空气冻得她直哆嗦:“哦对了,有些情报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他情报?”水滴沿著伞面滑落,以防不测,l依旧观察著四周的人流,“所以——” “所以你一晚上没休息,需要先好好吃饭!” 换上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e·e取出一根木簪,利落的盘起头髮,露出乾净清晰的下頜轮廓。 “男士优先,选一个唄。” 或许是恢復了些许活力,此刻的她笑起来竟有种姐姐般的亲切。 “不选。”l缓缓坐回驾驶室,但马上意识到了不妥,“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不饿。” “你平常都是这么和女孩子聊天的么?” “我平常不和女孩子聊天。” “好咯,现在我是真觉得被冒犯到了。”e·e晃晃脑袋,忽然一撇嘴。 “我知道了,抱歉。” l沉默了一会,高效、冷漠和与生俱来的老妈子性格完美融合在平淡的口吻中。 “哇,你们英国人道歉都像在念悼词吗?而且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好么!” e·e一齜牙倒是乐了,心说这高冷的小英国佬还蛮可爱的嘛。 “........想好怎么和兰斯先生解释了么?”l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只好岔开话题。 其实他的顾虑不无道理,毕竟带著未成年的e·e翘家是无可爭辩的事实,想来当家长的知道了是会枪毙他的。 “我早就在telegram设置了定时消息,兰斯先生那么粗心,肯定发现不了。”e·e小口咬著卷饼,毫不在意,“说回正题,你对那个活著的结界有什么看法?” “那不该是我们首要思考的目標。”l回答,“听说过塞拉芬·格雷么?” “当然知道,泽维尔的教父,真理途径的链金术士,但他的阶位我不清楚.....遇见密党的人我一般都绕路走。” e·e吃的津津有味,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他的阶位远超过於我,却被困在了那座结界。”l抬起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患者档案,平静地说,“这意味著被人取走这份情报,是敌人预先设定的战术环节。” “也就是说,这群黑巫师基於某种未知原因,想將你引导至特伦韦尔精神病院。” 想通其中关联的e·e一点就透。 至於她这个搅局者,大概被当成七天无理由退货的商品,急著在差评出现前完成销毁流程。 “无法拒绝的邀请,那座废弃设施是目前的最佳突破点。”l很快做出判断。 这就是战爭,既然拿起了刀,就必须有与之对应的觉悟。 “真正的诡计,没有任何一个环节会取决於偶然性。”e·e在指间不断翻转著一枚硬幣,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们凭什么断定你一定会调查镇上的死亡事件?” “事实上,这正是我打算和你说的。”l凝望著雨幕中绵延起伏的山脉,“你应该不会认为我们同时出现在阿尔特利亚是因为巧合吧?” 良久的沉默后,e·e甩手握住短暂滯空的硬幣,与l彼此对视。 “敌在本能寺。” 这一刻,俩人默契地说出答案。 “马库斯在来信中叮嘱过我不要將你们的关係泄露,这表示他不信任阿尔特利亚分部。” 与对方错开目光的l,心中逐渐浮现出计划的雏形。 他现在必须得考虑单独作战,从而隱瞒自身的战略逻辑,直到確定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信息泄密。 至於e·e——他相信解读出自己行为深意的姑姑一定不会为难她。 “分析的有道理,但我们不应该被敌人牵著鼻子走。” 斟酌过后,e·e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对方连你的內裤顏色都知道,你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那么一切反制手段都毫无意义。” l眉角微微跳动,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男人带著小女孩围坐在火炉边讲地狱笑话的场景。 否则他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e·e的嘴里总能蹦出这么彪悍的比喻。 “根据我的观察,死亡事件发生后,高校人员的出入受到了严密限制——我怀疑她们才是敌人的真正目標。”e·e接著说。 “別告诉我你尝试过潜入到高校內部。”l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 “才没有,我又不是傻子。”e·e一笑,鼻头皱了起来,像个可爱的孩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lux作为情报中心?巫师也是人,也是需要夜生活的嘛,她们宿醉后无意泄露的信息可比冷冰冰的情报诚实多了。” “高效且安全的策略。”l评价的很客观,“但奥兰因庄园同样进入了高度的戒备状態。” “那怎么了?”e·e信心满满,“別忘了,目前出现的死亡人员全部为原住民,与阿尔特利亚的歷史处於深度绑定,而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正好是咒术女子高校的祖地之一。” “准確来说,应该是咒术法庭。”l补充,顺便指了指她嘴角沾上的奶油,“可为什么要虐杀无辜的高中生,这与敌人展现出的策略性完全相悖。” “怨灵是失控的洪水,而巫师才是握刀的手。” 吃完煎蛋的e·e擦擦嘴,將昨晚在案发现场得到的信息全部告诉了l。 “凌辱尸体这一意象,非常符合禁忌仪式的释放条件。更何况与怨灵相关的咒术基本上已经失传,我有理由怀疑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古老传承的黑巫师教团。” l点点头,没有深入话题,反而从后视镜盯著將垃圾收好的e·e,淡淡地说:“你不是吃不下这么多么?” “你的意思我是猪咯?还不是怕你饿著了!” 虽然知道没有恶意,但e·e还是被这个直男的神转折给气乐了。 “抱歉。”l说的很乾脆。 其实他是想问对方还需不需要再来点,但这种解释很浪费时间。 “哦——我明白了。”e·e歪头,盯著那张冷峻的脸,忽然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没吃饱?” “食物提供的热量能够有效促进伤势的恢復。”l回答的很专业。 “那好唄,现在轮到我关心你了。” e·e掏出拆封的扭扭,指尖在包装纸上留下半月形摺痕。 “我觉得你很辛苦,所以就算不饿,也要先吃点零食恢復体力,而且twizzlers真的非常非常好吃誒。” “我不用。” “你用。” e·e觉得对这个彆扭的小英国佬还是得打直球,於是非常耐心地说:“所谓同伴,就是要互相扶持,有话直说。你的想法我会听更会採取,希望你对我的也是。” l犹豫了一会,但看著那张明媚的笑脸,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事到如今,他对e·e的性格和综合能力已经有了大致判断。 以她的年纪,独自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算得上是优秀,看来马库斯那个满嘴跑火车的混帐对自己的学生还算颇为用心。 不过l不打算告诉e·e,她的分析遗漏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点。 ——那就是操纵怨灵的黑巫师称呼他为:侵略者。 而在北美这片土地上,有资格这么称呼白种人的,恐怕只有古老的印第安人了。 这意味隱藏在暗处的神秘教团,可能拥有超过三个世纪的歷史。 只是隨著线索的增加,l忽然感觉到一股深邃的恶意縈绕四周。 事隔经年,他与“伯雷亚斯”重逢的日子,也许不会太远。 “你怎么了?” 瓢泼大雨中,惨白的电光稍纵即逝,轰隆隆的雷声惊走了棲息在山脉间的飞鸟。 e·e从远方绵延的密林收回目光,戳了戳默不作声的l。 刚刚一瞬间,她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一丝压抑的负面情绪。 儘管隱藏的很好,但那种鼻腔涌出的铁锈味莫名让她想到了独自站在旷野中咆哮的雄狮。 “我没事。”l顿了顿,轻声说,“接下来,我的调查方向会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为主,至於教团的歷史信息和结界的情报搜集,交给你,有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然后呢?”e·e托著下巴,认真盯著他的侧脸。 “没有然后,你在家好好休息。” 涉及到伯雷亚斯,l不愿意让无关的人牵连过深。 他是那种甘愿冒著最大的风险,也要换取最大杀伤力的人,这种掀桌子式的自杀战术,不太適合团队作战。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打算自己涉险。”e·e嘀咕著凑近驾驶位,一缕髮丝从额间垂落,“你倒是洋气了,留我一个人在家餵猪唄?” “行动小组不能全部折损在同一片战场.....这叫风险对冲。”l罕见的说了个冷笑话。 既然是同伴,那根据对方的性格,保持良好的沟通是很有必要的。 但他也不知道e·e为什么总和猪过不去,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吃培根么? “好咯,等环境信託组织把猪圈认证为二级保护建筑,我穿胶靴餵猪的照片肯定会掛在游客中心,和查尔斯陛下的节水马桶並列展览。” e·e故作虔诚的合上双手,居然摇头晃脑地唱起了天佑吾王。 亏她能想出这种烂话,l无声地笑笑,说不清是不是被这无厘头的话给逗乐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正好迎上双手合十的e·e,近在咫尺的俩人在眼神相对中,同时一怔。 雷声在剎那远去,暴雨拍打在车窗碎成粉末,於无声处,男孩与女孩似乎都感受到了彼此温热的呼吸。 “没想到你聊天的时候话挺多的。”足足五秒,l才有些拘谨地扭头。 这绝不是什么嘲讽,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无关工作以外的对话才能被算在聊天的范畴。 “我靠,好过分.....您这聊天技巧是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棺材缝里抠出来的么?” e·e小脸一黑,可瞧见格雷少爷假装维持镇静的傻样,马上大声地笑了起来。 “好了,閒聊结束。”l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国会陈词总结的秘书,“晚些时候,我会把搜集到的情报共享给你。” “等通知是吧,我懂我懂,但请活在真空包装里的格雷少爷千万不要逞强好吗?” e·e亮晶晶的眼瞳里透著认真。 “先说好,潜入时必须告诉我,两个小时內没有消息,我会来找你的。” “嗯,知道了。”过了很久,l点头。 “这算是一个承诺么?”e·e伸手握拳,对准他,“我不接受敷衍和欺骗哦。” 暴雨绵绵中,男孩抬手,和女孩轻轻碰拳。 “是。” 第24章 狼与羔羊(1) 安全送回e·e后,l开著黑斑羚停在了某个空荡的巷尾,熟练地从后备箱取出皮革清洁剂和护理剂,开始处理后座遗留的血跡。 既然怀疑身边潜伏著教团的眼线,那么e·e使用过的一切物品都得进行及时清理,以防止被取走用来进行某种诅咒仪式。 关於这一点,e·e倒是没打算偷懒,但谨慎起见,l还是决定亲自解决。 iphone微微震动,l將散落的髮丝尽数收入封存袋后,才脱下手套,解锁屏幕。 “e·e,你的新暱称实在是.....非常抽象,难道这就是中国人口中的自黑么?” 聊天群组中,名为z的用户发了个擦汗的emoji。 “不准胡说,明明很可爱!”顶著企鹅幼崽头像的mg义正严词,適时冒泡,“e·e,你怎么不在学校,本来还打算约你一起吃午餐呢。” “当然是忙著餵猪咯。”从文字上看,暴躁女猪倌似乎精神不错,就是一如既往的和猪过不去,“你们在干嘛?这个时间难道不应该翘课出去约会么?” “你们都不在学校,我只能一个人吃午餐(o﹏o?)” mg拍照分享了今日的午餐,波士顿蛤蜊浓汤配一份龙虾卷,看上去倒是令人非常有食慾。 “不错哦泽维尔,冷落女孩子这种事你学的倒是挺快。”主持正义的暴躁女猪倌决定好好批评一下不解风情的好大儿。 “呃....我有正事要处理。”z一反常態,竟然用上了非常商务的口吻。 “那怎么了,我昨晚出去抓鬼还被捅了一刀呢!”暴躁女猪倌说的理直气壮。 “(??.??)好厉害,那下次抓完鬼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餐吗?”完全没抓住重点的mg马上奇妙的回应。 “可以啊,我请你吃中国特產~” “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l无奈地笑笑,完全没想到这脱线的俩小只居然意外的还挺合得来。 不过e·e一个该上学的女孩,好像確实天天都在忙著抓鬼。 “哈哈,真好笑,那你有没有反手对它撒一把糯米?”这时候,z终於接上了对方的梗,但好像误会了殭尸和怨灵的区別。 “那请问雷德里恩先生有没有猜到我再也不会给你做午餐了,嗯?” “抱歉....我不小心忘记了!” “e·e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给你做???” 生闷气的mg直接转移话题。 “蓝莓奶油派还有新英格兰煎饼,双层枫浆,撒上曲奇粒,谢谢公主殿下?????” 屏幕另一头的传奇捡漏王乐坏了,缩在被子里,笑得直打滚,差点给刚癒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可是这东西应该叫甜品而不是午餐吧? 与几人相隔数十公里的l细心擦去引擎盖上的泥垢,心中做出了严谨评价。 “我更推荐巧克力布朗尼,这可是梅的拿手绝活。”不死心的z厚著脸皮加入姑娘们的对话,企图矇混过关。 “我的天,睡吧哥,梦里啥都有,赫本都等著给你洗脚呢。” 暴躁女猪倌居然发了一串中文,也不知道平台的翻译功能会不会直接宕机。 但不得不说,这三人组团去唐人街说相声应该会有奇效,想来那些上了年岁的华侨大妈们应该会蛮喜欢他们三个小学生。 l哑然失笑,坚冰般的神色露出一丝裂痕,最终没有加入这场愉快地閒聊。 成年人的世界,工作就像战爭。 围绕在阿尔特利亚的阴谋发展到这一步,其实连他都感到了稍许压力。 一般来说,专属於人类的两大途径,在踏入第四阶位前,不存在绝对的压倒性,但差距也如同猎枪与洲际飞弹。 而被祖父寄予厚望的塞拉芬大概可以归为后者,连他在面对教团时都被隱约压制,想来幕后操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远不是昨晚那个傢伙能媲美的存在。 或许——自己要儘快为进阶翡翠做出准备了。 无论是为了解决案件,还是为了能够让这几个小学生安全的討论甜品。 黄金瞳微微亮起,褪去鬆弛感的l再次变成一柄锋利的武器,衣角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他走进身旁的废弃大楼,从泥潭般涌动的影子中取出汽油,擦亮的火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轨跡,落进铁桶。 隨著火光燃起,l脚下伏行的黑暗也再次陷入沉寂。 链金术式·灵薄狱。 他在约旦古城中完成黄金阶位进阶仪式后获得的专属能力,如同所有术式一样,其名诞生於人理之海。 在基督教的教义中,灵薄狱被形容为灵魂因原罪而处於等待解放的状態,用来形容这份残缺的链金术式也算颇为贴切。 表面上看,灵薄狱的初始特性是操纵自身液態化的影子並加以塑型。 可实际上,荆棘锁链和影刃更像是术式为了保护脚下那片无垠空间——或者隨身储物柜自带的某种防御机制。 无法改变型態,更无法开发全新的操作模式。 这意味著,他很可能从未掌握术式的初始特性。 这在链金学中属於极为罕见的现象,大概可以理解为你买了辆无法启动的跑车,倒是多了几分绝望的奢华感。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也只能通过不间断的实战进行摸索。 楼层间寂静无声,永不停歇的暴雨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溅在丛生的杂草。 听著聚酯纤维融化炸裂的微响,l站在卸除围栏的高层边缘,隔著蒙蒙雨幕,远望一百多米外的小型商业区。 ----------------- 当泽维尔放下手机,看见两名警察走进精品店的时候,他其实微微哆嗦了一下。 半个钟头前,巧妙避开教务主任的他,沿著戏剧排练室的后门一路溜出了校区。 这些区域的后门往往不被监控,甚至都没有保安巡逻,一般被默认为校篮球队的猛男外出找乐子的首选路线。 当然,他绝不会为了找乐子这种无聊的理由翘课。 三天后,就是梅莲妮斯的生日。 儘管对外號称成年人,但这个腹黑的小天蝎女其实才十七岁未满。 可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泽维尔也有点摸不准她的喜好。 比如在去年莎朗夫人组织的生日宴会上,梅莲妮斯就对塞拉芬准备的harry winston首饰兴致缺缺,反而更喜欢后厨团队閒来无事时用整块巧克力雕成的小猫咪。 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第二天拿著这玩意儿去逗狗,结果害得俩人在宠物医院待了整整五个小时。 不过怎么说呢,哪怕是很多年后,他应该也会想起那个值得怀念的下午。 翻转的树叶切碎阳光落在阿尔特利亚的每一条大街,他们坐在等候室,不用说太多话,就那么安静地看著窗外的车水马龙,仿佛永恆。 或许喜欢一个女孩就是这样的吧,心知肚明又踌躇徘徊,却总想陪她一起浪费时间。 泽维尔嘆了口气,盯著路易和他的三个狗腿子,不得不从回忆抽身。 看来他挑选礼物的行程得到此为止了。 皮拉尔商业区,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私人地產。 规模和收益虽然完全比不上格雷家族投资扩建的购物中心,但也绝对算得上庞然大物。 用梅莲妮斯这小机灵鬼的话说,每一家店铺背后的老板都是镇长最忠诚的僕人。 “路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泽维尔挠挠额角,儘量不去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位警官。 现在的局面其实让他有种黑帮片里被黑吃黑的感觉,可惜自己没带兄弟,更没带枪。 “注意你的措辞,雷德里恩,我只是恰好经过。”路易俯身端详著陈列架中的手工银饰,根本就懒得看对方。 像个弄臣一样侍奉在他左右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朝著泽维尔走去。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背包。” 店主凯勒布·扎文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目光不自觉扫向等候多时的两位警官。 “见鬼.....你认真的么?”泽维尔喉咙有些发紧,对於一个高中生来说,这样的场景確实容易发怵,“我根本就——” “好了好了,让我们略过狡辩这个步骤。你这样无知、廉价的乡下小孩,我可见多了。” 走完流程的凯勒布抬手打断,看向默不作声的两位警官:“先生们,我怀疑这个卑鄙的小贼偷走了我昂贵的手工饰品。” “昂贵个屁咧,你还不如给门口的垃圾堆贴上gucci標籤呢。” 听著这种肥皂剧中的经典台词,泽维尔吃了一惊,倒也没急。 虽说他只是平平无奇的高中生,但从小到大跟著塞拉芬和莎朗女士那也是见过世面的! 几千美金的货色能嚇得住他? 更何况傻子都看的出来,golden boy这是特地选择在自家地盘给自己一个教训。 “路易,你现在的幼稚行为真像个抱著奶瓶的孩子。”泽维尔倒是一改往日衰仔本色,意气风发了起来。 从e·e那里学会的皮毛,足够让他在口水仗中所向披靡,据说掌握这种语言技巧的人,在神秘的东方被称作“喷子”。 围观的哈罗德和小弟见主子脸色微变,犹豫著要不要吠两声,却被沉默的路易拦下。 另一边,为首的胖警官提了提腰间的执勤带,似乎也看出了几人的矛盾。 在阿尔特利亚,没有人会故意和golden boy过不去,路易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毫不吝嗇自己虚偽的善意,前提是你得承认他的地位。 “请把你的背包给我检查,孩子。” 他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倒是不打算刁难泽维尔,公事公办。 “看就看。”泽维尔哼哼唧唧。 “阿尔特里亚高中,二年级,泽维尔·雷德里恩。”胖警官拿著学生证,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这个窘小孩,隨后对凯勒布摇头,“我没看见任何手工饰品,扎文先生。” “我看见他拿走了。”凯勒布恬不知耻地回答,“他肯定是塞进裤子或者上衣了!” “......” 泽维尔现在真想给他两耳光。 “我能看看监控录像么?”胖警官抠了抠没几根头髮的脑袋,只想早点结束工作。 “抱歉,摄像头坏了。”凯勒布见路易淡淡地頷首,补充道,“那是一枚委託瑞典银匠製造的戒指,价值五千美金。” 胖警官无奈了,摩挲著泛白的鬍子有些为难。 这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属於严重盗窃行为。 根据美国少年司法系统的处理方式,泽维尔可能面临短期关押,甚至会影响到大学申请。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雷德里恩先生,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就在这里搜身,而不是去警局。”他最终还是不打算掺和路易小小的任性。 “呃....我能拒绝呢?”泽维尔这下慌了。 他本以为路易只想给自己一个小教训,没想到这廝居然想看他的裸体! “那你將会因为商店行窃被逮捕。”瘦警官终於开口,一旁的路易无声地笑了。 “可是无罪推定——” “別炫耀你的无知,如果你是无辜的,就会提供证明,不是么?” 瘦警官开始不耐烦了,例行公事地让其他人收起手机。 凯勒布不动声色地將一枚戒指扔在了铺在脚下的波斯羊毛地毯。 “泽维尔,你觉得梅莲妮斯会更喜欢谁的礼物呢?一个寒酸的小偷?还是一位真正的绅士?”路易把玩著金色的印第安手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路易,你没必要和他说这些。” 哈罗德终於逮到了秀肌肉的机会,无情嘲笑:“毕竟,雷德里恩先生只是一条可怜的小狗。没有活著的父亲,也没有爱他的母亲,只能孤身一人,寻求漂亮主人的安慰。” 听见他谈起自己的父母,泽维尔的脸沉了下来。 “礼貌点,哈罗德,我记得提醒过你用词要准確。” 路易笑容殷切,缓缓靠近脸色阴沉的泽维尔,轻声细语,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他的母亲——也是条死掉的母狗啊。” 第25章 狼与羔羊(2) 蔫巴巴的身影一颤,忽然动了起来。 第一次露出暴怒真容的泽维尔,仿佛磨牙允血的狼,朝著路易扑了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胖警官按倒在地。 他太瘦弱了,哪怕骨头里榨出浩瀚如海的恨意,也无济於事,就像多年前在葬礼上躲在莎朗怀中的男孩,只能哭泣。 可无论如何,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家人。 这是底线。 男孩被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却昂著头,直勾勾地盯著路易。 他不怒吼,也不流泪,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嘿,冷静点,你们都冷静点。” 连胖警官都觉得路易有些玩过头了,如果不是碍於golden boy的叔叔是警局內务部门的高层,他大概会考虑帮帮这个可怜的男孩。 霸凌也就算了,侮辱一个孩子去世的亲人属实越过了他本就不高的底线。 “庶民的愤怒.....他这算袭警么?福雷斯特警官。” 哈罗德像个女孩一样捂住嘴,故作惊恐,引得几人低声笑了起来。 “不要以为躲在格雷家的脚下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你知道什么是权力么?雷德里恩先生。” 路易轻声嘆气,蹲在咬牙切齿的男孩身前,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向下点在地面:“那就是.....乖乖跪下啊。” 两位警官面面相覷,一时都没有说话。 “权力?很好,看来你是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 悬掛在门上的黄铜铃鐺清脆响起,淡淡的声音夹著寒冷的风飘了进来。 那是个希腊雕塑般的年轻人,风尘僕僕,却让人觉得他尊贵的像是远游的王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宪法第四修正案应该是针对非法搜查和扣押的吧?” 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可满脸得意的路易听到后却眼角微微跳动,连身边的三个狗腿子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见鬼,这个煞星怎么又出现了? “雷德里恩先生是自愿的。”瘦警官注意到自己的同事竟然瞬间放开了那个孩子。 “我有让你说话么?” l垂下头,理了理起皱的衣角,优雅地就像在萨维尔街的裁缝店里试穿礼服,此刻的他或许更应该配上一杯波尔多红酒佐黑松露。 “先生,我们正在执行公务。”瘦警官按住腰间的警棍,冷冷地说。 “冷静点,朗尼。他....是个格雷。”福雷斯特警官乾咳两声,消弭了一场毫无意义的纷爭。 他当然一眼认出了l。 因为就在前天,这个外乡人在眾目睽睽下,仅用三十秒就制伏了一个持枪的劫车犯。 理论上说,警方是要对他进行传唤的。 ——直到他开著一辆古董车住进了奥兰因庄园,也就是与阿尔特利亚警局达成“公私合作伙伴关係”的那位女士家中。 这种合作通常是为了提升公共安全、加强社区与警方的关係,或者是为了提高公司的社会责任感和品牌形象,但格雷女士居然像圣诞老人一样没有任何诉求。 如果不是她的慷慨赞助,警员们大概下辈子才能开著警用涂装的阿尔法·罗密欧在街上閒逛。 朗尼警官愣了一秒,但让路的行为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识时务。 这没什么丟人的,每小时34美金的薪水还不足以让他挑战这个外来姓氏。 “离开。” l越过俩人扶起泽维尔,言简意賅。 一直旁听的他可以理解这两位对路易的纵容,但著实没什么好感。 “悠著点先生们,镇上需要担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福雷斯特警官无视了凯勒布求助的眼神,贴心地將门牌翻转,换成了closed。 格雷与罗德里格斯的战爭,哪有车上那袋甜甜圈重要? “两位警官,有件事需要提醒你们。” 冷峻的年轻人一边替泽维尔拂去灰尘,一边轻声说:“雷德里恩先生从小就与我的姑姑一起生活,从某些方面来说.....奥兰因庄园也是他的家。” “他不喜欢给自己的家人添麻烦,不代表他的忍让就该被人践踏。”l最后强调,“要记住,我可能是镇上脾气最好的格雷。” “阿尔特利亚什么时候轮到....轮到外来者做主了?” 面对这个咄咄逼人的英国佬,哈罗德其实也怂了,但还是一咬牙表了忠心,紧接著就被l手中那柄定製的swaine adeney brigg雨伞重击膝盖,原地跪下。 “我允许你站起来,但不要插嘴。” l唇边带著一丝冷冷的笑意,缓缓靠近路易,就像围攻猎物的头狼。 “权力——是这样么,路易?” “这里不是格雷的產业,请你出去。”路易喉结微微滚动,只能强撑著保持风度。 “好吧,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l打量著四周北欧风格的精美装潢,扭头对凯勒布淡淡地说:“出个价吧,我喜欢你的地方。”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卖给你!”凯勒布愣住了。 “捡起地上的戒指再回答我,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任何东西都能出卖。” “不,我是说——” “出价。” 这一刻,这个年轻的英国贵族身上突然散发出赫赫威严,不容置疑。 “四十万....美金?”凯勒布咽了咽口水,紧张中隱约露出葛朗台式的兴奋。 l乾脆地从风衣內袋取出旗银行签发的支票本,填下金额和签名后沿著锯齿状边缘撕下,按在柜檯。 这种认证支票一般用来购买大额商品或者地產,在签发时已经冻结相应资金,以確保收款人能够获得支付。 由於莎朗认为奥古斯都金幣在表世界很难界定价格,索性也就给l准备了。 泽维尔傻了,路易和他的小伙伴们也惊呆了。 支票本,这种拉风的道具一般只会出现在电影里。 普通人谈论起这个就像小孩子幻想性生活一样滑稽,可当l拿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觉得违和。 他就是这样的人,沉默寡言,只有露出锋利的一面时,你才会想起他无与伦比的贵族式暴力。 “如果罗德里格斯家族恶意结束与你的租赁合同,你可以考虑正式为我们工作。但如果我再发现你使用骯脏的手段——” l看了路易一眼,倒是替凯勒布想好了退路。 “这其中可能存在什么误会,尊敬的格雷先生,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精明的凯勒布没有提及路易,只是恭敬地朝著泽维尔致歉,直到对方同意才缓缓抬头。 l扫了眼对方悬掛在墙面的家庭合照,沉默了一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有些事可以纠正,却很难討论对错。 他清楚小人物在这种旋涡中的艰难,如果不是侥倖出生在格雷家族,他和凯勒布或许没有任何区別。 “现在,离开我的產业。”l理所当然地对著路易四人摆手。 “你是在羞辱我么?”路易彻底爆发了,额头青筋条条绽放。 “是。” l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挑衅般用雨伞勾起一柄苏格兰古董刀扔在他的面前,在古老的中世纪,这个行为完全可以视作决斗。 “杀人者,就该有被杀掉的觉悟。嘴上侃侃而谈,可轮到自己却不乐意了,难道这就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气量么?” “l,算啦....他这人就这样。” 事到如今,泽维尔算是刷新了对l的印象。这位好大哥虽然看著彬彬有礼,可实际上却是个狠人,明牌玩你,绝不玩阴的。 “你真以为你们这群英国的外来者能够在阿尔特利亚为所欲为?” 路易彻底撕去偽装,猪肝色的脸愈发涨红,可身后萌升怯意的三人根本不敢动。 “还有十五秒,我保证你们三个人会躺在地上。” l从容不迫地抬手,採用加热工艺製作的蓝钢指针游走在珐瑯錶盘。 “怎么,你们丟了美国、印度和半个世界,现在连基础的数学知识都丟掉了?”连续两天遭受同一个人的羞辱已经让路易气昏了头。 “因为得有一个人开车载你们去医院。” 他迅速伸手摸向怀间,脸色剧变的哈罗德带头逃跑,连滚带爬地领著其他俩人拋下了路易。 “真可惜,你的帝国在今天崩溃了。” 摸出铝盒的l点燃一支treasurer香菸,淡淡地说。 “你….很好….我记住你了,l。” 路易的胸口缓慢地起伏,强撑著挤出一个不失体面的微笑,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离我们家的人远一点。” l抬手,精准地將香菸弹向路易胸口的家徽,语气平静,吐字清晰。 “真有意思,所以他现在也是个格雷了?”路易气极反笑,强烈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我和他之间的问题究竟关你什么事?” “傲慢而无力的愤怒,罗德里格斯先生。” l缓慢走近,毫无顾忌地拍了拍路易的脸,然后低头帮他整理好衣领。 “我很了解你这样的人。自命不凡,有点小聪明,平等的看低所有不如你的人,仿佛他们生来就应该被你这样的大人物当做宠物一样饲养,不能齜牙、不许低吼、只能乖乖地顺从与俯首的打滚。但很可惜,这一套规则我並不太认同,而你——可以试著挑战。” 这一刻,l缓缓抬起了眼。 路易挣扎著想说些什么,他其实是有点嫉妒l的,嫉妒他轻而易举地就掩盖了自己的光芒,可到嘴的刻薄话却在这时候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一瞬间,他竟觉得某种威严的气息正透过那双眼射入脑海,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后退。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罗德里格斯先生。” 良久,l终於垂下眼眸,带著泽维尔乾脆地离去。 “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风度翩翩的英雄么?你不过是个偽君子!” 半晌,回过神的路易几乎低吼著咒骂起来,毫无风度,倒像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可怜小孩。 “或许吧。” l停下脚步,淡淡地说:“这个世界有太多差劲的选择了,我没办法让它们消失,但至少可以让它们变得更少。” 悬掛的黄铜铃鐺再次响起,黑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路易的视线。 第26章 狼与羔羊(3) “所以.....那家精品店现在是你的產业了?” 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坐在黑斑羚副驾驶的泽维尔抽了抽鼻子,主动打破沉默。 “在irs登门拜访前,还需要办理转让许可和税务登记。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和梅其实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她一直都很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注意到泽维尔不喜欢清理剂的味道,l摇下车窗,回答的一本正经。 他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男生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但完全没必要戳破。 照看一下? 泽维尔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小眾的词汇,听起来倒像是事业有成的精英老爹为孩子们准备礼物的藉口。 呜呜的冷风吹得人直哆嗦,这场离奇的暴雨甚至让阿尔特利亚的排水系统產生了轻微的崩溃。 再次被天降猛男救於水火的败狗抠了抠耳朵,盯著匯聚到路沿的积水和维修排查的工人,半天没好意思搭话。 其实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路易的那番话从某些方面来说,非常诛心,可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自己一只亚利桑那的土蛤蟆,老凑在北美黑天鹅的面前呱呱叫算个什么事? “我在外面旁听了几分钟。” l冷不丁开口,嚇了泽维尔一跳。 他怯怯地瞟了眼那张冷硬的侧脸,心说这是要开启一场严肃对话的节奏啊。 “那两位警官是路易故意叫过来的,但只是为了嚇唬你。下次遇到这种事,可以考虑联繫亚拉克小姐。” l知道泽维尔不愿意给家里麻烦,所以说的很委婉。 “哦哦...好的,我记住了。” 泽维尔尷尬地笑,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是梅或者莎朗夫人让你——” “不是,是我自己多管閒事。”l递给他一瓶斐济矿泉水,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为什么?”泽维尔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可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 “这件事是我起的头,我有义务负责到底。”l回答得很乾脆。 泽维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地憋不出一句话。 他当然很感谢l替他解围,在十七年的衰仔人生中,愿意无条件帮助他的人屈指可数。 除去莎朗夫人一家,e·e算一个,l是第二个。 可e·e是属於那种很有生活气息的人。 和这种人做朋友,你被欺负了,她会第一时间衝上去帮你报仇,完事还回来和你说那傻逼算个球。 然后你俩就可以勾肩搭背的去吃份汉堡,说著烂话吹牛皮,最后大手一挥各回各家。 而l像是活在雾里的人,他看见你受伤了,只会默默帮你处理伤口,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只是看你一直没说话,找个话题和你聊聊。”l似乎看出了男孩的拘谨,“你觉得路易是个怎么样的人?” “golden boy唄。”泽维尔缩回座椅,把头髮抓的乱糟糟的。 “你很羡慕他?”l又说。 “我承认。”泽维尔倒是非常坦诚,“就算是个混蛋,他也是个受欢迎的混蛋。家世显赫,未来可期,连青春都闪著漂亮的光....这种事其实光是围观都会感到羡慕。” “梅莲妮斯不会因为受欢迎而喜欢上一个人。”l一针见血。 其实他没必要管这种事,男孩喜欢女孩的理由有很多,可大多都是因为漂亮或者其他复杂的理由。 但如果不是真的动了心,谁又愿意在喜欢的女孩身边被其他人当做小丑? 泽维尔著急了,只觉得被看穿心事,胸膛突突的跳。 难道这就是e·e口中的鸿门宴? 提刀的大哥前来赴宴,等上完路易老贼这道配菜,就摔杯为號將自己这种覬覦公主的宵小之辈斩於刀下。 “你的心跳变快了。”l的语气依旧平缓,“我不介意你把水洒在副驾驶,但你可能会感冒。” “哦哦哦....不好意思。”泽维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水瓶给捏成了一团,打湿了外套。 l没有说话,递给他一张纸巾,就那么看著败狗慌张地扭紧瓶盖。 “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因为她不一样。” 他忽然耷拉著脑袋,蔫的像根暴晒的干黄瓜。 “她是格雷家族骄傲的公主,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无论是你,塞拉芬,还是莎朗夫人都会在她身后....她当然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因为她是梅莲妮斯·格雷。” l没有回答,掛在后视镜上的风铃叮叮作响,一如窗外风雨摇曳的白橡树。 “可我只是亚利桑那的土蛤蟆,偶尔呱呱地叫,却无人问津。” 泽维尔说著烂话自黑,把好大哥e·e教他的那点招数全学会了。 他是个特別会装傻的人,因为对於他这种敏感又自卑的人来说,勇气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东西。 “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个特別的孩子。” l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格雷这个姓氏所赋予的。如果出生在哥伦比亚的某个贫民窟,那我现在只会是个游荡在街头的癮君子。” 泽维尔裹紧了外套,觉得自己思想觉悟还是低了。 原来人家压根就不在意那点少男怀春的心思,反倒是担心路易给自己造成心理阴影。 “可我的母亲说,她很高兴我是个特別的孩子。” 沉默了很久,l轻声说:“因为她始终相信著,我会善用这份馈赠,同情那些真正值得同情的人,帮助那些真正值得帮助的人。这是她对我最后的期盼。” 败狗心臟微微一抽,没想到l居然会聊起这么私密的事情,可那种浓烈而克制的思念是真的让他也有点难过了。 “命运待我不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依靠了太多的人,不曾见过这个世界最丑恶的苦难,也就没资格和你空谈希望。但我想告诉你,命运本就是不公平的,可如何面对命运,才把人真正分成了不同的样子。”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l眼中仿佛有刀剑锐响。 “只有全副武装才能挺起的胸膛迟早也会被命运击穿,因为真正的勇气,从来不是由命运赋予,而是由你自己决定。” “我?”听著l鏗鏘有力的声音,泽维尔惊疑不定,怀疑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至少除了梅莲妮斯,你还记得替其他人说上一句话,不是么?你本可以不在乎。” l笑笑,倒不是刻意安慰这个孩子。 这个世界欠缺一个让勇气生长的土壤,突然要求一个平凡人成为英雄,挺为难人的。 从有勇气保护身边的人,再到保护所有人,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他要做的,就是肯定这份勇气的种子。 “当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时候,全世界都会给你让路。”l拍拍泽维尔的肩,结束了这个话题。 “.....谢啦。”良久,泽维尔才揉了揉自己的脸,“我心情好多了。” “你喜欢梅莲妮斯么?”l毫无徵兆的说。 wtf!刚才那个冷麵心善又多金的好大哥去哪里了! 泽维尔又懵了,这和之前的话题完全没有逻辑关联好么! “如果是自己珍视的人,即使模糊,也要抓紧——回学校么?” l点到为止,直接转动钥匙,大片的雨水从振动的引擎盖滑落。 “不了,礼物还没选好呢。另外,今天的事情请务必保密!” 废柴归废柴,泽维尔还是能看出来l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也不好意思厚著脸皮再麻烦他,拉开车门就准备开溜。 “等等。”l突然叫住他。 泽维尔回头,接住对方扔来的雨伞。 “生日会那天记得早点回家,我指的是奥兰因庄园。” 沉闷的轰鸣中,黑斑羚顶著暴雨匯入层层雨幕,与撑伞的男孩越来越远。 第27章 兄妹(1) 五十分钟后,奥兰因庄园。 走出浴室的l换上一套宽鬆的运动衫,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威士忌。 面对他的迟迟归来,庄园的侍者团队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只是在简单询问是否需要准备茶点后就优雅退去。 忙碌许久的l也终於可以稍稍放鬆,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给诛赐丸涂上一层护理的丁香油。 “斯特兰奇。”他通过庄园內部的全天候路线,联繫上执勤的禁卫。 “l少爷,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与此同时,坐在大厅的男人放下手中的vogue杂誌,轻按耳麦。 “请问我可以调阅本地分部的收藏书籍么?有一些关於链金学方面的问题需要参考。” l取出刀巾,仔细抹去刀身上的油脂,闪亮的刀刃,在灯光下仿佛溅出一片清水。 “当然可以,具体是关於什么方面的呢?”斯特兰奇摩挲著下巴的纹身,通过平板电脑迅速给信息记录部门发送了验证指令。 作为今日的值守主管,他接替了罗宾的部分权限,负责管理整座庄园的安保与日常事务。 “关於术式与原型炼成阵相关的解读与分析案例。”l说的很笼统,並没有提及自身术式遇到的问题。 “明白,二十分钟內送到您的房间。” “不用,放在会客厅就好,晚些时候我自己去取。”l顿了顿,忽然说,“梅莲妮斯还没有回来么,这个时间应该放学了吧?” “这孩子拉著罗宾去逛商场了,据说她要为自己的十七岁生日准备一份特別的礼物。” “给自己准备礼物?很新奇的说法。” l顺势开启话题,事到如今,他觉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姑姑身边的人。 “是这样没错了,我记得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曾要求过罗宾带著她从庄园的楼顶飞跃橡树林。” “听起来倒是有些为难亚拉克小姐。”l哑然失笑,“姑姑知道了大概会发疯的吧?” “但在此之前,沙朗夫人应该会先杀了我。因为这小魔女的奇妙想法....源自於我某个周末带她看了1975年版的飞越疯人院后。”斯特兰奇挠了挠额角,对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公主殿下颇为无奈。 从某些方面来说,格雷家族不存在佣人这种说法,每一名禁卫都被视作家族的一份子。 而梅莲妮斯童年的诸多亲子时光其实都少不了这些“家人”的陪伴,以至於在莎朗忙於工作时才不会太过孤单。 “好在是飞越疯人院,而不是安娜贝尔。”l慎重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否则你们都別想好好睡觉了。” “安娜贝尔?哦——您是说她的十一岁生日么?”斯特兰奇点燃了一支香菸,语气沧桑,“那是个相当动盪的夜晚。” “看来事情比我想的更加严重,希望你们今年逃难时不会拋下我。” 格雷少爷沉默了一会,委婉地提出请求,居然和楼下的斯特兰奇同时摇了摇头。 短暂閒聊后,l切断通讯,设置了一个三小时后的闹钟。 彻夜的忙碌確实让他有些疲惫,儘管黄金阶位的身体素质能够有效適应高强度的作战,但仍属於人身被禁錮的范畴,营养的摄取和充足的睡眠依旧相当重要。 l將烈酒一饮而尽,从装备箱取出两柄加长版的hk·p30l手枪压在枕头下,终於沉沉睡去。 窗外,大雨滂沱,庄园尽头连接鶯尾田的小路传来引擎声,一辆墨绿色的宾利撕破雨幕,轮胎旋起跳跃的泥水,一路开往露天的停车场。 姍姍归来的梅莲妮斯挽著撑伞的罗宾,踮起脚踩在积水里,小腿线条纤细美好,像是涉过溪水的白鹿。 对於“夜不归宿”的哥哥,她是没办法管了,谁叫这是大人的特权之一呢? 不过关於他和斯特兰奇这个笨蛋在频道里吐槽自己结果全被罗宾听见这件事,她是准备好好清算一下俩人的。 “我们回来啦。” 女孩背著手,哼唱著意味不明的调子,一路穿过正厅,拍了拍正在看杂誌的斯特兰奇。 “欢迎回家,小魔女,今天过得怎么样?那群白痴高中生有没有不知好歹的又给你写著狗屁不通的情书?” 斯特兰奇揉揉她的头髮,顺便敛起衣角遮住腰间配枪,將平板电脑交予罗宾。 短暂的对视间,確认一切相安无事的俩人,点了点头。 “今天过得不怎么好。” 梅莲妮斯一撇嘴,坐在lapiaz的真皮沙发上,闷闷不乐地嘆了口气。 “看来,是有人惹我们的格雷小姐不开心了?”斯特兰奇看了眼罗宾,露出询问的眼神。 必要情况下,他其实很乐意替家里的小公主修理一下外人。 “是啊,被人在公用频道里喋喋不休的吐槽,换做谁都不会开心的吧?”罗宾敲了敲从不离身的通讯耳麦,露出事不关己的笑。 见鬼...差点忘了罗宾拥有通讯频道的监控权了! 斯特兰奇的笑容凝滯了,本能地挪了挪屁股,却发现梅莲妮斯支著下巴,正不怀好意的盯著他。 他缓慢挪动,女孩步步紧逼,直到半个屁股悬空才终於鼓起勇气逃跑。 “莎朗夫人今晚要处理公务,我去叮嘱后厨团队准备俩人份的晚餐,先告辞了,女士们。” 斯特兰奇乾咳两声,故作镇定的理了理衣领,没有任何犹豫地抽身离去,心说少爷这下是真完蛋了。 而瞧著那道狼狈逃窜的身影,梅莲妮斯憋著笑,朝罗宾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声地笑了出来。 不过正在熟睡的格雷少爷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丝滑的被拋弃了。 但在睁开眼关闭闹钟的那一刻,还是明显感受到一丝落入陷阱的异样感。 奇怪,难道有人入侵了庄园? l微微皱眉,理了理凌乱的黑髮,简单洗漱后,才取走记录部门为他准备的资料,朝著餐厅走去。 “晚上好,女士们。” 他与閒聊的梅莲妮斯和罗宾打了个招呼,倒是没有打扰她们的girl's time,反而拉开长椅,端起茶杯看上了书。 这是侍者团队提前准备好的大吉岭红茶,采自印度西孟加拉邦,有著类似白和玫瑰的香气,所以也被誉为茶叶中的香檳。 这种质地坚韧且带有香的茶叶,每年共有三个採摘季节,其中秋季的茶叶较为醇厚,带有深沉的口感和浓郁香气,很適合在深夜工作前来上一杯。 是的,短暂休息后,他觉得今晚要处理的问题,或许会比想像中的更多。 “真像个老头,他这个样子肯定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梅莲妮斯小声吐槽,对l扮了个鬼脸。 “感谢格雷小姐的关心,但我对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l没有抬头,可还是假装推了推眼镜。 “某人夜不归宿就算了,居然还和斯特兰奇一起在背后说我坏话,真过分!” 梅莲妮斯恶狠狠地攥拳,坐在了l身边,拿著平板的罗宾隨即向后厨团队下达了用餐指令。 “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的深夜除了手机还有更多其他的选择。”碍於罗宾在场,有些话l確实不太方便明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年我也成年了!”梅莲妮斯哼了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术式导论分析》。 听见这句话,l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了e·e。 第28章 兄妹(2) “梅,你的油画到了。” 接收到流动小组传来的讯息,按著耳麦的罗宾適时打断了兄妹的谈话。 “给你一个陪我欣赏艺术品的机会,这是对你背后说坏话的惩罚!” 梅莲妮斯霸道地抱著那本铜製封皮的《术式导论分析》,弹了弹l的额头。 “好吧好吧,我认罪。”l无奈地举手投降,和罗宾在无言的对视中哑然失笑。 几分钟后,四个穿著灰色制服的画框安装工在斯特兰奇的带领下,来到了餐厅。 “晚上好,先生们,希望你们都带了雨伞。” l端著茶杯,礼貌的朝几人頷首,却本能地开始观察起他们的肢体细节。 脸部皮肤乾燥,上半身强健,手指粗糙有磨损的痕跡,並且带著淡淡的汗水和木屑味,不是偽装者。 这一刻,按在银制餐刀上的手指才稍稍挪开。 將一切尽收眼底的罗宾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讚许。 对於这位家族未来的继承人,禁卫们其实並不算熟悉,但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格雷们未来的领袖,绝不能是一位才华横溢却傲慢自大的蠢货。 “你觉得怎么样?”梅莲妮斯自然没注意到哥哥的小动作,兴奋地围在工人们身边,似乎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 “亚歷山大·卡巴內尔的墮天使。”l放下茶杯,认真打量起这幅精美仿品。 画中的天使肌肉线条明显,裸露的皮肤显得坚韧而生动。祂坐在岩石上,双臂交叉,表情带有沉思与痛苦,似乎在表达某种內心的挣扎和对命运的不满。 翅膀是祂最大的特徵之一,却没有飞翔的姿態,反而泛著渐变的黑色,带有强烈的孤独感。 而背景中几位远处的天使,则是进一步凸显了墮天使的孤立与与天界的隔阂。 “非常孤独。”l作出精准客观的评价,“你从哪里弄来的?” “流浪在柏木叶大道附近的落魄画家。”罗宾看了眼晃晃脑袋故意不回答的梅莲妮斯,只能代为解释,“至少她今年不会考虑让我们一起玩『大逃杀』了。” “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是真的长大了。” 斯特兰奇连忙生硬的恭维,发现这一点的l警惕心大起,慎重地没有接话。 “那可说不准哦。”梅莲妮斯笑眯眯地挑眉,像个小大人一样指挥著工人们將这幅画裱在壁炉的上方,“不过今年的生日宴会,我还想叫上e·e。” 罗宾和斯特兰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当然由你自己决定。” l回答的非常自然,握著茶杯的手稳如磐石,仿佛只是聊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不是对她非常感兴趣么?”说到这,梅莲妮斯眼中忽然亮起奇妙的光,拉开长椅就凑在了哥哥身边。 “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陌生人,很难不让人感兴趣。”l从她怀中抽出自己的资料书,一语双关。 “不对,我怎么觉得....你们互相都很感兴趣?”穷追不捨梅莲妮斯托著腮,朝l挤了挤眼,“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直觉哦!” “难道不是你和泽维尔之间更加『互相更感兴趣』么?” 从容翻书的l毫无防守,只是一味进攻:“不要小瞧一个男人的直觉。” “我!没!有!”公主殿下骤然翻脸。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注意到梅莲妮斯小脸泛红的罗宾憋著笑,努力保持自己的扑克脸。 迟钝的斯特兰奇只觉得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偷偷摸摸地给驻扎在橡树林的奥康纳分享自己刚得知的秘密。 而远在几公里外淋著雨的奥康纳先生抱紧自己的高精度狙击枪嘆了口气,完全不想搭理这个消息滯后的蠢货。 只有认真裱画的工人们依旧干劲满满,有条不紊的握著钉枪在画框背面安装掛鉤,心说这一家人的氛围可真不错呢。 “中国的憋笑挑战么?” l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那是我输了。” 起初,餐厅只迴荡著钉枪短促的啪嗒声,直到斯特兰奇那绷不住的笑声开始迴荡在所有人耳边。 轮班的侍者隔著老远从正厅回望,思考著是不是慷慨的莎朗夫人又给这盎撒呆瓜涨工资了。 “斯特兰奇!” 梅莲妮斯瘪著嘴,通红的小脸瀰漫著娇羞与愤怒,倒是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咳咳....斯特兰奇,罚你去后厨刷盘子。”罗宾也快憋不住了,只能匆匆赶走这闯祸的白痴。 而镇定的格雷少爷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放下书,学著梅莲妮斯刚才的模样托腮,就那么静静地盯著她。 “非常好,今天晚上我绝对不会理你了!” 被当眾戳穿小心思的梅莲妮斯好像真的生气了,坐到桌子另一头,气呼呼的一句话也不讲。 果然,自己还是不擅长和女孩子沟通。 l心中作出严谨评价,没想到从e·e那里学来的幽默感居然完全不管用。 “格雷小姐,工作完成。”看热闹也不耽误正事的安装工收起钉枪,缓缓趴下摺叠梯。 “非常感谢,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钉枪借我用一用。” 梅莲妮斯嘟囔著回头瞪了l一眼,这才掏出几张百元钞票作为小费双手递给对方,这是对他们努力完成工作的一种感激方式。 “没想到格雷家的小姐还是个帅气有礼貌的杀手呢。” 几名年纪稍大的工人笑了起来,非常绅士地和她握手,扭头对l说:“做哥哥的可不能欺负这样可爱的妹妹啊。” 格雷少爷罕见的尷尬了,只能窘迫地点点头,但心里还是蛮享受这种悠閒平淡的家庭生活。 “听到没!听到没!”狐假虎威的梅莲妮斯哼了一声,和几人挥手再见,才款款落座。 这时,穿著黑色西装的侍者团队终於推著餐车打破了冷场,清一色肌肉虬结,腰间插著格洛克的好汉。 他们鬼鬼祟祟地上菜,老半天不肯走,想来也是从刷盘子的斯特兰奇那里听说到了劲爆八卦。 “今天的晚餐是西班牙燉牛尾和瑞典红椒燉菜,甜点是果仁蜜饼。”罗宾清了清嗓子,拿手肘戳了戳梅莲妮斯。 “原谅他了,免得你们说我小气。” 半晌,公主殿下倒是很大度的又坐回到哥哥身边,虽然爱胡闹,但本质上可能只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那我刚才说的对么?”l拿著错金餐盘,耐心地帮她盛满肉质酥烂的牛尾肉,问的很直接。 这绝非找茬,因为他確实很好奇这俩个小学生之间的故事。 侍者团队的壮汉们竖起了耳朵,佯装陪伴左右,连罗宾也只是退至一侧,没有打搅这个话题。 大家对泽维尔这个拘谨但真诚的孩子其实印象很好,虽然不常住,但所有人心中都默认他是这个家的一员。 时至今日,庄园內部还保留著他的专属房间,更別说他的父母还曾经与这里的大多数人並肩作战。 梅莲妮斯沉默了一会,忽然搂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个浅色的线状疤痕。 第29章 兄妹(3) “东部郊狼。”l微微皱眉,马上猜出了伤口来源。 这种野兽虽然在体型上小於野狼,但重量仍能达到25至46公斤,是麻萨诸塞州较为常见的大型掠食动物。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才六岁,和妈妈刚来到阿尔特利亚。”梅莲妮斯支著下巴,声音轻柔,像是回到了过去,“泽维尔的父母也是妈妈的『员工』之一。” “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老是欺负他。抢他的零食,抢他的玩具,可他从来不生气,就那么傻傻抠著自己的耳朵。”她笑笑,接著说,“我就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笨很蠢誒,连和学校其他的男孩子打架也老是输。” 窗外,雨水奔流浩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倾听。 “后来,泽维尔的父母去世了。”说到这,梅连妮斯顿了顿,“妈妈总让我多照顾一下他。” “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偶尔流露出的恶劣性格。 “我在听。” l给自己斟满一杯威士忌,见梅莲妮斯並不介意把故事分享给其他人,也就示意大家都坐了过来。 “可后来我心软了。”梅莲妮斯无奈地摊摊手,“他是个很懦弱的人,失去父母的那段时间总是躲在房间哭,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还得故作坚强,装作『我很好、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的模样。” “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麻烦別人,被人揍了也只会擦擦眼泪跑回家骗大家说今天交到了新朋友....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她淡淡地说,“不过我不喜欢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所以总是叮嘱他,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会让塞拉芬叔叔把他们揍扁。” 罗宾哑然失笑,仿佛也回到了那俩个孩子珍贵的童年时光。那个时候的她,也不过才十八岁,刚刚从家族的训练中心毕业。 “然后我就开始把自己的玩具送给他,哄他开心。虽然这並不代表我对他有好感,因为我討厌哭鼻子的男生,不喜欢看他那个傻样。” 梅莲妮斯接过某位壮汉倒满的蓝莓汁,半晌,才继续回忆:“我和他说,別人都不和你玩,只有我和你玩,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如果有一天我被什么人欺负了,你得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不准反悔,哪怕我才是错误的一方。” “结果他居然支支吾吾地不肯答应我!”良久,梅莲妮斯小脸一黑,气的齜牙咧嘴,“真是没有良心!” 火炉中的木柴劈啪作响,围坐在一起的眾人小口喝著酒,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国籍、肤色与身份的差距,只是共同沉浸在一个女孩的回忆。 “於是,那段时间我就故意不搭理他咯,每天放学自己跑到阿克兰山脉里采荆棘玩——最后遇上了一只未成年的郊狼。”她尷尬地吐了吐舌头,似乎心有余悸,“我当时嚇傻了,明明想哭却不敢出声,就呆呆地站在草丛里,动也不敢动。” “我甚至没意识到它朝我扑了过来,可当我觉得疼的时候,已经被人抱住了,只有这只手受了伤。” 梅莲妮斯抬起手臂,將那道甚至可以算作丑陋的疤痕展示给眾人看。 “泽维尔知道山里可能不安全,但又担心找我说话会惹我生气,就只能偷偷摸摸的跟著我....郊狼撕开了他的后背,可他还是选择抱住我,和那东西打了起来。” “我都没想过他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誒....真是个蠢小孩,也不知道捡根木头。”她笑著摇摇头,那双和母亲一样漂亮的眼瞳却是亮晶晶的,“但我还是很害怕,僵在地上,好半天才被这个蠢小孩一把抱起来。” “他没有喊疼也没有发抖,只是嘶哑说著马上带我回家,跑的飞快。”梅莲妮斯的声音清澈温柔,像是在替泽维尔辩护,又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可爭议的事实,“可我真的一下子就不怕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好像我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蠢小孩。” l心中微微一动,小孩子就是这样,装著独立且討人厌的模样,可心里还是想找个人抱在一起取暖,哪怕只是片刻。 一直认真旁听的罗宾也有点揪心。 她当然记得这件事。 因为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顶著触目惊心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却还能一声不吭的抱著另一个孩子从山里跑出来。 他是真的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的。可直到他们赶来,泽维尔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嚎啕大哭。 那种横跨整个背部的大面积伤口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孩子承受的极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杀死那条郊狼的,但他就是做到了,他真的保护了梅莲妮斯。 哪怕他与她之间从未约定,可就像说好的一样,万山无阻,无人可挡。 “有些伤口是可以癒合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过去的,但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再遇见第二次的。” 梅莲妮斯一口气喝完蓝莓汁,拿著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在那以后我也认识了很多新的人,或者说同学。他们有含著金汤勺出生的,也有非常受欢迎的,看起来非常厉害,超有品味....可他们也配说喜欢我?” 这时候梅莲妮斯像是变了个人,语气很轻,却让l听出了毫不掩饰地嘲讽,这种倨傲与冷漠的底色很少出现在这个灿烂的女孩身上。 “给出你所拥有的东西不叫喜欢,那叫举办派对。只有给出你没有的东西,才叫做喜欢。” 她笑容薄凉,声音是那么的冷。 “我知道泽维尔有很多缺点。他总是畏惧、退缩,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值得炫耀的东西並没有很多,可他从没吝嗇过把那些仅有的分享给我,哪怕这些在其他人眼中一文不值。但在我这里,那些从骨头里榨出的勇气,为了我榨出的勇气——不是垃圾。” “所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对,我就是喜欢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梅莲妮斯简直坦荡的耀眼,镇定自若却仿佛有一团烈火突破胸臆。 短暂的沉默后,侍者猛男团集体拍案而起,掌声此起彼伏,收到信號的l和罗宾也很配合的加入了这场任性的欢呼。 大家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眼中都透露出些许柔软。 喜欢一个人,本就是没道理的。 或许孩子们长大后再也体会不到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但那种埋藏在血肉之躯中,珍贵的、真正的勇敢,绝不该是垃圾。 “好啦好啦....安静!到此为止!” 讲完故事的梅莲妮斯脸色酡红,大概也没想到眾人的反响这么热烈,只能故作凶狠地扫视著在场每一个人。 “今天我说的话....不!准!告!诉!其!他!人!” 心满意足吃完瓜的侍者猛男团们纷纷拍著胸脯表示一定誓死守护公主殿下的少女心事。 “那么现在,该好好吃晚餐了。”看了眼时间的罗宾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及时做出提醒。 “那恐怕得麻烦后厨加班了,想来大家也都饿了。” 格雷少爷和身旁热泪盈眶的壮汉碰杯,倒是蛮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只是觉得另外几个交头接耳,商量著干掉罗德里格斯一家的暴徒可能还是需要制止一下。 庄园外大雨滂沱,餐厅內却暖洋洋的,瀰漫著新鲜欧芹和胡萝卜泥的清香。 加紧赶工的各国菜餚流水般被端上了桌,某位匈牙利籍的大厨甚至临时贡献出了自己尚未拆封的burger king外卖,倒是意外的吃出了聚会的感觉。 刷完盘子姍姍来迟的斯特兰奇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时刻,但还是和猛男团的兄弟们勾肩搭背喝起了酒。 眾星捧月坐在中间的梅莲妮斯一本正经的向单身的年轻侍者们传授与女孩相处的经验。 扶额的罗宾也只能祈祷小伙子们別真被这毫无恋爱经验的小魔女给唬到了。 “见鬼....这是在开派对么?” 地下五百米的指挥中心,正在加班的莎朗盯著梅丹佐传输的实时画面,有些摸不著头脑。 可难得见大家这么开心,也就大手一挥,绝不做那种扫兴的家长。 “最后,就拍张照吧!” 玩心大起的梅莲妮斯忽然拿起手机站在最前方,指挥著眾人摆出好看的造型。 於是,擼起袖子的猛男们肩並肩挤在一起,形成一片隆起的肌肉海洋,夹在中间的l架不住这群热情似火的汉子,也只能苦笑著从眾,摆出某种奇怪的姿势。 “无论如何....我们所有人,都会幸福的哦!” 光线一闪而逝,女孩与身后陪伴多年的家人们一起露出灿烂的笑,仿佛將时间定格在了这美好的一瞬间。 第30章 梅丹佐(1) 深夜,结束“家庭聚会”后的l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鑑於公主殿下今日难得兴致高涨,所以大家也就破例让这个“小大人”尝了点威士忌。 一顿晚饭下来,热闹的氛围才逐渐消散,轮班的禁卫接替了斯特兰奇、奥康纳还有罗宾的工作,l从酒窖取了一支勃艮第產的私酿葡萄酒,和他们聊了会天,也算是仪式感满满,正式融入了莎朗领导的小家庭。 儘管主要出於工作考虑,但这样融洽的相处环境难免驱散了心中小小的孤独感。 其实l的酒量不算差。 预科时期,他和同期的朋友们被分配到摩洛哥的首都拉巴特,在一座偽装成修道院的行动站过著苦行僧般的训练生活。 但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聚在一起,总能想出点新样。 於是,在某位同僚的谗言下,他们时常会在午夜检验自身的偽装技巧以及城市生存学技能。 ——也就是避开学院安排的值守人员偷摸去一个叫做le dhow的地方找乐子。 那是一个位於海港上的酒吧,建筑风格类似於传统的摩洛哥渔船,气氛非常放鬆,坐在酒吧的露台上,甚至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以及远处城市的天际线。 说起来,和今晚的氛围倒是极为相似。 少年少女鲜衣怒马,共度青春,虽然免不了最后分道扬鑣。 l无声地笑笑,从回忆抽身,翻开樱桃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將黑色的u盘插入接口,开始今晚的工作。 这是他在佩斯酒店购买的安全系统,採用独立构架,一旦接入网络,便会自主接管防火墙,抵御来自网际网路的任何技术性入侵。 黄铜结构的床头灯忽然发出机械齿轮的嵌合轻响,一束蓝色信息流被投射在l身后。 “你不需要使用这种外部接入系统,整个阿尔特利亚都处在实时监管中,没有人能够避开我直接攻击密党註册列表中的终端。” 信息流构成的漂亮女人依旧是这般严谨、专业的口吻。 ——梅丹佐,密党旗下研发的超级计算机,同时也是密斯卡学院的武装秘书。 “好久不见,学姐。”l点开小镇官网连结,开始查阅与特伦韦尔相关的信息。 “看来今晚的派对让你心情不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梅丹佐的擬声温柔且平静,作为一台具备人格的智能系统,强大的数据算力足以支撑它分析记录每一个密党在册成员的个人习惯,以模擬最合適的沟通方式。 “正式编制外的猎人什么时候也能享受这种待遇了?”或许是过於熟悉,l和它的对话显得非常放鬆。 “你目前得到了执行官莎朗·格雷女士的初级授权,能够在阿尔特利亚分部的管辖区域內合法使用运算引擎。” 赤足的梅丹佐就像一个电子幽灵,隨著转动的陀螺仪,飘到l身边。 “包括调阅警局內部封存的死亡调查报告么?”l沉默了一会,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 昨晚的行动,果然没有避开梅丹佐的眼睛。 如果没猜错的话,姑姑应该从现有的情报推断出自己成为了教团的关注点,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短短一天就同意自己加入调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可她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身边潜伏著敌人的眼线? 蓝色的光束將阿尔特利亚的全息地形投射在l眼前。 六张完整的高精度照片依次悬浮在不同地点,连成一条弯曲的红线。 上面皆是面部与四肢被夸张折断的尸体,扭曲的死状很难让人想像他们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从外部特徵来看,死者的皮肤都很正常,没有任何流血或挫伤的跡象。但浑浊的瞳孔却显示他们的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七十二小时,这与尸体的表皮现象严重不符。 发现疑点的l隨手放大照片,开始观察每一具尸体的细微特徵,严谨的就像个法医。 他们的骨骼似乎被某种力量从內部强行折断,可破碎的骨茬却恰好没有刺破皮肤,想要做到上述几点,需要对咒力有著极高的操纵度,与e·e分享的情报和推论吻合。 基本可以判断对手是抵达了血源途径第三阶位·螺旋的黑巫师。 因为在这一阶段,对咒力的感知和调动已经成为本能,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將咒力短暂的具象化。 “麦茜·洛佩兹、蕾切尔·拉米雷斯。”l喃喃自语,单独滑出最近的两份死亡报告。 “洛佩兹以及拉米雷斯家族是镇议会的荣誉家族,几个世纪以来都扎根於阿尔特利亚,属於具备歷史沉淀的政治圈成员。”梅丹佐安静地悬浮在l身后,像个彬彬有礼的秘书。 “这大概就是某些人不喜欢格雷的原因,经济格局的改写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像维京海盗一样掠夺宝贵的权力。” “事实上,格雷中心的建立,极大缓解了阿尔特利亚因矿业资源衰竭导致的的人口流失和失业率上升,从影响力和能力方面考虑,莎朗夫人或许更適合成为小镇的掌权者。” 梅丹佐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但一个有著歷史底蕴却试图帮助平民达成共贏的家族,永远不会得到剥削者的认可。” “可总得有人为那些没机会的人说话。” l结束话题,將iphone接入电脑,上传了梅丹佐的应用程式接口。 “我很好奇,咒术高校难道对密党的驻扎没有意见么?那群唯血统论的女士可一直嘲笑密党是泥巴里打滚的乡巴佬。” “乌玛女子高校,建立於上世纪六十年代,表面上是一所高等学府,实际上是咒术法庭的职业军校之一,专职培养投入作战与维护秩序的精英女巫。”梅丹佐回答,“首任与现任校长都是麦德琳·阿隆尼女士,七支纯血咒术家族之一的旁支后裔。” “听起来不像是能和姑姑一起喝下午茶的那种人。”l点燃一支香菸,淡淡地说。 “我们都知道你想问什么,也都知道你的权限还不足以访问相关信息。” 面对l的试探,梅丹佐晃了晃手指,温柔的模样倒是真有点前辈学姐的风范。 “那就换个问题,说说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情况吧。” 在小镇官网没有检索到任何信息的l决定採用更加高效的方式,不过却得到了和莎朗一样的回覆。 为什么cia会捲入到里世界的爭端? l愕然,马上察觉到不对劲。 这一局牌越打越乱了,他甚至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著出牌。 “学姐,请在全球范围內精准搜寻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相关信息。” 下一秒,墨绿色的数据流在梅丹佐的瞳孔流动,庞大的运算处理能力让它在一瞬间横跨整颗星球,同步搜索成千上万个资料库。 在这片浩瀚的数据海洋里,它是无可爭议的君主。 “一无所获。”很快,梅丹佐给出结论,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接入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线上资料库,以整个麻萨诸塞州为原点,检索与阿尔特利亚相关联的所有歷史文件。”l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 控制情报的流动性是cia的惯用手法。 但一件既定事实的存在是无法通过任何技术手段彻底消除的,只要找到其中的破绽,就可以反向推演出需要的信息。 而国会图书馆无疑是个不错的起点,储存在云端中的数位化文件,囊括了十八世纪末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所有纸质信息,有了梅丹佐的配合,通过排除法进行检索和完成基础的计算题没有任何区別。 “你成长了不少,我记得在摩洛哥的时候,你的情报学就没有及格过。”梅丹佐只用了两秒就完成搜索,“累计六千七百份相关文件。” “看来学姐你平等记录每一个人黑歷史这件事並非传闻。” l给自己斟满一杯威士忌,心臟微微抽动了一下。 仅仅一年,很多事已然天翻地覆,那些在摩洛哥陪伴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过滤掉除地方新闻外的所有信息。” 少年的脸隱入灯光照不见的阴影,窗外细雨绵绵,淅沥沥的声音像是古典歌剧的序曲。 “我知道你们私下都管我叫做广袤无垠的瓜田。”梅丹佐的声音很轻,自然的就像老友间的问候,“一千三百份。” “这种中式调侃绝不是出自於我。”l耸耸肩,“保留与阿尔特利亚有强关联的信息。” “四百七十二份。” l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到e·e说过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关闭时间,於是补充道:“將检索时间线截止到六十年代,起始后的偏差值不要超过三年。” “七十八份。”梅丹佐讚许地点点头,“接近了哦。” “保留与非自然死亡有关的信息。”l做出精准判断。 “十三份,似乎还是没办法偷懒。” 梅丹佐捏著下巴,经过技术修补后的报纸照片依次排列在l眼前。 “学姐你工作的时候都这么活泼的么?” l倒是挺乐意和梅丹佐閒聊,在他有限的社交范围里,能够算得上朋友的人真不多。 “那得分人,和校长先生工作时,我时常苦恼於得陪著他点评路过的美女。”梅丹佐竟然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虚擬的长髮。 “虽然这种行为確实不太礼貌,但拋开教育家的身份,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 “我很难称呼一位两百多岁却还能分泌睪酮素的老头为男人,他每天简直愉快地就像只土拨鼠。”梅丹佐居然哼了一声。 l哑然失笑,旋即脸色一凝,迅速放大一份记录自1950年的新闻標题。 ——连环杀人案件告破:『低语者』被阿尔特利亚警方逮捕。 “低语者,阿尔特利亚歷史上的第一个连环杀手。自1950年三月起,共进行八起无差別谋杀,於同年五月被逮捕。由於在审讯中表现出明显的精神异常跡象,为確保能得到专业治疗与评估,警方决定將这个十八岁的女孩送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进行进一步诊断。” 同步信息库的梅丹佐开始介绍这起上世纪的凶案。 “而这个杀人鬼的名字,叫做—阿雅娜·查拉基帕。” l陷入沉默,没想到居然从信息检索中找到了一个查拉基帕家族的成员。 根据时间与年龄推断,这个叫做阿雅娜的女孩,应该和齐特卡拉关係匪浅。 “学姐,调阅查拉基帕家族的资料。” “印第安混血家族,目前已经彻底消逝,无法溯源,但在cdc的国家死亡索引中,阿雅娜目前的登记状態为未知。” “她还活著?”l一怔。 “我无法给出答案,她存在於网际网路中的信息只停留在上个世纪,人脸识別系统中也没有相关记录。”梅丹佐背著手摇了摇头,“但情报显示,阿雅娜是齐特卡拉的妹妹,俩人分別出生於1932年与1930年。” “我需要齐特卡拉的背景资料。” “齐特卡拉·查拉基帕,1952年毕业於沃尔瑟姆的布兰代斯大学,本科期间主修社会学,他的gpa点数是4.0,拥有非常出色的学术成绩。” 对於每天入侵五角大楼拷贝数据的梅丹佐来说,获取一份学位信息轻鬆地就像喝水。 “1953年,他加入了布兰代斯的硕士项目,和他的博士学位一样,选择了宗教哲学。不过在1960年,他居然放弃了留校任职,回到阿尔特利亚。”梅丹佐的语气出现了一丝疑惑。 “没什么奇怪的,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完美代入兄长角色的l平静地说。 不难看出,齐特卡拉应该是在调查低语者杀人案件,也就是说在他眼中,自己的妹妹绝非是恐怖的连环杀手。 可这究竟是来自一位兄长的误判,还是真的另有隱情? “遗憾的是,他的下半生几乎只能靠著政府补贴生存,於千禧年死於急性肺栓塞,由本地教堂出资葬在了一座私营墓园。” 梅丹佐做出最后补充,给这个可怜人的一生盖棺定论 第31章 梅丹佐(2) l滑出俩人的医疗记录,如同他所预料那般,阿雅娜在1950年后的资料几乎为零,应该被cia连同特伦韦尔的所有记录归纳为敏感信息。 可他却在齐特卡拉九十年代的医学诊断报告中发现了端倪。 “有人对齐特卡拉动了手脚,不是cia。” l放大对方的x光影像报告,注意到大脑顳叶区域的回状结构呈现出明显缺失,远不如正常人那般密集。 “这是....脑叶切除手术,可颅骨却没有切口癒合的痕跡,哪怕以现在的医疗水准,也无法办到。” “理论上说,从迴路外放的咒力能够直接从细胞层面噬灭生物组织。但想要达到同等的手术效果,需要操作者拥有极高的外科手术水平和咒力操纵度。”梅丹佐的合成声像手术刀划开冷冻的黄油,精確而冰冷。 “对一个正常人的顳叶进行局部切除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会造成听觉信息、记忆以及情感的紊乱,患者將无法正確理解自己的认知。密党的刑讯专员就曾用这种手术切断链金术士与人理之海的连结,从而达到术式的无效化。” l回想兰道尔从齐特卡拉口听到的格温妮丝,意识到那种极具黑暗意象的描述,或许並非故事性的夸张。 而是他眼中的事实就是如此。 “据说它生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巫,瘦骨嶙峋,喜爱在遍布尸骸的宴会中饮用孩童的鲜血。” 他喃喃自语,迅速在脑中整合现有信息。 另一个世界,很可能代指特伦韦尔精神病院,或者他和e?e踏入的那个诡异结界。 儘管后面的意象含义不明,但“饮用孩童的鲜血”显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用词。 而拥有印第安血统的阿雅娜从线索上看,倒是疑似与称他为侵略者的教团成员属於同一阵营,她的精神异常甚至非常符合血源途径失控的特徵之一。 可教团绕了这么一大圈,难道就是为了泄露己方的信息么?这太不合理了。 “还记得情报学入门第一课的诫语么?”梅丹佐轻声说。 “最高明的敌人往往会告诉你事实,却绝不会告诉你真相。” l一怔,脑海中交织的信息流忽然凝滯了,而他心如止水,仿佛手持利剑的亚歷山大,乾净利落地劈开了戈尔迪乌斯之结。 其实没必要把问题想的这么复杂,情报封锁的情况下,对细节的过分深究反而会导致调查陷入误区。 以表里世界为区分,阿雅娜、特伦韦尔以及cia,和齐特卡拉还有为他手术的巫师很明显属於两方不同的势力。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cia连带著阿雅娜隱去了特伦韦尔的重要信息,却唯独忽略了齐特卡拉,这意味著他並没有引发当局注意。 而给他进行脑叶切除手术的巫师,才是那个真正需要防止他泄露某些情报的人。 所以將这两方势力连接起来的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应该曾发生过直接涉及到cia的异常事件。 只不过碍於两拨人马的利益没有產生衝突,所以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那么,想要达成上述的假设,则需要—— “一位任职於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却有著cia背景的里世界成员。”良久,l作出合理的推断。 “看来我们的格雷先生找到了新的突破点。”悬浮在l身侧的梅丹佐鼓了鼓掌。 “如果没记错的话,密党正式入驻阿尔特利亚是千禧年以后的事情吧?”l突然说。 “2012年,莎朗夫人正式获得北美大区的调令,以执行官的身份负责组建阿尔特里亚分部,在此之前,本地区完全属於咒术法庭的势力范围。” l点点头,將目前的有效信息和推论过程整理进一个加密文档,开始排查剩下的十二份资料。 剔除一些无关事件后,他將目光锁定在一篇奇怪的头版新闻。 ——阿尔特里亚居民於『丹戈之女纪念碑』自发纪念遇难者们。 时间显示为1961年三月,却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从形式和內容上看完全不足以支撑其成为头条新闻。 但仅凭这还不足以吸引到l的注意力。 重点是,当日的板块中还插有一条“瓦尔德家族彻底覆灭,政府宣布永久关闭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时事介绍。 虽说是介绍,可只有寥寥几笔,通篇都在否认接手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瓦尔德家族和美国政府共同进行人体实验的阴谋论,形式上倒非常符合cia的公共应对流程。 看来头版信息中的遇难者们与神秘的瓦尔德一家也脱不了关係。 “接手?”l细细品味这个词。 他没有找到1961年以前有关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关闭的任何新闻报导,更別说这座设施的经营者和员工名单。 也就是说第一次关闭,属於cia內部的肃清行动,没有惊动公眾。 结合病患档案中刻意抹除的药物配给与治疗方案,想来这群以上帝名义四处打劫的阴谋家確实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 可瓦尔德家族却暴露在公眾视野,甚至在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仍然被小镇的居民讳莫如深。 这代表他们並非是某种代理人,对过往的实验也一无所知。 但他们最终却引来了cia的注意,连带著被纳入敏感信息。 所以——瓦尔德家族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那个有著cia背景的里世界成员躲过了肃清,並再次入职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继续实验。 他/她才是那个横跨十一年,將所有事件相互串联的核心。 “r·h·s。” l想到了e·e提起的神秘人,继续在加密文档添加自己的结论,严谨的倒像在写学术论文。 以阿雅娜被捕为开端,瓦尔德家族覆灭为结尾,杂乱的线索逐渐在他的拼凑下露出了隱约轮廓。 但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最大的谜团。 那就是谁阻止了这场阴谋。 “以咒术法庭专横的风格,恐怕不会对发生在祖地的异常事件置身事外.....你觉得呢?学姐。” 线条明晰的脸流露出一丝疲倦,l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点燃了一支香菸。 其实他的推测不无道理,咒术法庭作为里世界的军事化巫师组织,盘踞在北美大陆的歷史甚至比密党还要久远。 在猎人家族们尚未联合的年代,这群冷血的女人是北美当之无愧的里世界统治者。 “保护人类、在明面上避免与表世界发生衝突,是所有合法组织间的默契。” 梅丹佐沉默了一会,某种植入底层逻辑,远超执行官权限的指令在识別到l这句话后,一瞬间激活。 “什么意思?”正在校对信息的l敏锐注意到梅丹佐的语气似乎变了。 “表世界需要监管,否则人类迟早会接触到无法掌控的力量。而这,也正是密党、咒术法庭等里世界组织建立后的统一观念。” 梅丹佐的声音很平静很温柔,就像在说一件小事:“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如果没有了参照物,所谓的合法组织也將失去行动的正义性。” “我在听。”嗅到某种政治因素的l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冷战时期,光是cia涉及到的异常事件就超过了二十七件,在那个科技与神秘学高速发展的年代,研究禁忌的黑巫师与墮落的链金术士就像西进运动中的淘金工人一样无处不在。可对於这些事件的发生,里世界的大人物们在介入前往往採取默许的態度。” “白手套。”l一针见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等榨乾这些人的利用价值,他们就可以以正义自居,合理夺取研究成果。” “令人难堪的点评哦。”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咒术法庭在上世纪曾进行过对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调查?” “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梅丹佐不置可否,深邃的眼瞳闪过绿色的信息流。 “明白了,看来阿隆尼女士对於发生在这片土地的过往並非一无所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l不再追问,“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没办法,谁叫我是你的学姐呢?” 梅丹佐摊摊手,俏皮一笑:“不要这么严肃好么?再这样下去,连自己的影子都嫌弃你,更別说女孩子了。” “看来我的结论出现了误判。”l无视了来自学姐的吐槽,继续聊回工作,“对齐特卡拉进行手术的应该是咒术法庭的人。” “我以为你会推测是某位兼职外科医生的巫师。” “任何行为背后都必然有著清晰的逻辑线,无论结果在我们看来有多么滑稽。”l修长的手指摩挲著玻璃杯,平静地说,“特伦韦尔精神病院涉及到cia骯脏的小秘密,那位存在於我假设中的神秘人绝不会是什么圣诞老人式的好公民,如果是他,齐特卡拉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你对咒术法庭的评价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梅丹佐佯作托腮,好奇地盯著l。 “不,我只是相信学姐。”l淡淡地说,“这不正是你想告诉我的么?” “情报,就是战爭的眼睛。”梅丹佐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歪了歪头,“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了么?” l没有回答,通过梅丹佐接入小镇治安委员会的系统,將监控视角切换到柏木叶大道第三街区,回放录像。 视线之中,黑斑羚停在街尾,后座车门凭空开启,却没有任何人像出现在屏幕中。 “我使用了比图像屏蔽块更高级的光线虚擬处理,直接让梁佳乐小姐从所有监控画面中消失——如果她真的叫这个名字的话。”梅丹佐隱晦传达了莎朗的態度。 “辛苦了学姐,我准备休息一下就去看书。” 完成情报分析和作战收尾的l拨了拨头髮,將整理好的重要信息发送给e·e。 “唉——真是绝情的男人吶。” 梅丹佐哑然失笑,信息流构成的曼妙身躯菸灰般消散,床头的投影仪隨之熄灭。 “identity confirmed。” l伸手按在墙面,红外线扫过掌纹。 一阵机械精密运转的声音后,严丝闭合的墙面露出缝隙,缓缓翻转,推出琳琅满目的补给架。 他清点出整盒火元素结晶弹头、银血药剂以及一柄加装了生物武器涂料的青铜匕首,准备明天交给e·e。 虽然內心希望这个中国女孩在彻底康復前不要参与任何行动,但自己確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顺利从特伦韦尔精神病院脱身。 想来这个固执的女孩到时候是真的会来找他的。 所以与其像个大人一样说教,不如尝试提高她介入战场后的生存率。 “干得漂亮,田螺小子!” iphone屏幕亮起,没想到e·e这个时间居然还没有睡。 “我不叫田螺小子,明天有空么?”/“明天方便见面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俩个人同时又发送了一条讯息,彼此都愣在了自己的房间。 “我来找你,时间、地点你来决定。” 几秒后,格雷少爷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案,就是听起来像是黑帮谈判。 “我家吧,时间就无所谓咯。”e·e发了个齜牙的小表情,“反正我请了假不用去学校,你好好休息唄。” “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l高效的结束了话题,看来明天得准备一份伴手礼,否则冒昧的去兰斯先生那里拜访就太失礼了。 “那好吧,田螺小子再见。” l愣了一下,这种奇怪的外號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又编辑了一段话,打算问问e·e恢復的怎么样,但想想还是决定亲自准备点巫师专用的魔药给她。 “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我现在有空。”e·e竟然发现了对话框中的正在输入。 “没事,晚安。” 他轻轻活动著关节骨骼,贴著墙壁单手倒立,闭上了眼。 这是印度瑜伽中的高级体式,可以增强对核心力量的掌控,改善身体的平衡感,同时也是他兼顾锻链和小憩的基本操作。 他確实有些累了。 但时间紧迫,接下来要处理的问题还有很多。 不过作为务实派的格雷少爷大概没料到自己“欲言又止的敷衍”给e·e气的够呛,就算有遗言都不想和他说了。 闪电撕破夜空,披著黑色斗篷的战术小组隱秘在庄园居住区的各个角落,无声巡逻,雨滴沿著他们的夜视仪落在地面破碎。 而就在相隔三十多公里外的阿克兰山脉,浑浊的泥水隨著炽白的灯光飞溅,一辆红色的cherokee越野车穿行在绵延的森林,正沿著蜿蜒的山路一路驶向那高耸的哥德式建筑。 雨水奔流浩荡,深灰色岗岩雕刻的尖顶刺破雨幕,一道模糊人影,隔著彩色的玻璃窗凝望著这群不速之客。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黑暗中,铁蒺藜封禁的沉重铁门,缓慢开启。 第32章 特伦韦尔之夜(1) “ok,这里是查尔斯,查尔斯·吉本斯,欢迎来到死亡邂逅栏目。”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在整片山区,穿行在泥泞山路的越野车隨著地势的起伏,微微晃动。 副驾驶位,梳著马尾辫的年轻男子將摄像机对准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 “今天,我们从普罗维登斯来到了女巫之乡·麻萨诸塞州的阿尔特利亚,而我们这次要探索的地方,就是——” 他將镜头对准远处,佇立在山崖的哥德式建筑群紧凑而整齐,像是密集如林的长枪,刺破夜空。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建立於1948年,曾收纳三千多名患者,於上世纪六十年代因不明原因关闭,至今都无人知晓这座阴森的建筑內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在网际网路上也无法搜索到相关信息.....別著急,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地方。” 查尔斯摆正胸口的gopro,拿出手机展示一封写满了数字的谷歌邮件:“得益於某位神秘观眾,我们的团队收到了一个精確坐標和眾多『绝密文件』。” 他有条不紊地滑动手机屏幕,接连展示著被涂黑的文档以及设施概况,这种夹杂著浓厚阴谋论的敘事方式在youtube上非常受欢迎。 “当然,我更好奇,是否会在接下来的探索中遇见这位热心人,又或者....他本就是个鬼魂?” 雨点打在车窗上劈啪作响,查尔斯缓缓接近镜头,露出了诡异的笑:“那么....你会在这里么,r·h·s?” “见鬼,我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进入急救室了。” 结束录製,专心开车的尼科洛终於忍不住出声调侃。 “没关係,更新一下你的遗嘱就好,我倒是不介意接手这辆二手的cherokee。”坐在后座的夏洛特漫不经心地拿出化妆盒补妆,对小伙子们间无趣的对话显得兴致缺缺。 “难道就没有人好奇这个r·h·s究竟是谁么?”最后一人无奈嘆气。 环顾四周,感觉所有人都像在忙著开派对,只有她在试图理解为什么没人发现地球已经炸了。 “冷静点,佐伊。” 查尔斯一边检查成片,一边透过后视镜向这个谨慎的大女孩解释,语气里带著些许无聊和安抚。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超自然事件,好么?女巫布莱尔不过是个了六万美元拍出来的偽纪录片,我敢保证,黑暗中没什么东西会扯你的內衣带....除非你算上我刚才看到的那只流浪猫。” “吉本斯家的猫么?那很合理了。”尼科洛单手接过对方递来的gopro,中肯评价。 “哈哈,真好笑。”佐伊尷尬扶额,摇了摇头,“你们俩个疯子简直兴奋得就像是回家。” “至少在这群疯子中,你是最理智的那个。虽然那意味著你可能会疯得最快。”夏洛特收起口红,很自然地躺在佐伊的双腿,“查尔斯,所以你真的没有在网上搜索到和你家有关的任何信息么?没错,我指的就是这座精神病院。” “提问前请先看看自己的银行帐户,夏洛特。”查尔斯完全不在乎这种细枝末节,转过身搓了搓手指,“我们的频道只有五万粉丝,並且还在持续下降,和ce·project的合约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作为专职於灵异探险的youtuber团队,他们在过去的一年里几乎毫无建树,內容的同质化和激烈的行业竞爭甚至让他们濒临破產。 不过那位自称r·h·s的神秘人却给这支隨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团队带了希望。 一座从未有人探索的废弃病院,无疑是极佳的噱头和卖点。 而且在计划这次探险前,查尔斯就已经和一家波兰的gg传媒公司签署了独家版权,每二十万点击就会有四万美元的gg收益。 至於其他的问题——在金钱面前,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其他问题。 “別担心,姑娘们。如果这座精神病院真的存在鬼魂,那它们可得小心『蟒蛇』了。”尼科洛通过后视镜对她们笑笑。 “很好,我开始听不懂他们的胡言乱语了。”夏洛特翻翻白眼,尖锐点评。 “柯尔特·蟒蛇,也是蟒蛇。”查尔斯拉开手套箱,掏出一柄漂亮的银色左轮,轻轻拨动旋转轮,“9毫米是真理,7.62是原则,至於.357马格南——我管它叫做上帝。” “干得不错,查尔斯。看来你还是有点危机意识。”佐伊倒是难得肯定了这傢伙一次。 “哦——原来现在只有我是正常人了么?”夏洛特目瞪口呆,“我们为什么要带上一把他妈的见鬼的左轮手枪?” “以防万一,谁知道那位神秘的r·h·s先生会不会是戴著面具杀人的低能儿。”查尔斯义正严词。 “太好了,是水晶湖的杰森,我们死定了。”良久,夏洛特面无表情的鼓了鼓掌。 “就不能是麦可·迈尔斯或者ghostface么?”查尔斯说,“当然,我个人更欣赏汉尼拔·莱克特。” “真可怜,没想到你居然分不清围裙和面具的区別。”於是,夏洛特只能悲伤地捂住嘴。 佐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忙抬手制止了这俩个脱线的傢伙:“別说了孩子们,我希望能够安静的死去,谢谢。” 閒聊间,炽白的灯光照亮了幽静的山路,成群的渡鸦冒著雨幕,从枝叶的缝隙掠过,连接成一大片黑色阴影,深沉得让人几乎失去方向。 “奇怪....” 察觉到异常的尼科洛嘟噥著没有加入几人的口水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种聪明的鸟类在暴雨天气应该更倾向於寻找庇护所才对。 “怎么了?”查尔斯扭头,上下打量著他。 “没事,只是想起了我奶奶的话。”紧握方向盘的尼科洛摇了摇头,透过摆动的雨刷直视前方,“乌鸦飞过,死神在后。” 强烈的顛簸中,红色的cherokee越野车终於迈过了年久失修的山间小道,沿著精神病院正门前的榆树林荫道,来到了最终目的地。 “sana ata。(治癒心灵,净化罪孽)” 佐伊摇下车窗,用手电对准纪念石碑上的拉丁文,然后同其他人一起抬头,仰望这栋恢弘建筑。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主体採用新哥德式设计,主要材料为深灰色岗岩和铸铁,由於年代久远,外墙早已爬满枯萎的藤蔓。 隔著生锈的拱形门,甚至能隱约可以看见由人型雕塑围建的喷水池以及一栋威严的塔楼。 “呃....你確定这是一座精神病院而不是宫殿?” 尼科洛忍不住低声惊嘆,视线之中,弧度精美的飞扶壁连接著眾多耸立的哥特石柱,倒確实平添了一丝肃杀感。 “不,看起来更像座诡异的教堂。” 夏洛特捏著一支电子菸,开始观察起主楼顶端巨大的彩绘玻璃窗。 那是一副极度扭曲的画面,似乎在描绘宗教审判、受难圣徒和被束缚的“疯狂灵魂”。 密集的雨水顺著赤红与墨绿的玻璃片倾泻而下,仿佛画中被鞭笞的男人正渗出冰冷的鲜血。 “尼布甲尼撒王的疯狂,传说他因傲慢而被神明惩罚,像野兽一样生活了七年,直到承认神明的至高无上。” 文学院毕业的佐伊马上认出了彩绘中那位神情错乱的君王,如果不是背负昂贵的助学贷款,她或许更应该成为一名作家。 “这就开始了?”披上雨衣的查尔斯突然说。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启动gopro了么?佐伊。”查尔斯耸耸肩,“你的讲解会是不错的素材,至少这样不会让观眾以为我们是没接受过教育的白痴。” “对你来说真的有区別么?”佐伊再次嘆气,率先拉开车门,撑伞走向锈蚀的拱门。 “好吧,请务必把这一段掐掉,亲爱的。” 查尔斯向夏洛特微笑,然后和尼科洛开始麻利地搬运设备箱。 第33章 特伦韦尔之夜(2) “嘎吱——” 佐伊推开生锈的铁门,穿行在密集的雨幕,隨处可见的萎缩落叶深陷在堆积的湿泥。 这是一座破败的庭院,古铜色的铁艺围栏高而坚固,將整座设施围得水泄不通。 一座喷泉池佇立在交错的大理石小道之中,噼啪的雨水顺著染上青苔的雕塑,潺潺流动。 “怎么样,喜欢我们的新家么?”夏洛特吐出一口薄荷味的青烟,拍了拍佐伊的屁股。 “你不觉得....这里很诡异么?”佐伊没有理会对方的调戏,反而沉默了一会,指向前方。 顺著她的目光,夏洛特这才看向那座喷泉池。 不同於传统的古典设计,这座喷泉池的出水雕塑被设计成了某种病態的人形。 他们有的双手抱头嘶吼,有的用锁链缠绕自身,有的甚至腹部开裂,露出齿轮状的內臟。 “很经典的电影台词,但这里是一座精神病院,宝贝。”夏洛特依旧不以为意,“你不能指望住在病房的『好孩子们』手拉手一起在教堂唱圣歌。” “knock,knock,那我们可以指望有人去开门么?” 雨水沿著飞扶壁的沟槽奔涌,在石像鬼面部形成流动的泪瀑。 倒映出建筑轮廓的地面积水忽然被人踏出涟漪,尼科洛和查尔斯抬著厚重的设备箱,终於跟上了俩人。 “我去检查一下主楼。”佐伊踩著湿软的淤泥,独自前进,手电的炽白光穿透雨幕,照在了这栋上世纪的建筑。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主楼呈十字形布局,外墙採用深浅交错的深灰色岗岩砌成,石块接缝处填充沥青,犹如撕裂的黑色疤痕,部分石块表面还沾染著暗绿色的焦油状污跡,一直延伸至两翼伸出的封闭式病房。 而入口,则由三座逐级升高的尖拱门组成,中拱门最高,门框镶嵌青铜浮雕,刻画著缠绕的荆棘与挣扎的赤裸人体。 从美学风格上来看倒是非常高级,象徵著宗教与精神治疗的结合,就是很难理解这种猎奇的设计究竟想表达怎样的思想。 佐伊伸出手,仔细抚摸包裹著铁皮的橡木门,凸起的纹路隨著她掌心的移动,竟有著蛇类滑过的另类触感。 “还在担心女巫布莱尔么?这里可是麻萨诸塞州,挥舞魔杖是会被溺死在粪水中的。” 查尔斯迫不及待地吹了个口哨,和气喘吁吁的尼科洛直接坐在设备箱上。 “这並不好笑,孩子们。” 佐伊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推开了厚重的门,紧接著就感受到一股潮闷阴冷的气流顺著缝隙涌出。 “查尔斯,看来你家的製冷系统还不错。”夏洛特举著大功率手电,率先走进接待大厅,驱散漂浮在空中的积尘,“before we get started,does anyone want to get out?” “还是等你有了美国翘臀再说吧。”查尔斯隨手合上大门,开始和尼科洛取出设备,搭建操作台。 为了这次的录製任务,他们费了接近两万美元,入手了大量的专业器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死亡邂逅栏目最后的show hand。 至於佐伊的紧张和顾虑反倒是其次,毕竟在贫穷面前,鬼魂什么的倒是显得可爱了起来。 “现在是午夜十一点,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始录製。” 尼科洛隨意观察著大厅的內部构造,发现四周的拱形窗居然都加装了铆接窗栏和钢丝网,简直严密的像个监狱。 “有人找到地图了么?”查尔斯站在蛛网堆积的角落,依次架设好一人高的立杆灯,將光线聚集在操作台。 “见鬼....灯光准度拉高点,查尔斯....我快被你照成瞎子了。”正在校准摄像机实时传输功能的夏洛特叼著电子菸,含糊不清地说。 “我去找找查尔斯家的地图。” 佐伊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累赘了,主动接下任务,沿著岗岩地板朝服务台走去。 空气中瀰漫著发霉的味道。 潮湿的墙壁和地板散发出湿润的腐朽气息,仿佛每一寸空间都被多年未曾清理的霉菌所侵蚀,就像老书房里尘封已久的书籍,夹杂著一丝厚重的腐木香气。 她的头顶,是高约15米的尖拱穹顶,表面的镀银早已氧化成污浊的灰黑色,正中间垂下一条锈跡斑斑的吊灯链,垂吊著残破的人体模具。 “你挑的地方....还真是够特別的,查尔斯。” 佐伊低声抱怨,抚去接待台桌面的灰尘,结果下一秒就呆住了。 这居然是一座由解剖台改造的接待桌,仔细看去,边缘甚至残留著固定四肢的皮带扣。 她连忙拉开抽屉,找到了一本沾有碘酒污渍的签到簿。 “seraphim·gray?”佐伊微微皱眉,鲜艷的手写字体猩红如血,毫无褪色跡象。 难道在他们之前也有人进入过这座废弃设施? 她顺著名单往上看去,发现除了这位格雷先生,其余的名字全部化为溃散的黑褐色污渍,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咳咳...朋友们...咳咳....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时,查尔斯忽然兴奋地嚷嚷起来,启动了胸口的gopro。 所有人都顺著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掀开遮布的东墙灰尘飘散,隱约间露出一副恢弘的图案。 那是典型的湿壁画,年代久远,乾涸的顏料已经严重剥落,仅剩残片拼凑出癲狂的末日图景: 手持注射器的女性天使高大威严,张开的双翼如孔雀尾羽般灿烂。可祂却面目狰狞,腰间缠绕的铁链將穿著厚重拘束衣的病患们,拖向一扇標有“op-saal”的铁门。 而本该代表著“救赎者”的席位,则被替换为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手持脑解剖图代替了福音书,神情陶醉,仿佛正参加著一场盛大的加冕。 “好吧,这確实有点诡异了。”蹲在窗栏附近的尼科洛挠挠额角,扔掉了从侧墙裂隙掏出的一把枯萎髮丝,“什么样的疯子才能想出这样的畸形美学?” “瀆神者。”佐伊几乎脱口而出,莫名的恐慌就像细小的蛇,游走在她的每寸肌肤。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绿油油的钞票在向我们招手。” 贪婪的光芒在查尔斯眼中跳跃,他揉搓著沾黏在手指的顏料碎屑,语气狂热:“这地方简直太棒了不是么?想想看吧,这种猎奇元素能帮我们吸引到多少观眾?十万?二十万?或者....一百万!” “比起这个,说不定他们更想看到我们是怎么死的。” 夏洛特漫不经心地回答,碾死一只爬到脚下的蜘蛛,身边的佐伊沉默著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查尔斯,別这么兴奋,你好像真的嚇到佐伊了。” 尼科洛看了眼这个年纪最小的姑娘,主动扛著摄像机走向西翼的重症隔离区。 这是他们的录製步骤之一,在重要地段放置具备实时传输功能的摄像机,以捕捉任何可以当做噱头的精彩片段。 “等等,尼科洛!”突然,佐伊叫住了他。 “怎么了?”按在锈蚀钢门的那只手凝滯了一瞬。 “该死,你难道没看过恐怖片么?”佐伊压著嗓子说,“不要单独行动!” “呃....好吧,合理的建议。” 尼科洛哭笑不得,但考虑到佐伊一向都是这么敏感的人,只好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主楼外雨势依旧,乌云涌动间,枝形的闪电稍纵即逝,短暂照亮了钢门后的净化廊。 尼科洛脚步一滯,半晌,回头透过窥视孔打量著漆黑的长廊——空无一物。 “看来我也被你弄得有点神经质了,佐伊。”半晌,他哑然失笑,转身离去。 电光再次涌动在铅灰色的云层。 这一次,骤然亮起的长廊中,穿著褪色护士服的女人,正俯身佇立在门后,一动也不动。 只有那一对泛白的眼球,正透过窥视孔,缓慢转动。 第34章 特伦韦尔之夜(3) 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后,短暂閒聊的几人纷纷开启gopro,正式开始录製。 不过碍於佐伊近乎懦弱的谨慎,大家也只好一起行动。 “好吧,我们优秀的情绪雷达,这一次准备从哪里开始『死亡邂逅』?” 查尔斯倒是没有对佐伊的“反应过度”表达任何不满。 事实上,和她聊天本就像在走钢丝,稍不小心,空气微小的波动都会让这个敏感的大女孩变成受惊的动物。 不过这份敏感在某些时刻確实非常管用。 比如在密西西比的温莎山庄,她就凭藉著自己的第六感,成功帮助尼科洛躲过了坠落的吊灯,虽然最后证实了那不过是天板老化出现的意外。 但用中国人的话来形容,佐伊大概是当之无愧的先天探灵圣体。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的话。 “东翼....我总觉得西翼的重症隔离区有什么东西在盯著我们。”佐伊站在几人中间,心有余悸地盯著那道布满赭褐色铁锈的钢门。 “她太有节目效果了,不是么?”夏洛特摸摸佐伊的脑袋,对其他俩人做出请的动作,“男士优先。” 查尔斯没有说话,透过窥视孔打量了一番前方,隨后拉开沉重的单向门,率先进入东翼病房区。 大功率的灯光照亮了似无尽头的长廊,隨著单向门的关闭,积灰涌动,接待大厅再次陷入沉寂。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只是在那道窥视孔的背后,却根本没有四人的身影。 “现在,我们来到了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东翼病房区——” 並未察觉到异常的查尔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开始介绍起周围环境。 这是一座拱顶走廊,墙面下半部覆盖著墨绿色釉面砖,上半部灰泥剥落,露出砖石与铁丝网加固层,而地面则铺设了赭红色陶土砖,砖缝渗出的不明粘液形成蛛网状的纹路,在灯光下如血管般脉动。 “真噁心....”夏洛特小声抱怨,碾了碾靴底,却还是牵著佐伊没鬆手,想来平常没少照顾敏感的她。 “老实说,我也想要这种待遇。”扛著摄像机的尼科洛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低声调侃,旋即观察起环境。 不同於接待大厅,东翼区域的窗户全部被砖石封砌,缝隙中插满了生锈的手术刀与注射针头,隱约间甚至还可以发现用指甲刻出的凌乱抓痕。 “——现在,我们来到了今晚的第一个探索地点,护士站。” 另一边,完成旁白介绍的查尔斯將镜头对准走廊尽头的房间,加快了步伐。 “护士站,精神病院內部的重要组成部分,通常位於中心位置。是护士与患者、医生之间沟通和工作的核心枢纽。但根据r·h·s先生提供的绝密信息来看,这里....更像是那群恶魔折磨病人们的拷问室。” 新闻系毕业的查尔斯故作夸张的形容,手指隨著视线摩挲著略微浑浊的玻璃,不过当他伸手按在平拉门的凹槽时,表情却凝固了一瞬。 门缝微微裂开,却被一股相反的力道再次闭合。 但那种算不上生涩的触感绝非是滑轮生锈导致的卡顿,反倒更像是有一个顽皮的孩子正躲在门后和他胡闹。 查尔斯沉默了几秒,朝尼科洛使了个眼色,后者將摄像机交给夏洛特,匆匆赶了过去。 “怎么了?”注意到异常的佐伊喉咙微微滚动,手心开始冒出温热的汗水。 “没事,查尔斯大概只是被色情网站的那些裸女毁掉了人生而已。”夏洛特挑眉,扛著这笨重的机器,向反方向走去,打算把这累赘架设在走廊中间,“跟著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墙面每隔三米,便安装著罩有旋转铁柵的煤气灯,佐伊一步三回头,时刻紧盯夏洛特的背影。 ——咯吱! 下一秒,尽头的护士站传来一声锐响。 佐伊浑身一颤,本能地缩在墙角,注意到这一点的夏洛特倒是毫无反应,不过为了安抚佐伊还是大声嘲笑著丟人的男士们。 “我討厌这个味道。” 尼科洛眉头紧锁,挥手驱散了迎面扑来的刺鼻气味,那是一股腐肉混合著油脂的气味,陈旧的像是中世纪的废弃厨房。 “你们还好么?” 跟上俩人的佐伊躲在门外,扶著门框没有进来,紧接著就被一双手按在肩上,嚇得直接呆住了。 “开个玩笑,別这么紧张。” 感受到对方止不住的颤抖,从黑暗中现身的夏洛特难得尷尬地吐了吐舌头,打开手电对几人扮了个鬼脸。 胡闹的小插曲过后,五个人顺著內部空间庞大的护士站继续探索,四向延伸的过道在此交匯,琳琅满目的大脑样本和泡在福马林中的器官整齐绵延地摆放在高耸的柜檯,颇有种陈列战利品的意味。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在网上找不到有关这里的任何信息了。” 光线透过腥黄色的药水,投射出交织的杂乱虚影,尼科洛自告奋勇地站在了最前方,全然没注意到陷入沉默的查尔斯正时不时摸向腰间的柯尔特·蟒蛇。 “別告诉我你害怕了,查尔斯。” 夏洛特吐出一口青烟,借著隱晦的灯光观察起泡在標本罐中的人类肝臟。 “现在我只想认真拍摄素材,其他的问题可以留给后期配音。”他乾咳一声,快步走到控制台,“有人介意我开启病房么?” 控制台旁边的墙壁嵌入了30组黄铜摇柄,每一个都標註了对应的病房编號。 这种手工操作的机械摇杆哪怕在上世纪也並不常见,但在精神病院这种特殊环境中却有著广泛应用,可以有效防止患者轻易操控电气化设备,以保证工作人员的安全。 “也许我们应该先去病区看看。”佐伊抚去控制台上的灰尘,犹豫著说出自己的意见。 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了,从一开始的若即若离,到现在的近在咫尺,她的每一口呼吸甚至都带著强烈的苦涩。 ——咔哧! 远处传来铁製品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这一声响而震动,回音在护士站中持续了好几秒。 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连镇定自若的夏洛特眼角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冷静一点....可能只是老鼠....我去看看。”查尔斯嘴上故作轻鬆,却立刻拔出左轮,紧扣扳机。 “不要分开行动!”佐伊固执地说,指关节因用力而开始泛白。 查尔斯和尼科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领著剩下的三人,一步步朝著声音的来源走去。 隨著他们的接近,空气中开始瀰漫著淡淡的腥味和铁质味,闻起来倒像是有人在用沸水烹煮生肉。 从事实上判断,这很合理,因为护士站的休息室一般都配有小型厨房和餐饮设施。 可从逻辑上判断,荒废半个多世纪的精神病院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深夜进行烹飪? 领头的查尔斯深深的呼吸,缓慢地伸出手,推开了通往休息室的虚掩大门,沿著遍布污跡与霉菌的地板,朝著深处走去。 炽白的光束照亮了铁丝缠绕的木质餐桌,散乱的刀叉、餐盘以及鲜艷的不知名植物虬结其上,而本该陈列餐具的玻璃餐柜却堆满了泛黄的头骨,每一个都被標註了“谋杀倾向”、“恋童癖”等身份標籤。 “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 佐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眼前仿佛瀰漫著散乱的黑色线条,钻入她的眼球。 查尔斯没有回应,只是摆正gopro的镜头,示意所有人关上了灯。 视线之中,飘摇的微弱火光,將后厨的日用品拉出长长的斜影,一只铁锅正咕嘟咕嘟冒著热气。 隔著薄薄的蒸汽,他们清楚地看见一道模糊身影跪坐在角落,发出了细腻,湿润的吞咽声。 佐伊捂住自己的嘴,没敢出声,和脸色煞白的夏洛特双双愣在了原地。 尼科洛也怔住了,连忙拉著查尔斯想要离开。 可查尔斯反而异常冷静地推开他,居然高抬枪口,加快了步伐。 悄然无声地移动间,模糊的身影忽然停下进食,猛然回头。 ——砰! 受惊的查尔斯本能地扣动扳机,短暂亮起的枪口火焰伴隨著少女稚嫩的尖叫,响彻空荡的休息室。 “见鬼!等等查尔斯!等等!”回过神的佐伊马上大吼,“真她妈见鬼!那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反应过来的尼科洛健步如飞,直接按下对方的枪口,高呼冷静。 “好了好了我很冷静!我不是故意的!可为什么这里会他妈的有一个孩子!” 意识到问题的查尔斯也大吼,全身汗腺如同开闸的洪水,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你还好么?” 佐伊著急忙慌的衝进后厨,打开手电搜寻著那道瘦弱的身影,如果真的误杀了一个孩子,他们都得进监狱! “你们....你们是谁?” 良久,角落缓缓升起一颗脑袋,迎著佐伊的灯光抬手遮住了脸。 从外表来看,那是个很柔弱的少女,却披著仿佛中世纪修女一般的黑袍,她的面孔一半隱於阴影里,另一半则暴露在强烈的光线下。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这里的大学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受伤了么?” 佐伊儘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缓缓靠近,但在看清这个孩子的长相后,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绝不是一副世俗意义上的好看面孔。 虽然年纪不大,但左脸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可她右脸的皮肤却像烧伤似的丑陋不堪,褶皱的紧绷在下頜骨上。 任何人看到这幅怪异的长相,估计都会被那噁心的疤痕嚇到。 “塔卢拉在吃饭,你们打扰了我吃饭。” 少女齜牙咧嘴地盯著佐伊,突然表情一顿,居然非常认真的嗅了嗅她的味道。 “吃饭?你不会指的是老鼠吧?” 赶来的夏洛特也鬆了一口气,不过看见地板上被肢解的嚙齿类生物还是有些犯噁心。 “塔卢拉不喜欢你的味道。” 她攥著佐伊的手,恶狠狠地瞪了眼夏洛特:“你没有礼貌,我会让『它们』惩罚你。” “真有意思,现在发育不全的小女孩说话都这么囂张么?”夏洛特满不在乎地对她比了个中指,甚至还一脚踢飞半颗老鼠脑袋,“希望你生活在下水道的朋友们足够厉害。” “所以....这个白痴流浪儿没有受伤,对吧?” 查尔斯理所应当的把这个毁容的少女当成了疯子:“这里看著倒是挺適合当她的狗窝。”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没必要这么说她。”佐伊发现对方居然攥著自己的衣角手不放手,虽然有些不乐意,可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这个可怜的小傢伙,“你很饿么?” 塔卢拉用力点了点头,却警惕地盯著尼科洛递来的巧克力棒,躲在了佐伊身后。 “好了,別管她了,该继续工作了。”查尔斯不耐烦地挥手,冷冷警告著塔卢拉,“不准跟著我们,明白么?” 可塔卢拉压根就不理他,一把端起咕嘟咕嘟冒著热气的铁锅跑到角落里,用褪色的银叉捞著食物。 “我可以带上她么?”盯著塔卢拉瘦小的背影,佐伊倒是有些於心不忍了,“我保证不会影响工作,也不会麻烦你们,我自己负责。” “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带上这个累赘。”查尔斯无奈嘆息,算是默认。 “我是累赘,可我才不是。” 塔卢拉嘟噥著没有回头,从浑浊的浓汤捞出一根被煮熟的乾瘪手指,咀嚼的津津有味。 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身前的落地镜中,和她有著同样面容的少女正缓慢抬头,冷漠地注视著几人。 “棒极了,我最欣赏这种神经兮兮的小孩子了,或许她可以本色出演被护士们折磨的女病患?” 转身离开的查尔斯提出中肯建议。 “別听他的,和我们一起走吧。晚些时候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佐伊拍拍塔卢拉的头,“我保证。” “真的吗?好呀。”塔卢拉高兴地笑了,拉著佐伊的手就跟上了几人。 同一时间,走出厨房的查尔斯收起左轮,漫不经心地对其他三名同伴说:“得加快进度了,伙计们。扛著摄像机,我们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一只乌龟。” “你在说什么?”夏洛特一怔。 “我说,別扛著摄像机了,就像以前那样,架设在关键——”查尔斯如是说著,和尼科洛视线相交的剎那,却突然僵在原地。 他缓缓回头,看向牵著塔卢拉的佐伊,血液仿佛凝成了冰渣。 那么,从探索护士站起。 一直扛著摄像机的那个人——是谁? 第35章 特伦韦尔之夜(4) 夏洛特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抵在摄像机坚硬的镜头。 此刻,她甚至能够听见微弱的电流声。 事实上,这种精密机械內部的感光元件在运作时確实可能会產生轻微的电流声,但通常不易察觉。 可在现在这种寂静无声的氛围下,却刺耳的像是幼鸟的锐鸣。 她的脸部僵住了,流露出那种因感受到极度威胁和压力而產生的冻结反应。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他们终於注意到这个一直扛著摄像机跟在身后的第五人,儘管它安静地就像个人偶,一动也不动。 “夏洛特....不要回头。” 尼科洛的声音带著颤抖,他没有勇气將灯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只能呆呆地盯著身处在黑暗中的人型轮廓,呼吸缓慢地近乎窒息。 下一秒,电流声消失了,厚重的设备砰然坠地,镜头与外壳粉碎的声音久久迴荡在空旷的休息室。 夏洛特触电般回过头,盯著无人的身后,惊惧地爆退,后颈却瞬间感受到冰冷的气流滑过,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在她的背后呼吸。 她听见了尼科洛的吼声,可还是下意识地回头,与那双近在咫尺的泛白瞳孔贴著脸皮对视。 那是个穿著病患服的女人,皮肤褶皱鬆软,像是长期浸泡在冰水中,它微微张开嘴巴,一股难耐的腥臭味钻进了夏洛特的鼻腔。 查尔斯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滚烫的子弹顶著女人的太阳穴贯穿了头颅。 理论上,马格南子弹是能够在近距离下崩碎整颗脑颅的,可这个女人只是被巨大的衝击力扭断了脖子,歪著身体退后了几步。 从那凹陷破碎的颅骨中,查尔斯看见一团漆黑萎缩的脑干正缓慢地鼓起、跳动。 “佐伊!”尼科洛顾不上说出完整的句子,拽著无法动弹的夏洛特就向走廊的方向跑去,错乱的光束隨著他们的步伐摇晃闪烁,像是活著的影子,交织扩散。 “別怕,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对塔卢拉很好,好人就该得到奖励,这是姐姐们告诉我的。” 塔卢拉露出孩子气的笑,无形的咒力顺著佐伊的手腕入侵大脑,轻微过量的负面情绪直接让这个陷入惊厥的大女孩彻底昏迷。 “食物在哪里呀,可以在冰箱里、橱柜里、也可以在下水道和高温浓汤里。” 她哼唱走调的诡异童谣,拉著佐伊的脚踝,一步一步,迈入黑暗,骤然出现在摆满大脑样本的护士站入口。 紧接著,杂乱的灯光与脚步声从他们上方——或者说下方传来。 仓惶地逃至入口的查尔斯双手拉门,却没有注意到静静站在天板上的塔卢拉。 “快点打开这该死的门!快点查尔斯!” 三十组黄铜摇杆忽然间同时震动,摇柄齿轮的咔噠声,如暴雷般撕裂了寂静,尼科洛將夏洛特推搡到俩人中间,举著手电对准后方,生怕刚才那个恐怖的女人追了过来。 查尔斯脸色涨红,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甚至让他的肌肉力量发挥到极限,可这扇平拉门依旧纹丝不动,就好像被某种力量死死地固定。 他气急败坏地抬脚猛踹,最终在愈发尖锐的机械轰鸣中,慌张拔出左轮,对准锈蚀的凹槽扣动扳机。 折射的子弹,擦著他的耳朵击碎了灌满福马林的標本罐,但这扇门却隨之轰然开启。 “走!快!” 来不及细想的查尔斯夺门而出,可下一刻就愣住了。 视线之中,设计精妙的拱形走廊消失了,他们居然回到了接待大厅。 只是原先安置在这里的设备全部离奇消失,连东墙猎奇的湿壁画也被一排整齐裱好的黑白半身画像取代。 “这....这里不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尼科洛喉结微微滚动,举著手电对准主楼正门。 原先加装铆接窗栏和钢丝网的拱形窗此时全部变换成另外的模样,被砖石砌堵,只露出狭小的气孔,外围焊接著一层带倒刺的铁柵。 而他之前发现枯萎髮丝的侧墙裂隙,也被碗口粗的黄铜管道取代,表面包裹的麻布隔热层甚至已经腐烂成絮状,冒著令人乾呕的蒸汽。 “不不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究竟在哪里!”查尔斯念叨著走向正门,一脚又一脚的踹在加固的橡木门。 “佐伊....佐伊去哪里了?”瘫坐在地上的夏洛特神情呆滯,似乎还没从与怨灵的近距离接触中缓过神,只是一个劲地问。 “查尔斯,你冷静点!冷静点!”尼科洛其实心中已经有点埋怨对方没有对这次冒险做出细致调查,可他明白这时候决不能內訌,“把枪给我,我回去找她们。” “你疯了么?”查尔斯只出现了片刻犹豫,“別管她们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报警!” “我们出不去,你很清楚那东西....不是人类。” 尼科洛嘆了口气,拉起乾呕的夏洛特,警惕地观察著环境:“你觉得它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么?” “所以你就打算拿著仅剩四发子弹的左轮去英雄救美?那东西是鬼魂!鬼魂你明白吗!你会死的!”查尔斯紧贴正门,咆哮了起来。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击中了它,那就证明它不能免疫物理攻击。”尼科洛深吸一口气,尝试分析现在的局面,“我们需要佐伊和那个孩子....至少现在,我不会再质疑佐伊的第六感了。而那个孩子生活在这里,说不定她知道出去的办法。” “那我们为什么他妈的不能报警!”查尔斯觉得他简直是疯了,以为自己是康斯坦丁么? “你以为我很想念刚才那个东西么?” 尼科洛拿出信號中断的手机,脸色相当难看:“况且警察可对付不了本该出现在太平间的东西。” “可你凭什么认为她们还活著?一个神经兮兮的疯小孩和佐伊?她们加在一起估计都打不过一条未成年的罗威纳!” 查尔斯颓坐在地上,擦著耳角流淌的鲜血:“我们完全不需要再冒险....刚才拍摄的素材....足够我们赚上一笔了。” 他取下gopro,珍而重之地塞进口袋。 听见这句话,尼科洛怔了一下,旋即彻底愤怒了,直接拎著他的衣领吼出了声:“你他妈的在说什么?我们没有解散团队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相信了你的计划!如果没有这次见鬼的探险,佐伊早就去了明尼苏达,而我和夏洛特也不会跟著你来到这该死的女巫之乡!” “那....那是什么?”一直没出声的夏洛特音量突然拔高。 “给我们点时间,夏洛特。”气头上的尼科洛压低语气,匆匆回答。 “不....尼科洛....那东西....那东西是不是跟著我们出来了?”夏洛特贴著地板向著俩人挪动,已经带上哭腔。 眼角微微一抽的尼科洛猛地转身,顺著夏洛特的手电看向了被照亮的东墙。 “查尔斯,把枪给我!”儘管什么也没有发现,可尼科洛实在是不放心將自己的小命交给查尔斯,“夏洛特,你看见什么了?” 夏洛特没有说话,只是颤抖著指向东墙最中间的一张半身画像。 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老嫗,双目紧闭却五官狰狞,仿佛生前经歷了某种巨大的痛苦。 她前额的头髮几乎全部脱落,乾枯的皮肤连带著凸起的皱纹和血管,逼真的就像张照片。 “那只是一幅——” 话到一半,尼科洛马上闭嘴了。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一个淡淡的侧身黑影,正缓慢贴著墙壁移动,朝著那副画像走去....可他们根本就没见到人! “查尔斯....把枪给我....就现在!”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炸开,尼科洛喉结微微滚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 查尔斯毫不犹豫地把枪递给他,偷偷摸摸地又开启了gopro。 侧身的人影似乎並没有攻击几人的打算,閒庭信步地游走在墙壁,直到靠近老嫗的画像后才慢慢转身,补完躯体。 这一刻,一双枯萎的手从墙壁伸出,扶住了画框边缘。 眼瞳紧闭的老嫗慢慢地睁开眼,露出泛白的瞳孔,忽然尖叫著朝他们衝来,如同影子突破束缚。 尼科洛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可逐渐扭曲的五官已经证明他意识到,哪怕是足以击毙野兽的马格南子弹,也无法对这东西造成真正的伤害。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但不愿意承认。 ——而现在,他们死定了。 “alea iacta est。/命运之骰,已然投掷。” 千钧一髮的瞬间,黑暗中传来古老而纯正的拉丁祷告。 紧接著,爆碎的木屑在极速升温的空气中燃烧,形成狂舞的火焰风暴,点亮了无边黑暗的大厅。 尼科洛三人脸色惨白,眼睁睁看著近在咫尺的老嫗在滚烫的气浪中像蜡烛一样融化成泥。 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纯净的燃烧,那恐怖的乾瘦身影甚至没来得及再踏出一步,就直接瘫软在地,连声音都汽化在火焰中。 可自始至终,那灼热的暗红色气流从未接近他们。 “搞什么啊....我还以为是救援小组呢。” 这时,有人嘆了口气。 尼科洛谨慎地抬起枪口,对准尚未死透的老嫗,可眼睛却直勾勾盯著从东翼病房区走出的魁梧身影,以及一双燃烧般明亮的瞳孔。 一双仿佛黄金铸造的瞳孔! “別这么紧张,你们叫什么名字?”有著黄金瞳孔的威严男人留著络腮的短须,语气却淡定地像是出门吃宵夜。 “夏洛特....夏洛特·威尔森。”只有夏洛特一人木訥地回答。 “哦——夏洛特?那你一定有很多烦恼吧。” 男人示意几人后退,然后一把捏住老嫗凹陷的头颅,五指缓慢收缩。 滚烫的黑色蒸汽逐渐从颅骨裂隙中涌出,绽放著刺眼的红光,就像是从內部燃烧。 “你....你是谁?”尼科洛努力直视著那双璀璨眼瞳,不敢动弹。 “塞拉芬·格雷,和你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倒霉蛋。” 男人鬆开手,脚底漆黑萎缩的焦尸一片片坍塌成浓郁的黑色蒸汽:“长话短说孩子们,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所以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提问。” 察觉到这三个孩子脸上再度露出恐惧的表情,塞拉芬微微侧头,无视了身后的异变。 “第一,你们无法离开,更无法杀死它们,不要试图拼命,想办法躲起来。第二,保持冷静,因为它们能闻到负面情绪的味道。最后,绝对不要前往二层和西翼重症隔离区。” “它们....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尼科洛盯著墙壁上接连出现的拥挤人影,结结巴巴的说。 “果然,你们这些孩子就没一个听话的....鬼魂,怨灵,没脑子的猎犬,隨便你们怎么说.....对了,有香菸么?” 塞拉芬突然话锋一转,接过尼科洛甩来的万宝路,两指轻轻一撮,深深地吸上了一口。 这时候夏洛特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右手的食指居然整齐地消失,就是平整的伤口居然没有流出鲜血,反而被一层蠕动的猩红液体包裹。 “格雷先生....它们....它们过来了!”查尔斯近乎尖叫起来,却死死护著胸口的gopro。 “我知道。”塞拉芬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接下来,我会替你们最后一次扫清障碍。” 此起彼伏的细碎低语迴荡在整座大厅,黑色的人影们举著画框,潮水般向他们涌来,就像围攻猎物的群狼。 塞拉芬缓慢转身,即將燃尽的菸头隨著他的抬手,在空中拋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黑色的海洋。 黄金的眼瞳再度燃起纯净的光芒。 凝固在男人指尖赤红髮亮的光点隨之熄灭,可坠落的火源却在剎那的坍缩中瞬间膨胀,如同闪烁的天体,喷吐出违反物理规律的极致高温。 这是宛若奇蹟的一幕,仿佛神明降下的火,连空气都为之扭曲沸腾。 汹涌扩散的扇形火幕携裹著暗红色气流,摧枯拉朽般將沿途的活体覆盖,一瞬具灭。 ——链金术式·授火的余烬。 火光照亮了那张线条分明的脸,此刻站在火幕后方的塞拉芬却是极端沉静,只是扭过头,轻声说:“很遗憾,但是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第36章 特伦韦尔之夜(5) 地板散发著滚烫的气息,缓慢消散的黑色蒸汽里,遍布因高温融化而彼此粘黏的残躯。 塞拉芬甩掉左手温热的血珠,平滑切口溢出的固態液体隨之包裹住两道平滑的切口,促进著指骨与血肉的生长。 基於等价交换原则,每次使用术式的进阶能力时,人理之海都会视驱动效率而取走他的手指。 不过若是能换回三条人命,倒也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记住我刚才的告诫,不要妄想和怨灵搏斗,在这片空间,他们无法被彻底杀死。”说完,他便转身向著东翼病房区走去。 “格雷先生....请等一下!我们能和你一起么?”尼科洛大喊,直觉告诉他,只有跟著这个男人才有存活的可能性。 “听说过宫崎英高的elden ring么?”半晌,塞拉芬挠挠额角,突然聊起了电子游戏。 夏洛特一脸茫然,尼科洛和查尔斯反而愣住了,然后点点头。 他们当然听说过那个混帐的日本人,可这和现在的局面有什么关係? “如果將你们刚才遇见的怨灵类比为葛瑞克的士兵,那我面对的——就是成群的女武神。”塞拉芬儘量用年轻人的术语解释给他们听,“没有泼冷水的意思,但跟著我....你们只会死得更快,因为我是这座监狱最不受欢迎的囚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尼科洛很慎重的没有追问这位神秘男子那近乎奇蹟的能力,“我们有办法能够出去么?” “简单来说,我们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世界,只有这里的主人才能放我们离开。” “一个鬼魂?”查尔斯心中微微一动,不自觉摩挲著胸口的gopro。 “抱歉孩子,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算纯粹的人类,也不是我这种人。”塞拉芬伸手將凌乱的浅棕色头髮梳至额后,“我唯一能够確定的就是,那个变態....只对我感兴趣,几乎不会特地针对你们。所以只要足够谨慎,你们未必会死在这里。” 事实上,这句话带著强烈的安慰成分。 塞拉芬非常清楚,普通人踏入这个诡异结界基本上就等於死亡,哪怕是最低等的怨灵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他们。 但在这种情况下,给予他们希望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恐惧——只会加速死亡。 “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我们的朋友么?她带著一个披著黑袍的女孩和我们走散了。”尼科洛著急忙慌的补充。 “黑袍?”塞拉芬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很遗憾,我想你们的朋友大概已经死了。另外,离那些披著黑袍的女人远点。” 尼科洛和夏洛特旋即脸色一僵。 “你还剩下多少子弹?”塞拉芬从夹克抽出一枚匕首扔给尼科洛,权当拿走他香菸的报酬。 “三颗。”尼科洛老实回答。 “那很幸运了。”塞拉芬说,“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建议你们自我了断....这绝不是什么玩笑。” 三个人再次陷入沉默,迟迟没有说话。 ——咯吱! 同一时间,漆黑的东翼病房区忽然传来某种细腻而尖锐的摩擦声,一连串乍现的火星沿著地板照亮了一道若隱若现的佝僂身形。 “真是粘人的傢伙啊....我都想把它放在角落里粘老鼠了。” 塞拉芬无奈嘆息,慢慢举起右手,对空一挥,流动的赤色光焰从他掌心窜出,於凝固间熔铸为一柄滚烫的十字长剑。 “趁那些东西復生前,赶紧离开。最后,祝你们好运。” 汹涌的高温气流围绕在璀璨的剑刃,男人缓步前进,朝著无尽黑暗走去。 尼科洛纠结著还想说些什么,但紧接著就看见那扇被轰碎的橡木门仿佛时光倒流般恢復原状。 一切陷入沉寂,可透过窥视孔,他甚至没有看见对方的背影,连那渗人的摩擦声都与之消失不见。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去找佐伊么?”夏洛特迟疑著看了尼科洛一眼,她其实有点退缩了。 “格雷先生的告诫至少证明了佐伊的第六感確实很准。”尼科洛將匕首扔给查尔斯,低声说,“我们去诊疗区碰碰运气。” “尼科洛,我——”查尔斯犹豫著叫了他一声,却是直接跟了上去。 “別傻了查尔斯,现在可不是內耗的时候,我们当然得选择合作。”尼科洛没有回头,他知道查尔斯在担心什么,“別想那么多,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下一秒,他將柯尔特架在手电上,推开沉重的铁门,率先迈入诊疗区。 查尔斯示意夏洛特赶紧跟上,倒是鼓足勇气选择了殿后,可紧接著就撞在一堵坚硬的石墙。 周围,忽然陷入深邃的黑暗,只余下手电炽白的光。查尔斯本能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狭小的网格柜。 他颤抖著关闭手电,透过通风的间隙向外看去。 这是一个六边形的石室,墙面由黑曜石与铅板交替镶嵌,填充著某种沥青混合物,而地面则铺砌著防滑铜板,蚀刻出人体的血管脉络图。 只不过从沟槽內残留的黑褐色液体可以看出,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要....不要害怕....”回想起塞拉芬的叮嘱,查尔斯低声默念,握紧了匕首。 “你错了孩子,人类需要痛苦,就像需要火一样。” 这一刻,身后传来温淳的嗓音,不急不躁,像是个优雅的绅士。 感受到冰冷呼吸的查尔斯骤然回头,只看见一对镜片后,泛著银蓝色光芒的瞳孔。 堆积在他心底的恐惧彻底炸裂,就像泄闸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仅存的勇气。 查尔斯毫不犹豫地冲开柜门,却直挺挺的迎面倒下,无法动弹,目光所及之处,儘是悬掛铁链组成的神经丛吊灯。 原来他並没有跌倒,而是平躺在一张坚硬的手术台,连下頜都被罩上了金属口套。 他含糊不清地低吼,尝试挣扎,却被装上铆钉和固定扣的束缚带死死钳住。 “那么,欢迎进入我的乐园。我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你可以称呼我为——施密特医生。” 俯身与他说话的,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老人。 迎著昏黄的手术照明灯,查尔斯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带有一种冷静且精確的目光。 “不用著急,我们需要探討的问题,还有很多。” 嵌入墙壁的通风口开始持续抽吸著腐气,管道內安装的铜质风铃,隨著这些气流的经过,居然响起了莫扎特的安魂曲。 施密特医生不紧不慢地调节石制手术台的倾斜角度,最后取出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用烈酒消毒。 “你知道么,所谓解剖,注重的是精確与美感,而非单纯的暴力。皮肤的处理不仅是去除人体的外部层面,还要保证在后续標本的製作过程中,保持柔软且不变形。” 空气中瀰漫著甜腻的尸蜡味,施密特医生开始了极其镇定的解剖操作。 粘稠的血液顺著手术台的凹槽灌入地面的血管脉络图,逐渐溢出。 “啊——我可以理解你的恐惧。人类逃避痛苦是非常自然的渴望,但或许我们可以像水手那样,学习与风浪共处。” 泛著冷光的手术刀,从查尔斯的四肢、腹部、胸腔开始,仔细地切割,轻轻地將皮肤剥离得整齐无损。 紧接著,肌肉和脂肪层被精心切割和清理,暴露出骨骼和內部跳动的器官。 施密特医生用他那熟练的手法依次剔除不需要的部分,並將每个部位进行精细的修整。 每一根骨骼都被彻底清洁,甚至会用化学溶液对其进行处理,去除残余的软组织,这一过程充满了细致的工作,显得异常冰冷与精准,仿佛他在打造一件艺术品,而非一个人体。 离奇的是,已经彻底丧失力气的查尔斯却依旧保持清醒,眼球暴突,只能感受著自己被活生生的解剖的痛苦。 ——或者说他的眼瞼已经被整块切下,无法合眼。 “非常优雅的反应,感谢您的配合。” 施密特医生的语调是那么温和,带著一种理性而从容的氛围,金属剖开肌肉划过骨骼的鸣奏声,隨著悠扬的安魂曲,久久迴荡。 “他闻起来一点也不好吃,你觉得呢?” 石室外的天板,路过的塔卢拉收回目光,攥著陷入昏迷的佐伊轻盈落地,不知道正在和谁说话。 察觉到这一点的施密特医生没有回头,只是露出和蔼的微笑,摇了摇头:“塔卢拉小姐,我的孩子们正在捕猎,请不要打扰它们,好么?” “在那位年轻的客人蒞临前,我理应享有充足的自由。”塔卢拉学著姐姐们的模样,用词考究。 “那位年轻的格雷么?”施密特医生的语调平稳清晰,始终彬彬有礼,“倒是非常期待与之相见。” “塔卢拉不喜欢你现在的长相,我不要和你说话。” 少女轻盈落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自东而西,诊疗区的每一条长廊,每一根钢铁管道,每一块破旧石砖,都开始悄然蠕动、扭曲,犹如某种古老的存在默默操纵著物理法则。 空间的规则早已不再適用,墙壁不再静止,时而拉长,时而压缩,仿佛每一寸表面都在经歷著某种无法想像的痛苦。 但由於存在著咒力加持的认知屏蔽,这一切在普通人眼中,仅是方位与布局的剎那变化。 这便是深红祭司赋予塔卢拉在“特伦韦尔”的权利之一。 儘管权限远低於典狱长,但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无人会责怪备受宠爱的她。 “走,我们去找他玩。”塔卢拉从口袋掏出烂熟的新鲜人耳,轻快的步伐碾碎了遍地的菌斑。 而就在二十多米外的拐角,焦急寻找同伴们的尼科洛拍了拍闪烁的手电,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安。 突然,拐角伸出一颗小脑袋,隱藏在黑袍下的半脸,笑容纯真。 尼科洛先是一怔,然后想起塞拉芬的警告,於是又抬起枪口,拉著夏洛特缓步后退:“佐伊在哪里?” “她很安全。”塔卢拉转身,手指轻轻掠过佐伊的脚踝,从拐角处拖出那纤细的身躯。 她的动作轻盈且迅猛,仿佛是在取走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毫不费力。 尼科洛和夏洛特呆住了,完全没想到她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 可事到如今,连鬼魂这种东西都出现在眼前,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查尔斯呢?你有见到他么?”尼科洛试探著说。 得到暗示的夏洛特小心翼翼地架住瘫软的佐伊,吃力地拖回身边。 “他死啦。”塔卢拉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俩人的过分警惕,皱了皱鼻子,伸手虚点佐伊的额头。 下一秒,佐伊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开,隨著意识的逐渐恢復,四周的模糊景象开始聚焦。 “现在,你们可以走啦。”塔卢拉伸手指向走廊尽头。 顺著她的指引,几人终於听见了密集的雨声,沉重的青铜门裂开一条缝隙,好像洞开了另一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放我们离开?”尼科洛死死拽著其他俩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哪怕生路近在咫尺。 “因为你们俩个是好人呀,塔卢拉喜欢好人。”她理所当然地笑了起来,旋即冷冷地指著夏洛特,“但不包括老鼠,老鼠不可以走。” 塔卢拉没有流露任何攻击意图,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喃喃的囈语听起来也像是小孩子的威胁,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那对骤然亮起的银蓝色瞳孔,明显意味著她也绝非是普通人类。 “与其被当做猎物悲惨的死去,不如保持最后的体面。”尼科洛说的很乾脆,直接抬起枪口,“没有夏洛特,我们哪里也不去。” 良久,银蓝色的光熄灭,塔卢拉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居然直接坐在了地上:“哦....那你们一起走吧。” 尼科洛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足足十几秒后,他才推搡著夏洛特和神情恍惚的佐伊朝著出口走去,而他高举的枪口,从始至终,都未曾放下。 “那么,就再见啦。” 青铜门缓慢关闭,缝隙中的塔卢拉乖巧地向著几人挥手,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进风雨,感受著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沾黏在肌肤上。 “终於,结束了——” 夏洛特搀扶著佐伊,看著俩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她突然睁不开眼了,只觉得痛,某种粘稠的温热液体溅进了她的眼角,火辣辣的痛。 一条条蛇形的黑色触手从那道裂隙的深处追了出来,瞬间搅碎了佐伊和尼科洛的头颅,连带著將她一起卷回深邃的黑暗。 “恐惧,是有新鲜度的.....是呀,可惜被她污染了食材。” 缝隙彻底关闭,塔卢拉时而露出愉悦的微笑,时而懊恼地抓抓头髮,敛入黑袍中的滑腻触手似饱腹的野兽,发出轻微的颤鸣。 夏洛特的表情麻木了,或者说崩溃了,像瘫烂泥贴在地板,仿佛无法再支撑起自己的一切。 “他们....是好人?对吧?”她低声笑著,甚至都不想哭,“为什么....我还活著?” “对啊,因为他们是好人,所以我才要吃掉他们呀.....有什么问题么?” 塔卢拉嘟噥著蹲在夏洛特面前,甜甜的笑了起来。 “所以....你想和我玩一个游戏么?” 第37章 猎巫(1) 早上10:00整,大街上白茫茫一片,铅灰色的云层从西南方向压来,隨著一声暴雷,倾盆的雨水愈发猛烈。 l驱车来到柏木叶大道,撑著一柄黑色雨伞,轻轻敲响了兰斯先生家的门。 不多时,屋內热闹的交谈声停止,颇为沉重地脚步逐渐靠近,典型的因衰老而导致的肌肉及骨骼退化,应该是兰斯先生。 “原来是格雷家的小伙子啊,我还以为是税务局那群狗娘养的臭官僚呢。” 拉开门的老傢伙先是一怔,隨后倒是非常热情地拍了拍l的肩,笑容殷切。 就是额头贴著的一串小纸条让格雷少爷有些诧异,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日本巫师用来封印邪祟的御札? “早上好,兰斯先生。听说e·e生病了,我替梅莲妮斯来看看她。” l露出极为少见的灿烂微笑,努力扮演著懂礼貌的异乡人,双手奉上特地准备的伴手礼。 纳帕谷的silver oak葡萄酒,產自经典的1997年,以赤霞珠为原料,经过长期陈酿后,酒体变得更加圆润柔和,风味更加成熟。 对於兰斯先生这样的行家而言,价格合適,且完全具备收藏价值。 “早啊,田螺小子,我们正在玩猜谜游戏。” 坐在餐桌的少女托著腮,向他挥挥手,光洁的额头同样贴满褶皱的小纸条。 “是啊是啊,看来某位英俊的先生要接我的班咯。” 兰斯先生抠抠脑袋,朝著e·e竖起大拇指,不出意外的收穫到一个白眼。 l笑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跟著小霸王一样的e·e走向二楼,只是不忘致歉打扰的谨慎做派让兰斯不禁嘖了嘖嘴,心说现在的小伙子怎么如此靦腆。 “需要我先迴避一下么?” 与熟人独处时再度变回扑克脸的l礼貌后退一步。 “哎呀呀,还真是懂礼貌的小朋友呢。” 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挑,e·e背著手,反倒是颇有兴趣地围著l转起了小圈圈,故意拉长音调:“不会这么衰吧,格雷少爷?长这么大,都没有女孩子邀请你去她们的臥室玩耍么?” “我姐姐的算么?”l无视了对方的搞怪,回答的一本正经,“她以前总是逼著我和她看恐怖片。” “算了,你小子也没救了。”e·e摇摇头,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l优雅点头,直接进入女王陛下的寢宫,迎面就闻到一股清新柑橘调的香味,倒是蛮符合e·e明亮活力的少女气质。 “说唄,找我什么事。” 穿著玲娜贝尔睡袍的少女大大咧咧地盘坐在床沿,擼起袖子就从零食柜拆出一袋崭新的奶递给l。 “有东西给你。”l这次倒是没有推脱,不过还是直奔主题。 黄金瞳微微亮起,脚下隨之沸腾的阴影中缓慢升起一个黑色的铝合金作战箱。 好奇的e·e支著下巴,半天没说话,然后——居然拿起一支铅笔扔了进去。 l沉默了几秒,抬手接住弹出的铅笔,郑重地放在整齐码著各类杂誌的书桌,没有作声。 “咳咳....你的术式挺有意思的。”e·e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这些是什么?” “补给。”l言简意賅,按下安全扣,將放在膝盖上的作战箱转向她。 从准备上来说,他考虑的非常周全,无论是针对巫师的特殊武装,还是提高生存率的单兵医疗配给,一应俱全。 “好耶!我还没玩过火元素结晶弹头呢!” e·e吹了个口哨,兴奋地撕开弹药盒上的防水密封条,红宝石般剔透的弹头漂亮的就像是现代工艺製造的收藏品,握在掌心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温热。 “还有呢还有呢?” 她搓搓手,开心得像个淘到真品的古董贩子。 l从海绵凹槽取出一柄青铜匕首,却在e·e伸手的瞬间收了回去,非常严肃的说:“小心保存,这件武器从某些方面来说能够直接杀死你,远不是那个傢伙手中的古代仪式匕首能比的。” “我感知到了咒力的存在,这是....魔药?” e·e乖乖点头,小心翼翼地拔出匕首,仔细端详著嵌入血槽的石英注射管。 “迴路腐化溶剂混合军用级神经毒素,能够在十秒內彻底杀死第三阶位以下的巫师,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l淡淡地说,倒是没强调这东西的稀缺性,连他也只拿到了一个,“至於银血溶剂,我给你准备了五支。” “干得漂亮,田螺小子,没想到你还蛮贴心的嘛。” e·e竖起大拇指,不吝表扬,又递给l一袋超好吃的台湾牛轧,这种中国特有的小零食她几乎从不分享。 其实她示好的方式非常原始,就只会送给对方好吃的和实用的小东西,像个幼儿园小孩。 “我不叫田螺小子。”格雷少爷满头黑线,但看著对方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只能放弃爭辩,“昨天你说有东西给我,是什么?” “当然也是补给咯,我总不能真在家养猪,由著你单独去冒险吧?” e·e一齜牙,麻利的从枕头旁边拿出一个粗糙的小木盒,看起来竟然是自己手工雕刻的。 “灵匣?但是看起来有点像如尼石。” l微微皱眉,接过e·e递来的黑曜石手串,抚摸著上面被灌入咒力的交织纹路。 这种器具一般只能由巫师製造,可以用来承载咒术的释放,只不过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称呼有著极大区別。 “在北欧神话里,眾神之父奥丁为了得到智慧泉,用失去一只右眼为代价,换取了如尼的智慧,传说只要將如尼文字刻在任何材料上,就能得到无穷的威力。”e·e晃晃脑袋,小小的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学识,“但这其实是最早的一种咒术拓印技艺而已。” “可惜还是比不上中国的符籙,目前世界上完整成体系的咒术拓印技术,只存在於他们的传承中。” l单纯的发表了学术意见,认真收起手串。 “哇噻,格雷少爷你要求真高啊!”e·e撇撇嘴,“那要不要我回中国给你请一个符籙大师亲自绘咒?” “你认识的话,可以引荐一下,我一直很嚮往这个神秘的国家。” l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祖母,据说她当年曾拿著符籙轰杀过祖父三次。 不过他倒不是对这种夫妻间的小情调感兴趣,而是对这东西的实战威力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就很差劲咯?” 少女骤然翻脸,就差嚷嚷起来了:“你不知道我绰號春日部第一驱魔师么?我做的灵匣——天下第一棒!” “春日部?我知道这个地方,日本关东地方南部,靠近埼玉县的一座城市。”l显然没明白俩人说的不是一件事,“马库斯带你去那边执行过任务么?” “这边推荐您回去补番看看蜡笔小新。”e·e扶额,对这个接不住梗的大直男无奈了。 “所以,这就是你伤口没有彻底癒合的原因么?春日部第一驱魔师。”l冷不丁说。 其实他一见面就察觉到了e·e的虚弱,哪怕她为了掩饰这件事特地擦上了淡淡的口红。 灵匣的製造耗费了大量的咒力,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咒力恢復伤势。 而被当场捉包的e·e是真的尷尬了,囂张气焰荡然无存,拿枕头捂住了脸。 她是觉得自己的伤势也没太严重啦,可l单枪匹马没有人帮忙的话就太可怜了,所以就想著为他做点什么。 “好好休息,別那么拼命。”l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只是拿出准备好的医用魔药,摆在e·e的床头柜。 “哇,你还真是田螺小子誒,居然什么都有。”e·e瞬间恢復本性,然而她突然趴在床沿,托著腮认真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猜的。”l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准备一下就该去特伦韦尔精神病院赴约了。” “不急,再聊聊正事,我昨晚熬夜研究了一下这个结界,有些情报得告诉你。” 閒扯归閒扯,在正事上e·e从不含糊,捧著床头柜上的古籍就哗哗翻页:“听说过活体结界么?” “没有。”这方面知识有限的l正襟危坐,耐心地等待。 “某种天然建立在真实空间基础上的镜像投影,但从本质上来说,可以归为咒力生命体。大多数情况下,它们没有思考能力,像珊瑚一样存在,却很少被人类发现,甚至无法將生物拉入其中。”e·e解释,“但从我们那天遇见的情况来看——” “结界....活了过来。”l眉头紧锁,说出了答案。 “没错。”e·e点头,指著古籍上的一副插图,接著说,“尼伯龙根,在北欧人的传说中,代指生活在雾之国的居民,但这只是古代巫师们口中的隱语。事实上,尼伯龙根真正代表的,是这个活体结界经过孵化后诞生的智慧生物,而结界本身也是它生命的延伸。” “一体两面,就像星爵的父亲伊戈。” l居然找到了最通俗易懂的形容:“以人型行走於世间,可本体却是一颗活著的星球。” “倒是可以这么理解....不错啊,田螺小子,没想到你现在还挺有幽默感的。”e·e笑眯眯地鼓掌。 “但孵化意味著外力干扰。”l又说,“培养这种在里世界记载极少的咒力生命体,必然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投入。” “对於和咒力沾边的东西来说,死亡带来的负面情绪永远是最好的单品。”e·e直接递出结论,“这就是我想和你分享的第一件事。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为中心,横跨十一年的死亡事件,极有可能与我们进入的结界有直接关联。” “那第二件呢?” “活体结界具备成长与延展性,在领域的覆盖范围內,能够运转独属於自身的规则並且自主吸收空气中的游离咒力。”e·e顿了顿,“但最重要的是,它的別称——也叫做死者之国。” “適合怨灵生存的巢穴么....明白了,镇上的连环命案。” l立刻想到离奇消失在矿洞的蕾切尔以及瓦尔德老宅凭空出现的足跡。 现在来看,能够操纵怨灵的教团如果真的同时掌控著这座活体结界的话,確实可以完美利用瞬移能力进行谋杀。 可这也意味著,结界的范围比他想像中的更为广泛。 “所以,你觉得结界的餵养与孵化者为什么会邀请你前往特伦韦尔精神病院?”e·e吃著扭扭,合上古籍。 “一个陷阱。”l非常配合的说出答案。 “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等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送你一个灵匣?”e·e坐在床边哼哼,忽然弹了下l的额头,“真以为我傻待在家里养猪啊!” l又沉默了,思考著e·e小时候是不是被某个养猪的人欺负过。 “好啦,继续说正事....我继承的完整咒术呢,可以分解一切依託於途径存在的力量。”与猪不共戴天的e·e非常丝滑的泄露了自己的情报,“如果遇到危险,灵匣储存的释放次数足够让你短暂破开结界。” “记住,不要逞强!”e·e瞪眼,再次强调。 “好,谢谢。”l淡淡点头,过了一会,轻声说,“你的咒术非常罕见,从某些方面来说....很容易引起同类的覬覦,下次別这么轻易地將自己的情报泄露给外人。” 这倒不是他刻意说教。 分解依託於途径存在的力量,换一种说法就是——天然克制所有的链金术士和巫师。 理论上说,这份完整的咒术成长到一定地步后,甚至有可能分解掉原型炼成阵和咒力迴路,直接从根源拔除敌人的作战能力。 这样极具潜力的力量,称之为途径杀手也不为过....难道这就是马库斯保护e·e的原因么? “知道了知道了....可你又不是外人。”e·e嘟囔著翻翻白眼,“都说了是同伴!我们要互相信任!” “我没有不信任你,抱歉。”l选择了最高效的处理方法。 “不要老和我道歉,我没那么小气。”e·e恶狠狠地瞪著他,旋即一偏头,故作高冷的说,“算啦,原谅你。” “这就是春日部第一驱魔师的气量么?” l面无表情地鼓掌,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和e·e在一起时,他的话总是有点多。 “我靠,你是在嘲笑我么!喜欢蜡笔小新怎么了!我还喜欢看银魂呢!” “坂田金时不是平安时代的传说人物么?” “拜託,人家叫坂田银时好么!银时!” “哦,记住了。” “敷衍!你记住个鬼咧!” . . . 陪著她稍作閒聊后,l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 “等一下,田螺小子。”e·e忽然叫住他,“別忘了我们的约定。” “当然。”l点头,犹豫了一会后却补充道,“六个小时吧,我不確定是否能在短时间內出来。” “哇,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啊兄弟,怎么还討价还价?”有点担心l的少女忍不住吐槽,“不过行吧,我会掐著时间等你的。” “那么,就祝我狩猎愉快吧。”l无声地笑笑,转身离去。 寒风夹著雨丝呼啸在大街,引擎轰鸣中,黑斑羚咆哮著匯入茫茫雨幕。 目送l离开后,e·e拉上藏蓝色的绒帘,趴在床沿將头埋入被子。 “你最好真的记住了我们的约定。” 春日部第一驱魔师轻声嘆气,又吃起了扭扭。 第38章 猎巫(2) l给e·e发送了一条简讯,手指抚过cherokee越野车冰冷的引擎盖。 雨水逐渐渗入车窗玻璃,证明这辆车已经停放较长时间,而从內部装饰和杂乱的用品来看,似乎也不是密党或者咒术法庭的人。 黑色的雨伞缓慢穿行在暴雨中,l一路踩著湿软的淤泥,推开了裹著铁皮的橡木门。 接待大厅的內部,阴冷潮湿,令人仿佛置身在巴伦支海的不冻港,连地面都带著一种被冰水浸透的感觉。 四根立杆灯整齐地摆放在角落,散发著炽白的灯光,照亮了气流涌动间瀰漫的积尘。 l隨手点亮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只剩下一片雪,被当做设备台的储物箱则粘贴著一张写有youtube个人频道號的便签。 “探灵节目。”他马上猜出了这伙人的身份,蹲下身捻了捻湿润泥土构成的脚印轮廓,环顾四周。 从混合脚印分析,这支探灵小组的人数大概在2到4人,设备专业,不是新手。 可一伙没有里世界背景的普通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这个被cia封锁的废弃设施? l观察著这座大厅,很快注意到东墙那副残缺的石壁画,或者说上面的词语。 op-saal,operationssaal的缩写,在德语中代表手术室。 看来监督绘製这幅壁画的人,应该是个对医学和宗教有著虔诚信仰的日耳曼疯子。 轻盈的脚步声迴荡在空荡荡的大厅,l沿著东墙来到手术台改造的接待桌,翻开泛黄的签到簿,旋即表情一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微微嘆气,顺著塞拉芬的名字往下看去,发现了一个叫做夏洛特·威尔森的人。 字体尚未乾涸,就像是刚刚用灌满鲜血的钢笔写成,至於签到簿上的其余名字,则全部化为溃散的黑褐污渍。 很明显的认知延伸现象,將结界內部的某种信息具现在现实空间,无论是e·e口中的活体结界,还是常规的结界咒术,往往都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这座废弃的设施確实属於镜像的一部分。 但这其实是个坏消息,因为通过瓦尔德老宅和特伦韦尔精神病院之间的直径距离可以推算出,这座活体结界,几乎拥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占地面积,直接囊括了整个阿尔特利亚。 结合那种诡异的瞬移能力,所有人的脚下將不会再有任何安全的地方。 不过考虑到代表血源途径的力量无法缔造凭空的奇蹟,l认为结界的操纵者应该也得遵循某种原则,无法肆意使用这份力量。 他压下心头疑虑,將签到簿翻至最后一页,突然发现了扉页底部一行细小的文字。 ——它从镜子背面进来了。 “怨灵么?还是某种其他的东西?” l脑中闪过这一想法的瞬间,通向西翼重症隔离区的锈蚀钢门后,缓缓升起一对泛白的眼瞳。 可哪怕是那双能够观测到咒力存在的邪眼,在这一刻也未曾发现这恶意的窥视。 ——嘎吱! 尖拱穹顶垂吊著的人体模具忽然动了起来,锈跡斑斑的灯链发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混著雨声扩散在幽暗的大厅。 l抬头看了眼被肢解的模具,无动於衷。 天气剧变时,总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內外气压的差异会导致空气沿著缝隙流入房间,產生轻微的波动,也只有孩子们把这种正常的物理现象当做鬼魂出没的徵兆,更何况他目前也並未发现丝毫的咒力流势。 窥视孔后,泛白的眼瞳出现了一瞬凝固,仿佛电脑宕机。 但全然没注意到这一切的l只是简单清点装备后,准备深入探索。 其实他今天的任务非常明確,那就是主动踏进陷阱,等待猎人的出现。 因为以cia的信息封锁手段,他绝不可能在这座设施內找到任何有效信息。 所以最稳妥的情报获取方式,就是等待暗处的敌人率先出手。 动静越大,他就越能察觉到对方的真实目的。 通往重症隔离区的钢门已经被铁锈侵蚀得不成样子,灰褐色的锈跡像血跡般沿著门板的边缘蔓延,l伸手推开这扇沉重的大门,迈入净化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走廊的光线顷刻崩塌,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力量撕裂边界,午后浑浊的光线还未完全消散,就已经被深邃无比的黑暗吞噬。 下一秒,钢门骤然关闭,厚重的迴响连地面都为之颤动,可l甚至都没有回头,连步伐都不曾陷入凝滯。 “终於发现我了么?” 视野之中,遍布著充盈的游离咒力,天板顶部乾涸的消毒喷头在极速的老化中粉碎,坠落在地面的排水沟。 腐烂的藤蔓自墙角生长,缓慢而又不安地朝四面八方蔓延,仿佛某种迁徙的爬行生物,而墙面上那些原本静止的裂缝,则开始缓慢扭曲,传出细微的低语,模糊不清,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切的一切,即便是最熟悉的事物,在这片渐变的空间中,也无法再保持原状。 “直接且热烈的欢迎仪式。” l脱去风衣,握住腰间皮鞘中的十诫,继而五指收缩,拔出了这柄锋利的亚特坎短刀。 这是他针对不同环境提前擬定好的战术。 狭小的环境限制了动作的流畅性,对於强调身体与武器协调的日本刀术而言,完全无法发挥步伐的精確性和长距离攻击的优势。 但对於轻便灵活的亚特坎短刀而言,却是极佳的近战场合。 净化廊的尽头,是一扇拱形的气密门,门缝嵌有发黑的橡胶密封条,脱落的齿轮锁露出了內部精密的结构,正渗出淡淡的黑色蒸汽。 “午安,尊敬且年轻的格雷先生。” 良久,黑色蒸汽中缓缓走出一道消瘦的轮廓,嗓音温淳,礼貌的像个绅士。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出名。” l没有贸然发起进攻,缓步前进。 “命运从来只会引领顺应它的勇士,而非那些无缘覲见的凡俗之人。”显露身形的老人梳著整齐的淡金色头髮,高鼻深目,身姿英挺,“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院长,施密特医生。” “施密特?”l皱眉,这是个很传统的德国姓氏,源自於铁匠与金属工人,“你就是r·h·s。” “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施密特医生微微躬身,倒真像个彬彬有礼的医学教授,“很荣幸与您相见。” “这么说来,你和洛根·瓦尔德先生的关係应该不错,那张抒情诗般的便条令我印象深刻。”l忽然停下脚步,淡淡地说。 其实他並不想和这个年龄至少超过一个世纪的德国巫师閒聊。 但他看见了大面积覆盖在施密特体外的咒力,这意味著对方至少踏入了第二阶位·接触。 而这一阶段的巫师本该凝练出咒核,取代心臟和大脑等重要器官,成为真正的弱点。 可邪眼居然完全没从这具苍老的身躯捕捉到咒核存在的痕跡。 “我曾经的僱主,一位慷慨的商人。” 施密特並没有泄露过多信息,只是优雅地將双手叠交在身前。 儘管笑容殷切,但隱藏在镜片后的那双铁灰色瞳孔却透露著一种隱秘的冷酷,好似在悄无声息的观察著猎物。 “为什么找上我?”l轻轻捻转刀柄,感触著空气的湿度,以確保动手时不会產生打滑的情况。 “因为我们想邀请您见证一场盛大的仪式。”施密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场,来自復仇者的圣礼。” “是么?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印第安人,施密特先生。”l平静地说,“我觉得教团的领袖应该不太会喜欢你。” “看来您对我们的关注度,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高。”施密特哑然失笑,言谈举止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但赤红教团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格雷家族或者密党,也许我们可以像个真正的文明人一样,好好谈谈。” “原来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也会做梦么?”l注意到施密特的用词中,格雷家族的优先级似乎排在密党之上。 “群星,不会惧怕自己看起来像萤火虫。” 施密特毫不动怒,嘴角笑容更甚:“有兴趣听听我们开出的条件么?届时,您將会得知一切真相。” “很遗憾,施密特先生,我只是个普通的猎人,华尔街谈判桌上那一套对我不管用。” 事到如今,l清楚施密特绝不会主动吐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於是做出最后的试探:“更何况,放任『格温妮丝』虐杀高中生的巫师结社,也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 听见这个名字,老傢伙完美无瑕的笑容果然凝固了一瞬,但很快恢復自如,掩饰的很好。 观察到这一点的l心中微微一动。 原来格温妮丝並不是齐特卡拉对於怨灵的代称,而是具体的存在,难道它就是结界孵化后的诞生物么? “世间不存在无缘的奇蹟,一切希望都需要支付昂贵的代价,这是必要的牺牲。” 施密特医生依旧保持著风度,可那种偽装出的体面与教养,似乎在某种更大的利益面前骤然坍塌:“咒术法庭....那群可憎的背叛者,终將归还属於教团的神圣土地。为此,我们將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这是巫师间的战爭,您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 说到这,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愉悦的微笑,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真有意思。”l淡淡地说,“不去向真正的敌人復仇,却把屠刀对准无辜者,这就是赤红教团的宏伟景愿么?听起来和过去的第三帝国毫无区別。”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格雷先生。友善的协商从不代表卑微的请求,你对我们的力量与仇恨,一无所知。” 施密特激昂的语调降了下来,嘴唇线条冰冷:“或者说....你,根本无法抵御风暴。” “不,我——就是风暴” 黑色的身躯似灯光在一瞬闪灭,迎著施密特迴路倾泻的汹涌咒力迎面扑了过去。 下一瞬,暴跳的火照亮了俩人的眼角,覆盖著雄浑咒力的手指坚硬如生铁,在l毫无徵兆的倾力突袭下也仅是外壳龟裂,却轻而易举地打偏了十诫的准向,彼此紧紧碰撞。 紧接著,空气中传来尖啸,泛著湛光的刀刃贴著老人的脸颊,微微颤鸣,刀速居然超过了声音。 儘管语言上极尽嘲讽,但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时,l终於彻底展现了那凌驾於人类之上的身体素质。 “令人印象深刻的极速,看来你也並非只是目中无人的傲慢小鬼。” 施密特低声笑了起来,这种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不同立场的俩人,在相遇的瞬间就註定了互相廝杀。 l没有说话,佯装收刀,可脚步后退的同时却二次发力,瞬息位移在施密特身后,十诫诡秘地向著脊椎处刺去。 在近身肉搏下,这种信手拈来的极速几乎让同水平的敌人毫无反应时间。 他的目標是连接著大脑和脊髓的两节椎骨,这些部位是控制著神经传导的关键区域,一旦受损,將会陷入不可逆的瘫痪。 但这绝非是无谓的仁慈,而是一种谨慎。 面对身体构造明显与其他巫师有著差异的施密特,l没有把握一击致命,只能优先採取无害化战术。 可这一刀,居然落空了,施密特就这么消失在l眼前。 “他居然....也可以调动活体结界的规则。” 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感受到身后凭空涌现气流的l返身直刺,紧接著刀口就传来犹如切开黄油般顺滑的触感。 为了抵御刚才的偷袭,施密特將大部分咒力凝聚在了手指,前胸附著的咒力层近乎薄如纸片。 十诫剖开坚韧的肌肉,沿著移动的身形连带著斩断了施密特的胸骨体和肋骨,可l同时也被沉重的拳头硬生生轰在前胸。 这是千钧一髮的对决,又像是预谋已久的试探,俩个人都没有使用自身的途径能力,招式原始纯粹,却未能分出胜负。 骤然扩散的空气涟漪中,碎石飞溅,黑色的身影沿著遍布菌斑的地板爆退,连脚根都深深陷进地板。 l咳出一口浓郁的血痰,濒临碎裂的胸骨就像被一截钢铁铸造的攻城锤正面砸中。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老人能爆发出这样磅礴的力量,可毫无咒力加持的乾瘦拳头居然硬生生打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甚至完全不逊色於链金术士的全力一击。 “真可惜.....你本是个相当具备参考价值的样本。” 外翻的肋骨撕开了施密特的胸腔,可他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狰狞翻卷的皮肉下,正冒出滚烫的黑色蒸汽,像是个机械的人偶。 “你不是纯粹的人类,巫师在肉体强度上绝不可能超过链金术士。” l紧盯对方,说的斩钉截铁,遍布胸口的骨骼裂隙在缓慢癒合间发出刺耳的脆响。 “我说过,一切希望都需要支付昂贵的代价,这是必要的牺牲。” 老人笑笑,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镀银的金属眼镜,竟然直接掰断刺穿心臟的肋骨,看不出丝毫任何痛苦。 隨著他的动作,周遭所有物体的轮廓都开始模糊、流动。 成排对称的厚重铁门依次撑破腐烂的蔓藤,像是某种未曾被人类察觉的有机体在缓缓地蠕动,逐渐从墙面的裂隙中生长出来。 “那么——游戏开始。”施密特如菸灰般溃散,可声音却久久迴荡在长廊,“你想知道的一切全都藏在这里,我....在祭坛等著你。” 与此同时,门扉无声地开启,飘散出无法辨识的脓臭气味和阵阵沙哑的低语。 那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深渊中的呼唤,仿佛那些曾经被遗弃的灵魂在漫长的岁月中发出了无法言喻的呻吟。 “看来,无法被杀死的生命....確实很令人討厌啊。” l自嘲地笑了笑,从铝盒抽出最后一根香菸点燃,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烟。 他站在净化廊的中间,仿佛浩荡海洋中漂浮的落叶,逐渐被潮水般涌来的怨灵,紧紧包围。 第39章 猎巫(3) 面对逐渐压来的怨灵潮水,l轻轻甩动十诫,贴著袖口缓慢地擦拭刀刃。 对於咒力生物而言,秘银和普通金属其实没有区別,除了咒体装具以外,想要提高有效杀伤力的唯一办法,就是涂抹特製的剑油。 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取出一枚磨砂材质的精油瓶,將神圣的褐色液体沿著刀身,淋在这柄乌兹钢打造的致命武器。 戈尔哥尼亚的誓言,名字取自希腊神话中的冥河,配方由十三世纪的一位雅典巫师首创,主要成份为接骨木。 在世界各地的民俗文化中,这种忍冬科植物通常被视作具有强大的保护力,能够驱赶邪恶的灵魂和负面能量。 但在里世界,它被明確记载的主要功效只有一个。 ——诛杀怨灵。 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年將十诫沿著掌心一刀划过,下刀很重,血似乎晕开在浑浊的空气里。 所谓格雷,就是这样的存在,即使身陷重围,也得独自开闢道路。 因为不被烧死的最好办法,就是活在火中。 下一秒,隨著l手腕的转动,他全身的骨骼在这一刻噼里啪啦地响起,缓慢地自我调整,每一块饱满的肌肉都充斥著蓄势待发的力量。 第二秒,褐色的剑油流淌在银灰色的刀身,给十诫镀上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 下一个呼吸间,l吐出最后一口长长的青烟,潮水般扑来的怨灵將他围困在逼仄的角落,整齐地伸出了手。 ——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那是l朝著前方掷出了那柄亚特坎短刀。 他微微躬身,脚尖发力跃起,以一种人类难以企及的爆发力跳至空中,而后轻盈翻身,竟然追上了那近乎闪烁的速度。 绵延起伏的苍白可怖的怨灵们发出阵阵呢喃,將腐烂的嘴角扯裂,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柄银灰色的弯刀从远处飞来,接踵而至的,是一道翻滚的身影。 穿著褪色病患服的怨灵缓慢抬头,仅剩的完好眼球渐渐上移,倒映著半空中稍纵即逝的清晰面容。 隨后,l精准握住那柄高速转动的亚特坎短刀,沿著漂亮的拋物线轨跡,如同巨鹰扑击,重重踩在它的肩上。 一瞬间,巨大的动能压垮了它千疮百孔的躯体,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平衡的双腿,在那黑色身影的踩踏下直接跪地。 而就在它双膝弯曲的剎那,锋利的亚特坎短刀毫不留情的贯穿心臟,绽放出一大片浑浊的黑色蒸汽。 l蹲踩在死去的尸体之上,缓缓起身,血滴沿著他的指尖坠落在地,激起微不可见的血。 “我就在这里。” 刺骨的杀意在拥挤的走廊瀰漫,细碎的低语停止了一秒,推进的怨灵们停下步伐,整齐地转动头部,就好像嗅到鲜活血肉的鬣狗。 对於这些低等的咒力生物而言,链金术士的血液,有著足以致命的吸引力。 它们缓慢地调转方向,注视著l,咽喉里迸发出贪婪的吞咽声,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地狱,大抵就是如此的场景。 l將指甲塞入伤口,抑制肌肉的高速修復,溢出的鲜血扩散在黑色蒸汽中,彻底引燃了怨灵本能深处的悸动。 下一刻,他弯身屈膝,朝后猛然弹射,脚下逐渐消散的怨灵也隨著乍现的推力瞬间倒飞。 l就像一只飞鸟,贴著怨灵们从上方闪过,淬著银灰色湛光的刀刃后,一双邪眼紧盯猎物,在轻盈的凌空旋转中,正好斩断下一秒移至刀口的头颅。 而就在完成斩杀,落地前滑的同时,他再次借力起跳,连贯跃至高空,以同样的方式降落在一秒后进入视野的怨灵肩头。 银色的闪光伴隨著绽放的蒸汽,贯穿心臟。 l偏头避开滚烫的黑色气息,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紧密的步骤接替下,精確而迅速地绞杀目標。 这是他临时擬定的战术,简单,直接。 但他更愿意称之为高效。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在逐渐瀰漫的黑色蒸汽中,少年一次又一次的从脚下的残躯跃起,前进,短短数十秒,便在怨灵构成的潮水中剖开硕大的缺口。 而不再盲目收割的l,也终於从空中落地,起身后头也不回的朝右挥刀,斩断下一秒出现的头颅。 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腐臭,倖存的的怨灵们跌跌撞撞的继续围拢,似乎永不停歇。 l微微后仰躲过探抓的同时,將亚特坎短刀向著走廊尽头掷出。 刀柄脱手的剎那,转瞬便投入战斗的少年,踹翻迎面扑来的身影,趁著它倒下的间隙,沿著胸膛踩至头颅,在避开身后聚拢的手掌后,竟跳至右侧墙壁,朝前跑去。 此起彼伏的低语中,l贴著近在咫尺的怨灵极速前进,忽然从腋下枪套拔出一柄hk·p30l,迅速扣动扳机。 圣盐子弹裹著乍现的枪火,点亮了幽邃的空间,巨大的动能贯穿肢体,嵌入各处,激起细微的灰尘。 儘管未曾看过怨灵们一眼,但它们散发的咒力流势早已瞭然於心,就像一幅巨大的平面蓝图,拷贝进l的大脑。 完成这一切,即將下坠的他纵身一跃,朝著走廊尽头掠去,正好握住刀柄,悬掛在空中。 “自杀式衝锋,没有復生跡象,甚至放弃了虚化....专门消耗我的一次性產物么?” 脚下,牙齿不断开合的怨灵们,伸出乾枯的手掌,重复著无止境地探抓。 但半掛在空中的l並不在意,只是遏制伤口修復,任凭掌中血液滴落,被它们贪婪舔舐。 虽然不像巫师一样需要依靠咒力这种外部因素作为驱动链金术式的本源,但伤势的修復与术式的启用,都得依靠原型炼成阵的循环。 一旦体力枯竭,链金术士与咒力耗尽的巫师没有任何区別。 看来施密特先生对自己这次的“赴约”,还真是做出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短暂思考后,l取出一枚黑色的计时手雷,扔进了怨灵潮。 隨著外壳绿色指示灯的逐渐闪烁,矫健攀爬在墙壁的双腿骤然紧绷,拔出嵌入墙面的短刀后,猛地倒飞。 下一秒,爆炸產生的炽白强光绽放在整片空间,高温汞蒸汽混著精炼后的圣盐,扩散成圆,形成一道灼热的气浪。 成群聚集的怨灵,毫无意外地被充斥在汞蒸汽中的圣盐颗粒溶解,被气浪推动的l悬空横飞间,顺著磅礴的衝击力轻盈翻转。 尖锐的嗡鸣声再度响起,仿佛流矢带动空气。 少年手中的短刀,隨著他的极速抡动,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龙捲,毫无阻滯的將与之接触的身影尽数斩裂,拉出一道长长的尾跡。 这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无需思考,只用跟隨最纯粹的杀戮本能,放肆倾泻那极致的暴力。 被搅散的漆黑蒸汽中,悄然落地的l沿路滑退,连贯起身后却没有任何停顿,返身向后斜砍。 蒸汽微微烫伤了他的脸颊,隨著半颗头颅歪斜落地,整齐切口后,仿佛少年君王降临的l轻轻推倒尸体,露出了古井无波的眼瞳。 或许阶位和实力才刚刚迈入里世界的起点,但格雷们未来的领袖本就该具备如此品质。 所谓君主,不可畏惧。 一人,即一军。 原先挤满净化廊的怨灵潮,此时已寥寥无几。 l穿梭其中,远超於常人的协调性让他能够灵活地沿著它们的间隙高速移动,清冷的刀光划出漂亮的弧线,老练的就像天生的刽子手。 他本就更擅长於单人作战,面对愈发开阔的空间,他甚至不必进行攻击规划。 所以现在,碾过去就好。 奔跑中,l矫健的就像只美洲豹,身形的每次闪灭再现都伴隨蒸汽喷涌,在这种外科手术级的精准屠杀下,仅剩的怨灵仿佛砧板上的鱼肉般,毫无抵抗之力。 “太美了....这是多么精湛的杀戮技艺.....没想到我们復仇的盛宴居然混进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 藏於地下最深处的Ω层,肆意蔓生的深红触手如同草丛般隨风摆动,遍布各处。 施密特紧盯镶嵌在地板的黑曜石镜面,忍不住低声惊嘆。 他一直在观察l的作战,试图分析出这个孩子的弱点,可在那张坚硬的脸上,他甚至找不到一丝孱弱和犹豫。 “確定性,是懦夫的信仰,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可无法击败百战余生的雄狮。” 所有灯光跳闪著熄灭,黑暗降临间,刻满咒文的青铜门骤然开启。 一个披著黑袍的女人从血肉质感的隧道走出,戴著黄金铸造的鹰喙面具。 丰富的羽毛纹理从面具两侧向外延展,向上形成一种仿佛燃烧的效果,带有锐利的边缘,给人一种野性且充满惊悚的力量感。 游隼之女,深红祭司麾下的七位萨查姆之一。 在古老的印第安文化中,这个词语往往代表著部落最强大的战士。 “明明只是黄金阶位的链金术士,可身体素质与神经反射能力却堪比翡翠....绝佳的实验素材。” 对於她的出现,施密特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独自欣赏那挥刀的身影,眼中流转著痴迷的光华。 “严格来说,是完美进阶的黄金。他击败了人理之兽,却选择和解,接纳了自己的原罪之影。” 游隼之女似乎对l的战斗过程兴致缺缺,黑色的长髮顺著兜帽边缘滑出,依稀能感觉到是个很美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或许更应该竭尽全力。” “当然,尊敬的小姐。但我想知道,完成第十圣礼后,是否可以將这位格雷——” 他斟酌著用词,可紧接著就感受到一股难以抑制的窒息。 游隼之女没有回答,但澎湃涌出的精密咒力已经死死钳住施密特的脖颈,將他生生压在地板,跪了下来。 “我记得冕下曾告诫过你,不要对格雷家族的人兴趣过甚。”良久,她平静的回头,银蓝色的光点亮了面具下那双骇人的重瞳。 “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施密特额头青筋条条绽放,却努力保持著风度,挤出一个微笑。 “请跳过谎言这个环节,施密特先生,我们调查过你的歷史,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格雷家族的人感兴趣。”游隼之女森严清冷的声音仿佛从高处降下,“可我们並不討厌坏人,所以那些无关紧要的实验和乐趣,是可以被允许的,前提是——不要真正招惹到格雷这个姓氏。” “可已经晚了....不是么?” 施密特嘶哑的笑了起来,整齐的金髮凌乱散在额前,他被碾压了,被碾压的体无完肤,喉骨几乎被缠绕的咒力捏碎。 “那个格雷家的女孩....你袭击了那个格雷家的女孩,尊贵的冕下知道这件事么?” “在这赤红的应许之地,没有人能避开冕下的注视。” 面对施密特的僭越,游隼之女居然笑了,四枚妖冶的瞳孔微微膨胀,仿佛活了过来。 “这样么....原来冕下也覬覦著格雷家族异类的血统。”施密特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惊喜,“或许我们——” “果然,人类就和狗一样,只能筛选....无法教育。” 游隼之女五指收紧,乾脆利落地拧爆这颗骯脏的脑袋,然后踏著黑白交错的大理石地砖走向祭台。 祭台由整块陨铁锻造,表面天然纹路形似人脑的沟回,六枚脊椎骨打造的烛台依次摆放在深陷的凹槽,正不断滴落黏腻的深红液体。 “好了,施密特先生,该继续你的工作了,希望略微的惩戒能够让你学会拥有敬畏之心。”她静静地站在祭台前,牵引著那诡异的液体敛入长袍。 身后,无头的尸首缓慢站起,细小蠕动的黑色肉芽从萎缩的颈口溢出,就像土块里的蛆虫。 转瞬间,再次恢復完整人身的施密特平静地捋顺散乱的金髮,微笑著不再说话,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在圣礼完成前,绝不能让迷宫里的俩个格雷相遇。” 游隼之女將一本古籍扔给施密特,菸灰般溃散在他的视野。 书脊由黑色的金属製成,刻上了许多隱晦难懂的纹路,並烫上金漆。 书皮则是用某种黑色羚羊皮去薄製成,异常坚韧,连最易褶皱起皮的书角都不曾有一丝磨损。 而正面雕印的黑色脐带,首尾互噬,恰好形成一个莫比乌斯环,仔细摩挲,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细密的鳞片。 “umbilicus abyssi。(深渊之脐)” 施密特喃喃重复著扉页上古老的拉丁词语,忽然露出了愉悦的笑。 “那么,便如诸位所愿。” 第40章 猎巫(4) 空气中飘来腥甜的金属味,滚烫的汞蒸汽混合在浓郁的黑烟,氤氳扩散。 l在尸山血海中平静的抬头,挥刀切开浓雾,朝著尽头的气密门缓步走去。 仅剩的两只怨灵似乎並没有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危险性,固执地朝著他扑来。 可l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紧握十诫,持续前进,直到那布满褶皱的乾枯手掌即將触摸到他的一瞬间,才微微右斜,顺势后仰。 只见他以脚尖为著力点,借力旋转,凭藉腰部力量,倒仰著从那手掌之下右转起身。 而左手反握的十诫,更是在起身抬起左臂与怨灵交错的一剎那,直接贯穿心臟。 与此同时,恢復身形的l连贯的用右手拔出武器,掷入並贯穿前方的最后的目標。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他的步伐,也从未停下。 “五小时二十三分钟。” 他点亮手机屏幕,沉默著计算时间,准备进入下一个区域。 锈蚀脱落的外壳破坏了气密门的锁定系统,l轻轻撕下橡胶密封条,潮湿的气流沿著边缘嘶嘶喷出,像是某种生物临终的喉呜。 半晌,沉重的大门被l手动拉开,映入眼前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盲室,大约在八十平米,地面铺满了防滑的瓷砖,成排的冷藏柜紧紧贴在墙面,隱约有一缕白气从不锈钢门的缝隙中缓慢溢出。 而盲室的正中间,则是一张配有强光灯的工作檯。 台面稍微倾斜,设有专门用於排放体液的沟渠,紧挨著的工具柜上,摆满了骨锯、钳子、镊子和手术刀这种医用器材。 不过总的来说,和净化廊恶劣的环境相比还算雅观,就是地点不太美妙。 因为这里居然是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停尸间。 安装在顶部的嵌灯跳闪著冷白色的光,电流在钨丝间高速涌动的嗡响迴荡在l耳边。 他环顾四周,朝著冷藏柜走去,伸手抚摸採用防霉材料拼接的墙壁,隱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太乾净了,墙壁与地板似乎都被精心擦拭过,不仅没有一丝血跡,甚至连一点灰尘和污渍都没有。 沉默中,l直接拉出尸床,掀开白布,旋即便看见一具烧至萎缩的女尸。 从外观上来看,她的四肢已经彻底炭化,宛如乾枯的皮革,面部特徵也几乎完全消失,露出了焦黑的骨骼。 l低下头,嗅了嗅乾尸的味道,鼻腔內瞬间充斥著一股潮闷的海水味。 儘管进行了低温下的冷冻保存,但尸体內残留的脂肪仍会在漫长的时光中与微生物產生化学反应。 这意味著,尸体的保存时间远比他想的更久。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带著疑问,l开始仔细观察尸体,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 她的肢体状態太平和了。 一个人在被火焰灼烧时,通常会表现出剧烈的挣扎,特別是在火焰接触到皮肤时,人体的自然反应应该是急剧的抖动,尝试扑灭火焰,而这往往会让尸体表现出挣扎的痕跡。 可这具女尸的状態简直安详的就像是自然死亡。 想到这,l马上取来手术刀,轻轻剖开喉管,露出了脱水乾瘪的声带肌。 没有烧伤和软组织溃烂的跡象,也就是说死者同样不是死於浓烟窒息。 “有人偽造了死亡原因。” l心中做出判断,但由於时间久远和缺乏现代技术的辅助,不具备尸检条件的他倒没有在尸体上费过多时间,打算稍作检查后便离开。 不过当他轻轻掰开死者碳化的手指时,表情终於出现了一瞬的凝重。 焦脆的皮肤片片脱落,乾瘪漆黑的掌心躺著一枚用红杉木手工雕刻的饰品,带著三曲枝和渡鸦结合的图案,典型的印第安图腾立柱。 在这些原住民的习俗中,长老们会將刻有部落標誌的图腾放置在死亡的族人身旁,以確保他们能够平安进入另一个世界。 良久的沉默后,l郑重地收起这枚立柱,沿著冷藏柜行进,依次拉出剩下的尸床,金属的支架沿著轴承摩擦,在停尸间发出咔噠的脆响。 同他所猜测的一样,无一例外,全是死状相同的焦尸,一共七具。 而现在,他也终於知道了这些死者的身份。 ——十年前死於瓦尔德老宅大火的七名年轻人。 l抄起手术刀,精准而迅捷的切开一具尸体的手臂,楔形的刀刃顺著腕关节沿途剖至肱骨,露出了隱藏在肌肉纤维下的炭黑色骨骼。 “果然,他们全部是血源途径的巫师。” 他用刀尖轻轻刮掉骨骼表层在高温炙烤后產生的碳化物,露出了仿佛镶嵌在下的纤维状脉络——咒力迴路。 所谓迴路,严格来说,是一种模擬神经。 在踏入第一阶位后,这些银蓝色的实质纤维將会成为本体的一部分,通过骨骼传导,储存纳入自身的咒力。 l靠在解剖台,盯著七具尸体陷入了沉思。 如此珍而重之的保存遗体,献上图腾,证明他们至少是教团背后那个印第安部落的族人。 那么根据现有的情报判断,十年前那场號称天然气管道泄露引发的火灾,恐怕只是咒术女子高校肃清这些人的手段。 儘管不知道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结界,但鑑於警局方面安插了密党的退役人员,所以莎朗姑姑应该是知情者,而不是参与者。 否则施密特代表的赤红教团,也不会优先考虑和谈。 可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悖论。 如果教团明確的復仇对象是咒术法庭,那奥兰因庄园为什么也进入了反常的戒备状態?除非—— “——梅莲妮斯。” 这一刻,l的脸色阴沉如铁。 除了教团成员对自己的妹妹进行过袭击,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能让莎朗姑姑大动干戈的理由,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大量家族禁卫隨身保护她。 但从未踏入过里世界的梅莲妮斯,怎么会牵扯进教团和咒术法庭的战爭? l轻轻敲打著斑驳的金属桌面,迅速思考一切的可能性。 基於先祖的原因,格雷家族的后裔成为了歷史上唯一打破血脉隔离,与不死生物產下后代的人类。 儘管兼具了双方的血统,但这在第三代以后的成员中並不罕见。 除了强大的体魄,这份血统从某些方面来说,並无任何增益,甚至在被人类基因同化后,失去了不死生物的种族天赋。 而作为家族的第六代嫡系成员,梅莲妮斯最特別的一点,大概就是和自己一样,拥有两种不死生物的血统。 可站在巫师的角度考虑,他们这样的混血儿依旧不具备调製稀有魔药和诅咒的价值。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十年前的那场“火灾”了。 “怪不得莎朗姑姑会去爆破咒术女子高校的教学楼....合理的做法。” l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觉得姑姑的行为还是过於保守。 换做是他,如果有大概会趁著四下无人,直接开著油罐车引爆她们的祭祀教堂。 不过无论如何,从这里离开后,他们都得好好谈一谈。 擬定好思路,l耐心地检查每一具尸体,確认没有任何遗漏的线索后,將其安置回原处。 现在看来,赤红教团大费周章地將他引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展明某种真相。 至於这群年轻人的惨死,恐怕也並非是教团復仇的最初起因。 上世纪横跨十一年(1950—1961)的死亡事件,由教团成员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主导,咒术法庭参与,齐特卡拉为此被强制进行了脑叶切除手术。 而十年前的惨案(2013),则由女子高校主导,引发了现在的死亡事件。 由此看来,阿尔特利亚每一次大规模恐怖事件背后,都有著赤红教团和咒术法庭的身影。 前者动机不明,后者则更像是在隱瞒某些秘密。 但只要找到最早出现在情报视野的施密特,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l习惯性摸出铝盒,忽然想起刚才已经抽完了最后一根。 可就在这时,他却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居然绑上了一圈细长的身份標籤。 这种塑胶材质的標籤通常会写上佩戴者的姓名、病歷號码、诊断信息等,以確保患者在治疗期间能够被清晰地识別和追踪。 不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41章 猎巫(5) 冷白的嵌灯闪烁著明灭的光,尸体散发的潮闷海水味仿佛隨著那一缕泄露的冷气瀰漫在整座太平间。 紫色的眼瞳冷冷扫视周围,l缓慢握紧十诫的刀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可每一条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此刻紧绷。 没有独属於怨灵的腐化咒力流动,也没有其他异常现象,但他总感觉有什么近在咫尺的威胁正紧跟著自己。 可离奇的是,他居然没发现任何危险跡象,安全的就像在康沃尔郡的海岸线度假。 “难道是进入结界后的某种附带標识么?” 这倒是很合理的推测,既然塞拉芬能够在这里安稳无恙,想来这个无法取下的病患標籤並不是某种携带诅咒的物品。 况且l也绝不相信施密特敢在部落族人长眠的地方对他进行二次袭击,这种显而易见的褻瀆,恐怕只会惹怒教团真正的领袖。 良久,他鬆开刀柄,拔出肋间枪套的两柄hk·p30l,退出弹匣並检查弹匣仓。 黑克勒·科赫公司製造的战术武器一直是他的优先选择,为此他甚至特地为这对配枪定製了加长弹匣和枪口抑制器。 枪机拉动的啪嗒声清脆迴响,就在l认真为接下来的探索做准备时,身后盖著白布的落地镜忽然缓慢凸起一张人脸,隨后骤然消失,白布顺著镜框边缘滑落。 察觉到空气轻微的流动和那种柔软低沉的沙沙声,l平静的回头,紧接著就看见了镜中自己的脸。 好吧,很诡异的氛围,如果大名鼎鼎的春日部第一驱魔师在这里的话大概又要说一些奇怪的比喻。 不过確实没必要大惊小怪。 所谓现实的镜像,从某些方面来说依旧遵循一定的物理定律,环境温度的变化可能引起材料的轻微膨胀或收缩,进而改变布料和镜面之间的贴合状態,绝非是什么鬼魂作祟。 格雷少爷继续低头整理装备。 他向来是那种实事求是,合理相信自己的判断的人。 毕竟,在战场上疑神疑鬼可算不上什么好习惯。 而一直紧紧贴在他身后,穿著褪色护士服的怨灵却握紧了苍白乾瘪的手,骨骼作响。 ——竟然怒了。 可面对无动於衷的l,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泛白的眼瞳隨著他的背影缓慢转动,最终只能看著对方淡定自若地推开进入下一个区域的钢门。 “没想到太平间居然是这里环境最好的地方。” 脚下的瓷砖已然破碎,露出冰冷粗糙的基底,被铁丝网和膨胀血肉虬结覆盖的墙壁正持续性分泌出黏腻的液体,行走之间,l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在某种庞大生物的胃袋。 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份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详细地图,然后前往施密特口中的祭坛。 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先前往档案室和院长办公室,在那里,他或许可以发现更多情报。 十诫沿著肆意生长的血肉拉开一条蜿蜒的切口,卸下了一盏壁灯。 借著微弱的灯光,l沿著垂落的导视標识穿过长廊,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西翼档案室。 门边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锈跡斑斑的金属质感,l伸手按在门上,猛地发力,短促而刚脆的力量瞬间震断金属锁舌。 这种採用多点锁定系统的安全门在上世纪的美国非常常见,特別是在这类敏感机构。不过对於拥有完美黄金体魄的l来说,堪堪入门的寸劲技巧,足够轻而易举地摧毁这类落后老化的装置。 ——嘎吱! 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噪音,l推开厚重的安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摆列的立式档案柜。 柜体由深色金属製成,表面泛著褐色的铁锈,每一层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泛黄的卷宗和早已失去原本色彩的档案盒。 这些档案用稚拙的笔跡记载著罗马数字標註的实验编號,每一份都像在低声诉说著尘封已久的恐怖往事。 l拎著壁灯无声前行,整面墙壁都是投影,细密的蛛丝与蔓生的植物像银线般在档案柜上交织缠绕,沿著每个缝隙凸起。 他根据分类来到个人信息档案区,沿著层层叠叠的档案盒翻找,良久,终於找到了五十至六十年代间的病患档案。 “奇怪....居然没有阿雅娜的档案。” l就著微弱的灯光耐心查阅,一路尾隨的怨灵也从身后缓慢接近,同样垂下了头。 不难看出,这里的所有卷宗都是建立在镜像投影基础上的偽物,证明了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镜像在cia第一次肃清前就已经存在。 而作为一切事件的开端,阿雅娜在延续至今的“战爭”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篇幅,甚至可以说是解开谜题的钥匙之一。 有人刻意消除她存在的痕跡,就意味著自己的思考方向没有出错。 那么接下来依次要调查的问题,就是梅莲妮斯受到袭击的原因、低语者事件的隱情和咒术法庭试图掩盖的秘密。 以及——赤红教团真正的目的。 在心中做出严谨规划后,l继续查阅其他档案信息。 “血液和骨灰?为什么治疗会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他微微皱眉,从某个精神病罪犯的治疗手段中发现了异常,旋即来到採购档案区找到了相关记录。 1948年,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作为这座设施的最高管理者,曾通过不记名方式从国家血库获取了大量配给,甚至利用官方途径从教区公墓隱秘挖掘了大量骸骨。 这在正常人眼中或许过於离奇,但作为里世界的一员,l瞬间便察觉到这个疯子想干什么。 ——批量製造巫师。 因为除了拥有咒术血统,天生具备原始迴路的人类外,大多数普通人想要踏入血源途径,必须通过一种被称作创生咒文的古代仪式构筑迴路。 而举行这种仪式需要的材料,便是新生儿的脐带血和殉教者的骨灰。 儘管为了安全性,需要至少抵达第三阶位·螺旋的巫师进行主持,但理论上只要知晓原理,任何人都可以尝试。 不过仪式失败的代价,便是异化成不可控的未知生物。 这也正是巫师们有著严格学徒传承制的原因。 “mk·ultra计划.....怪不得会牵扯到cia。” l喃喃自语,理所当然的猜到了这背后的隱情。 这项由cia主导的计划,始於冷战,是美国人为了遏制苏联崛起展开的军备竞赛之一,表面上是一场关於精神控制方面的药物试验,但实际上却延伸出了繁杂的子类项目。 这在里世界的各大势力眼中甚至算不上什么秘闻,只不过所有人都“默契”的对其保持放任自流的態度,只是严格禁止將途径的知识泄露给国家部门。 看来施密特先生经手的项目,应该就是尝试以低廉成本,绕过传承制度,高效培养巫师。 l迅速拍下照片保存信息,继续搜集情报,但马上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因为1950年5月后,施密特便不再通过官方途径获取仪式材料,只是一味地收容更多的囚犯。 而这正好是阿雅娜作为杀人鬼被送入特伦韦尔的时间。 “没想到阿雅娜小姐的经歷比我想像中更复杂。” 眼见再无重要信息,l放下手头的档案,提著壁灯朝管理办公室走去。 其实他早就闻到了一股发酵酸败的味道,不过碍於没有敌人的踪跡,也就將重心优先放在了情报获取上。 l扯下枯萎丛生的蔓藤,转动把手,推开门,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尸臭。 三具被掏空內臟的女尸悬掛在不规则覆盖的铁丝网上,暗绿色的滑腻表皮布满了蠕动的蛆虫,正渗出腐烂的体液。 “咒术女子高校的作战小组?看来塞拉芬这么坚挺的活到今天还真是辛苦。”他挥挥手驱散刺鼻的气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尸体战术服上的满月与天秤標誌。 墙角,一具吞枪自杀的女尸同样惨不忍睹,从后脑创口溅射出来的血液与脑浆,呈现出不规则的弧形,混杂著碎裂的生物组织,黏在了她瑟缩的角落。 血液干硬,顏色暗淡甚至呈现铁锈般的棕色,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了七天。 l蹲在尸体前,扯下对方战术腰带上的录音装置,播放音频记录。 “这里是黛博拉....黛博拉·海耶斯,咒术女子高校安全对策小组成员。”听得出来,黛博拉的声音很惊恐,就像见到了地狱,“我们误入了一座未知结界,看起来就和特伦韦尔精神病院一样。但我....不知道我们看见了什么....那个东西....不是怨灵。” “蒂亚娜死了....她用咒术袭击了我们,然后割开自己的喉咙,笑的就像个疯子。”她顿了顿,低声咒骂,“见鬼的阿隆尼校长....那个臭婊子!她肯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没有凝练咒核的下位女巫么?察觉到这个细节的l微微皱眉。 他对咒术女子高校的了解不算多,但也知道所谓的安全对策小组不过是廉价的敢死队,大多数成员都是由各地高校的毕业生组成。 除非是颇具晋升潜力成为某位大人物的咒术学徒,否则这些没有血统的女巫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七支纯血家族的工具,甚至没有资格前往马里兰州的石心学会深造。 “我和普里西拉离队拿到了地图,决定放弃任务,但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说到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东西抓住了她....我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丟下她的。” “真实的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样,或许我就不该拋下爸爸去学习他妈的该死的咒术,可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永远当一个贫民窟女孩!”黛博拉音调忽然拔高,说著与情报毫无关联的话,“是她们告诉我,我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说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l沉默聆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躲在档案室,凡妮莎、莱奥拉还有达妮卡....有什么东西掏空了她们的尸体,將她们掛在了这里,我是小组最后的倖存者。”她带著哭腔,声音哽咽,似乎在吃些什么,“我的家在康乃狄克州,哈特福德市红枫路13號,我的父亲....他应该还住在那里。” l稍稍挪动尸体,看见了满地散乱的纸,一种很常见的小零食。 “如果有人能听到这段录音....请替我向父亲道歉....我很抱歉那个时候离开了他....真的很对不起。” 黛博拉声音含糊,接应不暇的往嘴里塞著果,就像匆匆咽下一生的甜。 可她突然陷入沉默,一片寂静中,又惊恐地尖叫:“不,爸爸....求你了....不要过来——” 枪声响起,记录戛然而止。 几秒后,l从口袋拿出几颗e·e分享给他的牛轧,塞进了黛博拉腐烂的手心,最后才从战术腰带中拿走褶皱的地图。 “合理的等价交换,那么....晚安,海耶斯小姐。”l垂下头,平静地做出祷告。 这一刻,悬掛的三具女尸开始轻轻晃动著遗体。 ——嗖! 瞬间做出反应的l拔刀后掷,锋利的十诫毫无阻滯地贯穿腐烂柔软的尸体,溃烂的血肉在坠地间破裂成形似液態的烂泥。 中国人说奇怪的事情不会超过三次,事到如今,l再也没办法用物理学来解释这种紧隨他的怪异现象,哪怕他依旧未曾发觉异常。 有什么东西,正一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苍白的女人从l身后的黑暗浮现,但这一次,终於出现了流动的腐化咒力。 l后颈汗毛应激竖起,猛地转身,顺势拔出誓约横在胸口,向后爆退,可那双紧跟的手掌却诡异的穿透这柄秘银打造的亚特坎短刀,直接刺入胸口,绞断了他的肋骨,就像撕开一张纸片。 不对.....这不是虚化! 他呛出鲜血,本能地提刀上挑,可没想到这只穿著褪色护士服的怨灵居然凭空消散在原地,甚至连丁点的流势都没有產生。 “大意了....居然是假想怨灵。” l吐出一口浓血,沿著地面滑退,马上认出了敌人的种类。 不同於普通的怨灵,假想怨灵通常无法用常识看待,它们的攻击方式或者行动模式往往需要满足特定的条件。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东西应该属於前者。 也就是说....这傢伙原来一直都在跟著自己么? 第42章 猎巫(6) l捂著伤口,鲜血从指尖溢出。 骨折位移不算严重,只是嵌进了胸口肌肉,没有刺破肺组织。如果不是临时偏移方位,刚才猝不及防的袭杀恐怕会直接贯穿心臟。 “事情开始麻烦了。” 他取回十诫,谨慎地朝著出口移动,体內原型炼成阵在这一刻高速循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修復著他的肉体。 血液加速流动,心臟频率骤升,断裂的肋骨也被强韧的肌肉拔出移回正確的位置。 悄无声息间,极速增生的纤维和软骨细胞,正缓慢癒合著狰狞的裂口。 对於任何人来说,具备特殊攻击规律的假象怨灵绝对是棘手的存在。 没有参考样本,无法用常理判断,唯一能做的就是洞悉规律,坚持到对方结束一次完整攻击。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它才会短暂失去特殊能力。 而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对它造成致命伤害,除非你能想办法让它打破自身的规律,形成悖论。 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一步,这也是佩斯酒店的猎人们极少接下假象怨灵悬赏的原因。 可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触发了它的攻击条件? l观察著瀰漫在空气中的游离咒力,迅速回忆自己的所有行动,心中有了判断。 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的种种异常现象都是它在故意引起自己的怀疑,灯链晃动,白布掉落以及女尸的凭空摆动。 儘管自己完全没注意到它的存在,可这个前提是邪眼並未观测到腐化咒力的流动,也就是说这只假象怨灵在发动攻击前处於一种类似於物理学上的叠加態,只有当猎物主观上確定它的存在时,才能够显形锁定目標。 至於刚才那种无视物体隔绝的袭杀,大概就是它的特殊能力了,虽然还无法判定具体详情。 l离开办公室,儘可能將出现的战斗切换到空旷场地,紧接著就发现手腕的病患標籤竟然出现了大面积褪色。 原先的病患號码逐渐消逝,变为一串缓慢的数字倒计时,而空白的诊断信息则变成了一组专业术语。 ——自闭症谱系障碍。 一种对外界刺激反应较弱,情感信號不敏感的发育性疾病,有时候也被人看作智力迟缓。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像白痴。 l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理论上说,假想怨灵確实具备了一定的思维能力,能够保持原身生前的部分记忆。 可为什么这个荒谬的诊断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建立在无能上的羞辱? 不过格雷少爷並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倒计时结束后,他就会迎接第二次攻击。 但没关係,如果是敌人的话,杀掉就好,这本就是他赴约的目標之一。 l解除防御姿態,收刀入鞘,胸口撕裂性的创口也在细小肉芽的交缠蠕动间,逐渐闭合。 淋漓的鲜血沿著黑色衣角滴落,顺著少年的前进路线在地面形成一条不规则的血线,被四处蔓生的异类植物缓慢吞吮。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留给我五分钟的喘息时间么,还真是脾气差劲的女护士。” 他看了眼標籤上心臟般跳动的数字,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这一刻,如影隨形的假象怨灵面容狰狞,居然又握紧了拳头。 “Ω层?” l站在一张木桌前,铺开地图,掐著时间迅速记下各个楼层的地点分布,但却发现了一个只存在於目录中的地点。 没有註解,也没有前往路线,想来很有可能就是施密特口中的祭坛。 “还有258秒....那么计划不变,处理完这只假象怨灵后,先去三层管理区的院长办公室搜集情报。” 他有条不紊地细化步骤,心中隱隱感觉到这次探索之旅的复杂。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现在的每一步都在教团的引导中,他们不吝泄露珍贵的情报,却又在某些事情上遮遮掩掩,可目的似乎就是想揭露咒术法庭过往的骯脏秘密。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带有政治味道的任务,因为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只是隨著和敌人的正面接触,他总觉得这群巫师对格雷家族的態度非常奇怪。 没有搏命的决意,可也远谈不上忌惮,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熟悉。 l看了眼时间,还有237秒,他必须得找到一个合適的环境应对接下来的袭击。 他擦去胸口凝固的血跡,径直离开,可下一秒就停下了脚步。 “看来我的喘息时间还真是像伦敦的晴天一样。” 无声寂静中,l突然握紧了腰间的十诫。 ——咣当! 剧烈的震盪顺著地板传来,轰然巨响中,皱裂的安全门与四散的混凝土块在颤动的空气中翻滚,裸露在外的钢筋犹如扭曲的蛇骨,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是某种东西在顷刻间连带著撞碎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墙面,向著l扑了过来。 这种高密度材料打造的安全门,足有几百公斤重,几乎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爆炸的衝击,可现在就像生脆的塑料被撕扯的稀碎。 l飞身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將亚特坎短刀贴在自己的胸口,黄金的眼瞳在一瞬间燃起纯净的光芒。 两条漆黑锁链发出尖锐的呼啸,在他身后交错,贯穿横樑。 石屑飞溅的剎那,l朝后踏在无声绷紧的锁链,顺势躬身,將全部力量集中在下肢,仿佛弓箭一样笔直的跃出。 哪怕负伤未愈,他的力量依旧惊人,淒冷的刀光顺著他抬起的手臂带起沉厚凌厉的风声,硬生生撼在那条肌肉虬结的触手。 后退从不代表防御,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下一秒,火灿烂,锋刃在短暂的震颤后破开了对方坚硬的外壳,黏腻冰冷的血液溅在l的眼角,极致的神经反应能力让他在最后一刻侧身躲过喷吐出温热气息的口器。 他沿著飞跃的轨跡猛地旋转,与袭击者错身而过,贴著一截尖锐的钢筋,落地滑退至档案室外的走廊。 “221秒。” 强烈的撞击中,鳞次櫛比的档案柜尽数坍塌,泛黄的文件像雪般纷纷扬扬的落下,l从容不迫地取出瞬爆手雷,扔进档案室,朝著前方走去。 紧接著,地面巨震,升腾的火焰卷著滚烫的气浪从他身后的废墟涌出,感受到灼热高温的蔓生植物蛇一样缓慢退散。 l擦掉眼角的血渍,细细捻搓。 ——触感黏稠,证明血液不再鲜活,这是死人身体里的血,可那东西明明带著怨灵特有的腐化咒力。 他旋刀反握,拉开距离后,静静站立在原地。 低沉的哭声飘荡在火焰中,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残缺的门框,皮肉焦黑翻卷。 隨后,一条覆盖著角质物的触手接踵而至,下端狭缝状的裂嘴呼出湿漉漉的雾气,转向对准l,发出沉闷的吼声。 “209秒。” l面无表情,躬身摆出罗马刀剑术中的近战姿势,这种起源自罗马时代的搏杀术,很適合进行快速且致命的刺击。 “普里西拉....害怕....痛....” 一个畸形的女人摇摇晃晃地从火海中走出,黑色的作战服上佩戴著满月与天秤的徽章。 儘管下半脸带有明显的人类特徵,但它的上半脸却如同锤头鯊一般,自眉骨起,朝著两侧生长出巨大的凸起增生物。原本属於耳朵的部分,也被延伸至脖颈的红色鳃状器官所取代。 但最离奇的是,完美嫁接至它左臂的巨型触手,在邪眼的视角中....分明就是一只完成过进化的怨灵! “普里西拉?她不是海耶斯小姐的同伴么?” l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將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相结合的技术?哪怕是作为混种类不死生物的奇美拉,也无法嫁接人类的器官。 施密特究竟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第43章 第三帝国的遗產(1) l静静地站在原地,泛著湛光的十诫横在胸前,他的手指缓缓地摩挲刀身,这个动作就像是刽子手在为处刑做准备,带著绝无慈悲的杀意,斩下对手的头颅。 普里西拉停止了囈语,匯聚在溃烂右臂的咒力於皮肤之下交织出神圣的线条,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猎物,畸变的三颗眼球裹著滑腻的瞬膜,开合间亮起了银蓝色的光。 它並非l所了解的任何一种里世界生命体。 明明是具尸体,却依旧能够运转身体里的迴路,充盈的咒力甚至围绕在身边构成了杂乱的线条。 极其漫长的安静后,黄金瞳无声地熄灭,伤势基本癒合的l身形似光影瞬灭,再度闪现时,十诫已经对准了圆睁的竖瞳。 这种信手拈来的神速在同等阶位中几乎无人能够与他持平,可他並不打算利用这个优势,反而选择了正面迎击。 但这绝非是出於盲目自信,而是谨慎。 因为第一轮接触中,普里西拉的伤口並没有溃散成黑雾,也就是说涂上剑油的十诫无法对它造成有效伤害,所以他必须在短时间內找出这东西的真正弱点。 “179秒。” 儘管嫁接怨灵后的身体极为不协调,可普里西拉的速度还是堪堪追上了l,布满水皰与脱落焦皮的手,横卷而来,竟带著沉闷的风声。 l连贯的抬起十诫抵住乾枯的手臂,沿著巨大的衝撞力,滑至普里西拉身侧,锋利的刀刃顺势剖开腰间裸露的肌肤。 一条黏腻血线飞溅,返身的l將整柄亚特坎短刀对准切口,直接捅进肌肉,紧接著便握紧刀柄,在旋转间微微俯身,拔出十诫,动作流畅的就像位轻盈的舞者。 他对於身体结构的控制堪称完美,腰部坚韧的爆发力让他轻而易举地在俯身前进时陡然翻转,居然直接贴著普里西拉完成了高难度的腾空。 银蓝色的竖瞳微微偏移,看见了一柄被拋至半空的短刀。 电光火石间,短暂滯空的l抬腿踢向十诫,刀尖毫无意外地切开柔软的颊肌,直接贯穿口腔,破坏了普里西拉的下頜关节。 完成这一切后,即將坠落的l单手撑在地面,腰部再度发力,飞鸟般跃於高空,拔出两柄hk·p30l,扣动扳机。 灼热的枪口火焰照亮了那张线条分明的脸。 密集的弹幕潮水般倾泻在这异类的生物身上,转瞬间,弹壳弹出落地的声音不绝於耳,整条走廊火光涌现,堆满了青色的弹壳。 落地滑退的l缓慢起身,仿佛行走在战场的绝对主宰,呼吸平稳,步伐坚定,朝著不断后退的普里西拉压了过去。 “147秒。” 击锤传来撞空的啪嗒声,l从容不迫地收枪,拉掉瞬爆手雷的扣环,直接向著普里西拉扔去。 下一秒,爆炸声响起,墙壁上灰尘抖动,仿佛整栋建筑都因此產生了剧烈晃动,可l的脚步自始至终都未曾停止。 “咒力迴路完整却无法使用咒术,只是单纯提供驱使这具身体的能量....可明明免疫了青铜子弹,为什么造成了有效伤害?” 他拔出誓约,轻轻甩动刀刃,观察著火潮中那一缕蒸腾的黑色烟雾,微微皱眉。 双方剩下的距离不到十米,普里西拉与嫁接的触手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似乎被l应接不暇的攻击彻底激怒。 “原来如此,同时攻击人类躯体和嫁接的部分才能造成有效伤害.....129秒。” 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擬定好战术后立刻发起攻击,提升到极致的高速让他就像黑色的闪电,一瞬闪灭。 “高效、冷静、毫无恐惧,嵌生实验体的出现甚至没让他的作战流程產生一丝凝滯。完美的作战机器,不愧是你的后代之一啊....亲爱的罗莎曼德。” Ω层,一直关注著l行动的施密特流露出愉悦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良久,他终於从黑曜石镜面收回目光,缓慢地向著身后跪倒在地的食物走去。 那是一个被剃去长发,削去双手的年轻女人,肆意蔓生的深红触手捆住了她的四肢,平滑的切口已经被无菌纱布包扎。 “我听说,你曾是一位专业的小提琴手,参加过石心学会的女巫演奏。”优雅深邃的老人细心摆正对方黑色作战服上的徽章,施施然拿起一枚银叉,从餐盘整齐码好的手指中精挑细选,拾起了最饱满的一根,“可惜,风味还是差了些....应该配上苏联產的贝鲁嘉鱼子酱。” 他享受地闭上眼,细致感受著瀰漫在口腔的腥甜,指骨与血肉被牙齿搅碎的声音,咯吱作响。 被切断颈椎脊髓的年轻女人没有任何回应,或者说无法言语,体內近乎枯竭的迴路缓慢修復著她的创伤,却无济於事。 金属颈枷固定住了她的头部,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止不住的流下。 “別担心,你是特別的,我允许你陪我一起欣赏这齣盛大的剧目。” 施密特不紧不慢地从胸袋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伸手划过她光洁的额头,一道细密的血线骤然蔓延,竟然卸开了她的头骨。 “接下来,就是餐后甜点。”施密特摩挲著女人的脸,笑容温和,旋即便被一阵金属碰撞的鸣颤打断。 他扭过头看向黑曜石镜面,表情出现了略微的疑惑。 ——鏘! 暴跳的火,短暂照亮了普里西拉狰狞的面容,誓约又一次挡住了触手的轰锤。 明明在暴怒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可l的姿態却比这怪物洒脱得多,手腕灵活转动,以完全精准的轨跡迎接著暴风骤雨般持续的袭击。 银蓝色的竖瞳微微收缩,普里西拉与面前沉默的少年目光对视,彼此的动作都开始放缓。 它並不是毫无智商的野兽,l一开始强横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压迫力令它记忆犹新。 可自从短暂的交锋后,这只猎物就选择了保守的防御式进攻,没有逃走的跡象,也没有拉开距离,就这么机械性的重复著挥刀,仿佛与它刻意僵持。 “最后十秒。”l突然说。 普里西拉怔住了,脚步停止,与刀锋相抵的触手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鬆动,交错著拉出一长串的火星。 l忽然动起来了,借著剎那的错位,直接绕到它的身后,將誓约猛地刺进触手与肩关节的连接处,反手一搅,死死卡在肩胛骨。 原来他並没有陷入劣势,而是等待著某种时机。 自始至终,这个少年都只是在陪它消磨时间。 普里西拉发出愤怒的低吼,可紧接著就听见轰鸣的枪声。 l有条不紊的將hk·p30l抵在它膝关节后方的菱形间隙,实心的青铜子弹携带著巨大的动能,摧毁了脛骨,浑浊的关节液混著细小的骨片飞溅。 “五秒。” 跪倒在地的普里西拉挣扎著想要摆脱插入肩胛骨的异物,却被那只青筋暴跳的手生生遏制,刀刃锁死肌肉,无力垂落的触手根本没办法进行反击。 与此同时,腾不出手的l直接弃枪,换上另一把满弹的配枪,对准那条蛇一样的巨型触手,迅速扣动扳机,每一颗子弹都从相同的位置钻入,弹头交叠,缓慢贯穿黑色的角质物,沿著坚韧的肌肉推进。 “时间到。” 这一刻,凌厉的风声仿佛离弦的箭矢,再次从l身后浮现的假象怨灵对准他的心臟,发起了致命一击。 黏腻的血液与黑色蒸汽同时爆开。 最后一枚青铜子弹彻底贯穿触手,而那无视物理隔绝的乾枯手掌也沿著精准的轨跡,同时绞碎了普里西拉的心臟。 穿著褪色护士服的假象怨灵,表情凝固了,却没有诡异地消散。 普里西拉並不存在於它的锁定中,可它却击中了对方,这让它陷入了一种规律上的悖论,或者说宕机。 “那么,合作愉快。” l鬆开誓约,拔出插进普里西拉口腔的十诫,反手斩下了它的头颅,刀刃刺穿心臟。 第44章 第三帝国的遗產(2) 普里西拉沉重地倒下,地面微微颤动,尸体溢出滚烫的黑色蒸汽,却没有呈现出l预想中的溃散现象。 他看了眼消失在手腕的病患標籤,拔出誓约,补刀斩下头颅,最后才替这可怜的女人合上眼。 事实上,他觉得这种未知技术造就的產物处理起来或许略微麻烦,但並没有那么棘手。 不过从接二连三的袭击可以看出,施密特正在逐渐提升敌人的实力水平。 从一开始自杀式衝锋的怨灵潮,再到利用女巫与怨灵嫁接的普里西拉,与其说这个疯子想阻挡自己的步伐,不如说他更像在测试自己的作战能力。 这意味著,他也许能通过某种方式观察自己战斗。 至於那个脾气差劲的女护士。 ——他不太想评价,只能说有点不礼貌。 四周的阴影忽然沸腾了,就像嗅到血腥味的群狼,蠢蠢欲动。 l心中微微一震,瞬间察觉到了体內原型炼成阵的紊乱律动,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就被迫点燃了黄金瞳,痛苦地跪倒在地。 璀璨的眼瞳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光线闪灭的汽灯。 l只觉得身体內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无声地紧绷搅动起来,这种如同从细胞层面被分解的痛苦让他回想起了形成链金术式的过程。 远处隱约传来钟声,钟声悠扬沉重,就像在空气中氤氳。 那是源自西方的古老仪式,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教堂,教堂司事会在得知教区信徒死讯时,赶在日落前敲响丧钟,以悼念亡者的灵魂。 紧接著,高速闪动的画面占据了l的脑海,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层层叠叠的交织在眼前。 铁青色的苍穹上,漆黑的灰烬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形同密网,连接起破碎的天地。 一轮高悬的烈日,流淌著瑰丽的光,却逐渐熄灭在灰烬之中,而万军之战后的荒原,黑色的皇帝持剑回望,金色的瞳孔就像寒冬的冰燃烧起来,烧光了目之所及的远方。 不是失控....也不是认知污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画面荒诞却又真实的令人心悸,l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幻象,而是某种临摹在大脑的真实记忆。 他吃力地拔出十诫,沿著地面靠在了墙角,身下汹涌澎湃的阴影,像是一锅煮开的沸水,喷涌出细丝状的触手,竟朝著普里西拉的尸体游了过去。 自主运行的灵薄狱仿佛甦醒的活龙,贪婪吸吮著这具躯体里的养分,就像一层覆盖的毛细血管,蜿蜒蔓生,缓慢地將一粒黏腻的深红液体从尸体中拉出,拖进幽邃的阴影。 良久,黄金瞳骤然熄灭,紊乱的律动渐渐平息、平静,直到再也不起涟漪。从剧痛中恢復的l嘶哑的喘著粗气,汗腺如同倾泻的洪水,浸湿了黑色的衬衣。 “事情....开始有些不太妙了。” l擦去额角汗水,起身虚弱地扶著墙壁,沿著碎石嶙峋的战场向三层进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体並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平稳循环的炼成阵甚至没有开启常態的自主修復。 可潮水般褪去的疼痛意味著大脑和脊髓中的神经元正在分泌內啡肽,尝试降低神经细胞的兴奋性。 也就是说,灵薄狱离奇躁动的痛觉是直接作用到了精神层面。 可自己並没有看见入侵大脑的咒力,如果不是施密特利用结界造成了影响,那么等他从这里离开后,恐怕得立刻著手解决链金术式的遗留问题了。 否则一旦再次发生这种突发状况,自己的任何作战行动都会遭受致命性打击。 与此同时,正利用黑曜石镜面观察l的施密特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刚才一瞬间,有某种不属於应许之地的力量突破了它的权限,强制截断了窥视之眼,再次恢復视野后,这个格雷家的孩子就疑似遭到了重创,连嵌生实验体都被窃取了『黄金圣浆』,再也无法进行回收。 难道是其他人入侵了这里? 可没有深红祭司的允许,理论上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座活体结界。 “不,不对.....不是入侵——”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露出愉悦的表情,铁灰色的眼瞳中绽放出狂热的笑意。 ----------------- 几分钟后,一路畅通无阻的l来到三层的院长办公室,推开了那座沉重的橡木门。 基底施加彩色珐瑯釉的水晶悬灯点亮了整片空间,光斑灿烂,衬印著墙壁上普鲁士风格的交错条纹,呈现出一种冷静、理性的美感。 与精神病院其他阴沉邪异的区域相比,这座办公室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典雅而奢华,整块黑色大理石铺设的地砖人工开凿出纹理细致的世界地图,用混著金漆的树脂,勾勒出流畅饱满的线条。 不难想像,施密特每次踏入这里,都会有种將凌驾於世界之上的快感。无论是广阔的海洋,绵延的山脉还是屹立在世界东方尽头的千年古国,仿佛尽在他的掌握中。 l关上门,顺著金属的门把手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诡雷陷阱,这才开始观察起施密特的办公区域。 宽敞的空间中,一张雕刻细腻的乌木桌稳坐中央,整齐摆放著几本皮革装帧的古籍,纯银镶边的巨大肖像画裱在后方,画中带著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衣冠楚楚,梳著乾净清爽的油头,展现出德国人一贯的简约与硬朗。 l与画中的男人短暂对视,坐在了那张纯手工打造的黑胡桃木扶手椅,开始翻找线索。 “铁十字勋章?” 他从板正码好的抽屉杂物中取出一枚红绸带串起的精美勋章。 这是第三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为填补一级铁十字勋章与大十字勋章之间巨大落差所建立的军事奖励制度。 而配有金橡树叶、宝剑和钻石的骑士勋章基本上可以视作该制度的上限,是纳粹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颁发的最高荣誉奖章之一,也是铁十字系列最为罕见和精致的一个等级。 这种勋章通常採用优质金属铸造,並经过拋光、珐瑯上色等多道程序加工而成,金色橡叶和钻石装饰通过精细的电镀或镶嵌工艺呈现出高贵质感,是只有为帝国做出卓越贡献的骑士才能享有的殊荣。 “第三帝国的科学家么?”l对这个结果倒是没有意外。 二战结束后,美国政府实行过一项名为回形针的绝密行动,引进了超过一千六百名原纳粹德国科学家作为军备竞赛的底牌。 这项计划曾在密党的暗中操作下被加以阻止,因为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世界也在进行著隱秘的战爭。 轴心国背后的黑巫师协会与同盟国背后的密党等组织横跨多个大洲与海域,加入了这场人类歷史上破坏性最强的大规模战爭。 格雷家族为此牺牲了几乎超过一半的成员,截止到苏联人將旗帜插在国会大厦的那一天,直系成员仅剩一位。 不过碍於一些政治因素,稳固西方里世界主宰地位的密党最后也並未全盘清算敌人,算是恪守了不涉入表世界的信条。 而施密特,显然就是这场灾难后卑鄙的倖存者。 l打开檯灯,借著绿色玻璃灯罩透出的光,开始阅读一封署名为l·g的褪色手写信。 ——洛根·瓦尔德。 【belt,du hast recht,in dieser welt existieren tats?chlich g?tter!(贝尔特,你是对的,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 德语勉强入门的l无视了那些关於机构运作的繁杂敘述,直接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事实上,这证明了他对施密特的判断。 这个狡猾的纳粹分子果然躲过了cia的第一次肃清,然后利用瓦尔德家族继续进行著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 但从洛根对施密特的称呼能够看出,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名。 那么根据时间线分析,e·e在瓦尔德老宅找到的那张便条,恐怕发生在这次来信后。 也就是说,这期间发生了某件事情,让这两位“好朋友”產生了决裂,最终导致了瓦尔德家族的覆灭。 他借著灯光继续阅读,发现洛根对施密特似乎充满了某种狂热的崇拜,甚至不惜用对方的母语沟通,以示尊重。 【bitte lass mich mit dir zusammen einen orden grunden。(请让我加入与你一起创建教团的伟业)】 看到这句话,l脸色剧变。 创建教团的伟业?如果赤红教团的创立者是施密特,那与咒术法庭结仇的那群印第安人又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极为关键的一点。 以1961年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关闭为起点,至今已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在確定咒术法庭曾调查过这座设施的情况下,作为核心人物的施密特必定早就被这群冷酷无情的女人锁定。 那么,他究竟是怎么避开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追踪?又为什么会在销声匿跡后忽然出现? 结合e·e口中的死者之国和灵薄狱吞食的那粒深红液体,l心中逐渐勾勒出一种离奇的可能。 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这个第三帝国的余孽,將自己改造成了某种能够长久生存在活体结界中的生物。 一种介乎於怨灵和巫师,却比普里西拉那种残次品更为完美的存在。 这固然是相当荒谬的结论,却未必不可能。 哪怕是里世界的资深研究机构,迄今为止也不敢傲慢地自称掌握了关於途径力量的全部知识。 难道......从上世纪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死亡事件,全部都是为了那种诡异的液態物质么? l轻轻敲打桌面,隨著情报的增加,更多的谜题也出现在了眼前。 “e·e说过,活体结界经过餵养能够孵化出某种智慧生物....而生物也就代表著——可以驯化。” l忽然呆住了,脑海中交杂的情报在这一刻融会贯通。 或许施密特是教团的建立者,但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那个完成孵化和驯化的人。 为什么上世纪由阿雅娜和瓦尔德家族引发的死亡事件能够被警方破获?因为施密特根本就没有掌握活体结界的规则,他没办法利用怨灵和瞬移隱去凶手的痕跡。 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教团会牵连出纳粹科学家以及印第安后裔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因为在不同时期,教团的领导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瓦尔德老宅遇难者背后的印第安部落成员,才是如今活体结界真正的掌控者。 她/他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驯服了那个智慧生物,解放了与他们有著共同敌人的施密特,並且藉助教团的外壳开始谋划对咒术法庭的復仇。 “虽然还有不少谜题,但离敌人....似乎又近了一步。” l习惯性摸出铝盒,旋即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相框仔细端详。 照片显示为1960年,从背景上看,应该是在尚未关闭的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年迈的施密特西装革履,正搂著一位穿著深色衬衫与短裤的男孩,站在阳光盎然的草坪上 俩个人皆是神情肃穆,站姿笔挺,就是那个金髮男孩看起来颇有点希特勒儿童团成员的感觉,儘管他袖口的臂章上並没有纳粹的卍字符。 “哪怕是你这样的人,也拥有家庭么?”他喃喃自语,隨手拿起桌面角落的金属相片夹。 从纯银制的外壳和精细雕刻的鎏金纹可以看出,施密特对这个东西非常珍视。 不过当看见里面保持的黑白照片后,l的表情是真的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位英姿颯爽的漂亮女人,眉宇间尽显坚毅与决断,穿著翻领的陆军短款外套和修身长裤,柔顺微卷的长髮从贝雷帽中稍稍露出,看起来似乎才刚刚加入军队。 很典型的英国女兵穿搭,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l认识照片中的女人。 ——竟然是他的曾祖母,罗莎曼德。 或者说,格雷家族歷史上第三位继承真名者。 道林·罗莎曼德·格雷。 对於她,l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这位英勇的女士曾以医生的身份陪同国际红十字会一起深入远东战场,作出了微不足道的贡献。 说起来,他也只是在十岁前见过这位有著传奇经歷的先辈。 一位相当美丽且和蔼的女人,会上整整一下午为他们这些孩子做上一份可口的康沃尔甜饼。 唯一一次生气,好像还是因为马库斯二十岁时买了一辆保时捷。 据说她现在隱居在威尔斯的某座小岛,只有祖父才能联繫到她。 可施密特为什么会认识她?並且將这张照片珍而重之地摆在如此显眼的桌面。 老实说,这让l有点不开心了。 第45章 第三帝国的遗產(3) l划亮一根火柴,毫不犹豫地將这张照片点燃,甩在了玻璃菸灰缸。 他淡淡地看了眼画中的施密特,沉默了一会,这才起身,走向角落的玫瑰木书柜。 只不过以格雷家族和法西斯势力不共戴天的传统。 ——想来“纵火成癮”的格雷少爷已经考虑好怎么烧死这个草菅人命的老东西了。 绚烂的光斑点亮了大理石砖上气势恢宏的乌拉尔山脉,此刻的办公室,安静异常,只余下l轻轻翻动纸张的哗哗声。 隔著质感厚重的丝绸绒帘,一条巨型蛇尾沿著深灰色岗岩的外墙无声游走,所有鳞片舒展到极致,而后骤然收紧,带著锋利骨刺的末端,微微翘起,特意避开了那扇嵌入式的碎玻璃窗。 “这栋设施非常奇怪,过去几年里,实验体们產生的负面情绪回收率近乎为零。但我没时间关注这群下等公民的生死,我必须儘快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给cia那群无能的虫豸——12·27·1950。” 全然没注意到窗外动静的l捧著金属包边的牛皮记录本,专心研究起施密特藏起的日记。 “意外的相遇,那个囚禁在独立病房的女孩,一个从未接触过相关知识的女孩,居然能绘製出连我也未曾见过的楔形文字,我有预感,她也许会成为我的繆斯——01·03·1951。” l微微皱眉,从时间上判断,这个女孩极有可能就是阿雅娜。 “我停止了对她的药物催眠和感官剥夺,甚至放弃了一切的物理隔绝、性虐待以及各种形式的酷刑,试图帮助她恢復到最佳状態。可该囚犯的精神状態依旧非常糟糕,从兰利来的特別探员说她甚至不再像个婊子一样呻吟,只会诡异地微笑。这群蔑视科学的下等人把我这里当成妓院了么?重症隔离区明明有那么多供他们享乐的垃圾——01·20·1951。” l脸色如常,继续翻找与神秘囚犯相关的所有內容,但心里已经磨好了刀。 他决定不再用保守的方式处理施密特,这个男人必须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根据罗德里格斯家族从警局提供的档案得知,她曾在短短两个月內残忍杀害了八个人,野蛮的就像是动物。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杀手努力进行的第一次转变,但我错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污染了她.....我將她转移进了特殊病房,亲自替她清理全身。我决不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珍贵的酮体,她属於我——04·05·1951。” 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l敏锐捕捉到了关键,继续阅读这一行行仿佛浸透著鲜血的文字。 “那不是人类已经已知的文字,更类似於埃及象形文字与原始符號的结合。这个年轻的印第安女孩体內流著骯脏的血,却窥见了古老的知识,暴殄天物——04·16·1951” “果然是你么,阿雅娜·查拉基帕。”他喃喃自语,细长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下贱的囚犯们竟然號称看见不可名状的实体游荡在走廊....难道是我的女孩为我准备的惊喜么?但我想这些都不重要了。元首先生这辈子犯下了如此多的战略错误,却唯独在一件事情上是正確的。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05·11·1951。” l的表情出现了一瞬迟疑。 他本以为洛根·瓦尔德口中的神明只是源自施密特展现的咒术手段。 可为什么现在连这个资深的黑巫师都开始发疯了? “我当然是最特別的,这毋庸置疑。也只有具备纯洁血统的雅利安人才有资格沐浴闪耀的圣光,那个女孩不过是替神明写下箴言的信使,为我准备的羔羊。那么,恭迎祂降临的圣礼,將由我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亲手破译——05·31·1951” 这一刻,l的瞳孔收缩得如同针尖细小。 他对於施密特口中圣礼的来源做过很多猜想:来自日本,专门收集古代仪式的恐怖组织时辰会、由吉普赛人构成,遍布全球的多尔斯流浪者,甚至是纳粹背后那个传闻中已经覆灭的黑巫师协会。 但唯独没想过——会是阿雅娜。 这太反常了,一位从未踏入里世界的普通人却凭空掌握了连黑巫师都为之癲狂的古老仪式。 “实验非常顺利,哪怕是不完整的圣礼也足够有效。献祭五名囚犯后诞生的这种固態液体,蕴含著我无法理解....却又熟悉的力量。可我好像局部释放了某种东西,它正在尝试入侵现实,杀死我的资產们。沃尔特·史密斯局长驳回了收纳更多囚犯的申请,我需要为將来做好准备——06·02·1951。” 日记到此结束,后续內容被全部撕去。 神色凝重的l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始细致检查整个日记,从外表的磨损与老化,再到笔具的痕跡和墨水褪色状態,以確定不是混淆视线的仿品。 良久,火星灿烂迸射,空气传来一阵硫磺的恶臭,点燃火柴的l居然打算烧掉这本日记。 但出乎意料的是,泛黄且毛糙的纸纤维在高温灼烧下,也未曾產生丁点燃烧的跡象。 事实上,这並非l的突发奇想,而是一种验证。 结界中的偽物虽然並非本体,但却是真实的镜像,受到结界操纵者的控制。 在西翼档案室中,与阿雅娜有关的卷宗被人消除了痕跡,可施密特的日记却提供了全新的重要情报。 那只能证明,这部分线索是有人刻意留下的,就像在瓦尔德老宅的那次。 ——赤红教团神秘的领袖。 l靠在书桌上,轻轻摩挲著秘银包裹的刀柄,迅速將信息整合。 从日记的內容分析,施密特在1950年底察觉到的负面情绪流失,应该就是被尚未孵化的活体结界进行了吸收,它的原始诞生地点就在阿克兰山脉。 以此为起点,被关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阿雅娜因为未知力量的污染,引起了这个纳粹分子注意。 翌年五月,病患们声称看到了不可名状的实体游荡在走廊,鑑於这个时候施密特尚未破译那些楔形文字,所以这个实体应该是存在於活体结界中的某种东西。 也就是说,施密特第一次献祭后,尝试入侵现实杀死病患的凶手,绝非是他口中的神明,而是这个实体。 否则它大可以直接展开屠杀,又何必等待仪式的完成? “这个东西,需要人类死亡后產生的大量负面情绪.....它在餵养活体结界。” l在心中做出严谨判断,得出了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结论。 这难道就是教团领袖想要告诉自己的真相么?那这个不可名状,具备高度自主性的实体又是什么? “格温妮丝.....传说中蛰伏在阿尔特利亚的古老怨灵。据说它生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巫,瘦骨嶙峋,喜爱在遍布尸骸的宴会中饮用孩童的鲜血。” 几秒后,重复著这句话的l突然愣住了。 那个不可名状的实体——是格温妮丝! 怪不得施密特听到这个名字会表现出不自然,因为他们早在上个世纪就认识了。 格温妮丝根本就不是怨灵......她是,一个女巫! 这一刻,与l相隔甚远的深邃黑暗处,传来了雌雄莫辨的低笑。 “见鬼....为什么一个尚未孵化的活体结界中会存在一个女巫?” 同一时间,l心中骇然,但基於这个假设,齐特卡拉意象含义不明的囈语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在中世纪,孩童往往被视作祭品的代称。遍布尸骸,暗示著施密特惨无人道的实验,而饮用孩童鲜血的意思,就是利用圣礼製造的那种深红色固態液体餵养结界,这大概也正是施密特和印第安人合作的基础。 那么咒术法庭想要掩盖的秘密,极有可能就是镇民们口口相传的格温妮丝,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种关键情报为什么要泄露给自己? l揉了揉额角,觉得还是不能盲目乐观。 格温妮丝的身份暂时有了结论,一位过往成谜的女巫,但她显然不是最后完成孵化的那个人。 毕竟,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关闭后,施密特没有足够的活体进行献祭。 看来,谜底的核心还是在於赤红教团在本世纪死灰復燃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往好的方面思考,这群印第安人与他们的纳粹管家並非结成了牢不可靠的同盟。 这一路上获取施密特的身份信息,实在过於容易,这意味著他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但从坏的方面考虑,教团领袖真正的目的愈发扑朔迷离。 他/她就像个躲在帷幕后的棋手,引领著自己一步一步探寻真相,而自己甚至不清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幸运的是,至少可以確定这群印第安人对所谓的“神明”並不感兴趣,否则他绝无得知圣礼存在的途径。 “等等....难道教团领袖想让我破坏圣礼的进行?”l表情一怔。 这看起来確实是多此一举的步骤,既然结界已经孵化完毕,理论上说施密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想要阻止圣礼完全可以直接除掉他。 除非——教团还需要他製造那种结合体生物。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成功的阳谋。 因为无论如何,l都没有理由不去阻止某种邪恶仪式的诞生,而教团领袖甚至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难缠的对手——” 就在l思考著下一步行动时,门外突然传来仿佛海潮般的歌声,少女悠扬的嗓音迴荡在本该无人的走廊。 第46章 祭典的歌谣(1) 塔卢拉行走在似是望不到尽头的长廊,脚下浓绿色的菌斑隨著微微摆动的黑色衣角,菌膜破裂,疯长出盘根错节的枯萎植物,顺著她的步伐,一路蔓延。 “华亚娜,我可以吃掉他么?”塔卢拉哼唱著古老的歌谣,自言自语。 “不可以,那样姐姐会不开心。” 说到这,她的表情忽然变了,不再带著孩童的天真,隱藏在兜帽下的脸阴鷙而冷静,仿佛切换了一个人格。 这时候,有人推开了门,又合上了门,脚步声在长廊迴荡。 华亚娜停下脚步,与出现在前方的身影遥遥相望。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年轻人,面容线条清晰,紫色的瞳孔就像绽放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两个人彼此打量,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l穿著黑色的衬衣,白皙的手按在亚特坎短刀的握柄,漆黑的头髮凌乱地垂下。华亚娜则全身笼罩在黑色的祭祀袍里,包括头脸,但仍旧能看出是个女孩,身高不到一米七,却称得上是起伏有致。 “你多大了?”良久的沉默后,l平静地说。 “十五岁。”华亚娜向后拨开兜帽,瀑布般的黑髮散落下来,露出烧伤的半脸,“下不了手么?” “不会,你是敌人。”l回答的很乾脆,像一尊无瑕的雕塑,没有丝毫表情,“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从上到下仔细观察著华亚娜,可华亚娜却没有感受到丁点褻瀆的意味,反倒有种被野兽锁定的紧致感。 “你就像在看一块猪肉。”她淡淡地说,隨后解释道,“活下去的代价,你这样站的太高的人很难理解。” “抱歉。”l收回目光,格雷家的家教让他在贯穿对方的心臟前,依旧保持著对女性的尊重,“我在找一个人,塞拉芬·格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还活著。”华亚娜说,“还有其他的问题么?” “十年前针对你们的暗杀,究竟是本地咒术女子高校的私人行为,还是咒术法庭的授意。” 虽然相隔甚远,但l还是通过邪眼分析出了这个黑巫师的阶位。 没有凝练出咒核,小面积覆盖在体外的咒力也只护住了心臟和大脑等关键部位。 ——第一阶位·连接。 其实关於黑巫师的界定,並没有那么严格。 任何利用咒术实行非法行为,修习黑咒术或者吞食活人血肉滋养自身迴路的巫师,都被统称为黑巫师。 只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第一点更像是专门服务於里世界政治纠纷的中性条例。 毕竟,人类总是能找到自相残杀的新办法。 “有区別么?”华亚娜对他的试探不置可否,“没有人会向被碾死的虫子道歉。” “当秩序无法维护弱者时,纯粹的復仇將是唯一的正义,这很公平。” l轻轻点头,没有义正言辞的长篇大论,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劝导。 听到这句话,华亚娜愣了一下。 “但不应该牵连到无关的人,那些死者是无辜的。”他又说,“我的妹妹和同伴,也从未涉及到你们双方的纷爭。” “深红祭司对格雷家族没有恶意,那只是个意外。至於那个来自中国的女巫,我们不在乎。” 华亚娜言简意賅,她不是塔卢拉那样的小孩子,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l依旧平静有礼,却有种脱离於现实世界的残酷气息,某种无形的气势正顺著他肌肉分明的身体扩散。 在古老的中国,人们將其称之为杀气。 很明显,华亚娜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格雷少爷有点不开心了,而他一不开心就喜欢展现自己的天赋暴力。 儘管对方从年龄上看只是个孩子,但在战场上——除了同伴,皆是敌人。 “纠正。”华亚娜做出最后的回答,体內咒力迴路在一瞬间开启了汹涌的流动,“没其他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不继续拖延时间了么?” l本能地揉搓著刀柄,浑身肌肉已经紧绷到极限,等待著爆发的瞬间,那是一种集决心、耐心与野性的完美融合。 他当然看出对方在拖延时间,但没关係,他还有三小时二十七分钟。 “已经足够了,谢谢。” “不客气。” 这一刻,漆黑的长廊亮起了黄金与银蓝色的光。 而远在Ω层的施密特忍不住眉头紧皱,觉得华亚娜和她的姐姐塔卢拉一样,实在是太任性了。 真的有必要如此坦诚的和一位危险的格雷聊天么? 紧接著,施密特就听见镜面中的空气剧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超越了风速,坚硬的岗岩地板也隨著一道极速的虚影,寸寸龟裂。 这是顛覆人体学的力量,哪怕前冲的余力,也足以粉碎一个成年人的骨骼。 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无形的利刃对准了华亚娜的眉心。 可速度远不及l的华亚娜依旧毫无退却,笔直的前冲,没有任何犹豫的单手接住那重若山海的一击,包裹在手中的咒力就像粉碎的玻璃,层层碎裂。 l听见了消逝在风中的脆响,那是掌骨在极致力量下被碾碎的声音。他单手下压,锋利的刀刃顺势嵌进了华亚娜的掌心,鲜血混著溢出的咒力扭曲成蜿蜒的血蛇。 “我以为英国人对待女孩子都很温柔。” 眼见l居然想反手挑断自己的左手,华亚娜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反而握紧刀柄,迅雷般抬起另一手,按在l肋边的配枪。 一瞬间,潮水般倾泻的咒力沿著她的手心直接覆盖两柄hk·p30l,黑色的金属隨之蜡一样消融,化作冰冷黏腻的铁水。 这完全是毫无章法的进攻,因为这样的操纵方式只会白白浪费咒力,导致后续战斗中无法驱动咒术。对於储存量较少的下位女巫而言,绝对是性价比最低的攻击手段,更何况还只是为了卸掉自己的武器。 可华亚娜毫不在意,完成这一切后,竟然主动顺著刀刃切断手掌,狰狞与美色並存的脸上甚至看不见一丝表情的变化。 长发在风中猎猎飞动,腰身纤细的女孩接住自己的断掌,轻盈地朝后爆退,所过之处血液横漂,仿佛在用身体在空气中作画。 “知道我配装了青铜子弹么?果然,我在结界內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教团的监视中。” 紧隨其后的l自然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下一秒黄金瞳却微微偏移,注意到了凝滯在半空中的鲜血。 “咒术·血宴欢愉。” 黑暗中,落地的女孩抬起交织出神圣线条的右手,唇齿轻启。 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鸣响起类似液体快速分解时发出的嘶嘶声,飞散的血液忽然沸腾了起来,从平静的红色液体迅速转变为狂暴的血,仿佛某种生命力在燃烧、在分崩离析。 下一瞬,血炸裂,凝聚出坚硬生长的刺,在空中划出急促而凌厉的弧线,如同那绝世的画作在这一刻甦醒过来。 它们交织,它们碰撞,它们在l的周围奏响著尖锐的歌谣,快速形成了一个坚固而致命的结构网。 微微闪亮的黄金瞳似乎照亮了整条长廊,沿著惯性跪地滑行的l后仰避开了第一轮袭杀,反手攥住射向华亚娜的漆黑锁链。 他没指望这隨手的攻击能够绞住华亚娜,但只要短暂扰乱对方的进攻节奏就足够了。 “真是棘手的傢伙啊....你觉得呢,塔卢拉?” 华亚娜优雅侧身,狂暴的气流捲起了黑色的长髮。 她镇定自若地將断掌衔接在骨茬外翻的断口,细小蠕动的肉芽相互交缠融合,皮肤迅速增生。 “说得对,所谓艺术,就需要盛大的点缀。” 几秒后,她露出愉悦的微笑,打了个响指。 血刺顷刻炸裂,咒力催化的滚烫高温在膨胀中迅速扩散,原本浓稠的血液仿佛失去了凝聚力,迅速蒸发,整条走廊都开始瀰漫著微弱的金属氧化味。 不过华亚娜並未轻敌,反而沿著尚未彻底癒合的断口,拔出一柄血液凝结的镰刀。 同一时间,缠绕著荆棘的锁链骤然绷紧,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空气的鸣震中拨开了血色帷幕,隨著锁链的回收,笔直的朝著华亚娜衝来。 电光火石间,跃至半空的l接住弹出的影刃,赫然拔刀。 ——鏘! 火灿烂迸射,黄金与银蓝色的瞳孔对视间,华亚娜无声地笑了。 “你不想,或者说不敢杀了我,对么?”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诉说著什么惊天的秘密,“我....其实並不是为圣礼准备的祭品。” l没有回答,但华亚娜其实猜中了他的想法。 儘管攻击从未停止,可他一直都在观察这个印第安女孩。 散布在结界中的游离咒力无时不刻的都在以华亚娜为中心匯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咒力迴路永远都会保持在最佳的充盈状態。 用e·e的风格来解释就是,这个女孩拥有无限蓝条。 可l並不在意这个,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女孩就是为圣礼准备的祭品,这也是他一直没杀掉对方的原因。 “你不是那种爱撒谎的女孩,你只是比较喜欢戏弄对手。”半晌,l突然说,“所以,我相信你。” 华亚娜又愣住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杀死你了,对么?” l说完就消失在原地,在这一刻把闪烁的速度表现得淋漓尽致,主动发出正式的攻击。 第一次感受到危险的华亚娜匆忙返身挥刀,可现在她只能勉强跟上l的节奏。 但骤然浮现在对方身后的l,已经收刀摆好架势,拔刀的同时,刀柄外转,挥舞的锋刃与袭来的血镰碰撞出乍现的火星,弹开后隨即连贯横切,最后连招斜挑,仿佛金属的水鸟在半空起舞。 武士间的对决,生死往往就在顷刻间,而这融合了鲤口,左薙甚至逆风的斩击便是他年少时最引以为傲的拔刀术。 ——行合右千鸟。 刀光流转间,华亚娜被不可思议的巨力弹开,鼻翼与胸口皆浮现细密的红线,开始渗出血珠,看起来撼天动地的反击对l而言就像个小孩子在挥舞树枝。 她没有任何思考的放弃了手中的武器,在仓促的后退中挥手洒出温热的鲜血,血液凝聚成飞舞的赤色血镰。 “这个下贱的英国佬!他居然真的要杀了我们!我们才十五岁!” 在华亚娜远超人类理解的感知中,每一片血镰飞行的轨跡都如一根细长的红线,清晰的交织出一道持续收缩的蛛网,逐步將l围困。 但血色的勾勒中,如龙的身姿毫不躲闪,挥出的每一刀都恰好击飞袭来的血镰,带著钢铁般坚定的意志,一路破空。 仿佛燃烧的黄金瞳中,战意昂然,在清空沿途的血镰后没有丝毫迟疑,瞬间起跳,避开了身后无声返回的数道血影。 远处,华亚娜盯著在轻盈翻身的l,表情阴沉。 短短数十秒,不仅看穿了血镰的攻击模式,甚至还记下了自己每一次的释放数量,从而避开了组合绞杀。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是颇具战斗天赋了,而是天生的战斗机器! 要知道,战场上的每一次廝杀並不会给予人太多的思考时间,就算是短暂的思考,也不能有一丁点的迟疑和误判。 因为一旦出错,必死无疑。 华亚娜双手间,血液汹涌,大量粘稠而沸腾的血液凝聚出两柄巨大的镰刀。 与此同时,飞扬的尘土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破空而来,凌空的刀影甚至使空气震动。 华亚娜肌肉紧绷,在弧刀斩落前,化作一道虚影朝后爆退。 但她没想到的是,弧刀產生的刀气,竟然割伤了自己的脸颊,凶猛得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真是太有意思了....这就是所谓的格雷么?” 病態的笑声中,她將双镰交叉横於胸口,双臂一震。铺天盖地的血镰,就像倾巢而出的蝙蝠,带著刺耳的嗡鸣声,瞬间扑了过去。 仓促之下,悬空的l只能调整身姿,在俯身爆退间迅速挥刀,破开血镰的围剿。 他的脚下,地板翻卷,碎石与猩红色的碎片隨著急速的滑退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跡。 他强行停止倒滑,盯著身形渐显的华亚娜狂奔而去,更甚一筹的速度,在对方逼近前,就已闪现其眼前。 金属嗡鸣中,黑色的影刃让巨镰產生了轻微的崩碎,华亚娜愕然,隨后病態的大笑,另一只猩红巨镰以超越肉眼的速度朝著l砍去。 此刻,不再试探的俩人都展现了愈发超越人类的攻击速度。 他们淌著鲜血,沿途廝杀,极致速度之下掀起的灰尘,如同狂暴的龙捲。 漫天沙砾中,两道身影交错而闪,落地后又同时转身,带著蕴含的全部力量,发起了最后的衝锋。 这一刻,古老的乐声响起,仿佛在密林的深处,远古的祭司们唱著古老的悲歌,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匯合成海潮般澎湃的浪潮。 第47章 祭典的歌谣(2) 空气中满是金属蜂鸣的震颤,伴著古老的歌声,就像踏进了巨大的祭祀场。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响起,空气在极致力量压缩下瞬间释放的气浪,捲起了层层的碎石残砾。 两道交错的身影於歌声中骤然显现,l一路俯身滑行,逐渐稳住身形,而华亚娜却沿著地板狼狈翻滚。 良久,她蹣跚著起身,隨后脖颈射出一条细密血线,皮肉缓慢地裂开一道整齐平滑的伤口,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 “很难想像你竟然只踏入了第一阶位,如果是四年前的我,恐怕没有任何胜算。” 影刃溶解成液,顺著l的指尖滴落。 华亚娜的格斗能力確实超出了他的预估,流派不明,但与上次在瓦尔德老宅交手的傢伙出自同源,甚至更胜一筹。 理论上说,其实女巫其实根本就不適合近身作战,需要依靠咒力保护的肉体就算远超人类,也完全无法与链金术士匹敌。 可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居然在短暂的慌乱后,主动选择与他贴身廝杀,这种胆量与实力足以让l对她保持应有的尊重。 他接住从阴影中弹出的一柄金属注射枪,只迟疑了不到一秒,就转身向著跪地的华亚娜扣动扳机,呼吸平稳,手腕稳如虬结的树根,萃取化学药剂的子弹精准刺进对方的脊椎,注入药液。 这种以肌肉鬆弛剂为主要成分的注射弹能够有效抑制神经传导,使下位女巫无法运转迴路。 华亚娜说不出话了,捂著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温热的血顺著掌缝涌出。 刚才那一刀,力道控制的很精確,刚好割断了她的声带和气管,没有伤及主动脉。 如果不是结界源源不断提供的咒力维持修復,她现在已经被自己的血液呛死。 这倒不是l手下留情,而是尝试利用这个孩子引出其他的印第安黑巫师,再不济也可以考虑活捉目標,带回分部审讯。 “四十秒后,你就无法调动咒力修復伤口,如果不想死,你可以选择与我合作。” 四面八方传来的歌谣迴荡在寂静的长廊,低沉悲鸣的咏嘆仿佛古希腊悲剧中的抒情诗。 l扔掉注射枪,取出一柄全新的hk·p30l,拉栓上膛,和华亚娜做出最后交涉。 毕竟,没有人真的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掉一个孩子,哪怕是他。 “我....只是....在拖延时间....你....这个....白痴。” 华亚娜嘶哑地笑,柔软的喉肌已经在咒力修补下黏合,连l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能够如此嫻熟高效的运转迴路。 他沉默了一会,下一秒就拔枪抵在华亚娜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还有整整三小时。” l看了眼时间,头也不回的对准尸体关键內臟,清空弹匣。 他觉得华亚娜似乎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根本不在乎她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敌人的动静越大,他获取真实情报的机率就越高,相比於接踵而至的袭杀,他更担心这群来歷成谜的傢伙选择静默。 歌声仿佛海潮,席捲了整座设施,怪异的蔓生植物也隨之簌簌抖动,变得饱满起来。 不同於其他区域,这里的植物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连外形都开始变化,彼此相连的节点闪烁著黯淡的猩红光芒,甚至还隱约生长出类似朵的异类伴生体。 l很难形容这种异类的朵,猩红色的梗呈半透明状態,能清晰看到表面蠕动的黑色脉络。布满不规则暗金色纹路的黑色蕊则更接近人脸,隱约露出扭曲的表情,仿佛有一具痛苦的灵魂被囚禁在这株植物体內。 但真正让他感到生理不適的,是充当冠和萼的猩红色根状触鬚。 它们悄无声息的挺立蠕动,就像某种寄生虫与植物结合的產物,无处不透露著一种异类的美学。 “空气中的游离咒力....似乎更加浓郁了。” l环顾四周,那些不祥的流畅线条就像密集的苍蝇,无声游走在各处。 他返身朝著办公室走去,打算清点施密特的遗物,看自己是否遗漏重要情报,可下一刻便被巨大的失重感裹挟,向下拖坠。 坚硬的岗岩地板竟然瞬间裂开一条不规则的蜿蜒缝隙,黏滑鲜红的肌肉边缘就像是某种生物的口腔,诡异的吞食了他和华亚娜的尸体。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毫无徵兆,狂风扑在l的脸上,腥臭难耐。 也就是这一刻,古老的乐声愈发激昂,仿佛贯穿亘古。 扭曲的肌理之间,冰冷而粘稠的液体不断涌动,像是无数挣扎的细小触手,而l的瞳孔忽然明亮的像是燃烧起来,璀璨的光芒照亮了这条犹如內臟般的血肉食道。 “灵薄狱为什么又躁动了起来?” l微微皱眉,黄金瞳折射出的阴影,隨著歌声开始了大规模的扩散与律动,却並不像之前那样带来直接作用到精神层面的疼痛,反而安静柔和的就像温暖的黑色海洋。 这无尽而纯粹的黑暗好似l的庇护所,不仅没有阻隔他的视线,反而成为了他感知的延伸。 “等等....难道圣礼诞生的液態物质能够餵养我的链金术式?或者说,只有那种物质才能补完残缺的术式?” l心中骇然,隱约想到了自己在约旦古城的遭遇。 在家族的安排中,他用以晋阶黄金的圣遗物本该是一块剥落於乌尔法姆律典的楔形石块。 这份来自四千两百年前的苏美尔文明遗物在1867年由一位翡翠阶位的芬兰考古学家从伊拉克南部的乌尔王朝遗蹟中发掘,几经辗转,才流落到伦敦的拍卖行。 可在约旦古城,自己被迫以那座凭空出现的“门”为媒介,完成了与达纳托斯之环的相性契合,灵薄狱也正是自此诞生。 如果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只剩下了—— “伯雷亚斯。” 似是无尽的下坠中,黄金瞳骤然闪烁,仿佛点燃了少年辉煌的真容。 联想到教团成员口中被尊为伯雷亚斯之盒的圣物,以及马库斯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来信,l突然意识到施密特从阿雅娜手中获取的神秘仪式,或许真的与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死敌有著直接联繫。 风声涌动间,他忽然不加掩饰的笑了起来,眼底开始流淌著熔铁般的金色。 下一瞬,他闭上眼,感受著体內原型炼成阵的蓬勃循环,全新的纯净力量高速冲刷著他的血液,如获新生。 扩散的阴影彻底覆盖血肉食道,l张开双手,宛如巨大的神圣十字,缓慢地沉入这片黑色的海洋。 通过灵薄狱的感知延伸,他看见了下方尽头的施密特以及巨大的祭台。 “那么,决战开始。”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骤然熄灭。 第48章 祭典的歌谣(3) 巨大的地下空间,灯火通明,两侧垂首的乾瘪尸骸捧著烛火,照亮了黑曜石铺设的甬道。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帕瑞安大理石打造的方形祭台,纹理细腻,色泽纯净,略有上翘的四角掛上了枯萎的荆棘。 站在台阶上的施密特换上了绣著金线的白色祭祀服,姿態雍容,伸手抚摸著躺在祭台上的夏洛特:“你们不该到这里来,但既然是那孩子送来的玩具——” 下一秒,战鼓般的咚声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某种东西在血肉食道中急速扩张造成的气压呼啸,混在了古老歌声里。 紧接著,穹顶四通八达的食道网络微微蠕动,吐出一具娇小的尸体,华亚娜重重地砸向甬道。 这声撞击显得格外沉闷又震撼,像巨大的沙袋被猛力拋落到地板,四溅的人体组织与血液填满了甬道凹陷的纹路。 “以此狂怒与廝杀为引,奉献逆誓者们卑劣的灵。”施密特虔诚颂念,双手交叠盖在下頜,恍若戴上了一张半脸的面具,“愿深潜的黄袍之主安眠於此,静待叩响那扭曲星空下的胎之门。” 这是开启第十圣礼的关键步骤,需要展示人类最崇高的品质,而勇士间的廝杀,將是向祂证明献祭诚意的最好方式。 此起彼伏的血肉食道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一团扭曲的实质化影子,像是泥潭一样顺著撕裂的筋膜滑了下来,一点一滴的落在地砖。 施密特骤然抬头,仰望高空,与那威严四射的黄金瞳对上了视线。 l人还未到,但攻势已经笼罩整座地下祭坛,肌肉饱满的身躯逐渐从影子中浮现,就像褪去一件黑色的纱衣。 他伴著雄浑的圣歌,笔直的从穹顶落下,仿佛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地之处黑曜石寸寸崩碎。 ——道林·l·格雷,抵达战场。 “欢迎来到这盛大的祭典,年轻的客人。”施密特笑容殷切,白袍衣袖飞舞,“我从未想过,你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一个孩子,这似乎违背了你们家族一直恪守的骑士信条。” “你认识我的曾祖母?” 缓慢起身的l顺势从影子中抽出诛赐丸,顷刻拔刀。 弧度精美而闪亮的刀身隨之出鞘,泛著青色的湛光,刀铭依稀可辨·明王诛若祓恶赐死。 “啊——原来是罗莎曼德小姐的直系后代么?” 施密特露出怀念的神情,淡淡地说:“我与她的相遇,大概是在1941年7月。时值巴巴罗萨行动的第二个月,我奉命跟隨威廉·冯·莱布元帅的北方集团军执行元首的秘密任务,却在普斯科夫遭遇了她的盟军特勤小组——” l没有打断他,迅速观察环境,发现祭台的周围悬掛著数之不尽的黄铜铃鐺。 从外表上看这些铃鐺似乎只是某种装饰,但在邪眼的视角中,这些材质未知的咒物就像是一道缓慢运转的旋涡,无时不刻的吸纳著充盈的游离咒力,通过低频震动將其扩散,发出如千万人吟唱的圣歌。 “——很遗憾,我並未完成协会的嘱託,罗莎曼德小姐在最后一刻炸毁了三一大教堂,阻止了降生仪式。儘管我以为至少杀死了格雷家族在当时的最高领袖之一,可她却诡异的復活了。”施密特轻轻嘆气,“这是违背人理与命运的奇蹟,哪怕是歷史上最伟大的链金术士与巫师也无法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可格雷的血脉却做到了。” “降生仪式?看来你对神明的存在,篤信不疑。”l横刀於胸,光滑如镜的刀面贴著两根手指划过,刀锋冰冷。 事实上,自文艺復兴时期起,里世界的学者们就对神明的存在產生了质疑。 他们中的部分人更相信所谓真理与血源的途径不过是对世界的另一种呈现,一种只被极少数人发现、利用的客观规律。 而流传於人类歷史中的神话故事,也不过是规律探寻者们的史诗。 所以,如果不死生物和神明只是依靠某种进化规律获取强大力量的生物,那它们与动物园里的野兽其实没有任何区別。 至於这到底是严谨的推理,还是一厢情愿的傲慢,哪怕在今天,也依旧没有定论。 “你错了,孩子。那个时候的我从未相信过元首与协会对於地上神国的妄想。希柏里尔並不存在,所谓的咒力和链金术式,在我看来与空气中的氧分子以及集成电路运转的机械没有任何区別。哪怕是你的曾祖母,我也只认为是某种隱性基因结合途径力量带来的特殊產物。” 施密特优雅微笑,眼中旋即露出狂热的光:“直到——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奇蹟。” “说下去。”眼见自己的诱导起到了作用,l並没有著急杀掉面前这个卑鄙的老人。 施密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掌,指向l身后。 那是华亚娜破碎的遗骸,散落在黑曜石地砖的凌乱髮丝与灰尘、乾涸的血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但她突然动了起来,不自然弯曲的四肢发出咔咔的响声,从胸口被挤出的肠管仿佛蛇一样拖著破碎的脾臟和下頜,一点一点地拉回进乾瘪的躯体。 l的表情迟疑了一瞬,这种场面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不死之身。 儘管遭遇非致命伤害时,伤口只能依靠炼成阵的循环復原,可一旦陷入不可逆的死亡状態,身体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到最佳状態,哪怕只剩下一根手指,也能够进行全身的重铸。 可排除他这种特例,在专属於人类的两大途径中,任何下位者,都无法以任何的形式死而復生,这几乎是里世界公认的铁律。 “不用那么惊讶,相比於你的曾祖母,一切无法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都只是拙劣的偽造品。”施密特低声笑了起来,毫不吝嗇地指出华亚娜的缺陷,“进化的过程並不美丽,相反丑陋至极,但用链金术士的话来说,这是合理的等价交换。” “华亚娜....我討厌你....痛死我啦....你干嘛要去惹他。” 塔卢拉忽然不合时宜的大哭起来,迅速黏合的內臟与位移的骨骼挤压著体內多余的空气,让她不断地咳出漆黑的脓血。 “闭嘴,塔卢拉!我怎么知道....他真的会杀了我们!我们还只是个....孩子!” “如我所言,拙劣的偽造品。”施密特推了推眼镜,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l点点头,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身形再次浮现时,诛赐丸锋利的刀刃已经对准少女的后颈。 他的速度更快了,带起的风声甚至没快过刀速,可这一刀却落空了,塔卢拉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多个模糊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带有若隱若现的光影轮廓,就像流动的墨跡,居然就这么消散在原地。 “结界的规则么?看来你很爱惜自己的作品。” 袭杀失败的l並不恼怒,將刀尖抵在地砖,返身拖出一串迸射的火星,朝著施密特走去。 这並不算是个坏消息,至少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局面,这个死而復生的印第安女孩確实让他有些许的忌惮。 “祭典不需要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只有你,才是不可或缺的主角。”施密特走到夏洛特身边,伸出手,沿著她赤裸的身躯抚过,就像在摩挲著一块洁白的美玉。 “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进行献祭,迄今为止,你究竟献祭了多少关押的病患?”l说。 “我更愿意称呼它们为实验素材。”施密特低声笑了起来,“看来格雷家族的成员还是那么喜欢自居为正义的伙伴,为什么你们这样的人反而会被神明眷顾?” “我还是更欣赏你刚才关於科学的那一套说法。”l淡淡地说,“这个世界並不存在神明,你和你的元首一样做著可笑的梦,禁忌仪式或许会给予你古奥的力量,但那不过是先行者们留下的遗產罢了。” “孩子,你知道科学和奇蹟的区別么?科学,是人类在混沌宇宙中微弱的灯塔,它以严谨的观测、理性的演绎和实证的方式,试图在那些阴影笼罩的深渊中,勾勒出一丝秩序。 可奇蹟不是秩序,它不拘泥於严谨的逻辑,反而在混乱与狂热中释放出无边的异象,无法被人为的理解与操纵——就像你的曾祖母,一位真正的不朽者。” l心中微微一动。 “银器与附子草可以破坏狼人的细胞结构,阳光和马鞭草可以点燃吸血种的生命。在里世界,任何已知的不死生物都存在著某种灭杀方式,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哪怕强如不死生物的始祖们,也绝非是无法消灭的存在。 可有什么东西....才能真正伤害到一位道林·格雷呢?答案是——没有任何东西。” 刻满咒文的黄铜铃鐺微微晃动,似千百人高声吟唱的歌曲,瀰漫在这座巨大的地下祭坛。 施密特捧起夏洛特线条分明的胴体,肆意褻瀆,语气中的理性也隨著拔高的音调逐渐褪去。 “没有疼痛、无法死去、不会衰老,这正是你们窃取神明权柄的证明。”他慷慨激昂,如是说道,“也是我为你们深深著迷的原因。” “那么你口中的神明——是叫做伯雷亚斯么?” 这一刻,l眼中流淌著盛大的金色,像是熔岩沸腾。 第49章 祭典的歌谣(4) “那並不重要,孩子。”施密特眉头紧皱,回答的非常谨慎,“祂有太多的名字了....黄袍之主、被缚之眼、胎之母的次子....一介凡人又岂能试图窥探祂的隱秘?” “所以那种人类与怨灵结合的產物,就是运用了它赐予你的知识么?” 对於神明是否存在,l的心中其实没有答案,刚才的一切说辞也只是为了套取情报。 但在里世界的记载中,因踏入血源途径而被咒力中禁忌生命力吸引,从而失控异化成未知生物的巫师確实不在少数。 传说它们透过类似於人理之海的神圣领域,窥见了人类无法理解的知识,密斯卡学院的一些教授甚至分析,这种异类存在,就是断层的神话时代里被称作恶魔或者邪灵的未確认生命体。 不过无论是伯雷亚斯,还是那位圣光普照却从不管事的老傢伙,他都不怎么喜欢。 “当然,尊贵的主將造物权柄的余暉赐予了他最忠诚的信徒,赤红教团將会在应许之地见证祂的降临。” 或许是时隔近一个世纪才再次遇见纯正的格雷血脉,施密特似乎並不介意將自己的研究心得展现给这个年轻人。 他从华贵袖袍中伸出乾枯的手掌,一团深红的黏腻液体隨之悬浮其上,隱隱蠕动。 “魔药么?” 得到核心情报后,l一边压制不自觉躁动的灵薄狱,一边將注意力集中在夏洛特身上。 心率正常,呼吸节奏稳定,血液正高速流淌在她的全身,哪怕以自己超越人类认知的五感来看,这个女人都是健康的人类。 可她的身体內部却离奇寄宿著大量涌动的腐化咒力,就好像被人为缝入了虚化后的怨灵,彻底失去自我意识。 很可惜,没救了。 ——心中作出判断的l迅速构思全新的作战方案。 “你知道在这座设施被关闭前,我会怎样处理素材么?”注意到l正在观察夏洛特,施密特突然露出愉悦的笑,“为了避免cia妨碍我的实验,我会定期给漂亮的女病人注射麻醉药物供监察探员强姦,等玩够了我再集中处理,作为献祭的材料和实验样本,销毁罪证。那段时间,装载了护墙垫的病房里全是那群可笑女人的哀嚎,其实她们知道自己经歷了什么,因为我早就將麻醉药物换成了肌肉鬆弛剂。” 他说到此处,觉得好笑,就笑了一下:“很奇怪不是么?打著反对独裁与法西斯旗號的战胜国,私下却和元首的帝国没有任何区別,就像密党和咒术法庭,同样是卑劣骯脏的鬣狗。” “漂亮的女病人也包括阿雅娜么?”l平静地说,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看来你的神明不太认同尊贵的雅利安血统,否则也不会將这位印第安女孩选作最初的使徒,就像耶穌的彼得。或许对祂来说,只有卷著金毛的小宠物才需要证明自己血统的无暇。” 格雷少爷倒是懒得去鄙夷这群阴险的美国人。 反正他们英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同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借著上帝名义乾的缺德事多了去了。 听见这句话施密特先是愣了一下,脸色旋即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上一个敢这样嘲讽他纯净血统的年轻人,是1942年在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的一名法国人。 而他逼著对方用一个月生生吃掉了自己。 “閒聊到此结束。” l终於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距离祭台十米的位置,泛著湛光的诛赐丸以一种极为放鬆的姿態垂在身侧。 这不是任何古流刀术的起手式,甚至可以说是破绽百出,但施密特总感觉这个时候发起攻击必定会落入下风。 “这么著急展开廝杀么?我还想多了解你一下呢,而且....我还知道更多关於神明的真相。” 施密特笑笑,在舌尖回味著进餐时那种铁锈味在口腔炸开的快感。 其实俩个人都在做著某种程度上的战前准备,但他注意到这个年轻的格雷似乎对黄袍之主有著超乎寻常的兴趣。 “我当然想知道真相。但如果你知道的话,我想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金色的瞳孔如汽灯般明亮,l体內的原型炼成阵在这一刻达到了惊人的循环效率。 可他並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反而瞬间坍塌成一滩黑色的液体。 与此同时,刺骨的杀气骤然浮现在施密特身后,仿佛即將穿心而过,诛赐丸划出夺目刀光,与包裹著咒力的手在半空交击。 暴跳的火照亮了俩人的脸,l的脸漠然地像是石雕,而老人的脸上却满是震惊和阴鷙。 事实上,l从未以本体出现在施密特眼前,之所以拖延这么久,除了搜集情报,更是因为灵薄狱的全域覆盖需要时间。 链金术式全新的能力確实非常好用,除了能够潜入阴影內自由移动,影子偽造的本体甚至可以模仿原型炼成阵循环时散发的波动。 “狡猾的小狮子。”施密特低声笑了起来,迅速侧身,反手握紧诛赐丸的刀刃,竟然直接將l朝著身后甩了出去。 短暂的滯空中,l果断向夏洛特掷出瞬爆弹,一粒刺眼的红光急速膨胀,火焰与轰鸣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古老的圣歌,层层交叠的黄铜铃鐺在灼热的气浪下翻飞,奏响了不规则的金属鸣颤。 “她就是这次圣礼的祭品么?” 气浪捲起了l的黑髮,他顺著优美的拋物线落地倒滑,嵌入地砖的诛赐丸拉出了一长串闪亮的火星。 刚才的决断或许很残酷,但对身为祭品的女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地下空间忽然暗了起来,尸骸们捧起的火烛一盏接一盏的熄灭,甬道一节节的陷入黑暗,最后只剩下璀璨的黄金瞳。 消去的浓烟中,完好无损的夏洛特无声地坐了起来,就像发条启动的人偶。 而后,一双银蓝色的瞳孔亮起,施密特站在台阶的最上方,缓慢地抬起布满黑色线条的手。 “映照世界的真实·镜狱偽界。” 一瞬之间,固有咒术发动,圣歌奏至高潮。 恍若千万人和声的吟唱中,大地震颤,两块高耸扭曲的菱形巨石拔地而起,仿佛贯穿天地,攀附在岩壁上的人形肉体嘶哑而尖细的嚎叫,面孔因恐惧而变形,手指深深嵌进活体般蠕动的岩层。 “很可惜,判断失误。我早就说过,你才是祭典不可或缺的主角。” 相对而立的巨石如同一对门扉,中部狭窄缝隙透出的青黑色光芒,点亮了整座祭台。 施密特扶起木偶般的女人,绕至身后,伸手按在温软的肩膀,逆著光只露出那对狼一样的眼瞳。 “结界型咒术么?” l最后看了眼时间,两小时二十七分钟。 ——但应该也足够了。 他轻轻挥动诛赐丸,光滑如镜的刀身贴著挽起的袖子滑过,倒映出那双古井无波的黄金瞳。 或许是被这种平静的姿態激怒,施密特不再说话,抬手將黄金圣浆猛地塞进夏洛特的胸膛。 欢愉的嘶叫中,他褪去华美的祭祀袍,咬住了夏洛特的嘴唇,与这赤身裸体的女人紧紧相拥。 同一时间,黏腻的圣浆沿著他骨节分明的手反向涌动,逐渐包裹住肌体溶解交缠的俩人。 “邪眼能够看清那种液態物质散发的力量,很像咒力,却是不一样的东西。” l镇定的就像个老学究,尝试记住每一个情报细节,完全没考虑过如果这覬覦永生的老傢伙亲自上阵对敌,那自己很可能就是这场祭典真正的祭品。 数秒后,深红的液体固化成透明的茧,一团蠕动的肉体在舒展中逐渐膨胀,灰白色的手撕破茧壳探了出来,就像被水银深深沁入肌肉。 圣歌吟唱如战鼓,施密特崭新而饱满的身躯缓缓从黑暗中展现,非人类的肌肉与肌腱覆盖在坚硬的骨骼表面,流水般波动。 它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只怨灵或者不死生物,却像是位从墓地甦醒的角斗士,带著浓烈的衰朽气息,披散在腰间的人皮绷带,就像是襤褸的裹尸布。 “所谓神明,即无法沟通,无法理解和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你——马上就会明白。” 五官全无的面孔,颧骨凸起,仅剩一条自上而下的裂缝。 压抑的低吼中,缝隙如同眼皮开合,一只转动的腥黄竖瞳,骤然亮起。 第50章 诛赐斩鬼之人(1) 施密特发出沉闷的笑,骨片覆盖的爪按在腰间,从尾椎抽出一柄朴拙却锋利的骨质长剑,透明的脊髓液顺著嶙峋的刃落在台阶。 它的步伐很慢,可每一步都像是青铜的巨钟在轰响,伴著雄浑的圣歌迴荡在整座祭坛。 “人型结构,迴路完整,腐朽的咒力似乎经过某种精炼,与自身融合成为了肌体以及咒力的一部分。和普里西拉以及那个印第安女孩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黄金圣浆的作用....更像是製造全新的物种。” l微微抬头,目光精確的像是手术刀,他太冷静了,冷静到甚至让人以为他已经束手就擒。 这是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这种禁忌的生命型態,是绝大多数学者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对异端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nun,das fest beginnt。(那么,祭典开始)” 圣歌酣畅鸣奏,施密特魁梧的身影瞬息位移至l身前,紧接著,沿途的地砖全部崩碎,滔天的狂风尖啸著捲起l的黑髮。 空气中遍布金属交击的刺耳摩擦,骨剑贴著诛赐丸的刀背拉出一串长长的火星。 面对堪比神速的袭杀,l岿然不动,只是隨意地抬刀侧挡,璀璨的黄金瞳甚至都没有明显波动。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所谓天赐的双子,即是未来,也是唯一。 三重混血铸造的完美黄金体魄,赐予了他更强的五感与神经反射速度,哪怕在途径之初,也足以凌驾於里世界的多数生物。 在那跨越天与地沟壑的第四阶位之下,没有任何人敢保证绝对能制伏他。 “徒有虚名的生物。”l淡淡地说,架在身侧的刀刃,忽然剧烈震动,仅一瞬之间就反手掀飞高大的灰白身躯。 他化作一道疾影,气势昂扬,朝著腾空的施密特急速袭去。 这是年轻的格雷君主与帝国余孽的决战,l作为真名继承者的优势毫无保留地展现,原型炼成阵的极致驱动下,没人能用目光锁定他的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他与施密特都化成虚影,武器相格时火四溅,沿途绽放出灿烂的轨跡。 诛赐丸横卷而过,俩人隔著彼此的武器紧紧贴在一起,黄金与银蓝色的瞳孔同时迸射出瑰丽的光。 “多么优雅的极速,这不是区区黄金阶位就能够达到的,以人身完美踏入的黄金之躯又岂能与神赐的血液所媲美。”施密特喉骨滚动,吐露出浑厚的擬態人声,“看来传闻是真的,罗莎曼德居然真的和一位尊贵的始祖诞下了后代....你竟然是人类与不死生物的混血!像你这样的格雷还有多少?” 它惊喜地嘶叫,浑身骨片像是鳞一样翻起,窸窣作响。 是啊,她亲爱的的长子也不差,意气风发的和一位吸血鬼成为了合法夫妻,以至於自己严格来说,是人类、狼人与吸血鬼的三重混血。 ——但这种话l自然不会和这个消息滯后的老傢伙明说。 他沉默著撤刀侧身,接连弹开骨剑,每一刀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和轨跡击打在同一个位置,只防不攻,接连后退。 施密特施展的是很传统的德意志剑术,源自约翰內斯·利希滕劳尔的剑术理论,强调攻防一体,气势与技法不错,但对於熟识各国剑术流派的l来说,也仅此而已。 不过经过刚才的探招,各有伤势的俩人彼此都谨慎了不少。 黄金圣浆確实赐予了施密特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也並非如它那夸大其词的强横。依靠外物获取的进化,不过是海市蜃楼,空有外形却没有驾驭力量的心。 它的弱点究竟在哪里?这个l倒不是很有把握,事实上,邪眼並没发现对方有吸纳结界中游离咒力的行为。 但只要咒体装具还能对它造成有效伤害,那自己就能杀了这个苟活於世的帝国余孽。 “太可惜了,你这样罕见的生物,成为祭品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何不选择加入教团,和我们一起分享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知识?”施密特佝僂著身子,缓慢地围绕著l,时不时悍然进攻。 他至今仍未展露自身固有咒术的真正能力,固执地选择了近身搏杀,就像炫耀著自己沐浴神赐血液的躯体。 “真是慷慨的提议,你的主人同意你和我分享神的秘密么?”l始终立刀防御,面无表情的重复著刚才的动作,像个森严的法官。 “征服认知的边疆比统治已知领域更加重要。”它微微扩张的瞳孔紧盯l,“数千年来,遵循血源教典的巫师们一直坚信自身的途径力量来源於同人理之海相似的某个神圣领域,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因为他们从未理解教典最初的箴言,所谓承载创造与湮灭的新生,即是缔造生命,这本就是神明们的权柄,若无允许,凡人绝无窥探的可能——只要给予我足够的时间,我將会成为和母神夏娃一样伟大的人物。” “传说中咒术与不死生物的缔造者么?”l冷笑,“很可惜,野心和实力是需要对等的——施密特先生。”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施密特捕捉到那个高速移动的身影时,诛赐丸就已经裹著劲风袭来,还是相同的位置,可这一次钢铁般坚硬的骨剑却崩碎了,细丝一样的裂纹顺著脱落的骨质物蔓延至整个刀身。 这是取自战国剑圣冢原卜传的绝技。 秘剑·一之太刀·破岩式。 不讲究起手式,反而更注重技的运用,万事万物皆有纹理,发现目標的纹理,一以贯之,以点破岩。 其实从一开始,l就在利用武器间碰撞產生的高频振动寻找这柄骨剑的薄弱点。 儘管施密特目前拥有著不逊色於他的速度与反应能力,但在几个小时前的初次交锋时,他就发现对方徒有强韧的躯体和诡秘的力量,却没有切身廝杀磨礪出的对敌决心。 这种坐享其成,踏著人命汲取鲜血与力量的劣等生物,也配与自己夸夸其谈神的荣光? “神说,那践踏生命的刽子手——必將偿还血债。” 流转著光焰的黄金瞳孔,將诛赐丸映照的辉煌灿烂,在清水般溅出的刀光中,骨剑顺著锋刃划过的轨跡开始解体,火星与碎片笼罩施密特,仿佛火树银,將它持刀的手割的鲜血淋漓。 它惊恐地尖叫,伟岸的身躯之下终归藏著懦弱的心,面对出乎意料的反击依旧像个孱弱的老人瑟瑟发抖。 每当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即將出局的时候,他又在自己的面前翻开了新的底牌。 磅礴的战斗意志融入了l的步法,他如影隨形地向施密特压了过去,堂堂正正,从零到那闪烁的速度只是一瞬间的事。 高温蒸发的黏腻血液升腾在俩人间,诛赐丸在极速的加持下被烧的通红,沉厚的刀身隨著圣歌的韵律劈砍在施密特凸显的关节,每招每式都带著夺人性命的呼吸,逐渐剥开了覆盖全身的骨片与肌肉。 施密特確实跟上了l的攻击节奏,却没有任何意义,黄金圣浆造就的高大身躯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累赘,更高的机动性和更精湛的搏杀技巧让l的攻击就像毒蛇咬住了猎物的喉咙。 风声涌动间,狼狈防御的施密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如此近距离的杀意,可下一瞬它就感觉自己被锁定了。 l不再採取那种大开大合的刀式,而是猛地踏地躬身,收刀於胸,踏著壮美的舞姿朝他跃了过来。 刀气如火流吞吐,l在凌空中舒展身姿,在0.1秒都不到的剎那將速度提升至骇人的等级。 以他为中心,诛赐丸划出密集而完美的圆弧,裹在刃上的气流收敛成线,在短暂的滯空中交织出巨大的网,仿佛千手托举,祓恶降魔。 ——香取神道流·妙善千本音。 银蓝色的竖瞳倒映出l的庄严本相,施密特痛苦的尖叫起来,刺骨寒意沿著它的躯体极速流过,隨之炸开了密集的血肉沟壑。 终於捕捉到破绽的l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落地后迅速闪灭,双手持刀,凶狠地扑了过来。 可被黄金瞳紧紧锁定的目標在刀刃触之的剎那,却化作一瓢滚烫的血水。 “明明击中了他的本体,为什么——” 他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监牢。 地下祭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满天悬掛的刑具与一堆错落重叠的古镜,穿著病號服的身影们穿梭其中,摩肩接踵,仿佛要挤破斑驳的镜面。 诛赐丸褪去灼热的高温,沾染的血液变成了乾涸的深褐色斑痕,这意味妙善千本音確实对施密特造成了有效攻击。 “终於被拖入了他的结界咒术么?”l轻轻甩动刀刃,对目前的情况算不上意外。 这就是踏入途径之人间的搏杀,相互观察,相互了解,最后拿刀刺进对方最软弱的地方。 只能说,施密特这个小丑嘴上对自己的力量篤信无疑,可心里却始终不敢將性命压在未知存在的恩赐上。 一个连神明都能背弃的人。 “势均力敌的战斗,年轻的格雷先生。”阴冷的笑声从高处降下,无处不在,“现在,你又该怎么办呢?” 数不清的病患们从镜中凝望l,缓慢地突破现实与虚幻的禁錮,四面八方都充斥著它们近乎啼哭的嘶叫,就像恶鬼们从地狱爬出来似的。 “势均力敌?你还真是敢说。” 邪眼的视角中,这些由咒力构成的亡者虚像逐渐逼近,l从容不迫地侧身、挥刀、斩首,朝著没有尽头的前方走去。 “你就在那里么?”他直视前方,流畅地旋刀反握,沿著腋下穿刺而过,而后轻盈旋转,刀尖贴著围拢的恶鬼,尽数斩灭。 施密特陷入沉默,但l清楚看见杂乱的咒力流势中,出现了一条短暂紊乱的线条。 “明白了,原来维持这个咒术时,你的本体无法移动。” 下一刻,使出全力的l化作一道疾影,朝著某个方向急速袭去,接收到某种命令的恶鬼们也瞬间做出反应,从四面八方与他相对而来。 地面微微震动,但產生的频率却仿佛黑夜中的灯塔,在l的感知中愈发清晰,指引著敌人的方位。 他就像一条游弋在海洋中的白鯊,流畅而自然地避开了飞袭而来的苍白身影,甚至都不用看它们一眼。 而望著越来越近的年轻人,施密特终於產生了一丝慌乱。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低吼,断裂的青铜石柱拔地而起,似乎想要打乱l的前进节奏。 l脸色不变,轻盈跃起,手中的诛赐丸顺势腰斩挡在前进路线上的一切目標。 而后,他顺势踩在从身下飞过的石柱,借力再次一跃,抬手旋刀,硬生生將一只恶鬼从上至下地贯穿。 只是他力气大的惊人,在落地跪滑的一剎那,居然轻而易举地拔出嵌入地板的武器,反手斩落前方狰狞的头颅。 “你是在害怕么,施密特先生?看来你的咒术还无法稳定达成瞬间的释放解除。” l的声音不大却鏗鏘有力,他起身继续朝著那团锁定的咒力流势袭去,黑色的身影,如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在密密麻麻的血肉之中剖开一道绵延而细微的裂缝。 他身形后仰,斜著身子,从半截即將倒下的青铜石柱底部坐滑而过,最后连贯地起身跃起,穿过瀰漫的灰尘。 同一时间,无数在施密特操纵下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朝著半空中的l扑去,层层叠叠,恍若手掌的帷幕。 它们围靠在一起,就像布满触手的黑色蛛网,迫不及待地想要绞杀位於中心的猎物。 可面对遮天蔽日的群鬼,l却闭上了眼。 紧盯陷入绝境的目標,施密特的喉骨轻轻滚动,却隨著瀰漫在空气中的清冷声音,戛然而止。 尖锐的嗡鸣响起,仿佛流矢带动了空气。 l手中的诛赐丸,隨著他在空中的轻盈转身,极速抡动,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那是数学家们苦心孤诣却求而不得的极致圆环,优美的线条饱含著极致的杀意,毫无阻滯的將与之接触的血肉尽数腰斩。 满天碎尸中,不败的身姿跃过灰尘。 他单膝跪地,横握的长刀泛著冷冽的光,优雅地就像是落幕的武士。 血肉落地的啪嗒声环绕在l耳边,密集的血液从头顶落下,形成一场小规模的血雨。 l轻轻甩动没有沾染丝毫血渍的长刀,抽动的半截尸体与血液,诡异的將他围绕在一个整齐的圆圈內。 圈內,一尘不染,圈外,一片猩红。 ——秘剑·一之太刀·圆转心舞。 第51章 诛赐斩鬼之人(2) 大地开裂,闪烁著熔岩色的缝隙中爬出数之不尽的恶鬼,它们本能地露出獠牙,刺耳的嘶叫却在瞬间停止。 “现在,只剩你和我了。” 黑髮迎风飞舞,这一刻,悄然出现在它们身后的l依旧保持著挥刀的姿势,可无数纵横交错的血线却骤然浮现在镜中恶鬼们的身上,仿佛有人仅在瞬息间朝它们挥出了上千刀。 血液沿著细密的刀痕不断渗出,將这些丑陋的虚像完全肢解。 一阵沉闷的炸裂后,稀碎滑落的肉块,交织出密集的血雾,l缓缓抬起头,冰山般坚硬的脸却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镇定有力的进攻节奏被打断了,这对於踏上战场的士兵来说是绝对致命的,可他的目光与注意力此刻全部匯聚到前方那紫色的身影上,无法移开。 重重陷阵的恶鬼退却了,向著两侧躲避,就像被摩西强制分开的海水,显露出穿著紫罗兰绸缎裙的年轻女人。 她盈盈而立,如蔷薇绽放,美得那么哀伤。 许多年前,有幸一窥过这位女士真容的人无不被她惊心动魄的美震撼。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却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千军万马的攻势。 但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能让这柄锋刃在进攻中停下步伐的女人,只有——他的母亲。 曾经的西方里世界皇后,天赐双子的生母,弗洛拉·格雷。 时光似乎倒流了,l又变回了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男孩,那双总是低垂的紫瞳中,褪去了杀意和寒冷。 “你长大了。” 光可鑑人的黑色长髮瀑布般沿著肩头倾泻,弗洛拉缓步慢行,嘴角带著温柔的笑,耳垂上白色的铃兰坠子摇摇晃晃。 “没有任何咒力流势的扩散....心率平稳....甚至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竟然不是虚像!这绝不可能!” 拘谨而慌张的后退中,l没有回应女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可握刀的手还是出现了微微鬆动。以他的心智坚定程度,其实面对任何勘破的虚假都不该迟疑,但他忽然觉得又辛苦又委屈,像个真正的孩子,心里甚至有一丝期盼这是真的。 发现l终於流露出脆弱的施密特压抑著愉悦的嘶吼,继续维持结界的架构。 所谓镜狱偽界,群鬼的盛宴只是开端,真正的凶险之处在於,被拖入结界之人內心最深处的情感与记忆会以最真实的样貌投影到现世。 人类固然可以忍受痛苦,却无法拒绝逝去的美好,这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一旦沉浸於自己的软弱,那么意识將会彻底融入到这片偽界,永墮深渊,无法解脱。 “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话么?”良久,弗洛拉停下了脚步,平静地说,“为什么你和玛利亚会是特別的孩子?” 男孩愣住了,脑海一片空白,只是不自觉握紧诛赐丸的刀柄。 “因为帮助那些受困於黑暗的人,是生而强大者的责任,是你和玛利亚的使命。”弗洛拉的声音很轻,明明只是个纤弱的普通人,可那双深邃的靛蓝色的瞳孔里却仿佛闪烁著比黄金瞳更为璀璨的光,“所谓格雷,即是庇护弱者的旗帜,不可动摇,亦不可退缩。” 哪怕只是虚像,可格雷们曾经的皇后依旧散发出赫赫威严,展现出无愧於心的勇气。 “妈妈——” “还在犹豫么?”弗洛拉突然张开双手,露出刚勇凌厉的微笑,就像骤然绽放的玫瑰,“就是现在——动手。” 这一刻,刀光如匹练,诛赐丸呼啸著划出闪亮的线条,切开了女人的喉咙。 镜狱偽界崩碎了,藏匿在暗处的银蓝色竖瞳收缩得如同针尖细小。 “看来你有很努力的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呢。”女人笑笑,柔顺的长髮与身形一节节灰化破碎,可最后的笑却像是突破了现实与虚假的界限,温暖的就像午后的阳光,“不过,还是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虽然抽菸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也没关係啦。” 她最后回过头,朝自己的儿子眨了眨眼,如菸灰般消散。 但这一次,l没有再留恋地回头,黄金的眼瞳中爆出摄人的凶光,一瞬千击,挥刀撕开了空气中浮现的裂纹。 施密特的咒术被彻底撕碎,澎湃的圣歌再次迴荡在l身边,他紧盯远处那张丑陋的脸,杀意如火焚身。 “神说,那罪人將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为自己褻瀆亡者的罪——追悔莫及。” 他幽幽的说,身形消失在原地,掀起的狂风如同雷鸣轰响。 施密特简直不敢想像,那个总是镇定自若,仿佛对外界毫不在意的孩子会暴露出这么凶戾的一面,可仅是闪过这个念头的时间,它就忽然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了。 灼热的荆棘锁链从四面八方的阴影窜出,勒碎了覆盖它全身的骨片,蛇一样钻入尚未癒合的伤口,与骨骼血管虬结在一起。 这並不是它的反应慢了,而是l的速度更快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孩子本身就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下一秒,施密特身后爆出巨大的血,柔软的韧带和跟骨在一瞬间被切断,高速中加热的刀刃甚至让伤口產生了轻微的碳化。 它嘶叫著跪倒在地,被绷直的锁链架起,呈现出神圣的十字形,就好像真的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黄铜色的断骨从肘关节刺出,锁链顺著鲜血淋漓的创口钻出,紧紧缠住施密特的双臂,细小的刺阻碍著伤势的癒合,任凭它高速消耗著体內的黄金圣浆也无济於事。 “你刚才不是玩的挺开心么?” 又一根锁链窜出,缠在施密特的喉咙,搅碎了喉骨,强行將它畸形的头颅高高拉起,朝后倾仰。 凌空乍现的虚影踩在它的胸膛,抬刀插入那颗巨大的竖瞳,仿佛灼热的矛,將这个罪无可恕的东西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 施密特发出破碎的嘶叫,想要挣脱束缚,可现在的它在l面前就像个笑话,毫无抵抗之力。 诛赐丸彻底没入那道生长在脸骨上的裂缝,在施密特的脑颅內搅动,混著透明液体的血沿著十字状的伤口喷出,溅在了l的脸上。 他双手握住刀柄,十指收紧,拔出一道长长的血线,爆退至数十米外,恍若收刀,摆出了最后的架势。 一瞬之间,空气被压缩到极限,骤然闪现在施密特身后的l已经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捕捉极限。 他缓慢收刀,隨后才响起风与金属高频震动的啸叫。 ——咔嚓! 网状般的不规则线条开始沿著灰白色的身躯蔓延,骨骼冰冷断裂,红色的丝状电弧隨之从坚硬的外壳下迸射,顷刻穿透皮肉,將原本紧致的肌理撕成无数细小的肌肉纤维。 l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仿佛倾泻出积蓄的杀意。 妙善千本音造成的裂口在对方体內留下了蜿蜒的裂痕,以一共振,便可顷刻杀之。 这是纯正古流刀术的衍生,也是独属於l的奥义。 ——极意·里之月。 圣歌轰然熄灭,l上前检查施密特焦黑的残躯,刀尖挑开裂壳,发现了一团形態模糊、骨肉交融的蜷缩人体。 他们的身体轮廓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和谐美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而令人心颤的几何感,一个人的高颧骨和另一个人的下巴彼此嵌合,依稀可以看出是夏洛特和一名陌生的长髮男子。 他微微皱眉,紧接著就察觉到这具交融的双体开始產生了不规则的律动,皮肉缓慢地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 下一刻,血肉爆开,就像巨人观的尸体炸裂,腥腐的恶臭裹著深红而黏腻的液体从中喷涌,捲起了反常的实质化气浪。 “那是....黄金圣液?” l沿著地砖后退,抽刀摆出防御架势,可表情马上就僵住了,那些被施密特称作神赐的液体悬浮在高空,扭曲著变化成一张张狰狞的人脸。而他,当然认识那些脸,因为那是——死亡事件中遇害的高中生们! 此时此刻,l终於意识到自己踏入了对方的陷阱,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为祭典准备的祭品,他是教团精挑细选的仪式执行人! 同一时间,残躯中忽然爬出一只蝎子般的生物,无声游走在黑曜石的地砖,但与其说它像蝎子,不如说更像是一节长出肋骨的脊椎。 注意到这一点的l瞬息位移,诛赐丸裹著浓烈的杀意直接劈向了这只带著熟悉咒力流势的虫子。 “看来,施密特先生无礼的举动是真的让你有点不开心了。” 高处传来森严的声音,若隱若现的光影轮廓就像流动的墨跡,凝聚出一个带著鹰喙面具的女人。 她隨意挥手,海潮般倾泻的咒力流竟然直接掀飞了l。 “看在典狱长先生的份上,就不责怪你的擅作主张了。”游隼之女淡淡地说,冰冷的咒力顺著她的手指將这节扭动的脊骨,推进了祭坛一侧的下水道,隨意地就像清扫垃圾,“初次见面,年轻的格雷先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l沉默了一会,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之前並没有观察到对方咒力流势的出现,这意味著她同样拥有结界的瞬移权限。 “你不太喜欢说话,可以理解。但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们可以谈谈。” 游隼之女牵引著全新诞生的黄金圣液敛入黑袍,l虽然是个棘手的对手,但她並没有露出戒备的姿態。 “你就是赤红教团的领袖?”l平静地收起诛赐丸,长达几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原型炼成阵的循环也无法再稳定保持最高输出,这时候贸然对敌人出手很可能適得其反。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团不想与格雷家族为敌。”游隼之女面具下的重瞳微微扩张,就好像端详著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有议和的打算么?” “真有意思,还记得你们扣下了一位我的家人么?”l同样在观察对方,寻找破绽。 “他是贼,而你是受邀的客人。”游隼之女微笑,“別著急,他很快就到。”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回答,高悬的穹顶忽然產生了轻微的震动,灼热的高温融化了血肉食道,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轻盈落地。 l谨慎地侧身,以確保能够同时观察俩人。 隔著瀰漫的灰尘,他与另一双黄金瞳遥遥对望,彼此都没有开口。 “好吧,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能不能別用这种眼神看我?” 良久,留著络腮短须的男人挠挠头,突然说:“呃....你九岁的时候曾暗恋过威斯敏斯特公爵的——” “好了塞拉芬,別说了。”l深吸一口气,瞬间拔刀,对准游隼之女摆出法华正严流的起手式。 “瞧瞧,这就是我们亲爱的l先生,他总能和漂亮的女士扯上关係。”塞拉芬握住从掌心窜出的赤色光焰,与这个多年未见的学生並肩而立,“杀了她以后,我们可以去lux好好聊会天。” “打断一下,两位格雷先生,你们可能误会了什么。”面对愈发闪烁的两对黄金瞳,游隼之女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这確实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但那是对於你们而言。” 流动的光影痕跡此起彼伏,一时间,五道披著黑袍的身影依次出现在游隼之女的身后,银蓝色的瞳孔仿佛燃烧的冰川。 “这可有点不妙啊。”塞拉芬与l背对背摆出防御姿势,嘆了口气,“话说,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西翼。”l戴上一串黑曜石手链,轻声说。 “所以,你的诊断信息是什么?”无需言语,塞拉芬与l已经分配完各自交手的敌人,“很漂亮的小东西,女朋友送的么?” “自闭症。” “哈,那你肯定没有女朋友,和我一样。”塞拉芬发出由衷的欣赏,他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展现幽默感,“不要大意,她们还藏著一个人。” “现在,两位打算和我好好谈谈么?”游隼之女抬起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是我?”l说,“从瓦尔德老宅开始,你们就盯上了我,为什么选中我成为仪式的执行者?” “逆誓者们卑劣的灵,需要被最灼热的刀刃斩首,以此奉献给伟大的黄袍之主。”游隼之女毫不避讳地说出神的颂名,语气冷淡。 “听起来像是个无趣的藉口。”l平静地说,“既然咒术女子高校才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逆誓者的后代,理应遭受最褻瀆的惩罚!”游隼之女的身后,有人厉然呵斥。 “沙里奥拉,退下。”游隼之女淡淡地说,“俩位,我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如果格雷家族愿意和谈,我保证——” “抱歉,格雷家族没有和恐怖分子谈判的习惯,还是下次吧。” 这一刻,炽白的光亮起,l忽然拉住塞拉芬,诡异的消失在了原地。 第52章 往日之影(1) 阿克兰山脉,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大雨铺天盖地的下。 空气中忽然出现一条具象的炽白线条,扭曲著撕开了雨幕,两道狼狈的身影从中跌落,重重地摔在淤泥里。 “真好玩,找个时间可以再来一次。”塞拉芬深深呼吸著新鲜的空气,拍落淤泥,將l拉了起来,“不错的小玩具。” “有兴趣的话,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参加佩斯酒店的拍卖会。”l拨了拨被雨水打湿的头髮,从口袋取出手机,时间显示还剩一小时十七分钟,“走吧,先回庄园。” “你有看见三个年轻人么?比你稍微年长几岁。”塞拉芬脱下外套,跟著l一路小跑到黑斑羚,拉开车门,“没想到马库斯居然把他的宝贝车留给了你,这混蛋还算有点良心。” “抱歉,我没能来得及救下他们。”l沉默了一会,发动引擎,想到了施密特残躯中的黏合双体,“你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但他们应该是最近才误入结界,误差不会超过12小时。”黑斑羚咆哮著衝破雨幕,塞拉芬接过l递来的香菸,双指沿著菸头一撮,黄金瞳明灭在光线昏暗的车內,“很奇怪,他们不是本地居民,甚至不是里世界的人。” “有人刻意將他们送了过来。”l马上得出结论,同样点燃一支香菸,“需要威士忌么?” “我可能更需要tasty burger的牛肉馅饼——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成年人的所有不良嗜好,我很欣慰。” 多年未见的俩人並没有感到生疏,塞拉芬將副驾驶调整成舒適的角度,才缓缓地说:“玛利亚还好么?有些年没见过这孩子了。” “两个多月前在纽约见过一面,当时她正在执行学院的外勤任务,一名失控的形成阶位链金术士。”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还有两年就毕业了,北美和澳洲大区一直在爭夺她未来的实习名额,但莎朗其实更希望她能够在阿尔特利亚分部完成实习考核....或者说度假。未来的世界只会更加动盪,她很难再拥有这样悠閒的时光了。” 聊起这个加州阳光般耀眼的姑娘,塞拉芬忍不住有些唏嘘。 理论上,密斯卡学院不会派遣高年级学生执行这种高危任务,但这其中並不包括她,不包括被誉为第四阶位以下的最强者——蛇祸的玛利亚。 作为天赐双子之一,她其实比自己低调的弟弟更加声名显赫,无论是战绩,还是那美杜莎式的蛇蝎美貌。 儘管有人说天赐的双子,是介於天使与魔鬼之间的东西,是这世上本不该有的错误。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註定会在未来成为屹立於两大途径顶点的存在。 而最先做到这一步的,必然会是玛利亚。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团队合作的人。”塞拉芬又说,“你们怎么遇上的?” “那个时候我刚烧死一名黑巫师,就碰上她开著一辆玛莎拉蒂穿行在百老匯南街躲避nypd的追捕。”l隨口解释,“本来我不打算理她,可她却特地折回和我打了个招呼才走。” “你们吵架了么?这孩子什么时候对你这么有礼貌了?”塞拉芬大惊失色,“她和你说什么了?” l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她让我滚开。” “那没事了,看来你们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塞拉芬发表了中肯的意见,良久,突然说:“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会牵扯进这件事,我想莎朗应该不会主动让你参加这次行动吧?” “我自己主动牵扯进来的。”除了e·e的存在,l不准备对塞拉芬隱瞒任何细节,“或者说教团的人盯上了我。” “盯上了你?”塞拉芬皱眉,“你是什么时候抵达阿尔特利亚的?” “今天是第三天。”l说,“教团在瓦尔德老宅给我留下了一份情报,邀请我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做客。” “听上去你发现了不少秘密。” “如果你是指教团和女子高校或者说咒术法庭间的恩怨,以及某位私藏了我曾祖母照片的纳粹科学家,那么是的。”l平静地说,“他们大费周章的將这些情报传递给我,恐怕是为了利用我去制衡某些大人物,至於更深层次的目標,我还不清楚。” 塞拉芬愣了一下,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莎朗姑姑没有派遣救援部队是你们提前做好的部署,对么?”l开出泥泞的山区,沿著沥青公路向镇区郊外的方向驶去,“你们知道教团针对的目標不是密党。” “作为阿尔特里亚分部的最高外勤长官,我不认为有必要为了咒术女子高校而损失我们自己的专员。”塞拉芬轻声说,“但我也不可能坐视这群黑巫师在镇上乱来。” “更何况她们还袭击了梅莲妮斯。”l適时接话,说的很直接,“这也是奥兰因庄园进入警戒状態的根本原因。” 塞拉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半晌,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不確定,但现在知道了。” l点燃一支香菸,將自己搜集到的所有情报和推测告诉了对方。 他確实怀疑阿尔特里亚分部存在著教团的眼线,但他也绝对信任塞拉芬。 “这座活体结界的环境构造呈人为的反规律变化,我只能確定他们在阻碍我前往特定的区域。”塞拉芬斟酌著说,“教团没有释放大量怨灵对我进行组织化的围攻,却也没留给我足够的喘息时间,你口中那种实验体和一个奇怪的巫师时不时会出现追杀我。” “奇怪的巫师?” “他似乎掌握了某种变形咒术,每次都会以不同的形象出现,穷追不捨,但点到为止。”塞拉芬解释,“有结界给他提供的咒力补给,持续性作战下,我没有把握精准狙杀他。” 对於这种诡异的行事手段,l毫不意外。 踏入第二阶位的巫师,从某些方面来说已经具备了丰富的对敌手段。 除了能够將自身传承或者学习的完整咒术与迴路融合,从已知触摸未知,创造出独属於自身的固有咒术外,他们还可以开始尝试將另一套咒术纳入迴路。 相比於链金术士以点扩面的能力拓展,巫师们其实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但这也意味著,承担更高的风险性,不过这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等价交换吧。 “你是个诱饵,確保我踏入陷阱的诱饵。”l忽然说,“教团的成员在瓦尔德老宅特意向我透露了你的信息,她们清楚我一定会来找你,也清楚莎朗姑姑不会在明面上提供任何帮助,因为这是一个牵涉到咒术女子高校的政治事件。” “合理的判断。”作为阿尔特利亚分部的组建者之一,塞拉芬很信任自己的战友,但同时也明白l那些委婉的提示。 夜色渐晚,雨水哗哗下流,炽白的光穿透茫茫雨幕,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没有说话。 “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你可以先休息一会。”l不打算继续谈论工作,他感觉到塞拉芬有些累了,“晚些时候我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你以前是个很粗心的人,不喜欢想这么多事情。“塞拉芬又点燃了一支香菸,吐出幽幽的青烟,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其实一直在观察l,那样喧譁的少年,如今也这般沉默,像是有一块坚硬的生铁藏在心臟的深处。 “棘手的事情不能总留给你们去处理,我是一个格雷,道林·l·格雷。”极其漫长的安静后,l淡淡地说,眼前似乎闪过母亲的笑,“准备好向赤红教团开战了么?” 或许是俩人之间的默契,塞拉芬哑然失笑,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l一年前的遭遇。 当一个男孩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救他时,他就成为了真正的男人。 “那么,荣幸之至。” 黑斑羚咆哮著撕开雨幕,於光影流转处,塞拉芬伸手按在心臟,轻声地说。 第53章 往日之影(2) 晚上六点三十七分,阿尔特利亚,奥兰因庄园。 梅莲妮斯睁开眼,结束了自己的午睡。 窗外雨哗哗的下著,她推开那扇胡桃木雕的窗,趴在实木的边缘,遥望雾气茫茫的鳶尾田。 袖口垂下的蕾丝装饰在风中轻轻飘荡,远眺的眼睛仿佛熠熠生辉,倒映出炽白的车灯。 不多时,一辆黑斑羚衝破雨幕,沿著露天停车场驶来。 “梅,塞拉芬和l少爷回来了。” 身后响起富有节奏的韵律,斯特兰奇敲了敲门,却没有进来。 “知道啦,我隔老远都看见家里的坏男人们了。”光洁的小腿翘起,少女支著脑袋,盯著沾满泥泞的古董车,像个窈窕的精灵。 视线之中,一身黑色的苍白少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束腰的衬衣与浸湿的雨水让他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晰。 不过很显然,他身边那位齜著牙傻笑的的泥人也绝非善类,魁梧的身材大概能轻易捏死三个路易。 “抱歉,回来的有点匆忙,忘记带礼物了。”塞拉芬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微笑挥手,“请问脏兮兮的我可以进家门么?” “考虑一下咯,我可不和脏小孩们一起吃饭。”栗色长髮飞舞,梅莲妮斯朝著俩人扮了个鬼脸,消失在窗口。 “见鬼,看来我又要取代斯特兰奇成为这个家里食物链的底端了。”塞拉芬哑然失笑。 梅莲妮斯就是这么多变,很多时候她都会让人误认作温润的乖孩子,但他与对方相处太久了,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个捉摸不透的姑娘。 “別担心,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l点燃一支香菸,跟著迎接的禁卫朝內部走去,看来他们脱困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庄园。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担心一下该怎么和我解释。” 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家族禁卫流水般解散,黑色的裙摆顺著雨水翻飞,等候多时的莎朗面色不善地瞪著俩人。 完蛋——这位可比公主殿下难缠多了,l和塞拉芬面面相覷,识趣地没有说话。 “算了,你们没受伤就好。”她皱著眉,伸手上下扒拉著俩人,最后嫌弃的擦掉塞拉芬侧脸的泥痕,“怎么还胖了?你这个混蛋是在里面吃老鼠了么? 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的l礼貌后退一步,与斯特兰奇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鬼鬼祟祟地比了个手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换身衣服洗个澡,先吃饭吧。”良久,莎朗淡淡地说,转身回屋。 “呃....我想吃tasty burger的牛肉馅饼。”塞拉芬訕笑,踹了看热闹的斯特兰奇一脚。 “怎么,怕我饿死你?”莎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早就准备好了。” 懂事的格雷少爷无声地笑笑,摇摇头,只是自顾自打开telegram给e·e回了条讯息,表示晚点找她。 半个多小时后,收拾完毕的俩人来到餐厅,难得全员到齐的开启了丰盛晚宴。 ——就是其乐融融的模样,属实很难让人相信其中的两位男士几个小时前还在冰冷黑暗的活体结界与敌人拔刀对砍。 梅莲妮斯照例没有追问塞拉芬的工作,倒是很兴奋地和他介绍起了自己的新朋友以及泽维尔的近况,虽然后半部分略撒小谎。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她得到的消息中,塞拉芬无非只是进行了一次短暂出差,没有风险,更不存在生命安全。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特別的女孩子。”剃去鬍子后的塞拉芬大口吃著馅饼,倒也是个非常英武的男子,“就是她的说话风格总感觉有点熟悉,特別是那种奇奇怪怪的比喻。” 一直沉默著在脑內復盘情报的l无动於衷,拿著餐刀的手依旧很稳,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本能地流露出一瞬警惕。 莎朗看了眼自己心事重重的侄子,继续喝著威士忌。 “果然,男人对女孩子的认知总是这么迟钝。”梅莲妮斯老气横秋地对塞拉芬晃晃手指,“一个人出国很孤单誒,孤单的人总是会偽装成不像自己的样子,有时候是开开心心,有时候是爱说烂话。” “听起来我们的小女孩也有自己的心事了。”这时候,l不经意提问,说的非常隱晦。 他一直没明白华亚娜口中的意外到底是什么含义。 如果教团对格雷家族没有恶意,为什么一开始会选择袭击自己的妹妹,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莎朗没有作声,只是看了眼倒酒的塞拉芬,后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当然有咯。”全然没注意到暗流涌动的梅莲妮斯小口吃著煎蛋,居然也没否认,“不过....女孩子的心事哪有那么容易就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忽然朝著l露出奇妙的笑:“我生日那天,可以麻烦的尊敬的格雷少爷去接她吗?柏木叶大道太远啦,e·e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可不安全哦。”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l吃著切片的火腿,答应了这个小请求。 “哦——”塞拉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继第六代威斯敏斯特公爵的小孙女后,这孩子终於有了新的心仪对象,一位特別的中国女孩! 审美倒是与自己的养父艾罗尔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遗传? 梅莲妮斯见状小嘴微张,也学著塞拉芬吃惊的模样拉长音调,晃著脑袋起鬨。 莎朗扶额,不太想加入这俩个幼稚鬼的行列,但架不住他们热切的目光,也是好奇的问道:“所以,你不会真的....?” “....” 格雷少爷沉默了一会,无奈嘆息。 他只是想好好地吃一顿饭。 掛钟的声音滴滴答答,隨著胡闹环节的结束,“愉快”的晚宴一直持续到接近九点。虽然主要是为了陪梅莲妮斯聊天,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著一些算不上无聊却也不重要的琐碎小事,但他们这些塞满心事的大人都听的很认真。 所谓永远,只是助词,当下才珍贵,每个踏上战场的士兵,在拔刀的那一刻都不是为了胜利,而是回家。 良久,欺负完哥哥的公主殿下带著得逞的小笑容满意离席,三位格雷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半天都没有说话。 “你们俩个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半晌,莎朗端起酒杯,平静地说。 “欢迎加入食物链的底层。”塞拉芬点燃一支香菸,拍了拍l的肩膀。 “嗯,我会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晚些时候发到您的加密邮箱。” l起身离开,主动將私人空间留给两位大家长,干练的就像是某位要员的秘书。 得到的情报基本上都在返程时分享给了塞拉芬,想来这两位密党在本地的实权人物少不了要交流一番,但由於灵匣的来源涉及到e·e的咒术情报,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打算选择隱瞒。 “我这边结束了。”他推开房门,给e·e发送了一条讯息,內容依旧简洁明了,却无人回应。 今天睡这么早么? l翻开了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击声在灯光下缓慢响起。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其实不算是一个有趣的人,始终精密地像是一块机械腕錶,除了工作以外,他最喜欢的就是听著雨声发呆。 窗外细雨绵绵,几分钟后,iphone微微震动,暴躁女猪倌居然向他发起了视频邀请。 l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接通。 “接的这么慢,房间里藏了小姑娘啊?” 明晃晃的漂亮脸蛋出现在屏幕,e·e盘腿坐在飘窗的角落,望著街面大雨纷飞。 “奥兰因庄园只有梅莲妮斯一个小姑娘。”l戴上耳机,回答的一本正经。 “是么,我看你现在害羞的样子就挺像个小姑娘。” e·e嘴上说著烂话,却是很认真地凑近镜头,上下打量著面无表情的格雷少爷,目光精准地像是手术刀。 “链金术士的躯体没那么脆弱。”l自然猜到了她发起视频的原因,淡淡地说,“你提供的灵匣很有用,谢谢。” 这倒不是敷衍,如果没有e·e独特的咒术,他完全没有把握和塞拉芬从那群黑巫师的主场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你確实受伤咯?”e·e转了转眼睛,根本不接话,隔著屏幕敲了两下,像是在教训他,“伤口还疼不疼?” 与女孩子沟通时贫瘠的语言能力让l再度陷入沉默,但他確实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因为e·e就是那种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表达自己內心的人,你能真切感受到她在关心你,而不是礼貌的客套。 “不疼,我的恢復能力比普通链金术士更强。”几秒后l回答,他忽然有种自己被人当成小孩子的感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e·e呆呆地不说话了。 一片微凉寂静,四目相对,目光凝然,在冷空气中翻飞的橡树叶拍打在玻璃窗,哗哗作响。 意识到不对劲的l脸色微变,忽然有点后悔了,他其实只是不想让e·e担心,可有些话说出口就讲歪了。 “抱歉,我不是那——”故作镇定的l尝试纠正失误。 “完啦完啦,格雷家要绝后啦,没想到你这呆瓜是真的不会和女孩子聊天誒。”e·e重重嘆了口气,一偏头,眯著眼偷看这个心虚的小英国佬,最终忍不住笑出声,“笨死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生气了?” “我不確定。”l有点额角冒汗。 “我很聪明的好么!我当然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e·e翘起嘴角,仰头一哼,“可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总得管管你吧。” “这两件事从逻辑上来说,好像毫无关联。”l看著她那双明净的眼瞳,有点愣。 “你....算了,反正你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e·e一撇嘴,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飘窗角落,吃起了扭扭。 “好吧,该说正事了....我给你准备的医用魔药——” “难喝死了,一股子美洲蓍草根的味道。”e·e吐吐舌头,倒是没让格雷少爷担心。 l点点头,將iphone架在檯灯旁,一边写报告,一边和少女分享情报。 其实他们完全不需要这样沟通,可两个人好像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聊起工作时,l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思路清晰的猎人,精准合理的语句与分析就像闪亮的刀片,將案件层层剖析。 e·e则抱著枕头,安安静静地盯著少年的侧脸,时不时和他交换意见。 “出发之前,马库斯就特地嘱咐过我,要小心女子高校背后的咒术法庭。”听完黛博拉·海耶斯的故事,e·e罕见的有些伤感,“政治家的儿子终將成为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也將成为银行家....大概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血统的弱者就活该被殴打吧。” “他的顾虑是对的,咒术法庭的猎巫部队有收集咒术的习惯,就像玛雅人会割下战俘的头颅当做祭品。” l利用梅丹佐的入侵网络,轻而易举地调取出黛博拉这种无关紧要的外围成员资料:“学姐,请帮我截取海耶斯小姐的外貌合成一张高精度照片,以后每个月以明信片的方式,寄到康乃狄克州的哈特福德市红枫路13號,內容你自己决定。” e·e心中微微一动。 “她留下的情报至关重要。”注意到对方的表情,l平静地解释,“合理的等价交换。” “嗯!好!格雷少爷说的都对!”e·e双手托腮,语气很严肃,可她还是下意识地笑了,眼瞳里泛著两湾清水一样的光。 其实l真的是那种一眼就很可靠的男孩子。 他或许不善言辞,但真的愿意平等地帮助遇见的人,没有原因,只是因为那些人需要。 可这一刻e·e却自私的希望,如果存在另一种可能的世界,l能不再是一位格雷。 只做一个普通幸福的笨小孩。 “怎么了?” 敲击键盘的手指缓缓一停,l扭头看向屏幕中的少女,那双紫色的瞳孔映出女孩一束隨风起落的髮丝。 “如果累了或者嫌麻烦,就先去休息吧。”他说。 e·e齜牙笑笑,摇了摇头。 小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七倍,它不舒服会自己离开。 枝形的闪电在云层闪灭,雨更大了,l拿起酒杯时,余光瞥见e·e用指尖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画图案。 等她起身去拿零食的时候,他才看清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小男孩,正在暖气中缓慢消散。 第54章 往日之影(3) 翌日清晨,e·e靠在窗边,已经沉沉睡去,l掛断视频后將报告发送到莎朗的加密邮箱。 黄金瞳无声的亮起,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熟悉术式的全新能力。 沸腾的液態阴影缓慢升起,凝聚成黑色的人型,隨著l的意志舒展四肢,而后极速坍缩,就像深海裂隙爬出的擬態章鱼,轮廓不断流变,每一次急促的扩散与收缩都仿佛那伏行的黑影甦醒过来。 “目前看来,影子作为人型的擬態对象只能是术式的拥有者。” l尝试將影子变化成塞拉芬的模样,却以失败告终,悬浮的黑色粒子在他略微生疏的操纵下,蛇一样缠绕指尖,在掌心收敛呈圆。 “不过一定程度的塑形与物体模仿却很容易。” 黑色球体坍缩,在他掌心流动,逐渐蔓延凝固成一袋色彩明晰的扭扭,摇晃时甚至能听清窸窸窣窣的碰撞声,足够以假乱真。 但如果是e·e的话,大概会强烈要求自己撕开先尝尝味道吧? 坚冰般的神色露出一丝裂痕,l无奈地笑笑,取出一粒子弹掷向高空,隨后轻轻挥手,擬態物体瞬间溃散成高速流动的黑色粒子群,於无声前进中匯聚成一道锋利弧刃,精准而迅速地剖开坚硬的金属弹壳。 “操纵精度略有偏差,还需要练习。” l严谨的就像位瑞典的钟表匠,对术式的全新能力,陆续进行了详细的评估。 黄金圣浆补全了灵薄狱的一小部分,从好的方面来说,这意味他距离掌握並彻底理解自身的炼成术式又近了一步。 但坏消息是,这同样代表施密特掌握的古老仪式与自己的圣遗物可能有著直接关联。 事到如今,他基本上可以认定伯雷亚斯就是那位名为黄袍之主的未知存在,虽然无法判断对方是失控异化成未知生物的古代巫师,还是某种尚未被里世界探明的生命体。 但作为造成帝国陨落事件的元凶,灵薄狱的诞生与这个被冠以神位的存在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联繫。 因为所谓原型炼成阵与链金术式,本质上就是达纳托斯之环盛放原欲之液,或者说自性与圣遗物结合的產物。 而祂在约旦古城进行献祭时,凭空出现在那片圣经时代土地的“门” ——正是与自己达成相性契合的圣遗物。 至於他获取灵薄狱所付出的一次性代价,在復仇面前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一趟特伦韦尔之旅,其实让l对马库斯的真实目的產生了怀疑。 表面上看,他似乎只是以帝国陨落事件的情报为报酬,让自己协助姑姑和e·e解决各自的问题。可实际上,他布置的任务不仅本身就与伯雷亚斯有关,而且还从侧面为自己停滯不前的晋阶问题提供了新思路。 因为过去的一年里,l的阶位之所以停留在黄金,其根本原因就在於术式的残缺。 难道他早就知道补全灵薄狱的办法么?l点燃一支香菸,开始有点看不透这个公子了。 事实上,真理途径的晋阶之路远比血源途径困难的多。 如果说巫师们追寻的是创造,那么链金术士追寻的,则是对自我的探求。 所谓自性,即精神和人格的统称,在神秘学中亦被称作灵魂,是链金学数千年累积理论的基石。 按照里世界现有的推论,神圣领域·人理之海,是隨人类一同诞生的奇蹟,是集体潜意识构建的白银海洋。 当歷史上第一个智人仰望星空,人理之海便给予了无声回应,火焰自此天降。 而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一些独特存在发现了这片领域,窥见了达成人身完满的路径。 至此,人类中的一小部分迈入了名为真理的途径,不假外物、锤链自我,在对立统一中不断追寻著灵与肉的完美结合。 这便是公认的链金术士的起源之一。 l推开窗,仰望瓢泼大雨,蒙蒙亮的天空尚未彻底退去夜色,薄雾笼罩远处的橡树林,就像披上了一层纱衣。 他设置了一个十二点的闹钟,换上睡衣,轻轻合上了眼。 ——但过了五分钟,又睁开眼。 “为什么要开著窗户睡觉?”他在telegram编辑了一条信息,但想了想,还是整条刪除修改,“开著窗睡觉,最好披上毛毯。” 严谨的格雷少爷觉得自己这一次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晰,应该不会造成误解。 相隔甚远的柏木叶大道,发出均匀呼吸的少女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脸上还有压出的印子。 “嗯....知道了。” 她看了眼手机,裹著毛茸茸的睡毯,拉上了窗帘,喃喃自语。 “今天....就吃....西西里奶油卷饼。” ----------------- 四个多小时后,洗漱完毕的l简单吃过几片麵包后,就来到了庄园的接待室。 明面上,这里是莎朗代表格雷家族与本地合作伙伴进行商业洽谈的区域,但实际上却是通往阿尔特里亚分部的秘密入口。 一枚安装在雕塑眼部的针孔摄像头微微转动,严丝闭合的落地镜无声地裂开一条缝隙。 “身份確认,访客编號1-05,欢迎来到阿尔特利亚分部。” 梅丹佐温婉的声音响起,l踏著水磨的大理石地砖走进电梯,安静地看著显示屏上的数字飞速跳动。 几秒钟后,墨绿色的镭射扫描沿著l的头顶扫过,沉重地电梯门缓慢开启,迎接他的是一队荷枪实弹的作战小组。 “罗伊·卡莱尔,阿尔特利亚分部的內务安全长官,同时也是伦敦训练基地2003期毕业生,很荣幸见到您,l少爷。” 为首的男人语气平静,微微行礼,即便穿著得体的定製西装也仍能看出军人般的严肃。 又一位来自家族的禁卫,並且是来自最严格的伦敦训练基地。 在家族的安全体系中,禁卫的培养往往都是从童年时期开始,他们大多是异常事件中倖存的孤儿,由曾祖母投资建立的福利院统一抚养。 十五岁时,他们会得知自己的真实经歷,从而做出选择。 踏入里世界,便会由基地的教官接手开始严苛的军事训练,如果放弃復仇,则会在清除记忆后无忧无虑地生活到成年。 “午安,卡莱尔先生。”l礼貌回应,邪眼瞬间注意到环绕在对方体外的咒力线条,居然是一位巫师。 “莎朗夫人正在办公室等您,请跟隨我乘坐地下列车前往办公区域。” 罗伊的语气说不上友善,但也说不上冷淡,有一种介乎於典雅和残酷的气质,从始至终都没有中断过对环境的观察,哪怕早已生活在此多年。 “你们的防护措施比我想像中的更为精密。” l看向特地划分出的中央空地,居然发现了一套近防武器系统,这种搭载智能化模块弹药的火控系统,每分钟大约能倾泻出4500颗子弹,通常只会用来拦截飞弹与战斗机。 “阿尔特利亚分部的地下建筑层分为三个区域,我们现在所处的隔离区是进入核心区的唯一通道,连接著通往庄园与格雷中心的地下轨道系统。所以二十四小时都驻扎著一整支机械化武装小组,负责守卫內部员工的安全以及清理入侵者。” 罗伊淡淡地解释,与自己的副官同时將身份卡插入电子机槽,配备著美军新式装备的作战小组成员默契地分散,形成了一个无死角的反击阵型,將l与罗伊严密的保护在最中间。 “合理的安排。” l没有发表过多意见,但他总觉得这位卡莱尔先生对自己非常的警惕。 就像是——面对敌人。 第55章 女巫战爭(1) 皇家女王號列车疾驰在漆黑的隧道,车厢是典雅的英式风格,內饰是维多利亚风格的纹墙纸,舷窗裹著实木,朱红色的真皮沙发上绣著鲜艷的都鐸玫瑰,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 作为密党在本地的最高管理者,莎朗对待自己的员工向来非常慷慨。 考虑到分部建立地址偏远,於是动用自己在州政府的內部关係,以扩充格雷中心地下商业街的名义,斥巨资偷偷修建了一条直通奥兰因庄园的地下隧道网络,主动为扎根本地的专员们承担了通勤费用,甚至还无偿提供了茶点服务,以至於阿尔特利亚一度成为了密党中远近闻名的养老圣地——虽然受到了元老院不少弹劾就是了。 l和罗伊隔著一条橡木桌对坐,彼此都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其他车厢外出的专员和分析师们说说笑笑,喝著锡兰红茶,很自觉的没有来打扰俩人。 “你对发生在本地的死亡案件怎么看?” l將一颗台湾牛轧塞进嘴里,发现罗伊在看他,犹豫了一会,也递给他一颗。 与拥有密党正式编制的专员不同,禁卫是直接隶属於自己的格雷,有些话也並非不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论。 “调查方面一直都由亚拉克小姐和塞拉芬先生负责,我不太清楚。”罗伊愣了一下,礼貌地道了声谢,“必要时刻我只用杀掉有威胁的人就可以了。” 他其实三十岁不到,但已经有了淡淡的白髮,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柔。 “你好像从未出现在庄园,我记得每一个人的脸。”l从铝盒取出一支香菸,发现他似乎与其他禁卫並不熟悉。 “禁卫的职责是为自己追隨的君主开闢道路。”罗伊坐的笔直,说的轻描淡写,却也郑重万分。 “君主么?”l吐出淡淡的青烟,盯著舷窗外在高速下被拉成一条光线的指示灯,“我更喜欢同伴这个词。” “您也有自己的同伴了么?”这一刻,罗伊很认真地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意外的敏锐。 l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手腕那条开裂的黑曜石手串在水晶吊灯下熠熠生辉。 “想必是位优秀的年轻人。”罗伊说。 “嗯,很活泼。”l回答。 一问一答后,俩个不太擅长聊天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列车滑入月台,负责值守的安保人员对俩人行礼,l和罗伊顺著金属扶梯一路前往办公区。 ----------------- 阿尔特利亚分部,情报科。 人声鼎沸,印表机高速运转,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整个麻萨诸塞州的数字狂潮铺天盖地的涌向这座华美的办公室。 匆匆来往的分析员们没有注意到进入办公区的l和罗伊,各自处理著手中的琐事。 “好了,先闭上嘴,你这混蛋。我確实瀏览过布罗克顿分部的行动报告,但我觉得其中的部分內容实在难以置信。我很確信我们的支援小组完美处决了潜入联邦银行的变形者並且迅速撤退——可事后银行的负责人声称有超过六千万美元的国家储备金不翼而飞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係?” 坐在主位的小胖子將脚蹺在昂贵的桃木办公桌,大口喝著冒泡的可乐,態度囂张至极。 “什么?贪污?你在说什么鬼话?这简直是伤风败俗!” 几秒后,小胖子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力气之大甚至掀翻了桌上的decade手办。 “头,用错词了,是血口喷人。”正在整理剑桥某起吸血种伤人事件的副科长低声提醒。 “你懂什么?”小胖子捂住耳麦,更怒了,“这狗娘养的怀疑我们的专员拿钱去包养情妇了!” “什么样的情妇需要用这么多钱?”副科长大惊失色,“金·卡戴珊么?” “我的评价是不如樱岛麻衣。”某位等待梅丹佐下载北安普顿市政府机密文件的纯爱死宅补充道。 “布南坎先生说的有道理,人活著就是为了樱岛麻衣。”梅丹佐的投影適时出现,长发漫捲,笑意盈盈。 强大的运算引擎能够支撑它同时处理海量的对话任务,如果是个活生生的女孩,梅丹佐大概很有成为某种绝世渣女的潜力。 “要证明这件事不是我们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是其他人干的,真相反倒是其次。”这时候终於出现了一个有专业素养的正经人,虽然教的是邪派武功。 “哦,就是栽赃的意思吧?” 小胖子秒懂,鬆开耳麦,直接破口大骂:“你可以怀疑我们的人脑子缺根弦,但你有什么底气怀疑我们缺钱?那种绿色小纸条在我们眼里和擦鼻涕的废纸没有区別!投诉我?好啊,我叫米奥·朗·斯特兰奇,你就算投诉到元老院我也不怕你!记住了,米奥·朗·斯特兰奇!” 好吧,他显然没明白那人的意思。 良久,l轻轻咳嗽了一下,没想到斯特兰奇的好朋友还挺多。 自觉丟人的罗伊黑著脸,一言不发。 “嗨!银狼!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到我们这来玩?”小胖子终於注意到了他们,结束通讯,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有兴趣帮我们和布罗克顿分部的杂碎们约架么?这次保证不需要你和塞拉芬单挑一群人。” “如果莎朗夫人同意的话,乐意至极。”罗伊冷冷地说,转身离开,“带客人去『中庭神殿』。” 这种浓郁的脱线风格,只能说不愧是姑姑领导的暴力机关么?旁观的格雷少爷在心中做出严谨评价。 “l少爷,终於正式见面了。”小胖子热情的打起了招呼,领著l向核心区域走去,“霍普斯·汉密尔顿,阿尔特里亚分部的首席分析师,密斯卡学院2013级咒术研究系。” “叫我l就好。”格雷少爷同他握了握手,作为校友,倒是没好意思揭穿他当眾陷害斯特兰奇这件事,“我们之前有见过么?” “当然,您刚来庄园那天,我正通过人工操作的火控防御系统瞄准您呢。”霍普斯眉飞色舞的解释,“如果不是本尊,我恐怕就要亲自击毙您了。” l忽然觉得自己的聊天水平其实也没那么差劲。 霍普斯抬起自己的胸牌划过门禁,数道实心锁舌缩进凹槽,厚重的安全门缓慢开启,露出一条宽敞的雕廊,从上至下雕琢无数的天使、恶魔、龙和圣徒,垂直锐利的棱和线透著修长而森严的美,神秘而冷峻。 “还不错吧?”霍普斯说。 “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莎朗姑姑的最爱。”l跟著他穿行在天然大理石拼接的地砖。 “莎朗夫人在我的建议下,加装了易燃液体,在梅丹佐的操纵下,加压后的燃料会通过內部软管喷出,形成一股高速燃料流,理论上能够在两秒內覆盖整片区域。”霍普斯指了指一条敛翼伏爪的巨龙。 “作为指挥官阵地前的最终防线,设计会不会过於单调了?” “什么最终防线?”霍普斯愣住了,“这里是內部员工假期烧烤的地方。” l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在古老的中国,霍普斯这种人一般被称作佞臣,是要诛九族的。 而全然猜不到格雷少爷心中所想的霍普斯哼著小曲,风风火火地推开了尽头那扇门:“莎朗夫人,我有紧急情况匯报。” 坐在办公桌前的莎朗和塞拉芬齐刷刷望向这个破门而入的神经病,脸上倒是完全没有惊讶。 “布罗克顿分部在前天针对变形者的行动上,与我们產生了一些细节上的纠纷。”霍普斯表情严肃,理所当然地抢走了塞拉芬手中那袋杏仁果。 “我在听。”莎朗示意l先坐,这位漂亮的女士今天依旧光彩照人,穿著得体的黑色西装,长发海藻般披散在肩头。 “他们居然怀疑我们的专员贪污了联邦银行的国家储备金!”霍普斯痛心疾首的说,“我们至於为了那么点钱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脏事么?” “多少钱?”莎朗微微皱眉,有点不高兴了。 “六千万美金。” “那確实不多。”莎朗端起酒杯,接著说,“结果呢?” “结果这群禿头佬气的都要去波士顿总部举报我了。”颇有佞臣风范的小胖子洋洋得意,末了又补了句,“不过没关係,反正我用的是斯特兰奇的名字。” “我问的是这个么?”莎朗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和这群穷酸的混蛋据理力爭!” “我发誓!我绝对没当孬种!直接开骂!”霍普斯拍著胸脯保证,到底是混跡职场多年的老油子,瞬间就明悟到领导的潜台词。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打过去,继续骂。”莎朗果断下达最终指令,“有什么事我担著。” “那我可以继续用斯特兰奇的名字么?”霍普斯转了转眼睛,忽然说。 “当然可以,另外通知財务官,这个月给斯特兰奇补偿一笔巨额奖金,不准他问原因。” 尊贵的莎朗夫人优雅挥手,淡淡地说。 第56章 女巫战爭(2) “阿尔特利亚分部的工作氛围....还不错。”l沉默了一会,做出了违心的评价。 “行了,別替她掩饰了。”塞拉芬淡定的抽起了香菸,“你祖母以前老爱说一句话,如果建筑物屋顶的横樑出现问题,那么下面的也是。” “上樑不正下樑歪。”l纠正,似乎没意识到塞拉芬一句话得罪了两个惹不起的女人。 这时候,莎朗放下手中的文件,面无表情地盯著俩人。 一切归於平静。 “別看霍普斯一副弱智加流氓的样子,他可是密党在北美大区最优秀的分析师之一,同时也是密斯卡学院终身教授苏雷亚斯·拉维尤的学生。”良久,她淡淡的说,“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关门弟子。” 出于谨慎,l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也不知道姑姑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我们看过你递交的报告了。老实说,我和莎朗確实没想到你能自己做到这一步。” 塞拉芬说完顿了顿,看了莎朗一眼:“他不再是那个被你亲一下就会害羞的孩子了,他现在是个真正的格雷。” “好好好,感谢你的提醒,成熟、可靠的格雷先生,我会考虑向波士顿总部提交辞呈报告让你来担任阿尔特利亚真正的执行官。” 莎朗翻翻白眼,其实在塞拉芬面前,她有时候也蛮像个小孩。 但作为一个长辈,她其实心里仍不愿意让l捲入太多纷爭,虽然有些事她也无可奈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l笑笑,觉得俩人越来越像夫妻了。 事实上,他的姑父奥兰因·卡尔梅斯先生,一位平凡的大学教授,在梅莲妮斯出生一年后就不幸因病去世,而十几年来承担父亲责任的一直都是塞拉芬。 在梅莲妮斯毫无意见的情况下,家族是很愿意向俩人献上祝福的。 ——尤其是某个行踪不明的混帐。 “咳咳....好了,说正事吧。”注意到l的表情,塞拉芬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 “你在结界中待了多久?”l切换到工作状態。 “截止到我们离开,14天17个小时。” 塞拉芬低头调整自己的suunto腕錶,液晶屏上的数字精確显示出他的受困时间,这种芬兰產的高性能运动手錶,在美国陆军的作战小队中非常常见,很適合在长期作战中佩戴。 “梅莲妮斯遭遇袭击后,我就开始了对教团的单独调查,但在皮拉尔商业区,有某种东西將我拖入了结界。” “某种东西?”l皱眉。 “嗯,某种类似於蛇的生物,我不清楚那是什么,甚至只看见了那条巨大的尾巴,但它绝不是那位纳粹管家人为製造的实验体。”塞拉芬强调,“那个东西....更像是某种我前所未闻的怨灵。” “结界孵化的智慧生物。”l做出合理判断。 “准確来说,应该称呼它为『尼伯龙根之兽』。”莎朗补充,“没想到你居然能自己调查到活体结界的情报,我记得赋予你的权限还不足以调阅这种等级的信息。” “一位朋友告诉我的。”许久的沉默后,l平静地说,“值得信任的朋友。”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的太过直接,他自然明白姑姑那番话的意思。 毕竟,e·e也在生日宴会的邀请名单中,於情於理都不能隱瞒过甚。 “对结界有所了解,那么应该是血源途径的巫师。”莎朗点点头,“掌握了她的咒术情报么?没有別的意思,只是以防万一。” “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l的语气依旧平静,態度却很坚决:“我有义务对她的私人情报进行保密,这是原则问题。” 早就和莎朗通过气的塞拉芬对此倒是毫无意见,心说格雷家的孩子就是有担当,还知道护著自己的小女友。 作为泽维尔的监护人,他几个月前就亲自调查过这个中国女孩,按照情报科的推演,她应该接受过一套完整的军事训练,在身份隱藏上也做出了充足准备。 但在不违背圣三角法典的情况下,密党也没有兴趣去为难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巫。 更何况她看起来的確是个不错的孩子,否则以l这冷淡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偏袒她? “既然如此,那她的监视任务就由你全权负责,外勤部门不会再对她做出针对预案。” 另一边,莎朗思考了一会,直接给这件事定性。这意味著密党在阿尔特利亚的势力承认了e·e涉入行动的合法性,也算是小小的以权谋私,替l解决了后顾之忧——虽然她不清楚自己的侄子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一个小姑娘。 “明白了,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l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马上回到正题:“我遭遇的教团成员和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都明確表示过对格雷家族没有恶意,他们声称对梅莲妮斯的袭击只是个意外。” “这件事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出结论,儘管后续確实没有发现她们有任何接近的跡象。”塞拉芬说。 “赤红教团很清楚无法承担袭击一位嫡系成员的后果,却还是这么做了,这证明她们有不得已的理由。而现在,她们又迫切想要的休战,则代表目的已经达成。”l轻声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多星期前,一位戴著鹰喙面具的女巫在凌晨潜入了庄园。”塞拉芬缓缓地说,“根据从梅莲妮斯意识中提取的片段来看,那个女人似乎在释放某种咒术,但在被发现后就迅速撤离,连人工矩阵都没能追踪到她的流势。” “事后,我们的医疗团队对梅莲妮斯进行过详细的全面检测,没有植入诅咒,或者侵蚀的痕跡,判断为非攻击类咒术。”莎朗补充,“为了防止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罗伊甚至销毁了那一夜的记忆。” “我以为卡莱尔先生从不会出现在庄园。”l忽然说。 “他確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不过那天他临时接替了罗宾的岗位。”莎朗很快回答,对每一位禁卫的性格都了如指掌,“你知道的,按照密党的行动准则,一支標准的作战小组至少得同时包括一位链金术士和巫师。” “那卡莱尔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l总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很奇怪,对自己透露出一种既不远离,也不靠近的防备感。 “罗伊?卡莱尔,26岁,代號银狼,血源途径第三阶位·螺旋,除了担任內务安全长官外,他还是外勤部门仅次於塞拉芬的02號专员。虽然性格比较孤僻,但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莎朗白皙的手指沿著杯口转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塞拉芬会亲自负责內部的清查行动。” l点点头,没有深入这个话题,继续说:“排除那俩个背包客,教团献祭的目標,基本可以锁定为1692年参与阿尔特利亚矿区开採的工人后代,梅莲妮斯不在她们的狩猎范围。唯一能让她与敌人產生关联的,只有十年前那场发生在瓦尔德老宅的火灾。” 他將一枚印第安图腾立柱按在桌面,轻轻推向莎朗:“作为她的母亲,您是知情者之一,从逻辑上来说,这极有可能让教团对梅產生报復心理,安全起见,我们不能相信敌人关於和谈的说辞。” “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沉默片刻,莎朗拿起那枚精致的图腾立柱,“事实上,那七具尸体只是为了应对媒体的幌子。” l愣住了,心臟微微一跳。 “因为出现大规模的儿童死亡事件会引发当地政府和儿童保护机构的高度关注。”塞拉芬冷冷地说,“而七个意外死亡的青少年只会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边新闻中。” 良久,l终於开口:“麦德琳·阿隆尼指使的么?她杀了多少个孩子。” “十二个,最小的....只有五岁,被咒术女子高校的异端猎人挫骨剥皮,连血液都为之乾涸。”莎朗眼眸低垂,轻声说,“她们都是原住民的纯血后裔。我的確没想过麦德琳·阿隆尼会下得了手,这是我的问题,我....本有可能阻止。” 塞拉芬无奈嘆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这群原住民到底和咒术女子高校有什么恩怨?”l表情阴沉,对无辜的孩子下手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严格来说,应该是阿尔特利亚的原住民,冈卡拉部落。”塞拉芬说,“传说他们的族人能够拥抱自然,从而获得与亡者沟通的能力。” “这点和凯尔特神话中的德鲁伊倒是非常相似,通过游离在空气中的细微咒力完成最简单的咒术释放,可这种原始的巫师派系已经在一八六二年后彻底消亡。”l眉头紧锁,“別告诉我阿隆尼女士这么做只是为了抢夺她们稀有的传承咒术。” “听说过塞勒姆审判么?” 莎朗点燃一支香菸,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 第57章 女巫战爭(3) “一六九二年,塞勒姆小镇一个牧师的女儿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起初,人们以为是撒旦作恶,但隨著案情不断扩大,塞勒姆及周边城镇邻里之间的相互指控达到白热化阶段,最终导致二十人被指认为女巫,处以火刑。” 说到这,她顿了顿,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当然,这只是表世界歷史所记录的偽象,塞勒姆审判的真实歷史远比这血腥的多。 实际上,审判事件的源头,来自一个叫做萨米尔集会的巫师组织。关於她们的起源,眾说纷紜,密党认证的版本为集会的先行者搭乘五月號跟隨殖民者登上了北美的土地。 而在七十七年后的塞勒姆,当时的集会领袖,至高女巫·伊狄亚为了研究禁忌仪式,与她的咒术学徒卡珊德拉对塞勒姆居民进行了无差別咒杀,最终引发了內部矛盾。 这一行为,直接导致集会最优秀的一位年轻女巫发动了一场隱秘的女巫战爭。” l耐心倾听,他相信莎朗姑姑不会心血来潮的讲起一桩毫无关联的故事。 只是这其中提到的禁忌仪式不免让他想到施密特口中的黄袍之主。 “当时密党尚未组建,这片土地的表里世界皆处於无序状態,变形者、狼人和吸血种游荡在黑暗的密林,一批继承了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巫术典籍的巫师猎人踏上塞勒姆的土地,以僱佣兵的名义加入了这场战爭。 他们將大量置身事外的巫师和拥有医学知识的学者溺死在自己的血液中,然后开膛破肚,用肠子吊在绞刑架上,同居民换取昂贵的佣金。 在他们的参与下,战爭的天秤被打破,那位年轻的女巫最终获得胜利,以处死伊狄亚为代价结束了大审判。 而她,正是咒术法庭的创建者——伟大者乌玛·薇兹。” “正义战胜邪恶?简直是童话般的收尾。”l平静地说,“但我更好奇卡珊德拉的结局,她听起来似乎也是故事的主角之一。” “当然,不过在女巫战爭中期,她就拋弃了自己的导师伊狄亚,带著一批墮落者逃往了建立初期的阿尔特利亚。” 莎朗的声音很轻,她目光悠远,摇晃著酒杯,仿佛回到了三个多世纪前的麻萨诸塞州。 “在那里,她们遇见了被殖民者驱逐的印第安部落——冈卡拉。” l微微皱眉,这已经是死亡案件牵扯出的第三个时代了。 “与冈卡拉部落的结盟,让卡珊德拉消逝的野心逐渐膨胀,她接纳了这群印第安人,融合当地的土著文化发展出全新教义,组建了属於自己的集会·圣地学派。”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冈卡拉的图腾柱上会出现凯尔特的三曲枝符號了。”短暂思考后,l提出了新的问题,“所以圣地学派並没有被清算?” “应该说,是被谁清算。”莎朗摇摇头,“一六九二年四月,乌玛曾独自前往阿尔特利亚与卡珊德拉会面,希望她能重新回归集会对抗伊狄亚,但险些被叛教者·卡珊德拉的信徒们献祭。” “那么,关於冈卡拉部落与亡灵沟通的传说应该属实了。”l立刻抓住了重点,“豢养怨灵可不是什么友善的爱好,那群女巫猎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没错。” 莎朗微微頷首。 “女巫战爭结束后,乌玛与猎人领袖进行了一次和谈,对於这群西班牙人的详细记录已经湮灭在歷史里。但他们最后確实隨著大审判的结束放弃了无差別猎杀——然后对圣地学派进行了最终审判。 不过咒术法庭的审判官普遍认为这是基於实力的考量,因为乌玛在当时已经抵达了咒术途径的第四阶位·律法,只差一步就能迈入神话生物的领域。” “歷史上裁判所的风评一直很差,他们以残酷手段惩罚异端,却同教宗参与了谋杀美第奇家族成员的阴谋,这种事后清算弱者的行为倒也非常符合他们的风格。” l替莎朗斟满威士忌后,中肯评价。 “但圣地学派的灭亡恐怕不单单是这群女巫猎人造成的。”半晌,莎朗突然话锋一转。 “卡珊德拉献祭了所有信徒?”l脸色一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与施密特正在做的事太相似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能更糟,因为没有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故事进入尾声,莎朗也终於放下了酒杯。 “不过那一天,阿尔特利亚的居民曾看见阿克兰山脉有黑色的火焰伴隨著非人的嘶叫,直衝天际。自此以后,那群女巫猎人和圣地学派都在这场清算中消失殆尽。 当时的麻萨诸塞州州长菲利普斯將这件事的调查结果作为最高机密封存,直到八十二年后的独立战爭,州档案馆被北美英军副司令查尔斯·康沃利斯侯爵烧毁,真相从此彻底掩埋在这片土地中。” “很精彩的故事,但您是从哪里获取的记录?”事关梅莲妮斯的安全,l不得不保持著严谨的態度。 “当然是从见鬼的咒术女子高校。”莎朗的脸色瞬间一沉。 “阿隆尼女士可不像是那种会让您隨意翻阅记录馆的热心肠。”l说完这句话就从塞拉芬微妙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她当然不是,所以我选择硬抢。”莎朗冷笑,“涉及到我女儿的安全,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至於其他问题,我来回答吧。”塞拉芬简直汗流浹背,连忙打断。 他实在不敢告诉l,那天全副武装的莎朗在炸毁对方的一座储藏室和教学楼后,险些引起了咒术法庭和格雷家族的局部战爭。 被惊动的拉特里奇部长甚至从温哥华紧急回到本土做出协调,而远在伦敦的艾罗尔老爷仅是在imessage发送了一个震惊的emoji。 但这非常合理,格雷家的家风素来都很优雅。 “针对冈卡拉后裔的虐杀,意味著当年有人从清算中倖存了下来。” 仿佛历史的幽灵与现实重叠,l居然莫名想到了臭名昭著的印第安大屠杀。 “但没有足够的利益,不足以让咒术法庭对一群孩子们下手。” “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选址,正好就在冈卡拉祖地的范围內。”塞拉芬反问,“你以为这座活体结界的原始诞生地为什么会在阿克兰山脉?” “见鬼....我早该猜到的,原来冈卡拉部落才是这座活体结界的最初发现者。”l忍不住嘆气,“也就是说,咒术法庭可能早在六十年代就盯上了圣地学派的遗產,施密特无意间的餵养恰好为她们提供了珍贵的线索,而齐特卡拉不过是这场斗爭延续的牺牲品。” 儘管还有一些谜团尚未得到解答,但横穿多个时代的血腥歷史在这一刻已然被巧妙地串联。 从三百年前的阿尔特利亚,到六十年代的特伦韦尔精神病院,再到十年前的瓦尔德宅邸,数之不清的无辜者因此殞命。 但如果没有殖民者的入侵,没有回形针计划的执行,这一系列的惨剧本不该发生。 “或许人类从歷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歷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吧。”这一刻,l淡淡地说。 第58章 隱秘协议 “十一年前,当那群孩子出现在阿尔特利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们的踪跡。”莎朗接著说了下去,“按照规定,这种大规模的巫师群聚现象,我们有义务將情报共享给咒术法庭及其附属机构。” “为什么?”l皱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密党就与咒术法庭结成了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係,既不结盟,也不敌对。猎人家族们与这群女巫和平共享北美土地的条件之一,就是进行局部合作,我们提供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她们提供最古老的知识。”莎朗知道l在政治方面涉猎过浅,娓娓道来,“而情报的流通,更是基础。” “我以为自詡为罗马的元老院从未学会妥协。” “在经济学中,一件物品的价值,是所有认可其价值的人赋予的。”莎朗摇晃著杯中冰块,轻声说,“密党通过掌握绝对的暴力成为了西方里世界的霸主,却需要通过秩序的稳定將这个地位延续下去。所以,元老院必须走在可以代表大多数组织利益的路上。” “而咒术法庭与七支纯血家族对巫师们的绝对统治或者合法伤害,就是其中之一。”l点燃一支香菸,淡淡地说,“没人在乎那些备受欺凌的人,他们和十八世纪的工人没什么区別,当失去手指时,就成为了垃圾。” “世界很残酷,孩子。”莎朗沉默了一会,说的很直接,“我可以因为私人恩怨炸毁女子高校的教学楼,却不可以挑战咒术法庭的底线,哪怕我是一个格雷。” “我明白。”l低声说,坚硬的脸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 “对於统治阶级,有一些东西比个人生死更重要。冈卡拉后裔的存在本身就代表著对咒术法庭统治的挑战,这是不被允许的。”塞拉芬平静地说,“败给密党,咒术法庭与七支纯血家族仍是巫师们至高无上的领袖,但放任这群作为异端的印第安巫师存活,她们的权威性和影响力將不復存在,届时必然会有其他的巫师势力尝试將她们拽下王位,这同样也不是密党想看到的。” “说到底,异端远比异教徒可怕,更何况那段歷史未必就是真相,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还藏著骯脏的小秘密。”l补充,显然没有轻信女子高校收录的故事。 “格雷们许下了保护弱者的誓言,但有时候,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莎朗无奈嘆息,“当我注意到麦德琳对冈卡拉后裔们兴趣斐然时,曾尝试过在分享情报前驱逐她们,可这群孩子却出乎意料的选择定居,我甚至不知道她们究竟是怎么避开梅丹佐搞定复杂的行政程序。” “这不是您的错,电车难题里真正该死的是把人绑在铁轨上的傢伙,而不是被逼著做出选择的人。”l低声说,他看得出来莎朗姑姑是真的有些自责。 “或许吧,但我也將为之付出代价,合理的等价交换。” 莎朗笑笑,漂亮的脸上透出些许疲態,塞拉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太累了。 “无论赤红教团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梅莲妮斯和那些高中生始终是无辜的,她们要为族人復仇,我们也得为家人和责任反击。”塞拉芬主动將话题引回,“谈不上对错,只有输贏。” “那些高中生或许是无辜的,但他们的祖先未必。”l忽然说,“教团选中1692年参与阿尔特利亚矿区开採的工人后代作为祭品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份仪式的来源却非常可疑。”莎朗说,“从形式来看,阿雅娜·查拉基帕更像是遭受到某种精神侵蚀,从而掌握了古老的知识。” “你怀疑有第三股势力暗中参与?”塞拉芬摩挲著下巴,反问道。 “我们没办法针对情报缺失的疑点进行推测,可至少已经確定了教团领袖,那位神秘的深红祭司对这个所谓神明降生的仪式,並不感兴趣。”旁听的l没有说出伯雷亚斯的相关信息,在这件事上他只会选择独自面对,“对方无非是想利用我们除掉施密特,但这恰恰暴露了更多的信息。” 莎朗和塞拉芬四目相交,没有说话。 “深红祭司是个很难缠的对手。”l接著说,“隱忍十年,却引导我一步步探寻过往的真相,我不相信他会將復仇的希望寄託於我的同情。那么,他选择我的理由就很值得深思了。” “我在听。”莎朗轻轻敲击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时间线上来看,教团首先盯上的应该是塞拉芬,因为他们不可能预知到我会前往阿尔特利亚。但仅仅是一个晚上,他们就瞬间作出了策略的改变,选择让我担任祭品的处刑人。”l篤定地说,“这並非是基於实力的肯定,因为塞拉芬完全有能力处理同样的问题。” “听起来有些多此一举。”塞拉芬耸耸肩。 “不,因为咒术法庭或许有胆量对你动手,却不敢对我动手。”l轻声说,“深红祭司想让我亲自挖掘出阿隆尼女士掩盖的丑闻,而且他非常確信我不介意为了梅莲妮斯去炸掉女子高校的祭奠教堂。” 听懂暗示的莎朗扶额,开始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要改改了。 “这意味著,深红祭司很清楚我的具体身份,也很了解密党內部的派系与运作模式。”l看向莎朗,语气是那么的镇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拉特里奇部长近期应该从未过问阿尔特利亚分部的各项事务——在这件事上您不必对我过於隱瞒。我或许不了解政治,但我很清楚政治家的做派。” 其实他早就想明白科尔·拉特里奇为什么会这么好心的替姑姑做一回信使。 玩了十几年政治的老傢伙怎么可能会温情流露?无非是篤定祖父作为密党最高领袖之一,不可能亲自出面与咒术女子高校背后的庞然大物直接对抗,而自己又绝不会拋下家人继续狩猎。 这样一来,牵扯到咒术法庭秘闻的乱局就只能由自己这个格雷家族的继承人亲自开启。 至於他背后的拉特里奇家族,將会坐享其成,既限制了自己在北美目標未知的行动,又避开了与咒术法庭的直接接触,无论事件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会立於不败之地。 这没什么稀奇的,密党內部覬覦格雷家族『罗马皇帝』尊號的人並不在少数,拉特里奇家族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你插手的原因。”莎朗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孩子了。 “没关係,这至少证明了我还『挺受欢迎』。”l哑然失笑,试图缓解气氛,“不过他费尽心思將北美大区的最高负责人剔除在事件之外,同样也证明了教团还需要时间。” “施密特的实验品。”塞拉芬一针见血,“这群恐怖分子在准备一支怨灵和异类生命体组成的军队。” “没错,深红祭司需要军队,却不需要一位神明,而除掉施密特也符合我们的利益,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只能与他达成合作。”青烟环绕在l的手指,良久,他才继续说,“我们依旧有充足的缓衝余地,但既然將这个纳粹管家定为目標,就需要更多的情报。” “我在佩斯酒店发布了关於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相关情报的悬赏,一位代號海明威的猎人昨晚联繫上了我。”莎朗將一封列印的邮件沿著桌面推到l面前,“有兴趣接下我的私人任务么?年轻的格雷先生。” “那得等到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后了。” l从容微笑,他可不太放心e·e一个人参加格雷家族的晚宴。 第59章 飞鸟的墓碑(1) 阴云沉沉,酒渣色的天空被暴雨冲刷,黑斑羚匯入滚滚车流,来到红橡木大道的一座古老墓园。 墓园並非宏伟壮丽,反而以一种低调而沉静的姿態,默然矗立在寂寥无人的街尾。 l撑著黑伞,推开生锈的铁艺大门,独自穿行在升起湿气的黑色石径。 关於第一次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探索任务,虽算不上圆满完成,但也获取了相当珍贵的情报。 由於已经將施密特作为下一次行动的目標,所以他决定节约时间,趁著明天的生日宴会前再进行一次情报调查。 前方湿漉漉的草坪上,排列著整齐而错落的墓碑,厚重的青苔覆盖著灰白的石面,蒙受风尘。 【zitkara·charakippa,1930—2000,may you no longer be lonely here。(愿你於此,不再孤单)】 l伸手拂去碑面的污垢,將一束雏菊规整的摆放在前,目光很快被另一侧的玫瑰和百合吸引。 从外观判断,似乎已经有些时日,褪色的瓣甚至因乾瘪而萎缩。 “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他,你看起来可不太像流著印第安之血的那种人。” 身后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 “我父亲和查拉基帕先生是布兰代斯大学的校友,虽然算不上什么朋友。” l老早就注意到接近的佝僂身影,回过头淡淡地说:“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是个年岁很大的守墓人,皮肤略带粗糙,呈现出近乎蜡黄的质感,儘管穿著一件歷经多次修补的破旧外套,但那略显宽大的衣衫依然遮掩不了他消瘦的身形,看上去仿佛与这片荒凉的墓园融为一体。 “雷纳托....叫我雷纳托就好。”老人仰头灌下一口伏特加,酒液顺著乱糟糟的鬍子滑进衣领,“没想到齐特卡拉居然没有吹牛,我以为他只是个在社区学院混过几年的小流氓呢。” “对您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淋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l平静地说,將伞沿挡在老人的头顶,“有人曾看望过查拉基帕先生么?” “在我的印象中,这么些年总有个女人偶尔会来看望他。”雷纳托愣了一下,倒是对这位年轻人的礼貌有些惊讶,“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对查拉基帕先生的过往很好奇。”l分出一支香菸递给雷纳托,“一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雷纳托不作声了,就那么静静地盯著他,瞭然於心的l从皮夹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愚蠢的小鬼!我要的是火柴!”雷纳托吐著浓重的酒气嚷嚷起来,然后一把拿过绿油油的美钞塞进口袋,“跟我来。” l没有说话,跟著雷纳托踩著湿软的泥土,一路穿过低矮的围墙,来到了一座老旧木屋。 在美国,一些歷史悠久的传统墓园,经常会在內部或靠近入口处设置专门的住所,这种小屋通常是为守墓人的夜间巡视和日常维护而准备,但在千禧年以后,却非常少见。 掉漆的木门嘎吱作响,雷纳托抖落满身雨水,往火炉里扔上几块木炭,自顾自拿起一瓶劣质烈酒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 “要喝点么?这个冬天会非常冷。”他咂咂嘴,朦朧的眼像是镀上了一层雾。 “谢谢。”l接过还算乾净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这倒不是他毫无警惕之心,主要是寻常的低剂量药物想要对一名链金术士起作用,可能会有点困难。 “treasurer?正宗的英国货。”雷纳托吐出一口幽幽的青烟,表情享受,“你为什么会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或许您可以先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l再次抽出两张钞票,按在起皮的桌面。 “谁知道呢?或许是齐特卡拉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雷纳托低声笑了起来,布满老茧与细密血管的皮肤紧贴在手上,仿佛一具乾尸。 “我在听。”见对方依旧欲言又止,l將第三张钞票压在桌面。 “那是1960年的秋天,艾森豪还在和苏联人较劲,而我们英俊的查拉基帕先生,却总是和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廝混在一起。” “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l淡淡地说。 老傢伙盯著桌上的钞票不说话了,捏著即將燃尽的香菸狠狠抽了一口,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厌倦这种挤牙膏式聊天的格雷少爷陷入沉默,索性直接掏出五百美金压在桌面。 “你愿意钱,证明这些事对你很重要。”这时候,雷纳托忽然露出狡黠的笑,“但你不是警察,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嗯,你分析的很正確,不过游戏不是这么玩的。”l点点头,抽回一张钞票,“那么,先从你和查拉基帕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开始吧。” 雷纳托愣住了,这个小鬼是听不懂自己的暗示么? “你现在还有六百美元的报酬。”l如是说著,又抽回一张钞票。 雷纳托胜券在握的表情坍塌了。 “五百美元。”见对方还在犹豫不决,l悬在钞票上的手再次落下。 “该死....你这小鬼简直毫无诚意!”老傢伙急了。 “再见,雷纳托先生。” l起身就走,作势要拿回剩下的钞票。 “好吧好吧,你贏了!”雷纳托一把按住那只漂亮的手,满脸愤慨,比吃了过期的鯡鱼罐头还难受。 “感谢您的配合。”始终面无表情的格雷少爷从铝盒取出一支香菸替对方点上,“继续吧,別浪费时间了。” “在我们开始前,你必须得诚实的告诉我一件事。” 雷纳托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你是在调查『那群人』么?” “那群人是谁?”l皱眉,觉得自己今天的无心之举似乎收穫了一份了不得的情报。 “当然是瓦尔德家族!齐特卡拉那个白痴就是因为他们才留下的后遗症。” 神神叨叨的雷纳托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娓娓道来。 “你这样年轻的孩子,是不会明白那个年代究竟有多么的骯脏。作为印第安人的混血儿,齐特卡拉从出生起就备受歧视,尤其是在他那个疯子妹妹犯下血案后。虽然大家嘴上毫不在意,可实际上却没有人愿意给他提供一份甚至算不上体面的工作。” “然后,他就成为了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护工?”l试探著说。 他並不觉得这个老傢伙在夸大其词。 事实上,六十年代的印第安后裔,在经济、教育、医疗等方面普遍处於劣势,资源的匱乏和基础设施的落后使他们很难享受到与主流社会同等的公共服务,再加上媒体的大肆抹黑,更是在无形中加剧了社会对他们的偏见。 “哈,你以为齐特卡拉还有什么选择么?”雷纳托露出醉眼朦朧的笑,“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木屋外,风雨飘摇,呜呜作响的寒风裹著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拍打在斑驳的玻璃窗。 雷纳托盯著明亮的火炉,仿佛陷入回忆:“那个时候,我才22岁,高中毕业以后就一直在lux打工....你知道那家公路酒吧么?” l点点头,没想到lux居然还是一家歷史超过半个世纪的老古董。 “齐特卡拉是我的同事,礼貌斯文,带著一点沉默。回到小镇以后,就只有维林·瓦尔德先生愿意收留他。” “等等,lux是瓦尔德家族的產业?”l忽然打断了他。 “是的,他们家族以酿酒致富,后来洛根·瓦尔德接手了特伦韦尔精神病院,这家酒吧就由他的堂弟代为管理。”雷纳托说,“齐特卡拉是个非常聪明的傢伙,工作细心,经过维林的介绍,他成功入职成为了一名护工,虽然薪水算不上高,但总比和我一样混日子好得多。” l微微頷首,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齐特卡拉应该是故意接近维林·瓦尔德,以寻找潜入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机会。 “他在镇上几乎没有朋友,我可能勉强算得上一个。”老傢伙恬不知耻顺走l的铝盒,抽出一支香菸,颇有纳入囊中的意思,“结束工作后,他总会来lux找我喝上一杯,但我能看出来,他有很重的心事....不过那些『秘密』我並没有告诉维林。” “香菸拿走,东西留下。”格雷少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不过有意思的是,半年后,他却多出了两位年轻女伴。”老傢伙尷尬地笑笑,终於拋出了关键信息。 “能详细形容一下么?” “说来奇怪....我完全记不清她们的样貌特点,只是依稀感觉是两位非常漂亮的女人。”见格雷少爷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人品,雷纳托连忙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义正言辞道,“別看我一把年纪了,记性还是非常好的!” “除了外貌和穿著,她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特点么?” “特点的话....其中一个女人总是会带上一枚雕刻著满月与天秤的徽章。” 为了证明自己完美的记忆力,雷纳托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对那个爱笑的姑娘印象深刻,她每次看见我都会礼貌的打招呼,不过她似乎和齐特卡拉的关係更为亲密。至於另外一个女人,我不怎么喜欢她。” l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示意对方接著说下去。 同他所猜测的那般,咒术法庭果然参与了六十年代的调查,但没想到的是,齐特卡拉居然和她们的人结成了调查同盟。 或许,这就是他被强制执行脑叶切除手术的原因。 “那段时间,这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经常会出现在深夜的lux,可我不知道他们在计划著什么——直到1960年年末的冬天。” 火炉中的木炭劈啪作响,雷纳托抽了抽冻红的鼻子,良久,才轻声说:“那是格温妮丝第一次出现。” 话音刚落,威压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座小木屋,雷纳托发现这个一直透著世家子弟般从容的年轻人忽然变了一个人,那双黑色的眼瞳里似乎有某种锋利的气息正在穿透他的心臟。 “作为故事的旁观者,你知道的內容似乎多的有些过头了,雷纳托先生。”l低头把玩著沾染油渍的铁质餐刀,淡淡地说。 “你父亲根本就不是他的校友,对么?”老傢伙笑了起来,抹了抹嘴巴,居然镇定自若地喝起了酒,“你来这里是为了调查镇上的命案....就像当年的他们。” “听起来你似乎並不相信警方的说辞。”l不置可否,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血管浮起的脖颈动脉。 “当然,朱利安·佩里诺那个肥胖的白痴根本就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雷纳托长长的出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瓦尔德家族召唤出的邪灵....又回来了,格温妮丝....它才是一切死亡事件的源头。” “你凭什么这么確定?”l反问。 “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个可怕的女人。”雷纳托冷冷地说,“或者说....我是当年唯一一个从它手中倖存的祭品。” 第60章 飞鸟的墓碑(2) 生锈的老式吊灯笼罩在呛人的烟雾,l与雷纳托彼此盯著对方的眼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你最好清楚自己捲入了什么事件,孩子。” 雷声在剎那远去,此刻的雷纳托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噩梦,语气低沉而颤慄,那双因酒精而混沌的眼睛里,透著刺眼的光。 “那只邪灵借著洛根·瓦尔德的手杀了不少人,就连上帝的荣光都无法抹去它犯下的罪。” “那位伟大的主可救不了任何人,但我或许可以。” 轻盈翻转的黄铜餐刀被瞬间钉入木桌,金属轻颤的蜂鸣后,响起了带著冷硬威严的声音。 雷纳托有些吃惊地盯著这个年轻人。 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却如同一位君主般威仪具足。 他莫名想到了圣经中的箴言。 ——那列国的王,必在其面前俯首。 “我只有一个条件。”雷纳托沉默了一会,忽然说,“既然你知道格温妮丝的存在,那你肯定也知道阿雅娜是谁。” l微微頷首,倒是没想到这个贪財的老傢伙居然提起了那位低语者杀手。 “齐特卡拉生前一直相信阿雅娜还活著....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找到她。” “你为什么会在乎这件事?”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齐特卡拉救过我的命,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守著这座破败的墓园?”雷纳托夹著香菸,轻声说,“他拯救了这座小镇,可事后却像张被使用过的卫生纸一样,隨意丟弃。” “我会尽力。”l不再多问,郑重地做出承诺。 “那是1960年的十一月,距离低语者案件已经过去十年。”雷纳托双手握住酒杯,吐出一口白气,“但隨著寒冬的接近,阿尔特利亚又出现了诡异的死亡事件,毫无关联的受害者们被残忍肢解,无规律出现在小镇的各个角落,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拼凑。” “听起来像是在刻意製造恐惧。” l微微皱眉,察觉到这种极端变態的杀人方式或许就是为了收集大量的负面情绪,倒是符合情报中格温妮丝的行为动机。 “起初,警方还在尝试封锁消息,但隨著受害者的数量激增,他们不得不將本次事件定性为宗教案件。”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雷纳托嘶哑的笑著,仰头饮尽烈酒:“凶手在某个深夜,將受害者不同的器官与骨骼拼接成一只只匍匐跪地的羔羊,整齐摆放在丹戈之女的纪念碑下,沥青一样浓厚泛黑的血液在第二天几乎覆盖了整座纪念碑。” “丹戈之女?”这是l第二次听到这个明显带有特殊含义的词语。 “传说中阿尔特利亚的奠基人之一,与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先祖一手缔造了小镇的崛起,復生节便是因此设立。”雷纳托解释,“而警方也因此盯上了洛根·瓦尔德。”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l擦亮一根火柴,点燃了香菸。 “洛根·瓦尔德是个非常痴迷於神秘学的人,他经常会和维林还有其他家族成员一起在lux的地下室进行著不为人知的祭典仪式。” 雷纳托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犹豫著说:“我....有时候会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一点点好处。那个时候,我曾天真的以为他们在下面藏著什么值钱的东西,谁知道会是一堆新鲜的动物內臟和印第安遗物。” “职务之便?很专业的说辞,也就是说你有过向警方出卖僱主的经歷?” 格雷少爷一语双关,觉得这老傢伙的人品与底线似乎有些过於灵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过这同样也解释了齐特卡拉和两位蔷薇使徒为什么会如此钟爱lux。 看来自己有必要和春日部第一驱魔师商量一下了。 “维林对我確实不错,但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助齐特卡拉,我可没找他索要报酬。”老傢伙狡辩的中气十足,直接忽略了自己从警方那边收取线人费的事实。 “说说格温妮丝吧。”l不打算在这种事上与他纠结。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么?”雷纳托冷不丁说。 “格温妮丝不就是么?”l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不不不....格温妮丝是更为邪恶的存在!” 雷纳托凑近l,语气低沉,仿佛诉说著某种惊天的秘密。 “它能够控制那些东西!控制那些受害者的亡魂!” l心中微微一动。 结合施密特的日记和姑姑分享的情报,其实他基本上已经確定格温妮丝与圣地学派有著极大的关联。 但根据雷纳托的说辞和冈卡拉部落与亡灵沟通的传说来看,这位身份不明的女巫显然从圣地学派的遗產中继承了某种操纵怨灵的咒术。 可它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与现在的教团又有什么关係? 见l陷入沉思,雷纳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故事,连忙解释道:“还记得我和你说我是唯一一个从格温妮丝手中倖存的祭品么?” “我在听。”l拉回思绪,点了点头。 “1960年末的冬天,瓦尔德家族的內部似乎出现了某种分歧,维林將整个lux交给我打理后便不再露面。”雷纳托说,“直到某一个晚上,洛根在lux找到了我。” 窗外,风雨呼啸,滴滴答答的雨水与这个老人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他將我带到了地下室,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把我钉在湿润的墙壁....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洛根身后的格温妮丝,看见了那双银蓝色的瞳孔。” 雷纳托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尖锐的就像是落入陷阱的驼鹿。 “那是个近乎透明的女人,脸色惨白,穿著单薄的长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景象,可她轻柔的就像是飘荡在空中的丝绸,镇上死去的人们隨著它的挥手,就像从土块钻出的蛆虫,接连出现,团团围住了我。” “冷静点,雷纳托先生。”l至始至终都非常的平静,亲自替他斟满了一杯伏特加,“齐特卡拉是怎样救下的你?” “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对洛根扣动了扳机,我太害怕了,我不敢看。”雷纳托似乎心有余悸,酒液顺著嘴角滴落。 “然后呢?” “然后我就逃走了,不敢回家,只能在教堂里当了整整半个月的义工。”雷纳托呆呆地说,“后来神父告诉我,瓦尔德家族的成员集体自杀,等我再见到齐特卡拉时,他就成了满嘴说著格温妮丝的疯子。” “那两位漂亮的小姐,你事后还有再见过她们么?” “没有,但齐特卡拉死后,我怀疑过偶尔来看望他的女士就是当年那位爱笑的姑娘。”雷纳托说著说著,忽然又陷入了呆滯,“可我记不清她的样子,每次尝试靠近时,她就消失了....嘿嘿,或许,我也疯了?” “感谢您的帮助,雷纳托先生。” l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起身离去,只是末了,拿出一张名片和一叠百元钞票压在了桌面。 “如果遇见了什么合理的难处,可以联繫这位叫做罗宾·亚拉克的小姐,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帮助你。” “如果我当时没有拋下齐特卡拉,他是不是就不会成为那个人人歧视的疯子?” 雷纳托罕见地对钞票不为所动,只是盯著l的背影,一个劲说。 “谁知道呢。”l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对此,我无权评价。” “那么上帝....祂会原谅我的,对么?” 这一次,神秘的年轻人没有回应,只是举著伞,沿著泥泞的小径,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第61章 柑橘与苦艾的女孩们(1) 奥兰因庄园,中午十二点。 阴雨绵绵,但庄园內的气氛却异常活跃。 除了负责守卫的流动小组和执行任务的禁卫,今天所有人都被莎朗批准带薪休假。 后厨团队喝著勃艮第產的私酿葡萄酒,就著猪肘子,低声商量今晚的餐后甜点。 侍者猛男团的兄弟则流窜於正厅各处,行踪诡异,不知道是不是在玩捉迷藏,只有最其中沉稳的大哥与塞拉芬坐在液晶显示屏前,和泽维尔一起玩著电子游戏,发誓要在晚餐前坐上艾尔登之王的宝座。 一片岁月静好中,房间內的l正在单手倒立,听著雨声,享受著难得的悠閒时光。 按照公主殿下的计划,春日部第一驱魔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蒞临庄园指导工作。 但很可惜,她得先帮兰斯先生进行大扫除,所以l也只好推迟去接她的时间。 ——嘎吱! 梅莲妮斯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目光如刀,一身卡其色的宽鬆卫衣,扎著鬆散的丸子头,灰色的棒球袜包裹著线条美好的小腿,肤色素白,就像青春中最美好的那一类女孩。 “这就是所谓的美式女高穿搭么?很漂亮。”格雷少爷缓慢而流畅的恢復身形,哑然失笑,“其实你不用破门而入,我今天隨时准备为公主殿下奔赴战场。” “那你现在就有机会咯。”梅莲妮斯晃晃脑袋,將架在额头的平光眼镜甩到精巧的鼻樑,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 收到某种指令的斯特兰奇和奥康纳隨即鱼贯而入,以绝对专业的俩人队形包围了格雷少爷。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种简易阵型,一般是用来围捕落单的罪犯,可现在他们却拎著五六件搭配成套的衣服,倒像是某种成衣店的高级销售。 “斯特兰奇,请別这样看我。”l茫然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带著猎人般的警惕,“奥康纳....我以为我们那天聊的还不错。” “很抱歉,l少爷,但今天你可能没有抵抗的权利。” 奥康纳挠挠额角,握枪的手似乎极不適应衣架,但还是在公主殿下的號令下缓慢推进。 “是这样没错了。”斯特兰奇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好在手脚轻柔,严格督促著l不断试穿。 而梅莲妮斯则上下打量换装,良久才一挥小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天的任务是担任某种宫廷弄臣么?”格雷少爷苦笑,自觉戴上奥康纳递来的运动手錶。 “今天可是你和e·e第一次正式的单独见面誒,难道不应该好好打扮一下么?”梅莲妮斯撇撇嘴,踮起脚替哥哥拨弄了一下凌乱的黑髮,“老穿著一身黑,像个什么样子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位大人物的秘书呢。”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她是你邀请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特地打扮给她看?” 换上一件米白色polo领卫衣的l少了些许的锋利与疏离感,肌肉饱满的身材掩盖在宽鬆的便服下,看起来更像是活跃在米兰的欧洲模特。 他其实完全不討厌那个猫一样的女孩,但也確实不明白梅莲妮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是啊,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斯特兰奇戳了戳奥康纳,低声说。 奥康纳不语,只是一味地翻白眼,心说你这智商能追上罗宾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你....哎呀,別问那么多,听我的就对了。”梅莲妮斯背著手围著l转了一圈,语气很严厉,眼瞳里的笑意却仿佛一片涌动的清水。 格雷少爷不说话了,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该出门了。” “时间还早,你这么著急干嘛。”伸手替l抚平领口麦穗纹的梅莲妮斯转了转眼睛,忽然说。 “有点私事。”l揉了揉妹妹的头髮,那种苦艾燃烧后携带的植物焚香,始终缠绕在他的指尖。 “行吧,可別耽误了正事哦。” 梅莲妮斯乖巧点头,挽著他下楼,注意到俩人的罗宾微微抬头,旋即放下书,笑了起来:“l少爷果然还是更適合这种类似於学院风的穿搭。” “对吧对吧,还是罗宾你懂我。”梅莲妮斯哼哼两声,“不像某人,居然对我替他挑选的衣服不满意!” 闻风而来的猛男们停止了玩耍,躲在大理石立柱后,齐刷刷地伸出大拇指,表示公主殿下的品味一级棒。 而听不懂女孩子话题的l只好尷尬地笑笑,同塞拉芬和泽维尔打过招呼后便撑伞离开了庄园。 其实他的私事倒与工作无关,主要是想著买上一份礼物感谢e·e。 相较於他准备的那些补给,灵匣在实际作用上更胜一筹,更何况那还是e·e带伤连夜製作,自己於情於理都不该忽视她的付出。 雨水奔流浩荡,溅起的积水沿著引擎盖飞落。 黑斑羚驶过漫长的路,停在了柏木叶大道附近一家復古的青砖小楼,黑底金字的招牌上阳刻出“宝善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这是阿尔特利亚最出名的一家珠宝店,老板是一对移民的华裔夫妻,据说曾为州长的女儿打造过一整套用以收藏的中式首饰。 昨天从墓园离开后,l就將礼物选定为一枚中式髮簪。儘管不太了解e·e除了甜食以外的喜好,但他注意到对方有隨身携带一枚小木簪的习惯。 不过碍於对中国文化有限的了解,严谨的格雷少爷也只能在付过定金后,回家先研究一番,以免出现失误。 “哎哟喂,您可算来了,这边请。” 空气中满是浓厚的檀香味,操著一口京片子的中国大叔放下手中的紫砂小壶,热情的招呼起l。 “谢谢,我能先打开看看么?”l的中文出奇的流利,补全尾款后,跟著对方来到了被称作鉴宝台的红木茶几。 “您这簪子,是打算送给心上人的吧?” 大叔双手捧著一个丝绒包裹的小盒子,轻车熟路地开结,沿著桌面將东西推到l的面前。 货不经手,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心上人?”格雷少爷不確定自己是否理解了这个中国词语的意思。 “就是朋友,关係不错的朋友。”一旁织著毛衣的女人有些嗔怪的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心想一把年纪了怎么老爱八卦年轻人的事。 l点点头,翻开雕刻著祥云纹饰的紫檀盒,一枚躺在凹槽中的白簪,明净如玉。 看得出来,老板对自己的作品十分爱惜,紫檀盒的內壁竟然全部採用高档绒布,既保护簪子免受刮擦,又带来了温润的视觉效果。 “以格陵兰麝牛的肋骨为原材料,经过手工打磨和雕饰后,镀上了一层纯净的白色珐瑯,样式为一对漂亮的鹿角,这在我们中国人的文化里,寓意著平安喜乐。”老板笑眯眯的介绍起自己的得意之作。 “她应该会喜欢。”l说,“但我记得这种品相的紫檀木应该价格不菲,远超过您標出的价格。” “就当是赠品好了,这单买卖回个本就行。” 老板大方地摆摆手,隨后故作高深的说:“容我多嘴一句,你这礼物....是送给e·e那孩子的吧?” l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e·e的熟人。 不过以她那仗义的性格,说不准还真帮自己的同胞....驱过魔? “別多想,我不是她的亲戚,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中国人还是很开明的哈。” 老板显然误会了l的意思,一副小伙子別怕的表情。 “这丫头和我们两口子也算有缘,之前老在旁边的中国铺子买零食,一来二去也就算认识了,后来她发现我这腿脚一直有毛病,走路不利索,就给帮忙治好了。” “她还....懂中医呢?” l难得来了一丝兴趣,就是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浮现了江湖骗子四个大字。 “嗨,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小手那么一挥,像正骨似的。”老板拙劣模仿著e?e的动作,眉飞色舞地说,“结果您猜怎么著?居然水灵灵地给治好了。” l笑笑,没有揭穿这其中的隱秘。 事实上,经过提炼后储存在迴路中的咒力確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復人体的损伤,只不过修补效率和程度远不及直接作用在本体。 所以很少有巫师会选择浪费自己的时间替普通人这么做。 “我和你说,你准备的这份礼物,e?e肯定会喜欢。本来我就打算做一枚簪子送给她,但这小丫头不爱占人便宜,说什么就顺手的事儿,最后只让我老婆教了她一手广东菜,你昨天一来我就猜你认识她。”老板絮絮叨叨地说。 “净说些没用的!”女人放下手中织棒,笑骂一句,有意无意地对l说,“麻烦您给带个话,下次有机会,让e?e来家里吃饭,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国外真挺不容易的,也不知道在学校里有没有受欺负。” “一定。”l自然听懂了对方的暗示,简单寒暄后,便告辞离开。 “可惜了,这小伙子看起来话不多,和e·e那个调皮捣蛋的性格倒不是蛮合得来。” 盯著l离去的背影,老板摸小口嘬著紫砂小壶,摇了摇头。 “可闭嘴吧你,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这个老东西反对?” 第62章 柑橘与苦艾的女孩们(2) e·e穿著一件灰色的圆领卫衣,正站在落地镜前思考。 今天早晨,兰斯先生气势汹汹地去和波士顿的酒水供货商谈判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完成大扫除后距离和田螺小子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多小时,於是她便为等会的穿搭犯起了愁。 昨晚和那个笨蛋视频的时候,他给自己大致讲解了参与晚宴的人员详细,不说眾星云集,那也是群雄薈萃,作为分部代表的情报科科长还有內务安全长官双双出席,可谓是精英遍地走,高手多如狗。 儘管格雷家好像真的有皇位能继承,但胜在没什么无聊繁琐的臭规矩,否则真让她换上晚礼服踩著高跟鞋还不如直接枪毙她。 但出於对梅莲妮斯生日的重视,懒癌晚期的e某人还是画了个简单的素顏妆,以示尊重。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对著镜子捏捏自己的脸,披上一件磨毛的格子衬衣,从阔腿牛仔裤的口袋中接连取出摺叠匕首、开锁铁丝....等作案工具。 反正今晚和田螺小子待在一起,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窗外,响起引擎轰鸣渐熄的声音,e·e拉开绒帘,透过飘窗看见了如约而至的黑斑羚,却没有收到l发给她的讯息。 这小英国佬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像个木头似的,安安静静的,耐心好到令人髮指。 “地瓜地瓜,你到了么?”e·e主动给他发了个讯息,“我还要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没关係,你准备出门的时候告诉我就好。另外,记得和兰斯先生说晚些时候我会送你回家,不然他会担心的。” 看到e·e发来的搞怪小表情,l情绪稳定的像是个从业二十年的老妈子。 关於起外號这件事,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唉,笨死他算了,也不知道催我一下。” 偷摸看了好一会的e·e摇摇头,麻利的换上一双经典款的高帮帆布鞋,竟然抄起生日礼物直接踩在窗沿一跃而下。 浑浊的水飞溅,就像春天降临的清晨,纤细美好的身影轻盈落地,扎起的高马尾在雨幕中翻飞。 “你好师傅,手机尾號1073。” 吃著一根棒棒的e·e敲敲玻璃窗,钻入副驾驶,居然没头没脑地说起了中文,只是在发现风格焕然一新的格雷少爷后,忍不住憋著笑问:“请问你是谁?兰斯先生不让我和陌生人出去玩。” “如果你想抓田螺的话,大概只能去麻萨诸塞的州立公园了。”l淡淡地说,竟然已经完美適应了对方的吐槽。 “哎呀呀,今天的格雷少爷不仅说话幽默,怎么看起来还这么乖啊?”e·e一齜牙倒是乐了,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然后眼睛一转,突然又使劲揉乱他的头髮。 l满脸黑线,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算了,隨便吧,总比玛利亚那种上来就是一拳的问候方式好多了。 “说你两句还不开心了啊,真这么高冷吗?” e·e当然知道他没有生气,但还是捏著下巴凑近,忽然伸出手,摊开掌心:“那如果我给你一块好吃的夹心软呢?” “安全带。”格雷少爷板著脸拿走果,侧身替这个活泼的小学生系好安全带,“牛轧已经被你吃完了么?” “哇噻,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心?居然敢覬覦我的绝版零食。”e·e晃晃脑袋,小手收在袖子里,“先吃別的唄,不然那么一小袋哪里够咱俩吃。” “我记得你有一根木簪,是什么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么?” 黑斑羚驶过积水的路面,盪起淡淡的涟漪,l漫不经心地切换到新的话题。 “哦,那是我自己无聊的时候拿刀刻的,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田螺样式的。” e·e摆摆手表示都是小问题,只不过说完马上又补充道:“还有地瓜样式的。” “谢谢,我不需要。”l又说,“只是没怎么见你用过,好奇而已。” “女孩子的事你不懂啦,有时候不想洗头髮就拿簪子盘起来咯,正好也方便打架.....不对!” 几秒后,e·e微微蹙眉,尖下頜的小脸缓慢靠近,像只警觉的猫:“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老实交代!” 情报收集完毕的格雷少爷沉默了一小会,忽然从后座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递给她:“还不错的中式纪念品,来接你的时候看到了,就买了一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车內泛著淡淡地柑橘香味,掛在后视镜上的风铃叮叮作响,刮雨器不断抹去印著俩人身影的水幕。 e·e愣了一下,回答道:“宝善阁我熟得很,老陈他们家的东西都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否则全是假货。” 假货?不可能,那种品相的珐瑯和工艺绝非是以次充好的偽劣產品。 l迟疑了一秒才表情微变,意识到自己被暴躁女猪倌给骗了。 e·e笑意盈盈地抿著嘴,看著那张明明白白写著“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脸,莫名心情大好,竟然又伸手把l的脑袋抓的一团糟,大声说:“真是笨死了!这么容易被骗,以后可怎么找女朋友!” “你不喜欢么?”务实的格雷少爷忽略了无关紧要的吐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礼物。 “你猜。”女孩笑眯眯地抱著盒子,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小朋友。 “不喜欢吧,你都没有打开。”l的神色有点窘,觉得自己的推测非常合理。 “胡说八道,不打开就不能喜欢么?”e·e敲敲l的脑袋,自顾自推开盒子,发出低声的惊嘆。 街面上的雨水奔流浩荡,l看了眼开心把玩著礼物的小学生,无声地笑笑。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位中国作家笔下的句子。 长风沛雨,艷阳明月,那些纯真而勇敢的生命力,从不会被暴雨掩盖。 “好看吗?” e·e解开饱满的高马尾,柑橘的香味混在披散在肩头的柔软长发。 她熟练地用这枚鹿角骨簪锁住盘起的长髮,眼瞳纯净明亮,漂亮的就像从故事中走出的精灵。 l点点头,微微跳动的心臟就像水中被搅乱的浮云。 “谢谢田螺小子。” e·e还是没有正面回应是否喜欢,只是侧身轻轻撞了撞l,脸上带著小小的雀跃。 “但为什么要送我礼物?你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吧?” “我没有太多的朋友。”l抬起右手,露出有著裂痕的黑曜石手串,哗哗作响,“而且你不也做了灵匣送给我么?” “那好唄。”e·e吐吐舌头,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但假装没看见,“为人处世这么严格,地瓜你是传说中的处女座么?” “射手座。”l隨口回答,昨天晚饭时梅莲妮斯拉著他聊了一个多小时的星座,想不清楚都难。 “不太像誒,难道你是十一月出生的么?” “十二月,十二月五日,这里面有什么学问么?” “没有,我隨便问问。”e·e拉下遮光板,对著小镜子戳了戳骨簪的鹿角,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小雀跃。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l顺手接住从e·e膝盖滑落的木盒,收好后將剥开的夹心软递给她,“马库斯会给你准备礼物么?” “一月二十二號。”e·e晃晃脑袋,“小时候他一直告诉我,说我不是女孩子,而是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所以礼物都是欧洲和美国最新的制式手枪,虽然是贴满卡通贴纸的那种。” “水瓶座?”自觉丟人的格雷少爷立刻转移话题。 “没错,我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水瓶座。”e·e又在奇怪的地方洋洋得意起来。 “明白了,所以....水瓶座都很喜欢打架么?” “是的,而且水瓶座被冒犯的时候还喜欢殴打同伴,特別是姓格雷的男孩子。” “春日部第一驱魔师的气量不该如此之小。” “哇,地瓜成精啦,现在都会阴阳怪气啦。” “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是地瓜?” “不好意思直接叫你傻瓜而已。” “不错的同字梗,但你应该能猜到我的中文还算流利。” “那咋了?如果我用四川话欺负你,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可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因为我乐意!” 炽白的车灯穿透薄雾,黑斑羚沿著铺满沥青的小路向著远处的郊外驶去。 俩人聊著毫无营养的话题,却难得的很是放鬆,连久日绵延的坏天气都不那么惹人厌烦了。 这其实是一个理想的下午,哪怕阴天暴雨,但如果能有人陪著你一起浪费时间的话。 ——那就很好了。 第63章 柑橘与苦艾的女孩们(3) 奥兰因庄园,一组奔驰车队缓缓驶过泥泞的小路,流水般占据露天停车场。 清一色穿著灰色丝绸长袍的年轻女人们从车內依次走出,胸口整齐佩戴著满月与天秤的徽章。 “午安,亚拉克小姐。” 为首的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身紫色的丝绒开胸衬衫,配上黑色半身裙,漂亮的圆头小高跟在水洼中踩出轻微的涟漪。 “午安,尊贵的艾薇尔德?阿隆尼女士,请问您到访庄园有是有什么事情么?”罗宾微微点头,以示礼貌,语气却带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我记得阿尔特利亚分部与贵校的情报交流会议是在下周。” 作为咒术女子高校的二號人物,这位美艷的女人与她的姐姐在年纪上大概已经可以当她的奶奶了。 虽然不同於盛气凌人的麦德琳校长那般难相处,但碍於双方最近颇为水火不容,罗宾自然也是不太待见这群爱搞事的女人。 “请別误会,今天我们只是专程来为格雷家族的梅莲妮斯小姐送上诚挚的生日祝福。” 艾薇尔德清了清嗓子,隨后低声解释:“別板著个脸啦,罗宾,工作而已,我也不想来的嘛....虽然大家最近关係紧张,但领导之间的矛盾,没必要让我也难做对不对?我就是单纯想养老而已.....” 站在罗宾身后的斯特兰奇听著对方嘮嘮叨叨的抱怨,完全没想到这位漂亮的老奶奶竟然还是一条隱藏的绝世咸鱼。 “艾薇尔德女士,你们出动了咒术法庭分配到各个附属机构的猎巫部队,是担心格雷家族会做出什么卑鄙的举动么?” 罗宾自然是发现了隱藏在安全对策小组中的咒术杀手,冷冷地说:“要知道就算是对女子高校不满,我们也只会正面报復。况且仅凭您,也不值得莎朗夫人亲自迎接。” “哎哎哎....这话就伤感情了,我好歹也是葛雷曼兹家族的直系分支,作为半个纯血与莎朗见上一面也不算辱没她。” 艾薇尔德脾气是真的好,但觉得莎朗这孩子也是真的犟,明明大家之前相处的还不错嘛,自己可是很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后辈来著。 “艾薇尔德,你代表的是女子高校,注意仪態。” 为首的迈巴赫降下车窗,黑暗的后座中,银蓝色的瞳孔隨著叮叮作响的蔷薇耳饰,骤然亮起。 感受到仅是微微运转便磅礴如海的咒力扩散,艾薇尔德不吱声了,只能无奈嘆息。 “麦德琳,你是想要在今天闹事么?” 与此同时,庄园內部仿佛灯火通明,数十对金色与银蓝色的眼瞳无声地亮起。 “只是想为梅莲妮斯小姐的生日送上微不足道的祝福罢了。”慵懒的声音从迈巴赫內传出,“不过我確实没想到格雷家族在礼仪上的欠缺会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看来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还不足以培养出真正的领袖气质。” 自认为占据道德高地的麦德琳,语气可谓算得上是刻薄。 根据咒术法庭本部传达的指令,她的任务是前来缓和与莎朗的关係,但作为祖地的驻守者之一,適当的武力展示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辆黑斑羚悠悠地的从远处接近,隱约还能听见少年少女交谈的声音。 罗宾微微皱眉,示意斯特兰奇將现场的情况匯报给l和莎朗。 不过短暂的沉默后,黑斑羚还是没有熄灭引擎,炽白的大光穿透雨幕,直接打在这群女巫身上,颇有种將她们尽数包围的意思。 “天赐双子中的弟弟么?和他的父亲倒是很相似。”麦德琳的语气依旧冷淡,但言辞还算平和。 l来到阿尔特利亚的第一天她就收到了相关情报,但相较於那位声名显赫的蛇祸,这位格雷家族未来继承人的资料在各大势力的档案中一直处於空白状態。 “午安,女子高校的各位,可以麻烦你们让一下么?我和我的朋友赶时间。” 一个年轻人探出头,语气温和到令人髮指,但是逆著光,谁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当然,大概也没看清他手中那柄填装青铜子弹的hk·p30l。 “想来你那无关紧要的女伴,应该也不至於聒噪到耐不住性子想要忙著向你,或者你们的家族献媚。” 暂时没察觉到那个女孩存在咒力扩散或者炼成阵循环的痕跡,麦德琳这才淡淡地说:“至於你,我年轻的孩子,最好学会尊重长者,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我靠,这老东西火气怎么这么大,是刚给自家老娘过完头七么? e·e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默默吃著夹心软,始终没有说话。 她现在是真的不高兴了,说她两句就算了,可一个路过的小地瓜又有什么错? 不过早就了解到双方恩怨的她自然也不会由著性子胡来,l这几天已经够辛苦了,她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 “没关係,比这更难听的话我小时候都听过,早就没感觉了,你先去处理家里的问题唄。”注意到格雷少爷一直通过后视镜盯著摆在后座的武器箱,e·e满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玩。” 见地瓜不搭理自己,e·e又大胆地戳了戳那张板著的脸,扮了个鬼脸逗他开心:“哎呀,我真的没事!” “你该剪指甲了。” l没有表態,只是毫不犹豫地掛挡倒车。 他当然知道这群打著送礼旗號的女巫们是什么意思。 站在她们的立场,祖地被人为袭击,就算不与格雷家族开战,必要的示威也是应该的。 可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开心。 不包括咒术女子高校。 但包括身边这个率真的小学生。 所以,他忽然觉得这个必须服从很多规则的世界討厌透了,他现在只想让这个猫一样的女孩不用那么懂事,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哪怕只是一点点。 良久的沉默后,摩挲著方向盘的l向暴躁女猪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动手? e·e有些吃惊地盯著这个满脸认真的英国小地瓜,半晌,居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了扶手,一齜牙又笑了。 ——好耶! 无需言语,彼此都有些护短的俩人默契十足地同时摇下车窗,碰了碰拳。 “出发吧,地瓜王子,我准备好闯祸啦!”e·e兴奋地举起小手,干劲满满。 哪怕是对她来说,这番话也足够任性,可她现在就像个有了靠山的孩子,已经做好了面对全世界的准备。 “那么坐稳了,鹿角公主。”l点燃一支香菸,流露出罕见的少年意气,居然也笑了。 “嗯!鹿角公主坐稳啦!”e·e重重点头,漂亮的小脸神采飞扬,是真的被哄开心了。 引擎在这一刻咆哮,仿佛有璀璨的光穿透雨幕,那是在光线折射下熠熠生辉的珐瑯髮簪,所以经过改装后的古董车当然能发出这种跑车般的轰鸣。 当全副武装的少年君主准备好和他的公主一起参加盛大的典礼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们的步伐。 哪怕前方是世界的尽头,他们也要试图用头撞出一条破碎的路。 紧接著,黑斑羚就像一条鯊鱼,呼啸著撕破密集的雨幕,朝著整齐而统一的人群笔直衝了过来。 艾薇尔德和她的小伙伴们简直惊呆了。 她们清楚那辆古董车內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格雷,但是这么直接而囂张的举动確实让她们陷入了短暂的骚动。 就因为一句不痛不痒的评价,不至於下这么有辱身份的黑手吧? “这孩子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这是打算要了她们的狗命么?”紧盯实时投影的莎朗傻了,身体倒是很诚实地鼓起了掌。 “大概,是因为那个中国女孩吧?” 塞拉芬哑然失笑,夹著香菸,吐出一口愉悦的青烟:“可是带女孩子出来玩,就是该这样啊,让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亿万雨点从天而降,黑斑羚划著名淒冷的弧线,在人群散开的瞬间猛地转向,盪起翻飞的水。 碍於有“普通人”在场,这群气势汹汹的女巫甚至没有外放咒力,只能狼狈四散,就像是一群被小孩子戏弄的成年人。 不过l和e?e从来都没有拿她们出气的想法。 报仇这种事,只诛首恶嘛。 “地瓜,九点钟方向,別真撞死她了。” “她很强,死不了。” “那油门踩到底!” “好。” 雨声仿佛化作狂风巨浪,黑斑羚就像昂首跃出水面的飞翔荷兰人號,流畅地侧身,贴著麦德琳的座驾平行减速,迈巴赫镜面般的烤漆在近距离的摩擦中拉出一条灿烂的火。 汗流浹背的司机手忙脚乱的启动引擎,却还是在力度控制极好的撞击下慢了一步。 钢铁的擦身而过中,女孩的发梢与吹响的口哨在风中猎猎作响,l毫不退让的迎上黑暗中那双冷漠的眼瞳,瀟洒地弹飞菸头,然后油门猛踩到底,滚烫的尾气裹著雨丝喷在了迈巴赫的车面。 而自恃身份没有动用咒力的麦德琳校长也不得不关上车窗,以应对这孩子气的挑衅。 后胎摩擦著地面冒出滚滚青烟,黑斑羚飘著漂亮的弧线,稳稳停在庄园大门的前方,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拉开车门,撑起伞,伸手牵住一位来自东方的漂亮姑娘,挡在了两拨人的中间。 “看来你和那位蛇祸的玛利亚一样,都不是什么很懂礼貌的小孩。” 车窗再次降下,黑暗中有人淡淡地说,毫不在意对方那点无关痛痒的小任性。 “麦德琳·阿隆尼么?看起来和『生意场』上那些藏头露尾的老鼠没什么区別。”l平静地说。 “哎呀,都少说两句啦,本来今天大家都挺开心的——”被搀扶到一旁的艾薇尔德赶紧当起了和事佬。 “抱歉,我今天非常不开心。”l说的直截了当,“你们闯进我家,占了我的车位,还对我的朋友出言不逊,现在又和我谈起礼貌?按照麻萨诸塞州的不退让法,我没有直接对你们清空弹匣已经是最大程度的退让与礼貌了。”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格雷家族先挑起了与女子高校的爭端。”麦德琳语气依旧没有变化,“纯血家族的后裔绝不接受这种侮辱。” 格雷少爷皱眉,倒是没想到麦德琳拋开咒术法庭作为一切祸端起源的事实不谈,居然打起了道德牌。 不过为了掩饰e·e女巫的身份,有些话的確不方便直说。 “纯血?怎么听起来和养猪场里的种猪一样。”这时候,早就跃跃欲试的小学生终於找到开麦的机会。 所有人表情一怔。 “哎呀,没有冒犯的意思啦,只是在中国,除了畜生以外,我们都不怎么谈论血统这种无聊的事....所以您的副业也是养猪么?有机会可以合作一下,中美友好交流还是很有必要的嘛。” 其实e?e说话刻薄起来也是厉害得很,而且她真的很喜欢和美国人吵架。 因为你骂这群洋鬼子,她们的反应会很大,这种肉眼可见的成就感大概也是一种变相的情绪价值吧。 黑暗中,麦德琳的眼角微微跳动,仅是无意识散发的咒力流势,就让司机感觉到自己的脊椎被压垮。 可那个中国女孩毕竟只是表世界的普通人,於情於理都不能仅因为言语上的挑衅就留下话柄。 全场鸦雀无声,隨行的女巫僕从们面面相覷,只好看向艾薇尔德。 老咸鱼扶额嘆气,心说这俩小孩一文一武,动手之前都没前摇的么? “很好,只能说不愧是格雷先生的女伴么?” 良久,麦德琳笑笑,面对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胡搅蛮缠,这个传统刻板的老东西也有点力不从心了,只能保持自己作为纯血后裔的体面。 l看了e·e一眼,后者乖巧地躲在他身后捂住耳朵。 下一秒,在雨幕中高速旋转的青铜子弹在加固的复合装甲板上留下白色浅印,十五粒子弹全部正中同一个位置。 ——油箱外壳。 “格雷先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艾薇尔德脸色剧变,这下是真不敢摸鱼了,英国佬的技能冷却这么快么?待会不会直接用上毒刺火箭弹了吧! “当然有必要,e·e小姐是格雷家族的贵客,对她的冒犯意味著对整个家族的冒犯。” 罗宾不紧不慢地回答,跟隨在她身后的禁卫们流畅而迅速地將l和e·e护在包围圈,仿佛黑色的钢铁城墙,岿然不动。 顶著雨幕站在远处的塞拉芬和罗伊,也分別亮起了黄金与银蓝色的眼瞳。 作为阿尔特利亚分部中真理与血源途径的最强者,俩人的態度已经明確表达了莎朗的意思。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点!麦德琳,我们走吧....事情已经够糟了。” 艾薇尔德抬头看向庄园二层,一抹栗色长髮隨即消失在视线中。 “很抱歉影响了您的兴致,e·e小姐,我替她们向您致歉。”这时候,l露出灿烂的微笑,用词考究的像是个中世纪的老古董。 “没关係,l先生,即便如此,也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们啦。”e·e故作镇定的点头,其实心里都乐开了,“毕竟我们养猪场的规矩,就是绝不记恨没—焯—过—水—的纯血老母猪。” 最后,俩人同时看向迈巴赫內脸色铁青的麦德琳·阿隆尼女士,微微頷首,优雅退场。 ——但是记仇的e·e还是没忍住回头对著她吐出了夹心软。 对,她就是故意的,这老东西刚才骂自己的话太脏了,真是越想越气!呸! 不过礼貌的小学生还是没有忘记依次向眾多家族禁卫点头,表示感谢。 这是何等绝妙的狼狈为....战术配合啊!以斯特兰奇和奥康纳为首的家族禁卫们沸腾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上一个语言攻击力这么强悍的中国女人,还是艾尔罗老爷那贪玩的老婆呢! “对晚宴的开场还满意么,鹿角公主?”l侧过头悄悄地看她,连锋利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 “誒嘿,我就不告诉你。”e·e背著手,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可是脸上雀跃的笑意已经给出了答案。 雨水奔流浩荡,空气湿润而软绵,率先离开的俩人就这么撑著伞並肩前行,脚步声越来越远。 第64章 柑橘与苦艾的女孩们(4) l替e·e拉开那扇精美的雕白蜡木门,一路向著正厅走去。 “你就是e·e吧?” 穿著露背开叉裙的女人早已等候多时,体態优雅,线条柔软的像是春季的山脊线。 e·e歪了歪头,忍不住小声惊嘆。 “怎么了?我脸上有沾上什么东西么?”莎朗一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场。 “没有,只是觉得您长得很好看。”e·e一齜牙,说的真诚而直接,“但请原谅我今天不能当著梅莲妮斯的面夸奖其他女人。” “你这孩子....一直都这么出乎意料的么?”莎朗抿嘴笑笑,招了招手,示意俩人赶紧过来。 不愧是马库斯的学生——始终静静站在女孩身后的格雷少爷心中做出严谨评价,绅士的將主场留给了俩人。 “终於正式见面了,很高兴认识您,沙朗夫人。”e·e上前礼貌伸手,不卑不亢,笑容得体,“另外,刚才在外面说了些粗鲁的话,还请您谅解。” “没关係,在阿尔特利亚,没有人可以不尊重我们的小贵客。”莎朗摇摇头,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很热情地领著她朝前走去,“就是不知道l那个乱来的孩子,有没有嚇到你。” “l是为了让我开心才这么做的,这不是他的错。”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e·e也不知道莎朗是不是在问责,但还是斟酌著用词,直接反驳。 既然是地瓜的姑姑和老马的妹妹,那自然可以说他两句,但也不准说太多。 “没想到还是个体贴的漂亮孩子呢。”莎朗看著e·e护短的模样,回头朝格雷少爷露出揶揄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默默跟在俩人身后的l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事实上,她们都清楚彼此的身份,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傻。 不过既然都討厌麦德琳那个老东西,那么对於女孩子而言,聊得火热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说起来,梅在学校的真心朋友其实很少,可最近总听她提起你。” 莎朗觉得e·e这个小姑娘比想像中有意思多了,长得虽然漂亮,但刚才问候麦德琳的气势倒是颇有自家老妈当年的风范。 “我也很喜欢梅,她在学校非常照顾我,前几天还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呢。”e·e也是蛮会应付这种社交场面,毫不露怯,“不过今天公主殿下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您待会可不能当著她的面夸外人哦。”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迈入正厅的三人抬头,看见一颗小脑袋从大理石柱背后探出,梅莲妮斯正气凛然地推了推平光眼镜,隨即像只小鹿一样跑下楼,撒娇般扑进e·e怀里。 “你都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哎呀,要是再这么黏人,我可就要把你放在角落黏老鼠了。”e·e似乎又恢復到女王陛下的状態,颳了刮梅莲妮斯的鼻子,就像个温柔的大姐姐,“生日快乐啦,公主殿下。” “所以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七十二次通过失败的泽维尔扔掉手柄,从沙发爬起来,加入几人的话题。 “雷德里恩先生有空关心外面的事,怎么不多陪一下公主殿下?其心可诛!” “对啊对啊!其心可诛!” 空气中瀰漫著柑橘与苦艾的香味,杀气腾腾的小姑娘们抄起“武器”就教训起了这条废柴。 “我是哪里惹到她们了么?”被枕头砸中脑袋的泽维尔茫然地看向l,抱头鼠窜,可后者也只能无奈摇头,表示这两位自己都惹不起。 心情大好的莎朗很识趣的没有打扰孩子们的悠閒午后,拍拍l的肩就向著会客室走去。 而格雷少爷回房卸掉武装后,也选择加入了这场浪费人生的聚会,就那么陪著三个小学生吵吵闹闹,聊著无关痛痒的白烂话题。 不过隨著意外访客的善后收尾,斯特兰奇等人也陆续返回,本来还算大方的e·e还是本能地凑到l身边,像只警惕的小猫。 但连l都不得不承认,e·e对於社交场面的处理,那是相当熟练,想来是得到了马库斯的真传。 上到中国五千年的王朝歷史,下到地方各色菜系的起源典故,都能信手拈来,讲的眉飞色舞,给这群对她好奇心满满的禁卫们说的一愣一愣的。 “所以中国人喝酒的时候,真的是一小杯一小杯的么?” 奥康纳问的很认真,两指比出一个手势,大概是不知道分酒器里面的小盅叫什么。 “白酒啊?那玩意没什么好喝的,在我们那里,真正的勇士就该踩著箱子炫啤酒!”e·e说的豪气云天,还两不耽误的顺手给梅莲妮斯剥开一个橙子。 “不过e·e小姐,你为什么要和少爷贴这么近?”斯特兰奇吃著切好的苹果片,突然好奇地问,“他都快被你挤下沙发了。” 然后e·e才尷尬地发现,格雷少爷的半个身位已经悬空了。 “好像还真是的。”坐在梅莲妮斯旁边的泽维尔也忽然意识到,这俩人的关係似乎拉近了不少。 但这很正常吧?一个是梅的朋友,一个是梅的哥哥,关係好点怎么了。 罗宾沉默了一秒,只能歉意的看向e·e,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关於斯特兰奇是个白痴这件事,她素来都表达的很委婉。 而沉稳的奥康纳和塞拉芬对视一眼,只能摇摇头不说话了。 这时候,始终把控全局的梅莲妮斯一挥小手,岔开话题,表示她想玩大富翁。 “他们都是不错的人,不用这么紧张....但斯特兰奇说得对,你再挤,我就得站起来了。”l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他其实很理解e·e的反应。 虽然社交能力很强,但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难免还是有些不適应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嫌弃我唄,那我走?”e·e哼哼两声,挪开身位,不理他了。 “那换个地方,去我房间?”考虑到e·e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l给出了自认为满分的回答。 e·e愣了一下,盯著他没说话。 “你们在干什么?一起去玩啊。”和斯特兰奇勾肩搭背的泽维尔嚷嚷起来。 梅莲妮斯怒了,不由分说地拉著这个笨蛋的耳朵向娱乐室走去。 用中国人的话说,他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看不出人家在这里搞对象么? 第65章 柑橘与苦艾的女孩们(5) “哇,这就是传说中男孩子的房间么?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小蟑螂。” 莹白的肌肤就像雷雨天闪动在屋檐下的光影,e·e跟著l一路来到他的房间,蹦蹦跳跳的。 明明是个深諳人情世故的小恶霸,可和l单独待在一起时,她却总是带著某种小朋友的气质。 “其实你不用刻意和他们找话题,做你自己就好。”l拿出昨天临时买的twizzlers果递给她,“想喝什么?” “好耶,那我要喝一杯鸡尾酒。” e·e打量著规整乾净的房间转了一圈,小小的哇了一声。 “脏小孩可以坐在地瓜的沙发上吗?” “你不是脏小孩,给你做一杯我朋友的特调。”l挽起袖子,从酒柜取出几支酒,“成年后才能喝酒,下不为例。” 其实他的房间非常大,除了自带的浴室和武器校准桌,还有专门打造的私人吧檯。 如果不是碍於绵延不绝的雷雨天气,他甚至可以在面朝橡树林的露天阳台上用planewave·instruments公司定製的天文望远镜带e·e观察木星外侧的薄云环。 “明天我要去一趟布西密,姑姑在佩斯酒店悬赏了一份关於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情报信息,情报持有者就在那里,十个小时內应该能处理好。” l將20毫升莱利酒和15毫升金巴利依次倒入酒盅,最后才加入10毫升葡萄柚汁,就著提前雕好的方块冰快速shake。 “这么巧?我们后天也要去。”e·e一边吃著,一边拨弄著贵金属镶边的巨型地球仪。 “你们?” l微微皱眉,將均匀混合的酒液倒入乾净的玻璃杯。 “学校组织的公益活动咯,去布西密的养老院陪老太太们晒太阳。”e·e说,“大概,要上个三四天吧?” “三个年级都要去么?” “怎么可能,只有二年级的两个班啦,梅莲妮斯和泽维尔交给我来照顾。”e·e自然明白对方的潜台词,拍拍胸脯保证,“如果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留下陪我们。” “方便么?”l拧开一瓶gerolsteiner苏打水,填充酒液至九分满,“我倒是也不介意晒晒太阳。” 这並非是他把工作拋之脑后,主要是针对內部的清查行动和二次作战的准备还需要时间,正式介入这起案件后,哪怕是他也必须在形式上维护密党定下的规则。 “统一住宿,又不是包场,你可以自己开间房。”e·e突然露出坏笑,“听说那边的山上有棕熊哦,我们俩个可以去揍著玩。” “那棕熊也太可怜了吧?”l说的很诚恳,“我选择晒太阳,想来你们女孩子也有自己的娱乐活动。” “呃咦,真像个小老头,那要不要介绍你和那里的美国大爷一起下象棋?我从小就招老大爷和老太太的喜欢。”e·e背著手来到吧檯,好奇地盯著l用银勺轻轻提拉淡橙色的酒液,“可是刚才我们把车撞坏了誒,来得及修好么?” “没关係,车库里隨便选一辆就好。” l掏出火柴,点燃一小节迷迭香,散发著淡淡香味的烟雾缓缓升腾。 “这杯酒叫什么?”小学生认真提问。 “凤凰的尾巴,尝尝看。”l沿著用整块大理石磨製的桌面,將酒杯推给e·e。 “不如大杯扎啤喝的爽快。”e·e咂咂嘴,又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不够烈。” “我以为你只是会喝酒而已。”格雷少爷给自己倒上一杯dalmore威士忌,倒是有些惊讶。 “哇,看不起谁呢!我超厉害的好么?”暴躁女猪倌又暴躁起来,拿著他的杯子就喝了一大口,以证实力。 “嗯,酒量不错。” 见她真的脸不红气不喘,活脱脱一副酒场大能的风范,格雷少爷突然淡淡地说:“说说看,马库斯有没有带你去过小孩子不该去的地方?” “你是说那种到处都是裸体小妞的man's club么?” 被发现的e·e也不狡辩,转了转眼睛。 “十三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那年我们在奥地利接下了猎杀一只塞壬的悬赏。” “塞壬么?特徵是隱藏在耳后的鳃状器官,普適处决方式为珊瑚石匕首。”格雷少爷百科全书的属性又被唤醒了,“那你在任务中负责什么环节?” “呃....我负责在包间吃维也纳炸肉排。”这下轮到e·e神情窘迫了,“还有涂上黑巧克力酱和杏仁酱的赫萨蛋糕。” “那好吃么?”l沉默了一会说。 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甜食,也不知道每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刷牙。 “当然好吃了,那天晚上我可吃了整整四百欧元呢....虽然最后没付帐就是了。”e·e吐吐舌头,说的理直气壮。 格雷少爷没有发表意见,心说这轻鬆愉悦的小语调,你俩怕不是逃单的惯犯吧? “可以他的能力,对付始祖阶位以下的不死生物应该都很轻鬆,甚至不需要带上你吧?” “哦,那天他懒得做晚饭,所以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去见见世面,顺便吃顿霸王餐。” l不说话了,决定结束这个少儿不宜的话题。 他举起玻璃杯,看见杯壁留下的淡红唇印,默默换了一边。 注意到这个细节,e·e单手支著下巴,缓慢凑近,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盯著他:“格雷少爷,您为什么要用我喝过的杯子?” l又沉默了,立刻换了一个玻璃杯。 他觉得和小恶霸讲道理应该没什么用。 “誒,田螺小子,我问你啊。”e·e突然决定逗逗他,“如果现在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同时给你一杯酒,你会喝谁的?” “我有自己的杯子。” “不,你没有!”小恶霸一拍桌子。 “你的吧。”l回答的很慎重,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她是谁?”e·e一挑眉毛,穷追不捨。 “她是你找事的理由。”早就看穿小把戏的格雷少爷淡淡地说。 这时候,e·e终於忍不住笑了,笑的人见人爱见开。 她觉得高冷小地瓜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窗外细雨绵绵,冰块溶解在酒液中,散发出隱约的辛香,l听著小恶霸讲起那些琐碎的过往,边听边点头,明明都是平淡到一眼望到头的故事,可俩个人都不觉得无聊。 几个小时后,小恶霸看了眼叮叮响起的手机,又趁机掐了掐l的脸:“梅莲妮斯给我发消息了,走,我们去乾饭。” “嗯,下次別掐我的脸。” “哦,那下下次。” e·e拉开房门,迎面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胖子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姿態甚是囂张。 与此同时,鼻孔朝天的小胖子也看见了这个腿长腰细的漂亮姑娘。 短暂对视后,e·e指了指他怀里的手办,好奇地问:“那是假面骑士kabuto吗?” “哟,好眼力!”霍普斯乐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这部快二十年前的特摄老番,於是洋洋得意的开口,“没错,这就是老夫特意拜託密党在日本分部同事代购的万代正版骨雕。” “呃....密党是什么?某种御宅族的神秘组织么?” e·e惊了,心说您这嘴也忒不严了吧,都不问一下我是谁么? “呃....是的。” 霍普斯也惊了,心说哪里来的表世界麻瓜,竟然敢套本科长的话。 这时候,收拾完吧檯的l也出来了,只看了两个大聪明一眼,就摸清楚了状况。 “下午好,霍普斯,她是梅莲妮斯的同学。”他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根据姑姑的介绍,这位情报科长由於嘴巴不严,所以分部的绝密情报是不对他公开的,也就是说他大概也不清楚e·e的真实身份。 同学?那不对啊....霍普斯满脸疑惑地打量著俩个人,梅的同学为什么会笑意盈盈的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 你怕不是在骗我哦。 不过到底是混跡职场多年的密党精英。 这种想法最多表现在脸上,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啦。 “不如你们....相互介绍一下?”狭路相逢中,格雷少爷不免被这小胖子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 但他绝对没想到这廝突然神情肃穆,对准天板竖起了一根手指。 “奶奶说过,我是行天之道,总司一切的男人。你好,我叫霍普斯·汉密尔顿,莎朗夫人的员工。” 霍普斯说的那是相当认真。 “奶奶还说,太阳之所以伟大,是因为连尘埃都能照亮。”e·e摇头晃脑,像是打暗號似的,居然也做出相同的手势,“你好,我叫e·e,梅莲妮斯的同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俩的奶奶很明显不该是同一个人种吧? 茫然的格雷少爷只能赶紧告辞,拉著e·e朝餐厅走去。 作为客人,提前入场是相当有必要的。 不过格雷家族的规矩並没那么多,e·e也就顺势跟著l和结束大富翁的罗宾等人入座了。 “哟,小骑士厨,又见面了。”霍普斯挨著满脸不情愿的罗伊,款款落座,自来熟的向e·e又打了个招呼。 “其实我是jojo厨啦。”e·e一齜牙,完全不尷尬。 莎朗和塞拉芬面面相覷,其他人也肃然起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和脑迴路独特的霍普斯如此顺畅的沟通,这个中国女孩可真是不简单吶! “我怎么闻到威士忌的味道了?”e·e身后忽然探出一双小手,挽住了她的脖子,“看来你们聊的挺开心嘛。” “你猜咯。”梅莲妮斯身上的苦艾香气早就暴露了她的位置,但e·e还是由著这个小甜妹偷袭自己,“好熟悉的香水味。” “哼哼,低级的搭訕,是和某个坏傢伙学的么?”梅莲妮斯有意无意地撞了撞哥哥,“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接连被两位女孩轮番找茬的l,此刻心如止水,只是那一声嘆气让正在吃坚果的斯特兰奇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宾!” “乖,我帮你揍他。” “l少爷,救命!” “抱歉,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淡淡的温馨包围著眾人,哪怕是沉默寡言的罗伊也同塞拉芬难得聊起了工作以外的话题。 警惕心满满的e·e也终於褪去不易察觉的偽装,跟著梅莲妮斯加入了女孩子们的阵营,聊起了专属话题。 交情颇深的泽维尔和霍普斯面红耳赤的爭论著究竟谁才是平成系列最强的假面骑士。 而l和奥康纳则轻轻碰杯,像两个老態龙钟的退休大爷一样喝起了新鲜的锡兰红茶,倒也是蛮喜感的。 於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这些身份各异的人们仿佛变成了美国小镇上再普通不过的芸芸眾生,是那么的平安喜乐。 不多时,餐铃响起,推著银色小车的侍者流水般出现,梅莲妮斯当仁不让的坐上了今天的主位,e·e又本能地凑回到l身边。 每个人的桌前都是纯银打造的刀叉,铺好了印著格雷家徽的餐巾和鎏金的骨瓷餐盘。 今晚选择的菜谱是义大利菜系,莎朗为此特地从相隔四千多英里外的罗马请来了一位曾登上过le chef杂誌世界百大名厨榜单的老头子,几十人的团队日夜兼程,横跨汹涌的大西洋,就只为了替公主殿下做上一顿饭。 e·e耐心陪著大家一起聊天,但心里却想著格雷家的氛围真好,於是又有些想念起马库斯这个脱线的老混蛋。 跟著他虽然谈不上享福,但她觉得自己也是个幸福的小女孩,俩个人就算蹲在哥伦比亚街头的便利店啃酸黄瓜也开心。 “怎么了?”l发现这个小恶霸眼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澄净。 小恶霸摇摇头,只是盯著他笑。 其实幸福真的很简单,因为觉得自己被用心喜欢了,所以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宝贝。 前菜是被称作bruschetta的意式烤麵包,新鲜切片的麵包烤至微脆,再涂上大蒜和橄欖油,搭配切丁的新鲜番茄和罗勒。 “所以,e·e在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么?”莎朗优雅地切著麵包,忽然头也不抬地说。 经过短暂的接触,她还是蛮喜欢这个坦诚中带著些许警惕的小朋友。 “我才不喜欢学校里的男孩子呢,没打死他们就不错了....当然,目前我还在坚守法律的底线。” e·e用叉子偷偷抢走l餐盘的小番茄,幽默的隨性发言给本就愉悦的氛围增添了不少乐趣。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机智的梅莲妮斯迅速接替提问,朝老妈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唔....我可能更喜欢会发光的男孩子吧。”e·e捏著下巴,想了想回答。 “少爷身上是有什么放射性物质么?”奥康纳和塞拉芬讲起了悄悄话。 “年轻人的事,我们这种老傢伙就別掺和了。”塞拉芬不动声色地递给罗宾一个眼神,示意她管好斯特兰奇。 挽起长发的罗宾比了个ok,然后侧头瞪了眼对著自己傻笑的斯特兰奇。 只有安安静静的罗伊,始终观察著e·e,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是讲了个中国的冷笑话,会发光的男孩子应该是指如来佛祖,还有中国神话中掌管財富的神明。” l镇定自若的充当起翻译,將小恶霸喜欢的番茄规整的码到餐盘边缘。 “没错,就是这样。”e·e鼓鼓掌,对格雷少爷爆发式增长的接梗能力非常满意,“干得漂亮,田螺小子。” “田螺小子?” 饶是以泽维尔的情商也终於意识到了不对劲,眼中亮起惊喜的光:“你们....现在都有专属外號了?” 恍然大悟的斯特兰奇也彻底明白罗宾下午为什么会对自己重拳出击了。 “对啊....那怎么了,不可以吗?”e·e眉毛一拧,小恶霸本色尽显,承认的倒是挺大方,就是不知道在急什么。 l悄悄偷看这个凌厉起来却可爱很多的女孩,默默揉搓著手指。 空气湿度適中,也並没有温度过高的跡象吧?她怎么脸红了? “看我干嘛....快给我一个小番茄,我的吃完了。”注意到大家的灼灼目光,e·e瘪著嘴,支支吾吾地戳了戳l。 就是那副欲盖弥彰的小模样,给中年组的叔叔阿姨们都乐坏了,心说真是两颗般配的小白菜呀。 一片其乐融融中,盛放在银色托盘的预热主食也接踵而至。 以义大利阿尔博里奥米为原料,加入番红和高汤,烹製出香浓顺滑口感的米兰烩饭,还有撒上细腻蘑菇酱的黑松露千层面。 “e·e想不想喝点威士忌?”莎朗示意侍酒师拿出准备好的藏品。 “盛情难却,不过只能喝一点点哦。”e·e乖乖点头。 “原来还是个小淑女呢。”莎朗对她真是越看越满意。 谁只能喝一点点?谁是淑女? 泽维尔大惊失色,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喷了出来,不过余光瞥见梅莲妮斯捻转的沉重餐刀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別齜著个牙笑了。 深琥珀色的酒液被每个人身后的侍者缓慢倒入专业的glencairn品酒杯,e·e很自然地低头闻了闻酒香,轻轻晃动杯底,光是从手法都能看出绝对的老道。 “香气丰富多变,有橡木、麦芽,甚至泥煤的烟燻味。”她小口啜饮,感受著舌尖层次分明的温润风味,得出了结论,“生產於日本轻井泽地区的威士忌,应该是三十年以上。” 这倒不是e·e刻意炫技,她能感觉到那个叫做罗伊·卡莱尔的內务安全长官似乎一直在观察她。 在多数人对她身份不明的情况下,还是很有必要继续维持一下外企高管之女的人设。 “没想到你对威士忌也这么有研究么?” 莎朗確实有点惊讶,相比於声名显赫的山崎威士忌,这种生產於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浅间山脚下的轻井泽威士忌如今早已停產。 由於採用传统工艺且生產批次极为有限,所以流通於市场上的每一瓶都显得尤为珍贵与罕见,称之为真正的孤品也不为过,连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收藏到手。 不过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內品鑑出大致年份,证明e·e至少跟著一位专业的鉴酒师学习过相关知识,並且详细品尝过这个系列。 “之前跟著家里的长辈,在香港的bonhams拍卖行有幸拍下过79年產的轻井泽波本桶,他总说人生苦短,不饮劣酒。” e·e笑笑,解释的滴水不漏,反正东亚不在密党的势力范围內,也不怕有心人暗中调查自己。 “很独特的见解。”莎朗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朝她露出微笑,“和我认识的某个人....完全一致。” 坏了,装逼遭雷劈啦! e·e脸色不变,优雅举杯,但心里已经有八千只小鹿跑过,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悄悄握住。 “说起来,公主殿下后天也要去布西密么?”察觉到紕漏的l不动声色地救场。 “哦?”梅莲妮斯从e·e身上收回目光,满脸揶揄地对哥哥扮了个鬼脸,“格雷少爷是打算陪麻烦的女孩子们一起玩耍么?” “明天要去那边处理点私事。”l看了眼姑姑,见后者轻轻頷首,继续说了下去,“空閒时,还能给你们当个司机什么的。” “e·e觉得怎么样?”梅莲妮斯又说。 “啊?我无所谓咯。”再次成为焦点的e·e慌忙抽出自己的小手。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我们四个一起去山里看棕熊!”公主殿下兴奋地举起小手。 “不不不....这个是真的不可以。”大受震惊的禁卫们只能连忙出声阻止。 经过这么一段算不上惊险的小插曲,晚宴再次回归到之前的氛围,在酒精的作用下,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仿佛被这么一个小小的杯子轻易承载,觥筹交错间,每个人生活中的小片段都成为了今天的主题。 这本就是生日宴会的真正意义,不是围绕一个人的庆祝,而是一家人紧紧团结的坚定。 “我刚才是不是闯祸了?”有点沮丧的e·e像是社交能量耗尽,和l低声聊著天。 “没有,今天很乖,辛苦你了。”l摇摇头,“待会拿上誓约,以防我的任务出现变故,来不及支援。” “遇见什么事记得立刻告诉我。”像是不放心般,严谨的格雷少爷又补充了一句。 “好,那你也是。”e·e伸出一根小拇指,作势和他拉鉤,一下子又开心起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可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呢?其实他们都很喜欢你啊。 l心里悄悄说,和她拉了拉鉤。 就著雾蒙蒙的天气,今天的小主人梅莲妮斯从罗伊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相机,打算按照传统来一张全家福,但她不喜欢那种刻意扮演出的幸福与瞬间,反倒是更喜欢这种隨性洒脱的记录。 心领神会的e·e,打算起身迴避,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拉住。 俩个人都没有说话,可就是在这个瞬间,闪光灯亮起,不再移开目光的女孩与男孩心有灵犀般看向了彼此的眼瞳。 第66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1) 早晨十点,布西密镇区外。 一辆敞篷的欧陆gtc迎著阳光,高速行驶在蜿蜒的公路,磨砂的灰色烤漆裹著流畅的车身线条,在每小时60英里的时速下,就像条跃出海平面的澳洲虎鯊。 带著落叶气息的自然风吹起l的黑髮,他靠在刺绣的真皮座椅,吃著一块牛轧,逐渐减速,缓慢进入布西密的外围区域。 作为莎朗姑姑的小玩具之一,这俩產自英国的昂贵跑车,由该品牌的mulliner部门亲自定製,座舱內饰统一採用手工的实木饰板和金属饰条,同时加装了內置武器柜和发射舱。 不过在今天以前,它的主要用途是充当塞拉芬和奥康纳钓鱼时的代步工作,所以完全可以理解为姑姑又在浪费钱。 毕竟,钓鱼这种事大概也不需要用上ar·15半自动步枪和小型的火箭弹。 软顶敞篷自动收起,l戴上偽装虹膜,按下中控台上的开关。 两个小时后,代號“海明威”的猎人会在布西密镇中心的卡密罗餐厅与他完成情报交易。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选择提前来到交易地点附近进行现场观测。 按照佩斯酒店的悬赏规则,超过20枚奥古斯都金幣的私人悬赏,不纳入酒店的平台支付系统,同时也不抽取发布佣金。 虽然看起来是个相当不合理的规定,甚至存在著黑吃黑的风险,但实际上,却是高层对里世界內部生態的一种无形操纵。 因为在密党制定的规则中,里世界的所有成员,在不扰乱表世界的情况下,是允许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相互攻伐。 用中文讲就是,下面的人只要不影响社会治安,可以隨便窝里斗,哪怕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没关係。 l锁好车门,將一枚黑色信封放入风衣內袋,朝著一家便利店走去。 “不要废话!现在,给我他妈的,快点打开那该死的收款柜!我只要你的现金!” 门铃清脆响起,掩盖在一声冷厉的大吼。 打算先吃早餐的l微微皱眉,沿著冷冻陈列柜挑选了一份龙虾卷三明治,不慌不忙地走向收银台。 戴著威尼斯面具的男人很快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出现,连忙转身,將一柄鲁格lcr轻量左轮对准了这个年轻人。 “该死....你他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面具男按下击锤,左轮弹仓隨之转动,响起机簧的清鸣。 “一杯手磨咖啡,谢谢。” 黑色的衣角微微飘动,l又往嘴里塞了颗牛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面具男重重拍向桌面,示意店主和收银员不要轻举妄动,看得出来他並不打算为了几千美金杀人。 “一般来说,我是专门解决麻烦的那种人。”l看了眼屋顶闪烁著雪的显示屏,平静地说,“第一次么?遮住了脸,却连手套都不带,这样会在门上留下指纹,警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找到你。” 面具男不作声了。 为什么对面这个年轻人听起来比自己专业多了? “你的手指有很重的烟燻痕跡,但我却只闻到了similac脱脂奶粉的味道。” 半晌,l嘆了口气,若无旁人地从货架拿起一卷婴儿尿布还有一罐奶粉,作势要递给他:“相信我,孩子还是有父亲陪伴长大比较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面具男这下彻底懵了,持枪的手微微发抖,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被轻易看穿。 “一个想安静吃份早餐的无名小卒。”l说的很真诚,“可以放下枪然后离开么?” 沉默的对峙中,面具男扔下鲁格lcr,一把抓住格雷少爷送来的温暖,落荒而逃。 “见鬼,你是怎么做到?”几秒后,二十岁出头的收银员忍不住鼓了鼓掌,“你赶走了那个魔鬼,你救了我们一命!” “他可不是什么魔鬼,只是破碎的人类罢了。”l从钱夹取出几张钞票递给这个小伙子,“不过,我建议你该换一份工作了。” 格雷少爷接过手磨咖啡,又瞥了眼白髮苍苍的店主:“主动切断闭路电视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你购买了多大份额的商业財產保险?” 老傢伙一时语塞,心虚地没敢搭话。 “別紧张,我和保险监管机构没什么关係,只是希望借用你的后门,合理的等价交换。”l又抽出一张钞票按在桌上,“祝你们度过美好的一天,先生们,” 他自顾自拉开安全门,沿著消防梯向天台走去。 卡密罗餐厅就在这家便利店的街对角,从视野来看,脚下这栋新英格兰风格的大楼拥有最好的观察角度,还可以顺便晒晒太阳。 街上车水马龙,来往的游客与观光车熙来攘往,明媚的阳光洒在绵延起伏的大地。 远在高处的l脱下风衣,捲起搭在通风管道,一边吃著三明治,一边用单筒望远镜观察餐厅內的布局和附近的撤离路线。 一只黑冕山雀落在他的肩头,发出嘰嘰喳喳的叫声,黑溜溜的眼瞳微微转动,似乎盯上了他手中的三明治。 “安静一点。” 不多时,l放下望远镜,捏著麵包屑餵给这只落单的小傢伙,任凭温暖的风吹起自己的头髮。 一人一雀就在这极好的天气中默默俯瞰著布西密的芸芸眾生。 直到接近十二点时,一位脸色冷峻的中年人出现在l的视野,拿著一本老人与海坐在了露天餐区。 “我该走了。” l抄起风衣,將剩下的三明治放在乾净的空地,起身离去。 猎猎作响的风声中,他踩在天台边缘,笔直地下落,悄无声息地落在无人的巷尾,很快融入重重的人群。 几分钟后,衣著打扮仿佛某位要员秘书的年轻人,来到了经典欧式装潢的卡密罗餐厅。 三两成群的女性游客忽然不说话了,只觉得仿佛春季降临,不约而同將目光聚集在这个超模般英俊的男士身上,而正在看书的男人也抬头看了眼这个赏心悦目的傢伙,表情微微一怔。 不过短暂的目光交错后,l却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坐著別动,然后径直来到角落的一张橡木桌,拉开椅子坐下。 “两杯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谢谢。”他抬手对著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好直接的搭訕哦,是准备待会带我回房间么?” 桌对面的人放下化妆镜,露出一双海蓝色的眼瞳,淡金色的长髮柔顺的披在肩头,就像丰收女神的纺织线。 ——竟然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女孩。 “所以,你一直都这么盲目自信么?海明威小姐。” l轻轻敲打著桌面,淡淡地说。 第67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2) “比我想像中更年轻一点,还以为会是留著络腮鬍的大叔呢。”漂亮的大女孩笑笑,友好地伸出手,“帕米拉·菲尔德,佩斯酒店在册的c级猎人,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个多小时前,我预定了这家餐厅的最佳观测点,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你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最接近撤离路线的位置,也就是说你提前勘察过附近的地形。”l淡淡地说,没有伸手,“这不该是一个普通人的反应。” “我就不能是来这里休假的fbi候选生么?”帕米拉淡然挥手,示意那个钱雇来的男人离开,“况且,你凭什么断定那个人就不是我的同伴?” “他是布西密的本地居民,点餐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翻开菜单,略微发紫的嘴唇证明他可能患有心血管疾病,这种身体素质,连完成最简单的狩猎任务都相当困难。” l本能地观察四周,把玩起桌上的精致餐刀,刀刃微微划过指腹。 “至於你,菲尔德小姐,你是坐计程车来的,这表示你並没有將我需要的情报交给那位先生,看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尚未建立便已经开始崩塌。” “彼此彼此,谨慎的——”帕米拉眯著眼看向对面的高楼,欲言又止。 “劳伦斯·埃弗里特。”l平静地回答,“閒聊到此为止,『巴洛克女士』是一位诚信的商人,作为她的代理人,我希望能儘快完成交易。” 端著托盘的服务生离开后,l从黑色信封倒出一枚金库密钥,按在桌面推向帕米拉。 这是佩斯酒店为高级用户专门定製的一次性金融產品,连结著酒店內部的私人网络,一旦输入数额便会完成锁定,无需经过任何安全验证就可以从帐户中取出等量的奥古斯都金幣。 “別这么心急,劳伦斯,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一分钟。”帕米拉將密钥推回。 “临时加价么?”l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不太符合规矩,菲尔德小姐。” “事实上,是合理的协商。”她斟酌著用词,“相比於奥古斯都金幣,我更希望报酬能变为一件力所能及的委託。” “我不介意先听听看。”l点燃一支香菸,没有轻易表態。 “两天前,我的哥哥在布西密之森失踪了。” 帕米拉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所以我现在不需要钱,我只想让他活著。” “你的意思是,你能够收集到美国政府的机密文件,却解决不了一件简单的失踪案?” 冷静的格雷少爷显然对这个解释非常不满意。 从时间上来看,帕米拉並没有撒谎,所谓的“失踪”正好发生在她与姑姑联繫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选择当面谈判倒也算是合理。 不过按照逻辑来说,身为一个c级猎人,不应该对这种小问题望而却步。 “我们都很清楚,在佩斯酒店的猎人评级中,c级甚至连耗材都算不上。”面对l的质疑,帕米拉是那么的不卑不亢,“和你们这些出手阔绰的大人物比起来,我这种误入里世界的普通人,能依靠的只有积攒的人脉。” “很难想像,能够非法窃取国家机密的人脉关係为什么会凑不齐一支专业的搜救队。” “他申请的捕猎许可截止到明早,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警方不会接受我提交的失踪受理,而且专业的搜救队——” 帕米拉將酒杯中的苏格兰威士忌一饮而尽。 “可处理不了不死生物。” “说下去。”l心中微微一动,开始思考是否要接受委託。 毕竟,他可不希望小学生们来到布西密后还需要应对某种里世界威胁。 “我的哥哥是一名猎人,表世界的猎人。”帕米拉说,“我本打算做完这笔交易后,陪他一起在布西密过圣诞节,但他两天前进入布西密之森捕猎后,就失去了联繫。” “可你凭什么確定他的失踪和不死生物有关?”l依旧不为所动,“根据我的了解,布西密至少三十年没有出现过与不死生物有关的记录。” “约书亚参加过伊拉克战爭,第一海军陆战师。他是最棒的士兵之一,曾荣获两枚银星勋章。” 说到这里,帕米拉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不自觉凑近l:“他杀掉一只成年棕熊就像捏死一只兔子那么简单,如果不是因为轻微的ptsd,他甚至差点加入了cia的特別部门,我不相信那些愚蠢的野生动物能够伤害到他。” “放轻鬆,菲尔德小姐,我毫不怀疑菲尔德先生的优秀,但这仍然不足以作为我相信布西密存在不死生物的理由。” 根据美国退伍军人事务所的记载,每年大约有六千名退伍军人因为战后ptsd而自杀,可哪怕以l和女性有限的沟通经验,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提出这种合理的怀疑。 “但对於一个妹妹来说,足够了。”帕米拉的眼神恢復了平静,却像只求助於人类的母鹿,“听著,我知道临时更换报酬不合规矩,但我保证你不会白跑一趟。只要你愿意接受委託,无论结果如何,这枚金库密钥和情报全部归你。” “听起来很有诚意,可你为什么不亲自狩猎?”l摩挲著密钥,跳动在显示屏中的红色液晶数字体显示为诱人的100,“五百万美金,足够你和哥哥开始新的生活,似乎也值得冒险。” “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拿家人的生命去冒险。”这一刻,漂亮的海蓝色眼瞳迎上了那对黑色眼瞳,毫不退让, “我为自己的无礼向你道歉,菲尔德小姐。”l微微頷首,终於停止了试探。 几秒后,帕米拉噗呵一笑,大方地摆摆手:“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相比於暴力,我更喜欢使用脑子狩猎。” 她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接著说:“无意冒犯,但事实上,我从未单独进行过狩猎,能够晋升到c级,纯粹是靠著与其他猎人的合作,哪怕赚取的酬劳更少也没关係。” “为什么选择我?” 格雷少爷隨手翻开1950年初版的老人与海,发现其中一页被人为的撕去。 “看得出来,巴洛克女士和你都是有『身份』的人,链金术士或者巫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绝对比我更擅长对付那些东西。”帕米拉耸耸肩,“我对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你只是那种咄咄逼人却毫无能力的白痴,那我大概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希望你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菲尔德小姐。”良久,l缓缓伸出手。 年轻的大女孩鬆了口气,似乎彻底放下了警惕:“那么,我们就是这次任务的同伴啦,你以后直接叫我帕米拉就好。” “別高兴的太早,菲尔德小姐,我会认真处理这次委託不代表我做出了某种保证。”格雷少爷迅速抽回手,淡淡地说。 第68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3) l將小费放在收据夹,示意对方跟著自己离开。 “mulliner版的欧陆gtc?这种十二缸发动机目前已经停產,不错的品味,劳伦斯。”帕米拉吹了个口哨,坐上副驾驶,“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去护林员站。”l將老人与海扔到后座,淡淡地说,“有些话最好先说清楚,菲尔德小姐。如果你执意跟著我一起行动,我可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当然,合理的风险。”帕米拉摊摊手,表示自己绝非累赘,“我一向是个不错的助手。” 格雷少爷没有说话,按下启动按键,实木饰板缓慢翻转,露出动態仪錶盘。 关於针对约书亚的搜寻任务,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 鑑於布西密多年来一直处於相对安全的区域,所以想要调查是否有出现不死生物的可能,最好的突破点就是前往护林员站了解情况。 这种官方设施通常设立在国家公园、国家森林或其他自然保护区的外围,由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和森林管理局等机构运营,主要负责游客服务,自然资源的保护以及安全执法,对於进入森林的游客,他们一般都会有详细的记录。 双边对称的排气管喷出低沉的声浪,欧陆gtc咆哮著离开人满为患的长街。 三十分钟后,临时组队的俩人来到了位於黑森林小路的布西密自然保护区入口。 帕米拉推开护林员站的大门,领著l与远道而来的背包客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接待大厅中心,那里陈列著用树脂与丙烯顏料製作的自然保护区沙盘。 “约书亚选择的捕猎区在哪里?”l粗略看了眼墙壁上琳琅满目的狩猎照片,直奔主题。 “迷失溪,那里有数量不等的野生棕熊和美洲水獭。”帕米拉抬起手指,沿著沙盘起伏有致的低谷和河道滑过。 “很偏僻的位置,地形崎嶇,森林浓密,被这些峡谷隔绝,到处都是废弃的银矿。”l思考了一会说,“这绝非轻鬆的野外徒步,约书亚携带了多少生存补给?” “至少七天的定量,甚至还有专业的急救包。”帕米拉靠在沙盘,回答的斩钉截铁,“这是他服役时留下的习惯,因为他们在萨马沃的驻点总是会遭到游击队的伏击。” “他的装备信息。”l快速记下整座保护区的详细地形。 “半自动版的fn·scar步枪和巴雷特m82,但加上了军用级改装,这是我给他准备的退役礼物。”帕米拉回答的很专业,“以防不测,我还为他购买了一百发纯度为2%的秘银子弹,每次捕猎时他都会带上二十发,这是我定下的规矩。” “你给他准备的武器可不像是为了狩猎野生动物。”短暂的沉默后,l平静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辛苦工作,领著微薄的薪水,却还能露出阳光般的微笑么?”帕米拉冷不丁说,“因为他们对我们所处的这个可怕世界,一无所知。” l没有发表意见。 “约书亚....比我大十二岁,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们一家人在康乃狄克的公路上遭遇了袭击,一只狼人的袭击。” 帕米拉犹豫了一会,淡淡地说:“那个东西杀死了我们的父母,活生生挖出他们的心臟,我躺在翻倒的汽车內,被血糊住了眼睛,只听见肋骨一根接一根被掰断的声音。” “很遗憾。”l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讲起了自己的往事,但还是礼貌的没有打断。 “他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可在那个东西享用我父亲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居然將我从车里拖了出来,抱著我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帕米拉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悲伤也不愤怒。 “也许是出於某种恶趣味,那只狼人並没有追杀我们。后来,就和大多数孤儿一样,我们过上了那种没必要细说的生活。” “可为什么最终走上狩猎道路的那个人会是你?” “约书亚为我放弃了很多东西,甚至被迫加入军队。所以,现在轮到我付出了,这很公平。”帕米拉无所谓的笑笑,语气平淡的就像乡下的午后,“好在踏入里世界让我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他现在可以过上喜欢的生活,要不了几年,我们就能生活在纽约乡下的大房子。” “听起来確实很不错,菲尔德小姐。” l不再追问细节,他能理解帕米拉对兄长过分的保护欲,就像小时候挨过饿的人,一辈子都会对食物有执念。 或许,她只是担心这个残酷的世界夺走她最后的家人。 “帕米拉?” 这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说。 l微微侧头,看见一个穿著橄欖色制服的中年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下午好,威尔金森护林员。”帕米拉迅速切换出甜美的笑容。 “下午好,我的小甜心,能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威尔金森露出油腻的微笑,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拥抱这个漂亮的大女孩。 “当然是为了我的兄长。”帕米拉微微抬手,后退一步,“看来您对我的事情不太上心啊。” “哦....对....约书亚。” 威尔金森愣了愣,旋即拍拍自己的脑袋:“別担心孩子,他是一位优秀的军人,你没必要像桑德拉一样那么紧张。” “谁是桑德拉?”l適时提问。 “你又是谁?”从头到尾无视l的威尔金森此刻终於看向他,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敌意。 “可以对我的朋友礼貌点么?威尔金森护林员。”帕米拉眨眨眼,委婉的提出意见。 “桑德拉·帕金斯,住在皮卡诺大街的女护士,號称自己的弟弟失踪在迷失溪。”威尔金森按著印有布西密標誌的鸭舌帽,上下打量著l,眼神不善,“可实际上,她只是位反应过度的姐姐,在这种自然保护区,手机信號的中断属於正常行为。” “迷失溪还真是个有魅力的地方。”l微微皱眉,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帮上忙,但你们的家人都申请了偏远地区的探险许可,在截止日期前,他们可算不上什么失踪人口。”威尔金森嘴上说著正经话,可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帕米拉,“我相信约书亚和內森都活的好好的。” “这么说来,帕金斯小姐还真是个急性子。”l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俩人之间,“不知道您是否可以提供一份详细地址,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或许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可不太符合规矩,年轻人。”威尔金森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格雷少爷看了眼布局零散的监控探头,想也不想的就打算撒幣,却被帕米拉一把拦住。 “帮帮忙,威尔金森。”她像个撒娇的晚辈,拽著对方的袖口,贴著耳朵说,“等我找到约书亚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好吧好吧……但下不为例。” 威尔金森显然不是太有原则的人,被这漂亮姑娘迷的神魂顛倒,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 “我说过,我会是个不错的助手。” 看著乖乖回办公室取出资料填写单的威尔金森,帕米拉眉飞色舞的戳了戳l的手臂。 第69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4) 四十分钟后,皮卡诺大道73號。 l缓慢活动著自己的脸部肌肉,那种生人勿进的狞厉之气,连同眼瞳中飘忽的锋利,一瞬收敛。 他轻轻敲响面前的实木门,示意身旁的帕米拉见机行事。 几秒后,屋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人拉门,一位脸色略微憔悴的女人,在看到访客只是两位年轻人后,脸上的期待缓慢落空。 “你一定是帕金斯小姐吧?” l露出大男孩般的灿烂笑容:“我叫劳伦斯,劳伦斯·埃弗里特,这位是我的同学帕米拉,我们是耶鲁大学国际与地区研究学院的学生。关於內森的事情,我们希望能和你聊一聊。” “我不记得內森认识什么耶鲁大学的朋友。”套著宽鬆帽衫的桑德拉有些警惕地盯著两人,明明不到三十岁,可一身的烟油味却像个兢兢业业的家庭主妇,“可以看看你的学生证么?” “当然。”l从钱夹取出偽造的证件递给她。 桑德拉仔细观察著手中的学生证,搭配白金色元素的卡片以耶鲁蓝为主色调,盾型的校徽下列印出一行拉丁文校训。 “抱歉,镇上最近的外来者太多了。”对比过长相后,桑德拉笑笑,侧身让开一条路,请两人进屋。 “其实她刚才主要是在看你的脸吧?”帕米拉小声嘀咕,“看来你真的很討女人喜欢。” 是么?那为什么e·e总说自己笨?有时候都以为她有点討厌自己了。 l如是想著,没有理她,缓步跟著桑德拉进入这座略显拥挤却温馨十足的小屋。 空气瀰漫著胡萝卜和洋葱的香气,一个高中生年纪的男孩坐在餐桌,正小口吃著新鲜的牛肉燉菜。 “所以,你们是內森的朋友?”桑德拉从厨房端出一锅咕嘟咕嘟冒著热气的蔬菜汤,拿著布满微小裂痕的木勺替自己的弟弟盛汤。 “事实上,我们和你面临著一样的问题。”l轻声说,“帕米拉的哥哥,同样失踪在迷失溪,我们是通过威尔金森护林员才得知你的住处,想看看你是否有什么情报可以分享。” “威尔金森,好吧....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姐姐。”桑德拉嘆气,给俩人倒上一杯水。 “如果內森的返回日期还有几天,你是怎么知道他出事了?”l显然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提出问题。 “他每天都会和我们保持联繫,无论是电话、附带照片的邮件还是那些愚蠢的短视频。”桑德拉解释,“儘管距离他申请的探险许可结束还有三天,但我们已经连续两天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或许是短暂的信號中断?” l的怀疑其实非常合理,由於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地势起伏较大,峡谷和密集的树木都会阻挡或反射无线信號,导致信號衰减或无法传输到镇区。 不过他注意到,內森和约书亚似乎都是在两天前失踪。 “不可能,我给他准备了一部卫星电话。”桑德拉摇摇头。 “那么,会不会是他和朋友们玩的太兴奋所以才忘记联——”帕米拉尝试补充。 “你根本就不了解內森,他绝不会这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突然將餐叉拍在桌上,嚇了帕米拉一跳。 “放轻鬆,年轻的帕金斯先生。没有人希望他们出事,我们只是在尝试解决问题。”l平静地说,只是看向帕米拉时,眼神微微闪动。 “对客人礼貌点,罗恩。”桑德拉歉意地看向帕米拉,见后者大度地摇摇头,才继续说,“我们的父母去世很早,所以我们三个人彼此间的联繫很紧密。” “我能看看他发给你的短视频么?”l突然说。 “没问题。”桑德拉点点头,拿出自己的iphone,打开相册,播放保存的视频,“这就是內森。” “晚上好,帕金斯家的女主人。今天是第四天,我和雅各布,耶利米还在迷失溪附近。我们很安全,如果雅各布能够少吃点速食豌豆的话就更好了....ok,我要继续和小伙子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德州了,明天聊。” 视频中,穿著波士顿红袜队限量棒球衫的年轻人笑意盈盈,却急不可耐的结束了录製。 从背景上看,他似乎正坐在帐篷里,身边还时不时传来两个大男孩的打闹声。 “帕金斯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个视频隔空投送给我么?” l盯著视频,忍不住微微皱眉:“我参加过nasar的专业培训,明天早晨我和帕米拉会亲自前往迷失溪进行搜救。” “当然可以。”桑德拉开启隔空投送,但旋即又说,“那就明早十点见了,劳伦斯。” 帕米拉和l面面相覷,一时都没有说话。 “我都说了你很討女人喜欢,你看她对我就没什么兴趣。”半晌,帕米拉声如细蚊,有意无意地撞了撞l。 而格雷少爷照例无视了这个话癆,试图劝阻桑德拉的冒险行为:“帕金斯小姐,你应该知道布西密自然保护区內有很多大型的野兽。” “我当然知道,可我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所以我僱佣了一个嚮导。”看起来十分柔弱的桑德拉,此刻却態度强硬,“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把內森带回家。换做是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不是么?” “好吧,那就....明早见了。” 良久,无奈嘆气的l只能礼貌告辞。 不过接下来的调查行动,他选择独自进行,和帕米拉约定晚些时候在卡密罗餐厅碰面后,便驱车前往了公共图书馆。 碍於布西密不在阿尔特利亚分部的管辖范围內,所以他无权动用梅丹佐的运算引擎调阅本地的各项数据,只能手动查询,一直忙碌到傍晚六点,才匆匆赴约。 “劳伦斯!我在这里!” 街面上,车水马龙,穿著廉价西装在街边演奏小提琴的音乐家们,被络绎不绝的游客围拢在各处,橘黄色的灯伴隨著悠扬的协奏曲,將新英格兰风格的小矮楼投映在此起彼伏的玻璃窗。 一个人度过漫长午后的帕米拉见格雷少爷终於珊珊归来,兴奋地招了招手:“不太清楚你的口味,所以就只点了新英格兰蛤蜊浓汤,还有新鲜的布西密鱈鱼排。另外,你下午做什么去了?” “尝试確定我究竟要面对什么类型的不死生物。” 面对一连串炮弹似的话语,l沉默了一会,然后拿出iphone,將桑德拉投送的视频播放给帕米拉。 “我们不是已经在帕金斯家看过了么?”帕米拉一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仔细看背景。”l按住进度条,缓慢拉动。 “晚上好,帕金斯家的女主人——” 盯著屏幕的帕米拉凑近观察,忽然瞳孔一缩,仿佛看见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借著微弱的营灯,被拉至慢镜头视角下的帐篷外,骤然映射出一道乾瘦且佝僂的模糊人型,在短短的一秒內稍纵即逝。 明明身躯异常高大,可这个东西甚至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就像个无声的幽灵,蛰伏在內森看不见的黑暗中。 “iphone手机的默认录製帧率为30帧每秒,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已经超过了人类肉眼的捕捉极限,所以帕金斯小姐他们才没有察觉到异常。”l收起手机,“看来你的第六感很准,布西密的自然保护区中,恐怕真的存在一只不死生物。” “从身形来看,不像狼人和剥皮行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帕米拉不自觉握紧玻璃杯,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开始泛白。 “暂时没有定论,只能確定为某种类人型的不死生物。”注意到对方动作的l,停顿了几秒,接著说,“不过我在图书馆查阅了近一个世纪的新闻报纸,发现內森和约书亚实际上並不是首批失踪在迷失溪的人类。” 他从档案袋中取出整理成册的复印件,递给帕米拉:“1999年,共有八人失踪,当局报导为布西密棕熊的攻击,1975年和1951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而最早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1927年的矿业开发时期。” “每隔二十四年就会发生失踪事件?这么说来,威尔金森护林员倒也不算是说谎。毕竟,他在这里也才工作了十五年。”帕米拉认真翻阅每一份报导,“可如果连我们面对的敌人属种都不清楚,该怎么准备处决武装?” “1951年,有一名露营者在所谓的『棕熊袭击』中倖存了下来。失去父母后,那个男孩勉强从保护区里爬了出来。”l淡淡地说,“他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情报。” “那我们还等什么?”帕米拉心急火燎的取出现金,打算结帐。 “別著急。”l拿起餐刀切开鱈鱼排,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位倖存者大概是我们最后能找到的情报节点,在此之前,你还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给我的么?” “没有,我只是很担心约书亚。” “二十四年一循环的周期规律意味著它需要大量的休眠和食物,再加上躲藏在森林中....形式上来看,有点像是斯拉夫异教神话中的莱西。”l紧缩著眉,斟酌著得出结论。 “这又是什么东西?”帕米拉愣了愣,心说你难道是百科全书么? “一种常被视作森林化身的不死生物,属於食人种亚科,在立陶宛语中被称作mi?ko velnias,意为森之恶魔。”l耐心解释,“如果真是它的话,我猜测內森和约书亚都还活著,因为这东西往往会在储存完过冬的食物后才开始进食。” “那我们该怎么杀掉它?” “用任意木製品刺穿它的心臟,然后放火烧掉尸体,防止復生。”l吃下最后一块鱈鱼排,擦了擦嘴,“而我恰好携带了一定量的大口径木质子弹和高度汽油。” “我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谁了,劳伦斯。” 帕米拉盯著l,觉得他稳重老成的根本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猎人,无论是手段还是里世界的知识储备量。 “那不重要,菲尔德小姐。”对於帕米拉的试探,l回答得很乾脆,抽空看了眼telegram的群组信息。 e·e今天难得去了一趟学校,看样子伤势已经彻底恢復,放学后还和梅莲妮斯还有泽维尔一块吃了顿晚餐。 虽然不知道塞拉芬为什么会乱入小学生们的聚会,不过从照片上来看,他与鹿角公主相处的似乎还不错,大概是想为明天的布西密之行隱晦拜託一下她吧? 毕竟自己作为男性,確实不太方便隨身照顾家里的小公主。 “我们认识了將近七个小时,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帕米拉倒是没好意思让l付帐,隨手招来服务生。 “走吧,菲尔德小姐,是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倖存的杰里米·扎克先生了。” 正在私聊e·e的格雷少爷属实没空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明天入住的酒店信息后,就带著帕米拉驾车驶往马里乌斯大道的租赁公寓。 十五分钟后,他们从老旧的电梯走出,敲响了走廊尽头的308號房间。 一个裹著蓝色睡袍的老人顺著半开的门缝打量著俩人,身上带著隱约的酒臭味。 “杰里米·扎克先生么?”l说。 “你们看起来可不像税务局的臭官僚。”杰里米挠了挠斑禿的头顶,声音仿佛破损的风箱般嘶哑,“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么?” “有一些关於迷失溪的失踪问题想要找您了解一下。”帕米拉捂著鼻子,老远就闻见了房间內酒精与香菸的混合气味。 “抱歉,她有轻微的鼻炎。”l笑笑,取出五张百元钞票塞进老人的手中,“不会耽误您太多的时间。” “好吧,但你显然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孩子。” 杰里米將崭新的钞票塞进口袋,麻利地解开门链,自顾自回到了內屋:“那些都是公共记录,我当时只是个孩子,记不清太多,只记得我的父母——” “被布西密棕熊袭击么?”l轻声打断,“您確定那就是袭击他们的东西么?” 夹在两指间的香菸微微一颤,杰里米呆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陷入长久的沉默,足足三十秒后,才转过头看向俩人,轻轻点头。 “那1951年失踪的其余五人呢?”l踩著堆满灰尘的地毯,一步一步靠近,“还有1975年的六人以及1999年的八人,他们也全都是被棕熊袭击的么?” 杰里米本能地退到黑暗中,眼神躲闪。 “我知道年幼便失去双亲的感受,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短暂的目光对视后,l柔声说,“可如果我知道迷失溪究竟藏著什么东西的话,或许....我可以阻止它。” “我不认为你知道自己正在调查什么,孩子。”半晌,杰里米瘫坐在单人沙发,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劣质白兰地,“你们不会相信我的....从来没有人相信过我。” “扎克先生,1951年的夜晚,您究竟看见了什么?” 见对方终於鬆口,l来到他身边蹲下,握住了那双皱纹深浅不一的手。 “什么都没有看见。”杰里米呆呆地看著l,“它太快了....而且很会隱藏,但我听见它了。我永远忘不了那种沉闷的吼叫,那不像我听过的任何动物。” “它衝进了你们的帐篷么?” “不,它走进了我们的木屋。”杰里米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嘶哑地说。 “走进?”l抓住了关键。 “它进来时,我正睡在壁炉前。它没有打碎窗户,或者撞开门,而是....打开了门。”这一刻,饱经风霜的老人仿佛又变回了七十二年前的那个孩子,眼中布满惊惧,“难道你听说过棕熊会打开门么....我直到听见父母的尖叫才醒来。” l犹豫了一会,才低声询问:“它杀了他们么?” “那个东西....把他们拖进了深夜的森林。”杰里米摇摇头,眼眶变得湿润,“它为什么留我一命....七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l和帕米拉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它给我留下了这个。” 杰里米抽了抽鼻子,忽然拉下自己的领口,露出四道从锁骨延伸至胸口的疤痕组织。 那是典型的撕裂伤,通常由大型野兽的爪尖造成,当伤口穿透真皮层时,会破坏皮肤的基本结构和毛细血管,所以这类深度创伤一般都难以完全恢復。 “相信我,孩子,那片不祥的森林里....藏著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你们的调查最好就此停止。”杰里米做出最后的警告。 “没关係,扎克先生。有些事,总需要一些人去完成。” l拍了拍老人的手,不动声色地將皮夹剩下的现金塞进他的口袋:“我,会为您的父母復仇,这是我做出的承诺。” 完成最后的调查后,俩人不再耽误时间,直接离开。 “你怎么看?袭击扎克先生一家的那个东西真的是莱西么?”帕米拉按下电梯的关闭按钮,顺手撕下贴在墙壁的小gg。 “有效情报还是太少了,无法判断。”l抬手看了眼时间,“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法杀死的生物,所以计划不变。” “那接下来呢?”帕米拉耸耸肩,似乎觉得和l一起查案的感觉还不错。 “接下来,我要找一个地方落脚,明早九点,卡密罗餐厅见。”l没有说出自己的详细住址,礼貌暗示可能无法载她一程。 “那好吧,神秘的埃弗里特先生。”混跡猎人圈多年的帕米拉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倒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友好地伸出拳,“那么,是时候暂时说再见了。” “晚安,菲尔德小姐。” 电梯闸门开启,l盯著笑靨如的女孩,礼貌地点头致意,隨后径直离开,消失在重重的人群中。 第70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5) “认真的么?我觉得罗恩不该跟著我们一起行动。” 翌日早晨十点,灿烂的阳光沿著开支的树叶洒在这片原始的土地,成千上万的树梢隨风摇曳,就像层层叠叠的波涛。 一辆橙色的道奇ram皮卡停在保护区的入口,背著登山包的桑德拉与一名猎人扮相的男子正討论著是否要带上自己尚未成年的弟弟。 “听著,桑德拉,你付钱是为了让我保证大家的安全,但我认为罗恩待在家里才最安全。”弗莱彻低头校准瞄准镜,语重心长地说,“这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探险游戏,我们可能要面对巨型的野兽。” 远处传来引擎高亢的咆哮,灰色的欧陆gtc沿著布满落叶的隨时小道一路驶来,宽阔的定製轮胎扣紧地面,线条优雅的轮轂在高速旋转中泛著银色的闪光。 “还能再带上俩人么?” 隨著车身漂亮的急停,一个大女孩兴奋地从窗口探出头,散落的淡金色长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沉默著从主驾驶位离开的年轻人则套著一件黑色的猎装夹克,眼如刀剑,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仿佛大理石雕刻出来。 “哦——这就是你找来的外援么,桑德拉?”弗莱彻彻底惊了,“一个fancy boy,还有他那傻笑的小女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l盯著对方手中的武器,淡淡地说,“黑克勒·科赫的g36步枪?加装了长枪管和导轨系统,不过5.56口径的子弹很难瞬间贯穿棕熊的脂肪和肌肉层,你或许应该考虑大口径的ash·12。” “劳伦斯参加过nasar的专业培训,我们会需要他的。”桑德拉朝l和帕米拉笑笑,“他是我请来的嚮导,弗莱彻·伯勒斯。” “听起来更像个模仿职业杀手的孩子。”弗莱彻摇了摇头,向l嚷嚷道,“你的背包呢?fancy boy,还是说你就打算这么优雅地进入偏远地区喝上一杯咖啡?” 听见这话,正在品尝半馥芮白的帕米拉做贼心虚的將咖啡杯扔到了草丛。 “我能照顾好自己,伯勒斯先生,你负责保护罗恩和桑德拉就好。”l將十诫插入腰后的刀鞘,向闷闷不乐的罗恩点头致意,“早上好,年轻的帕金斯先生。” “早上好,劳伦斯。”罗恩看了姐姐一眼,礼貌回应。 “语气別那么凶,弗莱彻,我朋友不怎么爱聊天,有什么问题和我说就好。”穿著登山衝锋衣的帕米拉隨手扎了个马尾,拍拍弗莱彻的肩,缓慢凑近,“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应该互相扶持,不是么?” “好吧,漂亮的小姐,你说得对。”弗莱彻立马换了副嘴脸,扛著枪就追上l的步伐。 一行五人顺著陡峭的地势,逐步前进。 起初,他们还能看见三两成群的露营者和背包客,但隨著不断深入,阳光逐渐从大地褪去,高耸入云的美洲榆树鳞次櫛比,绵延成片的细长树枝將眾人笼罩在阴沉的密林。 “所以,你有过狩猎的经验么,劳伦斯?”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动,不时传来某种小动物穿行在灌木丛的响动,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弗莱彻突然向l搭话。 “嗯,有过一些经验。” l观察著周围的环境,倒是不介意满足伯勒斯先生冲在最前面的愿望,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人低声交谈,似乎是在討论后续的搜救方案。 “嗯哼,那你都猎杀过哪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主要是那些伤人的那种,偶尔也有红鹿和棕熊。” 从某些方面来说,l回答的非常真诚。 毕竟,狼人和鹰身女妖这些不死生物確实是毛茸茸的。 “这样么。”弗莱彻踩著湿漉漉的青苔,用枪管拨开密集的蕨类植物,“那小鹿斑比和维尼熊会对著你还手么?” 话音刚落,一直跟在身后的l忽然动了起来,一把拽住弗莱彻的后领。 “看起来有人不高兴了。” 伯勒斯先生的脸色掛不住了,扭头盯著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劳伦斯,你要干什么?” “嗨嗨嗨!我还以为你们成为了好朋友呢。”出于谨慎,帕米拉嘴上虽然说著调侃的话,但还是拦住了桑德拉姐弟。 l没有回答,捡起一根树枝,捅向前方的地面。 ——咔嚓! 被真菌和地衣覆盖的泥路骤然弹起两块呈弧形的金属爪,严丝闭合间,木枝断裂的脆响与触发装置锐利的扣合声,迴荡在仿佛无际的森林。 “注意你的脚下,弗莱彻。”l平静地说,接替他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別担心,看来他们目前还是『好朋友』来著。”帕米拉鬆了口气,拍拍桑德拉,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而一直观察著l的罗恩,此刻却悄悄脱离两位女士,追上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 “你们不是耶鲁大学的学生。” 他紧紧跟在l身侧,低声说:“你没有携带补给,甚至连一个背包都没有,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友好的想要帮助桑德拉。” “合理却不充分的怀疑。”l回头朝桑德拉俩人招招手,示意一切平安,“不过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大学生。” 略微青涩的大男孩愣了愣,竟一时语塞。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的场景,可唯独没想过l竟然这么坦诚。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l抽出十诫,接连劈开灌木,试图清理出一条道路,“但这片森林里,正在发生某些事情,除了你的哥哥以外,十几年来还有很多人在这里失踪。而我,正是来处理这个问题。” 这倒不是l主动暴露里世界的信息,主要是他早就察觉到了罗恩那颗躁动的心。 为了避免一些不利情况的发生,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见鬼....你是指某种超自然力量?”罗恩咽了咽口水,“你是专门猎杀这些东西的人?就像温切斯特兄弟?” “我不建议你深究这个问题,可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帮你们救出內森。”l接著说,“所以,无论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情,都要保护好你的姐姐,不要尝试冒险,可以么?” “你保证会救出內森?” “鑑於你是帕金斯家目前唯一在场的男人,所以我不想对你撒谎,罗恩。但只要內森还活著,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l伸出拳头,说的非常认真,“成交么?” “成交。”罗恩重重点头,和他碰拳。 “另外,是谁说我没有携带补给?”l笑笑,从內袋掏出一块夹心软,递给了这个青春期的孩子。 “瞧,这就是男孩们。”桑德拉和帕米拉相视一笑,默默跟在了三位男士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崎嶇,但也算相安无事。 大约四十分钟后,五人终於穿过蜿蜒的山路,来到了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深处。 ——迷失溪。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到地方了。”弗莱彻打开保险,手指扣紧扳机,“现在还有人打算退出么?” “这里的坐標是多少?”l看了眼iphone的信號栏,发现接收功能尚未受到强烈干扰。 “42.03178,-71.76238。”弗莱彻取出gps定位器,旋即脸色一垮,“抱歉,我们的队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的算了?fancy boy。” “知道了,伯勒斯队长,请不要单独行动。”以防万一,l將坐標设定为两个小时后自动发送给塞拉芬。 “没什么好担心的,在这片土地上,5.56口径约等於上帝。” 弗莱彻朝帕米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显露成熟男性的魅力,端著枪就开始搜寻內森的营地。 而没察觉到有任何活物隱藏在周围的l,也就懒得搭理这个鲁莽的男人,开始查看周围是否存在弹孔遗留的痕跡。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在城市狩猎....你有听见刚才的声音么?”帕米拉像个小跟屁虫般,不自觉凑在格雷少爷身边,神色警惕。 “不错的笑话,可这里连蟋蟀声都没有。”l保持著距离,淡淡地说。 空气中满是湿润泥土和腐叶的微酸气息,死一般的寂静中,枝叶交织成一片天然的绿幕,过滤掉斑驳的阳光。 因较高湿度和茂密的植被,一层淡淡的薄雾始终缠绕在树干和灌木之间,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柔的面纱。 “桑德拉!快过来看看!” 不多时,远处忽然传来弗莱彻的声音,微微皱眉的l拔出十诫,领著三人迅速朝他那边赶去。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的营地遍布四散的杂物,被某种锐爪撕成条状的外帐边缘沾满了喷溅的血跡,內部杂乱不堪,混入大量湿润的泥土以及草叶,显然已经遗弃多时。 小腿开始发软的桑德拉下意识捂住嘴,被赶来的罗恩连忙扶住,俩个人一时都呆站在原地,紧张的说不出话。 “看起来是布西密棕熊。”弗莱彻轻轻摇了摇头,“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桑德拉。” “现场的出血量並不算骇人,没有伤及要害,那个东西应该只是抓走了他们,內森和他的朋友们说不定还活著。” l捻了捻防水外帐上乾涸的血跡,顺著留有拖痕的泥土,走到数十米外,却发现线索戛然而止。 “fancy boy说得对,我们还有机会。”弗莱彻卸下背包,校准武器,隨后强调道,“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周围转转。” “还是我去吧,你留下保护他们。”l从偏僻的角落找到了被踩碎的卫星电话和几部手机,示意她递给帕米拉。 “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你现在打算拿著那柄形状独特的小砍刀,去独自面对一只体重可能接近四百公斤,能够一掌拍碎你颅骨的食肉性野生动物?” 弗莱彻迟疑了几秒,觉得这个人傻钱多的fancy boy可能真的有点毛病。 不过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男性,他再怎么不喜欢l,也不能任由这个白痴去送死,这是成年人应尽的义务。 “孩子,你没事吧?”他这一次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就是情商依旧不怎么高,“我们在谈论的是一只棕熊,而且不是穿著红色外套只会吃蜂蜜的那种。” “我知道,伯勒斯队长,但女士们需要你这样靠谱的成年男性留在营地保护她们,我不会走太远。” l拔出肋间枪套的hk·p30l,表示自己没问题。 他是个看重结果的人,如果给足弗莱彻面子能够让自己不受干扰的完成任务,那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有人么!我需要帮忙!”密林中突然传出悽厉的惨叫,忽远忽近,像是迷途受伤的旅人。 眾人面面相覷,一时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有l和弗莱彻立刻扣紧了扳机。 “救救我!我受伤了!”那嘶哑的声音似乎更加接近。 “....见鬼!那是內森!他还活著!”正打开背包,准备和几人分享物资的桑德拉惊得跳了起来。 不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从莱西手中逃脱? l迟疑了几秒,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她立刻朝著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场面一下子陷入混乱,收钱办事的弗莱彻和担心姐姐的罗恩想也不想的就跟上了桑德拉,情急之下,l只好带著帕米拉一路尾隨。 几道急促的身影穿行在密林间,仿佛逃窜的麋鹿,迎风挺进,可却迟迟无法接近求救声的源头。 “內森!你在哪里?” 桑德拉终於停下脚步,焦急的大吼,而隨著她流出的眼泪,求救声一瞬停止,就好似从未出现。 呼啸的风穿过繁密的枝叶,仅剩的一缕阳光在簌簌抖落的枯叶间骤然熄灭。 终於意识到什么的l脸色剧变,厉声大呵:“所有人不要分散,返回营地,快!” 面对这个年轻人不容置疑的语气,连弗莱彻都罕见地没有作声,四个人只能灰头土脸的跟著他迅速返回。 可回到营地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们的....我们的补给不见了?”桑德拉擦了擦眼泪,恐慌的四处张望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想切断我们和外界的联繫,让我们无法求援。” l脱下夹克,递给了抱著手臂的桑德拉,很明显,那个东西利用了她內心的脆弱,但现在显然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迷失溪住著一个疯子,偷走了我们的东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弗莱彻也终於察觉到了异常。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穿著一件黑色短袖的l,快速退掉装载木质子弹的弹匣,换上了全新的银制子弹。 “第一,我们面对的不是棕熊,也不是什么能够靠枪械轻易灭杀的生物。第二,无论接下来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理会,待在原地....有异议么,伯勒斯先生?” “呃....没有。”看清l专业换弹手法的弗莱彻很明事理的点了点头,虽然主要是因为发现他的战术腰带上有一颗手雷。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帕米拉清了清嗓子,低声询问。 “我的判断失误了,抓走內森他们的,是比莱西更危险的不死生物。”l从口袋掏出高浓度巧克力棒扔给几人恢復体力。 “奇美拉?”知识有限的帕米拉选择已读乱回。 “温迪戈。”l看了这个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大女孩一眼。 帕米拉愣了一会,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別开玩笑了,劳伦斯....我们都知道温迪戈主要出没於明尼苏达的原始森林....或者北密西根州的废弃矿区,况且近五十年来,从没出现过有关於这种不死生物的传闻。” “菲尔德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事实上,l这次是真的感觉到有些棘手了。 所谓温迪戈,即记载於阿尔冈昆人神话中的一种邪恶生物,被视为一种残忍、贪婪,拥有巨大精神力量的超自然个体。 哪怕在密党遍布西方世界的情报网中,关於它们的记载也知之甚少,目前仅能確定它们的种族天赋为模仿人类音节和屏蔽於五感外的自然隱匿。 理论上说,除非抵达第四阶位,否则连l的邪眼也无法观测到一只选择隱匿的温迪戈。 但不同於里世界主流学者认可的“夏娃创造论”,温迪戈的诞生,来源自一位古老的阿尔冈昆巫师。 传说他为了统一分散在大地上的部落,以自己的同类为食,结合负面情绪锤链躯体,最终成为了阿尔冈昆人的王。 不过触犯食人的禁忌也让他日益墮落,变得形容枯槁,躯体开始向著野兽转变,连理性也被无尽的食慾吞噬。 自此,他成为了歷史上第一只温迪戈,或者说温迪戈的真祖,將这种食人异变的诅咒散播在整片大地。 所以,与其说它是一种不死生物,不如说它更像是一种介於咒力生物和诅咒间的存在。 因为温迪戈的繁衍方式並不依靠感染或是胎生,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异化。 想要变成它们的一员,不仅需要同类相食,还需要食人者拋开理性,从灵魂深处彻底腐化。 儘管表世界存在很多信仰温迪戈的异端组织,但为了信仰进行的食人仪式是无法完成转变的。 因为信仰——本就是理性的產物。 而这也意味著,除非从根源消除诅咒,否则温迪戈將永恆伴隨人类,直到消亡的那一天。 第71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6) “好吧....你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像在开玩笑。”帕米拉欲哭无泪,“可蛰伏在迷失溪近一个世纪的这只温迪戈为什么没有被密党发现?” “在美国国家失踪与未识別人口系统的统计中,每年大约有四万多人失踪在原始森林等偏远地区。” l用十诫割破手掌,在桑德拉几人临时清理出的营地中央画出一个阿纳萨齐符號,相传这种符號能够阻挡温迪戈的接近。 “相较於其他类型的不死生物,温迪戈只会穴居在阴暗、骯脏、远离人类世界的角落,脱离技术甄別后,仅靠人力调查,很难锁定它们的存在,更何况它自身的猎杀周期还是二十四年一循环。” “所以....约书亚已经死了,对么?”帕米拉沉默了一会,突然说。 “我以为你的心態一直都很好。” l见她红了眼眶,却只是淡淡地回应:“温迪戈比任何生物都清楚怎样熬过严寒的冬季,它们的食慾永远无法被满足,所以才有长眠和储存食物的习性,在这点上它和莱西一样,被抓走的人未必已经死了。” “我听说温迪戈的食谱中甚至包括了其他不死生物,那么它的弱点是什么?” 面对l的冷淡態度,帕米拉扭头擦了擦眼泪,紧接著又故作轻鬆地笑了起来。 “想要杀死它们,必须得剖开胸膛,用烈火焚烧心臟。”l说完便不再理她,从枪套拔出配枪递给帕金斯姐弟,“视线对齐,瞄准目標,最后扣动扳机,记得打开保险。” “刚才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內森究竟在哪里?” 桑德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劳伦斯只是名普通的大学生。 “听著,桑德拉,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也不否认我在一些事情上撒了谎。”l清楚这个时候得先稳定住团队內部情绪,“但我没有恶意,只想帮你们救出內森。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听我安排,可以么?” 桑德拉犹豫了几秒,点点头,接过武器分给了罗恩。 “很好,就这样保持冷静,不要提问,忘记今天看见的一切,这样事件结束后可以省略一些不太愉快的环节。” l笑笑,但其实非常头疼,因为目前的局面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这是他第一次猎杀温迪戈,面对这种能够完全隱匿自身,甚至速度上与自己不逞多让的存在,他必须全力以赴。 如果是一对一的对决,他或许还不算被动,但若是放任帕金斯姐弟和弗莱彻原路返回,可能会导致他们遭遇袭击。 一旦那只温迪戈得手后选择隱藏,想要解决它,除非自己有办法调用西沃弗空军预备基地的训练战斗机对整片迷失溪进行饱和式轰炸。 况且找到倖存者后,他也需要有人带他们离开,將战场彻底留给自己。 “我知道没有谁会喜欢唱反调的人,但很明显,我们面对的只是个疯子....或者野人?”弗莱彻盯著l,忽然挑眉,“好吧,別告诉我那个东西其实是大脚怪。” “请別想著捕获它,伯勒斯先生,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l的眼瞳中亮起稍纵即逝的微光,他伸手接住从脚下阴影弹出的诛赐丸,將装载了佩带的刀鞘固定在腰间,金属响亮地扣合。 原来是链金术士么?帕米拉心中微微一动。 “耶穌基督在上....有人看见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么?” 弗莱彻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虽然知道这个傢伙有问题,但隨手掏出一柄武士刀问题也太大了吧? “救救我....桑德拉!我....需要帮助!” 密林中再次浮现隱约的惨叫,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保持冷静!”l握紧刀柄,挡在眾人前方,“它绝不会將捕获的猎物放出来作为诱饵。” “没想到你的魔法小圈居然真的生效了。” 瞄准镜缓慢地划出一条弧线,弗莱彻紧盯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许久,呼救声停止,灌木林中传来的非人的嘶吼,就好像濒死之人喉管中那无法吐出的浓痰,低沉而沙哑。 “哦....还真不是什么大脚怪或者棕熊。” 弗莱彻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紧接著便在万籟俱寂中听见枯枝折断的脆响。 隨后,密集的灌木叶片忽然抖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高速穿行其中,摩擦的细腻响动窸窸窣窣的环绕在所有人耳边。 “我看见它了!” 下一秒,弗莱彻扣动扳机,枪管內压缩的气体骤然释放,不间断的將橙黄的弹壳推出枪膛。 听著野兽般惨烈的哀鸣,他下意识走出阿纳萨齐符號的保护范围,向著猎物追了过去。 “该死....弗莱彻!回来!”l大吼,可刚踏出一步就意识到可能是圈套,於是立刻回头警告帕金斯姐弟,“你们待在这里什么也別做,菲尔德小姐跟我走。” 另一边,自认为击伤到某种珍稀物种的弗莱彻一路踩著湿软的泥土前行,却注意到那种悽厉的哀鸣骤然消失。 就在他高举枪口按部就班的推进时,一只灰褐色的手无声地从他身后的美洲榆树垂下,长而乾瘪的手指,像是链条般扣在他的面部,活生生將弗莱彻按在粗糙的树皮拖了上去,剧烈的挣扎中,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恐惧就被捏碎了喉管。 几秒后,赶来的俩人只看见遗落在地的g36突击步枪。 “伯勒斯先生没救了,走吧。” l看了眼止步於此的脚印,心中已经猜到大概。 他属实不太喜欢这种保姆式的工作,但身为一名格雷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拋下任何的弱者。 营地內,始终待在保护范围的桑德拉看见只有俩人返回,忍不住抓紧罗恩的手。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帕米拉端著弗莱彻遗留的武器,向他们摇了摇头。 “不能再等了,天黑后我们会更加被动,现在就去它的巢穴。”l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任务,“桑德拉和罗恩负责带领倖存者离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那你怎么办?”桑德拉有些担心这个只比弟弟大几岁的男孩。 “没关係,我能处理好。” l將剩下的食物补给全部交给帕金斯姐弟,这样就算自己暂时出现意外,他们也能留有一线生机。 “按照它的生物习性,更喜欢將食物藏在黑暗、隱蔽且安全的地方,遗弃在迷失溪的银矿完全符合这个条件,我记得它的位置。” “那我负责什么?”帕米拉说。 “你负责跟在我身后。” l匆匆交代完重要事项,便带著三人向银矿进发。 期间那诡异的求救声再也没有出现,整片密林万籟俱寂,连昆虫的鸣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数十分钟后,他们踩著盘根错节的树根,顺著一座土坡下滑,来到了倚靠山体挖掘的矿区入口。 潮湿的空气中瀰漫著浓厚的霉味,入口处那扇木质的矿门早已腐烂,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略显荒凉。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保持静默,一切行动都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指挥。”l最后强调,率先进入狭窄的通道。 矿井內部的昏暗与阴冷让人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偶尔有几缕风穿过老旧的竖井,尘土和金属锈蚀的味道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 “你真的不需要热武器么?我不太擅长用枪。” 步枪装载的手电笔直照在嶙峋的石墙,帕米拉压著声音,悄悄戳了戳l的手臂。 l卸下偽装虹膜,抬起一根手指示意这个话癆安静,然后俯身捻了捻脚下钢轨沾染的血液。 很典型的拖拽型血跡,非常新鲜,不超过一个小时,极有可能是伯勒斯先生的。 他指向前方的分支通道,比出前进的手势,灯光投射出的四道长影就这么一步一步消失在主道中。 不过就算以链金术士敏锐的五感也无法感知到,就在他们进入拐角的剎那,原先凹凸不平的墙壁,忽然出现了柔软的鬆动。 一道乾瘦、巨大的身影在骨骼无声地舒展间,喷吐出腐臭的气息。 “前面应该就是那东西的储藏室,我听见了心臟的跳动声,但只有一个,做好心理准备。” 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仿佛燃起一对汽灯,帕金斯姐弟在短暂的惊讶后选择將问题咽了下去,非常懂事的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闻著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他们的心率也在l的感知中越发清晰。 “內森!” 顺著手电光,桑德拉看见一道被吊起的狼狈身影,可下一秒就脚步凝滯,忍不住剧烈呕吐。 有限的视野之中,两具失去下半身的残尸同样被吊在生锈的通风铜管,因细胞分解而肿胀鬆弛的脸上布满斑驳的血跡与尸斑,轻微液化的肠道从他们的腹腔散乱垂落,隱约可以看见一根被牙齿磨咬过的尾椎骨。 “跟紧我,保持安静。” l没有多说什么,带著几人迅速上前,放下昏迷的內森。 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后,他取出一支银血药剂,按在颈动脉注入四分之一,以防对方承受不了这种针对链金术士和巫师的里世界產物。 “有发现约书亚的踪跡么?” 高效完成基本的急救后,l替尸首还算完整的弗莱彻合上双眼,看向默不作声的帕米拉。 “这是我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礼物。”蹲在角落的帕米拉捡起一柄匕首,脸色阴晴不定。 “桑德拉照顾好內森,罗恩注意警戒。” l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很快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扒开地面堆积的泥土,找到了一扇井盖。 这是矿区內的排水斜井,主要用来排除渗透到矿井內部的地下水和雨水。 不过它现在的作用 ——恐怕更像是用来存放“过期的食物”。 l单手拎起井盖,沉闷的尸臭扑面而来,通过灵薄狱的感知延伸,他在地下空间的偏僻处,看见了疑似约书亚的尸体和累累白骨。 “怎么了?”帕米拉眉头紧锁,將步枪交给了罗恩。 “你待在这里,给我三分钟。” 下一秒,脚下沸腾的阴影逐渐恢復平静,l直接滑入斜井,轻盈落地,踩断了一根生脆的断骨。 他潜行在黑暗中,来到那具完整的尸体边,发现对方僵硬的手指死死扣在fn·scar步枪的扳机上,似乎生前正面对著某种敌人。 “约书亚·菲尔德....出生於1988年6月17日,35岁。”l从尸体口袋找到了一张州身份证,从特徵和年龄上来看完全符合帕米拉的说法。 但奇怪的是,约书亚和附近那些尸骨完整的遗骸一样,显然不是死於温迪戈的袭击。 不过现在,他也没时间思考这里是不是某个连环杀人犯的弃尸地了。 l耐心检查尸体,顺著脖颈摸到了一条切口平整,深度较浅的划痕。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始在约书亚的战术背心中翻找线索,隨后找到了一张褶皱的纸团。 於是,心中有了答案的格雷少爷起身打算返回,却在踏出第一步后,脸色微变。 斜井落口的下端,一枚传感引爆器闪烁著微刺眼的萤光,很明显,l刚才下落的时候,阻断了红外信號的稳定频率。 而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倒计时悄然归零。 ——轰! 埋藏在地下空间各个角落的塑性炸弹在同一时间被引爆,明亮的火焰龙捲裹著高温气浪从斜井喷涌而出。 紧接著,尘土簌簌抖落,老旧的排水斜井骤然崩塌,连地面都为之部分塌陷。 大惊失色的桑德拉与罗恩搀扶著意识模糊的內森,与帕米拉一同呆愣在原地,险些跌倒。 “咳咳….劳伦斯....劳伦斯他....死了?” 惊魂未定的罗恩驱散烟雾,只能看向猎魔人的伙伴。 “我建议大家最好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帕米拉也惊了,以她的经验自然不会认为几人相安无事是因为矿井的建筑结构稳定。 可为什么会有人在一座废弃的矿井安装这种用量精確的炸弹? “我们必须得联繫救援队。” 桑德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的一切经歷都太过匪夷所思,但无论如何,她都应该为劳伦斯做点什么。 可就在各怀心思的几人打算先离开矿区时,低沉而沙哑的非人嘶吼忽然迴荡在黑暗无际的隧道,一道乾瘦的巨大身影在前方砰然落地。 唯一的威胁消失后,这只狡猾的捕食者终於被飢饿侵占了仅剩的思考能力,缓慢而沉重地朝著几人走来。 “见鬼!別用光照它!我们三个估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帕米拉连忙按下罗恩高举的枪口,退至三人身后。 但借著扩散的余光,他们也终於看清了温迪戈的真实外貌。 那是一只灰褐色的人型生物,宛若风化的尸骨,身躯佝僂而高大,一层褶皱的皮肤紧紧贴在长而狭窄的兽类头骨,露出了凹陷的鼻腔。 明明没有眼睛,甚至连眼眶都不存在於面部,可它却仿佛能清晰定位到几人的位置,树枝般虬结的鹿角在微微晃动中垂下了暗绿色的藤条。 “这么著急,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么?” 这一刻,隨著空气高速流动的黑色粒子群无声匯聚在温迪戈身后,逐渐凝结成缓慢行走的年轻人。 他从阴影中显现,亮起了璀璨的黄金瞳,消瘦而肌肉分明的身躯恍若移动的山岳,气势逼人。 嘶哑的低吼停止了,温迪戈缓慢回头,喷吐出滚烫的气息,却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理性的缺失不代表毫无智力,它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类和其他的食物,完全不一样。 “选择逃跑的话,可就要再饿上二十多年了。” 穿著黑色短袖的l抽出腰间的武士刀,沿著掌心狠狠滑过,將鲜血抹在锋利的刀刃。 下一瞬,暴跳的火消逝在如同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中,而后尘土飞扬,帕米拉这才意识到两位顶级猎杀者的速度早已超越了普通人的视觉捕捉极限。 狭长拥挤的隧道內,不间断燃起闪亮的火星,隱约而模糊的两道身形像是飞鸟般穿梭在各处。 数十秒后,诛赐丸在温迪戈肋骨轮廓凸起的胸膛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可那对青黑色的鉤爪也同时撕开了l的侧腰。 他大开大合的攻击似乎毫无防御,一切的一切只为了那绝对无法致命的惊人斩击。 一击命中,黑色的消瘦身影便迅速拉开距离,小股鲜血沿著狰狞的伤口溢出,沿路洒下蜿蜒的腥痕。 “我没事,计划不变,请待在我的身后,这是对我最好的支援。”顺著地面爆退的l缓慢起身,收刀入鞘,卸下腰间的诛赐丸,“记住我说的话,桑德拉....无论如何,都要听从我的指挥,不要质疑。” “劳伦斯,那东西不见了!”帕米拉及时提醒。 “不,它马上就来了,你们退后。” 站在最前方的l闭上眼,顺势转身,將力量全部积蓄在腰部,凭藉著旋转时的惯性爆发,瞬间抬腿,踢中下一秒扑向他的温迪戈,力气之大甚至在半空带出一道实质的气浪。 事实上,他刚才故意露出的破绽只是为了確保能够將涂在刀刃上的鲜血留在这只狡猾的猎物身上。 儘管温迪戈可以將自身完全屏蔽於五感之外,但它....可没办法屏蔽自己留下的標记。 所以,接下来——它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第72章 布西密之森的阴影(7) 漂浮在隧道的黑色粒子群如灰烬般横亘在双方之间,l迎风挺进,黑髮微微飘动,金色的瞳孔亮的像是浓雾中的灯塔。 青黑色的鉤爪在地面撕出深深的沟壑,暴虐而尖锐的低吼迴荡在能见度极低的空间。 温迪戈蹣跚爬起,像只鬣狗般收拢乾瘦的身躯,將力量全部集中在后肢,凹陷的鼻腔隨之喷出冰冷的白气。 “你们待在原地,接下来交给我处理。” 贴在诛赐丸刀鞘的五指,一瞬握紧。 面对蓄势待发的狂怒野兽,l闭上了眼,可任谁都感觉到某种无差別的攻势开始围绕在这个年轻人的周围。 下一秒,刺耳的音爆响起,灰褐色的巨大身影朝著他笔直地冲了过来,向外扩散的空气甚至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衝击波。 狂风呼啸著捲起漫天尘土,桑德拉三人只听见某种可怕的声音愈来愈近,紧接著,骤现的狰狞兽面窜出尘浪,向著l扑了过来。 但近距离的贴身袭杀下,他却恰到好处的微微侧身,刀鞘顺势向下垂击,毫无阻滯的嵌入地面。 这一刻,璀璨的黄金瞳缓慢睁开,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在剎那间擒住那对锋利的鹿角,以诛赐丸为支撑点,l轻巧卸力,顺著温迪戈前进的惯性居然拎著它旋转起来,划出一道磅礴的弧线。 “are you fuxking kidding me?” 帕米拉惊呆了,眼瞳中倒映著像只玩具熊一样被拽起后重重砸向地面的温迪戈。 哪怕以链金术士的体魄,这也实在是骇人听闻,更何况两者的体型对比下,l往那里一站就跟个小蛋糕似的。 “所以....这合理么?”罗恩和桑德拉麵面相覷,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怪物。 碎石飞溅中,心无旁騖的格雷少爷完全没时间搭理他们,趁著温迪戈陷入短暂眩晕,毫不犹豫地反手抽出诛赐丸,猎豹般猛地跃起,直接贯穿那只骨节分明的细长兽爪,將它钉死在原地。 惊惧地咆哮下,近一个世纪未曾遭受如此重创的温迪戈胡乱地挥舞著青黑色的爪,可却被镇定自若的l接连躲过。 短暂的翻转滯空中,毫无波澜的面容贴著那只长而腐朽的手臂轻盈倒退,转瞬间完成蓄力的l返身一脚,踹在那形似骷髏的兽面。 温迪戈爆发出惨烈的嘶嚎,面骨在那惊人的力量下就像被碾碎的一粒生,寸寸龟裂。 “果然很难缠,仅凭这种恢復能力和极速,第三阶位以下的链金术士和巫师几乎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发现对方的伤势正在快速癒合,试图拔出诛赐丸,l迅速绕至它的身侧,踩著从灰褐色皮肤凸起的脊骨,一步一步攀至温迪戈的背部。 涌动的黑色粒子群在他掌心凝聚成高速旋转的旋涡,紧接著,l伸手按在温迪戈的背部,液態的黑色漩涡仿佛细小的黑色刀片,贴著坚硬的表皮,狂乱切割。 温迪戈疯狂的哀嚎,仿佛砧板上扭动的活鱼,想要將这个恐怖的对手甩开,可l自始至终都紧握那枚锋利的鹿角,岿然不动,英武的如同与雄狮搏斗的角斗士。 皮肉与骨骼的粉碎间,温迪戈就像被一台高功率的分切机肢解,隨著那只苍白手掌的逐渐下陷深入,锋利的黑色粒子如千万刀刃流入开裂的背部,肆意捣毁著它乾瘪萎缩的內臟器官。 数十秒后,流动的黑色粒子群破开温迪戈的胸膛,踩著一节节脊骨前进的l,落在诛赐丸的刀柄,刀身彻底没入地面。 他隨意挥动凝聚的黑色弧刃,无声斩断迎面挥来的手臂,攥著鹿角,抬膝重击温迪戈的面部,居然硬生生碾碎了成排外露的尖齿。 “差不多该结束了。” 自始至终,l的表情都没有產生丝毫变化,他顺手拔出诛赐丸,头也不回的扔进刀鞘,將从阴影中弹出的燃烧手雷,塞进那颗被剖开的冰冷心臟,拉掉环拴。 “扎克先生一家向你问好。” l按著它的胸膛轻轻一推,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去。 大地轻微震颤,温迪戈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透明起来,仿佛有赤红的光从头盖骨照出,硝烟与高温在那具巨大而乾瘪的躯体內膨胀,炽热的火苗顺著外翻的皮肉涌出。 它沉重地跪倒在地,腐臭的身躯仿佛熔断的钢铁,一截截灰化,隨风散去。 ——討伐结束。 l再次佩回诛赐丸,腰间的撕裂伤却罕见的没有恢復,流动的鲜血顺著他的衣角洒了一地。 “劳伦斯....你没事吧?” 全程目睹这一场极致廝杀的帕米拉久久才从震惊中恢復,连忙上去搀扶住l。 “我没事。”他摇了摇头,脸色却因大量的失血而异常苍白,“桑德拉,我需要刚才交给你的药剂,休息一会我们就该离开了。” 桑德拉將內森交给罗恩,赶紧从內袋取出了仅剩的银血药剂,可下一秒她就看见l身后浮现了一双珊瑚色的竖瞳。 察觉到异变的l脸色一怔,回头的剎那却被某种锐利的爪沿著脖颈划出了微不可见的伤口。 “別紧张,劳伦斯,虽然是高浓度的生物麻醉毒素,但我想应该还没超过你的承受极限。” 帕米拉露出微笑,拍了拍他英俊的脸,耳后开合的鳃状器官像是鳞片般簌簌抖动。 “桑德拉....什么也別做,放下枪。”l靠著嶙峋的石壁,慢慢滑落在地,四肢似乎已经麻痹,“你....是一只塞壬,是你杀了约书亚。” “差不多吧。几天前,不知死活的菲尔德先生打算狩猎一只温迪戈,如果不是他隨身携带记录著情报的硬碟,我也不会差点被当做过冬的口粮。但很可惜,遗失情报后,我的酬金得减去三分之一。” 帕米拉甩掉从指尖皮肤渗出的毒素,向帕金斯姐弟眨了眨眼:“看在这几个小时的交情上,我建议你们最好听劳伦斯的话。” 世界观崩塌的帕金斯姐弟在l的授意下缓慢放下武器,架著內森,蹲在了隧道的外侧。 “酬金?不死生物什么时候开始学著人类的口吻说话了”l咳出一口鲜血,淡淡地说。 “请別把我和其他不死生物混为一谈,我同样也是混跡於里世界的猎人,只不过乾的都是私活。”帕米拉从衝锋衣內袋取出一台卫星电话,“神话时代已经过去了六个千禧年,连真祖们都选择隱匿於世,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面对人类的崛起,也只能躲藏在暗处。” “没来得及问,我们是有什么恩怨?” “並没有,劳伦斯,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帕米拉不紧不慢地拨通一个不记名號码,“虽然我的僱主要求杀掉前来交换情报的人,但她似乎对我撒了谎。你....是一个格雷。” l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別傲慢的以为我们都是不开化的野兽,在我们的情报网里,你非常出名,行走在美国境內四处猎杀不死生物的『血格雷』,大概可以算作不死生物们的都市传说。”帕米拉笑笑,“你的瞳孔顏色非常好辨认,我都差点以为你只是个有点厉害的链金术士了。” “嗨,亲爱的帕米拉小姐,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合成男声。 “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应该终止,笑面人先生。”帕米拉说的直截了当,“给我足够的钞票,我可以替你杀掉任何人,但不包括格雷家族的人。” “这样么,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嘛。”笑面人微微惊嘆,“那可是个非常厉害的小伙子,倒也没指望你能真的能杀掉他。” “海明威携带的移动硬碟已经损毁,无法完成回收,剩下的尾款我也不指望你会慷慨的打进我的帐户。”帕米拉淡淡地说,“如果没什么其他的问题,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你確定移动硬碟已经损毁了么?”笑面人顿了顿,问的很认真。 “当然,请不要怀疑我们的专业性。”帕米拉有些不悦。 “好吧,那么....永別了,帕米拉小姐。”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笑面人十分乾脆的掛断电话。 “听起来,你的僱主是个不太诚实的人。”l靠在石壁,像只受伤的雄鹿,可眼神却明亮的嚇人,“介意分享一下他的情报么?毕竟,我们之间的仇怨远达不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 “我当然很乐意出卖那个代號叫做笑面人的傢伙,但很可惜,对於他的信息,我一无所知。”帕米拉蹲在l身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不过,作为告诉你这么多的谢礼,你的这柄咒体装具,我就拿走了,至於帕金斯一家....我相信你会妥善处理。” “抱歉,你今天走不了。” 这一次,清冷的声音却是从帕米拉身后传来。 一瞬之间,瘫倒在地的“l”坍塌成粘稠的黑色液体,一道从阴影中窜出的身形瞬息位移至帕米拉背后,躬身摆出了拔刀架势。 拔刀术·行合右千鸟。 重若山海的刀光,超越了不死生物的反应速度,深蓝色的血液像是顏料般溅在墙面。 纤细的脊骨与四肢关节在毫不留情的斩击中被尽数破坏,锋利的刀刃贯穿柔软的背部,將帕米拉钉在墙面。 事实上,从斜井爆炸后,与温迪戈对决的便是灵薄狱製造的分身,小面积领域覆盖完成后,l的本体就一直潜伏在阴影中操纵著分身。 无论是血流不止的伤口,还是被塞壬毒素麻痹后的假象,都是为了探取它已知的情报。 因为从l检查约书亚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识破了帕米拉的谎言。 “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防备我的!” 帕米拉露出尖细的牙齿,撕心吼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在墙面,无法动弹。 “在帕金斯家的时候,桑德拉可从来没告诉过你內森是与朋友一起进入的迷失溪,可你却非常清楚,这意味著你提前了解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信息,所以我事后才会询问你是否有遗漏的细节。” l攥著帕米拉的头髮,示意帕金斯姐弟先离开矿区。 “而约书亚身上那张老人与海的残页,则意味著他经手过用作接头的书。至於威尔金森护林员....大概是被你主动散发的信息素篡改了小范围的记忆。不得不说,我差点就被你骗到了,帕米拉小姐。” “你说过的,我们之间的仇怨远达不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帕米拉惊恐大喊,试图唤醒这位血格雷的同情心,“我刚才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了你!” “那约书亚呢?”l冷笑,沿著锋利的刀刃撕开帕米拉的下半身,一把扔进温迪戈的储物室,“他为格雷家族工作,也为格雷家族而死,我有义务替他完成復仇。” “你....你根本就杀不了我!你身上没有珊瑚石的味道!” 剧烈的疼痛让帕米拉忍不住痉挛,像只被捏碎的虫子般拖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此刻那张漂亮的小脸仅剩恐惧,毫无几分钟前的洋洋得意。 “嗯,你说得对。” l点燃一支香菸,从沸腾的阴影接住早就准备好的塑胶炸药,故意扔在它的面前。 “所以我只能炸毁矿区,顺便掩盖温迪戈存在的痕跡....祝你好运,帕米拉小姐。” 在哭嚎与咒骂声中,格雷少爷启动引爆倒计时,转身离开。 三十秒后,他推开那扇腐烂的矿门,示意帕金斯姐弟捂住耳朵。 紧接著,剧烈的爆炸震动山体,大块的岩土与碎石顺著斜坡滑落,顷刻间掩埋住这座上世纪初的古老建筑。 虽然交易任务失败,但这趟短暂的狩猎之旅好歹保护了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与帕金斯一家达成协议后,l陪著他们等待救护车与警方的到来,在桑德拉和內森的“证词”下,这场布西密棕熊袭击的闹剧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简单回答过警方的问题后,l便立刻將获取的有限情报匯报给了莎朗,后者也开始想办法將这场事故偽造的更加完美。 “所以,你要走了么?”披著一张毛毯的桑德斯来到那辆欧陆gtc前,递给略显狼狈的l一杯咖啡,“有兴趣来我们家吃一顿晚饭么?” “或许还会在布西密待一段时间,但我接下来可能有一场很重要的约。”l委婉拒绝了她的邀请,只是看向一旁来来往往的州警与救护车,“桑德拉,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最好永远不要向大眾公布,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好吧,你一定要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么?” 桑德拉笑笑,旋即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照顾好自己,劳伦斯,我很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荣幸之至。” 微微脸红的l乾咳两声,对罗恩与內森点头致意后便打算离开。 高亢的引擎响起,灰色的欧陆跑车迎著灿烂的阳光,一路远去,仿佛从未出现。 第73章 蔷薇之跡(1) 早上10:00整,麦金利大道,阿尔特利亚高中。 阴雨绵绵,一辆白色的长途大巴车停靠在恢弘大气的双开铁门外,奔流浩荡的积水从堵塞的排水格柵不断溢出,打著漂亮的水。 “所以,公共工程部门有为我们准备好方舟么?阿图罗。” 何塞·杜阿尔特举著雨伞,一边指引到场的高中生们存放行李,一边与抢修排水系统的工人搭话。 “乐观点,何塞,反正费尔南多镇长一定不会让我们这样的墨西哥佬登船。”冰冷的雨水顺著阿图罗的衣角滑落,他蹲在下水井口的边缘,將水位测量仪递给了下方检测的同事,“话说,布西密是个不错的地方,听说有很多热情似火的翘臀女孩。” “相信我,如果你要负责二十四个孩子的安全,別说是翘臀女孩,就算是盖尔·加朵躺在你身边你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嘿!盖勒特!当著我的面抽菸会不会不太好?你今年才十七岁!”何塞推了推眼镜,无奈朝著一名鬼鬼祟祟的大男孩嚷嚷起来。 “认真的吗?看来你的男子气概从那个时候起就消失了,杜阿尔特先生。” 躲在角落吞云吐雾的盖勒特耸了耸肩,和身边的狐朋狗友笑了起来。 “放轻鬆,何塞,至少你能短暂的够享受阳光。”阿图罗摇了摇头,“不过这次的公益活动不是二年级的两个班么?” “查理校长打散了分配,另一组由他带领,去波士顿美术馆做讲解义工,还能顺便去苏威公园看棒球赛。”何塞嘆了口气,“老实说,我很担心车上这群小混蛋是否能和养老院的孤寡老人们相处融洽。” 就在俩人交谈间,远处街面的积水泛起阵阵涟漪,一辆梅赛德斯mvp减速后,停在了正门。 黑色的滑动门缓慢开启,一个穿著黑色夹克的少女撑著伞下车,素顏英气,眉眼如剑。 不同於阿尔特利亚追求性感的女孩,她打扮的非常男孩子气,穿著黑色的工装裤,腰间繫著红色格子衬衫,就是简单盘起的头髮插上了一枚鹿角髮簪,倒是颇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一看就很温柔。 她左顾右盼,黄色的短靴踩在深深的积水,隨后转身扶住一只素白的小手,將伞递给了下车漂亮女孩。 而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大男孩则揉了揉眼,紧隨其后,和英气的少女一起从后备箱搬下沉重的行李。 “女士们负责开开心心准备出发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格雷家的男人们吧。” 从主驾驶位下车的塞拉芬將雨伞递给e·e,和泽维尔麻利的推著行李箱和几人一起向大巴车走去。 关於l“緋闻女友”的故事,短短一天已经传遍整座奥兰因庄园。 上到莎朗,下到看大门的斯特兰奇和一条赛级杜宾犬,无人不知无狗不晓。 所以在l因公出差的这个时刻,塞拉芬和罗宾自然是非常体贴地接上了e·e一起出发。 ——虽然当事人完全將这理解为了格雷家族的热情好客。 “记得每天和家里联繫,钱夹里为你和泽维尔准备了五千美金和一张没有限额的黑卡,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罗宾不厌其烦的做出最后的叮嘱。 “就和塞拉芬叔叔打电话。”挽著e·e的梅莲妮斯摇头晃脑,显然是听腻了这番说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请放心,亚拉克小姐,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有泽维尔。”e某人一齜牙,竖起大拇指保证绝对没问题,末了还补充道,“有什么问题我会和l商量的。” “那就拜託你了,e·e小姐。” 罗宾嘆了口气,心说有男朋友就是好,不过l少爷现在大概也完成了任务,正在酒店喝著威士忌,享受难得的阳光吧? “l去布西密做什么了?”跟在三位女士身后的泽维尔和塞拉芬共撑一把伞,“我以为他会亲自去接e·e。” “他在布西密帮莎朗处理一些问题。”塞拉芬说的很隱晦。 泽维尔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越过了这个话题。 关于格雷家族在本地的一些生意,他和梅莲妮斯是不被允许过问的,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他和e·e....是什么时候的事?”塞拉芬和他勾肩搭背的聊起八卦,“发展的很迅速啊,我从没见过他对女孩子这么好。” “我也不清楚,可能一起杀过人吧。”泽维尔隨口回答。 塞拉芬惊了。 听起来倒是很適合成为链金术士和女巫的约会项目,不过泽维尔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了?”败狗吃著女王陛下发给他和梅莲妮斯的夹心果,一脸茫然,“你不知道他们的脑迴路非常契合么?聊起镇上的凶杀案那简直是一套一套的。” “好吧,但关於l和e·e聊起凶杀案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塞拉芬嘱咐道,“你知道中国人说,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知道啊。”泽维尔想也没想的回答,“吃里扒外,勾引大嫂,出卖兄弟。” 塞拉芬更惊了,差点就以为这孩子认识马库斯那个混蛋了,这都是跟谁学的? “格雷小姐,雷德里恩先生还有梁小姐。”何塞向两位大人点头后,和几个半大的孩子打了个招呼。 “还是叫我e·e吧,杜阿尔特先生,您的中文发音非常不標准哦。” e·e提著箱子轻鬆塞进行李舱,抬头看了眼车上同班的几个大男孩,后者像是见了鬼似的连忙缩回头。 “请答应我一件事,e·e。”何塞见状,又嘆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次保证不会把任何人关进酒店的储物间。”e·e吐吐舌头,对天发誓,“当然,前提是他们別惹我。” “也不能和布西密本地的高中生打架。”何塞忍不住扶额,关於维京女战士的故事,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e·e耸耸肩,不置可否,隨后像个小大人似的领著梅莲妮斯和泽维尔上车。 “注意安全,孩子们。”塞拉芬最后强调,目送三人落座后才和罗宾离开。 三十分钟后,全员到齐,何塞最后清点一遍人数完成登记后,示意司机可以出发。 “早上好,e·e,不错的髮饰。” 最后上车的大男孩和同伴穿过狭窄的过道,坐在了e·e几人的右侧。 “早上好,克洛德,我以为你会和选择和查理校长那组人去波士顿。” e·e对自己的这个同学印象还不错。 克洛德·拉姆齐,从某些方面来说,可以算是阿尔特利亚高中仅次於路易的风云人物。 家境优越,品行还算良好,没什么緋闻和不良嗜好,典型的美式男高中生。 “我对美术馆没什么兴趣。”克洛德见e·e有些心不在焉的盯著手机,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谢谢。” e·e回答的非常客气,滑出和l的聊天界面听起了歌,算是结束话题。 根据昨晚她和l的信息交换,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深处可能存在著某种不死生物。 不过以地瓜的实力,想来高危级以下也没有什么问题,自己抵达之前应该就能处理好。 “瞧,我就说维京女战士对你不太感兴趣吧。”某损友附在克洛德耳边,极尽谗言,“约她一起玩啊,你这混蛋!別像个女孩子一样害羞好么?” 车身微微摇晃,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克洛德推开损友后,鼓起勇气,又展开新的话题:“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八个人都住在霍华德旅馆吧?” “知道啊,有什么问题么?”临时充当大家长的e·e拆开一袋扭扭,分给两位小学生,制止了他们之间的小胡闹。 由於现在正是布西密的旅游旺季,所以酒店的预定的比平时更加困难,出於综合原因考虑,需要八名学生单独下榻一间可能稍次的旅馆。 不过这对於本就喜欢清净的梅莲妮斯来说,完全无所谓,妇唱夫隨的泽维尔自然也没意见,所以女王陛下昨天也就在杜阿尔特先生那里主动报名了。 “呃....你知道的,我们每天在养老院的义工时间只有五小时,就想著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和大家一起在旅馆....开个聚会?”克洛德挠挠额角,有些脸红。 e·e愣了一下,觉得这確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次行程结束后,大概就要进行对罗曼·海因里希·施密特的狙杀任务,所以难得出来玩一趟,怎么著也得带地瓜和两个小学生找点娱乐活动。 “梅,你们有没有兴趣找点乐子?”她揉揉公主殿下的头髮,发出组队邀请。 “我倒是没问题。”將俩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公主殿下转了转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但是,你的朋友好像没有邀请我和泽维尔。” “怎么会呢,我们同样很愿意邀请格雷小姐和泽维尔啊!” 损友一听这话乐了,连忙开始套近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拒绝和梅莲妮斯一起玩耍。 “莱安特·维克,e·e的同学。”他大方介绍起自己,作为从未招惹过泽维尔的中立派,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梅莲妮斯討厌。 “克洛德很明显是对e·e感兴趣,你就別使坏了。”泽维尔附在梅莲妮斯耳边,暗戳戳地替二號好大哥看家护院。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另一边,女王陛下直接拍板,为本次的“休假”定好基调。 第74章 蔷薇之跡(2) 半个小时后,大巴车终於驶出阿尔特利亚的范围,连日的暴雨消褪,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 面对此情此景,青春无敌的高中生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吹著口哨,欢笑伴隨著明媚的光线在各处洋溢。 何塞尝试整顿纪律,但不出意外的失败了,只能倚在柔软的靠垫,认真负责的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好安全预案。 e·e分了一只耳机给梅莲妮斯,替她扎了个蓬鬆的侧麻辫。 她觉得今天的公主殿下非常漂亮,穿著米白色的长袖衬衣,繫上了咖啡色的小领带,再搭配黑色的背带裙和鋥亮的圆头德比鞋,活脱脱一副小甜妹形象。 “不错不错,来,给爷亲一口。”玩心大起之下,e·e捏著她的小脸,作势就要凑前。 “哎呀....e·e,別闹,这么多人看著呢。” 对中文有所涉猎的梅莲妮斯小脸一红,戳戳e某人的腰,瘪著嘴的模样惹得围观群眾纷纷捂住心臟,笑的合不拢嘴。 女王陛下和她的小甜妹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而“成熟稳重”的泽维尔倒是没加入姑娘们的小打闹,和e·e换了个位置后,同莱安特还有克洛德聊起了这个月发售的刺客信號·幻景还有心灵杀手2。 中国有句话说得好,酒鬼的目標从来都不是威士忌,虽然莱安特的目標不明,但克洛德显然是衝著自己的好大哥而来。 但没关係,他现在只需要虚与委蛇,反正还有个好大哥正在布西密度假呢,岂能让这廝截了胡? “难得出来玩,拍个照吧。”e·e隨手滑出相机,调好角度,搂著公主殿下就笑了起来。 镜头咔咔闪动,大巴车沿著枝叶环绕的公路一路向著温暖的南方而去,就像一场的盛大逃亡。 e·e忽然觉得乏味的高中生活其实也不赖,在这样仿佛能做到一切的季节,就应该和喜欢的朋友一起前往远方。 哪怕漫无尽头,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e·e,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梅莲妮斯靠在她的肩膀,细碎的光洒在莹白的肌肤,流动著珍珠般的色泽。 “以后?没有誒,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么?”e·e刮刮她的鼻子,“有心事?” 梅莲妮斯摇摇头,轻声说:“只是觉得你不该困在阿尔特利亚这种无聊的小镇,这个世界很大,你应该去更多的地方。” “我去过的地方其实也不算少啦,有机会和你细说。” “我是说晚些时候,和l一起。”梅莲妮斯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这下轮到e·e脸红了:“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更多的地方。” 你才是在说奇怪的话吧?前天晚上就属你和他待在一起笑的最开心。 泽维尔回头看了俩人一眼,继续经营自己为l建立的钢铁防线,將克洛德俩人的注意再次拉回游戏。 “谁知道呢?”梅莲妮斯对她吐了吐舌头,趁机偷袭,想挠她的痒痒肉,却被对方瞬间扣住手腕。 於是,齜牙笑起来的女王陛下像个咸湿大叔一样,搂著公主殿下,心满意足的喝著可乐,大方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艷羡目光。 “好了,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没兴趣听我没完没了的重复这次的行程,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得提前告知你们。” 不多时,何塞慢悠悠起身,抓著扶手和这群难缠的小混蛋们开启了新一轮的对决。 “我们分为了三个小组,义工时间是每天的早餐九点到下午两点,其余的时间你们可以自行閒逛,但汉克斯还有格伦作为负责人,请务必及时完成每天的人员统计和行程总结,晚上九点以前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克洛德作为负责人可以不用管这些?”与e·e同班的汉克斯举手提出异议。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如果你也愿意和我们住在一座百年旅馆而不是豪华的半岛酒店,那么你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何塞推了推眼镜,看向梅莲妮斯,“另外,我代表校方向莎朗女士对於慈善事业的慷慨援助,表示感谢。” “荣幸之至。”梅莲妮斯优雅点头,在代表家族的事情上,她向来表现得都很得体。 “另外,你们入驻的酒店有专门的接待经理负责日常事务,遇见任何突发情况可以首先联繫他们或者我——” 何塞说到一半却被笑声打断,有些尷尬挠头:“呃....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么?莫里斯小姐。” “哦,並没有,杜阿尔特先生。”詹娜·莫里斯和同行的女孩交头接耳,露出揶揄的笑容,“你的內搭衬衫看起来很棒。” “好吧,哈蒙德小姐,感谢你的夸奖。”何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搭,没想到这个刁蛮的小姑娘嘴里居然还能说出好话。 “事实上,它看起来和我爷爷浴室里的窗帘好像长得一样。”紧接著,詹娜和同伴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所以,这个话多的贱人是谁?”e·e推了推泽维尔,“她有几个妈啊,说话这么囂张。” “詹娜·莫里斯,梅莲妮斯的同班生。”克洛德终於逮到了搭话的机会,“不出意外,她应该也只有一位母亲。”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巧合呢。” 另一边,何塞愈发尷尬,准备越过这个话题,却被得寸进尺的詹娜再次刁难:“那么,外套也是你自己挑选的么?” “呃....是的,莫里斯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么?”何塞心里简直嗶了狗。 “如果你没有觉得格雷中心的折扣衣物很昂贵的话。”詹娜耸耸肩,毫不掩饰对这个墨西哥裔美国人的歧视,“那我只能怀疑你有经常光顾某种成人直播网站的爱好了。” 所有人低声笑了起来,甚至有好事者吹起口哨,对詹娜的攻击力表示认可。 “嘿,詹娜。” 这个时候,听泽维尔讲完对方八卦的e·e站了起来,莫里斯小姐脸上的笑容稍微凝固了几秒。 “我们还没有正式说过话,但我觉得杜阿尔特先生是个挺不错的人,所以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努力的引起关注。” 火力全开的女王陛下吃著扭扭,露出甜美的微笑。 “毕竟,你去年进行隆胸手术前曾试图亲过三年级的布莱斯·爱德华兹,结果却被他嫌弃像个涂上粉底液的男人。 但这没什么好自卑的,反正偶尔路过小镇的游客们都很喜欢你这种智商与身材全无的女孩,或许你可以尝试在他们之中找个男朋友。 这样你的喉咙里除了那些刻薄的词语外,还能塞点別的东西。” 场面一瞬陷入安静,对e·e行事风格熟悉的男男女女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而被贴脸开大的詹娜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满脸岂有此理的表情,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反击。 “对了,在你打算说出一些针对中国人的词语前,最好先思考一下我会不会把你塞进行李架。”e·e擼起袖子,觉得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浪费口水了。 听见这话,詹娜的同伴犹豫著,看了自己的男友盖勒特一眼。 盖勒特心说你疯啦!那可是他妈的e·e啊!她虽然只是恐嚇女人,但是真的会揍男人呀! “很好,就这么保持安静吧,莫里斯小姐。”环顾四周的女王陛下满意点头,对何塞眨了眨眼,“请继续,杜阿尔特先生。” “你选择了地狱级攻略难度的女孩,克洛德。”莱安特低声说。 “但她的確是个很特別的好姑娘,不是么?”克洛德偷偷看了眼和梅莲妮斯聊天的e·e,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 一个多小时后,大巴车驶入布西密镇区范围,街巷两边都是古风的店铺,流水般的私家车按著喇叭和穿梭在青砖小路的游客们组成了一副繁荣的景象。 放眼望去,各处都是注重对称和几何美感的新英格兰式建筑,起源於早期殖民地时期的斜屋顶与中央烟囱顺著天际线绵延连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布西密小香瓜,我们到了,你处理完『工作』了么?” e·e忍不住在telegram给l又发送了一条讯息,可依旧无人回应。 真是的,和兰斯先生一样,忙起来就不爱回消息!再也不管他们了! 她如是想著,撇撇嘴,有点担心这笨蛋是不是阴沟里翻船了。 “哥哥已经在霍华德旅馆了么?”梅莲妮斯把视线从阴影外那洒满刺眼阳光的街面收回。 “他还没回去呢,应该在忙工作,別担心。” e·e拉开窗户,任凭温暖的陆风灌入车內。 只是在看见远处朝著布西密自然保护区进发的救护车和警车后,又皱紧了眉。 “您好,打扰一下。”她伸出小脑袋,向著同样堵在路口的警车挥了挥手。 “泥嚎,换银乃到普习米。” 车窗摇下,带著墨镜的光头警察用蹩脚的中文问了声好,隨后说:“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么?美丽的小姐。” “请问为什么会有救护车和警车前往山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女王陛下直奔主题。 “有一队远足的背包客遭遇了棕熊袭击和矿井坍塌事故。”光头警察没想到对方的英文如此流利,但还是热情回答,“放轻鬆,孩子,只是个意外,警方能处理好,布西密总体来说是个安全的地方。” “好的,谢谢。”e·e笑笑,伸出手和热情好客的大光头碰了碰拳。 “看看,我说什么来著。”泽维尔打了个哈欠,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任何地方的山里都是不安全的,你趁早別想著和l去那里约会。” 默不作声的梅莲妮斯眼中亮起奇妙的光,对他点点头,表示干得漂亮。 “你放屁!谁要和他约会!我又不喜欢他!” e·e瞪了这胆大包天的废柴一眼,恨不得拍案而起,心说我是想约会么?我只是也想和他一起炸矿井玩! 没错,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起“意外”出自格雷少爷之手。 光天化日之下,除了这高冷的布西密小香瓜,还有谁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克洛德和莱安特对视一眼,心说不妙啊,他们聊起的这个人又是谁?怎么感觉和e·e很曖昧的样子。 第75章 蔷薇之跡(3) 直到接近下午一点,拥挤的交通才逐渐恢復正常,前两组学生陆续下车,只留下了何塞在內的十个人。 “別露出那种『你可能会影响我们出去玩』的表情,莱安特。”何塞无奈嘆息,“我其实也想去半岛酒店享受一下,可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们....別笑,e·e,尤其是你。” “別担心,杜阿尔特先生,接下来的几天,霍华德旅馆应该是整个布西密最安全的地方。” e·e摊摊手,很大方的把果分享给剩下的所有人。 不算废柴和公主殿下,除了莱安特和克洛德以外的三人,她其实都不认识。 但既然要一起玩耍,必要的社交礼貌还是得有的。 “萨曼莎·希尔,也算是正式认识了大名鼎鼎的维京女战士,刚才的反击不赖。”扎著高马尾的女孩倒是主动和e·e握了握手,从恰到好处的玩笑可以看出也是个外向的人,“我身边这位是妮克拉·戴维斯,有点害羞的小姑娘。” “听说过,阿尔特利亚高中的化学天才,蛮厉害的。”e·e朝著內向的妮克拉招招手,“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夹心果?我还有好多,想换一个口味直接和我说就好。” 她其实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了她不太喜欢草莓口味。 “没关係,这个就很好。”声音软软糯糯的妮克拉不自觉贴紧萨曼莎,小脸一红。 “所以,我们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坐在最后一排的大男孩忽然说。 “我记得你,拉瑞·斯特曼,校队的替补。”e·e捏了捏拳头,颇有些跃跃欲试,“golden boy最近过得怎么样?” “事实上,我更喜欢和自己的吉他待在一起,属於被排斥的那一小部分人,这点雷德里恩先生可以证明。” 拉瑞毫不犹豫地举手投降,表示自己是绝对的好人。 “好了,孩子们,社交活动结束。”眼看目的地將近,何塞適时打断,“我们今天的工作非常简单,收拾行李,然后去吃点东西。” “盖勒特刚才还在群组里抱怨酒店准备的伙食不合他胃口来著。”莱安特举起手机,“我们能自己觅食么?”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维克先生。住宿方面亏待了你们,那么在饮食上,你们就享有绝对的特权。”何塞俯身,透过窗户打量著远处经歷过一个世纪风雨的古老建筑,“所以我在yelp上找到了一家评分非常不错的特色烤肉,消费应该在预算范围內。” “好耶,杜阿尔特先生万岁!那我要吃最大份的!” 早就饿坏了的e·e带头鼓掌,气氛一下子就被炒热,连和同班同学来往甚少的梅莲妮斯都加入了无关紧要的八卦討论,一时间几个人之间也算熟络起来,说起话来不再拘束。 几分钟后,白色的大巴车沿著砖石拼接的斜坡,缓慢滑入车道,引擎熄灭。 兴致高涨的高中生们流水般窜出滑门,尽情舒展四肢,拿好自己的行李箱后,就跟著何塞向最终目的地走去。 霍华德旅馆,建立於1901年,据说由一对来歷不明的双胞胎姐妹在一座十七世纪末的古宅基础上翻新建造。 整栋旅馆採用对称布局,中轴线上一座高耸的中央烟囱和装饰性的入口门廊显得尤为醒目。 外墙则以原始的木质灰白色板材覆面,虽然经过岁月的风化略显斑驳,却更显古朴与歷史感。 至於建筑两侧均匀分布的窗户,则配以简洁的窗框和格装饰,既保持了新英格兰建筑的简洁美学,又为旅馆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氛围。 “看起来,意外的还不错?”e·e无声地开启咒力迴路,並未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丁点负面情绪的存在痕跡都没有。 “需要帮忙么?”克洛德提著银色的行李箱,快步凑到e·e身边。 “没事啊,我自己可以,你去帮帮萨曼莎和妮克拉吧,梅莲妮斯交给泽维尔照顾就好。” 女王陛下心说坏了,真是冲我来的啊。 克洛德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转身就帮两位吃力的女士搭了把手,看得莱安特直嘆气。 “不要掉队,孩子们。”何塞推开那扇双开的铜製雕大门,示意所有人跟上。 “何塞·杜阿尔特先生?” 前台的中年人推了推架在鼻樑的金丝眼镜,立刻迎了上来,一身考究的卡其色西装,熨烫的十分平整。 “是我,您应该就是修伊·吉塔克先生吧?”见小傢伙们差不多都跟了上来,何塞急急忙忙朝著前台一路小跑。 e·e观察著门廊掛上的风铃与环,下意识推开大门,却在接触的一瞬间,闪电般缩回手。 这玩意儿....居然是高纯度的青铜製品! “怎么了?”察觉到e·e脸色微变,梅莲妮斯好奇地问。 “没事,就是扭到了手指。”e·e坐在行李箱上,將被灼伤的手指缩回袖子。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请闪开....女士们。” 欲哭无泪的废柴,心说农场里的黑奴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吃力地拖著俩个铝製大箱子,一咬牙竟是打算选择用头撞开,直接惊呆了身后的同僚们。 “別这样....泽维尔,陪老人聊天还没可怕到需要你靠自残躲避。”无奈笑笑的萨曼莎按住大门,给大家让出一条道。 与此同时,正在登记的何塞显然没注意到门外的小插曲,將叠在一起的州身份证和e·e的护照交给了那位长相温和的旅店主人。 “梁佳乐小姐?唔....来自中国的高中生可不多见。” 修伊有条不紊的登记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將码在铜製托盘的钥匙沿著桌面推给何塞。 “是这样没错了,她可是我们那里的小魔女来著。”何塞对孩子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过来,“还有什么注意事项需要告知我们的吗,吉塔克先生。” “霍华德酒店可没那么多古板的规矩,杜阿尔特先生。”修伊哑然失笑,像个中世纪的绅士一样对著赶来的高中生们点头致意,“除了不提供早餐和宵夜服务,各位可自行在各个公共区域活动,有什么问题直接在三楼的书房和我沟通就好。” “白雪松和檀木的混制家具?看起来像是十九世纪的奥地利工艺。”梅莲妮斯伸手拂过前台,捻了捻手指,“在民间神话中,这种材质往往可以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 摩挲在纸张的钢笔尖骤然一停,修伊沉默了几秒,抬头露出欣赏的微笑:“非常精准的目光,年轻的小姐。” 旁听的e·e斟酌著没有开启迴路,但出于谨慎还是试探著说:“这里只有您一个人么?塔吉克先生。” “没错,自从我妻子去世后,我就独自经营这座旅馆,虽说在这种旅游旺季生意可能不太好。”修伊的声音温淳且富有韵律,不紧不慢,“但请放心,我会针对入住旅客的数量,僱佣钟点工进行打扫,卫生方面请各位不必担心。” 眾人交谈间,老式的悬掛门铃响起,黑色的马丁靴踩在做旧打磨的天然原木地板,咯吱作响,一个穿著纯黑短袖的年轻人提著猎装夹克走了进来,步伐稳健,眼如刀剑,就像是即將踏上远方的战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英俊的游客现在看起来竟是灰头土脸,甚至还沾染著丁点的血渍。 “朋友们,我突然觉得选择霍华德旅馆是我这辈子最正確的选择。”萨曼莎眨眨眼,小声惊嘆,“虽然他看起来很眼熟。” 而这时候,坐在行李箱上的e·e忽然非常大声的对著这个年轻人打起了招呼:“oi,布西密小香瓜,下午好。” 萨曼莎和妮克拉惊了,这是什么直球的中式搭訕?另外这样当面给別人起外號真的好么? 但更令她们震惊的是,这位冷硬的年轻人被e·e调戏后,居然还真的走了过来。 “所以,布西密小香瓜是我的新外號么?”年轻人微微嘆气,严肃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何塞立刻警惕地挡在孩子们身前。 他倒是不介意女孩们和自己心仪的男士搭訕,不过这哥们看起来像是个危险人物啊! “眼熟就对了,因为你们在体育馆见过他一面。”梅莲妮斯无奈了,对责任心爆棚的何塞表示不用紧张,“没来得及和您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兄,正在布西密出差。” “负责公益活动的老师,何塞·杜阿尔特先生。”女王陛下也適时轻轻踢了踢l。 “l,很荣幸见到您,杜阿尔特先生。” 真正的大家长归位,露出礼貌笑容的格雷少爷和对方握了握手:“希望梅莲妮斯他们三个没有给您添麻烦。” 听见这话,克洛德心中微微一动。 “那倒不会,就是格雷先生你——”何塞欲言又止,指了指l的眼角。 “说来有些尷尬,今早和朋友去迷失溪寻找她失踪的弟弟,结果遇上了棕熊袭击。”l擦掉血渍,说著看向e·e,算是隱晦解释,“不过我已经顺手击毙它们了。” 这下所有人都惊了,说得也太轻鬆了吧?您这是捏死了蚂蚁还是拍死了苍蝇啊? “哎呀呀,那布西密小香瓜可真厉害呢。”e·e摇头晃脑的调侃著格雷少爷,亲手剥开一粒果递给他,“真没受伤?” 识趣的萨曼莎和妮克拉主动后退一步,將主场让给了女王陛下。 “没有,就是简单回答警方的问题耽误了些时间....还有么?” 第一次操纵擬態人型使用链金术式確实让他的体力消耗有些大,如果今天面对两只或以上的温迪戈可就难办了。 “哇,您这是把我当成隨身便利店了么?”e·e翻翻白眼,直接起身將一条扭扭塞到他嘴里。 l与一直观察他的克洛德错开视线,发现某人今天对自己亲近的好像有些过头了。 “糟了,对手还真有点实力。”见情场失意的克洛德不说话了,莱安特试图分析局面,“维京女战士和他关係不一般,但也不好说。” 另一边,盯著哥哥老半天的梅莲妮斯终於开口了:“l,你的侧脸好像沾上了红红的东西。” “別说了....那应该是吻痕。”泽维尔乾咳两声,一把拉开这小笨蛋,对l投去一个你搞什么鬼的眼神。 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e某人,只是微微抬头盯著格雷少爷,露出微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一个朋友——”l淡淡地说,立刻擦掉桑德拉留下的吻痕。 “女孩子啊?”e·e眨著眼睛,长长的睫毛根根可数,“还是亲了你一口的那种?” “是,但只是感谢我解决了棕熊,她应该没有別的意思。” l回答的很诚实,同伴之间本就应该坦诚,他只是希望e·e不要误会自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对她撒谎。 从修伊手中取回证件的何塞一听就乐了,算了吧,孩子,这话连我都不信。 “那就是说你有別的意思咯?”e·e歪歪头,站在她身后的梅莲妮斯也歪歪头。 只有抓著头髮的泽维尔心说完了完了,最稳固的堡垒果然是从內部被攻破的,这下岂不是让克洛德老贼的奸计得逞了? “....” l陷入长久的沉默。 “哎呀,你真的好笨啊。”e·e是真的气笑了,小手戳戳他的眉心,不再解释,转身跟上大部队离开。 “杜阿尔特先生,我的表兄能够和我们一起行动么?” 使完坏的梅莲妮斯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顺著何塞拉开的金属摺叠门,进入装有镀铬边框和復古灯饰的古典轿厢。 霍华德酒店至今仍採用歷史悠久的otis电梯,这种早期机械化设计的產品至今仍保留著奢华的红木內饰,完美復刻出一个世纪前美国人对工业美学和实用性的双重追求。 “当然,一位能够狩猎布西密棕熊的先生和我们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塞按下代表二楼的木质按键,和眾人沿著鏤空的电梯井道,缓慢上升,齿轮转动扣合的脆响就像在他们耳边敲起的老式打字机。 “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e·e没有阻止l接过她的行李箱,还是不放心的四处扒拉著他,“都快成小臭猴了。” “你们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l不太想给他们添麻烦,反正中午吃点压缩饼乾也不是不行。 “杜阿尔特先生,我们等他换身衣服,不会耽误太久,你们先走。”得到两位小学生的肯定后,e·e直接做了主。 “那方便交换一下电话號码么,格雷先生?” 何塞倒不是不放心l,主要天生就是操心命,他可不希望孩子们出什么意外,包括这位年纪大不到哪里去的格雷先生。 “给您添麻烦了。” 完成交换后,l拖著行李箱率先带三位小学生回房,只是从背影看,倒更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 “克洛德,这下是真的难办了啊。”莱安特拍拍兄弟的肩,长长嘆出一口气。 第76章 蔷薇之跡(4) “唔....不错,就这样。” e·e盘腿坐在沙发,托腮打量著换上一件黑色帽衫的l,满意点头。 儘管l比自己高出不少,不过她的衣服一向都是超大的宽鬆款式,倒是蛮適合这个赏心悦目的小香瓜。 “所以,我为什么必须得穿你的帽衫?” 为了节省时间,格雷少爷已经开始用谷歌地图搜索何塞发来的餐厅地址。 “问那么多干嘛,女孩子的私事你別管。”e·e哼哼两声,取下鹿角簪打算重新盘发。 “走吧,先帮你把行李放回房间,別让杜阿尔特先生等急了。” l拿上车钥匙,准备帮这个懒癌患者收起行李箱,却发现她忽然眉头紧皱:“怎么了?” “没事....先去吃饭吧,回来再收拾。”或许是出於女孩子的敏感,e·e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从进入霍华德旅馆开始,她竟然没有在任何地方发现一面镜子。 “喔,进度好快!”早已等候在中廊的梅莲妮斯侧著身朝房间內看去,小嘴微张,“难道今晚我要自己一个人了么?好可怕。” “哇,你这小妞不准胡说八道!我要生气了!” 女王陛下小脸唰一下变得酡红,作势就要掐她的腰,於是俩个人打打闹闹的就朝著电梯走去,飘荡的长髮就像天鹅绒的丝绸。 “她们在说什么?”l茫然地看了泽维尔一眼,他觉得自己的年纪还不至於和三个小学生有代沟。 “女孩子的心思你別猜。”泽维尔拍拍二號好大哥的肩,心说反正你这木头也猜不明白。 霍华德旅馆外,阳光暖洋洋的洒在每一块地砖,街面游人如织,戴著英格兰圆顶帽的笛手吹著悠扬婉转的曲调,和演奏莫里斯舞的乐团同事尽情享受著悠閒的鬆弛氛围。 今天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被阳光照的半透明的榆树叶沙沙作响,l开启顶篷,欧陆gtc沿著青砖小路一路缓慢行驶,坐在后排的两位小学生兴奋地拿著手机咔咔乱拍,副驾驶的e·e通过挡板的化妆镜认真盘发,温暖的风就这么吹在他们脸上。 差不多十分钟后,灰色的敞篷跑车滑入停车位,四位风格各异的俊男靚女终於来到一家叫做charcoal spring的风味餐厅,引得周围不少旅客注目。 一位小男孩好奇地盯著东方面孔的e·e,居然脱下自己的米奇鸭舌帽,对她挥了挥手。 发现这一点的女王陛下自然也没有无视那颗真挚的童心,反而停下脚步微微矮身,提著不存在的裙角笑了起来,难得淑女了一番。 锁好车门的l哑然失笑,没有说话。 “不准笑我,对小孩子打招呼就可以了,但是对待绅士可是要回礼的好吗!”女王陛下一齜牙,和小朋友挥手道別。 “e·e,梅莲妮斯!”坐在长条露天餐桌的萨曼莎朝几人吹了个口哨,“我必须得承认,格雷家的成员確实都很迷人。” “你上次也这么形容过泽维尔在格雷家的那位监护人。”妮克拉小口喝著鲜榨橙汁,连吐槽都是轻声细语,“可能他们的遗传基因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哈,你是在说年轻的格雷先生吧?希尔小姐。”何塞认真玩著数独游戏,也是幽默了一把,“但很可惜,你似乎晚了一步。” “只是欣赏而已,毕竟他已经有伴了。”萨曼莎说著夺过他的手机,扣在桌面,“出来玩就不要碰手机了,杜阿尔特先生,多陪陪身边的孩子们,ok?我们也需要关爱。” 与此同时,看著款款走来的几人,克洛德不禁唉声嘆气,忽然想到了一句中国的古话。 ——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恶,別放弃啊混蛋!是男人的话,对喜欢的女人就要竭尽全力去抢!” 莱安特下意识叼上一支香菸,低声给垂头丧气的克洛德打气。 其实他对l倒是没有恶意,但是於情於理,自己都得站在好兄弟这一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而从不参与任何江湖事务的拉瑞·斯特曼先生只是一味欣赏著邻桌结帐走人的几位漂亮辣妹,心说这趟布西密之行可真不错呀。 但为什么觉得她们的满月与天秤头饰有些眼熟? “嗨嗨嗨!莱安特,请稍微尊重一下我,至少不要当面抽菸好么?”何塞忍不住吹鬍子瞪眼,虽然这群孩子远比想像中听话,但作为兢兢业业的教育者,规矩还是得强调。 “看来我们来的还不算迟,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快饿死啦。”e·e拉开椅子,舒舒服服地靠著柔软的背垫。 梅莲妮斯不动声色地將哥哥挤到她的身边坐下,泽维尔心领神会的挨著克洛德,打起了招呼。 “整份的烟燻碳烤鹿排,切片牛腩以及墨西哥胡椒切达香肠,配三份土豆泥。”何塞翻开收据单,嘟囔著这黑心商家可真贵。 但孩子们难得如此高兴,倒贴点也就倒贴点吧。 不多时,托著餐盘的服务生將切好的食物摆在桌面,缓慢揭开银盖,滋滋冒油的新鲜烤肉混著迷迭香和芫荽的清爽气味瀰漫在桌面。 这种布西密的特色美味,食材一律选自当地保护区內的野生白尾鹿,燻烤木材也是燃烧时会散发出果香和甜味的山核桃木,既保证了肉质口感,又融入了独特的风味。 眾人有说有笑,享受著安逸的午后时光,l也藉机和e·e低声讲起了早晨的狩猎经歷。 “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叫做笑面人的任务指派者,很明显与教团有所关联。但他的出现,也意味著阿尔特利亚分部绝对存在敌人的眼线。”e·e是真的饿坏了,吃的津津有味,小嘴沾油,“有机会了解到莎朗夫人发布悬赏的相关人员,不会太多。” “我已经和她聊过相关话题,但相比於这个,我更在意是谁在矿区內部安装了炸药。”l递给她一张纸巾,淡淡地说,“我並没有在约书亚的尸体上发现加密硬碟,这表示有第三方势力取走了情报,那只塞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军用级的传感引爆器,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购买,况且排水斜井內部的尸骸没有啃食痕跡,杀死他们的也不是温迪戈。”e·e叉著餐盘內的鹿肉,得出了结论,“但一切行为,只要存在,就会留有痕跡,取走情报的那个人一定就在布西密。” “在密党的地区调查报告中,这片土地几乎没有任何异常事件的发生,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出现那种规模的埋尸坑。”l总觉得这件事情透著说不出的古怪,“不过对方应该没有牵涉到我们与教团的战爭,他更在意的....应该是销毁那些遗骸。” e·e思考了一会,突然说:“你觉得修伊·吉塔克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位很有品味的男士,只能確定不是巫师,暂时没有感应到他体內存在原型炼成阵。”l將酸黄瓜整齐码在餐盘边缘,“你为什么觉得他和这件事有关?” “倒也不是,就是感觉霍华德旅馆很奇怪。”e·e漫不经心地吃著酸黄瓜解腻,“什么样的地方会特地用高纯度青铜铸造大门?” “从十四世纪开始,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就开始大面积使用青铜作为建筑材料,用来抵御巫师们的袭击——” l微微皱眉,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你受伤了?” “哎呀,不严重,总比之前被那个鬼东西捅一刀强。”女王陛下豪气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绝非什么弱女子。 “好吧....你觉得霍华德旅馆的存在和里世界有关?” “不好说,但我在网上查过这座旅馆的歷史,一百多年来都没出现过什么恐怖传闻和死亡事件。”说到这,e·e话锋一转,“但你有没有发现霍华德旅馆....连一面镜子都没有?包括你的盥洗室。” l愣了一下,这確实是他的疏忽,因为对男孩子而言,镜子好像確实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看吧,说你笨还不承认。”e·e挑眉,小手点点格雷少爷的鼻尖。 “咳咳....打扰一下,格雷先生,能把e·e暂时还给我们么?” 这时候,萨曼莎忍不住有些揶揄的笑了起来:“你们这样脱离团队讲悄悄话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格雷少爷和女王陛下双双抬头,注意到场面其实暗流涌动。 鬼鬼祟祟的莱安特目光不断巡迴在他们之间,欲言又止,而他身边吃著土豆泥的克洛德则依旧沉默,只有梅莲妮斯和妮克拉两个乖孩子討论起了下个月的模擬测验。 至於泽维尔和拉瑞,还在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聊著什么奇怪的话题。 “刚才和说起了家里的一些事。”l沉默了一会,有些歉意的笑笑。 “没关係,你们可以晚点私聊,不过既然加入了团队——”萨曼莎见独自美丽的何塞也没意见,儼然化身控场大师,露出期待的笑容,“那晚上要参与我们的聚会么?” 虽然是对格雷少爷发出邀请,但她其实很懂事的在询问e·e的意见。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女孩的,只有女孩,哪怕当事人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九点以后,我希望隨时可以在旅馆看见你们,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何塞划好底线,又补充了一句,“別忘记你们明早还有工作,一切娱乐活动都要適度,不要影响其他客人休息。” “听起来还不错?” e·e看了l一眼,低声说:“正好去探探吉塔克先生的底,如果旅馆安全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专心调查硬碟的下落了。” “认真的么,couple black?我这算是被霸凌了么?” 看著俩人竟然顶风作案,萨曼莎连忙起鬨,殊不知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克洛德幼小的心灵。 接下来,无非是贴近生活的閒聊,女孩子们熟悉起来后,总能聊起天南地北的小八卦。 上到查理校长的日裔前妻,下到一年级最帅的男生,多管閒事的e·e甚至还强烈抨击起萨曼莎劈腿的前男友,並非常江湖气的表示下次有空会去揍他,於是成功获得三个小迷妹的崇拜,看样子就差歃血为盟拜个把子了。 只有忽然心疼克洛德的泽维尔依旧揣著明白装糊涂,聊尽游戏话题后,拉著同僚们加入了姑娘们的茶话会。 虽说拉姆齐先生不是什么狗嫌人厌的妖魔鬼怪,但人家couple black郎才女貌,所以他还是靠边站著吧! 但尽显稳重的大家长却没有参与高中生们的话题,点上两杯威士忌,同何塞谈起了阿尔特利亚的经济以及未来的发展走势,也算是以防老大叔插不进年轻人的话题而略显孤单。 “等一下....为什么格雷先生的衣服上面,会有e·e的名字?” 吐槽完刻薄的教导主任后,控场大师萨曼莎突然发现了盲点,指了指l帽衫的袖口,那里用金线绣出了两个大写的字母e。 问得好,希尔小姐,因为我也不知道,l静静盯著女王陛下,没有作声。 “他这么笨,出差都不知道多带几件外套,所以只好穿我的咯。”e·e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这么善良的小女孩,总不能拒绝他合理的请求吧?” 嗯嗯对,是我自己要求的,和你没关係,格雷少爷不语,只是一味和何塞碰杯。 莱安特悄悄看了眼自己酸溜溜的好兄弟,心说这下全完了。 果然,还是没资格吃的醋最酸。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们——”萨曼莎一脸我很懂的表情,指了指俩人。 “各位,先失陪一下。”l额角有些冒汗,抄起帐单打算先离开战场。 这样胡乱开玩笑,可能会让自己被e·e討厌的吧? 他如是想著,一路侧身避开来往的旅客,主动来到服务台结帐,可刚一伸手,就尷尬地发现忘带钱夹了。 “我来付唄。”一只素白小手从身后窜出,意气风发的將几张百元大钞按在桌面,“哼哼,格雷少爷也有大意的时候啊?” “你怎么过来了?”一想到希尔小姐刚才的问题,l本能地后退一步。 “我....我过来监督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背著我...背著我们干坏事去了!”e·e翻翻白眼,倒是没好意思承认自己也是落荒而逃来著,不过马上就转移了话题,“你躲什么!心虚是吧!” “我为什么要心虚?”l警惕地揣摩著她的神色,眼睛眨也不眨。 “我不管,你就是心虚!不准看我!”她故作凶狠地举起拳头,攥著他的袖子转身就走。 午后的光缓缓落入大片的榆树林,俩个人像是逆著海浪的鱘鱼,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可l看著女孩凶巴巴的样子却是无声地笑了。 其实,鹿角公主有时候也蛮可爱的吧? 第77章 蔷薇之跡(5) 下午三点整,布西密某处公寓。 空气中悬浮著无数灰尘,一线阳光,透过绒帘的缝隙照进昏暗的房间。 被绑在椅子上的大女孩,缓慢抬头,吐出一口腥黑的脓血。 布满棘刺的青铜镣銬贯穿了她的四肢,鲜血顺著那些细小尖锐的金属滴落,晕开在廉价的羊毛地毯。 “下午好,阿波尼小姐,你比我预想中醒来的时间快上了一个多小时。” 沙发上,淡蓝色的萤光照亮了一张美艷的脸,那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下頜清晰,鼻樑高挺,棕红色的长髮像是深秋的櫟叶,繫上了一枚满月与天秤的髮饰。 此刻,她正在用老式游戏机玩著俄罗斯方块,声音平静,吐字清晰。 “咒术女子高校的....婊子!” 阿波尼用尽最后的力气嘲讽,连牙缝之间都渗出骇人的黑血,可下一秒她就被身后的女孩攥著头髮,重重地扇上一个耳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波尼在印第安语系里,代表著蝴蝶与转变。” 自始至终,阿蕾克西婭的视线都没有从游戏机上移开,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同伴不要那么粗鲁。 “我很喜欢蝴蝶,但那种向死而生的希望,从来只是说起来很容易而已。” “你们....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我....绝不会背叛教团!” 衣不蔽体的阿波尼能感觉到青铜的力量正在逐步摧毁自己的迴路,从昨晚持续至今的酷刑几乎让她失去了作为人类应有的自尊。 “你们这些冈卡拉后裔还真是嘴硬,明明只要接受我的条件,就可以体面的回到故乡。”阿蕾克西婭摇摇头,“难道你就不想生活在阿尔特利亚的阳光下么?” “回到故乡?”阿波尼吃力地扭过头,死死盯著阿蕾克西婭从女子高校带来的鹰犬,“你是指拴上链子像条狗一样对纯血家族的大人物们摇尾乞怜么?” 身后的女孩像是被戳到痛处般,又是重重一记耳光。 “塔莉——我们是高中生,应该时刻保持优雅。”阿蕾克西婭轻声嘆气,“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好么?” “瞧瞧,这就是被拴上链子的下场....你在她们眼里和一枚保险套没有任何区別。” 阿波尼阴测测的笑了起来,被鲜血浸湿而虬结的黑髮后,仅剩一只完好眼球。 “阿波尼小姐,事实上,我们很清楚你一直在布西密替教团寻找萨米尔集会余孽的后裔,你引以为傲的忠诚其实一文不值。” 阿蕾克西婭平静地说:“『胎之母的次子』终归不可能是一位神祇,若祂真能成为你们復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年的至高女巫伊狄亚也就不会败於伟大者乌玛之手。” 阿波尼听后脸色为之剧变。 “你不过是区区第二阶位,凭你的咒力操纵技巧,远不可能形成坚固的记忆封闭。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希望我失去耐心,尝试提取你的记忆,触发你预先植入的诅咒罢了,幼稚的技巧。” 阿蕾克西婭单手操纵著楔形的方块,打了个响指:“艾斯特,给她看看我准备的小礼物。” 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製於四十八小时前的视频。 视频中,是一名被囚禁在地牢的女孩,骨瘦如柴,神情恍惚,枯萎的长髮像是腐烂的稻草,整齐拔掉的牙齿和割下的舌头让她看起来仿佛患病的农奴。 她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面对拍摄者的接近,癲狂嘶叫,失声痛哭。 “卡特琳....卡特琳!” 隱约认出对方模样的阿波尼怔住了,旋即对著这个卑鄙的婊子厉声吼叫起来:“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感人的反应,看来你还记得童年时期的朋友。”打通第十七关的阿蕾克西婭露出愉悦的微笑,“十年前那场猎巫行动的倖存者,远比你想像的更多。” “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为什么不杀了我!你这个婊子!杀了我!” 阿波尼流下一行血泪,已经开始腐烂的右眼甚至渗出了脓液:“就算你用卡特琳威胁我,我也不会说出任何你想要的情报!” “这样么....还真是绝情吶。” 阿蕾克西婭笑笑,完全没有丝毫挫败感,反而像是老友般和她閒聊起来:“我个人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因为仇恨?还是....那可笑的勇气?臣服於咒术法庭不好么?我们制定的秩序至少给予了多数人躋身最高咒术学府的希望。” “希望?”阿波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朝著她吐出一口血痰,“你这个婊子也配和我谈这些?” “洗耳恭听。” 外放的咒力带起微微地烈风,这一刻,阿蕾克西婭终於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眼抬手的塔莉。 “你们的辉煌建立在谎言与欺骗上,我知道你们这群偽君子最骯脏的丑事!我们都知道!所以你们才想要將冈卡拉赶尽杀绝!”阿波尼嘶哑著嘲讽,“你们垄断了最古老的典籍,以出身判断巫师的高贵,將纯血视为尊贵,將卑微出身者视为垃圾,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希望?” “弱者的藉口。”阿蕾克西婭淡淡地说,“最具天赋的巫师们,依然会接受最好的培养和尊敬,这无关血统。” “那卡特琳呢?告诉我!那卡特琳呢!” 阿波尼咆哮,被棘刺锁死的肌肉与骨骼在挣扎中涌出腐坏的血。 “她是我们这群孩子中最具天赋的那一个,可她有机会和你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么!她没有!她被你们像只老鼠一样囚禁在最深的地牢,就因为她是冈卡拉的后裔!你们不会允许任何叛逆的种子诞生,因为你们只是懦夫!” “阿蕾克西婭?” 塔莉看不清游戏机后那张脸,试探著说。 房间內只剩下阿波尼的咒骂,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活路,只想在这一刻尽情倾泻自己所有的仇恨:“早晚有一天,我们燃起的火焰,会烧死纯血者,將你们这些虫豸埋葬在最灼热的深渊!” “哎呀....差点输了,第十八关可真难。”良久,阿蕾克西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了,閒聊结束。” “你可以继续折磨我,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粘稠的鲜血顺著那张乾裂的嘴流出,阿波尼低声笑了起来,整张脸像是被鞭笞过的脊背一样狰狞。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阿波尼小姐....我知道你们都是硬骨头。”阿蕾克西婭急忙否认,“所以,我准备了最后一份惊喜给你....现在,所有人离开房间。” “可是阿隆尼校长说过——”艾斯特迟疑著,和塔莉面面相覷。 “亲爱的艾斯特·比利金森小姐,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上,还是不要露出这种犹豫的表情比较好。” 阿蕾克西婭放下游戏机,轻盈起身,棕红色的长髮混著苦艾草与玫瑰油的清香。 “我们就在外面。” 俩人不再多言,连忙关上门,隨后房间就被一层咒力包裹,但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负面情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沿著门缝溢出。 塔莉和艾斯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知道阿蕾克西婭究竟是如何审问这个卑贱的冈卡拉后裔。 不过很明显,她们不太想知道细节。 半个小时后,满脸鲜血的阿蕾克西婭拉开那扇红色的门,笑意盈盈,手里提著一卷完整剥下的头皮:“进来吧,我可爱的女孩们....可別让邻居们瞧见了。” “请別告诉我她被你玩坏了....阿蕾克西婭。” 作为本次调查小组的记录员,艾斯特无奈嘆气:“她是教团唯一流窜在外的成员。” “罗莉安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话说我也很想去charcoal spring吃烤鹿肉来著。” 阿蕾克西婭没有回答,背对著俩人,自顾自清理著血跡。 艾斯特顺著房门看去,脸色一凝,只感觉胃部翻涌。 现在的阿波尼已经完全不成人形,形体极度扭曲,软绵的四肢仅剩一层近乎透明且褶皱的皮,仿佛被某种方式剔除了骨骼,细碎的肉酱顺著细长绵延的剖口一团团流出,就像是被挤烂的茄子。 可她的喉咙里居然还能迸发出高亢的笑意,哪怕鲜血糊满了整张脸。 “告诉我....你的名字。” 阿波尼垂下头,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阿蕾克西婭,阿蕾克西婭·阿隆尼。”棕红的长髮伴隨著某种哼唱的歌谣飘动,“咒术女子高校,三年级级长。” “很好....我会在最绝望的地狱等待著冠以阿隆尼姓氏之人。”阿波尼笑笑,笑声尖锐而亢奋。 “那么,就再见了。” 黑暗中,亮起银蓝色的光,从角落涌出的密集虫群无声地覆盖阿波尼,而后迅速坍塌,仅剩满地血渍。 “看起来,她透露出了令你满意的情报。”良久的沉默后,艾斯特说,“她在我和塔莉的折磨下坚持了整整十三个小时,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唔....你大概不会想知道的。清理现场吧,接下来....我们或许会很忙。” 阿蕾克西婭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照在那张线条清晰的脸,她低下头,没有任何表情,任凭川流的车辆在眼瞳中闪动。 第78章 镜中人(1) l把手肘架在车窗,目光所及是漫长的林荫小道,抬头就能看见从树叶透出的阳光。 在charcoal spring结完帐后,小大人e·e为了顾全l的面子,也为了他能更快融入这个临时小团体,神采奕奕的表示今天的洗尘宴由格雷少爷买单。 虽然大家也不知道洗尘宴是什么东西,但这种时候为大方的格雷少爷鼓掌就对了。 而碍於本次公益活动本就是由格雷家族倾力资助,何塞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有这么个稳重的大男孩看管一下e·e,其实挺好的。 不过聚餐结束后,懂事的e某人还是跟著大家一起去参观当地的女巫博物馆,虽然主要是为了陪著梅莲妮斯。 於是,被女王陛下“勒令放假”的l就只能独自返回霍华德旅馆。 但不得不说,一位中国女巫兴高采烈的去参观陈列著美国女巫遗物的博物馆,听起来多少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了。 欧陆gtc缓慢行驶,宽阔的轮胎沿著凹凸不平的路面摩擦,溅起细小的灰尘,正在晒太阳的l忽然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焦臭味。 他微微歪头,看见前方一栋石砖小楼下方拉出了长长的黄色封条,现场一片譁然,滚滚浓烟正裹著火苗从窗户窜出。 “希望没有伤亡。”格雷少爷暗自祈祷,调转方向。 十五分钟后,回到房间的l脱掉上衣,照例贴著墙壁单手倒立,完成了今日的训练。 简单淋浴后,他换上一件乾净的黑色衬衣,开始了更为细致的安全检查。 霍华德旅馆的房间,以温馨的木质家具和復古壁纸为主,配备圆形浴缸与復古水龙头,设计上完全仿照一个世纪前的古典风格,唯一现代化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沿著家具边缘钉装的网线和嵌入床头的插座。 他轻轻敲击黄褐色的金属窗框,声音清脆而富有韵律,从顏色和鸣音上来判断,確实有可能是青铜。 理论上来说,这种常见的金属会隨著时间氧化,形成一层绿色或蓝绿色的铜锈,如果长期暴露在潮湿或腐蚀性环境中,那只需要几年时间,就会出现明显的锈层,而处於温带气候的布西密显然不满足这个条件。 不过按照e·e的说法,如果是经过里世界特殊加工的高纯度青铜,那就需要尝试其他的鑑別方法。 强化后的五感瞬间扩散,確认四周无人后,l才取出诛赐丸对空一挥,一条细丝状的红色电流蛇一样从刀尖窜出,与窗框接触的剎那,像是被浇灭的火焰,顷刻消逝。 l无奈嘆气,没想到这座旅馆居然真的有问题。 青铜,即是女巫的弱点之一,同样也是咒力的半绝缘体,儘管无法完全抵御,但从某种方面来说,可以起到一定程度的隔绝与咒力分解作用,这也是几个世纪前西班牙宗教审判庭会大规模使用这种金属的原因。 但高纯度的青铜从来都不是什么街边货,在佩斯酒店组织的拍卖会上,一盎司的价格浮动大概在一千到一千五百美元。 翻新霍华德旅馆的那对双胞胎姐妹究竟是什么人? 察觉到可能存在的危险,l立刻沿著各个楼层检查,大量铺设的手工编织地毯与仿古吊灯隨处可见,每一处细节都蕴含著十九世纪末的歷史印记和文化传承,从雕的扶手到墙饰上的卉,都能让人感受到时光的沉淀和岁月的痕跡。 可在里世界中,越是古老美丽的东西,就越可能代表危险。 他隨机撬锁进入一间空房,发现对外的窗框同样是由高纯度青铜製造。 而更糟糕的是,e·e的猜测竟然完全正確,霍华德旅馆无论是公共区域,还是单独的客房....都没有任何一面镜子的存在。 “游离咒力稀薄,没有监控探头,整体来看....除了採用过量的青铜融入建筑,似乎也並没有超过预料范围內的异常。” l静下心思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至於镜子的问题,他唯一能联想到的除了链金术士在黄金阶位的失控症状,也就只有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流传的都市传说·血腥玛丽。 不过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位黄金的链金术士能够在失控症状下活过一年,而后者也没有得到里世界的广泛认可,更像是只流传於表世界的怪谈。 但出於慎重,他还是坚持检查完了公共区域的每一个角落,这才结束调查。 “小香瓜的午后过得怎么样?” 这时候,暴躁女猪倌在群组发来一张照片,苦笑的梅莲妮斯举著本偽造的魔法书,站在女巫仪式台前,身后入境的萨曼莎和拉瑞笑容洋溢,竖起了大拇指。 “在旅馆閒逛了一会,感觉有点奇怪,但似乎没什么问题。” 轿厢隨著鏤空的电梯井道缓缓下落,l打算在大堂的开放式休息区看会书,等著小学生们回家。 “耶穌基督在上!l你快看这个,简直太帅了!”z发来一张持剑而立的骑士模特。 光从材质上看,这套锁子甲就不是真货,但塞勒姆时期为什么会乱入中世纪的骑士? 格雷少爷扶额,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都是骗外地人的吧? “注意安全,有什么突发状况,隨时联繫我。” 他最后嘱咐了一句,隨手从书架拿走一本乔·希尔的《復仇之角》,打算明早再前往迷失溪的矿区遗蹟寻找线索。 “下午好,格雷先生。” 同样正在看书的修伊,像个彬彬有礼的英伦管家,在前台后站得笔直:“不打算和朋友们一起去镇中心逛逛么?” “午安,吉塔克先生。”l回礼,笑了笑,“今天的行程已经够多了,我觉得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也对,毕竟迷失溪的棕熊可不是谁都能够解决的,您非常幸运。”修伊放下书,推了推眼镜,“想要喝一杯么?我请客。” 看著那双温和的眼瞳,l沉默了几秒,露出微笑:“那么,荣幸之至。” 修伊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领著他来到大堂右侧的小型吧檯,琳琅满目的陈年威士忌和本地歷史照片摆放在橡木展架,墙上饰有描绘新英格兰四季更迭的油画。 “想喝点什么?”修伊不紧不慢地脱下西装外套,挽起雪白的袖口,轻车熟路地拿出酒具。 或许是常年独自经营一家旅馆,他似乎能够完美適应各式不同的工种。 “一杯the dalmore就好。”l选中了那款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非常礼貌地递出一支香菸。 “那么,你其实是英国人?”修伊点燃香菸,嗓音温淳,“看起来年纪不大,没想到居然是来布西密出差。” “成年人的世界,工作就像战爭,有时候就算是个孩子也得踏上战场。”l接过对方沿著桌面推来的酒杯,品尝著微妙的辛香和烟燻味。 “很有趣的比喻,那工作处理的如何了?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下布西密真正的特色。”修伊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琥珀色的酒液,与l轻轻碰杯,“你知道的,女巫博物馆什么的,其实都是骗人的。” “说起这个,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吉塔克先生。” l迴避了那似乎带著试探意味的问题,转移了话题:“您独自经营这座旅馆多久了?” “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警局的库克警长那时候还只是个小警员来著。”修伊將菸灰弹进装满咖啡屑的陶瓷小缸,“年轻的时候,我不过是个四处討生活的画家,直到....在布西密遇见了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他嘴角扬起,有些怀念的笑了起来。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故事。” l內心有些惊讶,从年龄上来看,修伊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可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计算,他现在大概已经快五十岁了。 “是啊,奥菲莉亚是个很有趣的姑娘,这家旅馆其实是她的祖传產业。”修伊掐灭香菸,摇晃著细碎的冰块。 “我听说霍华德旅馆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翻新建造的,难道她们就是您妻子的祖上么?”l顺水推舟的问道。 “那倒不是。”修伊顿了顿,突然说,“您不会是在镇上的酒吧听说了什么奇怪的传闻吧?” “既然您聊起了这个,大概也不介意我好奇一下吧?” 虽说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但l觉得修伊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好相处,交谈间也不算遮遮掩掩。 “哦....无非是女巫之类的谣传。麻萨诸塞就是这样的地方,任何奇闻軼事都能和那群骑著扫帚在天上飞的坏女人扯上关係。” 修伊倒是完全不介意l的提问,反而自己调侃起来:“据说她们在布西密定居的十五年里,没有任何的衰老的跡象,所以后面就有了关於她们是女巫的传闻。” l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永不衰老的女人?听起来確实很像女巫的手段,又或者是某种能与人类共存的不死生物? “后来,她们將霍华德旅馆卖给了我妻子的祖父,乔治·霍华德先生。”修伊接著说,“从那以后,霍华德家族就经营著这里....直到奥菲利亚去世。” “那么,敬奥菲利亚。”l观察著他的表情,將威士忌一饮而尽,半晌,又问道:“那霍华德旅馆之前的名字呢?” “我似乎听奥菲利亚提起过。”修伊放下酒杯,微微皱眉,良久,才回答道:“之前好像叫作....萨米尔旅馆。” 听见这个回答,l脸色不变,可按在酒杯上的手指却微微一颤。 疑似是里世界成员的双胞胎姐妹,恰好给旅馆起名叫作萨米尔?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难道....布西密和三个多世纪前覆灭的萨米尔集会,有著什么关联么? 第79章 镜中人(2) 古典造型的壁灯,透过磨砂的灯罩发出柔和温暖的光线,以防目的性表现过於强烈,l又与修伊聊起了布西密的风土人情。 从对方温和且专业的讲解能看出来,他对本地的事务非常了解。 再加上布西密並未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l对这个谈吐优雅的独居男人也就减少了许多怀疑。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很幸运的原因,格雷先生。”修伊擦拭著酒具,和l继续聊起了关於镇上的事,“各个负责搜救的机构之间,可能受到地理区域和法律管辖范围的影响,从而延缓过程,甚至不了了之。” “这么说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当然,这里可是自由的美利坚,哪怕有著波士顿那样的大城市,我们这种镇区的基建设备覆盖率依旧不高。如果您是一个人来的话,失踪了甚至不会被人注意到。” 说到这里,修伊拿著拋光布的手忽然一滯,旋即又恢復笑容:“另外,我注意到您和別的游客不太一样,似乎对霍华德旅馆没有镜子这件事....毫不在意?” “事实上,还是有点好奇。”l笑笑,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 “那就要说到奥菲利亚的祖父了。”修伊依旧很坦诚,但这次给出的答案却模稜两可,“这是他接手以后定下的规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根据我妻子的说法,他们家族三代一直都在恪守这个信条。”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灵异故事?”l皱眉。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修伊哑然失笑,“那我还可以额外增加一点收入,听说现在的网络媒体发展的非常迅速。” “我建议您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回想起进入到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探灵小队,l慎重地给出了建议。 这时候,老式的悬掛门铃响起清脆的声响,游玩过后的一行九人珊珊归来。 “地瓜,我回来啦。” 夕阳的光在地平线缓慢褪去,拎著礼品袋的轻盈身影蹦蹦跳跳,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窈窕的像是从森林走出的精灵。 “很好,我开始期待其他种类水果的出现了。”跟在身后的萨曼莎低声和梅莲妮斯还有妮克拉说起了悄悄话,“她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欢迎回家,玩得开心么?”l笑笑,和其他人也打了个招呼。 “还不错咯。”e·e一齜牙,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明媚的就像是小太阳,隔著老远扔给l一个礼品袋,“布西密羊奶,分你一点。” “你的帽衫收拾进行李箱了,晚上就辛苦你陪著梅莲妮斯了,她从小就有抢被子的习惯。”l默契十足的接住,反手將自己的房间钥匙也扔给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嗯吶,你说是就是咯,单身十七年却自詡为恋爱大师的梅莲妮斯摇了摇头,瞬间明白l的用意。 大概是被萨曼莎那个时候的提问嚇到了吧?生怕別人误会了他和e·e的关係。 “所以,你会觉得自己有时候在发光么?” 拉瑞捅了捅泽维尔的肩,没想到竟是臭味相投,一下午的时间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虽然主要是因为e·e只教了他们俩个如何下载中国版的tiktok。 “你不懂,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老气横秋的泽维尔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就是那半吊子的中文不知道为什么带著浓浓的四川口音。 只有莱安特拍拍心灰意冷的克洛德,放弃了抵抗:“so,we are fuxked bro。” “打扰一下,漂亮的小姐们,有件事可能需要提醒你们一下。” 修伊清了清嗓子,似乎又变回那个文质彬彬的旅馆主人:“地下室的锅炉出现了水压不足的故障,整个系统的水流可能无法达到浴缸所需的流量,所以这几天可能无法满足你们的需求,非常抱歉。” 於是,可爱的姑娘们怨声载道,但也大度的表示没关係。 “l,杜阿尔特先生在doordash点了中餐和波士顿炸鸡,晚上一起吃饭吗?” e·e哼著小曲,时不时戳戳梅莲妮斯和妮克拉的腰,一时间,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迴荡在整座轿厢。 “那我们可能得十点钟才能吃上晚饭,不如我出去买点快餐吧。”老妈子性格突显的l嘆了口气,“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这种小问题我们早就想到了。”e·e踢踢莱安特提在手上的背包,眨了眨眼。 l没有多嘴,但是忽然觉得自己在伊顿公学的那些年里,似乎错过了很多基础的校园实践技能。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收拾过后的一行人,来到霍华德旅馆的用餐地点,宽敞的区域以长桌和多组小桌搭配,桌面摆放精致瓶和蜡烛,餐具选择了手工陶瓷和古典的银器。 而用餐完毕后,嘮叨的何塞在交代过注意事项后,就非常有眼力见的和小混蛋们告別,回房独自享受自己的美好夜晚。 “那么,现在是——”萨曼莎举起双手,兴奋地宣布,“party time!” 眾人热情鼓掌,不想扫兴的l只能也跟著鼓掌,但说是party,其实无非是换了一座小镇进行的茶话会。 由於入驻旅客稀少,为了烘托气氛,好心的吉塔克先生也就將吧檯借给了孩子们,数之不清的的零食和套在纸袋里的低度啤酒,堆积在桌面,被柔和的光线拉出细碎的影子。 “说起来,我都好久没碰过炸鸡和甜甜圈了。” e·e支著下巴,和女孩们围坐在一起吐槽:“高油高,怕不是吃一口就得从秦朝开始做有氧。” “打住!不要製造容貌焦虑好么?瞧你这细腰长腿——”萨曼莎將啤酒倒在红色的纸杯,趁机揩了e·e一把油,“还是蛮不错的哦。” “哇,耍流氓啊!在我们那里,你这是要被枪毙的好么!”e·e连忙护住胸部,一缕黑髮从额头散落,“我小时候还老锻链来著,现在成天都是躺在家里当肥宅。” “真的么?明年夏天我打算组织一场泳装派对,你有兴趣加入么?男孩子们一定会喜欢你这款的。” “切,谁要他们喜欢啊,你让梅莲妮斯和妮克拉穿!” “我不要,比基尼这种东西你还是让泽维尔穿吧。”梅莲妮斯拒绝的理直气壮,害羞的妮克拉也跟著点头。 “啊?那我岂不是会被当做变態吊在丹戈之女纪念碑示眾?” 於是,泽维尔成为了聚会后第一位开口的男士。 不同於女孩子们的热火朝天,几位男士从聚会开始就一直面面相覷,陷入古怪的沉默,除了碰杯毫无交流。 “所以,你们就打算这么喝著啤酒一直不说话么?”得到l同意的萨曼莎给梅莲妮斯也倒上了一小口,主动拿出了一副扑克牌,“truth or dare?(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我喜欢!”梅莲妮斯眼中亮起奇妙的光。 “我能看著你们玩么?”l感觉大事不妙,战术性喝了一小口啤酒。 “不,你不可以。”梅莲妮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紧接著看向赶紧闭嘴的e·e,“你也是。” “什么情况?我到底该不该起鬨?”拉瑞看了泽维尔一眼,声如细蚊。 “呃....你还是陪我一起被吊在丹戈之女的纪念碑示眾吧。”泽维尔谨慎回答。 不过就在眾人准备就绪,萨曼莎开始发牌时,老式的悬掛门铃再次响起。 拉著金属行李箱的少女从浓浓的夜色中显现,仿佛独行的旅人,棕红色的长髮隨著淡淡的晚风飘起。 “霍华德旅馆....还真是挺难找,话说就不能在谷歌地图上標记一个准確的定位么?”她脱下鹿皮手套,开叉的黑裙下是若隱若现的洁白小腿。 “晚上好,远道而来的小姐。”修伊从前台绕出,优雅迎接。 “晚上好,这位先生,请务必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和他们住一层楼就好,我对环境没什么特別要求。”阿蕾克西婭隨手取出一叠崭新的钞票,塞进修伊的领口,似乎是在欣赏掛墙上的水墨画,“我晚一点来找你拿钥匙。” 面对这个年轻女孩下令般的口吻,修伊斟酌著看了l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接离去。 “呃....老实说,我下午好像见过和她髮饰一样的女孩?”拉瑞犹豫了一会,打破沉默,“有点眼熟。” “乌玛女子高校。”l淡淡地说,和e·e对视一眼。 “別这样,阿尔特利亚高中的各位,你们现在的样子让我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害虫。” 高筒的皮靴踩著地板噔噔作响,阿蕾克西婭环顾四周,却是在同眾人搭话。 她很隨意的將行李箱推向角落,脱掉那件黑色长外套后,只穿著一件鬆弛的蓝色衬衣,露出隱约美好的线条。 “格雷家的梅莲妮斯小姐,还有鼎鼎大名的l先生,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同时见到两位格雷。” 阿蕾克西婭很自然地拉出长椅,坐在眾人之间。 “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的游戏么?” 上架感言 从发布第一章到今天,已经过去了57天。 评论、追更比较活跃的几个读者应该知道,我基本不会做出什么保证。 也不会说什么求一手月票,我就加更爆更啥的。 我都是今天时间充足,手感俱佳,我能写7k我就不会存稿只发4k。 这几天的小爆更也是因为看到有读者反应看的不够,然后我也想提升一下自己的码字速度。 (誒嘿,没想到手速真上去了~) 这当然不是说我自视清高,不在意成绩,而是我觉得保证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到,可能做不到的事那就不要承诺。 你说我今天爆更五十万,你给我上十个黄金盟,我想不想要? 我当然想啊!!!但是七崽做不到哇!!! 所以与其为了眼前的美好,敷衍了事、糟蹋认真写的书,不如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写故事。 什么一书封神,拳打白金,脚踩五白那都是虚的,写出我心中少年少女的冒险与热忱才是真的。 正如我在开篇所写:这是一本写给理想主义者的童话(俗称中二) 所谓理想,就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 我的追求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写好故事,为心中的角色画下完美的句號。 我当然在意成绩,但我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我不是那种爆更还能保持质量的人。(这种事真的看手感) 那我怎么选呢?我选择写好故事,恰不到米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怨不得谁。 儘管从文笔和各方面来看,我还很稚嫩,但当我认认真真码完4k被嘲讽註定扑街命时,我觉得我对得起追更和投票的读者。 一个作者到底是在敷衍,还是用心在写,大家其实看得出来。 如果连我自己都不尊重笔下的故事,我又怎么让撒幣少爷从一个年轻的格雷成长为未来那天定的英雄? 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些,再次感谢一路支持的读者。 l的旅途才刚刚开始,歷史的重担尚未降临。 但这一次,少年已经手握刀剑,遥望命运为他指引的前路,至死不渝。 【以后每日双更,同时发布,时间为晚上十一点半,只会提前。】 以上。 ——老七??? 第81章 镜中人(3) 第81章 镜中人(3) “自我介绍一下,阿蕾克西婭·阿隆尼,乌玛女子高校,三年级。”她自顾自从展架拿下一瓶lagavulin,这种苏格兰產的威士忌以浓烈的烟燻风味著称,是偏好重口味人士的首选,“很高兴与各位认识。”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我以为你们更喜欢人多势眾的排场。” 梅莲妮斯笑笑,连嘲讽都是轻声细语,就是那副小女生的姿態荡然无存,倒更像是位倔傲刻薄的成年人。 同为半路加入的客人,自觉不適合代替眾人发表意见的l,索性也就將场面交给自己的妹妹应对。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她那颗叛逆心就算和玛利亚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不过阿隆尼家族的人出现在布西密,甚至出现在霍华德旅馆,意味著....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喜欢自己找乐子吧?” 阿蕾克西婭两指夹著一对玻璃杯,转而面对e·e,深琥珀色的酒液从瓶口流出,的一声落入杯底:“我猜,你就是格雷家族的那位贵客吧?我必须得承认,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当眾顶撞我的母亲。” “是么?看来麦德琳·阿隆尼女士见过的人还是太少。” e·e抬起一根手指,轻鬆抵住推来的方口杯,冰凉的酒液溅在素白的肌肤, “阿隆尼小姐,我们很欢迎你加入聚会,但e·e只有十七岁,似乎没理由陪著你喝上这种高度酒。” 谁也没想到,沉默的克洛德居然主动加入战场。 连女王陛下都惊了,心说你小子阵前动摇军心是几个意思?中国女人从不认输的好吧! “好吧,是我考虑欠缺了。” 阿蕾克西很乾脆的接受这个提议,將烈酒一饮而尽:“我以为她其实不是那种瓶来著。” e·e这下真的炸毛了,要不是l及时按住她的小拳头,她大概会当眾干掉这红髮妖女。 “既然是加入游戏,那你想玩什么?”l淡淡地说,他不太喜欢这个过分张扬的傢伙。 “那就从赌博开始好了。”阿蕾克西婭露出愉悦的笑,脸色异常红润,“在这样有趣的夜晚, 怎么能少了美酒与跳动的心臟?” 这时候,见火药味愈发浓烈的萨曼莎看了所有人一眼,见毫无异议,这才清了清嗓子说:“看来,我们得换上成年人的游戏了?” “掷硬市吧,我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游戏。”阿蕾克西婭嘴角扬起,向莱安特伸出了手,“姑且当你那坦荡的『欣赏眼神”是一种讚美吧,可以借我一美元硬幣么?” “咳咳....抱歉,我確实很喜欢你这款来著....曲线不错。”脸红的莱安特简直坦荡的令人髮指,递给她一枚最常见的萨卡加维亚金美元, “让我来吧,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克洛德瞪了眼这个见色起意的叛徒,“那么,赌注是什么?” “很好,我喜欢和爽快的成年男性赌博。”阿蕾克西婭將棕红的髮丝授至耳后,提著整瓶lagavulin晃了晃。 “见鬼....玩这么大?” 拉瑞还是很有团队意识的,连忙戳了戳泽维尔,但后者却盯著这位不速之客皱起眉,没有回答“人家都找上门了,我们九个人难道还玩不过一个坏女人?”莱安特哼哼唧唧,表示绝对没问题。 “那要是输了呢?”拉瑞觉得欺负女孩子这种事好玩归好玩,但也不能说出来吧? “我们可以不认帐呀!反正又不是我们先挑的事。” 臭不要脸的莱安特终於露出了真面目,声如细蚊,却理直气壮,看来心里还是偏向自己人。 只有姑娘们屏住呼吸,静待发展,而梅莲妮斯则小口喝著低度啤酒,看向正在前台接待一对情侣的修伊,笑了笑没有说话。 “女士优先。” 游戏开始,克洛德选择了萨卡加维亚的侧面肖像。 “不,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阿蕾克西婭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你猜猜,我是否有可能连续三次都掷出肖像。” “这不可能。”克洛德愣了一下。 在赌博中,所谓的隨机,不过是谎言,连续掷三次硬幣会出现八种结果,而全部都是肖像的概率仅有12.5%。 这个傢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so,herewego。 : 金美元在阿蕾克西婭指尖不断翻转,她忽然倾斜小臂,拋掷硬幣,用右手掌心接住。 一一萨卡加维亚的侧面肖像。 “运气不错,阿隆尼小姐。”克洛德很有风度的鼓掌。 阿蕾克西婭笑笑,重复刚才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仍是萨卡加维亚的侧面肖像。 这下连围观的几人也傻眼了,从概率上来说,同时出现两次肖像的概率也只有37.5%,她是怎么办到的? “喂喂喂,別看我啊!”莱安特连忙撇清关係,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在硬幣上做手脚。 “oh,sweet,看来你的运气在我面前不太管用。”坏女人眼中闪著桀驁的光,將最后的结果展示给克洛德。 依旧是萨卡加维亚的侧面肖像。 克洛德觉得自己的大脑陷入了瞬间的岩机,只有l稍稍挑眉,觉得有必要干涉一下了。 事实上,阿蕾克西婭確实没有使用咒力作弊,但她却使用了手法上的技巧。 拋硬幣绝非是什么公平的游戏,因为在拋硬幣时你並不能让它完美翻转,手指会让硬幣產生细微的晃动,让原本向上的一面在空中有更长时间。 基於这个原理,她小臂倾斜的角度,只会让硬幣被掷出时以非常大的幅度晃动。 儘管看起来像是在翻转,但其实只是在做沙漏型运动,结果完全可控。 “小孩子的伎俩,美酒有了,现在就差跳动的心臟了。” 跟著马库斯混跡过世界各大赌场的e·e实在看不下去了,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好,三个k遇到三个a不用听解释,直接砍就对了。 “那e·e小姐想赌点什么?”阿蕾克西婭挽起袖子,將漂亮的红髮绑起,露出了耳垂上的蔷薇耳夹。 “我们中国人喜欢说碎碎平安,不如就赌你的头饰吧?我有点想踩在脚下碾一碾。” e·e直视著对方的眼睛,住l伸过来的手,只是在短暂对视间了嘴,满脸你別管我我要自己找场子的表情。 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在阿尔特利亚给小甜妹过生日的时候,你老娘骂我,这次在布西密聚会,你又来招惹我, 怎么,我刨了你们阿隆尼一家的祖坟么? “很有眼光,这是非常昂贵的筹码。” 阿蕾克西婭满不在乎地取下那枚满月与天秤的徽章,按在桌面缓慢推动,忽然一拍手,笑盈盈地说:“那就用你的髮簪当赌注吧?我觉得戴在我的头上更好看,l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吧?” “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互相叫名字的程度,阿隆尼小姐。”格雷少爷感觉到浓浓的杀意出现在某位善良的小女孩身上。 他突然理解了马库斯为什么会一直刻意训练e·e收敛咒力的能力。 负面情绪本就是咒力的构成来源之一。 如果换做一般的下位女巫,这种时候恐怕已经控制不住咒力外泄了....不对! l突然警觉起来,意识到阿蕾克西婭其实是在故意激怒e·e,她出现在霍华德旅馆绝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教团! “懂了,原来不是偶遇,而是情敌上门! 另一边,完全误会几人恩怨的萨曼莎恍然大悟,直接不演了,打算现场开麦,却被梅莲妮斯一把拦住。 “相信e·e,她能行。” 公主殿下竖起大拇指,表示不要慌张。 而陷入长久沉默的l在这一刻却是犹豫了,但想想还是决定尊重e·e的意愿,不再插手。 第82章 镜中人(4) 第82章 镜中人(4) “这次该你们选择游戏了。”阿蕾克西婭支著下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21点咯。”e·e將那副扑克牌沿著桌面滑给她,顺手给斟满威士忌的方口杯加入冰块。 “看来你也是个相信自己运气的人。” “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那些哄小孩子的使俩毫无意义。” 冰块在空杯中碰撞出脆响,感受著一线火辣滑入喉管,e·e清晰的吐字都伴隨著烟燻的清香, 倒真像是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公主。 『那就增加点难度,一张牌,一杯威士忌,顺便一—” 阿蕾克西婭眼中笑意愈浓,反手抄起码在前台的飞鏢,正中靶心:“做得到么?中国女孩。” “不是说跳动的心臟么?怎么那么小家子气?” e·e接过l递来的飞鏢,想也不想地掷出,却是精准钉入桌面,或者说阿蕾克西婭的两指之间,“玩就玩大的,就算你不小心失手,我也不会找你报销医药费。” 说完她便舒展五指,直接按在桌上,气势昂然地仿佛拍下了瑞士银行的本票。 以莱安特为首的吃瓜群眾呆住了,这是越过赌博电影的前两个小时,开始赌手赌脚了? “l....你要不要....制止一下?”克洛德是真的很不放心。 “没关係。” 格雷少爷就那么坐在女孩身边,两双明亮的眼瞳同时盯著阿蕾克西婭,仿佛意念合一。 “她可是e·e啊。” “发牌吧,阿隆尼小姐。”这一刻,冷若冰山的小脸露出得意而囂张的笑。 阿蕾克西婭迅速完成了赏心悦目的切洗牌,不动声色间,已经调换好了属於自己的手牌。 正规的21点通常会採用八副牌洗在一起,以防某些记忆非凡或手法高超的赌客作弊,所以这种平民赌局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但她更好奇,e·e凭什么这么篤定能在自己发牌的情况下获胜。 “补牌。”木屑飞溅中,e·e轻描淡写地灌下一满杯高度威士忌,看得派对女王萨曼莎一愣一愣的。 “气势不错哦。” 阿蕾克西婭夹著一枚飞鏢钉在e·e两指间,隨后朝面无表情的格雷少爷举杯,也不在意他是否有所回应。 围观的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没想到俩人的手劲这么大,一旦出现失误,怕不是会直接贯穿骨肉。 三轮结束,阿蕾克西婭叩响桌面,停止要牌,她现在的手牌恰好组成21点,就算e·e的运气再好,也无非是和自己打成平局。 “別急著收起你的爪子,还没结束呢一一补牌。” 飞鏢贴著阿蕾克西婭的指边贯入桌面,e·e补了第四张牌,就著扭扭喝下了威士忌。 阿蕾克西婭第一次皱起了眉,甩出的黑色纸片仿佛划出刺眼的弧光。 这种情况在21点中非常罕见,四张牌还没爆掉的情况下,意味著每张牌的平均点数不能超过6 点。 可就算这样..:..她忽然愣住了。 理论上来说,21点確实是最大的。 但只在一种情况下除外。 一五星。 如果e·e在没有爆掉的情况下集齐五张手牌,那么就算是最弱的点数,也能战胜自己手中的21 点! 怪不得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作弊,她从一开始就將胜负手压在了这条特殊规则上。 该死..:.难道真有人会將胜利寄托在运气上么?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那枚簪子来著! “补牌。”不出意外地,e·e又一次喊出这个词语。 她接连翻开自己的手牌,一共18点,也就是说最后一张牌只能小於三点,否则庄家大的情况下,她依旧会输。 “你觉得你会贏么?” 阿蕾克西婭倒不是输不起,只是真的非常好奇这个中国女孩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会贏。”e·e伸手按在牌面,却没有翻开,“你觉得呢,阿隆尼小姐?” “我觉——” “我不需要你觉得。” 素白的小手顷刻掀开那张决定胜负的关键,仿佛收刀入鞘的剑客完成了平生的最后一战。 黑桃2,e·e完胜。 “我说了,属於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女王陛下淡淡地说,五指拢紧整齐的飞鏢,甩手钉入墙上的靶心。 没有任何技巧,纯硬帅。 数十秒的沉默后,巨大的欢呼声响起,也不知道早就前往地下室独自维修的修伊有没有后悔应允他们的聚会。 举著小手起鬨的梅莲妮斯注意到泽维尔一直都没有说话,戳了戳他的脸:“怎么啦?” “没事....就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泽维尔摇摇头,与对他微笑的阿蕾克西婭错开了目光。 “说说看,怎么贏的?”其实l也很好奇,他非常確定e·e没有做任何手脚。 “为了地瓜送我的簪子,耗费了十七年积攒的赌运咯,可惜以前没在老马打麻將的时候替他摸出神之一手。” e·e一牙,开心地捏捏他的脸:“早知道就和这红髮妖女赌一只手了,这波真是亏大发啦。” 脸上被捏出小红印的l面无表情地鼓鼓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这种纯靠运气的风格,非常e·e。 但那个脱线的老混帐都教了她些什么,多好的女孩子,怎么老想著当眾砍人? “我拿你送我的礼物当赌注,有没有生气?老实交代!”e·e转了转眼睛,突然盯著l不说话了。 “做你自己就好,就算输了也没关係,我可以再给你买一支,就像你说的,同伴应该相互支持7 格雷少爷摸摸她的额头,体温上升稳定,没有明显的皮肤血管扩张一一好恐怖的酒量。 “怎么没关係?我的东西才不要让给別人!”见地瓜没有不开心,e某人又开始胡闹了,“就算输了我也可以不认帐啊,我是什么很讲道理的人么?” 她说著就脑袋一偏,突然又弹了弹l的鼻子:“对,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所以,她是在撒娇么?呢....好过分,下午明明还男友力爆棚来著。” 萨曼莎楼著妮克拉,突然觉得自己也该找个男朋友了。不过,沉浸在聚会氛围中的她,全然没注意到酒瓶角度弯曲的反光中,她的身后,似乎走过一个人影。 “这么美好的气氛,连我都忍不住想多留下来一会。” 就在阿尔特利亚九人组庆祝之时,毫不见外的阿蕾克西婭,居然也莫名其妙鼓起了掌:“e·e 小姐,我的髮饰现在是你的战利品了,贏家理应得到尊重,我为我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 “拿走你的东西吧,我没什么兴趣。”得饶人处且饶人的e·e,倒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当眾羞辱別人的事。 “唔....没想到还是位大度的小姑娘呢。那么,今晚就由我来买单吧,算是参与聚会的门票....老实说,我玩得非常开心,也见到了想见到的人。”阿蕾克西婭优雅离席,修长光洁的小腿隨著摇动的裙摆,清晰可见。 “没来得及问,阿隆尼小姐也是为了『工作”来布西密么?”这时候,l平静地说。 事关与教团有所牵连的萨米尔集会以及e·e,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刚才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现在又准备搭汕?你们男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她微微侧头,笑得枝乱颤,“我想,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聊吧,虽然我今晚也有空。” “我就在219房间哦。” 天鹅般曼妙的身影,故意拉长音调,消失在眾人眼中。 第83章 镜中人(5) 第83章 镜中人(5) “罗莉安,是我。”阿蕾克西婭拖著行李箱,踩著手工编织的地毯回到了房间,“扎根在本地的那几个女巫审问的怎么样?” “她们在布西密的居住时间不超过一年,平常基本以占下和出售纪念品为生,提供不了什么有效情报。”电话那头的女孩说,“不出意外,应该是无意中踏入途径的女巫,不会有任何血统背景。” “这么看来,布西密还真是很『乾净”啊,基本上没有里世界存在的痕跡。”阿蕾克西婭进入盥洗室,拧开水龙头,“处理乾净了么?別忘了母亲对我们的瞩託。” “放心,任何知情者都不留活口,反正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流浪女巫,杀了也就杀了。”电话那头的女孩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啦?毕竟,密党在麻萨诸塞州的势力范围远在我们之上。” 作为咒术女子高校中,为数不多被石心学会提前录取的优等生,罗莉安·朗斯克和阿蕾克西婭一样,早早就普升到第二阶位·接触。 除了拥有独属於自身的固有咒术外,还將另一套完整咒术纳入迴路,所以被任命为调查小组的副指挥官。 儘管这次调查本质上是为了提高精英学员的综合能力,但这群年轻女孩的战斗水准其实不会低於经验丰富的安全对策小组。 “这些事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对外公关和表世界的问题,就交给艾薇尔德婶婶好了。” “女巫博物馆好玩么?西婭。”罗莉安忽然转移了话题,“你下午走得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吃我给你打包的炭烤鹿排呢。” “哦,我贴心的小天使,你不会想知道表世界的人对女巫的误解究竟有多深。” 阿蕾克西婭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通风窗,皮肤隨之焦黑翻卷,连血液都被蒸发成淡淡的蒸汽。 “不过,我在霍华德旅馆偶然发现了格雷兄妹,还有那个叫做e·e的女孩。” “要杀了她么?偽造成意外不是什么难事。”罗莉安思考了一会,大概也是知道了生日宴那天的事。 “母亲应该不太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阿蕾克西婭不置可否,“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和格雷兄妹关係好像还不错,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顺手试试。”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单独入住霍华德旅馆?”良久,罗莉安还是犹豫著提出疑问,“那个教团成员究竟透露了什么关键情报?” “別那么著急,罗莉安小天使。”阿蕾克西婭平静地说,“还记得今天发生在矿区的坍塌事件么?” “一个多小时前,塔莉和艾斯特刚从混跡在镇上酒吧的年轻警员口中得到了情报,据说是一户帕金斯姓的镇民在迷失溪地区搜寻家人的时候遭到了棕熊袭击,然后正好遇上了这次意外。” “不是意外,和帕金斯一家同行的那个背包客是l,袭击他们的也不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傢伙, 而是不死生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罗莉安愣住了,她以为阿蕾克西婭整个下午都在偷懒来著。 “看来,你们的情报分析能力还有待提升。”阿蕾克西婭嘆气,“在这种乡下地方,那辆哨的欧陆可不常见。” “你的意思是....格雷家族同样盯上了萨米尔余孽的后裔?” “不,如果l的目標一开始就是萨米尔集会,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出那几个本地女巫,而不是在旅馆和一群高中生过家家。”阿蕾克西婭简单在各处装上监控设备,“不过很可惜,我確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听起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啊一一那倒没有。”阿蕾克西婭挑眉,旋即唉声嘆气,“格雷先生甚至都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不过他確实是我喜欢的类型来著,要不我们还是杀了那个碍眼的中国女孩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把人的肺从鼻子里拽出来是什么感觉么?” “可这和那个中国女孩有什么关係?”罗莉安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因为男人这种生物,肯定是抢別人的才有意思啊!” 阿蕾克西婭理所应当地回答:“我可以分你一半....当然,我说的是床位,而不是尸体。” “呢....那倒不必,需要我派姑娘们去『拜访”帕金斯一家么?” 罗莉安捂脸,完美继承阿隆尼姐妹性格特点的阿蕾克西婭其实是个很难读懂的女孩,明明大多数时候都是个优雅冷漠的人,但时不时总会陡然说出一些很中二的屁话。 你真的很难说清楚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究竟是怎样形成的,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那张美艷的脸下其实藏著一颗咸湿佬的心。 “杀人只是手段,而不能成为常態的娱乐,罗莉安。”恢復正常的阿蕾克西婭又切回那副冷淡的语调,“让艾斯特去吧,她的咒力取念技巧是我们中最强的,別伤害帕金斯一家,弄清楚l在迷失溪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就好。” “明白,我打算让塔莉领队凌晨同步搜索一下迷失溪,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罗莉安补充。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姑娘们。別忘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无意义的伤亡。而且....我有预感,那片原始森林会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危险。” 阿蕾克西婭下达最后的指令,掛断电话。 她拉上厚重的窗帘,褪去全部衣物,棕红色的柔顺长发將纤细毕露的肌肤衬的愈发雪白,完美的就像是油画中的戈黛娃夫人。 “唔....我的胸部应该比那个中国女孩大一些来著?” 她收拢扩散的五感,嘟囊著走进淋浴间一一隔壁那对小情侣怎么突然没声了?好没意思矣。 与此同时,相隔几米的房间外,结束partty的九人组说说笑笑的走在中廊,无缘参与女孩夜谈的男士们准备各自回房。 l看了眼220房间门缝渗出的水渍,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瞩咐梅莲妮斯记得和姑姑视频通话。 “你这狗叛徒,是不是惦记上別人了?” 而正在怒斥莱安特的e·e撇撇嘴,对他向红髮妖女房间的小眼神表示强烈谴责。 “绝对没有!一致对外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只是单纯喜欢胸部线条饱满的女孩。”过分坦荡的莱安特说出这些咸湿话时,反倒不那么猥琐,甚至有些伟光正的意味,“话说你们真的没有枕头大战这个环节么?我们很乐意替你们收拾一地鹅毛。” “滚开咯。”e·e带著姑娘们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打开216房间,鱼贯而入。 於是,互道晚安的五位男士也就各自为政,彻底结束今晚的活动。 四十多分钟后,正在和拉瑞开黑玩彩虹六號:围攻的泽维尔在梅莲妮斯的专属铃声中不出所料的拋弃了队友。 “这里是正在执行爆破任务的雷德里恩中士,怎么了坏女孩?”败狗朝拉瑞耸耸肩,后者表示没关係,一副我来c的表情。 “我问你啊,如果我和塞拉芬掉水里了,你会救谁?”梅莲妮斯的声音似乎有些难为情,但身边银铃般的笑声却不绝於耳。 这他妈什么狗屁问题?哪个坏种支的招? 泽维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轻声细语的回答:“当然是救你啊,塞拉芬又不是不会游泳。” “哦!拜拜!”梅莲妮斯匆匆掛断电话,小脸通红。 215號房间的l摇摇头,想想还是不再扩散五感,认真看书吧,否则今晚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见了。 虽然主要是暴躁女猪信私聊他,表示不准偷听。 不过好在霍华德酒店截止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事件的发生,而219號房间的麻烦似乎也陷入了持久的安静。 “嗨嗨嗨,e·e小姐別光顾著笑啊,是时候说说你的故事了。” 各自穿著睡衣的女孩们席地而坐,身前摆满了小零食,只打开了一扇夜灯,萨曼莎趁机拍了拍女王陛下的小翘臀,满脸坏笑。 “哇,你不要乱说话!我又不喜欢l!”e·e气的牙咧嘴,但苦於被梅莲妮斯从背后搂住了腰,无法反抗,“只是关係很好的朋友!” “可是没有人说你喜欢他呀。”妮克拉抱著膝盖,软软地说, 这下女王陛下没辙了,抓著小脑袋不说话了。 “那小长腿妞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萨曼莎循循善诱,起外號的本领居然完全不弱於e某人。 “哼哼,那我可厉害了,从幼儿园起一一e·e一擦鼻头,结果吹牛吹到一半就被三道尖锐的目光盯的汗流瀆背,摊了摊手:“好吧,我没有。” “可恶,那岂不是便宜l啦?”cp头子梅莲妮斯小手一拍地板,说的斩钉截铁,仿佛自家哥哥是什么洪水猛兽。 虽然在物理攻击性上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哦?他以前谈过很多恋爱么?”e·e挑眉,脱口而出。 “那倒没有,他都单身十九年了,而且还不怎么和女孩子说话。”梅莲妮斯喝著苹果汁,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哥哥,“不过呢,我记得他小时候倒是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是人家被他气跑啦。” 隔壁正在清理诛赐丸的l忽然打了个喷嚏,起身关上窗户。 “为啥?”语言系统暂时紊乱的e·e直接说出母语,隨后又切回英文,“呢...我是说为什么?” “哪个男孩子第一次约会就带女孩子去博物馆参观木乃伊和埃及棺?”梅莲妮斯幽幽地说,“用中文说,那就是死人和棺材。” “看木乃伊不是挺好么?”e·e想了想说,她觉得以地瓜那小百科全书的属性,讲解应该还蛮有意思的。 “好吧,请你出门右拐去215房间和他討论木乃伊,谢谢,今晚梅和我们待在一起就好。” 萨曼莎恨铁不成钢地挥手送客。 “哎呀,真的只是朋友啦。”女王陛下无奈了,只能眨巴著眼睛举手投降,“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蛮可爱的,喜欢逗逗他而已。 3 “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先聊,我去洗个澡。”萨曼莎拿著钥匙,悠然起身。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e·e和l之间不对劲了。 虽说之前和维京女战士不熟,但她拳打校队猛男,脚踢街边恶霸的故事那可是膾炙人口,声名远播。 这等人物再进一步,怕不是就要领著全副武装的红脖子们进京勤王救驾了。 一一一结果一遇上l,就变成了小猫咪。 下意识地捏脸矣,你一看见他就笑矣,这时候还嘴硬说不喜欢他?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光是电是牛逼的神话? 磕cp上头的萨曼莎本能地拧开浴缸的铜製水龙头,心说坏了,差点忘了修伊的嘱咐。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温热清澈的水居然顺著圆管的出口,开闸般倾泻,冒著淡淡的白气。 “没想到吉塔克先生的工作效率还挺快?”萨曼莎调试好水温,捏著浴缸塞堵住下水口,从摊开的行李箱中翻找提前准备的泡藻球。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分,想来还有三四个小时的娱乐时间,她可得打起精神去听大家的八卦呢。 水位逐渐上升,萨曼莎哼著小曲,关上了水龙头,陷入静止的水面倒映出微卷的褐发。 换上新买的乾净浴袍后,她拿著手机滑出相机,打算先敷个面膜简单护肤,虽然出来玩熬夜是难免的,但保养这种事就得从平时做起。 一缕热气顺著陶瓷的浴缸边缘逸散,平滑如镜的水面忽然產生了色彩的流转,仿佛不再仅仅是液態的映像,一双惨白的手缓慢地从水面浮起,十指按在浴缸边缘。 “见鬼....没想到我也会长青春痘,看来得多吃点蔬菜沙拉了。” 站在梳洗台前的萨曼莎抚平面膜每一寸褶皱的凸起后,凑近手机,授了授被打湿的头髮。 不过下一秒,她盯著屏幕中的自己就住了,总觉得画面產生了一些轻微的不协调。 而当她凑近镜头时,一颗披著白纱的头颅同步从浴缸中缓慢探出,淡黄色的瞳孔与她瞬间对上视线。 第84章 镜中人(6) 第84章 镜中人(6) 刺耳的尖叫从217房间传出。 觉察到异常的l立刻放下手中的《復仇之角》,衝出房间,同样听见萨曼莎声音的e·e紧接著夺门而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正在看醃黄瓜先生的莱安特拉开房门,与结束对局的泽维尔在中廊不期而遇。 “你们待在这里別动。” l看了e·e一眼,示意交给自己。 “217房间。” e·e默契十足地回答,退回梅莲妮斯身边, 可就在l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却被人轻轻打开。 “抱歉....我....我刚才看见了好大一只蜘蛛。”穿著浴袍的萨曼莎挠挠额角,轻声说。 “真是过分吶,阿尔特利亚高中的各位,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219房间,穿著蕾丝睡衣的阿蕾克西婭侧身扶著门框,拉起滑落的肩带。 “还有你,小淘气维克先生,怎么又在看我?要是今晚想和我睡一起,不如直接敲门节约我们彼此的时间。” “呢....那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鑑赏家。”莱安特连忙摇头,和探出身的克洛德说了句没事。 只有呼呼大睡的何塞全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抱歉,阿隆尼小姐,打扰你休息了。”这时候,萨曼莎扭头淡淡地说。 “这么客气?我都怪不好意思了。”阿蕾克西婭了一下,看向l,“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l不动声色地看向房间內部,五感扩散,却没有嗅到丝毫血腥味,也没有听见心跳声,连游离咒力的浓度也依旧低下。 而面前的希尔小姐显然也是本人,因为哪怕是变形者,也无法在短短十秒內不留任何痕跡的替换一个活人。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很好。”这是萨曼莎第三次道歉了,可她的语气简直冷静到令人髮指,就像是復读音节的机器,“那么,我打算休息了,你们继续。” 房间被轻轻关上,徒留满脸异的几人,面面相。 “完全没有负面情绪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被嚇到的样子。”e·e低声说。 “没关係,今晚我守著大家。”l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目前的情况確实不太方便去检查。 “我回去陪著萨曼莎吧。”妮克拉扯了扯e·e的衣角,也是有些担心她。 “好,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们。”e·e点点头,解散了女孩们的茶话会。 片刻,中廊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齿轮扣合的脆响久久迴荡,从地下室回到大堂的修伊顺著穹顶的一扇窗,凝望无尽的夜空。 凌晨两点,布西密自然保护区,迷失溪。 漆黑的密林中,鸦雀无声,一团黑雾如同液体般涌动,穿梭在繁茂的枝叶,落地化作一位披著黑袍的女人。 借著暗淡的月光,她微微抬头,露出黄金铸造的蜘蛛面具。 尖锐的八足从面具两侧向外延展,拖住了髮丝和耳廓,腹腔密集的蛛眼惊悚而雕刻精致,连接著锐利的螯肢,给人一种极端异类的美。 蛛龙之女,深红祭司魔下的七位萨查姆之一。 她朝著塌的矿井走去,衣角拂起细微的尘土,修长的身影仿佛融入绵延的树林。 “所以,你是选择自己走出来,还是选择让我砍掉你的双腿,然后把你拖出来?” 几分钟后,来到矿区遗蹟的蛛龙之女停下脚步,眼中忽然亮起银蓝色的光。 “好可怕的样子,你平常都是这样和人相处的么?” 黑暗中,穿著帽衫的人影踩著枯枝碎叶走到光线下:“居然没认出我的味道?” “唔一一现在认出来了,好香啊。” 蛛龙之女突然笑了。 “正经一点,我们今晚可能会有危险。”人影知道对方还没有彻底相信自己,於是拉下面具露出真容。 “好吧,那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你好香啊。”看清面具下那张脸后,蛛龙之女彻底卸下所有防备,“小马宝莉?拜託你能不能专业一点?你这样真的很没有气势好么?” “布西密的商店只有这个了。”小马宝莉摊摊手,“况且,我是最不需要有气势的那个。” “你怎么猜到我会来这里?”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比你聪明吧。”重新戴好小马宝莉面具的神秘人背著手跟在她身后,语气挪输,“今晚就靠你保护我了。” “所以,现在的你一一”蛛龙之女欲言又止,“你应该清楚,我们俩个至少得有一个人活著执行復仇计划吧?” “格雷家族即將展开对施密特的討伐,按照我设计的时间线,你必须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合理进入布西密,拿到『那个东西”。”小马宝莉迴避了第一个问题,“但l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阿波尼死了。”蛛龙之女突然说。 “这难道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么?” 小马宝莉的语气很轻,听不出情绪。 “阿波尼的任务本就是吸引咒术女子高校的调查小组,將目光转移到那愚蠢的黄袍之主身上, 等『深红之日』降临,施密特信仰的所谓神明也就对我们没用处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是诱饵,对么?” “是,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清楚我早就利用埋入密党的眼线找到了那个人。”小马宝莉回答的非常坦诚,“从出发的那天起,她的结果只有死亡。” “可阿波尼是真的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吧? , 蛛龙之女笑笑,却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她从小就很相信你,哪怕你让她去送死。” 小马宝莉沉默了很久,或许也只有面对自己隱藏最深的这位同伴,她才会流露出压抑许久的情绪。 “我们十年前许下过誓言,为了胜利,没有谁不可以被牺牲,在必要时刻,也包括你和我。”面具下那双悲伤的眼睛直视著蛛龙之女,“什么都无法牺牲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 必须踩著同伴的户体前进,將刀刃插进敌人的心臟。” 惨澹的月光洒在俩个人身上,许久,蛛龙之女才幽幽地说:“我答应过她,一定会让阿隆尼母女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理应如此。”小马宝莉微笑,顿了顿,指著被碎石封闭的入口说,“现在,该你出手了,我休息一会。” “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白痴....当然是搭顺风车过来的,我又没有驾照....杀个人可真麻烦,收尾交给你处理。” “你確定没问题么?”蛛龙之女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但显然说的不是处理尸体。 “放心好了....不过回去的时候请记得捎上我,我真的不想再走路了。”小马宝莉席地而坐, 鼓了鼓掌,“加油,我很忙的。” “你话这么多,是因为演戏太久了么?”蛛龙之女翻翻白眼,操纵咒力撕裂扣紧镶嵌的石堆,“另外,我不是什么该死的农奴,0k?” “你当然不是该死的农奴。”小马宝莉优雅回答,“你是很香的农奴。” 第85章 镜中人(7) 第85章 镜中人(7) 俩个人行走在被咒力清空的通道,鳞的石墙已经塌,露出断裂面更深层的山体构造。 “有感知到它么?”小马宝莉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对方身后。 “恐惧与愤恨的味道,很强烈,帕米拉小姐大概没想到可怕的格雷先生下手会这么狠吧?” 灰尘在沉闷的空气中瀰漫,蛛龙之女挥手,澎湃的咒力流势仿佛降下的一线刀刃,轻而易举的分开岩石和瓦砾堆积而成的天然屏障。 “萨米尔后裔建造的祭坛,入口就在排水斜井下方的某个地方....清空右边的分支通道。”准备充足的小马宝莉取出手电,对准自己手绘的简易地图,线条飞扬饱满,“是时候让那个傢伙知道一一我们来了。” 蜘蛛面具下的眼瞳骤然亮起银蓝色的光,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残垣的石面,某种依靠咒力维持的概念,像是无形的线条,顺著前方固態物质无声蔓延,形成庞大而密集的网。 “一—解。” 蛛龙之女唇齿轻启,堵塞的通道隨之崩塌扩散, 山体的轻微轰鸣中,远处棲息的飞鸟展翅,遮天蔽日,大面积碎石像是倾盆而降的暴雨。 “咳咳咳..:.动静再大点,美国地质调查局就该派出他们的科考员了。” 小马宝莉愣了一下,她注意到对方真正的固有咒术已经达到了瞬发状態,这是第三阶位·螺旋的特徵之一。 “如果按照咒术女子高校的评判標准,我可是绝对的优等生来著,就算放在格雷家族也有资格成为一名禁卫了。”蛛龙之女洋洋得意,挥手拨动咒力流,扫开漫天尘雾,“在她们傲慢的认知中,只有阿蕾克西婭那种具备血统优势的女巫,才有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一步。” “这样么,那我就放心了。”小马宝莉面无表情地鼓掌,“看来就算我死了,你也有办法替补游集之女的作战席位,否则光凭沙里奥拉她们几个,根本没能力应对接下来的战爭。” “还在为十年前的事自责么?”蛛龙之女沉默了很久,“那个时候你只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孩子,那不是你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奥纳瓦、切诺亚、尼佐娜,她们已经死了,格温妮丝女士也不在了。”小马宝莉的声音很平静,“我们这些倖存者唯一能做的,就是挖肉、剥骨、刺穿心臟,毫不留情的残酷战斗....记住,为了胜利,谁都可以去死。” 蛛龙之女没有回答,眼中仅有的脆弱悲伤缓慢逝去。 “在我设想的最坏情况下,『深红之日”降临,教团需要同时应对咒术女子高校还有密党在阿尔特里亚的分部。”小马宝莉淡淡地说,“针对他们的每一个高阶战力,我都准备了相应人手。我一直不希望你介入战场的原因,就是为失败后的撤离做好准备。” “有把握对付麦德琳·阿隆尼么?”蛛龙之女碾了碾地面的细碎肉粒,“她可是抵达了划分人身的第四阶位。” “徒有其名,终生无法进阶的残缺律法罢了,否则她怎么会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小马宝莉冷笑,“但在赤红的应许之地,就算是第四阶位..:.我也未必没有胜率。” “那『血格雷”就交给我吧,我可是很期待和所谓的完美黄金交手呢。”蛛龙之女笑笑,“听说他曾经在马里兰州的坎伯兰击败过一位形成阶位的链金术士。” “第四阶位以下,以下克上算不上什么罕见的事情,请不要大意....笑面人女士。”小马宝莉绕过一团被挤压至肉泥的內臟,伸手將灰渍擦在对方黑袍上,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那只塞王呢?” 蛛龙之女五指收缩,从满地狼藉中牵引出一颗头颅,糊在脸上的淡金色长髮已经彻底被凝固的血液浸透,挣异常。 “哎呀,终於见面了,帕米拉小姐,看起来可真狼狈呢。”蛛龙之女微笑,拂去那张烂脸上的灰跡,摘下了那颗半脱落的眼球。 被巨石挤碎下顎的帕米拉咿咿呀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凹陷粉碎的半边颅骨內,是蛆虫般蠕动的细小血肉。 “看起来没办法正常沟通。”小马宝莉做出严谨判断,“还能完成咒力取念么?优等生,我需要获取l的链金术式情报。” 蛛龙之女握住小马宝莉冰凉的手,併拢的双指插入那颗萎缩的大脑,直接用不计后果的暴力方式进行取念。 无形的咒力顺著大脑皮层入侵每一粒神经元胞体,飞速转动的画面就像是一本被翻阅的连环画,映入她们的眼帘。 数十秒后,小马宝莉取出一枚不规则的珊瑚石,抵在帕米拉空荡荡的眼眶,顺手拍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主人还没有来迎接我们?” 蛛龙之女甩开灰化崩溃的残渣,清理出前往排水斜井的入口。 “大概是布置了某种陷阱吧。”小马宝莉理所当然的退至她的身后,“女士优先” 玩心大起的蛛龙之女趁机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化作一团黑色迷雾,沿著漆黑的管道,流入底部。 “你最好接住我,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小马宝莉弯折一根萤光棒,过氧化氢与酸酯类化合物还有发光染料在混合中亮起橘红色的光芒隨后,她踩在生锈的管道边缘,顺势滑落,紧接著就被一只单薄却有力的手臂盈盈托起。 “別闹,快放我下来。”小马宝莉双手抱怀,纤细的身体就跟坐在了蛛龙之女左臂似的,稳稳噹噹。 “你確定么?” 蛛龙之女缓慢起身,银蓝色的瞳孔与她短暂对视,而后咒力迴路运转至极限。 这时候,小马宝莉才惊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某种压抑的低吼。 五对算不上明亮的淡金色瞳孔游弋在极远处,就像墓地的鬼火,虎视耽耽地盯著她们这两位不速之客。 “sorry,请务必抱稳我。” 第86章 镜中人(8) 第86章 镜中人(8) 小马宝莉朝著前方扔出萤光棒,蛛龙之女心领神会地划出缺口,刺眼的萤光混合物在半空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跡,短暂照亮了满地破碎的遗骨,和躲藏在阴暗处的庞然大物。 那一种形態极为模糊的异类生物,体型类似於成年的北美灰狼,流线型的身躯姿態扭曲,仿佛披著一层皮肉的骨架,修长的下頜布满了细细扭动的触鬚,连四肢都是由某种缠绕结的触鬚构成。 “霍布斯猎犬?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也可以被人为养了。”小马宝莉微微皱眉。 所谓霍布斯猎犬,也被称作偽兽。 即净化期的链金术士在迈入第一阶位·黄金时,屈服於人理之兽·色慾后的诞生物其名取自於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因为他认为在缺乏有效社会契约和制度约束的情况下,人类往往会展现出类似野兽般的自利性。 讽刺的是,这位具备传奇色彩的哲学家同时也是里世界的一位理论学者,在表世界的记录中, 他於1679年病逝於英格兰,而实际上他却是因晚年曾尝试进阶黄金,最终失败而转变为这种怪诞的生物。 一般来说,霍布斯猎犬只会以黄金阶位的链金术士为食,没有人知道它们平时的棲息地在哪里,哪怕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也没有任何学者主动观测到这种生物的存在。 但毋庸置疑的是,它们一旦盯上某个猎物,就意味著永无止境的追踪,直到一方死绝, “很高兴跟您並肩作战,蛛龙之女小姐。”被对方托在怀中的小马宝莉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俩个人迅速地分清了彼此的角色,一个负责主攻,一个负责围观,非常合理的战术搭配。 “真是令人头疼吶,我这农奴还得兼职骑士和保姆么?你可是从来没发过工资啊。” 单手抱妹的蛛龙之女哑然失笑,一层坚硬的咒力裹在小马宝莉全身。 “那么....抓紧了,臭小妞。” 瞬息之间,绑起的长髮肆意飞扬,呼啸的风吹歪了那张滑稽的小马宝莉面具,蛛龙之女皮靴下的地面寸寸龟裂,笔直地朝著五只霍布斯猎犬冲了过去,轻灵的就像离弦的弓箭。 完全没想到入侵者竟然敢主动发起攻击,放声咆哮的猎犬们从成堆的遗骸中高高跃起,沿著不同的方位逐渐收拢包围,竖而狭长的淡金色瞳孔哪怕在这种弱光条件下也依旧锁定住那高速的身影。 可奔跑中的黑色身影没有丝毫惊慌,陷入围攻的剎那,赫然停步转身,抬指沿著空气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一肃。” 实质般的涟漪骤然扩散,与空气震动间竟產生了金属般的蜂鸣,凌厉而迅猛的斩击隨著流水般扩张的气浪,无差別切割著沿途的一切。 这並不是被搅动的气流成为了某种锋刃,而是凭空横生的无形锋刃藉助悬浮的灰尘具象出完整的型態。 霍布斯猎犬们在哀豪中沿著扩散的轨跡被轻易掀飞,却久久没有落地,仿佛正有人推著刀刃按在它们深入骨骼的伤口,逐次推进。 坚硬的骨骼频频炸裂,溢出的黑血勾勒出愈发清晰的刀刃,狂暴的斩击虽然未能一击灭杀这些异类的生物,但也仅在瞬息间就破开了它们的包围。 “巫师並不在这种东西的食谱內,有人在它们身上种下了我无法解读的禁类诅咒。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稳住身形后的蛛龙之女迅速后撤,黑袍猎猎作响,与终於落地的猎犬们拉开了距离。 “这里的主人看起来並没有迎接客人的觉悟。”小马宝莉摆正自己的面具,气势昂然地抬手指向前方,“那么,进攻吧,我的骑土。” “陛下这是打算骑著我这匹绝世名驹御驾亲征么?那好列自己上阵杀敌吧!” 蛛龙之女倒是玩了把中式幽默,隨意挥手,再次以肃镇压晃了晃脑袋,恢復清醒的霍布斯猎犬们。 “带枪了么?”小马宝莉突然说。 “见鬼....我开玩笑的,你现在这副身体连阿尔特利亚高中门口的保安都打不过好么?” 蛛龙之女惊了,驱动咒术再次掀飞了伤痕累累的霍布斯猎犬。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她最多五分钟就能制伏它们,但机会难得,她现在其实更想陪这小臭妞好好说会话。 这么多年来的孤身一人,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 “做姐妹,就是要赌上身家性命对不对? ” 小马宝莉直接从对方肋边枪套拔出配枪,熟练地拉栓上膛:“我们是最强的组合,一向如此。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妞有点中二病?”绝世名驹无奈了,哪怕隔著面具她都能感受到对方那股子认真的小狠劲,“好吧,皇帝陛下,你想怎么玩?” “当然是你衝过去,我飞起来咯。” 小马宝莉说著莫名其妙的话,拉开面具打了个喷嚏,这里积蓄的灰尘让她实在是鼻子难受。 “还真是清晰明朗又简洁的方案吶。”蛛龙之女居然还真听懂了,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们的战术指挥官。” “那么一一”眼见暴怒的霍布斯猎犬们恢復清醒,喷吐著腐臭的热气,小马宝莉搂紧她的脖子,再次指向前方,“进攻,小马碧琪。” 风声填满了深井的每一个角落,淡金色竖瞳在短暂的眼膜开合间倒映出而庄严的蜘蛛面具“——弦。” 黑色的血爆起,蛛龙之女越过了第一只霍布斯猎犬,斩击轰碎了头颅外层的增生骨骼。 这一次,她选择了冒险的贴身攻击,併拢的手掌每一次抬起都会带动尖锐的鸣颤,那是空气在某种力量的粉碎下嘶声咆哮。 哪怕抱著一个高挑的小姑娘,这位螺旋阶位的女巫依旧能够游刃有余地穿行在霍布斯猎犬的攻击节奏中。 称她为绝世名驹完全是在侮辱她,因为现在的她,简直堪比神话中的八足骏马斯雷普尼尔,连前行带起的风声都隱隱有著雷电之声。 蛛龙之女放声大笑,完成第二次斩击后优雅转身,仿佛芭蕾的舞者,顺势鬆开了托住同伴的那只手。 短暂滯空的小马宝莉从容不迫的伸手,任凭对方握住自己,然后在顷刻的急速旋转中借著惯性向前方跃去,流畅的轨跡如同林间的飞鸟。 “哎呀,小臭妞难得这么有兴致,你们就別碍事了。” 下一秒,蛛龙之女的速度提升至极限,瞬息位移,出现在即將扑向小马宝莉的三只霍布斯猎犬身前,纵横交错的黑色血浪在银蓝色的眼瞳中交错溅起,而后扩散的锋利气浪捲起它们的残躯,推至极远处。 察觉到危险气息的最后一只霍布斯猎犬前爪嵌入地面,將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黑色的背影,却不敢贸然进攻。 但下一瞬它的额头就突然炸起了稍纵即逝的火星,那是一颗滚烫的子弹,从它视线之外的高处袭来。 低声的吼叫中,它抬起畸形的脑袋,却只看见一道轻盈落下的纤细身影。 在半空调整好身姿的小马宝莉直接踩在它的脑袋落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將枪口捅进脆弱的眼眶,一枪、两枪,直到清空弹匣。 黑血糊满了精致的粉色面具,旋转的弹头撕开坚硬外壳下的晶状体,沿著灼热的弹道搅碎了內部的肌肉组织。 小马宝莉擦了擦满手温热的血,回头淡淡地说:“別耍帅了,否则两秒后我就死定了。” 急促的风声掠起,再次看向最后一只霍布斯猎犬时,蛛龙之女已经挡在她身前,按在了那颗涌血的挣狞头颅。 “——解。” 吼声骤停,肢解分离的血肉与碎骨朝著俩人前方高速飞溅,形成一道扇形的区域,粘稠的血裹著陈旧的土壤糊成酱一般的泥团。 “真好玩,下次可以再试试。” 小马宝莉平静地鼓掌,可下一秒便脚尖离地,居然是被蛛龙之女强行抱起闪现至数米外。 束髮的丝带脱落,盪起漂亮的长髮,就在她们离开的瞬间,一束璀璨的电光在原地轰然爆开。 “是么?但想来....你们应该是没有下一次了。” 与此同时,深井的尽头,一双黄金瞳骤然亮起。 第87章 镜中人(9) 第87章 镜中人(9) 黑暗中,洁白的裙摆顺著地面拖行,披著蕾丝头纱的人影缓慢地从远处浮现,一对明亮的黄金瞳仿佛燃烧。 小马宝莉顺手接过蛛龙之女递来的皮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之前完全没有感受到原型炼成阵循环时散发的波动,这傢伙是凭空出现的。”蛛龙之女点点头,挡在她的身前。 其实无论是链金术士还是巫师,都具备一定的隱藏能力,但相比於更容易暴露身份的巫师,链金术士的原型炼成阵在尚未开启常態循环的情况下,看起来甚至和普通人毫无区別。 “那么..你们的遗言是什么?” 空气中窜动著细丝般的电弧,身份不明的链金术士拿出老鼠皮与婴儿指骨製成的巫哨,吹响低沉沙哑的奏曲。 那摊崩溃的血肉隨之高速聚合,连剩余四只霍布斯猎犬外翻的肌理与骨骼也开始逐步恢復。 “虽然我知道现在不適合吐槽,但是一一”看清对方的模样后,蛛龙之女忽然凑近说,“是我想的那样么?”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今年坐在白宫发號施令的老头可是民主党人士来著。” 小马宝莉简单束好长发,对来回巡走在四周的猎犬们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盯著那位纯白新娘“还需要爱的抱抱么?”蛛龙之女依旧满不在乎,“无论打架还是跑路,我都很在行。 自从晋升至螺旋阶位后,她凝聚出的所有咒核就彻底打通了连接,咒力在迴路中的运转彻底归於此身的天然流动,这意味著,她举手投举间便可以完美调用自身的全部力量。 “真是不像话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悄悄话么?” 纯白新娘发出尖锐的怪笑,再次隱入黑暗的轮廓高挑而清瘦。 “你是什么时候產生了胜券在握的错觉?” 双手插兜的小马宝莉朝著对方走去,明明毫无抵抗之力,可她却步伐稳健,镇定的就像在自家后园散步。 “我承认,带著我,她確实很难同时应对你们的围攻,但如果你觉得我们会毫无准备的前来拜访就太天真了。” 可我確实没什么准备啊,谁知道你这臭小妞今天会来凑热闹?否则我就自己单刷了。 蛛龙之女揉搓著指尖,却没有阻止对方的冒险行为,反而转头对著霍布斯猎犬们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一时间,暴怒的低吼此起彼伏“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萨米尔后裔沉眠地的位置?”良久,纯白新娘淡淡地说, “和你一样,都是些不太喜欢咒术法庭的孤魂野鬼。”小马宝莉停下脚步,“跳过无关紧要的步骤做个交易吧?大家都挺忙的。” “哦?我不认为你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恐怖新娘抬手,不时有细长的电弧击穿空气,此刻周围的空间已经高度电离化,空气中的灰尘因为电离而闪闪发亮。 “霍布斯猎犬只会袭击链金术士,可你....是一个女巫,对么?”小马宝莉说著莫名其妙的话,“这意味你的同伴中有一个链金术土。” “听起来你们的生还率更低了。”纯白新娘咯咯笑了起来,嗓音尖细。 “真诚一点,我们彼此都知道他陷入了失控状態,滥用链金术式只会死得更快。”小马宝莉摊摊手,“所以你需要我提供的帮助,否则他迟早会被『镜中人』吞没,转变为彻底的怪物。” 话音刚落,遥遥远望俩人的那双眼瞳忽然进射出盛大的金色,逼人的杀气像是抵在小马宝莉脖颈上的刀,隨时都能撕开她的血管。 “在里世界,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彻底治疗失控后的症状,大多数滥用能力的链金术士和巫师只能等待死亡。”小马宝莉平静地说,“可你的同伴却一直幸福的生活在布西密,这证明,你掌握了特殊的治疗方式一—” 说著,她从口袋掏出密封的石英试管,一粒深红液体涌动其中,仿佛活了过来。 “黄袍之主的骨血....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儘管称呼不同,但纯白新娘显然认出了黄金圣浆,近乎尖叫。 她不自觉上前一步,眼神中透著深深地贪婪,却被凭空出现在脚下的一线沟壑,顷刻拦截。 “谈生意可不能著急啊,这位小姐。”正在逗狗的蛛龙之女头也不回地说。 “很好,看来我的猜测完全正確,你同样掌握了某种献祭仪式....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还可以短暂抑制失控。”小马宝莉结束了自己的试探,“接下来,该谈谈我需要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你们和咒术法庭一样,同样也著那位主的恩赐!”被对方套取情报的纯白新娘恍然大悟,“但我绝不会將伊狄亚留给我们的宝贵遗產拱手献给你们这群卑鄙的投机者!” “神明可拯救不了任何人,我对的垂怜毫无兴趣。” 小马宝莉冷笑,碾碎了脚下泛黄的头骨。 “別以为你的小动作天衣无缝,一年之前我就发现了你的存在,如果我真的黄袍之主赐予伊狄亚的禁忌知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面对尊贵的主,汝应当俯首!”纯白新娘厉声呵斥,“只有这样,黄铜之印才会指引迷途的灵魂,赐予新生。” “你的同伴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么?” 小马宝莉耸耸肩,敏锐注意到黄铜之印似乎和伯雷亚斯之盒是同一种东西。 “但很可惜,如果无法克服前兆,一旦失控降临,就无法根除。” “你对我们究竟了解多少?” 纯白新娘皱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的同伴已经控制不住镜中人了。” 小马宝莉冷不丁说,却马上转移话题:“虽说这里是祭坛的入口,但祭坛真正的位置却相隔甚远,对么?” 纯白新娘脸色微变。 “没错,我想要的....只有萨米尔集会传承留下的古代法阵,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助,这对你来说几乎没有损失。” “听起来似乎非常公平....可杀了你们,骨血不也是我的么?” 盘踞在纯白新娘掌心的璀璨电弧劈啪作响,高密度的电流爆发出千鸟的鸣叫。 仅在一个瞬间,流动的枝形线条便凝聚成一簇黄金之枪,电光沿著枪身向外逸散,周围空间因强电流而產生轻微的光晕与扭曲感,连空气中都瀰漫著被电离的微小火。 “虚张声势,你真有这个把握早就动手了。 灿烂的金光倒映在小马宝莉古井无波的眼瞳,就是微微竖起的呆毛与她这镇定自若的模样颇有些违和。 “咒术法庭和魔下的女子高校,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全美境內追杀我们这些『异端”,同为不容於世的鬼魂,你对我的敌意是绝对愚蠢且无意义的。” “你们究竟是谁!”被猜中心事的纯白新娘和霍布斯猎犬们同时摆出了进攻姿態。 “我说了,是和你一样的孤魂野鬼。” 半响,小马宝莉直接將石英试管扔给对方:“这个剂量或许救不了你的同伴,但至少可以稍微缓解一下症状。” “你....我可没答应你的条件。” 电光骤然消散,愣在原地的纯白新娘珍而重之地握紧了试管:“为什么要帮我们?” “就当是同为异端之人的善意吧。考虑一下我的条件,我们这种人只有团结才能活下去。” 善良的小马宝莉没有任何防备的转身离开:“就算拒绝了也没关係,我不会出卖有著共同敌人的你....顺便提醒你一下,咒术女子高校正在找你哦。” “你手中还有多少骨血?”纯白新娘突然说, “足够让你们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小马宝莉侧头,声音轻柔,仿佛引诱最初之人吃下禁果的黑蛇, “能够让你牺牲全部家人也要拯救的同伴....难道不值得你冒险么?” 久久的沉默后,纯白新娘接受了她的提议:“你需要我做什么?” “咒术女子高校的调查小组已经来到了布西密。今天晚上,会有很多不速之客全方位搜索迷失溪。”蛛龙之女终於开口,“將她们引入祭坛內部...一个不留。” “这完全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不是么?”小马宝莉接著说,“反正寻找祭坛的这群人本就会出现在你的必杀名单。” “就这么简单?”纯白新娘尖锐的声音中满是疑惑,这份条件基本上和白送没什么区別。 “就这么简单,彻底完成委託后,自然有人会带著骨血来找你,另外小马宝莉打了个哈欠,和对方作出最后的细节交代后,带著蛛龙之女悠然离开。 几分钟后,离开矿区的俩人,漫步在鸦雀无声的林间,清水般的光洒在多年未曾见面的姐妹身上。 “话说你骗人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熟稔了。”蛛龙之女卸下面具,伸了个懒腰,“明明打算黑吃黑来著。” 她太了解这小臭妞了,明明已经把人逼到別无选择的境地,却还要装作温柔地询问“可以吗” “拜託,不要因为和我在一起就放鬆警惕好么?”小马宝莉拉下面具瞪了她一眼,“而且,我可没有撒谎。” “啊对对对。”蛛龙之女捏著嗓子怪声怪气,仿佛只有和她单独在一起时才能做回自已,”“我们这种人只有团结才能活下去”。”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来都不是空头支票,但很可惜,我们的合作伙伴並不是萨米尔后裔。”小马宝莉淡淡地说,“我凭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人负责。” “不过真的没必要收拾一下现场,提醒我们的新娘避开l么?”蛛龙之女捏著下巴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注意到镜中人的存在。” “塔卢拉的预言显示l和新娘小姐必然会有一战,这是命运呈现的事实,强行扭曲或许会引来因果律的惩罚,你只需要想办法取走古代法阵的拓印咒文和路径线就好。”小马宝莉张开双臂,任凭对方抱起自己。 “今晚本想著取走加密硬碟,不过看你都没提起这件事。” “相比於l的链金术式情报,加密硬碟本就是个掩人耳目的烟雾弹罢了,真正重要的情报到时候自然会泄露给高校方面,帕米拉小姐已经完美达成自己的使命,我们正好可以藉助格雷家族和咒术女子高校清除教团中不稳定的因素。” “那个叫做e·e的中国女巫怎么处理?” 黑袍在风中摆动,蛛龙之女高高跃起,落在月下的树枝,隱秘穿行在绵延的密林。 “计划不变,她是时候该真正引起女子高校的注意了,那种独特的咒术....想来麦德琳会很有兴趣。”小马宝莉掀开面具,將漂亮的髮丝授至耳后,声音消逝在烈风中,“格雷家族与高校的矛盾越大,我们就越有机会从中获利。” “你其实是想把她拉入我们的阵营对吧?”蛛龙之女莞尔,“否则一个来路不明又盯上教团的外人怎么都该去死。” “命运是很古老而神秘的存在。” 这一刻,小马宝莉抱紧对方的脖子,仰望被乌云遮蔽的天空:“e·e太特別了....就像是命中注定会出现在阿尔特利亚,与教团,还有l紧紧关联在一起。” 月光消逝,铺天盖地的黑暗席捲整个世界,两人都陷入长久地沉默,消失在广无垠的森林。 第88章 靶向药物(1) 第88章 靶向药物(1) 凌晨三点,霍华德旅馆, e·e睁开眼,替缩在身边熟睡的梅莲妮斯掖好被子,缓慢地將抱枕塞入对方怀中。 她手脚地下床,坐在地毯上,解锁屏幕给l发送了一条简讯:“休息一会吧,我替你守夜。” “我没关係,你早上不是还有工作么,安心睡觉。”顶著一个大写l字母头像的telegram用户,几秒钟后回復。 e·e连忙开启iphone的静音模式,回头看了眼呼吸均匀到令人髮指的公主殿下,这才手指敲击屏幕:“陪老头老太太聊天算什么工作?219房间的那位不速之客今晚有什么动静么?” “她不在旅馆,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 l站在窗边,眺望极远处的布西密自然保护区,浓郁的夜色中只有几盏路灯照亮了街面。 “会不会是我们反应过度了?”e·e又说,“或许萨曼莎真的只是被嚇到了?虽然她连一点负面情绪都没產生这件事確实有些奇怪。” “我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事情。”l隨手回復,將自己早些时候与修伊聊天时得到的情报告诉了e ·e。 “我靠....出来玩也能和教团那些破事扯上关係,这里怕不是一座鬼屋吧? e·e扶额,顺手偷拍了一张梅莲妮斯的可爱照片。 “这就是问题所在,除开你发现的那些细节异常,霍华德旅馆的歷史乾净的甚至有些过头。” “我们这一层有几户入住的旅客?” “除了那个麻烦,就只剩下我们,我没感知到多余的心跳。”格雷少爷马上回復,“怎么了?” “阿隆尼家族的那个红髮妖女非常厉害。” e·e勘酌后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一般来说,女巫不会刻意操纵自身的逸散咒力,只会在必要时刻短暂进行收敛,將自身偽装成普通人。但她的逸散咒力瞒不过我,那绝对是刻意示弱的偽装。可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达到了远超我的水平....这意味著,她的咒力总量恐怕在同等阶位中,名列前茅。”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l心说这可是你自己主动夸她的。 “那怎么了!”女王陛下不乐意了,“单论收敛咒力的能力,她才没我厉害!” 这倒不是e·e吹牛,从十三岁迈入感知期起,马库斯就开始训练她对流势的操纵与抑制,哪怕是在性命攸关的战斗中,也得將输出精准克制在总量的三分之一。 按照她的最高记录,完全可以轻鬆偽装成普通人长达半年之久。 虽然这属於明显压制血源途径的优势,但自打七岁被领养后,她的多数休閒时光都被用来练习各类近战体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和l不过分依赖链金术式的战斗风格比起来,她同样也是名副其实的近战女巫。 道法自然,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咯,那些玻璃大炮,她e某人亦可一枪秒之。 “她的咒力总量多是因为进阶第二阶位时,凝聚了七颗咒核。” l简洁明了的透露情报,以防这群人將来盯上e·e。 不过老实说,这个凝聚数量確实远超多数天赋平平的巫师,至少在他所认识的巫师中,大概仅次於玛利亚。 “你咋知道?”好奇的女王陛下直接打出中文。 “我看过她的基础档案,阿蕾克西婭·阿隆尼,十八岁,七支纯血家族之一的葛雷曼兹分支, 途径等级为第二阶位·接触,同时也是石心学会去年提前优录的女巫学员,明年毕业后就会正式成为咒术法庭在册的女巫,但最重要的是,她有过越阶击败第三阶位的先例。” “对於巫师而言,咒术的威力一一”e·e自说自话,突然意识到这些知识,地瓜说不定比自己都清楚,“好吧,我不说废话了,这些你应该懂得比我多。” “其实不太清楚,但你可以教我。”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格雷少爷选择装傻。 “唉,真是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么?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教教你好啦。” e·e笑的眉飞色舞,小手飞快地敲击屏幕。 “所谓咒术的威力,不仅取决於完整与否,也在於咒力总量的支撑。假设你的总量为2,就无法使用消耗为2的咒术,哪怕是消耗为1的咒术,也只能勉强使用,甚至会对身体產生极大的负荷, 所以第二阶位一般都被称作决定巫师成长性的关卡。” “那固有咒术呢?”l露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 “可以理解为下位巫师的最强对敌手段,同时也是晋升接触的仪式之一。”e·e解释道,“而想要创造出固有咒术,需要將自身传承或者掌握的一份完整咒术与迴路融合,从已知触摸未知,缔造出全新的能力。” “但这並不代表巫师只能使用一种咒术。”她接著强调,“因为想要迈入接触,必须得学会拆分咒术的构成,模仿其形成过程,以理解如何使用並將其纳入迴路。这就是我认为红髮妖女很厉害的原因,因为一位巫师能掌握多少咒术,完全取决於迴路承受极限和咒力总量。” “明白了,大e老师教的不错,很棒。”l用上了自己刚学会的中式用词,不吝夸奖。 “不过我也越阶击败过別的女巫来著,真对上了她,未必死路一条....说不定最后轻轻鬆鬆宰了她呢。” 没想到这记仇的小水瓶座居然还在思考怎么做了这红髮妖女,但喜笑顏开的样子,显然是被哄的非常满意。 “她们的目標很可能是萨米尔集会的后裔,理论上来说,其实与我们並不衝突。”哄完孩子, l又聊回了正事,“但阿蕾克西婭入驻霍华德旅馆应该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比如?” “比如你。”l回答的直截了当,“你不觉得她是在故意激怒你么?或许咒术女子高校中已经有人在怀疑你是不是女巫了。” 前一秒还嘻嘻的e·e这下不嘻嘻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事发经过,觉得地瓜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於是,她托著下巴又不开心了,发现自己好像自从受伤后就一直有所懈怠,是真的太大意了。 “看来又拖后腿了....我保证再也不惹祸了(6_0。)” 明事理的e·e立刻乖巧承认错误。 “你没有惹祸,毕竟是她先招惹的你,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注意安全。” l嘆气,耐心安慰著泪丧的小姑娘,抽空看了眼罗宾早些时候发来的简讯。 完成背景调查后,约书亚·菲尔德的家人在姑姑的运作下已经拿到一千万美金的补偿和波士顿市区的独栋平层。 虽说猎人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职业,责任不在於姑姑,但事出有因,她觉得於情於理都得替这位临时员工妥善安排好家人。 而他也已经买好了珊瑚石,明天早上就去彻底杀掉那只塞壬,替约书亚復仇。 “你真的没有怪我?”另一边,e·e试探著问,“我明明总是在惹祸,脾气也不好,还喜欢吃好多零食。” “真的没有。” l哑然失笑,他对这个中国姑娘是真的没辙了,这和吃零食有什么关係? “那你快说你是布西密小香瓜,说了我就相信你。” 一墙之隔,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又偷偷乐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心大还是一直都这么脱线。 “好吧,我是布西密小香瓜。”格雷少爷扶额,旋即又正经起来了,“对了,有个任务要拜託你。” e·e发来一张实况照片,是她竖起的三根手指,表示0k。 “早晨工作的时候多留意希尔小姐的情绪变化,我有一些事情需要確定。”l沉吟著补充道,“另外,请务必搜集一些霍华德家族的情报,注意安全。” “所以,萨曼莎是被某种不死生物盯上了?”e·e马上不胡闹了。 “一时半会可能很难解释,但如果事情和我猜想的一样....我们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守到天亮。” 无条件相信小香瓜的女王陛下没有多问,只是霸道的下达命令:“不准拒绝我!” “行吧,有事情记得“哇,我警告你啊,別囉嗦,睡你的觉!” 第89章 靶向药物(2) 第89章 靶向药物(2) 涂满宣传標语的公共巴士沿著宽的主干道,一路向著郊外前行。 整辆巴士的乘客有九个人,除了打著哈欠的何塞靠在窗沿闭目养神外,多数人都在各自閒聊, 只有e·e吃著几美元的速食热狗,默默观察著格外安静的萨曼莎。 “所以,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沉默?”坐在后排的梅莲妮斯戳戳妮克拉的肩膀,小脸满是困意,“总感觉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妮克拉偷瞄了眼性情大变的萨曼莎,这才侧过头低声说,“昨晚回房起,她就不怎么说话啦,只是一个劲收拾盥洗室,还把拆开的浴球扔掉了。” “我们一起在小商店买的浴球么?”梅莲妮斯踢了泽维尔一脚,表示不准他玩自己的头髮,“吉塔克先生不是说地下室的锅炉还得修上好几天么?” “可能是洗泡泡浴的时候把脑袋摔坏了吧?”莱安特厚著脸皮加入了姑娘们的悄悄话,“別担心,我和萨曼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有时候就是容易一个人胡思乱想,说不准是在伤感自己逝去的爱情呢。” “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莱安特。”这时候,萨曼莎淡淡地说,“但在我准备抖出你私下给黛安·梅斯特写情书却被当做垃圾扔进马桶这件事前,你最好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还是那股熟悉的调侃味,就是语气平静地像在复述一篇小作文,毫无感情。 正在偷听的某人挑眉,將塑胶袋捏成一团,塞进帽衫的口袋。 “nicetry,你成功伤害到我了。”莱安特摊摊手,倒是不介意这种你来我往的玩笑,旋即將目光投向缩在角落不说话的e·e, ,“那你又为什么陷入沉默呢?我尊敬的维京女战士殿下,今天可是出海掠劫的好日子来著。” 他拉开窗户,风中满是阳光的味道,参天的榆树种在沥青小路的两侧,落下细碎的光斑,不远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一一布西密之家。 在美国,许多养老护理机构会基於维护成本,选址於具有较低人口密度和寧静环境的偏远地区。 而布西密之家这种中等程度的私人护理机构,往往只会接收没有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的非病重老人,非常適合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 “我在思考你昨晚有没有背叛我们,私下和阿蕾克西婭约会。”女王陛下翻了个白眼,给乖乖坐好的梅莲妮斯扎上小辫。 “我保证,他绝对不是这种一一”克洛德话还没说完,就慎重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应该真的没有吧?” “我有个屁!”莱安特勃然大怒,“虽然那小妞確实长得不赖,身材又好,说话还挺有意思, 但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么?” “情义千斤,不如胸前四两。”凑在一起刷tiktok的泽维尔和拉瑞异口同声地说,“你没准还真是。” 十多分钟后,巴士到站。 e·e跳下车门,擼起袖子吃起了零食,期间虽然好几次和萨曼莎搭话,但她也只是礼貌回应, 完全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不多时,其余两组人也陆续抵达,完成细致的人头清点后,说说笑笑的高中生们就在何塞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那扇无障碍入口。 “何塞·杜阿尔特先生,欢迎来到布西密之家。” 一位西装革履的老头早已等候多时,笑容满面,头顶仅剩的一小撮白髮迎风飘荡。 “我是奥格·欧文,很荣幸见到您与孩子们。” 髮型和语言都表明,这应该是位领导。 素来不擅社交的何塞有些难以招架对方的热情,被迫领著所有人参观专业的护理设施,甚至还拍起了合照。 而为了学分的高中生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在一旁站如嘍囉。 但e·e知道,这热情似火的禿子其实和华尔街的老爷们没有任何区別。 她昨晚睡前调查过布西密之家在cms网站的评级,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三星,想来这么造势也是为了引入外部投资改善设施和服务,增强市场竞爭力。 所以,在看见何塞那张吃了屎的老脸快绷不住时,带著任务来的e·e终於出手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奥格·欧文先生,幸会幸会。” 她热情的和对方握手,一副被领导接见,受宠若惊的模样:“您不忘初心,勇於担当,用行动詮释责任的工作风格,属实是令人钦佩。” “啊?”盯著这位半路杀出的小姑娘,奥格心头一惊,连忙看向何塞,“请问....这位是?” “呢....好问题,你现在是?”何塞也惊了,心说你这小魔女搞什么鬼。 “在下e·e,一位平平无奇的美籍华人,我的父亲定居纽约后就一直很热衷於慈善事业。” 道林·马库斯·格雷的爱徒在此刻表现出极其优秀的心理素质,对症下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慈善好啊,e小姐,布西密之家一直很欢迎各界爱心人士为退休老人们提供慷慨的捐助。” 本来见对方一副男孩子气的打扮,论派头只配给那位扎著栗色小辫的女孩擦鞋,但注意到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中式首饰后,奥格马上变了脸,就跟见了亲娘似的。 於是,得以解放的何塞立刻著手让护士长协助分配孩子们的工作。 “原来e·e是美籍华人么?”梅莲妮斯有些惊嘆地鼓鼓掌,漂亮的小辫垂在肩头。 “无论她刚才说什么,一个字別信就对了。” 一眼看穿的泽维尔,点进telegram,阅读女王陛下的圣旨:想办法把萨曼莎留下和我一组,別问为什么。 与此同时,滔滔不绝的奥格又开始介绍起了布西密之家的光荣歷史,不由分说地领著e·e参观起了照片墙,介绍起了这是某某议员,这是某某大佬的夫人,以及各路看起来非常唬人的牛鬼蛇神。 不过e·e也不是纯为了替何塞解围,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小镇的过往,一副非常担心发展前景的模样,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但也事事不答应。 “在我们中国人眼中,持续发力,才能把每一步落到实处、坚持原则,才能突破边界,开闢发展的新局面。” 到底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洗礼,展现出专业素养的e·e套话一个接一个,把老傢伙哄得无法自拔。 “过快的打破瓶颈,是不利於可持续发展的。就像我入住的霍华德旅馆,基础设备太落后,就算依靠旅游业收穫了稳定的客源,也是没办法在变化中抓住新机遇的嘛。” “吉塔克那个混蛋,难道还没有把奥菲利亚留下的祖產翻修么?”奥格授顺那一撮头髮,脱口而出。 “哦?欧文先生和他很熟么?” 终於从这地头蛇口中套出关键信息的e·e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活脱脱一幅哥俩好的样子,就差掏出一根香菸替他点上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的妻子曾是布西密之家的首席健康治疗师。”晕头转向的奥格老实回答,“她独创的自然疗法,至今仍延续在我们的康復体系。” 所谓自然疗法,其实就是集中医、印度阿育吠陀和欧洲草本医学的大成者。 相比於传统医学依赖的药物和手术,反而更倾向於利用天然的植物和矿物治癒疾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於自然疗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脱胎於巫师们钻研的魔药学,是为数不多融入表世界的基础知识。 难道..:.修伊·吉塔克的妻子,是一名女巫? 心中有了猜测的e·e顺著话题又画了张大饼:“说起这个,医疗行业也属於我们家族的传统投资方向,您有兴趣给我介绍下成果么?” “当然可以,e小姐。”喜笑顏开的老傢伙说著便领她前往了草药储藏室,“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但奥菲利亚甚至治癒过晚期的癌症患者,戴尔·钱伯斯先生至今仍非常推崇她调製的『靶向药物”。” “您似乎有些夸大其词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纯天然的草药品在不包含靶向製剂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瞄准特定的癌变部位释放有效成分,这显然不太符合科学常识。” e·e跟著对方穿过採光良好的活动休息室,面无表情的萨曼莎正握著拖把清理角落,安静的像个透明人。 “很专业的用词,e小姐,那我们谈论的或许就是神跡了。”奥格刷开门禁,带e·e参观起规模庞大的温室。 高强度的金属框架支撑起拱形的穹顶,涂满防潮原料的聚碳酸酯板掛满了低热量的led照明设备,连地板都选择了耐磨的防腐混凝砖。 不难看出,奥格在经营上確实耗费了极大心血。 “种类很丰富,圣约翰草,能够有效减少轻度抑鬱症以及情绪低落状况。接骨木莓,可以在呼吸道感染和流感季节中用於增强免疫....看来布西密之家在自然疗法上投入了相当多的资源。” 老气横秋的e某人跨过铺设在地面的水槽,点评起货架上的各色天然草药,这对於熟练掌握魔药知识的她而言,简直手到擒来。 不过这些常见的基础植物,显然不具备奥格口中那种奇蹟般的功效,甚至连入门级的治癒魔药都无法调製。 也就是说,霍华德小姐绝非只是个普通的健康治疗师, “啊一一这真是相当专业的评价呢,只能说不愧是e小姐么?” 见这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不仅一眼认出了琳琅满目的天然植物,而且还隨口点出各类功效,奥格心里简直乐开了,愈发篤定对方华裔富商之女的身份。 都说中国人低调奢华有內涵,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真可惜,如果霍华德小姐没有英年早逝,我倒是更愿意邀请她成为家族的医疗顾问。”演戏演到底的e·e故作嘆息,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询问这老傢伙“靶向药物”的配方了。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透露这毫无价值的商业机密,但光是分析都能知道,奥菲利亚一定是採取了特殊的治疗手段,因为哪怕是凭藉咒力也没办法治癒晚期的癌症患者。 “奥菲利亚去世了?”听见这话,老傢伙忽然一。 “您不知道么?” e·e也呆了,怎么聊著聊著,口供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90章 靶向药物(3) 第90章 靶向药物(3) “说起来,奥菲利亚也算是我们的资深员工了。”奥格露出怀念的表情,“霍华德一家虽然是外来者,但在镇上的名声一直不错。我还记得小时候有幸见过那位乔治·霍华德先生,他可是非常出名的草药师,不然我们也不会在九十年代末就尝试奥菲利亚的自然疗法。”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离开布西密之家?” “大概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合吧?”奥格给出了e·e从未想过的答案,“二十年前,奥菲利亚和修伊选择了离婚,然后就举家搬离了布西密。或许是为了纪念逝去的爱情,所以就將霍华德旅馆留给了他。” 好大的手笔,就是听起来像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e·e在心中暗自吐槽,紧接著又问:“然后她就將所谓“靶向药物”的配方留给你们了?” “没错,根据修伊的说法,这是奥菲利亚的心愿,希望我们能继续照顾那些需要帮助的老人。” 为了拉投资,奥格又卖起了惨:“但这些年,我们的经营確实每况愈下,自然疗法自她离开后,就再也没创造过奇蹟....但我保证,治癒癌症这件事是真的,你可以亲自去问钱伯斯先生,他就是康復者之一。” 事关后续合作,有些事情他还是选择如实交代, 否则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杂种找上门来,恐怕又得吃官司。 因为之前就有慕名而来的患者因为这件事,和布西密之家纠缠了三四年。 “根据吉塔克先生的说法是什么意思?” 敏锐注意到这一点的e·e皱起了眉,但还是很懂事的掏出一张纸先写下了“秘书”的联繫方式,交给这个老傢伙。 “我对这位传奇治疗师的故事很有兴趣,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继续说下去。” “奥菲利亚的母亲离世很早,一直和两个弟弟还有父亲经营著旅馆,直到修伊来到镇上,俩个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成为了夫妻。” 心满意足的奥格一边带著e·e巡视温室,一边娓娓道来:“老实说,我们都觉得那个穷困潦倒的画家配不上奥菲利亚。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自从结婚以后,他的私人委託就变得多了起来,每次远行归来,都能带回一大笔钱。” “听起来倒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但我在艺术界確实没听过吉塔克先生的名號。”e·e优雅地授起头髮,继续吹牛。 “哦,这可能和他后续患上的绝症有关係吧。”老傢伙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他妈什么韩剧剧情?老东西你別是框我的吧? e·e无语了,但还是保持笑脸,没有发表意见。 “那大概是2001年的时候,那段时间奥菲利亚总是请假照顾修伊。”奥格嘆了口气,“我们曾去霍华德旅馆探望过他们,但都被奥菲利亚拒绝了,甚至还有人传闻修伊被巫术诅咒了。” “霍华德旅馆不是从未发生过灵异和死亡事件么?” e·e冷静下来了,这种情况,要么是奥格在骗他,要么就是l在骗他。 所以一定是这个老东西在撒谎, “確实没有啊,在政府的统计中,布西密可是麻萨诸塞州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呢。”奥格耸耸肩,“但一座旅馆把所有的镜子收起来这件事怎么看都很古怪,不是么?” “那不是霍华德家族三代一直都在恪守的信条么?” “谁告诉你的?”这下轮到这老东西疑神疑鬼了,“当年乔治·霍华德先生买下这座旅馆时, 我父亲还送给过他一面奥地利產的手磨落地镜来著。” e·e傻眼了,这已经不是口供不对劲的问题了。 一一这是直接翻供了。 “直到现在,霍华德旅馆都保持著这个古怪的传统,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奥格说,“不过e小姐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单纯的好奇,您继续。” e·e尷尬地笑笑,看来是修伊那个王八蛋骗了l。 “后来再见到修伊时,他带来了奥菲利亚的辞职信和留给我们的配方,儘管精神状態不佳,但却奇蹟般恢復了健康。”奥格神秘地说,“很可疑对不对?奥菲利亚治好了他....却拋弃了这个男人。” “是啊,一个在你身患绝症时不离不弃的女人,怎么会突然选择离婚?”e·e点点头,引导著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当然联繫过警方。”奥格幽幽的说,“事实证明,奥菲利亚一家確实是搬走了。布西密警方完整检查过霍华德旅馆的每一个角落,根本就没有藏尸的可能性,如果e小姐是想听恐怖故事的话,那只能让你失望了。” “无意冒犯,但为什么不考虑吉塔克先生將户体遗弃到別处的可能?”e·e提出合理的质疑。 “因为他从患病以来,就没有离开过旅馆....直到现在。”奥格有些晞嘘道,“奥菲利亚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离世了。” “那么,非常感谢您分享的故事。等我们结束义工活动后,您可以联繫我的秘书,他会和您洽谈投资事宜。” 半响,e·e礼貌告辞,替自己的大饼画上句號。 “里昂·卡萨巴?” 老傢伙拿著纸条挠了挠头,为什么会有人以卡萨巴甜瓜作为姓氏? 而事了拂衣去的e某人完成行骗后,立刻给l发送了一条简讯:“起床了么,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正在前往迷失溪的路上。” 欧陆gtc高速行驶在简朴的山路,逐渐接近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入口。 l摇上车窗,將iphone连上蓝牙后,直接拨了回去。 “等我几分钟。” e·e戴上耳机,穿过团锦簇的休憩区,躲进了无人的女厕所,迅速將关键情报匯总。 “麻烦了。”短暂的沉默后,耳机那头才传来l的声音。 “修伊·吉塔克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私人委託、高昂回报,你觉得在我们的世界中哪种职业最符合这个条件?” “见鬼....他是佩斯酒店的赏金猎人!”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l轻声说,“也符合他患有绝症的信息特徵,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绝症....而是高强度使用链金术式,或者遭受难以修復的损伤后,形成的彻底失控。” “但这不符合里世界的现有知识。” e·e鬼鬼票票地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踏入血源和真理途径的人,一旦越过前兆陷入彻底的失控,根本就不可能活过一年,可他和奥菲利亚离婚后,在布西密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问题就出在那个『靶向药物”。 l思考了一会说:“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这种药物並没有在里世界大规模出现,甚至前所未闻,这意味著它的调製必然代表著巨大的危险。” “等等....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一名链金术士?” “严格来说,是一名黄金阶位的失控链金术士。” l直截了当的说出结论。 “踏入真理途径者,完成从净化期迈入黄金的两个前置仪式后,將会第一次连结人理之海,进入其创造的意识战场·玫瑰刑房。在那里,他们將接受真理之路上的第一个重大挑战,人理之兽· 色慾。” e·e一愣。 他听马库斯说过这种源自集体潜意识的造物。 人理之兽·色慾,七大罪之一。 代表著感官与肉体上的放纵以及不合乎道德的爱意。 具象型態为人型,表现为苍白新郎或者镜中新娘,是一种会用情慾束缚试炼者的臆想生物。 “尝试普升之人如果没办法与它达成和解,接纳自己的原罪之影,就仅剩下屈服与击杀两个选择,前者將会转变为一种名为偽兽的异类生物,后者將只能完成普通进阶。” l知道e·e在这方面知识有限,於是耐心解释。 “而黄金阶位的失控症状也与这只人理之兽息息相关。一开始,或许只是原型炼成阵的短暂紊乱,紧接著就是术式的失效,最后身体会缓慢產生畸变,生长出某种细小的吮吸触鬚,需要定期吸取人类的爱意情绪才能维持稳定。” “你的意思是,袭击萨曼莎的就是失控后的修伊?” “如果只是初期失控的话,也许还没有那么麻烦,但我们面对的情况大概更糟。” l无奈嘆息:“因为每一次失控显现,都只会加深下一次的症状。发展到后期,除了情绪汲取,还必须定期凝视出现在镜中的新娘身影,否则就会陷入自我认知的混乱。”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霍华德旅馆连一面镜子都没有?”抱有侥倖心理的e·e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因为一旦抵达晚期症状,无法被链金术士和巫师感知到的镜中新娘將会完全失去压制。” 格雷少爷的口吻精確的像是一位脑癌主治医师, “这时候,它將藉助镜面短暂完成具象化,开始无差別汲取人类的全部情绪....但鑑於这个所谓的“靶向药物”存在,我无法判断吉塔克先生现在究竟处於什么状態。” “有解决方案么?” e·e扶额,有种病患家属被下达病危通知书的惊悚感。 “当然,但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 良久的沉默后,l淡淡地说。 第91章 落日追跡(1) 第91章 落日追跡(1) “被镜中新娘摄取情绪的猎物,体內会同步留下新娘的....生殖细胞。”l乾咳两声,用词很专业。 “哇,你在开什么玩笑!”e·e大惊失色,“萨曼莎这是要怀孕了么?” “严格来说,隨著时间的流逝,她自身会液化为类似於雄性生殖细胞的有机物,这时候才算一枚完整的受精卵。” “只能说不愧是代表人理之兽·色慾的阶位失控么....那她最后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e·e对著镜子重新盘发,一络细长柔软的额发在那双明亮的眼瞳前晃晃悠悠。 “它最后会找到失控者,汲取血肉完成孵化,然后密党会將布西密锁定为生物灾害区,派出行动小组进行精准清理,所有涉入该事件的普通人都会基於曼德拉协议,完成记忆重置。” “见鬼,我们是在聊什么限制级cult片的剧情么!”卷好长发的e·e叼著髮簪吐槽,“而且, 一枚吃人的受精卵至於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么?” “所谓失控,本身就是途径力量尝试脱离宿主的一种繁衍行为,谁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诞生出什么东西,这是必要的谨慎。” l拉档减速,欧陆gtc沿著枝叶扶疏的山路缓慢行驶, “好吧,dr·gray,我们还有多久的时间?”e·e躲在暗处,紧盯看似一切行为正常的萨曼莎“按照公开资料的数据统计,保守估计还有37个小时。”格雷医生淡淡地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在我处决失控者的同时,由你亲自操纵外放的咒力,从细胞层面噬灭希尔小姐体內的植入物,但这个时候镜中新娘会违背具象规律现身,对你发起攻击。” “听起来像是在做某种不人道的手术。”e·e挑眉,“但萨曼莎应该不会乖乖配合小e医生吧?” “別著急,一步一步来。”l越过了这个尷尬的医学话题,“我们得先找出镜中新娘出现的原因,防止出现第二个受害者。” “这个简单,浴缸咯。”e·e想到了妮克拉先前和梅莲妮斯的对话,马上回答,“萨曼莎昨天回房打算泡澡,水面呈镜才给了那个鬼东西出现的机会。” “我记得在这件事上,修伊提醒过你们。” l微微皱眉,从行为上分析,希尔小姐遭受袭击倒更像是次意外。 “如果霍华德家族是一个巫师家族,那他们为什么会在一个多世纪前买下萨米尔旅馆?”这时候,e·e突然说。 “他们....知道萨米尔集会的往事。”l冰冷的脸微微抽动,“你是说,他们可能是隱藏在布西密的萨米尔后裔?” “不错哦,你今天是个聪明的小地瓜。” 一片树叶落在e·e头顶,她晃晃脑袋,翻身坐在金属的围栏,任凭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咒术女子高校的预备女巫们出现在布西密,显然不会是为了春游,她们是带著某种任务来的“搜捕萨米尔后裔。”l顺理成章的得出结论。 “这大概也能解释阿蕾克西婭为什么会出现在霍华德旅馆。”e·e往嘴里扔上一粒口香,俩个人愈发默契十足,“但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似乎有什么关联。” “奥菲利亚调製的靶向药物让我想到了一个类似的东西。”良久的沉默后,l轻声说,“一黄金圣浆。” 这一刻,阳光下的女孩笑容凝固,低头扶额:“妈的,这下糟了....迷失溪的尸坑是某种献祭后的遗留。” “十七世纪末,至高女巫伊狄亚引发女巫战爭的根本原因就是尝试某种禁忌仪式,她的后裔掌握这种知识也並非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作为伊狄亚的咒术学徒,叛教者·卡珊德拉同样也有过献祭行为,但不管她们信仰的是什么,很可能都是同一种东西。” l点上一支香菸,默默等待前方堵塞的车流疏通。 “况且咒术女子高校现在的重心基本上放在了教团身上,我不相信麦德琳会浪费时间单纯的去搜寻异端后裔。” “除非这群后裔....与教团扯上了关係。”e·e瞬间读懂对方的潜台词,“你怀疑施密特口中的黄袍之主,就是伊狄亚和卡珊德拉共同信仰的邪神?” “没错。”l平静地说,“这意味著,我们说不定又会在布西密碰上教团的成员。” e·e没有说话,只觉得一切回归原点,就好像命运的纺织线在无声中编织出束缚住所有人的罗网。 这次看似平淡的旅途,居然又与教团和那神秘的黄袍之主紧密关联在一起。 “別太担心,我会想办法救回希尔小姐。”紧盯路况的格雷少爷补充道,“等我回来以后,会尝试先接触修伊,你负责照顾好其他人。” “说起这个,布西密明明是个安全地区,他究竟是从哪里找到那么多的祭品?” “背包客和旅客。”l思考了一会回答,“布西密算不上什么发达地区,治安评级只取决於当地的犯罪和意外死亡率,但这个数据的构成显然不包括外来者,谨慎作案的话,完全能做到长期的蛰伏。” “但如果修伊·吉塔克二十年来几乎从未踏出过旅馆,他又是怎么將尸体移动到迷失溪的矿区?” “也许霍华德一家根本就没有离开布西密,毕竟没有人会在意旅馆进出的游客。”l提出合理的怀疑,“而且,也不排除他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离开过。” “那就是说,这次明面上的敌人有四位坐师和一位失控的链金术土。”e·e晃著腿,文撕开一袋果,像只小仓鼠一样停不下来,“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欧文先生明明说奥菲利亚是个很善良的女人来著。” “抱歉,得晚点再说了。” 眼看目的地接近,l设置了一个37小时的倒计时,打算先著手解决那只塞壬。 “等一下,有没有吃我给你买的早餐?” e·e连忙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小嘴里啪啦个不停:“你看你每天又是抽菸又是喝酒,还不爱吃早饭。没我管著你,迟早变成邃过的小臭猴!” “我都吃完了,但布西密產的枫浆口味太重。” 没有撒谎习惯的格雷少爷说的非常委婉,他早上可是皱著眉头吃下了一整个馅饼。 而且更没想到e·e居然在咖啡里倒了那么多牛奶和粒。 “哇噻,你真的很挑剔矣,下次再也不给你买了!”e·e撇撇嘴,“快和我说谢谢,我得去工作啦。” “谢谢,记得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一一” “知道啦,囉嗦小老头!”e·e哼哼两声,掛断电话。 哑然失笑的格雷少爷熄灭引擎,沿著远离背包客的泥泞山路,独自深入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深处。 > 第92章 落日追跡(2) 第92章 落日追跡(2) “昨晚有人来过矿区....咒术女子高校的人么?” l蹲在潮湿的泥土路,捻了捻深浅不一的两行脚印。 从尺寸和形状判断,应该是俩个女人,年龄不会超过十八岁。 周围一片寂静,影影绰绰的光线將他的影子拉的斜长,一条体錶带有湿润光泽的北美巨人蜗,穿梭在满地枯枝与落叶中,细密而坚韧的足爪微微摆动,缓慢而无声地接近眼前的人类。 “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短暂的沉默后,高速流动的空气搅起满地枯叶。 l再次出现时,眼底已经流淌著金色的光,细长的双指轻而易举地捻碎了那条体型骇人的“矣?好厉害,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警戒虫。” 高处传来惊呼,一道曲线柔顺的身影从榆树枝落下,棕红色的长髮亮的像是深秋的櫟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l微微皱眉,甩去手中溃散为咒力消散的残壳。 “当然是来调查咯,你以为我们高中生很閒么?” 阿蕾克西婭耸耸肩,满身都飘著威士忌的泥煤味:“如果没猜错的话,昨天引发坍塌事件的就是你吧?” “这和你们咒术女子高校有关係么?”l不置可否,体內循环的原型炼成阵顷刻停息。 他確实不太喜欢这个狡点的女孩,但也不至於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动手。 名义上,密党和咒术法庭还是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係,作为两大势力魔下的家族成员,至少还是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当然有关係了,谁知道格雷家族是不是又和我们盯上了相同的猎物。” 银蓝色的瞳孔中透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抬起一根手指,密集的虫群从矿区入口无声地涌出,就像一层蠕动的黑色液体。 “说来很有意思,我在矿区內居然发现了....一座隱秘的户坑,有兴趣和我说说你遇上的不死生物么?” “只来了你一个人么?”l环顾四周,淡淡地说,“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情报?” “那肯定咯,否则她们岂不是知道我昨晚偷懒去泡吧了?理解一下嘛,毕竟我的老母亲是个传统的女人。” 阿蕾克西婭像只狐狸那样慢慢地接近l,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至於交换....你觉得萨米尔集会的情报够不够分量?” 冰山般的脸没有任何反应,l罕见地看向对方的胸口,就是目光冷厉地似乎是想將她分户。 “啊一一我懂了,你昨晚的冷酷其实是装的!” 阿蕾克西婭一拍小手,竟然是脱线了起来:“虽然我也很乐意成为你的出轨对象,但鑑於我还蛮喜欢你的中国小女友来著,所以下次再约吧?” “你的咒术很阴险,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想偷袭我。” l后退一步,在邪眼的视角中,那件宽鬆的蓝色针织衬衣下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沟壑。 而是蓄势待发的高浓度咒力。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某种虫类。 “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小女孩罢了。出门在外,保持警惕岂不是非常合理?” 阿蕾克西婭倒是非常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后手。 一只顏色鲜艷的的印度红蝎隨即沿著她胸口的肌肤爬出,跃到指尖。 l知道这种剧毒生物,一毫克毒液就可以对心臟和呼吸系统產生急性影响。 如果是咒术的產物,毒性或许会更为恐怖, “好了,调情结束,来聊聊正事吧。” 银蓝色的光芒熄灭,阿蕾克西婭踩著湿软的泥土,向l伸出手:“我知道母亲和莎朗夫人最近相处的不太愉快,但大人间的事情其实和我们没关係,对不对?更何况我们还有著共同的敌人。” “如果想要合作,至少得先告诉我布西密究竟有什么危险,不是么?” l依旧没有承诺任何事情,就那么静静地看著她。 作为咒术女子高校七大分部中排名前三十的优等生,这个看似轻浮的女孩,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你虚偽的时候真可爱,我不相信你没注意到那个神秘的霍华德家族。”阿蕾克西婭收回手, 平静地说,“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诉你,他们就是萨米尔集会的余孽后裔。” “温迪戈。”见对方终於表达了轻微的诚意,l自然也不吝交换一下无关紧要的情报,“但我已经处理乾净。” “不错的开始,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 阿雷克西婭將海藻般的长髮授至耳后,银色的蔷薇耳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萨米尔集会在布西密留下的遗產中,有属於咒术法庭的东西。虽然无关紧要,但足够为我在石心学会高层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所以我希望能够凭藉自己的力量,独立回收。” “但这与我有什么关係?”l平静地说,“我看起来很像是某种保姆么?” “至少是格雷小姐的保姆。”阿雷克西婭接著说,“矿区內,是萨米尔余孽留下的建筑遗蹟, 现场残留了大量咒力和搏杀跡象,可我的人根本就没有来过,这表示有人强行打开废墟,在里面寻找著什么。” l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不用谢,我替你发现了隱藏在镇上的教团成员。而她们,很可能恰好和我盯上了同样的东西。” “感谢你的慷慨提醒,阿隆尼小姐,但如果教团没有来招惹我的话,我其实不介意假装没看见她们。” l对这个话题相当有兴趣,但谈判需要的从来都是耐心。 “那黄袍之主呢?”阿蕾克西婭微笑,“你对和这一系列事件的关联难道也不感兴趣么?” “麦德琳女士知道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透露给外人,恐怕是会生气的吧?” “母亲是个非常守旧的人。”说到这里,阿蕾克西婭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我其实並不赞同她的很多做法,一味地屠杀往往无法起到最好的效果,连残渣剩饭都得不到的野狗们只会尝试在人类手中抢食。” “很偽善的说法,阿隆尼小姐,哪怕你的话听起来对那些『异端”颇为怜悯。” “杀戮,只是手段,而不该成为目標。”阿蕾克西婭说,“我希望能和吉塔克先生好好谈谈....而不是拷问他。” “你的计划,似乎没必要特地告诉我。” “我不確定霍华德一家目前在哪里,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一定围绕著萨米尔集会的遗產,躲在暗处。也就是说,布西密的区划范围內,很可能还存在著其他的遗蹟。 她笑意盈盈地背过手,缓缓地仰望摆动的枝叶,眼中满是青翠的倒影。 “如果你是在邀请我合作探索遗蹟,那么我可以考虑一下。”短暂思考后,l给出了答案。 “单独约会这种事,还是留到下次吧。我只需要你今晚替我看住吉塔克先生,让他儘可能不要来妨碍我。” 几秒后,阿蕾克西婭又歪著头笑了:“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他在二十年前曾陷入失控吧? “如果我拒绝呢?” l倒是没有狡辩,以咒术女子高校在麻萨诸塞州的情报网,自已和e·e能查到的情报,她们自然也能查到。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说开后,就没必要再继续无谓的试探了。 “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那我就只能亲自找到吉塔克先生,然后就是鲜血、伤口、尖叫、死亡,最后再得到我想要的东西,endofstory。 她用那么平静的声音,说出最可怕的话语,脸上甚至还带著温软如光的笑。 “希望他的惨叫不会嚇到你的好朋友们....当然,如果这可怜的老男人突然发疯伤害到其他人,我概不负责哦。” l陷入沉默,他有把握照顾好那三个小学生,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光凭一份情报,还不足以让我面对状態未知的链金术土。”半响,他突然讲起了条件。 阿蕾克西婭並没有接触过希尔小姐,所以绝对无法判断出她已经被镜中新娘植入生殖细胞。 如果答应的太快,恐怕会引起她的注意,说不准又要多生事端。 “黄袍之主的详细情报和我个人的一次承诺。另外,如果我成功捕获教团的叛逆者,可以邀请你参与拷问,到时候我们还能继续討论出轨这件事。” 阿蕾克西婭很乾脆的用咒力划破掌心,再次伸手:“为表诚意,我们可以用诅咒立下血誓,誓词由你决定。” “没这个必要,阿隆尼小姐。” “怎么就没必要了?你刚才不是还打算邀请我成为你的出轨对象么?” 阿蕾克西婭惊呆了,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瞳,就是显然和他聊的不是一件事:“我胸部可比她大来著!” 这种人是怎么被石心学会录取的?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发出这种违背道德的邀请了? 素来都不擅长和女性相处的l,只能立刻转移话题。 “你们今晚,是打算猎巫么?” “女孩子们的事情,你最好別太感兴趣。” 阿蕾克西婭笑容不变,拒绝的倒是斩钉截铁,看来立场问题明显比抢男人这件事重要得多。 “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再会,阿隆尼小姐。”l礼貌结束对话,不打算和这个脱线的傢伙过多纠缠。 “再会,正经的格雷先生,我可是很期待下次见面哦银铃般的笑声中,阿蕾克西婭溃散成一团液態般的黑色迷雾,消失在密林间。 第93章 落日追跡(3) 第93章 落日追跡(3) 漆黑的隧道,隱约还能看见乾涸的深蓝色血渍,混上石屑与灰尘后,这种散发著塞壬信息素的有机液体依旧带著淡淡的腥甜。 l沿著熟悉的路径缓慢前行,却没有发现帕米拉的残骸,只在排水斜井的入口附近找到了一枚珊瑚石碎片。 这种东西主要由珊瑚体的钙质骨架组成,算不上罕见,在布西密的礼品商店,一小块甚至只要五十美分。 但就算是偶然路过的背包客,也不可能恰好携带这种能够处决塞壬的物质来到一天前的战场。 这表示,有人预测到了自己的行动,提前將帕米拉灭口一一笑面人。 这很符合阿蕾克西婭的推测,教团的成员果然出现在了布西密。 他检查著算不上凌乱的脚印,和自己在外面看见的一样,属於两位身份未知的女士。 不过理论上来说,如果只是为了並未掌握核心情报的塞壬回到现场,绝对算不上什么合理的行动。 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迅速完成小规模领域覆盖的灵薄狱细致检查了下方深井的环境。 確认没有任何陷阱后,l才沿著管道滑入。 空气中散布著大量游离的咒力,纵横交错的沟壑与粘稠的脓血遍布各处,从环境分析確实经歷过一场小规模战斗。 “某种与切割有关的咒术么?攻击范围较广,角度呈圆或者直线....具备多种分支能力,至少是一份完整的咒术。” l观察著周围环境,试图还原敌方的能力,但很快被一条斑驳散开的染料痕跡吸引。 作为踏入途径之人,链金术土和巫师视网膜中的视杆细胞得到了极大强化,在黑暗中形成影像和检测运动的能力远不是常人所能比擬,虽然无法像夜行动物一样完美適配,但基本不会影响到作战。 难道出现在这里的教团成员中,有一个普通人? 化学反应消退后,橘红色的萤光液散发著柔和黯淡的光,黑色的马丁靴踩著尘土,顺著深井尽头的台阶来到一座高台。 “好吧,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居然是一座法阵。” 那是一座嵌入地面的古老法阵,由整块石英岩打造。 这种以高纯度二氧化硅为主要成分的天然矿物具有强烈的耐腐蚀性,能够抵御自然的风化甚至化学侵蚀,很適合用作法阵的承载物。 法阵的路径线由十三个同心环状构成,每一个环面都以绝对精密的比例向外延伸,彼此交织出一种近乎不可能存在的拓扑结构,环与环之间也並非简单的间隔,而是通过精心设计的直线和曲线交匯,形成一种多重交错结构。 7777 ww7 7777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命运潮汐之主,他是至高、至德、身披黄衣的不朽存在,以知识对抗命运。) l默念著台阶上口的希伯来语,俯身摩著每一个连接节点鐫刻的咒文,这种古老的符號混合了几何形態,將这座复杂的法阵彼此连缀成一个复杂的信息网络。 “怪不得不介意我进入参观。” 邪眼观测到凹陷的线条中充满了饱满的咒力线条,很明显,阿蕾克西婭在自己抵达前就曾尝试过驱动这功效未知的古老產物。 但哪怕是身为百科全书的l,此刻也有些无能为力。 因为关於法阵的相关知识,恰好处在他的认知盲区,看来只能拜託e·e著手破译一下这个法阵的具体功效了。 他取出iphone从多角度拍下详细照片,这才匆匆离开。 “今天晚点回来。” 回程路上,l给e·e发了条简讯,欧陆gtc绕过穿行的车流,迅速朝著最近一座城市的佩斯酒店驶去。 总得来说,目前的收穫还算不错。 不仅確定了霍华德一家和修伊·吉塔克的里世界成员身份,同时也锁定了萨米尔集会和黄袍之主的联繫。 虽然还不清楚教团成员这次来到布西密的自的是什么,但目前优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找到加密硬碟的下落和根除希尔小姐的植入感染。 可惜的是,这两件事的核心关键全部集中在修伊身上,一时难以下手。 但这倒不是因为遵守和阿蕾克西婭的承诺,而是他本就不打算今晚和对方摊牌。 同阶位链金术土之间的战斗,情报往往是关键,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拥有超过二十年经验的老牌猎人,实战水平未必不如自己。 再加上修伊:吉塔克疑似服食过类似於黄金圣浆的未知物质,谁也不清楚他是否具备了和施密特一样的特殊形態,一旦自己出现意外,其他人可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与其冒险,不如顺水推舟和阿蕾克西婭结成短暂同盟,让咒术女子高校的女巫们先去与敌人交战,为自己搜集一些情报。 反正她没有在意过这些高中生的安全,那自己也不必故作绅士风度的去考虑她们。 阳光洒在灰色的车身,l看了眼还剩33小时的倒计时,打开音响,播放了一首《civilian》, 高速旋转的轮轂捲起飘动的烟尘,欧陆gtc隨即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而就在相隔將近十公里外的布西密之家,完成工作的八小只在何赛的带领下也正乘坐巴士悠然返回镇区。 首日的忙碌让他们也没太多心思顶著好天气外出閒逛,索性也就全员回旅馆当肥宅好了。 而向地瓜回復一个0k的e·e依旧將注意力集中在萨曼莎身上,搂著昏昏欲睡的梅莲妮斯,一路无言。 傍晚七点,风尘僕僕的l回到旅馆,敲响了216房间的大门:“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给你留了晚饭。”e·e拉开房门,穿著一套灰色睡衣,手里提著袋波士顿炸鸡。 “梅莲妮斯呢?”l扩散五感,確定阿蕾克西婭不在房间后,向e·e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和自已回房。 “去围观男孩子们打游戏了,萨曼莎和妮克拉在隔壁,没有任何异常。” 她抱起自己的小零食,慢悠悠跟在l身后,一头柔软的黑髮仿佛带著阳光雨露的味道。 “刚才去西尔曼市的佩斯酒店临时购买了一些补给。另外,今天遇上了阿隆尼小姐,得到了一些情报。” 格雷少爷详细解释了今日的搜集成果,隨后用iphone滑出照片,递给e·e:“我在深井尽头发现了一个法阵,从外观分析,至少超过了两个世纪。” “唔....罕见的嵌式结构,竟然使用了十三个同心环。” e·e盘腿坐在沙发,咬著一根扭扭,双指放大照片。 “一般来说,为了隔绝外部的游离咒力,法阵只会在外层使用环形的路径线,但这个古代法阵很明显选择了更复杂的运转方式。 通俗来讲,你其实可以把法阵理解为一台计算机。组成完整图案的路径线负责执行程序指令, 而位於连接节点的咒文,就是需要能量维持的控制单元,负责对指令进行解码,然后指挥整个计算过程。” “所以,这个法阵需要执行的程序非常复杂?消耗也比常见类型的更大?” “对,而且最奇怪的一点在於..:.我认为它並不完整。” e·e指著位於法阵外部的一枚咒文,皱起了眉。 “这个符號或者说文字,读作batkol,在希伯来语的意思中代表『天上的声音”,而在咒文学中则代表连接和迴响,通常会使用在高等级的法阵中,辅助咒力將不同的路径线连结成完整的循环。” “也就是说,萨米尔建筑遗蹟中的法阵....很可能只是某个巨型法阵的一部分?” l有些惊讶,按照e·e的说法,十三个同心环组成的嵌式结构本就已经相当复杂。 如果连这都只是其中一部分的话,那完整的法阵究竟需要消耗多大的咒力才能启动?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证明了阿蕾克西婭没有提供虚假情报,深井中的那种遗蹟与建筑, 確实还存在不少。 “老实说,仅从照片我无法判断它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只有亲自尝试驱动才有可能解构它的深层效用。”e·e歪头盯著屏幕,一缕额发自然垂落,“不过我很確定,这种程度的法阵恐怕已经不是光凭咒力就能驱一—” 话没说完,俩个人就同时证住了。 “坏了...这玩意儿不会和献祭仪式有关吧?”e某人捂脸,感觉地瓜一不小心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看来我必须得儘快找到其他萨米尔遗蹟的位置了。”l查看倒计时,还剩28个小时,“待会要麻烦你替我暂时盯住吉塔克了。” “l。”这时候,e·e突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起身的l掐灭香菸,回过了头。 e·e盯著他看了好久,轻声说:“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你真的好累的。” 那张冷若冰山的脸產生了轻微的裂隙。 他很少看见这个猫一样的女孩这么认真的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去矿区调查那个法阵吧,反正你一个链金术士也没办法完成驱动,更別说解构了。”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肃,e·e故作轻鬆地嘆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沙发里。 “你今天就负责在旅馆看住吉塔克还有萨曼萨。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好不好?而且我买的波士顿炸鸡你还没吃呢,都快凉了。” 她说著就想去找个微波炉热热,明明也才17岁,可穿著睡衣的模样却麻利的像个邻家大姐姐。 “e·e。”l顿了顿,努力露出一个精神满满的表情,“我没事,你真的不用管我的。” “不准和我,我不管你谁管你?”e·e嘟著揉揉他的脑袋,离开了房间,“等著,我先去换套衣服,睡衣粘油可难洗了。” 做工精细的木门半掩著,l看著女孩消失在拐角,足足一分钟才收回视线,无声地笑了。 你习惯了每次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但如果真的忽然有那么个人把一句我不管你谁管你劈头盖脸的朝你砸了过来,其实也会把你的心砸的稀软吧? 差不多五分钟后,穿著黑色夹克的e·e悄悄回到l的房间,看打扮倒像是个溜门撬锁偷了袋炸鸡的漂亮小女贼。 “诛赐丸,我的咒体装具,你可以使用自身咒力驱动植入的残缺咒术,输出效率应该会比我更高。” l接过热乎乎的纸袋,倒是没想著吃,反而先將佩刀递给e·e。 以她的性格,今晚自己大概是真走不出霍华德旅馆。 “嗯!” 干劲满满的漂亮小女贼认真点头,提刀掛腰,还真有那么点江湖侠女的风范。 “如果遇到处理不了的危险,立刻撤离,不要逞强..:.更不要想著同归於尽。”细心的格雷少爷將一柄高纯度青铜匕首扣在她的战术腰带,“28个小时足够我们救回希尔小姐,你不要著急。” “好!”小脑袋点头如捣蒜真的听进去了么?l无奈嘆息,又掏出一枚钥匙。 “回来的时候,我在镇区隨机从一位背包客手中买了一辆摩托车,就停在后街的小巷....你应该会骑摩托吧?” “会!”e·e为限时返场的田螺小子热情鼓掌。 “好吧,你过来一下。” 格雷少爷摇摇头,眼瞳忽然燃起璀璨的金光。 他伸出双手,缓慢地按在e·e的脸上,高速涌动的黑色粒子瞬间覆盖住那张下頜清晰的脸蛋。 “喂!你干嘛!谁允许你玩我的脸了!” e某人的耳朵刷一下就红了。 她紧张地捏著手指,却也还是蛮配合的一动不动,时不时偷瞄一下这个认真的呆瓜。 “昨晚研究了一下我的链金术式,有个新想法。” l按照记忆中不同西方女性的五官,操纵著粒子流形成了一层足以欺骗绝大多数人的擬態假面:“不出意外,至少可以维持六个小时。” 仅在几个呼吸间,那张英气的东方面孔就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新想法?这是你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e·e呆住了。 格雷少爷诚实的点头。 “我靠,你找死啊!”女王陛下怒了,重重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可以拿我的脸做实验!毁容了怎么办嘛!” “哦对了....还有银血药剂,手上暂时只有这一管了。” 顾不上挨揍的l,无视了某人的抱怨,郑重地將保命道具塞进她手里。 他现在是真的担心时隔多日,再次出山的小女贼惨遭滑铁卢,於是又从灵薄狱中取出各色装备交给她。 “哎呀....我又不是小学生,我很机智的好么!” 整理好装备的e·e给自己的皮靴绑紧鞋带,突然发现地瓜又在看自己。 “没事,就是感觉我们像是认识了好久。”l脱口而出,又觉得这句话有失分寸,“对不起。” “怎么这么喜欢说对不起,怕我不管你了啊?” e·e蹲在他身前,左看看,右看看,直到那张满是坚毅与纯洁的脸偏了过去,才心满意足地捏捏他的鼻子。 其实聪明的女孩对笨笨的男孩,总是特別有耐心。 l低著头,感受著女孩指尖的温度,还在组织合適的语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啦,我走咯。”e·e戴上手套,黑色的皮筋扎了个漂亮的高马尾,“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宵夜么?” “想吃什么?” “不重要,你陪我一起就好。” 踩在在窗沿的女孩回过头,外面是风吹著树叶的哗哗声。她轻盈落下,像只黑色小猫,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 第94章 落日追跡(4) 第94章 落日追跡(4) 一辆本田rebe丨500疾驰在无人的公路,e·e带著宽大的蛤镜,绑起的高马尾在时速六十英里的风中肆意飘动。 471cc的排量虽算不上大,但在这种民价摩托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简洁流畅的线条在极致提速下,就像是奔行在月下的黑豹。 e·e其实很喜欢在秋季的夜晚出门散步,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她一定会放慢车速,像个小疯子一样在这条长长的公路玩到深夜。 高速流动的冷空气中夹杂著燃油以及少许金属热度的气味,眼见前方就是护林员站,小女贼忽然重心左倾,俯身贴紧车面,猛地拉动转向手柄。 流畅漂亮的压弯下,橡胶轮胎拉出一线滚烫气浪,本田rebe|500稳稳停在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入口。 “不错,真好玩,下次一定要带地瓜试试。” e·e按下熄火开关,扣紧棒球袋的拉环,此刻诛赐丸正安静躺在其中,缓慢吸收著周围离散的游离咒力。 她再度清点装备,发现某人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自己的小身板上。 燃烧手雷倒好说,但榴弹发射器是什么鬼? “警察叔叔看到会把我当恐怖分子来著吧?”她嘟著拿出镜子,盯著自己的陌生小脸, 不得不说,l的欣赏水平还算在线。 擬態的五官单拎出来,绝对是暴打夏纳电影节一眾女明星的水平,就是组合起来颇有种玻尿酸的美。 可恶,难道这没品的小英国佬喜欢网红脸? 风吹著风,融入夜色的少女在月下高高跃起,眉间碎发还未落下便又被吹起。 她穿梭在深邃的密林,轻盈的身影不断踩著粗壮的枝干前行,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但十几分钟后,一股毫不掩饰的庞大咒力流却忽然出现在e·e的感知范围,而后迅速分开,沿著她的两侧缓慢合拢。 从距离和规模上看,双方之间不会超过七百米,对方的人数至少在四个以上。 不过这种囂张的做法,就好比你开著自家的马自达出门遛弯,而一辆阿斯顿马丁强行变道加塞,银色的排气管朝著你尽情喷出尾气。 “妈的..:.怎么又是冲我来的。” 静謐又满溢阴森的森林里,瀰漫著淡淡的薄雾。 成片连接的树木笔直而高耸,在昏暗环境中显露出深色的轮廓。 勃然大怒的e·e背著沉重的装备,悄然落在一颗爬满苔蘚的榆树,心说咒术女子高校的预备女巫今晚不是去狩猎霍华德一家了么? 她几乎不需要分析就能得出这个简单粗暴的结论。 在北美这片土地,论囂张,谁比得过这群亲妈骨灰四处飘的玩意儿? 一瞬间,迴路停止运转,收敛起逸散咒力的e·e笔直地跳下枝头,顺手清理掉自己的足跡后, 隱入杂乱的灌木丛。 她控制著自己的呼吸频率,心率降低至人身极限。 这是必要的谨慎,能够在自己察觉到前就展开包围,意味著对方的队伍中存在一名阶位高於自身的女巫。 十多秒后,远处传来枯木折断的脆响,轻柔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六位披著灰色丝绸长袍的年轻女孩从浓浓的夜色中涌出,合流穿行在林间。 而一团液態般的黑雾始终环绕在她们周围,隨后凝聚成形,化作一位同样打扮的桀驁少女。 “看来我们跟丟了。”有人低声说,和同伴们形成了简易的防御阵型。 “从常態的咒力逸散来看,不过是一位连接的巫师而已,逃不掉的。” 罗莉安拉下兜帽,覆盖范围远超於e·e的感知无声地搜索,良久,才淡淡地说:“出来吧,我已经找到你了。” 放你妈的屁!唬谁呢?e·e翻了个白眼,朝落在肩头的红松鼠做了个嘘声手势。 连阿蕾克西婭都没看出自己的女巫身份,她是个什么东西就在这里哇哇叫? “如果你不是某种异端巫师,其实大可不必紧张。”站在队伍最末尾的艾斯特轻声说。 罗莉安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你收敛咒力的水准非常高,但是很可惜,你隨身携带的那柄咒体装具出卖了你的位置。” 小女贼这下尷尬了,她差点忘记植入残缺迴路的咒体装具是可以被巫师感知到的。 因为这种能够吸纳空气中游离咒力的武器,並不具备隱藏流势的功能。 “很敏锐的观察力,晚上好....咒术女子高校的各位。” 短暂思考后,e·e从灌木丛中起身,打量了一番七人胸前的满月与天秤徽章后,才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凭藉和马库斯多年吃霸王餐的经验,做戏做全套的她在细节上可是相当注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裹著一丝寒意的冷风,捲起了罗莉安浅棕色的长髮。 就是这傲慢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布西密自然保护区是她家开的呢。 “艾玛·卢克斯,佩斯酒店的在册猎人。” e·e张口就来,纯正流利的英文让人完全猜不出她会是个中国人:“听说这附近有低阶吸血鬼出没..:.难道你们也是来狩猎的么?” “那取决於我今晚会遇见什么东西。”罗莉安画著精致妆容的脸蛋满是冷漠,“既然是吸血鬼,为什么不选择白天寻找它的藏身地?” “紫外线子弹和白樺木倒也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面对太平洋警察,e·e也只能拍拍自己的战术腰带。 “年轻人嘛,还是比较喜欢晚上活动,完事后还可以去喝一杯。” “是么?我记得麻萨诸塞州的法定饮酒年龄是21岁,可你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罗莉安漫不经心地回应,眼睛却是看向她腰间斜挎的棒球袋。 “多谢夸奖,女人过了二十岁总归是要学会保养的,赚的那点奥古斯都金幣全让我拿去做热玛吉了。” 不到十秒,胡说八道的e·e就已经在心中问候了对方家族的歷代女性祖先。 “卢克斯这个姓氏,我从未听说过,难道是某个纯血家族的分支么?” “呢....那倒不是,但这和我们的对话有关係么?” e·e实在是服气了,这姑娘怕不是有毛病吧? 问姓氏有毛线意义,在中国,连路边卖早点的大爷祖上都出过响噹噹的大人物。 “可狩猎吸血鬼似乎不需要用上榴弹发射器吧?卢克斯小姐。”罗莉安笑笑,“你甚至还佩戴了一柄....那是秘银武器么?” “无意冒犯,但我今晚的行程其实有点忙碌,如果没別的事情,我可以先离开么?” e·e倒是真不想多事来著,但这个多疑的女巫总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不著急,我可以看看你的咒体装具么?” 罗莉安摇摇头,很自然地伸出手,就是那副还不跪下谢恩的表情大概会让人误以为穿越到某种三流宫廷剧。 “看来....这並不是一个友好的问句。” 小女贼彻底明白了,感情自己是遇上劫道的马匪了。 她迅速观察其他六名女巫的站位,不动声色地接住从袖口滑入掌心的微型烟雾弹。 这是她在前往阿尔特利亚前,特地在佩斯酒店购买的补给,椭圆造型的哑光金属外壳,既符合手掌握持的曲线,又具备良好的空气动力学效果,非常便於投掷时获得平稳的拋物线。 “说得对,我確实不太习惯被人拒绝。”罗莉安淡淡地说,“我只说最后一次,把东西交给我“罗莉安,別忘了我们今晚的任务。”艾斯特微微皱眉,“你没必要为难一个路过的女巫。” “別傻了,艾斯特。”罗莉安紧盯猎物,突然笑了起来,“萨米尔遗蹟距离我们不到三百米, 你真觉得她是来狩猎吸血鬼的么?” e·e一证,虽然这贱人说得对,但这和她打劫自己有什么关係?妥妥的美式霸凌怎么被她说的正气凛然的。 沉默中,艾斯特嘆了口气,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她的逸散咒力没有蕴含强烈的负面情绪,不可能是黑巫一—” “够了,咒术女子高校做事什么时候还需要证据了?別忘了,我才是副指挥官。” 罗莉安冷冷地说,对身边的女孩打了个响指:“告诉西婭,我们可能找到了教团成员,尝试., ..原地击杀。” 听见对方不仅谋財,还打算害命,饶是e·e这种善良温柔的小女孩也忍不住脸色一沉。 她强行咽下嘴边的国粹,换成了本地说法:“这么急著干掉我,请问我是睡了你死去的亲妈么?” 第95章 落日追跡(5) 第95章 落日追跡(5) “谁杀了她,就可以得到那柄珍贵的秘银武器,给你们三分钟。” 视若无睹的罗莉安优雅摆手,懒得和这没有血统背景的流浪女巫废话,身后亮起的五双银蓝色眼瞳就像是围猎白鹿的狼群,隨即朝著e·e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落地的烟雾弹在强烈撞击下触发了內部的激活元件,大量极细的固体颗粒和气態物质形成了浓密的扩散烟幕。 面对这群女巫的围攻,早就构思好作战方案的e·e没有选择拉开距离尝试撤离,反而优先选择扰乱对方视野。 逃跑?不存在的,这已经是咒术女子高校第三次招惹她了,她很生气,她要杀了对方的赛博全家。 “拿到咒体装具就好,你根本没必要杀了她。” 艾斯特站在罗莉安身后,不打算加入这场毫无意义的围剿。 如果说阿蕾克西婭是慵懒残暴的母狮,只在必要的时刻亮出猿牙,那罗莉安就是虚偽阴险的鬣狗,会为了自已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这个女人的行进路线很明显和我们的目的地一致,我甚至都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佩斯酒店的猎人,杀了也就杀了,谁会在乎?” 罗莉安露出愉悦的微笑,可下一秒就皱起了眉,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烟幕中倒飞,拉出一线白色气浪,竟然还没来得及释放咒术就被对方直接击飞。 这太奇怪了,理论上来说女巫並不擅长近战,五个人同步进攻的状態下,对方怎么样都应该是难以招架才对。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居然连一个流浪女巫都搞不定。” 她抬手驱动咒力接住这个丟人的东西,扔向一旁,紧接著就感知到一丝微弱的咒力流势朝自己袭来。 明亮的绿色眼瞳瞬间转变为银蓝色,咒术运转蓄势间,五枚咒核涌出的无形力量流水般附著全身。 但高速袭来的却並非是e·e,而是....被飞掷的棒球袋! “卑鄙的傢伙....艾斯特,退后!” 罗莉安立刻洞悉了她的进攻策略,可还是晚了一步,沉闷的风声裹著拉环的手雷在她的瞳孔中愈来愈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下一刻,火光照亮幽暗的密林。 成群的飞鸟从山林飞向远方,枝头的红松鼠们沿著枝干惊恐逃窜,树叶沙沙作响。 一击命中,迅速脱离战场的e·e从烟幕中窜出。 她俯身沿著湿润的泥土滑行,顺手抓住被气浪掀飞的棒球袋,掛在腰间,朝著急速倒退的罗莉安逼近。 区区五个同阶位的女巫就想做掉自己? 一旦彻底收敛逸散咒力,这群依赖於途径力量作战的白痴连自己的衣角都碰不到。 儘管和l相比,她的实力还有所欠缺,但这不意味著谁都可以轻鬆拿捏她堂堂春日部第一驱魔师! 与此同时,感受到附著咒力崩碎的罗莉安一路爆退,被尖锐破片划伤的眼角开始缓慢癒合。 “为什么完全没有调用咒力的跡象?这个疯子是打算徒手结束战斗么?” 虽然是大胆的方案,但哪怕是她现在也得承认,这个流浪女巫的战斗意识確实不错。 面对围攻不仅没有丝毫慌张,甚至第一时间想到了依靠收敛咒力掩盖自身位置。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眼见那道纤细身影即將完成近身,蓄势完毕的罗莉安抬起交织出漆黑线条的手,一瞬之间发动固有咒术。 “冻结万物的寂灭·熵之裙摆。” 气温骤降,某种无形的域以罗莉安为圆心顷刻扩散。 凝华现象下,泥土中的水分冻结成霜,顺著地面缓慢延伸,反握的青铜匕首才刚划出漂亮的弧线,吐出一口白气的e·e就意识到了某种巨大的危险降临。 “你不是...很喜欢近战的么?” 罗莉安將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轻轻吹动空气中蕴含的大量水分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那些大小不过几厘米的冰粒与冰片紧密地堆叠,相互缠绕,就像是锋利的结晶浪潮,铺天盖地的淹没了近在尺尺的少女,仿佛万树飞,骤然形成的温差,甚至沿著前行的轨跡逸散出一层浓郁白雾。 猝不及防之下,涌动碰撞的密集冰片透过擬態假面割伤了e·e的脸颊,细密伤口中渗出的血线项刻间冻结成粒。 而就在锋利的冰潮即將彻底吞没e·e时,她忽然扣下左手食指,抬手对准侧方的榆树。 尖锐的金属鉤爪贯穿木枝,溅起细小的碎屑。 转瞬间,高强度纤维材料製成的绳索从袖口射出,轴承在高速回收的摩擦中进发出闪亮火星。 短暂的滯空中,脱离危险的小女贼翻身落在高处的树干,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罗莉安的咒术袭杀事实上,刚才的反应时间但凡晚上一秒,她就会被彻底合拢的冰潮绞成一滩凝固的碎肉。 “作为一名女巫却依赖这些小玩具,不觉得丟人么?” 冰潮溃散成液,罗莉安抬手制止其余几人加入战斗,抬头看向e·e:“不选择逃跑,反而想杀了我,我承认你非常有勇气。” “欺负弱者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最厉害的嘛。”e·e吹起眉间一缕黑髮,反手拔枪,扣动扳机。 可高速旋转的子弹却在半空炸出明亮的火,直接在罗莉安面前弹开。 不对,她並没有使用咒力改变弹道轨跡....怎么做到的?e·e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一直都这么有自信的么?现在的你,甚至都没办法接近我。” 罗莉安哑然失笑,身边误入咒术影响范围的一只红松鼠仅在眨眼间停止呼吸,连皮毛都在固態超低温下僵直。 “那不如我们就此收手?你放我走,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e·e眨眨眼,却是退出弹匣重新换弹。 “击败我,你就可以离开,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 罗莉安微笑,可迎接她的只有密集的弹幕, “原来如此....子弹进入超导状態,被奥克森菲尔德效应弹开了。” 枪焰照亮了e·e隱入黑暗的脸,她观察著子弹前行的轨跡,果然不出意外地全部被弹开。 从某些方面来说,尚未成长至极限的咒术是会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表世界的物理定律。 这女土匪能够在自己第一次袭击时,用咒力大面积附著在躯体外,意味著她的阶位处於接触, 已经完成了固有咒术的创造。 而她现在展现的能力大概就是固有咒术的分支能力之一,能在影响范围內形成类似於超低温冷却的场域,从而使子弹在飞行过程中进入超导状態,產生与周围磁场相斥的屏蔽电流。 这种排斥作用足以改变子弹的运动轨跡,达成完美的避险效果。 迅速完成战术分析的e·e轻盈跳跃在高耸的枝干间,持续射击诱敌,但始终与罗莉安保持著安全距离。 “无意义的抵抗,你错过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一簇簇火星在罗莉安面前乍现,子弹偏移溅开的轨跡仿佛火树银。 “为什么不继续使用刚才的冰潮....是因为固有咒术存在的某种限制么?” e·e注意到这女土匪正在缓慢接近自己,场域引发的恐怖低温正逐渐冻结周围的一切。 她取下身后的榴弹发射器,扣下扳机,火药迅速燃烧,枪管內气体膨胀產生的瞬发衝击波,將复合材料与陶瓷外壳製造的榴弹笔直地射向罗莉安。 可进入到熵之裙摆的影响范围后,榴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白霜,速度骤减。 “通过消除运动的热量来產生超低温么....那这样呢?” 风吹起了e·e的黑髮,她俯身踩在粗壮的枝干,有条不紊地抬起另一只手。 hk·p30l精准命中短暂滯空的榴弹,內部被引燃的rdx高燃炸药爆发出瞬时的火光,而后消失殆尽。 “很好,消除一枚榴弹產生的能量已经是咒术场域的极限,虽然只產生了一秒的失效时间一但剩下的五枚,足够接近本体了。” 这一刻,心中做出判断的小女贼握紧手中的多管榴弹发射器,果断从高空跃下,发起最后的攻击。 “又打算不知死活的靠近么?你以为你是链金一一”罗莉安的冷声嘲笑,在轰然爆炸中凝固。 將身体机能调转到极限的e·e,竟然在收敛逸散咒力的同时,爆发出了绝无仅有的超高速。 持续的交替射击中,每一枚发射的榴弹都会在冻结前被接踵而至的子弹引爆,给予她在场域中一秒的安全活动时间。 但在浓郁的硝烟和杂音下,罗莉安甚至无法准確定位到e·e的方位。 这不可能,她明明携带了咒体装具! 终於捕捉到某种细微流势的罗莉安赫然抬头,发现了掛在枝头的棒球袋,可下一秒她就听见了呼啸的风声。 “checkmate。(將军)” 冰冷的枪管抵在罗莉安下巴,悬浮在她身后的密集冰粒散发著阵阵白气,却迟迟没有动静。 儘管及时切换了固有咒术运转型態,但刚才一剎那的迟疑已经让她失去了最佳的反击时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e·e盯著她的眼晴,淡淡地说,“七步之外,枪快、三步之內,枪...又快又准。” 第96章 遗尘访客(1) 第96章 遗尘访客(1) “等等!”眼见局面逐渐失控,艾斯特连忙大吼,“她是麦德琳·阿隆尼校长的咒术学徒之一,如果你杀了她,高校的异端猎人不会放过你的!” “艾斯特,谁告诉你我输了。” 罗莉安的表情凝固了几秒,这种被人代替自己认输的感觉並不好受,她盯著与自己近乎贴面的流浪女巫,淡淡地说:“我承认是我大意了....但这不代表你贏了。” 羽毛般拼接在一起的锋利冰片缓慢靠近,白气升腾间,响起了鳞片开合般的脆响。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方的实战水平,无论是出类拔萃的分析能力还是堪称胆大妄为的执行力。 她甚至都没考虑过熵之裙摆热力寂灭型態下的弱点可能是自己刻意留下的陷阱。 “现在才把我当成对手,会不会太晚了?” e·e吹起罗莉安鬢角的髮丝,仿佛洞穿了她的心事。 “其实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这种没有背景的女巫。从毫不遮掩的咒力显现,再到兴致缺缺的进攻状態,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你消遣时间的玩具,但没关係,这对我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罗莉安微微皱眉,她能听出这並不是什么给自身找的台阶。 “我可是一名猎人啊,胜利才是最美味的果实,只有被人忽略的老鼠才有可能活到最后。” e·e故意用老练的猎人口吻回应,心说这女土匪掌握的固有咒术还算强力,就是性格太孤儿, 疑似全家升天。 如果换成l那样的对手,哪儿会有这么多废话,恐怕开头就给自己彻底弄死了。 “少得意忘形了,你这下贱的女巫。”罗莉安冷笑,“以为区区一颗榴弹就能杀掉我么?” “吹你妈的牛呢,这么厉害怎么还不动手宰了我?”e·e撇撇嘴,囂张至极的伸手拍拍那张精致的漂亮脸蛋,“来啊,互相伤害啊。” 勃然大怒的罗莉安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牛逼啦?啊?”报復心极强的e某人一牙笑了,“別以为我不知道,如果咒核被摧毁的话,进阶螺旋的概率將会大幅度降低,那样或许....会被你的导师拋弃吧?” 被揭穿心事的罗莉安,脸色瞬间一垮,作为麦德琳倾力培养的学徒之一,她太清楚自己导师的为人。 如果不是具备优秀的咒术天赋,她这样毫无血统的女孩根本就不会被对方正眼看待。 这也是她不敢和e·e拼命的根本原因,否则一旦出现意外,自己被石心学会录取的名额將会化作泡影。 “所以要赌一把么?究竟是你的咒术先杀掉我,还是榴弹先摧毁你的咒核。”e·e手指扣紧扳机,笑得可开心了,“反正我是不在乎自己这条下贱的小命,但双输总比单贏好,正好还省了份下葬的棺材钱。” 这倒不是她真打算和对方同归於尽,而是只有在气势上先压倒敌人,才能为后续的和谈打好基础。 她可以在语言上蔑视敌人,但却不能在战略上同样如此,因为一时的大意不代表彻底的无能。 从底牌上来说,对方至少还掌握了一份咒术,如果认真起来,自己恐怕不可能再像刚才那般轻鬆近身。 儘管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未使用无妄圣约和诛赐丸,但为了不连累到l和暴露自己的传承咒术, 不到必要时刻e·e绝不打算使用女巫能力。 更何况热武器这玩意儿。 一一有时候可比咒术好玩多了误! “请冷静一点,卢克斯小姐!只要你放开罗莉安,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 艾斯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散开。 如果遗蹟搜索任务还没开始就出现损失的话,阿蕾克西婭大概是真的会生气。 一磁!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间,忽然有细长的电弧击穿空气,闪闪发亮的尘埃就像是游离在林间的萤火虫。 同时察觉到原型炼成阵特有波动的罗莉安和e·e再度神经紧绷,陷入对峙,却从彼此的眼瞳中看到了相似的疑惑。 空气似乎陷入凝固,女孩们平稳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罗莉安高速扩散的感知像是疾驰的野狼,无声流窜在密林,试图寻找到敌人的准確位置。 可下一秒,璀璨的电光却骤然划破浓郁的雾气,紧接著密林深处才传来仿佛千鸟的啸叫。 蛰伏的猎手比她速度更快,最外围的预备女巫在转身的剎那,便被灿烂的金光笼罩。 一束凝聚的电光之枪將她精准钉入榆树,简单的就像是在用复合弓箭猎杀未成年的灰兔。 纷纷扬扬的灰中,逸散的电流点燃了材质轻柔的丝绸长袍,被贯穿的年轻女孩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心臟就瞬间停搏,连肌肉中的蛋白质都在高温下出现大面积液化,顺著碳化的外部伤口涌出。 “我靠,我真不认识那傢伙!” e·e立刻宣布停战,很配合的扔出烟雾弹以表诚意,阻断了袭击者的视野。 直觉告诉她,如果罗莉安是某种不讲武德的女土匪,那新登场的客人就是扛著高精度步枪的正规军。 “好了,你可以滚了,不要介入到我们的任务,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固有咒术驱动到极限,罗莉安再度开启热力寂灭型態,“艾斯特!我会挡住这个混蛋的攻击,你们想办法进行包抄。” 短暂的骚乱后,得以喘息的罗莉安终於展现出应有的指挥素质,有条不紊的带领剩下五人开始朝著矿区前进。 密林间,不断溅出暴跳的火,此起彼伏的清脆炸响和绚烂的电光流就像是有人开启了一场电音演唱会。 驱散烟幕后的电光之枪,依旧维持著高频率的攻击,接连不断的向躲在榆树后的预备女巫们发起袭击。 一时间,狂乱交错的电流撕开黑暗,拉出纵横交错的金色长线,仿佛火力压制下的密集弹幕。 虽然罗莉安吸引了正面火力,但哪怕是熵之裙摆,目前也只能勉强清除一支电光之枪的热量, 她作为女巫的远程优势被压制的死死地。 “声势浩大却毫无效果....为什么不集中力量优先对付这个女土匪?这种浪费体力的进攻根本就没办法阻拦她们的前进。” 取回棒球袋的·e躲在高处,將身体隱藏在树冠中。 她悄然扩大感知范围,打算趁著这群女巫分身乏术时找到迟迟不肯现身的敌人。 事实上,她总觉得今晚的遭遇过於离谱, 按照阿蕾克西婭和l的交易来看,咒术女子高校的目標应该是霍华德一家才对,可她们却出现在迷失溪与自己不期而遇,而且地瓜明明在旅馆盯著修伊,又为什么会出现另一位链金术士? 思索间,锁定到某种波动的e·e飞鸟般跃上另一条枝头,俯身观察,隔著很远看见了一道头戴白纱的清瘦身影。 她穿著洁白的鱼尾裙,手握涌动的电光,蕾丝边的长袖胸衣在风中猎猎摆动摆动,面容隱在了汽灯一样明亮的黄金瞳。 “妈的....还真是见鬼了,是因为嫁不出去才穿著婚纱发脾气么?”毛骨悚然的小女贼愣了一秒。 但任谁大晚上在人跡罕至的森林看见一位以雷霆击碎黑暗的新娘都会是这个反应吧? 不过就在e·e陷入迟疑的时候,那诡异的新娘却悍然收手,迅速退回到矿区內部。 而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罗莉安等人並未选择撤离,反而加快速度跟了上去,旋即消失在浓浓的夜色。 流动的空气,带来某种土腥的焦香,那是被电光击穿的榆树在高温下碳化的味道。 谨慎的e·e依旧保持著安全距离,坐在几十米高的枝头,打算先等她们互相打成狗脑子再说。 可漫长的等待中,周围只是一片万籟俱寂,连轻微的虫鸣都没有。 怎么回事?就算是死了好列也惨叫一声吧?我还等著回家吃宵夜呢。 紧盯入口的e某人彻底失去耐心,像只小猫一样翻身落地,踩著满地焦黑的木枝缓慢靠近矿区咒力迴路在这一刻无声开启,某种极为磅礴的咒力流势瞬间出现在感知中。 可周围却是死一般寂静,连心跳声都没有。 同归於尽啦? e·e反手抽出誓约,沿著漆黑的通道一路前进。 锋利的亚特坎短刀贴著她的手腕,以確保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內作出反击动作。 “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打斗的痕跡?” 她微微皱眉,顺著凌乱的脚印一路来到排水斜井的储存地,发现管道內部闪烁著隱隱的光斑, 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兆头。 “葡萄美酒夜光杯,敌人和掩体一起飞,小地瓜保佑我无伤通关!” 她摸了摸腰间的燃烧手雷,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打气。 几秒后,曲线优美的小女贼贴著冰冷的管道滑入深井,黑色的皮靴踩在坚硬的地面,溅起细微的灰尘。 湛蓝的光照亮了鳞而厚重的岩层,遍地碎石和成堆遗骸的尽头是正是汹涌咒力的源头。 此刻,那座精密而庄严的法阵正缓缓运转,散发出刺眼的光,十三个同心环构成的倒影在深井的顶部投射出繁密而古奥的纹路,美得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妈耶..:.竟然是传送法阵,要是找老马倒卖一手,怕不是能和地瓜一起在加勒比海的圣巴特摆烂一辈子了。” 跟著马库斯走南闯北多年的e·e一拍小手,马上就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矿区並没有其他出口,在她盯梢的情况下,罗莉安她们绝没有其他离开的方式,而这也正好能够解释那名链金术士古怪的行为。 怪不得她会採取那种无效战术,原来她的自的本就是將咒术女子高校的眾人引入法阵。 但好消息是,至少这座古代法阵並不像她和l猜测的那般是献祭仪式的一部分。 可霍华德一家明明是萨米尔后裔来著,这名链金术士究竟是谁? 总不会那么巧,遇上暴怒的大龄剩女深夜虐杀女高中生吧? e·e走上高台,观察著实质化的咒力流转在复杂而精美的路径线,尝试將自身咒力融入其中。 短短几分钟,她就从流势的运转细节发现自己无法锁定到咒力来源。 所以这应该是一座常態下的单向传送门,提供能量的主阵並不在这里,而是依靠咒文连接著其他的传送法阵。 除非找到核心或者拥有主阵的操纵权,否则进入后一时半会可没办法离开。 e·e蹲在法阵边缘,谨慎操纵著自身咒力融入路径线的循环,可依旧无法解构出主阵究竟连接著多少个传送门。 据她所知,传送法阵的路径图谱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后就断绝了传承。 现存於世的图谱全部由七支纯血家族共同保存,难道阿蕾克西婭口中咒术法庭的东西就是这个? 同一时间,通往深井的管道忽然溢出涌动的黑雾,就像是穿行在沙漠的蛇,闪电般窜至e·e身后,凝聚成形。 猝不及防之下,刚察觉到有人接近的e·e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双漂亮的手直接推入法阵, 淹没在燃起的光焰。 “唉,其实我也不想的啦。” 退至黑暗中的神秘人,忍不住摊摊手:“本来还没轮到你出场呢....可惜出了点意外,所以今晚就辛苦你咯。” 另一边,陷入传送的e·e,发现嘴边的国粹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封住,入眼之处儘是无垠而扭动的深蓝色光芒。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温暖的光线如同流动的液体,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种神秘的能量侵蚀,连时间也顷刻放缓。 e·e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瀰漫著微妙的电荷,轻轻颤动,正传递某种未知的讯息。 隨著身体逐渐分解在这片无垠的空间內,她不再拥有明確的方向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抽象而散漫,如同无形的能量在穿梭於无数维度之间。 良久,心中已经积赞无数脏话的e·e突然感觉到自己重新获得了躯体,手指关节轻微活动间, 一股柔软的推力將她瞬间挤出这片无垠的光芒。 “烦死了....到底是谁这么缺德从背后偷袭我啊!” 今夜连续出师不利的某人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从地上爬了起来,疼的牙咧嘴。 四周一片光亮,古朴典雅的火把牢牢地嵌入墙体,採用精湛锻铁工艺铸成的托座,刻画著复杂的几何浮雕,透露出一股岁月的深邃感,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工艺的產物。 於是,气头上的小女贼缓慢转身,直勾勾盯著正前方气势恢宏的拱形石门,一下就皱起了眉。 从构造与形式上来看,这座石门採用了上等的深色岗岩打造,布局对称,设计大气,表面应该经过多道工序的打磨与雕刻。 而石门两侧,则鐫刻著敘述古代巫师事跡的浮雕。 这些浮雕不仅描绘了巫师们手持权杖的场景,还附上了象徵传承与守护集会的图腾,连门上都嵌有经过精心挑选的宝石,使得入口处更具神圣感。 嗯,非常完美的设计,每一处细节都匠心独具。 或者说表达了工匠们对逝者无上的尊敬和哀悼之情是的,这简直是太妙了。 大晚上不仅被人推进传送阵,还误入一座陵寢,或者说大点的坟头,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呀。 震惊的e某人无奈嘆息,忍不住吃上了一口扭扭。 “深夜无意打扰,还请多多见谅。” 良久,她掏出三粒夹心软,郑重地摆在石门一侧。 > 第97章 遗尘访客(2) 第97章 遗尘访客(2) e·e双手按在古朴恢弘的石门,抖落的灰尘和微小颗粒物隨著流动的空气,捲起了眉间垂下的碎发。 从现场痕跡来看,罗莉安一行人並没有和自己传送到同一个位置,这意味著接下来暂时不用考虑她们的袭击。 沉闷腐败的气流顺著裂开的门缝吹在e·e的脸上,由於陵寢內部空气处於密闭状態,所以在开门的瞬间空气会快速流通,以平衡內外的压力差。 但这同样也是个好消息,证明她大概是第一位踏入这座巫师遗蹟的小女贼。 遥想上次下地进行考古研究,还是在墨西哥的莱昂山脉,14岁的她和马库斯因为某种合理原因,小小光顾了一下伊图比德王朝时期的贵族墓穴。 虽然最后被墨西哥国家情报中心的特工追杀了整整半个月,但总的来说还是蛮刺激的。 e·e俯身敲敲大理石铺设的甬道,向前扔出一块石子。 “连基本的压力装置都没有?这是打算开门做慈善么?”小女贼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一般来说,陵寢大门通常会被设计成几乎不能移动的结构,有的甚至结合了楔形或凹凸结构, 一旦关闭便极难人为开启或破坏,但萨米尔遗蹟的设计显然没有考虑过外部入侵的情况。 “算了,来都来了,想办法出去再说。”e·e吃掉最后一块牛轧,沿著漫长的神圣之路,进入陵寢深处。 所谓神圣之路,其实就是通往坟墓的路,寓意著由俗世进入神圣领域的转变,这点与中国“神道”非常类似。 儘管设计理念可能各有差异,但东西方的巫师们对庄严仪式和精神层面的重视却是一脉相承。 甬道里瀰漫著一股异乎寻常的静謐,e·e按住誓约的握柄,一路来到尽头。 与此同时,某种细微的咒力骤然沿著地砖的缝隙流动,朦朧的烛火闪现,照亮了尽头的死路, 或者说一扇巨型的墙壁。 被这小动静嚇到的e·e像只小猫一样后退,瞬间拔出亚特坎短刀,横刀於胸,但马上就愣住了。 视线之中,两具乾的赤裸女尸分別跪倒在墙壁两侧,蓝色的火焰从挖空的眼眶窜出,异常明亮。 锈蚀的锁链扣在她们的脖子,连接到上方交叉的顶拱,將那面容扭曲的头颅高高拉起,从形式上看,应该是以人体脂肪和咒力作为燃料製成的尸烛。 眉头一拧的e某人,心说封建时代的老爷们,干出的坏事果然都大同小异。 她拧亮手电,打在横亘在前方的巨型墙壁, 狞绚烂的壁画被照亮了,墙面的湿润感使得顏色在光线映衬下產生近乎於流动的效果,靛蓝色矿物顏料绘製的夜空哪怕在时隔数个世纪后的今天,也依旧不曾脱落。 而顶部绵延成片的乌云,大概是用骨骼高温炭化后研磨的细粉沾染某种植物胶体绘製,顏色深邃柔和,泛著油亮的光。 “非法聚眾?怕不是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哦。 e·e將手电举过头顶,观摩著一眼看不到头的祭祀队伍。那些身披长袍的巫师,形態各异,有的高举火把,有的合手垂头,只有站在最前方的女人穿著华美的红袍,紧握高悬於半空的鹿角权杖。 从触感分析,这柄权杖的绘製材料是熔化的黄金,画师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將其雕琢出精细的纹路,应该具备特殊的含义。 “萨米尔集会最后的至高女巫一一伊狄亚。” e·e贴著墙壁行走,伸手蹭了蹭那一袭红袍,指尖染上一层红色的粉尘。 铁锈与蛋白质的味道....是用人类的膏血製作。 她继续观察壁画细节,发现伊狄亚身后紧紧跟隨著两名女巫,她们年龄相仿,从细致描绘的侧脸可以看出,绝非是什么跑龙套的角色。 按照北美集会的传统礼仪,盛大祭祀中,有资格陪伴在集会领袖身后的,只有她亲自教导的咒术学徒。 但根据歷史记载,伊狄亚生前的咒术学徒应该只有卡珊德拉一个人才对。 “隱藏在歷史中的第二个人么?看来女子高校的情报也未必绝对准確....或者,那本就是一个谎言?” 关於塞勒姆审判时期的情报信息,e·e其实和l有过详细的交流。 他们彼此都不认为莎朗从麦德琳手中得到的会是绝对完整的歷史记录。 作为一个中国人,e·e可太明白新朝盛世剿灭前朝叛逆的必要性, 但她同样也清楚,所谓歷史,不过是任人粉饰的小姑娘罢了。 三个多世纪前,伟大者乌玛没有尝试清算圣地教派,本身就是件很可疑的事情,康熙还找了朱三太子四十年呢,她这位年纪轻轻就统率北美女巫的铁腕人物,难道还能忘了曾经的老同事不成? 反正e某人可不相信乌玛是什么道德底线奇高的圣人。 毕竟,从罗莉安今晚拦路抢劫的德行就能看出,这老娘们建立的咒术法庭本质上也就比黑社会强上那么一点点。 更何况那群西班牙的女巫猎人还“恰好”替她剿灭了这群与伊狄亚有关的女巫。 死无对证之下,恐怕也只有冈卡拉的后裔们才知道塞勒姆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胡思乱想的e·e拿出iphone,顺著这幅象徵意味浓重的壁画录製了一个视频,紧接著就被画卷尽头的景观吸引。 从这里开始,壁画的风格开始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大地乾涸,青绿色的星空仿佛被极光渲染, 布满了放射状的几何纹以及古老的印记线条,连云层中都出现了隱约纠缠的肥腻触手,指向下方荒芜的密林深处。 隨著e·e缓慢的移动,明亮的灯光终于越过一片犬牙交错的枯枝,赫然照亮了一道可怖的赭黄色身影。 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挑人型,瘦骨鳞的身躯隱藏在层层破碎的黄袍,参差不齐的衣角边缘,破碎且捲曲,呈现出一种腐朽的粘稠感。 至於躯干的下半部分,则盘踞著带有鳞片和环状凸起的漆黑触手,与垂落的衣角彼此交叠成一种漩涡状的聚拢结构。 它伸出乾尸般骨节分明的手,朝向密林外的祭祀队伍,黄铜质感的半脸面具与液態的深红物质悬浮其上,带著一种绝非凡物的优雅。 “这就是伊狄亚与施密特信仰的那位黄袍之主么....长得可真噁心。” e·e吐了吐舌头,隨手拍下这诡异存在身后的祭坛, 但与其说那是祭坛,不如说它更像是某位精神病患者用岩石与铁器打造的未知物品。 不同於传统的对称平面与流畅线条,这座祭坛整体採用了异样的几何形状,由无数曲折豌的拱形与倾斜角度构成,光是看上去就让人眼繚乱。 不过收集完基础情报后的小女贼,自然不会再关注这幅壁画,转而开始寻找起通往其他墓室的通道。 “有细微的气流涌动,通往下一个区域的通道就在这幅巨型壁画后。” 她顺著墙体的边缘来回摩,然后抬起手感受著空气的流动。 这种西式的陵寢往往会以石雕和金属浮雕的形式將隱藏转轴和滑轨等锁定装置隱藏在墙体与机关的结合处。 短暂思考后,e·e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壁画,忽然將手电对准黄袍之主掌心的黄金圣浆。 在光线的集中照射下,黄金圣浆散发出温暖而深邃的內透感,微弱的反射光洒落在临近的壁画表面,產生了一小片隱约的红光。 “暴天物,居然用红宝石当做机关的触发物。” e·e撇撇嘴,立刻分析出了“黄金圣浆”的原材料。 作为氧化铝的变种,红宝石通常具有相对较高的折射率和良好的光学透明度,以这一颗的完整度和品相来看,市场估值最少也能达到每克拉三十万美元的天价。 “可惜了。”她收起手电,后退一步,隨即捡起一粒石子重重掷向“黄金圣浆”。 下一秒,表面泛起蛛网般裂纹的红宝石顷刻陷入墙面,插销脱落,壁画背后的锁定装置逐步鬆开,清脆扣合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地面轻微的颤动下,灰尘四溢,巨型壁画通过隱藏铰链开始水平旋转,露出了后方空旷的隱室。 不过谨慎的e·e並没有直接进入,故技重施,不断检测是否存在某种陷阱。 老实说,她是真不相信建造者会在如此重要的地方毫不设防,这和你在好基友家上大號不锁门有什么区別? “不会吧不会吧?哪有不在隱室设置陷阱的道理?萨米尔后裔们难道是没看过盗墓片么?” 正某人挑眉,良久,终於走进隱室。 冰凉的地下风从前方出口灌入,隱约能够看见一条连接到远处洞穴崖壁的悬空桥,扩散五感后,甚至还能听见湍急的流水声。 “见鬼....原来这座陵寢是建立在某条地下河的上方么?我到底是被传送到哪里来了?” e·e低头扶额,这下明白iphone为什么会没有信號了。 在喀斯特地区或其他適宜的地质环境下,当暗河沿著相对弱面的岩层向深处侵蚀、冲刷时,就可能会形成规模宏大的地下峡谷。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確实非常適合建造死者长眠的陵寢。 “看来今晚是吃不上宵夜了。” 她长长的嘆气,可才刚踏出第一步,前后两个方向就同时落下青铜铸造的巨型闸门, 也就是在这一刻,隱室上方传来岩石开合的厚重响动,危险的气息像海浪那般袭来。 e·e目光一瞬,忽然朝前跃起,在空中连贯转身,拔枪扣动扳机。 高速旋转的弹头精准命中目標,可原本安静幽闭的隱室,却瞬间被一股潮水般的恶臭和濒死般的低吟淹没。 此起彼伏的身影却仿佛亿万降下的雨水,接而至,几乎在眨眼间填满了整座空间。 “哇,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是在玩真人版黑魂3么?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成群的活尸!” e·e重重落地,沿著坚硬的地砖滑至被封锁的出口,险些撞上了那座青铜的闸门。 可她依旧镇定,双手斜握配枪快速点射,弹无虚发。 活尸,也被称作殭尸,基本可以算作现代丧尸片的灵感来源。 但却绝非虚构,而是起源自海地巫师们特有的传承,一般由咒术和魔药製造,没有痛觉和自我意识,体內带有能够溶解咒力和肉体的毒素。 虽然攻击力有限,但胜在製作简便,哪怕是依靠数量的堆积,也能对落单的目標造成不小的困扰。 “这种转角遇到爱的设计..:.陵寢的工匠难道是宫崎老贼的爱徒?” 她迅速起身,扣动扳机,橙黄色的弹头精准击中一具活尸的眉心,如预想般直接贯穿大脑。 l的惯用配枪,是黑克勒·科赫公司製造的hk-p30l手枪,根据她的观察,手中的这把明显经过军用级改装,不仅增添了轨道级制退器,甚至还配备了扩容弹夹,极大的提高了续航能力。 再加上她早就洞悉了行尸的致命弱点,极近距离下倒也不足以深陷绝境。 一击命中,e·e流畅侧身,依次击毙俩侧靠近的活尸,而后瞄准前方一具活尸的膝盖扣动扳机,最后趁著它倒下的瞬间,一脚端翻,打断即將围拢的尸群。 与此同时,e·e身后,一只残缺手掌搭在她的肩头,混合著鲜血与涎水的嘴骤然张开,以一种人类难以企及的程度撕裂咬肌,准备啃咬面前的猎物。 可不等那一排腥黄的牙齿落下,面前的猎物就连贯转身,借著一瞬间挣脱的空档,高抬左手, 顺势擒在它的领带使劲一扯,直接將那张嘴抵在枪口。 鲜血进射间,她的眼角沾上了细小的肌肉组织物。 “妈耶,你这体型放烤盘上都能滋滋冒油了。” 注意到这些被製造出的活户腐烂程度各异,而且还穿著不同季节的衣物,e·e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看来除了献祭,霍华德一家对捕获的人类,还有著更多的用途。 她推开户体,转身从容扣动扳机。 儘管周围不断涌来活尸,可面对逐渐收缩的包围,e·e的动作並没有出现丝毫阻滯,流畅的像是提前演练过数方次。 一粒粒弹壳裹著硝烟从枪膛拋飞,清脆的落地声中,她的脚步也从未停止。 “喂!我可是女孩子啊,你怎么能够扯我的裤腿!” 一具失去双腿的活尸沿著地砖终於爬到e·e脚边。 它死死住她的裤腿,尚未完全脱落的下顎猛地朝猎物咬去。 同一时间,e·e顺势转身下蹲,双腿直接卷断行尸的手臂將它拖至枪口,隨后偏头避开飞溅的血液,再次斜握配枪,连续击毙最近的活户, 眼见顶针撞空,她单手甩动枪身,卸下弹匣后利落上弹,而后拉动枪栓,轻拋配枪,单手握住后拇指推移枪栓,十分熟练的就完成了验弹动作。 隨著她的反击,尸群的数量有所减少,可密集度仍不可小。 “怎么还有十岁不到的小孩子.....霍华德一家二十年里到底杀了多少路过布西密的旅客?” e·e表情一沉,再次投入战斗。 不过这一次,她採取了大胆的近身攻击,直接拔出誓约进行无差別的斩杀。 从生理角度上来说,这些人早已死去, 那么人道主义,也不再適用於它们了。 刀光伴隨著粘稠的鲜血横飞在狭小的隱室,极为擅长近身搏斗的e·e面对缺口愈来愈大的尸群,就好像衝进羊群的狼,每一次挥刀都会伴隨著半颗头颅的落下,精准而狠戾的绞碎了活户们的大脑。 因水分缺失而黏腻泛黑的血就像是过期的顏料,沿著锋利的刀尖溅满各处。 纤细的身影持续穿梭在摇晃的黑影间,快的就像是闪电,仅仅不到两分钟,就以绝对碾压的姿態留下满地残肢断臂。 感应到隱室內承重减少,厚重的青铜闸门缓慢升起。 擦去脸颊鲜血的e·e明显感觉到大量的杀已经影响到迴路中咒力的流转,细碎轻柔的呢喃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附在耳边, 所谓咒力,本就是负面情绪的產物,这也是巫师相比於链金术土更容易陷入失控的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静静平復心头涌上的暴虐,然后收刀入鞘,沿著毫无防护的悬空桥朝前方崖壁走去。 四通八达的地下河道湍急清浅,顶部石壁天然的透光口,让一丝稀薄的月光投射到水面上,点亮了沉积的细沙与碎石。 新鲜的空气顺著寒冷的气流驱散了e·e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的神志开始恢復明净。 “好了,都冷静一点!虽然从物种的角度来看....这东西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物种...:”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而后,有人惊声咆哮:“你妹啊!不要说废话啊!它很明显把我们当成了某种小点心啊啊啊!” e·e表情一证,立刻蹲在桥沿搜寻声音的来源,却是震惊的发现了五道熟悉的身影。 “我靠啊啊啊!” 正某人这下是真的惊呆了,险些再度神志不清。 “为什么泽维尔他们也会出现在这里?!” 第98章 暗流之穴 (1) 第98章 暗流之穴 (1) 街面上游人如织,承载著乐队的彩车穿城而过,游客们踩著音乐节点扭腰送跨,仿佛全世界都在狂欢。 l独自坐在霍华德旅馆的吧檯,喝下了今晚第三杯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 现在是纽约时间八点整。 距离e·e出发,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第十七次看表,在良久的沉默中又点上一支香菸, “你看起来在等什么人回家,格雷先生。” 修伊·吉塔克迈著稳健的步子来到吧檯,替他续上了第四杯酒。 今晚没什么生意,绵密的旅人就像迁徙的角马,全部匯聚在镇区中心参加难得的盛典。 “我的同伴,那个中国女孩。”l笑笑,回答的很直接,“她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希望不会错过宵夜的时间。” “九点的时候,镇中心的广场会举办电音啤酒节,游玩的旅客通常都会玩到很晚。”修伊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的轻声细语,“你若是独自行走在街上却愁眉苦脸,说不定会有热情的女孩从酒吧里窜出来拉著你喝上一杯。” “听起来不太像是我擅长处理的局面。”l说,“那你呢?吉塔克先生,閒暇时也会离开旅馆去喝上一杯么?” “那可就太为难我了。”修伊推了推金丝眼镜,淡淡地说,“事实上,自从奥菲利亚离世后, 我就没离开过霍华德旅馆,连日常用品都是通过零售商的运输车队定期配送。” “听起来很独特的个人习惯。”l勘酌著用词,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的暴露出疑点,“可二十年只待在同一个地方大概会被酒馆的閒人们谣传为吸血鬼或者巫师吧?” 他刻意提起敏感词汇,想藉此看看对方的反应。 “其实我也不想,但这大概是我患病后遗留的某种ptsd吧。”修伊笑笑,和l一起透过那扇沉重的青铜门,望向宽虹色彩泛滥的街面。 出于谨慎,l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但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以修伊目前展现的状態,怎么看都不像出现了自我认知混乱。 没有情绪和逻辑上的失衡,更没有对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產生质疑。 “知道布西密之家么?格雷先生。”短暂的安静后,修伊主动展开全新的话题,“奥菲利亚就曾经在那里工作。” “知道,他们这次来布西密就是在那里做义工。” l愣了一下。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修伊故作神秘的笑笑,“但我的妻子曾独创过某种自然疗法,並治好了我的绝症。时至今日,布西密之家仍在延用她的方式为老人们提供合理的医疗帮助。” 聊起奥菲利亚过往的辉煌,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眼中满是自豪。 “这样么?那我確实非常有兴趣。” l表情不变,手指却本能地揉搓起来,隨时准备拔出隱藏在风衣內的十诫。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修伊陈述的故事几乎和e·e从奥格那里听来的丝毫不差。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一除了奥菲利亚去世的部分。 在修伊的版本中,奥菲利亚似乎正是因为二十年前倾尽心血治疗他的渐冻症,才导致身体每况愈下。自此,她的家人搬离布西密与自己断绝了来往。 说到深情处,这个男人甚至红了眼眶,努力將浓烈的思念压抑在喉咙里。 假设他是在表演,那么l必须得承认,他的演技逼真到足够骗过世界上任何一位微表情专家。 可如果只是为了哄骗自己,有必要透露这么多么? 虽然细节有所偏差,但就算没有阿蕾克西婭提供的情报,也完全可以得出霍华德一家疑似是萨米尔后裔的结论。 而且无论如何,镜中新娘的出现都必然意味著存在一位失控的链金术士。 瞬间的迟疑中,l开始思考是不是哪个调查环节出现了错误。 因为在莎朗姑姑和自己的提前背调中,布西密之家的所有员工,包括那位叫做奥格·欧文的负责人全部都是表世界的普通人。 这时候,旅馆外的天空轰然亮起璀璨的光。 仿佛流星掠过天空,却是自下而上,在夜空从一个光点绽放成栩栩如生的苦艾,紧接著数百条光流坠落,尾跡灿烂如星,瞬间照亮这座狂欢的城镇。 这种大型礼弹算不上稀奇,只是l从未见过有人会以这种清淡苦涩的植物作为造型。 “你確定她说的是苦艾,而不是玫瑰或者百合么?这太奇怪了。” 与此同时,镇区中心,zambellifireworks公司的重型卡车停在街角,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现场这家成立於1893年的百年公司,以拥有丰富的大型活动策划经验著称,却在昨天接到了一份古怪的委託。 “谁在乎呢?既然那个女孩愿意上十万美金买个乐子,那我们只需要照做就好。” 负责本次工作的职员对於这个回报非常满意,虽然让他们今天特地从宾夕法尼亚赶来非常匆忙就是了。 “抱歉,总是忍不住和您分享一些令人头疼的往事。”另一边,修伊从盛大的烟秀中收回目光,取下眼镜轻轻擦拭。 “没关係,吉塔克先生,请您节哀。”l再度点燃一支香菸,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縈绕著隱隱的不安。 “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都得继续,不是么?”修伊微笑,又恢復成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仿佛一切从未发生,“那么,失陪了,我得去地下室继续维修了,最近几个月旅馆的收益不太乐观..., 有些事总得亲力亲为。” l点头致意,没有揭穿这个谎言,希尔小姐遭遇意外已经证明了锅炉水压不足只是谎言。 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因为当破绽多到有些离谱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会特別的出人意料。 不过稳妥起见,l依旧不打算贸然行动,一切以其他人的安全为重。 今晚从西尔曼市返回的时候,他购买了监控设备,以霍华德旅馆为中心,每一个街角路口都设置了监视点,以確保修伊没有暗地里离开的机会。 至於他时常前往的地下室,l暂时不打算潜入。 根据霍华德旅馆的建筑蓝图和下方的地质结构来看,那里並不具备挖掘地道的可能性,倒也不用担心。 齿轮转动扣合,轿厢顺著鏤空的电梯井道缓慢下降,坐在大堂的l取出iphone,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监控画面。 “希望e·e那边一切顺利吧。” 他如是想著,就著威士忌小口吃上了小女贼特地为他准备的波士顿炸鸡。 虽说美国的治安远远比不上中国,但这个时间想来也碰不上什么拦路抢劫的暴徒吧? “所以e·e去哪里了?我以为她今晚会和l约会呢。” 绚烂的光照在泽维尔清秀的脸上,他握著无线的罗技滑鼠,装备炫酷枪皮的r4-c,精准击毙墙后露头的jager。 alienwarem18,戴尔公司今年的新款力作。 拥有18寸的超大屏幕和更充裕的机身空间,能够容纳更高规格的散热系统与硬体配置,以追求极致游戏性能,同时也是公主殿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堪称传家宝一般的存在。 “l说她和从中国来旅游的朋友一起去玩了。”梅莲妮斯乖乖坐在他身边,不时笑眯眯地鼓掌,“刚才那个干员的脑袋好大啊!” “別光看著了,你想不想玩?反正我是不在乎kd这种东西的。” 枪法精湛的泽维尔谦虚的朝同僚们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基本操作,不过还是打算让兴致满满的梅莲妮斯亲自上手操作。 “我也无所谓,反正能给格雷小姐当陪玩也算是顶级享受了。”拉瑞伸了个懒腰,转身將一罐可乐扔给盘坐在茶几旁,同样加入对局的克洛德,“莱安特去干什么了?难道是在浴缸睡著了么?” “不清楚,大概又是好奇心爆棚的去进行他那无聊的侦探游戏了。”情感受挫的克洛德神色悲伤,“他下午好像调查出了某种的了不得的事情。” “侦探游戏?难道他要尾隨乌玛女子高校的那个女生?我就说他对人家有意思吧。”泽维尔替梅莲妮斯戴好耳机,任凭小姑娘选择了一头白髮的荷兰干员lana。 “你放屁!我又不喜欢她!” 下一秒,门外传来含糊不清的怒骂。 近乎破门而入的莱安特矢口否认,不由分说的抢走泽维尔的橙汁,一饮而尽。 “好好好,没人和你抢,慢慢喝。”泽维尔趴在床上,单手支著下巴,示意他开始表演,“维克先生是不是该交代一下晚饭后干什么去了?” “还记得昨晚入住的那对情侣么?” 莱安特示意俩人靠近,恶作剧般对他们打了个隔后,才低声说:“他们消失了!” “呢....啊?”克洛德挠挠额角,让梅莲妮斯和拉瑞先开启下一局,“没印象,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新人物?” “在你和红髮妖女激情对赌时冒出来的野生npc。”泽维尔挪输,“不过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原地刷新么?” “別闹,我是认真的。”莱安特补充,“你们绝对猜不到我下午得到了什么情报。” “他下午干什么去了?”克洛德疑惑地看了泽维尔一眼,“在旅馆四处游荡?” “严格来说,应该是为了製造与阿隆尼小姐的浪漫偶遇而上下跳。”泽维尔耸耸肩,“无意冒犯你的爱情,莱安特,但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正在专注进行游戏的梅莲妮斯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见鬼!你们认真点好么!”莱安特忍不住拍案而起,“下午的时候,我看见吉塔克从220房间拿出了两个行李箱。” “那怎么了?一个小时前我还看见e·e穿著睡衣去l的房间了呢。霍华德旅馆就这么大,看见任何人都不算奇怪。” 心思单纯的泽维尔,大概完全没想到这句话会给克洛德造成多大的伤害。 “別忘了,这座旅馆的住客,除了我们和阿蕾克西婭,就只剩下了那对情侣。”莱安特脸色紧绷,仿佛发现了惊天的隱秘,“可我去前台和吉塔克閒聊时,他却说对方早上就已经离开....这太可疑了,我基本上能確定那两个行李箱就是他们的!” “阿蕾克西婭?叫的可真亲热。”心里酸溜溜的克洛德忽略了重点,转头和泽维尔调侃起来,“我开始相信你的说法了,让我们庆祝维克先生早日抱得美人归。” “相信我准没错,我对人与人之间的暖味气氛那可是相当敏感吶。”泽维尔得意洋洋。 “你们知道暗网么? 莱安特实在忍受不了这两个神经大条的混蛋,打了个响指,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听说有人会出高价將一些落单的游客绑走出售,而买下他们的人....则可以获得一个隨意虐杀的机会。” “哦一一所以我们现在是身处某种谋杀屋么?”克洛德乐了,“我记得你上次还说特伦韦尔精神病院闹鬼来著。” “而且220房间可能只是吉塔克先生的某种储物室。”泽维尔隨手替梅莲妮斯打开一罐橙汁, 显然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你凭什么断定那对情侣就住在220房间?昨晚萨曼莎被蜘蛛嚇到时,甚至都没有人出来。” “妈的....你们两个白痴。”莱安特扶额,放弃了解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地下室看看吧。” “等等....这不太好吧?”泽维尔立刻拉住这小子,“按照恐怖片的情节,如果吉塔克先生真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就是第一个被干掉的。” “不,按照恐怖片情节,我这种发现真相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后。” 於是,自信满满的莱安特发出诚挚邀请:“娇生惯养的男孩们有兴趣和维克先生一起去探险么?” ““wtf? ” 就在三人激烈討论时,拉瑞忽然瞪大眼了起来,像是活见了鬼。 游戏正式开局不到三分钟,横衝直撞的小姑娘就接连秒杀了smoke和kapkan。 可就当所有人以为她只是运气不错的时候,优雅的格雷小姐居然想也不想的用破片手雷洗地精准炸飞了猥琐倒地的doc,然后开开心v心的满地图去追杀大头jager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德国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这是什么顶尖的操作意识?! 听声辨位,弹无虚发就算了,她甚至只看泽维尔在这个地图玩过一遍就记住了完整路线。 这难道就是中国人口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先天电竞圣体? “真好玩,这个游戏太刺激了。”顺利拿下四杀后,盯著满屏刷起的gg,眉开眼笑的小姑娘乐的直拍手。 这並不是她没有五杀的实力,而是敌方的mute见大势已去一一直接引爆了光荣雷。 “梅莲妮斯,我求你一件事。”从表情来看,拉瑞已经有点想给天才少女跪下了,“以后可以和泽维尔一起带著我进行天梯赛么?我真的什么都会做的。” “好呀,格雷下士为你保驾护航。”看得出来,梅莲妮斯是真的很开心,不过她马上注意到了其他几人之间的微妙氛围,“怎么啦?” “没事,你继续玩。”泽维尔摇摇头,但旋即和莱安特伸手按在拉瑞肩头,“但你一一得和我们走一趟。” “啊?去哪里?”一脸茫然的拉瑞被两位好汉架著肩膀离开了房间,“还没到宵夜时间呢。” “我去盯著这三个白痴。”短暂的沉默后,克洛德嘆了口气,將钥匙交给梅莲妮斯,匆匆跟上三人。 第99章 暗流之穴(2) 第99章 暗流之穴(2) “所以,莱安特怀疑吉塔克先生,是某种受僱於暗网的变態杀手?” 轿厢沿著电梯井道缓慢降落,拉瑞忍不住叼上一支香菸,陷入沉思。 “是。”其余三人认真点头。 “然后我们四个现在正在前往疑似是他大本营的地下室?”拉瑞摸出火机,却半天也打不著火“没错。”三人严肃鼓掌。 “光带兄弟不带傢伙?”颤抖的手乾脆收起打火机。 “怎么可能,我准备充足。”点子王莱安特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不用担心。 “那么,匯报一下我们的装备状况,维克上校。” 挤在一起的五官逐渐舒缓,拉瑞微微鬆了口气,然后只觉掌心一凉,居然是被塞入了....一柄扳手。 “商店打折,买三赠一,质检绝对过硬。”维克上校严肃补充。 “啊一一我懂了。”资深游戏控拉瑞·斯特曼恍然大悟,“这是攻,这是防,这是苇名弦一郎?” “差不多吧。”泽维尔皱眉,和克洛德对视一眼,感觉这小子理解能力还不错。 “whatthefuk,你们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就算麻萨诸塞是蓝州,好岁也拿点现代工艺製造的冷兵器啊混蛋们!” 轿厢一阵晃动,没办法拍案而起的拉瑞只能使劲拍著红木內饰。 这他妈什么恐怖片作死情节?拿著十1的小铁棍去揍小龙虾就算了,去单挑苇名弦一郎是什么鬼啊! “別担心,sekiro,扳手严格来说也属於冷兵器。”莱安特简直淡定的令人髮指,“而且我们有四个人。” “另外,他还是个缺乏运动的大叔。”被带偏的克洛德已经完美代入战术指挥官的角色,斟酌著给出建议,“我估计他应该不具备什么战斗能力,也许只是个喜欢对猎物採用化学手段的咸湿佬。” “抱歉,但我们四个难道是什么很强的地表生物么?”拉瑞大惊失色,“这种事,至少应该带上维京女战士,或者她那个能轻鬆干掉棕熊的男朋友吧?”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克洛德差点又要吐血。 “好了,別那么大惊小怪,这一切也许只是莱安特的胡思乱想,说不定吉塔克先生正在认真维修热水管道呢。” 作为乌合之眾中目前最理智的那一个,泽维尔表现出了极为成熟的处事態度。 “所以在发现异常前....就先別告诉l吧!” 兄弟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心说还是雷德里恩先生在关键时刻靠谱。 同一时间,处於视野盲区的l微微侧头。 哪怕尚未扩散五感,他也听见了齿轮扣合的清脆声,这意味有人正在乘坐这架古老的电梯,想必一定是三小只耐不住寂寞的同学们,正打算去公共区域找乐子。 听e·e说,杜阿尔特先生不允许他们今晚出门凑热闹。 不过他们明年就是成年人了,想来也不至於幼稚到会跑到地下室去玩什么探险游戏。 於是,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监控屏幕的大家长,安静地坐在大堂等待小女贼回家, 数十秒后,古典轿厢安全落地地下空间淡淡的寒气顺著摺叠门的缝隙流入,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铺满了泛黄的瓷砖,仅有几盏光线昏暗的壁灯镶嵌在復古的水泥墙。 但从整体光线来看,整个地下室充其量也只有几处昏暗的照明装置。 “没有打消你们积极性的意思,但我上一次看到类似的场景还是在“死亡邂逅”。” 轿厢內的悬掛吊灯將四人的影子拉得斜长,拉瑞默默点上一支万宝路香菸,吐出长长的青烟。 “听起来不太妙的样子。”泽维尔说。 “只是一个低成本的恐怖片而已。”拉瑞低声回答,“虽然是全员暴毙的那种。” “拉瑞·斯特曼下士!拿出你在彩虹六號中破墙而入的勇气好么!你可是校队成员,论肌肉你是我们中最发达的!” 克洛德似乎痛心疾首,但自己也没敢先踏出第一步就是了。 “什么混帐逻辑!”拉瑞满脸岂有此理的表情,“我就算是施瓦辛格也打不过佐伯伽椰子吧!” “0k,不要內订好么?这在恐怖片中可是大忌。既然是我起的头,那我自然应该走第一个..., 你们隨意。” 莱安特倒是非常江湖气的朝几人伸出手,虽然他也有点毛骨悚然。 1 这地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医院的地下太平间。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点紧张的泽维尔开始说烂话了,但还是很配合的把手搭了上去:“e·e也教你下载中国版的tiktok了?” “这句中文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的克洛德抓著拉瑞的手,做出同样的动作。 “呢....就是我们没办法出生在同一家医院,但是可以死在同一个地下室。”泽维尔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 所有人连忙抽回手。 “好了!都冷静点,重新来!”莱安特清了清嗓子,带头蹲在电梯口,“从我开始,这一路上我们共同进退!大家谁也別中途跑路!否则这辈子穷困潦倒,连女孩子的手都牵不上!” 听到这句毒誓,泽维尔震惊,旋即幽幽的说:“梅莲妮斯说过,那些说话不算话的男人最喜欢发誓了,但其实和狗叫没什么区別,让我不要相信。” “就是啊,要不还是先去吃宵夜吧?”拉瑞拍手叫好。 “怕什么,最多也就碰上一个变態杀手,我们可是有四个人呢!”克洛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著於人数。 於是,结束起誓环节的低配猛男们赫然起身,拎著扳手,毫不犹豫地朝前迈开步子。 “等等!”这时候,拉瑞突然捏著嗓子起来。 “文怎么了?”三人扶额。 “刚才蹲久了....腿麻。”站在最后的斯特曼先生一瘤一拐,尷尬地扶著墙面,“谁来拉我一把?” 隨著他们彻底进入这片地下空间,空气中一层无形而有序的咒力如水波般抖动扩散,仿佛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海面,泛起细密涟漪。 如果e·e身处於此,大概会惊讶地发现,整个地下室竟然都被某种结界法阵阻断了流势的蔓延,甚至没有產生一丝的咒力外泄。 “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感觉气温下降了一点?”莱安特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脖后寒毛根根竖起。 顺著他的目光,所有人抬头望向老旧的天板,一排排锈蚀的金属管道布满上方,既充满工业感又略显荒废,偶尔还能看到几滴水珠沿著管道慢慢滑落。 “通风条件不佳,空气对流较弱,当內部热量不足以保持高温时,积累的冷空气会使地下室整体温度降低,同时也容易形成局部的低温区域。”泽维尔穿行在积蓄多年的咒力流中,得出了错到离谱的结论。 “莱安特,你確定吉塔克先生就在下面么?” 克洛德眯眼看向隧道尽头的拐角,微弱的暖黄灯光隱约映照出一道厚重的铁闸门。 通往锅炉房的入口。 “当然,我可一直盯著那斯文败类呢!”莱安特压低声音,“他和l閒聊以后就独自进入地下室了。” “那我们::::为什么听不见任何声音?”拉瑞冷不丁说。 三人回头看向这货,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打退堂鼓还是在认真讲话。 “这是一座拥有超过一个世纪歷史的旅馆,地下室很明显没有经过现代化的降噪处理,理论上来说我们应该能听见循环泵和风机的声音才对吧?”拉瑞咽了咽口水,“可这里安静地就像是史蒂芬金的宠物坟场。” “好了,请不要再说恐怖片名词了。” 盯著拉瑞那张半隱入黑暗的脸,莱安特嘆气,和泽维尔同时加快步伐,贴著水泥墙一路无声前行。 几十秒后,四颗脑袋自下而上,从拐角依次伸出,人均手持一柄聊胜於无的凶器,拉出了上下斜角的阴影。 “不得不说,这里看起来就像个小型迷宫。” 泽维尔细致观察环境,发现拐角后的空间较大,错落分布有几处小隔间,在布局上似乎故意留下了一些不规则的转角和盲区。 而离他们最近的一扇沉重铁门,鐫刻著锈跡斑驳的图案,门框上隱约还能辨认出手写的警告標语。 “那是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克洛德伸手指向左侧。 左侧分支通道的尽头,只剩下一扇精美的双排木门。 从外观来看,门体呈现出自然的蜜棕色,表面似乎经过特殊的油蜡处理,哪怕是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也泛著透亮的光,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宫廷舞会的现场入口。 “阴森地下室的漂亮房间?真见鬼....贴上1408號门牌后,简直和那位口头禪是motherfuk 的先生主演的恐怖片场景一样。” 拉瑞嘟著又说出了奇怪的话,只是发现三人眼神不善后,立刻小声解释:“怎么了,你们作死前都不研究下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么?1408幻影凶间矣!超好看的!” “好吧,看来我们得稍微改变下计划了,就先从让斯特曼下士闭嘴开始吧。” 確认锅炉房毫无动静后,莱安特直接捂住拉瑞的嘴巴,下达了战术任务:“我去单独检查那个神秘房间,你们俩个去检查锅炉房,泽维尔盯著右侧通道,有没有问题?” 听见这句话后,拉瑞只觉得自己大脑皮层的褶皱被瞬间抚平拉展,有股瞬间的放鬆,就像漫步在挪威的森林。 哦,耶穌基督再上,这是多么完美的战术啊! 从逻辑上讲,居然毫无逻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分头行动,然后被逐个击破咯?”他开莱安特的手,严肃抗议,“你在恐怖片中绝对活不过三十分钟!” “他是对的,我们不应该分开,先去检查锅炉房吧。” 其实泽维尔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以维修藉口多数时间都待在地下室的吉塔克先生,很明显在隱瞒一些事情。 但这里距离电梯大概只有200米,倒也不必担心没办法逃离。 “对!”拉瑞点头,“做兄弟,要死就一起死!” “好吧,请继续堵上他的嘴。” 泽维尔摇摇头,手脚的靠近铁门,和克洛德一起伸手按在那扇旋钮式门把手。 半响,门体內的机械传动系统运作,旋转力通过內部槓桿机构滑开锁舌,锁定装置开启。 “该死....吉塔克先生难道是什么雅利安超人么?” 掌心刺痛的克洛德咬著牙,光是拉开这扇厚重的铁门就让他近乎脱力。 “斯特曼下士,你负责看门,注意观察环境。”泽维尔竖起一根手指,表示千万要小心。 拉瑞拍著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隨即便蹲在门口开始抽菸,完全没注意到天板逼仄的角落出现了一对竖而狭长的淡金色瞳孔。 整座房间呈现出厚重的油跡感,连空气中都混合著潮木和燃油的异味,而中心位置则安放有一台巨大的老式锅炉,连接著大型管道和阀门,周边全是老旧的工具箱、机油桶及生锈的齿轮。 莱安特和克洛德分开调查,只有泽维尔率先来到操作台,检查著多组仪錶盘,表情越来越凝重。 “理科生,看出什么了么?” 混凝土地砖上铺满了老旧的开关盒和线路,莱安特越过这些复杂的装置,用手指碾了碾蒸汽锅炉表面厚重的煤灰色油渍和水垢“我们恐怕真的遇上麻烦了。” 良久,泽维尔忍不住扶额:“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但管道气压和锅炉的运转系统並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意味著吉塔克先生..::.在这件事上撒谎了。” “拉瑞,握紧你的扳手,我们大概要遇上刷新的敌人了。” 莱安特的瞳孔微微收缩,事到如今,他反倒开始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疑。 “朋友们....我觉得你们....最好过来看看。”与此同时,处在盲区的克洛德忽然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要去吃宵夜了么?” 蹲在门口的拉瑞立即弹飞菸头,鬼鬼崇崇地闪身窜入房间,恰好忽略了开始上升的电梯轿厢。 不过紧接著,他就和其他三位同僚一起抬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锅炉房的角落,半塌的天板垂下了结的电线。 一对被吊起的男女户体,皮肤龟裂如土地,全身紧绷的皮肤紧贴著骨骼,仿佛血液与脂肪都被某种力量抽乾。 而他们脚下,是一座由单个圆环与几何线条构成的法阵,某种色泽猩红的液体和油脂状物塞满了深深的线条沟壑,无声流动。 “这....这应该是....户体吧?”只克洛德喉结滚动,主动打破了沉默。 “不,这是两个一米七的三明治....呢....好吧....维克上校,他们是你看见的那对情侣么?” 拉瑞哆哆嗦嗦的点燃一支香菸,抽了两口,又递给克洛德。 “昨晚某人激情对赌时..:.他们好像还不长这样。”词不达意的莱安特从克洛德手中接过香菸,深深吸上一口。 “我就不抽了.::.不然梅莲妮斯就该抽我了。” 嚇傻的泽维尔呆了几秒才推开那只颤抖的手:“所以....我们是不是该一一” 话还没说完,忘记誓言的乌合之眾们就脚下生风,抱头鼠窜,同时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却迎面撞上了两道纤细人影。 “救命哇,別杀我啊啊啊啊。” 跑得最快的拉瑞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成功阻拦了兄弟们逃生的去路。 人仰马翻间,狭长的隧道迴荡著金属落地的脆响。 “我没打算杀你啊啊啊啊。” 尖叫的梅莲妮斯也被突然窜出的四条好汉嚇得不轻。 素顏的小脸比化了妆还白,直接和嚇呆的妮克拉抱在一起,蹲在墙角。 1 第100章 暗流之穴(3) 第100章 暗流之穴(3) “梅?”趴在地上的泽维尔惊呆了,“你....你和妮克拉怎么会在这里?” “我好奇你们干什么去了嘛。”小姑娘著嘴,扶著腿软的妮克拉起身,“但是我不敢一个人下来。” “所以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缓过劲的妮克拉依旧死死著梅莲妮斯的衣角,上气不接下气。 “听.:::你们最好不要知道,跟我们走。” 泽维尔立刻抄起扳手,拉著公主殿下就打算离开现场,却忽然发现周围环境温度明显下降,仿佛有某种力量流动在空气中。 隨后,锅炉房內传来地砖炸裂的脆响,直接嚇坏了如同惊弓之鸟的眾人。 男士们虽说心有余悸,但还是谨遵江湖道义,將姑娘们围在了中间,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这又是怎么了啊啊啊啊!不会是诈尸了吧?”拉瑞紧贴著莱安特,从表情看,大概是快疯了。 “我才刚来啊啊啊啊!”梅莲妮斯也被他们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到了,小脸煞白,“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长话短说,锅炉房里掛著两具尸体,死状悽惨,就像是被躁的曲奇小饼乾,应该是和我们同日入住的情侣。” 莱安特言简意咳,一柄几美元的扳手恨不得快挥出青龙偃月刀的气势了。 “谁教你这么用比喻的?那是曲奇小饼乾么?哪个牌子的曲奇小饼乾死的比集中营的犹太人还惨?还不如被做成肥皂呢!”拉瑞一紧张嘴就比老奶奶剁的辣椒还碎。 “你....你....你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吧。”脑袋中自动浮现恐怖片场景的妮克拉捂著胸口, 看架势已经快不行了。 只有克洛德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始提问:“呢....泽维尔,这个世界上存在某种拥有超大金色眼晴的蛇么?” “你疯啦?!就算真有,那也是会吃掉你的那种!” 泽维尔心说拉姆齐下士胆子可真大,这种时候还能想出这么脱线的问题。 不过一秒后,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克洛德不作声了,缓慢地指向通往电梯的那条隧道。 所有人顺著他的手指看向同一个方向,然后也不作声了,梅莲妮斯连忙捂住妮克拉的嘴巴,被泽维尔几人迅速拉向身后。 场面陷入极致的沉寂,位於光线照射盲区的天板角落,盘踞著一团不规则的触手,仿佛繁殖交配中纠缠的蛇群,无声蠕动。 一对冷血的竖瞳从心臟般泵跳的触手间凸现,隔著遥远的距离,静静凝视著六人。 “不错....至少这团碳基生物看起来比佐伯伽椰子小姐安全得多。”拉瑞忍不住说开始说胡话了。 “能別说这种邪门的话么!它好像被你惹生气了!” 眼见那团未知生物开始像一滩烂泥,逐渐从天板脱落,莱安特简直惊呆了,立刻带著所有人退后。 “有人....有人方便通知一下我哥哥么?” 著泽维尔袖口的梅莲妮斯到底是格雷家族的嫡系成员,做出了最准確的判断:“我觉得..: 我们可能处理不了『这方面”的问题。” “地下室....没....没有信號,怎么办?”妮克拉缩在她身边,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都冷静一点,缓慢后退,不要害怕!” 泽维尔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大多数肉食性生物,都不会轻易发起攻击,可一旦选择逃走, 就会暴露恐惧,从而激发对方的攻击欲望。所以,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至少目前还有逃跑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拉瑞愣了一下,瞬间挺直腰杆。 从动作上看虽然正在战术性撤退,但握著扳手对准前方的气势还是颇为唬人。 “喂喂喂,別衝动!和未知生物打架可不太明智啊!” 挡在最前方的莱安特心说斯特曼下士难道是准备拼命了么?这態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你想多了....只是摆个造型会死的比较有尊严而已。” 但说完这句话拉瑞就闭嘴了。 因为与眾人相隔甚远的那摊黑色烂泥居然开始了高速聚合,而后化作一种流线型身躯的四足类动物,交错而修长的下顎边缘,正扭动著细长的触鬚。 一瞬间,眾人动也不敢动,像是孤独而警觉的鹿,生怕激怒了这异类的怪物, 霍布斯猎犬喷吐出温热的气息,触鬚纠缠构成的足爪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每一步都低沉而稳重,谨慎的没有轻易发动攻击,只是缓慢接近, “这东西....是在害怕我们吗?”克洛德迟疑片刻,毫不犹豫地举起扳手对准它,装作怒目圆睁。 “斯特曼下士,组织上有个任务需要你完成。”短暂思考后,泽维尔將他推到队伍的最后方。 “除去充当它的小点心,我什么都会做的!” “带著姑娘们,想办法打开那见鬼的神秘房间,这里我们三个先顶住。” 泽维尔和克洛德对视一眼,咬著牙和莱安特並肩而站,三基友就这么滑稽的举起+1的小铁棍, 气势上竟一时不输给霍布斯猎犬。 这下轮到梅莲妮斯惊了,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泽维尔强行推向身后。 “听话,坏女孩,我们能搞定。”泽维尔嘴上说著轻鬆,其实心里也有点发忧。 从这怪物露出的犬齿分析,如果被抓住的话,骨头大概会像牙籤一样被轻易折断。 “別浪费时间了女士们!不要白白浪费他们的牺牲哇!”拉瑞也不废话,拽著俩人就开始撤退。 淡金色的竖瞳流露出轻微的疑惑,而后发出厚重的吼叫,动作反而开始加快了。 “见鬼..:.它怎么还躁动起来了!”莱安特老脸一黑,“我们三个人的威镊力难道还比不上拉瑞?这对么!” “拉瑞!我还不想死!”泽维尔感觉自己的脉搏近乎抽搐般涌动,音调不自觉提高。 “快了快了!开锁这种事看似困难,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啊!” 另一边,蹲在双排木门边上的斯特曼下士接过妮克拉递来的发卡,对半折断,捣鼓了半天,锁虽然没打开,倒也没百干,起码累的满头大汗。 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杀机中,霍布斯猎犬突然俯身,足中弹出的黑色鉤爪撕裂瓷砖,毫无徵兆的摆出进攻姿態。 盯看一排排粘黏著涎水的利齿,泽维尔毫不犹豫地领著脸色大变的俩人转身就逃,嘶声大吼:“妈的!你还有最多十秒!否则我们就死定了!快点啊!” “他妈的一一都退后!” 於是,承受顶级压力的拉瑞全身肌肉紧绷,直接就是一脚,木屑爆飞间,竟是硬生生端掉了锁块。 “干得漂亮体育生!找些能堵住门的东西,快!” 梅莲妮斯推著俩人进屋,一脸焦急的按住门沿,就是不肯进去。 下一秒,三道狼狐的身影从拐角出现,连滚带爬的朝著尽头狂奔,扭曲的黑色身影紧隨其后, 在倾斜的轨跡中滑出一条短暂而完美的弧线,精密的骨骼线条沿著皮肤流水般波动。 “梅!快进去!”泽维尔扯著嗓子向梅莲妮斯咆哮,身后可怕的风声愈发逼近。 这是千钧一髮的变局,率先冲入房间的克洛德因惯性而倒地,沿著地毯滚到一边,然后起身接住飞扑的泽维尔。 而不慎跌倒的莱安特手脚並用,勉强避开霍布斯猎犬的瞬间扑杀,如同失调一样极速跳动的心臟,驱使著他玩命似的奔向那座代表生机的房间。 儘管只剩尺之距,可再次朝他扑来的霍布斯猎犬几乎已经要將他敛入身下。 “操!快他妈低头!” 电光火石间,一条好汉赫然入隧道, 下一刻,呼啸的风声方向逆转,霍布斯猎犬怒吼著朝后倒飞,黑血像是散开的水。 神兵天降的斯特曼下士无愧於体育生的名號,抢动的钉头锤在高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加持下,挥出了绝无仅有,逆转大局的重击!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死里逃生的莱安特都快哭出来了,像条野狗一样仓皇朝著房间爬来,他是真的腿软了。 “快进来啊啊啊啊!別浪费我最后的波纹啊混蛋!” 同样鬼哭狼豪的拉瑞也像条死狗一样,被眼疾手快的梅莲妮斯和妮克拉拖入房间。 “关门关门!堵上去!姑娘们后退躲好!” 这一刻,泽维尔和克洛德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合力將各种能看见的重型家具抵在漏风的大门,直到精疲力尽。 “你....你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钉头锤!这他妈也太离谱了吧!”惊魂未定的莱安特靠在横倒的衣柜,帽衫已经湿透。 “+10的新装备....嘿嘿,厉害吧?”手腕抽筋的拉瑞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根香菸,指向掛在墙壁上的各式冷兵器,“还不快叫爸爸!!” “好吧,我承认你今天有资格让我叫你一声教父。”莱安特无奈地笑了,竖起大拇指, “虽然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父子间的团聚....但我们好像遇到了新麻烦。”正在安慰梅莲妮斯的泽维尔擦擦满头冷汗,又一次拔高音量。 莱安特和拉瑞齐齐扭头,发现这座神秘的房间其实是一间古典的欧式书房。 书房面积宽、布局考究,天板上精美的浮雕与装饰用的石膏线条交织出复杂的图案,仿佛每一笔都在讲述某个家族往昔的辉煌。 一排排设计精良、装饰华丽的书架陈列在壁炉旁,排列著厚重的古籍、手稿和珍稀典藏,钉装的封皮在黄铜吊灯下泛著油亮的光。 “难道吉塔克先生是个巫师?”克洛德趴在木门的边缘,聆听隧道的动静,却发现毫无声息,“我建议大家先休息一会,恢復体力。” “认真的么?”泽维尔楼著轻微发抖的梅莲妮斯,突然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旁边有座房间在发光?” 听见这话,荣升为中士的拉瑞再次捡起钉头锤,和剩下的几人一起將视线转向一扇古朴的黑色木门。 或者说门缝底下正溢出的深蓝色光芒。 “女士们,能帮忙取一点武器给我们么?”泽维尔轻声嘆息,继续和兄弟们抵在家具上,倒是不敢放鬆警惕。 “抱歉,是我让你们陷入了危险。”良久的沉默后,莱安特轻声说,“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是啊是啊,说好的杀人狂副本,现在变成了石村號,而且我们还没有宇宙第一工程师!” 儘管嘴上抱怨,但拉瑞还是递给他一支香菸,试图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这不是你的错,莱安特。”泽维尔摇摇头,从梅莲妮斯手中接过一柄沉重的短剑,“你没有逼我们做任何事,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况且没有你,我们可能还没有注意到霍华德旅馆的问题。” 疲惫的克洛德也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喂喂喂!我可是被你们绑下来的啊!” 终於可以拍案而起的拉瑞,立刻拍案而起,不过还是非常讲义气拍拍胸脯:“但没关係,所谓父子,是不需要互相道歉的。” 兄弟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刚才確实让这小子装到了,不愧是美服第一sledge。 “虽说混凝土会对无线电波造成较强的衰减作用,但不至於彻底失去信號,这里应该经过专业的屏蔽。”不同於劫后余生,短暂休息的幼稚鬼们,彻底冷静下来的公主殿下皱著眉,发现iphone 依旧没有信號,“妮克拉,你还好么?” “啊?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萨曼莎。”蹲在储物柜边上妮克拉软软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的拿出两瓶奇奇怪怪的塑料罐,“含氯清洁剂还有高度医用酒精,应该是吉塔克先生用来清理桌面的工具。” “呢...啊?” 一眾学渣偷偷看向泽维尔,后者也茫然地摇摇头。 “按照一定比例搭配,经过剧烈碰撞....会引起小规模爆炸。”妮克拉低著头,小声说,“初始化学式是3nac10+c2h50h..:.费舍尔先生在化学课上讲过。” (胡扯的,大家切勿尝试,不要玩弄危险化学品!!!) “我....我也想出点力。”她唯唯诺诺的又补充道。 “啊——!” 男士们热情鼓掌,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了。 炸弹?也就是说有机会反杀咯? “好了,孩子们,我建议不要贸然踏入那个房间,也不要妄图对抗外面那个鬼东西。” 梅莲妮斯靠在泽维尔的肩膀,忍不住扶额:“先搜索一下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於信號屏蔽仪一类的仪器,只要能联繫上l,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这次下副....啊不,探索的目的了?”拉瑞冷不丁说,“这么大的动静, 为什么吉塔克一直都没有出现?” “也许....刚才那个东西就是他的本体?”泽维尔做出合理的判断。 没有加入討论的克洛德挠挠额角,尽职尽责的透过双排门的裂纹看向外部隧道,却发现一片漆黑。 难道有人熄灭了壁灯? 他微微一愜,缓慢靠近,然后与一只骤然睁开的淡金色竖瞳,悄然对上。 “我操啊啊啊啊!” 第101章 暗流之穴(4) 第101章 暗流之穴(4) “又怎么了啊啊啊啊!” 单手抢起钉头锤的拉瑞直接跳了起来。 “那怪物还没走!它刚才在看我!”克洛德双手握紧维京战斧,连连后退。 “冷静!都冷静!” 提著一柄短剑的泽维尔示意梅莲妮斯和妮克拉后退,紧张地凑上前,发现某种黑色泥浆正沿著双排木门的缝隙和裂口缓慢渗透, 莱安特咽了咽口水,犹豫著说:“火焰对绝大多数蛋白质生物都是特攻,不如....炸死它?” “有道理!”莽夫派代表斯特曼中士跃跃欲试。 “不行,这里是密闭空间,次氯氨钠和乙醇反应生成的氯气和氯乙酸足够在几分钟內杀死我们。”梅莲妮斯四处观察后,摇了摇头,“没时间寻找屏蔽设备了,我们得马上退入那个房间,书房的主厅空间太大,不利於我们和那个怪物发生正面衝突。” “梅是对的,虽然我们现在有武器,但最好不要硬碰硬。”主打一个听劝的泽维尔说著就叫上克洛德和他將角落的钢琴拖向木门,“能拖延一会是一会吧,等l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马上报警。” 简易分工下,六人马上確定了各自的定位, 小姑娘们翻箱倒柜寻找可密封盛放化学液体的容器,泽维尔和拉瑞挡在正门,而莱安特则领著克洛德死死盯住那扇奇怪的黑色木门。 几分钟后,泥浆还在持续渗透,液態的粘稠物质顺著阻拦物的边缘,一滴一滴滑落。 “抓紧时间,各位。” 泽维尔用剑尖挑起细细蠕动的黑色液体,只见它像是生根发芽的根茎,贴著金属的锋刃,迅速蔓延出细丝状的触角,异態且诡异。 “三十秒。” 生死边缘,梅莲妮斯反而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了。 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这一刻却展现出了极佳的心理素质和应对能力。 她有条不紊的和妮克拉將化学药剂倒入从储物柜翻出的玻璃试管,最后塞进调酒用的雪克壶。 “好了朋友们,该走了。” 眼见公主殿下朝他竖起三根手指,泽维尔立刻拉上克洛德后退,可下一秒就大惊失色,旋即拦下准备暴力破门的拉瑞。 恍然大悟的拉瑞立刻侧身,非常贴心的做出请的动作:“好吧,破门而入的机会让给你,下不为例。” “拉瑞,这座房间在发光,晃晃你的脑袋,让凝固的脑组织动起来,就这么鲁莽的衝进去合理么?” 秒懂的梅莲妮斯扶额,只觉得有只小乌鸦从她头顶飞过,看来斯特曼中士的肌肉还真是用大脑换的。 泽维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不要贸然行动,先观察环境再作出下一步行动。 听见公主殿下的諫言,斯特曼中士一惊,先是看向泽维尔,又看向克洛德和莱安特。 无声间,四人相互点头,然后迅速举起武器,竟然是同时冲向黑门,雄起起气昂昂,抬腿就是一脚。 这非常合理。 当男生队伍中有一个不怕死的,那么这间屋子除了未知事物,就只会剩下敢死队长和他的队员们。 翻飞的木屑中,四只莽夫鱼贯而入,群魔乱舞,古老的铁製武器在空气中划出沉闷的风声。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泽维尔,非常满意地做出了陈词总结:“这就对咯,有危险肯定是四个人一起衝进去啊!团队意识懂么?战术懂么?” “不要误伤队友啊混蛋!你差点就砸中我了!”克洛德避开某人挥舞的钉头锤,恨不得惊声尖叫。 拉著妮克拉钻入房间的梅莲妮斯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没那么懂泽维尔。 只能说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智商果然都没有猴子高。 房间中的阴影似乎都被吞噬了,深蓝色的光芒將六人的脸照的明亮万分,十三个同心环如同一道道延伸的光弧,精准的交匯成一个错综复杂的法阵,投射在天板上的影子,漂亮的仿佛古老星辰的轨跡。 这诡异的奇观令所有人都看呆了。 “我靠一一”拉瑞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帅了吧!” “现在不是感嘆这个的时候!”莱安特关上门,打算故技重施,却发现这类似於储物室的房间居然空荡荡的,只有面前这一整块嵌入梨木地板的石英岩法阵。 “我记得e·e说过,凡是不通电不燃烧还能一直发光发热释放能量的,除了为人民服务的心, 其他的一律都是危险物品。” 泽维尔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好大哥,心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她和l修成正果。 “吉塔克果然是个巫师!”克洛德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异常执著,“我建议先毁掉这个魔法阵。”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毫无主见的妮克拉抱著炸弹,左顾右盼,紧接著便听见猛烈的撞门声。 “见鬼,那怪物追过来了!” 木门剧烈晃动,一时差点没顶住的莱安特吃力地压在门沿,一颗扭曲修长的头颅顺著缝隙吐出温热的口气,肆意扭动的触鬚甚至探向了他的手指。 “別怕,老爸来啦!” 冰冷的气流高速涌动,泛著轻微锈跡的钉头锤硬是被拉瑞挥出了磅礴如海的气势,仅仅一击便轰裂了霍布斯猎犬坚硬的前额颅骨,连带著瞬间粉碎毗邻门沿的墙壁。 石屑与灰尘瀰漫,盯著那蛛网般蔓延的裂纹,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这种程度的力量..:..与其说拉瑞拿著钉头锤匆忙应敌,倒不如说他是举著电线桿快乐的衝上来了。 曼斯特中士也傻眼了,短暂的迟疑后,想也不想的跟著莱安特压在濒临崩溃的最后防线。 “不是....你....你刚才干了什么?”泽维尔抬起短剑,对准俩人后方。 此刻,发出哀豪的霍布斯猎犬进攻愈发疯狂,仿佛被那厚重如山岳的袭击彻底激怒,每一次撞击,都加剧了木门和墙体的破碎,透过水泥墙体中的钢筋,甚至能看见那颗暴怒的淡金色瞳孔。 “我也不知道啊!”满头大汗的拉瑞急的直脚,“我的普攻要是这么厉害,还轮得到这玩意几著我们跑么?” “你知道你刚才隨手轰开了二十厘米厚的石墙么?那玩意儿比我的脑袋都硬!” 克洛德示意姑娘们退后,和泽维尔一起瞄准裂隙,以防这怪物突然攻入掩体。 “好了!都给我安静!” 这时候,梅莲妮斯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莱安特,你確定你看见吉塔克先生进入地下室了么?”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需要我提醒你那只怪物就快闯入我们的新家大开杀戒了么!” 莱安特开始抓狂了。 格雷家的漂亮小妞怎么也发疯了? “该死,我没时间和你解释那么多,回答我的问题!就现在!”梅莲妮斯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我確定!我们都確定!”克洛德连忙大吼,“但你们最好赶快躲在一边,这样待会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命。” “梅,不要添乱,听我们的。” 泽维尔时不时和克洛德將武器戳向逐渐扩大的裂痕,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就是了。 “泽维尔·雷德里恩!你也给我闭嘴!”梅莲妮斯小脸一黑,气的捏紧了拳头,“你们有在地下室找到其他类似的房间,或者发现吉塔克的踪跡么?” “没有!真的没有!”莽夫四基友同时大喊。 “很好,那我们就还有机会。”梅莲妮斯转过身,指向散发著光芒的法阵,“我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猜,它很可能具备某种跨区域传送的功能,否则就无法解释吉塔克先生为什么会消失在地下室。” 太妙了! 莽夫四基友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居然如此认真的怀疑吉塔克拥有这种黑科技? 这和你老爸某天突然告诉你,他是退役的魔法少女有什么区別? 不过好像也有道理啊! 四人面面相,儘管她解释的並不算专业,但简单粗暴的思路倒是符合当下的状况。 怪物都出现了,魔法传送阵这种东西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我只有一个问题,格雷长官....如果....如果你猜错了呢?”莱安特结结巴巴的反问,被木门不间断顶起的小身板,像是犯了癲癇,“那大家岂不是一起完蛋?” “对,那我们六个就一起去死,很公平的结局。” 梅莲妮斯顺手扶住险些瘫倒的妮克拉,语气镇定的就像在说起一件小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泽维尔忽然从她身上看到了l的影子。 下一秒,霍布斯猎犬停止攻击,神经高度紧绷的六人也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而后,木屑轰然飞溅,一颗畸形的头颅破开黑色的橡木,疯狂摆动,只需偏移几厘米就能够啃碎拉瑞的头颅。 “妈的....就听格雷长官的!” 破罐子破摔的莱安特剎那间面目。 他一把推开拉瑞,反手將短矛刺入那颗硕大的头颅,透过上顎直接钉死在门框。 黑血喷在他的脸上,一时间看起来倒也是杀气腾腾。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就算是狗也差不多够了吧!妮克拉!炸弹给我,我来拖住这狗娘养的。” “你妹啊!別装逼了,阿蕾克西婭又不在这里!” 拉瑞破口大骂,用上了自己新学的中国词汇:“你这小身板扛得住么!还是让我一一” “闭上你的狗嘴,斯特曼中士!” 莱安特接过梅莲妮斯扔来的雪克壶,手腕青筋条条凸起,极速跳动的心臟和分泌的肾上腺素几乎榨乾全身的力量:“快点走,我还能拖住它一会!” “哦,好的。” 拉瑞掉头就走,只是末了又依依不捨的补了句:“你不会白死的,莱安特。” “放你妈的屁!”这下莱安特更怒了,口水纷飞,“老子只是替你们断后!你別咒我啊啊啊啊” 扩散的咒力流吹起了泽维尔的头髮,他最后一次回头,抓紧了梅莲妮斯的手。 英俊瀟洒的维克上校一甩头,示意他们撤退,隨后转身一拳捶打在霍布斯猎犬的瞳孔,疼得他牙咧嘴:“我靠....这么硬?” “所以我们五个就这么手牵手一起跳进去?”拉瑞也不再看向莱安特,无奈嘆息。 “不然呢?5、4——” 梅莲妮斯懒得理这傻狗,开始倒数, “—1! “我去!你是故一—”拉瑞惊恐的咆哮骤然消失, 深蓝色的光芒极速扩散,被梅莲妮斯冷不丁拽入法阵的五人瞬间分解成虚无的光影,消失在房间。 “他妈的....你们可千万別是被这鬼东西给融化了。” 莱安特赫然拔出短矛,猛地爆退,死命朝著法阵狂奔,紧隨其后的霍布斯猎犬撞烂大门,发起最后的攻击。 电光火石间,他原地朝著法阵飞扑,在短暂滯空的中,翻身將雪克壶掷向这穷追不捨的怪物。 壶內的玻璃试管在高速碰撞中破碎,氯气和氯乙酸在密闭空间內进发出灼热的高温,气压与火焰突破瓶身直接扑在霍布斯猎犬的面部。 这是绝对冒险的尝试。 一旦失误,他就必死无疑,但一“哈哈哈哈,我可是无敌的维克上校啊!” 莱安特精准落入法阵,功成身退,竖起的中指成为了最后被分解的身体部分。 但被简易炸弹阻拦步伐的霍布斯猎犬並没有就此放弃,它晃晃畸形的脑袋,像是一道影子般同样窜入法阵。 地下室陷入彻底的沉寂,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直到四十多分钟后,位於锅炉房的结界法阵在局部破损后,彻底停止运转。 察觉到凭空出现的大量咒力流势后,一直位於霍华德旅馆大堂的l,瞬间皱起了眉。 “—一意的吧!” 光影凝聚,人高马大的拉瑞率先被弹出法阵,恍若西部片中的风滚草一般,沿著岗岩铺设的地砖沿路滚动。 至於接连重组身形的四人,也是狼狐的跌下高台,各个灰头土脸。 “嘶....你们俩....没事吧?” 头晕目眩的泽维尔只感觉两具柔软的身体压在他的胸口,凌乱的长髮和女孩子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梅莲妮斯揉了揉眼,单手撑在地面,有些吃力的起身,但看见泽维尔无意按在妮克拉腰间的手后,勃然大怒,忍不住恶狠狠地掐了把他的狗脸。 “我也没事....对不起....梅莲妮斯。“ 意识到不妥的妮克拉脸色一红,急忙起身。不爱说话是性格问题,但看不懂cp那就是情商问题了。 “没关係,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狗胆包天!居然敢占你便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终於可以稍作放鬆,公主殿下现在满脑子就想找点理由揍泽维尔一顿。 “雷德里恩下土,不得不说,路易那群流氓记恨你,其实还是有原因的。”无缘怀中抱妹的克洛德早已习惯冷暖自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露出劫后余生的笑,“但以后你的事情,我们三个管定了。” “我觉得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还有其他的问题。” 突然站在原地不动的拉瑞老半天才加入对话。 但那张勉强算是英俊的脸上,却是第一次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惧。 第102章 暗流之穴(5) 第102章 暗流之穴(5)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这是在哪里?” 空气中瀰漫著湿润的气息,隨著滴水从岩壁落下,互相扶的几人仿佛进入了一个迴响的世界。 稀薄的月光从顶部天然的透光口洒下,两侧岩壁巍峨耸立,犹如天堑般不可逾越。 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悬崖边缘,眺望宽广鳞的地下峡谷,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见结的树根从岩缝中伸出。 “是地下暗河。” 梅莲妮斯拿出iphone,划出相机拉近距离,只见一条湍急清澈的河流穿越大地,水面旁生长著形態奇特的石笋。 “顺著这条河,我们就能找到出口么?” 克洛德诚恳发问,公主殿下的学霸属性让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乱指挥。 “暗河能在地下峡谷中持续流动,意味著水流最终会通过某个出口流到地表,但也可能会被岩层和地下水系统封闭。”梅莲妮斯嘆了口气,“如果无法確定水流路径,我不建议贸然行动,那只会浪费体力。” “在此之前,我们最好確定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泽维尔抬头,指向上方一座连接在两座崖壁中的悬空桥,“很明显的人工痕跡,我们可能被吉塔克的传送门转移到了某种大型地下建筑。” “听起来....比刚才更危险了。”妮克拉拽著梅莲妮斯的袖子,第一次发表意见。 “至少我们没有被困在地理方位未知的悬崖。” 克洛德环顾四周,发现眾人目前正处於一座开凿於岩壁凹陷处的廊道,身后就是高台供奉的法阵。 也就是说,这里必定是通往某种地方的入口。 “等一下....拉瑞去哪里了?”泽维尔忽然一,立刻紧自己的罗马短剑。 於是,万分警惕的四人又龟缩在一起,缓缓看向廊道尽头,逐步前进。 那是一条向下的天然坡道,由於周边岩壁略有突起,所以作为天然的遮蔽,让外来者在远距离下极难发现。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拉瑞!”打头阵的泽维尔小声呼喊,却不敢过於靠近,“你他妈怎么脱离队伍单独行动了?” 下一秒,顶著鸡窝头的脑袋突然从坡道窜出,手脚並用,连滚带爬,酷似於奇行种的动作,给两位小姑娘嚇得差点跳了起来。 “刀下留人!是我!你帅气的床伴!” 看著泽维尔高举的刀口,拉瑞险些又滚下去了。 “见鬼...不要搞行为艺术啊!斯特曼中士。”不知不觉也被这群幼稚鬼传染的梅莲妮斯扶额,和几人连忙拉著这脱线的白痴上来,“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呢....姑娘们要不要先迴避一下?”拉瑞犹豫著,忽然转移话题,“维克上校呢?还没回来么?” 泽维尔和克洛德脸色一沉,陷入良久的沉默。 “好了!都给我振作一点!”勃然大怒的公主殿下,给每人脑袋都赏赐一记重拳,“相信我, 莱安特绝对没有死。” “他们不振作,你打我做什么!”委屈巴巴的拉瑞推揉著几人后退,似乎在刻意远离坡道。 “如果莱安特真被那个鬼东西干掉了,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梅莲妮斯其实並不想在这种简单到令人髮指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但莽夫三基友和另外一位小姑娘哭丧著脸的蠢样子,显然是颇受打击,需要她来安慰一下。 “开膛破肚,血流成河。”克洛德皱著眉回答。 “然后我们为他哭坟,收敛尸体,继承steam帐號。” 一想到莱安特可能水灵灵的就没了,拉瑞也没办法舔著个脸笑了。 “最后为他报仇。”泽维尔扣著耳朵,做出陈词总结,“但在此之前,需要先安顿好你们俩个。” “你还挺讲义气啊!泽维尔·雷德里恩!”梅莲妮斯一瞪眼,揪著他的耳朵就开始给三人训话,“他要真死了,那个怪物岂不是就顺著传送阵来追杀我们了?” 三基友和小姑娘瞬间一愣。 “怎么,我们五个难道是什么很厉害的小饼乾么?”梅莲妮斯无奈了,“我们绑在一起甚至都打不过一只护卫犬,它没有理由放过我们。” 三基友和小姑娘遂眉开眼笑,重重点头。 对於一支逃生队伍来说,任何成员的死亡绝对是巨大打击,但既然维克上校可能苟住了性命。 那就接著奏乐接著舞!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怀疑这个传送阵並非只能通往一个区域。” 梅莲妮斯开始冷静分析,然后一把推开狗腿子拉瑞本能递来的香菸,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最好闭嘴。 “那么,莱安特极有可能也在这片地下建筑,只不过传送的位置和我们不一样而已,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想办法找到他!” 三基友忍不住为英明神武的格雷长官鼓掌。 “没错,斯特曼中士,匯报一下你刚才看到了什么。”眾星捧月的格雷长官下达最终指令。 “哦,我看到了三个乌玛女子高校的学生。”拉瑞乖巧匯报,隨即又补充道:“不过是已经死透的那种。” 格雷长官险些一个没站稳,斯特曼中士总是能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就算是看到一条死狗也不该是这种轻快的反应吧? “为什么她们也会出现在这里?”泽维尔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死者包括阿蕾克西婭么?” “你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雷德里恩先生。”梅莲妮斯挑眉。 “不,只是觉得很奇怪..:.乌玛女子高校的人为什么会牵涉到这种事情里来?”泽维尔很认真回答,“不过这是不是表示....霍华德旅馆以外的地方也存在传送阵?那吉塔克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不听不听,笨蛋念经!那不是我们现在该关心的问题。”梅莲妮斯说著e·e教她的顺口溜, 直接越过这个话题,“出发吧,否则谁也不知道传送阵会不会又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送过来。” “听..:.胆子这么大么?格雷长官。”克洛德今天算是对平时看著温柔如水的公主殿下刷新印象了。 “如果害怕有用的话,我早就抱著泽维尔哭成小猪了。” 梅莲妮斯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手指向坡道:“那么,衝锋吧兄弟们!let'sgo!” 於是,莫名士气大涨的男士们还真就一扫心头强行藏起的不安,干劲满满。 “妮克拉,我绝对没有嚇你的意思,但你看到里面的场景一定会吐出来的。” 另一边,拉瑞自认为贴心的递给小姑娘一包纸巾,结果直接给她嚇哭了。 “该死..:.拉瑞!你是小学生吗!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梅莲妮斯一把牵过妮克拉,突然觉得带队伍真的好睏难,“我现在宣布你降级为下士!” “行行行,但长官您还是跟在我们后面吧。” 泽维尔撕开袖口,扯下布条將剑柄和手掌紧紧裹在一起,领著男士们率先沿著坡道下行。 说是坡道,但其实就是从整块岗岩人工开凿出的楔形石阶,而入口通道的两侧各立一对黑色的黑曜石圆柱,柱头饰以交缠的触手,雕刻精细。 五道身影缓慢步入主室,贴著墙面行走,上方半圆筒形的穹顶结构,由六条等距分布的岗岩肋拱承重,透过对称的小孔,將月光撒在灰色的石砖。 “好古老的设计....看起来得有几百年的歷史了。” 梅莲妮斯伸手捻了捻墙面,发现这些白色大理石板,镶嵌於天然灰岩之上,严丝合缝,接缝处灌注火山灰,从功效上来看,应该是为了抵御地下水汽渗透。 “谁和我去检查一下尸体?”拉瑞突然说,“既然有东西杀了她们,那就意味著有危险,越早了解对手是什么东西,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自己去吧,你负责保护大家。”泽维尔挠挠额角,倒是主动应承下了这个任务。 “那....那我陪你一起。” 囂张气焰不再的梅莲妮斯著嘴,看起来似乎还是有点害怕尸体,不过明显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我可以拉著你的袖子么?克洛德。”懂事的妮克拉这下只能另寻队友了。 但神经大条的拉瑞估计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嫌弃,四处閒逛,最后被西墙正中央的一层浮雕吸引“拉瑞!答应我,別乱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知道了!我是那种惹祸的人么?” 眼见对方竖起大拇指,泽维尔这才蹲在一具趴在血泊的女户前,开始细致检查。 “这確实是乌玛女子高校的標誌。”梅莲妮斯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大著胆子从捲曲焦黄的枯萎髮丝扯下一枚满月与天秤徽章,“但她是怎么死的?枪伤....还是烧伤?” “不,倒更像是电流伤,而且是....高强度的电流伤。” 泽维尔用罗马短剑挑开燃烧殆尽的丝绸长袍和內搭衣物,入眼便是沿著背部开裂的碳化创口。 “由於电流的极高温度,户体皮肤和內部组织会遭受严重的灼伤,在某些情况下,皮肤可能会因为过热而被撕裂,形成深度的伤口和泡疹....完全符合她的死状。” 他用剑尖轻微挤压僵硬焦黑的创口,一股难闻的腥黄色粘液瞬间从碳化的肌肉裂缝涌出,甚至还冒著温热的气,就像是一锅沸腾的粥。 “面部朝地,意味著有东西从背后袭击了她。除了致命伤口边缘,其余皮肤除了高温灼烧,均未出现碳化现象。” 泽维尔忍著难闻的尸臭,伸手悬停在死者背部比划了一会,低声说:“也就是说,凶手在一瞬间使用了某种能够达到数万摄氏度的导电武器,击碎连接到脊柱的肋骨,贯穿了她的心臟。”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粘液一一” 梅莲妮斯立刻捂住鼻子,连连后退,圆头德比鞋踏出噠噠的响声。 “是的,她的器官被液化了。”泽维尔拉著素白的小手,將她带离现场,“但理论上来说,还没有人能够製作出类似的武器,而且从这窄而长的伤口形状分析,杀死她的应该是....一柄导电的长矛?这比拉瑞化学课拿到a+还要离谱。” 带著疑问的雷德里恩下士又接连检查了其余两具女尸,除了死状不同,死因基本一致。 “你们发现了什么?”克洛德和妮克拉站在一排等距凹龕前,俯身观察著饰以浮雕式几何纹样的金属罐。 “按照魔法世界观的逻辑,杀死她们的应该是求偶失败的暴怒宙斯。”泽维尔迅速解释自己搜集的情报,转头看向独自美丽的拉瑞,“斯特曼下士,你在干什么?” “我在思考这座浮雕想表达什么。”拉瑞叼著一支香菸,抬手指向那些用黑色金属拼接而成的小人。 “那你研究出什么了?” 泽维尔领著几人来到他身后,加入观摩。 视线之中,穿著古老服饰的人群,跋涉在线条杂乱的大地。远处山脉模糊,成片的羽毛从灰暗的天空坠落,飘向尽头站在高台的黄袍之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拉瑞严肃表达自己的看法,“总结下来就是,我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愉快地在荒原散步。” “说得真好,下次別说了。” 克洛德摇摇头,拿手堵上了他的嘴。 “那不是荒原,是河流。” 这时候,梅莲妮斯冷不丁说:“在浮雕的製作过程中,工匠通常很难雕刻出河流呈现的波动感,所以一般都会採用一些不规则的线条来表现水流的动態感和生命的流逝。” “懂了,所以这个穿著破烂黄袍的傢伙....是渔夫!怪不得连衣服都买不起,那他脚下踩著的应该就是码头咯?” 拉瑞恍然大悟,完全忽略了『生命的流逝”这五个字。 “不是渔夫....是摆渡者。”已经明白对方意思的泽维尔,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摆渡者?”拉瑞一证,“那不还是渔夫么!” “那个叫船夫!” 克洛德纠正,加入討论,完全忽略了远处阴影中缓慢伸出的一只手掌。 “那如果它摆渡的是死人呢?” 气温仿佛骤然下降,梅脸妮斯轻描淡写的陈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 “没有嚇你们的意思,但这幅浮雕应该是冥河引渡的变种版本。”紧接著,她又抬头指向顶拱內壁,“看到这些金蓝相间的星辰图案了么?在很多古老文化中,它们往往象徵亡者灵魂升天的道路。与这座浮雕结合解读,也就是代表灵魂游歷与重生的轮迴。” 拉瑞似懂非懂,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是不太理解妮克拉怎么又快哭了。 “朋友们,好消息是,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 短暂的沉默后,梅莲妮斯无奈嘆息。 “但坏消息是,传送阵將我们....传送到了某种地下陵寢,也就是死人的坟墓。” 克洛德看了妮克拉一眼,非常绅士地抢走拉瑞的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这次真不能怪小姑娘胆子太小。 因为按照梅莲妮斯的逻辑,他们刚才大概一直在盯著一排骨灰罐看... 站在鬼魂的视角,属实是有点不太礼貌,怕不是有可能会私下打击报復哦。 就在几人为目前的状况感到迷茫时,金属沉重落地的轰响从极远处传来。 接踵而至的枪声,节奏急促,每一枪都带著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为之一紧。 几人面面相,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为现代科技的出现而欣喜若狂。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地下陵寢还有其他的活人存在。”拉瑞清了清嗓子,试图给大家加油打气,“这样我们六个人还能在路上找个伴不是么?” 於是,梅莲妮斯小脸一懵,下意识地抓紧泽维尔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不是只有五个人么?” 第103章 暗流之穴(6) 第103章 暗流之穴(6) 拉瑞挑眉,觉得自己的基础智商被侮辱了,於是伸出一根手指清点人数:“雷德里恩下士- 一“不行,上士!” 梅莲妮斯双手交叉,强势给自家人提高军衔。 “好吧。”拉瑞耸耸肩,“那加上你、拉姆齐中士、妮克拉还有我,以及一一“那也只有五个人,你从哪里变出来的第六个人?”克洛德嘆气,打断了他,“现在不是恶作剧的时候,好么?” “他....他....他好像没开玩笑。” 这时候,躲在克洛德身后的妮克拉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出所料的又哭了。 “拉瑞....你忘了莱安特没和我们待在一起么?” 话音刚落,ptsd復发的五人立刻摆出防御姿態,围圈成阵,各色武器横在胸前,响起碰撞间清脆的金属嗡鸣。 视线之中,一个佝僂在角落的人影缓慢而扭曲的转过头颅,颈椎骨节寸寸炸响,就好像强行恢復错位的骨骼。 它徐徐朝向几人靠近,浑身覆盖著一层短而密集的坚硬毛髮,体格臃肿肥厚,就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海豹,及腿的顾长双手形似人类,五指间却长出了乳白色的蹼。 “你们看....我....我就说有六个....六个人吧!” 永远抓不住重点的拉瑞也傻眼了,这他妈什么东西?长得也太掉san了吧! 不过当这怪物彻底暴露在月光下后,哪怕是胆子最大的克洛德也忍不住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这东西一一居然长著一张女人的脸,或者说就像是泡在冰水中的陈年女尸,皮肤苍白而褶皱。 此刻,它对准几人缓缓张嘴,细长锋利的犬齿从上顎两侧流畅弹出。 “老规矩....缓慢移动,我们回到出口....女士们,跟紧了!”泽维尔双腿有点打摆,但还是强撑著和兄弟们顶在最前面,贴著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儘管墓室前方是毫无阻碍的拱形门沿,但谁也不知道是否存在未知的危险,所以最保险的方式还是回到原点。 一虽然窝囊点了就是。 “拉瑞....我总觉得它好像看上你了。”克洛德感觉嗓子有些发乾,已经没心情在乎快被妮克拉掐出血的腰子肉。 “这並不好笑,孩子。” 拉瑞其实非常想顶嘴,但奈何这雌性海豹类生物针尖般的灰色瞳孔好像真是在盯著自己:“它为什么不选择发起攻击,难道是因为和那条黑狗一样需要技能蓄力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如果有东西盯上你却不著急杀死你,那意味著它一定有不著急的理由。”泽维尔握紧梅莲妮斯冰冷的小手,心臟的跳动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梅莲妮斯上下观察这东西的身体构造,忽然拿出iphone, 打开手电。 也就是在这一瞬,这怪物居然迎面倒地,然后....就这么沉入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仿佛鱼入海水。 “见鬼!”梅莲妮斯小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大喊,“避开影子!跑!快!” 一声令下,克洛德抱起腿软的妮克拉转身就逃,谁也没想到这个算不上强壮的傢伙在关键时刻力气大的惊人。 紧隨其后的拉瑞边豪边回头,催促著最后俩人赶紧跟上队伍,却忽然被某种东西住脚踝,惯性失衡下钉头锤脱手,摔得七荤八素。 “用手电对准你脚下的影子!相信我!”情急之下,梅莲妮斯拽住打算救援的泽维尔,竟是直接將iphone掷向拉瑞。 瞬息间,两行温热的血液溅撒空中。 但不是小半截腿被拽入阴影的斯特曼下士光荣牺牲。 而是他体育生的潜能在生死关头顷刻燃烧,出乎意料地使出了形似鲤鱼打挺的中国招式,硬生生凭藉著强韧的腰部肌肉,就这么昂著脖子,腾空张嘴咬住了公主殿下扔来的的iphone。 “gooddog!”眼睁睁看著两行鼻血飞洒的梅莲妮斯一拍小手,激动地直脚。 时间仿佛凝滯了下来,就像是慢放的老电影。 反应过来的克洛德才刚转身,就看见拉瑞泛红而透明的口腔肌肉在强光照射下,血管密布。 已经握著短剑衝上去的泽维尔亲眼目睹拉瑞的表情从惊恐到扭曲,像是反芻的羊驼,口水喷射,歪著下巴就吐出了iphone。 而妮克拉捂住嘴,正好见证拉瑞在绝对的劣势条件下接住手机,將高强度的led闪光灯直接拍在了从阴影中露出上半身的怪物。 “將大局逆转吧一一给我死!” 拉瑞怒目圆睁,近乎咆哮。 然后气势一泻千里。 因为那怪物基本上没受到任何伤害,纹丝不动,甚至还加快了將他拖入阴影的速度。 “怎么没用啊啊啊啊!”斯特曼下士快哭了。 “混蛋!对准影子!是影子啊啊啊啊啊!”顾不上淑女形象的梅莲妮斯捏著拳头,气的直脚“你不早说啊啊啊啊!” 已经半个身子陷入阴影的拉瑞鬼哭狼豪,可才刚抬起的手机就被这怪物一掌拍飞,落入悬崖。 “克洛德!” 空气在身后呼啸而过,奔跑中的泽维尔身体低了下来,重心迅速转移,隨著速度的增加,他猛地弯下腰,双腿弯曲,借著惯性稳稳地沿著岗岩地砖滑行。 积蓄全部力量的罗马短剑,在那对颁长手臂即將按在拉瑞肩膀的瞬间,轰然劈砍。 一鏘! 粘稠腐败的血,沿著挥剑的轨跡进射,浇灭了同时亮起的一簇火星。 一击命中,勉强算得上锋利的罗马短剑只是割破了那双灰白色的手,但交错的剎那,泽维尔並未来得及反手將武器刺入对方的胸膛。 但没关係,因为紧接著就是一道消瘦的身躯从天而降,如狼似虎狂野不羈,牛逼之气扩散天地赫赫生风的维京战斧犹如凝聚了瓦兰吉战士的精魂与铁血,咆哮著生生劈在这雌性生物的额骨。 稍稍嵌入几厘米剎那间,挣扎著拔出战斧的异类生物凸出根根弯曲的牙齿,几乎是面对面朝著俩人发出低沉而锐利的嘶叫。 而嚇傻的难兄难弟,像是大脑短路般互相抱紧对方,竟然也跟著发出吼叫。 只有狼狐的泽维尔咬著牙掏出iphone,迅速爬到俩人身前,怪叫著將强光照射在怪物现身的那一团阴影。 与此同时,这畸形的生物像是遭受到某种实质伤害,放弃了对拉瑞的攻击,灵活缩回阴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快!” 完成援救的泽维尔一瘤一拐的朝著梅莲妮斯跑去,被匆忙赶来的后者扶著和其他人匯合在法阵下的台阶。 “抱歉,格雷长官....如果能活著出去,我绝对赔你一个最新款的iphone。 + 老脸煞白的斯特曼下士这下再也活泼不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对黑色头髮的女性没兴趣了。 “恭喜你恢復中士军衔,拉瑞,但你的小命可比我的手机值钱多了。” 初次踏入里世界的梅莲妮斯还算镇定,不断拍著泽维尔的后背替他顺气。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遇见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离谱!”脱力的克洛德扔掉断裂的木柄,胸口撕裂般的疼,示意妮克拉替他掏出手机。 “好了,都冷静一点!虽然从物种的角度来看....这东西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物种。” 今晚持续性超常发挥的败狗如果再不说些烂话发泄压力,大概是真的快要猝死了。 “你妹啊!不要说废话啊!它很明显把我们当成了某种小点心啊啊啊!”举著手机的拉瑞,挎著个小狗脸说。 “是把你当成某种小点心了。”梅莲妮斯扶额,“我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了....凯尔特神话中的塞尔奇,虽然和『大眾』熟知的有所出入。当然,你也可以叫它海豹人。”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克洛德倒是没好意思询问它为什么看上了拉瑞, “格雷家族的每个成员,从小就要熟知各类传说故事中的“特殊生物”。”梅莲妮斯摊摊手, 坦诚得一塌糊涂。 “听起来家学渊源,佩服佩服。”血条补满一半的拉瑞学著中国人抱拳,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斯特曼中士,別打断她!”泽维尔和兄弟们组成人墙,打开手机驱散身前阴影,试图製造一个安全地带。 “据我所知,塞尔奇经常出现在苏格兰、爱尔兰和冰岛等地区的民间传说中,它们通常被描述为美丽的女性,经典特徵是能够脱下海豹皮,变身为人类。” 梅莲妮斯示意眾人坚守阵地,主动接过泽维尔手中的罗马短剑,跃跃欲试, “美丽?!” 没法拍案而起的斯特曼中士只能对著地砖上一口。 “在故事中,它们经常会被渔民或其他男性发现,並与之结合,不过这种跨种族的婚姻基本都以悲剧收场,因为一旦塞尔奇找回自己的海豹皮,就会回到大海。”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拉瑞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这些基本都是胡说八道哄小孩的说法。”梅莲妮斯警惕地观察著环境,耐心为其他人讲解,“事实上,塞尔奇这种生物只存在单一的雌性性別,儘管它们確实能够在外表上变身为美丽的女性,但仅限於为时两年的发情期。” 拉瑞惊恐地夹住双腿,分出一只手护住裤襠。 “你想多了,塞尔奇没兴趣和你发生什么。”梅莲妮斯翻翻白眼,“它只会挖出你的心臟,融入子宫化为胚胎,繁育出全新的后代。所以恭喜你守住了自己的贞操,斯特曼中土,但很抱歉..., 你的小命危险了。” “吃掉自己的老公?!这像话么!”拉瑞更怒了,“什么狗屁极端女权!” “等等....按照你的说法,它现在明显不在发情期,为什么会盯上拉瑞?” 泽维尔注意到了关键,拿回自己的罗马短剑,將公主殿下护在身后。 “因为它已经疯了。” 梅莲妮斯乖巧鬆手,语气平静,吐字清晰。 “所谓找回自己的海豹皮,其实是隱喻塞尔奇完成后代孵化时的蜕皮行为。但你们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进化,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它们將会陷入不可逆的疯狂和异化。” “那这病娇有弱点吗?” 拉瑞摩拳擦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塞尔奇可以像鱘鱼一样游弋在阴影中,我们只能在它脱离阴影露出全身时造成有效伤害。”梅莲妮斯做出最后补充,“另外,对於繁育后代的执念大概会让它在被干掉前....永远盯著你一一別看泽维尔!我说的是你!斯特曼中士!” “他妈的!”拉瑞勃然大怒,“它凭什一一” 话音未落,平復的阴影泛起波澜,一道灰白色的身躯骤然跃出,肥硕的身躯灵活地向著拉瑞扑来。 而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高空传来剧烈的空气震盪,浓郁的硝烟在地下峡谷拉出一条白色尾跡。 地面鸣颤间,地砖层层崩裂,飞沙碎石像是亿万降落的雨滴,劈啪作响。 一枚覆盖著陶瓷外壳的榴弹高速袭来,击中廊道,滚烫的气浪轻而易举地截断了塞尔奇的进攻轨跡。 高温的热流捲起了五人组的头髮,他们在慌忙逃窜间,被骤现的火光照亮了脸。 “都退后!快!” 悬崖左斜方上空,绑起的高马尾在气流下微微摆动。 逆著稀薄月光的少女拉动脱壳杆,从弹鼓滑出一枚冒著硝烟的黄铜弹壳。 “whatthehell?”又一次捡回小命的斯特曼中士仰望高空,忍不住大惊失色,“竟然还有高手?!” 不过就在劫后余生的几人龟缩一团,不敢有所行动时,位於悬空桥边缘的小女贼又开始抓狂了“差不多三百米,已经超过射绳枪的最长距离了。” 比对完距离的e·e扔掉多管榴弹发射器,从棒球袋取出诛赐丸固定在腰间,金属响亮地扣合。 “那么....就只管大力吧,剩下的交给奇蹟。” 短暂思考后,她卸下一枚手雷,勾住拉环轻轻旋转,而后握在掌心。 这確实是相当新颖的营救计划,头朝下跳进悬崖,然后炸飞自己。 不过也不是不行,先干了再说! 下一秒,e·e后退几步,全身力量聚集在腿部,然后毫不犹豫地朝著五人组的方向纵身起跳。 衣角翻飞中,腰身纤细的身影凌空跃至半空,仿佛月下唯一的绝色。 目睹这惊人一幕的五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看清了一瞬亮起的银蓝色瞳孔。 转瞬间,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冰冷的气流顺著那张擬態的面孔,吹断头绳,柔顺的长髮在风中猎猎飞动。 e·e双手贴紧身体以减少空气阻力,向著几人的方向高速坠落。 “距离184米,方位开始偏移。” 手中的金属感在空气中发出微弱的震动,她轻盈转身,鬆开了拉掉栓环的手雷,耳边是全是呼啸的风声。 这是唯一的办法,因为引爆手雷释放的大量能量並不会持续地作用在物体上,反而会在空间中迅速分散。 所以想要获得最高效的推动力一一就必须贴身引爆。 但没关係,玩的就是心跳。 鲁莽永远比怯儒更接近勇敢, 迴路汹涌运转,外放的咒力护住了e·e的面部与各个核心器官对应的体外肌肤。 隨著火光闪烁的剎那,风声咆哮,巨大的衝击力隨即向四周扩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少女的下落铺开道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美女是在半空把自己引爆了么.:.这他妈什么敘利亚战术!?” 煤炭般的硝烟在空中旋转,瀰漫成一道环状的漩涡,剧烈的火穿透其中,让整个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斯特曼中士眼角微微抽搐,心说好狠的女人! “拉瑞!你美丽的妻子又来找你了!”惊恐高呼的泽维尔高举罗马短剑,和克洛德一起护住了这倒霉蛋。 场面又一次陷入混乱,从阴影购珊爬出的塞尔奇,朝著几人发出低沉的嘶叫,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袭击。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银色的绳索呼啸著穿透硝烟,笔直的射入墙面,溅起细小的碎屑。 察觉到某种危险气息逼近的塞尔奇仰望高空,针尖般的灰色瞳孔微微偏移,忽然朝著拉瑞冲了过去,快的就像是一道闪电。 原来它並非只有游代在影子中时,才能保持非人的极速,肥硕的体型无非只是猎手的偽装。 “长得这么丑,就別想的那么美了。” 空气再次鸣颤,那是刀出鞘的声音,也是风被撕裂的声音。绳索高速回收间,火灿烂,踏著破碎月光从天而降的少女迎风挺进,连硝烟都为之一分为二。 她猛地旋转,被火焰焚毁的外套如同大群黑蝴蝶飞散而去。 这是人类难以企及的极致反应,飞入廊道范围的e·e在顷刻间完成绳索的回收,落地跪滑,刀刃抵在地砖拉出一长串暴跳的火星,轻盈地就像是一片落叶。 仅是眨眼间,她就及时越过塞尔奇,流畅的返身抬刀,与那只手掌在交击中发出金石碰撞的鸣响。 “干得不错先生们,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长发在风中狂舞,穿著黑色短袖的少女,身姿然不动,银蓝色的瞳孔在月下熠熠生辉。 最后一刻,春日部第一驱魔师。 抵达战场。 第104章 暗流之穴(7) 第104章 暗流之穴(7) “见鬼....你没没死?!” 瘫倒在地的拉瑞转了转眼睛,却是语出惊人。 这倒不是斯特曼中士有什么坏心眼,而是在他朴素的逻辑中,贴身引爆手雷的高空飞人生还率一般不太美妙。 “拉瑞,我现在很忙,不要逼我抽你两耳光,0k?” 火星灿烂四射,双手持刀高举於头顶的e·e蓄力上挑,顺势起身后弹开塞尔奇那平时被肌腱包裹的尖爪。 趁著对方倒退的剎那,她重心迅速向后压低,右腿从地面证出,带动身体直线拔高。 此刻,重力与惯性在体內短暂达成平衡,只见e·e以腰部为轴心,迅速向左扭转上半身,整个转身幅度接近一百八十度,一脚踢在那张褶皱丑陋的面孔,居然仅靠体术就击退了这棘手的鬼东西。 这是极为优美的一幕,无论是谁看见,都不得不称讚e·e的战斗风格就像在跳芭蕾。 至於目瞪口呆的四人,则统一看向拉瑞,心说他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武艺高强的天降辣妹了? “呢....我不认识她啊。”拉瑞也懵了,“但你们觉不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有点像....e·e的声音?”梅莲妮斯盯著那道腰身纤细的背影,犹豫著开口,“口音也很像。” “?你別说....从身材来看,好像確实是你哥哥的马子!”智商难得在线的斯特曼中士恍然大悟,立刻用上了自己新学的港式词汇。 “我他妈不是任何人的马子!我是你爹!” 优雅落地的e·e勃然大怒,竟是直接用母语开骂。 紧接著,她从腰带摘下手雷,凌空一掷,高速挥舞的诛赐丸就像是棒球棍一样,直接用刀背將手雷击飞。 而后,一气呵成的纤长小手拔出配枪,扣动扳机。 “你这王八蛋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马上枪毙你!” 乍现的硝烟和火光中,英姿讽爽的e某人结束了短暂交锋,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 “太好了!还真是你哥哥的马子!虽然是整容版!” 熟人见面,不说分外眼红,那也是喜笑顏开。 听不懂中文的斯特曼中士丝毫没有被人拿枪指头的自觉,眉开眼笑的就迎了上去,就连泽维尔都忍不住笑开了,仿佛一切的压力都烟消云散。 为什么? 因为力压天王老子的e·e佛祖来救她的孩儿们啦!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脸笑!长话短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l呢?” 炸毛的e某人对准拉瑞上去就是一脚,头也不回地再次扔出一颗手雷,连贯的拦截了塞尔奇的二次进攻。 “你....你真是e·e?”梅莲妮斯皱著眉,谨慎打量著这张陌生的脸,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真是我啦,如假包换。” 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赫然亮起纯净的光,无奈之下,e·e只好驱动无妄圣约,分解了l替她偽造的擬態假面。 短短几秒,黑色粒子消散,英气而熟悉的漂亮小脸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樱桃唇,小翘鼻,上扬的眉毛和狭长的眼角在这生死关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干,你的瞳色好他妈炫酷!”已经接受超自然设定的拉瑞不出意外地又脱线了,“请问你会阿瓦达索命么?” “我——” 气急败坏的e某人小手一指,差点问候他母亲。 “好槽。” 一旁的克洛德和妮克拉不禁默默鼓掌,能让维京女战士破防,拉瑞这小子身上果然有点说法。 “斯特曼中士,闭嘴!” 暂时处於领导地位的公主殿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后看向e·e:“所以你其实....和l一样?” “这个....倒也差不多,我们最近总一起行动来著。” 深知梅莲妮斯尚未踏足里世界的e·e挠挠额角,支支吾吾地解释。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又和l扯上关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泽维尔双手按著太阳穴,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不过e佛祖绝不会是敌人就对了一一哪怕她像只猫一样眼瞳发光。 “还是先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察觉到扩散感知中再次出现高速移动的个体,e·e瞬息位移,出现在几米外,毫不犹豫地將灌注咒力的诛赐丸插入地砖,捻转刀柄。 一瞬间,深红的涟漪扩散,几厘米粗的枝型电光从刀身涌出,游弋的电弧像是蛇一般游动在四周索敌。 被强势抵挡在防线之外的塞尔奇再次沉入阴影,短暂蛰伏。 “古龙祷告?!” 资深游戏控拉瑞几乎脱口而出,“原来你是传说中的褪色者?! 於是,公主殿下只能挥手下令捂住他的嘴,让泽维尔將迅速交代前因后果。 “首先,我不是什么褪色者,我其实是艾尔登之王....好了,开个玩笑。” 眼见诛赐丸释放的残缺咒术还能维持几分钟,e·e一边吸纳游离咒力,一边给孩儿们解释现在的状况。 不过碍於拉瑞那期待的小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別玩抽象了。 “其次,这座陵寢里存在著很多危险,甚至包括和我一样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 “和你一样的人?那么你是一一”克洛德欲言又止,其实心情很复杂。 “女巫、术师,隨便你们怎么叫。但我不会骑扫把,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傲罗。” e·e摊摊手,却是看向欢脱的斯特曼中士。 只能说,孩儿们在没有l保护的情况下,能从霍布斯猎犬手中逃脱属实是运气爆棚,就是不知道留下断后的大傻春是否还活著。 不过霍布斯猎犬的出现,意味著的確存在一位失控的链金术士。 可袭击罗莉安一行人的新娘又是什么人?总不会是修伊·吉塔剋死去的妻子吧?她明明也是个女巫才对。 “不对....梅,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回过味的泽维尔忽然一挑眉,吃瓜的几人也旋即投来目光。 “其实....格雷家族真正的本职生意....就是专门清理这些怪物,只是我个人不感兴趣而已, 嗯对....就是这样。” 这下轮到公主殿下窘迫了。 不过她並没有透露泽维尔父母是密党成员这件事,反而小心翼翼地观察著他的表情。 e·e看了眼陷入沉默的泽维尔,没有说话。以目前的状况,她觉得还是別告诉大家萨曼莎的情况比较好。 “所以,梅莲妮斯的神秘表兄眼晴也会发光么?” 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小机灵鬼拉瑞立刻转移话题,就是话里话外似乎把他俩当成了某种夜行的猫科动物。 “我们品种不同,我是法师,他是战士,谢谢。” 用眼神杀了这贱人八百次的e·e只能用他听得懂的词汇解释:“而且地瓜比我厉害很多。” 呢.::.根本就没人质疑你男朋友的实力好吧。 拉瑞心说最后一句其实大可不必,没看见某人已经悄悄心碎了么?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交出指挥权的梅莲妮斯晃著泽维尔的手,眼巴巴地盯著e·e。 “挑选武器,找到莱安特,然后杀出去一一有人会使用枪械么?我们大概还有73秒的安全时间e·e卸下沉重的棒球袋,划开拉链扔在几人面前,露出清一色的小型武器和各色奇怪装备。 “我去..:.你是军火贩子么?” 克洛德傻眼了,他甚至还看到了疑似c4炸弹的东西。 感情e小姐平时在学校干架的时候还挺收敛,居然没给坏种们都给送去见耶穌。 “fmg-9?巧了,我在彩虹六號里用过这东西!” 唯独拉瑞两眼放光,拿出一个小型的黑色手提盒,隨后拉动操作把手,轻轻一晃,便將上下两片金属外壳向相反方向弹开,即合成一柄全尺寸武器。 “悠著点,不要对准人类,其余会动的生物隨意。” e·e瞩咐了一句,解开肋间枪套,连带著將几个弹匣递给克洛德:“改装版hk-p30l,续航能力极强,后坐力还行,但请务必保管好,这可是l的最爱。” “不不不....我看你才是。”拿到新玩具的拉瑞低声嘟著,没敢说太大声。 “泽维尔,你还好么?” e·e翻翻白眼,假装没听见那个混帐的话,取出一柄ar步枪,调整好侧向摺叠的枪托和枪管, 亲自校准后才交给好大儿。 “啊?我没事。” 明显有心事的泽维尔接过武器,摇了摇头,却是奇妙的在枪身发现了一张阿尼婭贴纸。 “看什么看!我一个女孩子,喜欢阿尼婭有什么问题么?”e·e將塑料弹匣塞进好大儿的口袋,作势挥拳,威胁他收起那种挪输的眼神。 半响,武装好男孩子们后,她才从绑在脚踝的刀鞘抽出闪亮的匕首,递给两位小姑娘。 “热武器都给他们了,那你怎么办?”公主殿下伸出手指戳戳刀尖,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盯著e·e “乖啦,不用担心我。”e·e揉揉她的头髮,转头郑重交代三基友,“先生们,那我就把小姑娘们託付给你们了。” “没问题!斯特曼中士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大秀肌肉的拉瑞主动背起棒球袋,干劲十足。 虽然智商捉急,但他是个懂好赖的实在人。 维京女战士这波不惜跳崖用上敘利亚战术都要救下自己,那怎么著也得按照中国人的最高礼仪,投桃报李、死而后已、在长满桃的公园结为异姓兄弟。 “我们什么时候反攻,e长官?”他拉动枪栓,忍不住跃跃欲试。 “哇,什么叫做为我献出生命?你的命很好么?”e·e被这条忽然江湖起来的好汉给惊到了,“还是先保护好小姑娘们吧,你的狗命我另有妙用。” “l品味不错,这种又凶又可爱的小女巫確实非常棒啊。”於是,朝梅莲妮斯挤眉弄眼的拉瑞做出了最高评价。 “好了,別浪费时间了,你们退后。” 柑橘调的少女香味混著淡淡地血腥味扩散,e·e双手绑起一袭黑髮,慢悠悠跨过逐渐消散的深红电光。 她抽刀入鞘,握紧黑色鮫皮覆盖的握柄,英武的仿佛神话中的斩鬼人。 克洛德愣了一下想要跟上,却被对方挥手阻止, “交给我吧,这些东西你们处理不了。”她侧头笑笑,耳边散落的髮丝后,露出璀璨的银蓝色瞳子孔。 明明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但这份吾往矣的酷劲真不是装的。 克洛德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这位中国女孩相遇时的场景。 面对那些对亚洲人略带不屑的眼神和低声嘲笑时,她也是这般从容不迫。 很多人都说中国人是无趣的,黑髮黑瞳,呈现出一种单调的美感。 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太阳下,这些大地的孩子们是那么的熠熠生辉。 或许e·e一直都是这样独立的女孩子吧? 就像是隔著玻璃窗看见的一片落叶,你以为离她很近,但其实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不必伤感,拉姆齐先生,你其实也不赖。” 梅莲妮斯不知何时站在克洛德身后,和他一起看向独自踏上战场的纤细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但她需要的,是能够真正並肩的战友。” 克洛德一证,只有点头。 泛起波纹的阴影中突然喷出温热的蒸汽,空气里飘来熟透樱桃腐烂的味道一一鲜血。 e·e没有抬头,横刀於胸,光滑如镜的刀面贴著两根手指划过,刀锋冰冷。 下一秒,锐利的嘶叫迴荡在整座地下峡谷,肥厚的身躯从阴影的海洋中跃出,落地后俯身奔袭。 少女吐出平稳的气息,目光一瞬,身形因速度而扭曲,消失在原地。 顷刻间,一人一兽在高速移动中化作虚影,刀光与尖爪在每一次碰撞中都如同日月星辉,拉出灿烂的轨跡。 诚然,e·e的实战能力还比不上l,但她可是一位道林·格雷亲自教导的学生。 l很强,不代表她真的很弱。 “话说....还有人记得我们的最强援兵是一位女巫么?” 开始现场解说的拉瑞高举枪口,却无法从瞄准镜中锁定任何身影。 “不想当战士的女高中生不是位好女巫。”信心十足的梅莲妮斯撇撇嘴,已经进入观战模式。 克洛德悄悄看了眼这位格雷家族的尊贵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孩其实才是离他们所有人最远的那一个。 “怎么了?”同样满怀心事的泽维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到过头。” 克洛德沉默了一会,再次將目光投入战场, 深红的细丝状线条骤现,蔓延在捲起的高温气流,曼妙的身姿仿佛在塞尔奇的扑杀中翩然起舞。 儘管这怪物的速度暂时压过了e·e,但常人难以企及的神经反应速度,还是让她在对方出现在身后的瞬间,便完成了起跳动作。 她游刃有余的翻身落地,滑动间顺势卸力转身,优雅地就像个体操运动员。 “冷静点,我没事。” 面对略显慌张的五小只,e·e牙笑笑,双手握紧刀柄,学著l摆出了日本刀术的架势。 转瞬间,某种杀势抵达顶峰,连刀刃表面都流淌著一层闪动的电弧。 其实塞尔奇並没有什么独到的种族天赋,但那浑身紧缩的短毛,就像是坚硬的鎧甲,连咒术都难以破开防御。 所以仅剩的弱点一一就是它柔软的的腹部了。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东西....似乎被某个巫师植入了禁类的诅咒,这大概也是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come on,little puppy。“ 短暂的视线对峙后,她吹响口哨,和这暴怒的生物在同一时间朝著对方相向而冲。 稀薄的月光,从塞尔奇的身后投映在e·e没有任何惊惧的脸庞上。 隨著双方距离的拉进,飞扑而来的塞尔奇忽然腹腔开裂,露出了边缘密集而交错的细长尖齿, 漆黑的內臟堆积在一层坚韧厚实的筋膜下,缓慢蠕动。 它双手骨骼爆响,缩进关节的肌肉寸寸凸起,似乎是想將猎物强行敛入腹中。 下一刻,两道高速的身影交错。 展现出惊人柔韧性的e·e忽然双膝跪地,身形后仰,凭藉著惯性向前滑行,最终沿著塞尔奇腹腔的下方间隙,与其擦身而过。 “居合·手雷串烧。” 诛赐丸毫无阻滯的挑破筋膜,就像是切开一片白纸。 露出笑容的少女在电光火石间,精准操纵外放的咒力,將整条手雷袋飞速塞入对方腹腔, 这倒不是e·e隨便喊出来的招数,而是居合这玩意儿,通俗来讲其实就三个字一一给我死。 一击出手,不把对方弄死也至少要给他嚇一跳,按照老马的说法,那种吃饭时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优雅拔刀其实都是唬人的。 就算你吃上一口生鱼片,突然拔枪击毙对方也能叫做居合,甚至你和某个人去钓鱼,对方问你要不要搞双话事人制度,你表面笑嘻嘻,下一秒就搬起石头送他极乐往生,那也是居合。 “各位,接下来的场面,可有些少儿不宜哦。” e·e伸出一根手指,將额前髮丝授至耳后,极为优雅地跪滑至几人面前,悄然起身。 紧接著,她的身后爆发出冲天火光,焦黑的血肉残户像是从天而降的雨水,血液迅速渗入地砖的缝隙。 “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把逻辑解释不了的战术,称之为牛逼。” 主持人拉瑞竖起大拇指,为好大哥的战斗做出了完美的陈词总结。 而正在操纵外放咒力为眾人形成屏蔽的e小姐,则非常配合的优雅点头。 第105章 群青之尸(1) 第105章 群青之尸(1) 莱安特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由青绿色鋰辉石打造的整片穹顶。 金丝镶边的几何纹与线条印记蔓延在这种剔透矿物打造的奢华穹顶,细看之下,仿佛置身古老的星空。 “居然还活著....运气不错。” 他垂下头,靠在锈蚀的青铜柱,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铜钟那样震动。 儘管他极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可在巨大的眩晕感前,视线中的一切物体似乎都带著扭曲的光晕色彩。 “见鬼,传送的后遗症么?” 莱安特使劲揉揉眼,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感觉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牙咧嘴,疼的冷汗直冒,发现帽衫的左袖已经脱落,断口翻卷,带著漆黑的脆壳。 而裸露的手臂肌肤上,则是蜿的线状闪烧,僵硬苍白的伤口边缘甚至已经局部坏死。 这是被某个变態用高压电线给虐待了么?莱安特悚然,隱约感觉自己昏迷前应该发生了什么。 可这种如在喉的真实感,反而让他感到虚假,就好像梦境与现实混淆。 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记得进入传送阵后的事情? 几分钟后,终於恢復力气的他购爬起,开始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微弱的烛光在古铜色的墙面上跳动,光影交错间,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松脂与陈年蜡烛的混合香气。 莱安特捡起身边的短矛,注意到自己正身处於一座类似於殿堂的巨型房间,那些沿著墙壁均匀排列的青铜柱似乎漫无尽头,表面经岁月侵蚀而斑驳,却依然保留著若隱若现,象徵不朽的柏树叶。 不过他现在对探险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当务之急,得先找到自己的小伙伴们。 冰凉的气流在宽阔的空间缓慢流动,莱安特一瘤一拐的顺著风向移动,马上就发现了一扇半掩的岗岩石门。 他扶著青铜柱,眼中闪过一瞬而逝的惊喜,但下一秒就闪电般缩回手指,浑身寒毛应激竖起。 “干...这可不太妙啊。”莱安特捻了捻手中滑腻的血液,本能地后退一步,良久,才大著胆子绕到正面。 视线之中,一具失去下半身的女尸粘黏在青铜柱上,切口平滑整齐,垂落的內臟与侧脸中的肌肉纤维仿佛经受高温炙烤,碳化凝固在金属表面,几乎与柱身融为一体。 这是极度扭曲的死法,就好像將一只濒死的老鼠钉在滚烫的铁板活活烧死,很难想像这个女孩生前究竟经歷了何等残忍的折磨, 但这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他认出了对方的满月与天秤头饰。 乌玛女子高校的徽章。 “她们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传送阵的目的地?” 莱安特然,旋即听见了缓慢而沉稳的脚步,立刻闪身躲在青铜柱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皮靴踩在黑白色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迴荡在整座殿堂,悠閒地就像是在散步。 莱安特不自觉握紧短矛,只觉得心臟在胸腔中狂奔。 但就在他思考该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时,脚步声却骤然停止。 “出来吧,我闻到你的恐惧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视野之外的神秘人漫不经心的说,居然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莱安特迟疑了片刻,然后强行压下心头的惊疑,放慢呼吸,没有任何动作。 很典型的诈唬手段,但理由敷衍的就像是在哄小学生,他才不会信呢。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女孩不再说话,也没有前进。 而对局面捉摸不定的莱安特足足保持了一分钟的静默,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人呢?怎么不见了? 盯著空荡荡的前廊,莱安特一愜。 “你....是在找我么?” 这时候,他的身侧忽然有人冷不丁笑了起来。 大惊失色下,莱安特本能地抬起短矛挥向声源,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死死擒住。 紧接著,风声响起,另一只手直接按在青铜柱,以一种禁般的姿势,让他无处可逃, 微微飘起的棕红色长髮混著温热的呼吸,就像是春季的陆风。 莱安特呆住了,和那张近在哭尺且拥有侵略性美貌的脸视线平行,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红髮妖女?!她怎么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做出一些不恰当的事?! 久久的对视中,莱安特眼中一瞬闪过各种情绪,茫然地就像只被狐狸逮住的小兔子。 “这不是小淘气维克先生么?” 捕捉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后,阿蕾克西婭这才甜甜的笑了起来:“还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莱安特老脸一红,避开她的视线,结结巴巴的说。 “当然是寻找我下落不明的同学们咯。”她欺身靠近,將小兔子抵入角落,“但她们好像被人杀掉了矣。” 说完,阿蕾克西婭低下头,看了眼莱安特手中染血的短矛。 “呢....我可以解释。”莱安特属实是没想到这妖女力气竟然大的惊人,“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靠的太近了。” “无趣的男人。”鬆手的阿蕾克西婭撇撇嘴,顺势脱下了右手的手套,“说说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莱安特乾咳两声,回答的非常坦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关於我绝对不是变態杀人狂这件事上,我们应该可以轻易达成共识。” 此时,他已经注意到短矛上猩红的血跡,觉得有些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虽然很想维护你的自尊心,但很抱歉,你甚至还没有被怀疑的资格。” 阿雷克西婭隨意抬手,倾泻的咒力毫不费力的就从青铜柱上剥离残尸,轻鬆的就像是撕开一层死皮。 而瞧见这一幕的莱安特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这种违反物理学的现象,很明显不怎么科学。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谨慎后退一步,嘴上看似提问,但心里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很尖锐的问题,你觉得呢?” 阿蕾克西婭饶有兴趣的接近对方,眼球深邃漆黑,只有一双瞳孔亮起了银蓝色的光。 惊惧之下,莱安特毫不犹豫地打算逃走,可才刚刚转身,就感受到气流的高速涌动,只是瞬息间,红髮妖女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好吧,这次我是真的投降了。” 识时务的莱安特直接放弃抵抗,高举双手:“只是逃跑而已,也没必要杀了我吧?” “真可爱,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你啊?” 她噗呵一笑,捏了捏他的脸蛋,声音温柔如水:“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呢....那可以也带上我的朋友们么?” 儘管出於实力对比,莱安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但无奈在地下室发过毒誓,这时候拋弃兄弟,怕不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唔.::.那我得考虑一下。”出乎意料地,阿蕾克西婭竟然没有拒绝,只是笑笑,“所以,格雷家族尊贵的小姐也在这里么?” 小兔子点头如捣蒜,心说作为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世交,阿隆尼这个姓氏在镇上也算是颇有名望但提问就提问,怎么还上手了呢? “好了,別跟个害羞的小女孩似的,捏一下你的脸怎么了?你很吃亏么?”阿蕾克西婭皱眉, 强势拉过他的右手,將咒力覆盖在坏死的伤口,开始缓慢修復,“告诉我传送阵的位置....想清楚再回答。” 某种冰冷气息渗透进腐肉后,莱安特明显感受到那种火烧的刺痛有所降低。 他沉默了一会,选择性回答关键问题:“就在霍华德旅馆的地下室,但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维克先生,你是个聪明人。”阿蕾克西婭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如果我想杀了你,你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所以你对我的提防是毫无意义的。” “我很乐意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莱安特感觉对方並没有將自己灭口的打算,於是试探著说,“但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在和谁合作。” “一位漂亮、善良的女巫,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么?” 素白的手指弯曲,上下摆动,就像是按动黑白的琴键,无形的咒力流在富有韵律的节奏下,一寸寸修復创口,粉嫩的肉芽仿佛土块里冒出的春笋,蠕动著粘合裂面,逐渐褪去腐烂的死肉和点状焦疝。 “別那么惊讶,这里可是马塞诸塞州,几个世纪前,你们烧死过不少像我这样的人。”她拍拍对方那张错愣的脸,继续说,“但出於人道主义,我还是打算带著你跑路。” “为什么要帮我?”莱安特满脸狐疑。 或许是因为偏见吧,反正他总觉得阿蕾克西婭不像是什么好人。 “浪费时间保住你的这条手臂,算是我的一时兴起。但其他的事情,可是需要付出代价哦,所以不用感谢我。” 她示意莱安特坐下,自己则蹲在他面前,持续性输出咒力,难得露出了认真的一面。 “比如?” “比如我需要你毫无保留的提供全部情报。”阿蕾克西婭抬起头,一缕红色额发散落在那张美艷的小脸。 “那你能保证救出我的朋友们么?” 莱安特一咬牙,依旧坚持自己的底线,他赌这红髮妖女是真的不打算杀了自己。 “別这么幼稚,维克先生,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决定的事才能算数。” 阿蕾克西婭嘆气,倒是对这个不肯放弃同伴的大男孩另眼相看:“不过没问题,虽然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因为我自己的命最重要。” “那么成交,阿隆尼小姐。”莱安特彻底鬆了一口气。 事实上,阿蕾克西婭的回答非常真诚, 如果她一口答应自己的要求,他反而会怀疑这红髮妖女是不是別有用心。 於是,他非常坦诚的將几人在地下室的遭遇告诉了对方,儘管目前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就是了。 “嗯,伤口还疼么?”阿蕾克西婭频频点头,听完莱安特的敘述后,反倒是更关心他的伤势。 “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么?” 小兔子又呆住了,这敷衍了事的態度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她其实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没有啊,我只是相信你而已。”红髮妖女眨巴著眼睛,突然歪了歪头,“不过维克先生为什么要一直盯著我看呢?我今天的打扮可是很保守哦。” ....需要收集一下你同伴的遗物么?” 莱安特扶额,摇了摇头。 “收集遗物?你怎么不让我把她们烧成骨灰燉汤呢?” 完成治疗的阿蕾克西婭拍拍手舒展四肢,半身的开叉牛仔裙下是线条美好的小腿。 “她们?”莱安特的表情凝固了。 阿蕾克西婭一把拉起虚弱的小兔子,满脸无所谓地指向殿堂尽头:“自己看咯。” 顺著那根手指,侧目的莱安特心臟仿佛微微一停。 黑白大理石地砖的尽头,是一座威严的铁铸教座,一具垂下头颅的女尸高坐其上,鲜血顺著台阶匯聚成泊。 但已经见过多具户体的莱安特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场面而被惊的说不出话。 真正让他从內心感到恐惧的,是小山般堆积在教座两侧的行李箱。这种仿佛陈列战利品一样的行为,无疑证明了他对修伊·吉塔克的怀疑。 “那么介绍一下,我的同伴一一” 另一边,红髮妖女哼著意味不明的小曲,背著手朝前走去,一把摘下尸体脖颈的项链:“罗莉安·朗斯克小姐。” “听起来像是在介绍你的復活节菜单。” 心事重重的莱安特跟著她来到尽头,將目光集中在教座两侧的黄铜扶手。 鏤空的龙蛇纹造型精细,龙首与蛇首头尾相接,在神秘学中,这种形式通常象徵著知识与力量的相生相剋。 “血源教座,一般会设置在大型巫师陵寢的供奉礼拜堂,用来纪念巫师们的初祖·夏娃。” 阿蕾克西婭注意到好奇的维克先生又陷入了思考,於是主动解惑:“无趣的形式主义。” “见鬼,原来那位爱吃苹果的女士是你迷人的老祖宗么?”莱安特忍不住吐槽。 阿蕾克西婭露出礼貌的微笑,盯著他不说话了。 “哈哈....对不起...那么,朗斯克小姐是怎么死的?” 小兔子有点怂了,立刻转移话题。 “如果將女巫理解为一块完整的电子线路,那她大概就是被人破坏了每一个节点,以至於彻底报废。”阿蕾克西婭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了咒核被全部摧毁后的下场。 “没有外伤,但腹部和胸腔外形异常,甚至还出现了大量的皮下瘀斑。” 半响,鼓足勇气的莱安特用短矛挑开罗莉安的外套,发现她的腹部明显膨隆,胸口以上的部分也有不规则的坚硬凸痕:“这证明有人直接从內部摧毁了她的內臟,导致血液和碎裂的內臟组织在体內聚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没有造成外伤的情况下,用刀片搅碎了她体內的全部器官?” “我只是个麻瓜,你才是女巫,这种问题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吧?”莱安特说,“不过你的理解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作为一个高中生,你懂得还蛮多的嘛。” 她笑意盈盈地握住户体的下巴,抬起头颅,发现罗莉安的七孔正在持续性溢出脓血和黄色的组织液。 某种密集的青绿色线条蔓延在她尚且完好的面部肌肉,细看之下,就像是皮下成群蠕动的蛆虫。 “我的父亲是医生,况且了解一下这里存在什么危险是必要的谨慎。”莱安特耸耸肩,儘量不去看向那张狞的青绿色面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死朗斯克小姐的凶手,和袭击我的傢伙,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华生,这里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是时候该和美丽的夏洛克一起跑路了。” 阿雷克西婭简单摸索过户体的衣物口袋后,就自来熟的楼著莱安特的肩膀向出口走去。 “你对自己的同伴..:.好像没什么感情。”莱安特犹豫著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和这个红髮妖女讲这些。 “在巫师的世界,人的价值和血统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罗莉安只不过是死在了追寻认可的路上罢了,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阿蕾克西婭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且淡然:“既然臣服於教条,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胜利者全盘通吃,失败者死无全尸。” “典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莱安特没头没脑的说,“看来你过得並不开心,阿隆尼小姐。” “谁在乎呢,维克先生?”阿蕾克西婭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顺手捏了捏他的脸。 “至少你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不是么?”无力反抗的莱安特挠了挠额角。 这一刻,阿蕾克西婭陷入长久的沉默。 但紧接著,她却突然搂住莱安特的腰,瞬息位移,堪堪避开了身后高速袭来的黑影。 第106章 群青之尸(2) 第106章 群青之尸(2) 身形的高速移动,让本就未从眩晕感中彻底恢復的莱安特险些吐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抱紧阿蕾克西婭,站稳后忍不住捂住了嘴。 “如果吐在我的外套,我保证你会死的比我的復活节菜单更惨。” 她嘴里说著轻浮的烂话,迴路却在一瞬间汹涌运转。 “挣狞忿相的餐宴·清虫忌槛。” 剎那间,密集的蜂群从袖口涌出,就像是黑色的海浪,扩散成鸣响的昆虫旋涡,毫无阻滯地將扑面而来的冰潮一分为二,啃食殆尽。 在那层层叠叠,如同低频电流震颤般的虫翅拍动中,锋利的冰片,仿佛万树飞,沿著阿蕾克西婭的两侧,湮灭成屑,激盪起一层寒冷的雾靄。 “哦一—就这么点本事么?” 面对接踵而至的青绿色身影,莱安特已经嚇傻了。 可阿蕾克西婭只是兴致缺缺地挥手,蜂群在手指滑动的轨跡下凝聚成一柄漆黑的单手刺剑,悍然挡下了这重若山海的袭杀。 火星四射间,棕红色长髮迎著骤然扩散的寒流,猎猎飞起,可曲线饱满的身姿依旧脂然不动, 稳如山岳。 “见鬼!她不是死了么!” 不敢动弹的莱安特这才看清袭击者的外貌,赫然正是几分钟前垂首坐於教座上的罗莉安。 但此刻的朗斯克小姐,已经逐渐脱离人形,浅棕色的长髮根根脱落,皮肤如同湿润的海藻般柔软,又带著厚重的黏液质感,布满了细小的鳞片和突起的脊状纹路。 “欢迎来到里世界,维克先生,在这里....我们对死亡的概念或许还有待商榨。” 阿雷克西婭笑笑,咒力一瞬外放,地面的震颤中,碎石与灰尘飞扬,青绿色的户体被震动的声浪推至高空。 它嘶声咆哮,旋即皮下出现不规则的蠕动,四对鰭状触手沿著脊骨两侧撕裂皮肤,吐出的锋利骨刺依次嵌入穹顶,居然將其高高托起,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俯视著俩人。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莱安特惊恐大喊,“我们是不是该跑路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和我待在一起有什么好害怕的.....另外,虽然不介意你抱著我,但你的爪子请换一个地方,谢谢。” 阿蕾克西婭警了这谨慎的大男孩一眼,隨即抬头与畸变的罗莉安隔著遥远的距离对视。 现在的它已经褪去近半的人类外观,脱落衣物下的青绿色皮肤隱隱可见流动的生物萤光脉络。 而顺著额头向后延伸出的冠状骨骼则是彻底挤掉头皮,不断渗出新鲜的生物组织液。 “真是丑陋的进化啊。” 阿蕾克西婭注视著那对银蓝色瞳孔,喃喃自语。 下一瞬,被某种力量改造的罗莉安,体內喷薄出澎湃的咒力,青色的羽状冰片,顺著肩脾骨刺穿皮肤,缓慢覆盖整条手臂,远看之下就像是一只羽毛分叉的锋利翅膀。 “它....它好像生气了。” 全程目睹变过程的莱安特低声说。 “如果你的爪子再不换个地方,我会比它更生气。” 阿蕾克西婭无奈嘆息,侧头看向从身后楼抱住自己的大男孩,指了指他按在自己胸口下侧的手可老脸一红的莱安特还来不及道歉,就放声大吼。 “—一小心!” 狂风席捲整个空间,被压缩的空气尖锐如雷鸣,敏锐捕捉到阿蕾克西婭鬆懈剎那的畸变青尸嘶叫著从穹顶扑下,宛若捕食的巨鹰。 “我说过,和我待在一起没什么好害怕的。” 剑刃上流过一连串火,那是刺剑同冰羽以及骨刺在高速碰撞间相切留下的痕跡。 卓越的五感能力和对咒力流势的精准感知,让阿蕾克西婭在对方发起进攻的同时就作出了反应,她甚至都不需要看向那个可怜虫就已经洞悉了进攻的轨跡。 这是理所当然的强大,作为麦德琳唯一的继承人,她的身体里流著尊贵的葛雷曼兹之血,是阿隆尼家族倾斜资源缔造的野心之作。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註定会成为石心学会有史以来最为顶尖的女巫之一,带领阿隆尼家族走向辉煌。 挥舞的刺剑在肉眼难以观测的极速下,几乎形成连贯的虚影,破碎的冰碴化作清润的水珠凝结在黑色的剑锋。 自始至终,她都挡在莱安特身前,没有丝毫的移动,仿佛这声势浩大的进攻只是场无聊的演练。 “现在,抱紧我。” 没有丝毫犹疑,剑刃虚影组成的绝对防御一瞬收敛。 棕红色长髮的少女在轻盈地转身中揽住惊恐的男孩,裙摆飞扬,鞋跟沿著地砖踩出清脆的节拍,就像是曲终谢幕的宫廷舞。 “很高兴和你並肩作战,维克先生。” 残留在空气中的剑影带动细细的风声,轰然溃散的刺剑仿佛黑色的龙捲,遮天蔽日的蜂群捲起畸变青户冲向尽头的教座。 而虫群的暴风外,美艷动人的红髮妖女,向怀中的男孩露出温柔至死的微笑。 下一瞬,她轻轻打动响指,黑蜂接连燃起咒力的火焰,光焰照亮了俩个人的脸,疯狂又浪漫。 莱安特呆呆地闻著阿蕾克西婭身上的香味,此刻的他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深陷重围的恐惧,只是盯著那双瑰丽的银蓝色瞳孔,心臟好似血液倒流。 “气氛都到这里了,不如一—” 狐狸般的少女慢慢的凑近他,却忽然抬手,接住了突破咒力火焰的冰锥。 “真是没礼貌啊....罗莉安,没看见我正在和维克先生谈私事么?” 她扭过头,闪闪发亮的瞳孔,倒映著身处火焰的青绿色身影。它不甘的嚎叫,在疼痛中挣扎倒地。 隨后,青铜柱两侧响起窒的声音,一层起伏的纯白织布,像是过境的雪,顷刻覆盖半座礼拜堂。 可那並不是什么织布,而是堆叠前行的蜘蛛,它们口器外翻,內藏细小利齿,朝著畸变青尸无声地涌去。 “別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莱安特乾咳两声,已经无暇去分辨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他挣脱了那只有力的手臂,拉著红髮妖女赶紧逃命。 “只是小小测试一下它的实力。”阿蕾克西婭强势甩开他的手,高傲的仿佛一只桀驁的天鹅,“和我待在一起你就这么没安全感吗? “呢..:.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吧?” 莱安特边走边回头,按照恐怖片的套路,这种离谱的生物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死才对。 “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从你喜欢的类型,变成了无理取闹的类型?” 阿蕾克西婭妆容精致的小脸一愜,单手对空一挥,再次凝聚出那柄黑色刺剑,毫不犹豫地架在了他的脖子。 “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对不起,阿隆尼小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莱安特快哭了,以她刚才展现的手速,怕不是三十秒就能给自己切成一万片。 “如果再说这种欺负女孩子的话,我就把你剁成肉泥餵给霍布斯猎犬,懂?” 阿蕾克西婭撇撇嘴,反手向后掷剑,高速旋转的刺剑精准將燃烧的青尸钉死在教座。 “懂懂懂。”莱安特额角有些冒汗,心说这喊打喊杀的疯女人果然绝非善类。 “行吧,原谅你了。”阿蕾克西婭冷哼,推开沉重的岗岩石门,一线月光沿著缝隙洒入前廊。 不同於供奉礼拜堂內那种阴冷古老的气氛,石门外流动著新鲜的空气,放眼望去,满是近乎垂直的岩石峭壁,岩层清晰可见,表面偶见钟乳石与石笋的残留。 在长期的喀斯特流体作用下,这些天然造物断裂后斜掛於悬崖之巔,弧度平滑,仿佛与周围融入一体。 “地下峡谷?我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直到现在,莱安特才意识到礼拜堂原来是建立在一座悬崖之上。 在这座深邃的地下峡谷中,悬崖宛如天然的地质剖面,將数百万年的沉积与剥蚀毫无保留地展示在眼前。 最古老的石灰岩基底上,紧贴著一层因铁质氧化而呈现淡褐色的薄膜,而在其上方,则是厚达数米的风化层,其边缘处可见风化剥落后形成的凹槽和沟壑,仿佛大自然用刻刀在石壁上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刻痕。 “当然是布西密自然保护区的地下深处咯。” 阿蕾克西婭將棕红色的髮丝授至耳后,露出了耳垂上银色的蔷薇耳夹。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他蹲在峭壁边缘,眺望四通八达的地下暗河,水流撞击岩壁发出低沉的迴响,野生苔蘚和蕨类植物顽强生长在暗河边缘,儼然构成一副远离人世的地下生態圈。 “我倒是更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座悬崖。” 阿蕾克西婭冷不丁说:“这里可没有任何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哦。” “传送阵的出口並不在礼拜堂內么?”莱安特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在失忆这件事上,我並没有对你撒谎。” “我知道,否则我早就拧断你的脖子了。” 阿蕾克西婭拍拍裙子上的灰尘,直接坐在悬崖边缘,晃著腿,任凭地下气流吹起她的长髮。 莱安特不说话了,一时半会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威胁还是事实的陈述。 “巫师的通用能力中,有一种叫做咒力取念的技巧,可以无差別探取目標的记忆。”她接著说,“但这项能力,其实也存在一种逆向的操作方式。” “刪除记忆么?”莱安特一点就透。 “没错。”阿蕾克西婭侧头看向他,“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可能性,至於更复杂的情况,我懒得和你深入解释。” “这座地下陵寢有多少你们的人?” 莱安特斟酌著提出自己的疑问,但还是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这个问题属於可回答范畴的话。” “算上我,一共八位预备女巫,只不过我比较喜欢单独行动。”阿蕾克西婭见他点燃了一支香菸,转了转眼睛,也伸出一只手。 “抽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莱安特抽出一支万宝路香菸递给她。 “不,我就要你手上的那支。”阿蕾克西婭像个小孩一样摇摇头。 “好吧,那我就不问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阿蕾克西婭抽了一口香菸,忍不住低声咳嗽,“虽然....咳咳....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如果真的有一个巫师因为某种原因刪除了我的记忆..:.那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完全习惯对方那喜怒无常的性格后,莱安特再次回归正题:“这明显是更高效的处理方式吧? “也许是因为格雷小姐。”这时候,阿蕾克西婭淡淡地说,“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她的身份也有足够的威镊力。” “梅莲妮斯?这和她有什么关係?” “在我们的世界中,格雷是一个极度尊贵的姓氏,作为和她同行之人,你確实有一定概率会给凶手引来麻烦。” 阿蕾克西婭拍拍身边的岩地,示意他挨著自己坐下:“放心吧,鑑於她的存在,我猜很快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这么说来,大家的运气还不错?”莱安特思考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梅莲妮斯的神秘表兄一” “拜託,救你的人是我好么?作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阿蕾克西婭学著他的样子吐烟圈,迴避了后一个问题。 “可那个袭击我的人又是谁?他和杀死朗斯克小姐的那个人,攻击手法明显不一样。” 莱安特总觉得自己丟失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两个凶手。”阿蕾克西婭搂著他的肩膀,抽出那支燃烧殆尽的香菸,“毕竟,像我这种阶位的女巫,就可以同时掌握两种毫不相同的咒术。” “等等....既然这里没有出路,那你是怎么出现的?” 莱安特突然朝一旁挪了挪屁股,满脸『你其实也很可疑吧”的表情。 “因为我会飞啊,怎么了?”阿蕾克西婭歪头,给出了一个相当抽象的答案。 莱安特一时语塞,这红髮妖女总是能给他整出眼前一黑的活儿。 但就在俩人短暂休息间,礼拜堂內再度传来一阵熟悉的哀豪,某种磅礴而冰冷的气息顺著空气流淌,就像是西伯利亚过境的寒流。 “维克先生,有兴趣陪我来一场极限挑战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阿蕾克西婭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兴奋地一拍小手。 “別这样...阿隆尼小姐,请务必等一一” 预感大事不妙的莱安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阿蕾克西婭死死按住手腕。 “走啦,我带你去找朋友们。” 红髮妖女露出甜甜的笑,拉著他笔直地从悬崖边缘坠落,银铃般的笑声和惶恐的尖叫,剎那间迴荡在广无垠的地下峡谷。 第107章 螺旋塔的亡灵(1) 第107章 螺旋塔的亡灵(1) 与空气相对运动產生的气流让莱安特眯起了眼睛。 失重感下,他只觉得耳畔轰鸣,却分不清是风声,还是自己破碎的呼吸,但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身体正以无法抗拒的速度冲向深渊。 作为地下峡谷的最高点之一,他们正从接近七百米的悬崖高速坠落。 在几乎没有减速的情况下,人体的下坠速度达到了恐怖的每小时87英里。 也就是说,如果阿蕾克西婭不会飞的话,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成一滩毫无辨识性的血肉泥潭。 —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少女的笑声仿佛贯穿天地,带著顽皮的稚气,飘起的棕红色长髮像是千万条在深海涌动的海藻她赫然翻身,在月光下挽住莱安特的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他妈的,这小疯子笑的真好看。 四目相对中,血液骤停,又在下一瞬如雨水奔流浩荡,莱安特握紧了她的手,心臟咚咚的跳。 紧接著,掌心温软的触感消失,阿蕾克西婭像是幻影一样溃散,化作翻腾冰凉的黑雾,顺著他的四肢,轻盈托起了下坠的身躯。 他们在俯衝后急速拉升,就像是月光下衝破狂风暴雨的飞鸟。 “见鬼.::.这也太酷了吧!” 空气中瀰漫著矿石的清冷与湿润,连风声夹都杂著细碎的水滴迴响。 莱安特低垂的视线中,是绵延不断的鳞绝景,他们顺著气流,向极远处开凿於岩壁凹陷处的廊道滑行。 “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阿蕾克西婭。” 话音刚落,黑雾带著他如同蝴蝶般流畅翻转,似乎是在做出某种回应。 “拜託,你到底是有多爱玩,还记得我们在逃命么?”莱安特哑然失笑,任凭风吹起凌乱的碎发。 此刻的他们是那么自由,像是发了神经一样在几百米的峡谷高空做出高难度的飞行动作。 但哪怕是很多年以后,维克先生也仍记得他和小妖女正式相识的这一天。 一切从未开始,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也未曾奔向那遥远的命运。 几分钟后,黑雾悄然调转方向,带著莱安特降落在一条满目疮的廊道。惯性作用下,他一个没站稳,直接顺著地砖跪滑出老远。 “唉,笨手笨脚的,要是没遇上我,你怕不是已经死掉八百遍了。” 高速聚拢的黑雾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再次浮现,修长洁白的双腿,在隱约中勾勒出朦朧而美好的线条。 熟悉的咖啡色西装外套,內搭纯白的短袖,再加上那头漂亮的红色长髮,用斯特曼下士的话来说,这就是顶级的辣妹。 “不会吧,难道还要我扶你起来么?” 阿雷克西婭勾勾手指,外放的咒力毫不费力的就托著狼狐的小兔子站了起来。 “老实说,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的样子。” 莱安特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马上就注意到闪烁著深蓝色光芒的法阵,以及墙壁上用锐器刻出的三个字母。 rss,彩虹六號的缩写,这意味这条廊道確实是泽维尔他们传送的初始目的地。 “不用太感谢我,如果你有命活著回到阿尔特利亚,请我喝酒就好。”看穿对方心事的阿蕾克西婭,无声扩散感知,“但也別高兴的太早,这里有很明显的热武器痕跡,你的朋友们说不定遇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刚才在这里?”莱安特说。 “你不会以为我刚才坐在悬崖边上,就只是为了陪你聊天吧?维克先生。” 阿蕾克西婭撇撇嘴,黑色的皮靴踩著破碎的地砖,沿著台阶来到传送阵外围。 “这里出现过轻微的咒力流势,但不是我的人,按照原本的计划,我本来打算捉个活口好好审问一下。” “审问?”莱安特品味著这个词语,不禁挑眉,“你们乌玛女子高校的人都这么..:.手段丰富的吗?” “不用勉强自己说出这种虚偽的美化词,我可比你想像中恶毒多了。” 阿蕾克西婭回头,伸手呈爪,鼓著腮帮子故作凶狠的嚇唬这只小白兔。 “其实你不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小白兔竖起大拇指,做出高度评价。 无论如何,这小妖女毕竟是尽心尽力的救了自己一命,虽说她和其他人似乎处不来,但一码归一码,夸夸她也不算是背叛革命。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阿蕾克西婭又甜甜的笑了,就是手中多了一柄锋利刺剑。 莱安特立刻不做声了,心说名门望族的小姐就是难伺候。 “你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有魅力。” 银蓝色的瞳孔愈发璀璨,无形的咒力流在阿蕾克西婭的操纵下,將以整块石英岩为基底的法阵轰然绞碎。 “走吧,他们应该就是顺著这条路离开的。” 光芒熄灭,传送点彻底报废,安静等待对方完成一切的莱安特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为什么要破坏传送阵?” “陵寢的控制者拥有主阵的操纵权,如果不截断后路,敌人就可能逃离我的视线。”阿雷克西婭踩著焦黑的肉块,轻轻碾了碾,“基於这种情况,我只准备留下一条生路。” “霍华德旅馆。”莱安特表情一凝,“可是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蕾克西婭抬手打断他,“但很可惜,我的小命和任务,高於一切。 莱安特抓抓头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狡点的女孩沟通了。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现什么意外,可他好像也没资格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 老实说,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其实蛮难受的。 “行了,安全问题轮不到你来操心,我有留下一条乖巧的小宠物驻守在旅馆外,隨时监控,就算死也是她先死....这下你满意了吧!” 看著小白兔愁眉苦脸的丑样子,阿蕾克西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起他翘起的呆毛,算是小小安慰一番。 可短暂思考后,莱安特反而皱起了眉:“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修伊·吉塔克。” “哦,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蕾克西婭饶有兴趣的盯著他,不置可否。 事实上,她早就从阿波尼口中得知了陵寢和传送阵的存在,甚至清楚的知道修伊·吉塔克与萨米尔后裔的关係。 但相比於塔莉这条绝对忠诚的小宠物,罗莉安作为自己计划中的棋子,並不需要知道后者的情报和危险性。 这倒不是因为阿蕾克西婭討厌她。 而是在巫师的世界里,卑贱的血统就像一个畸形的子宫,能够孕育出很多怪诞的东西。 像朗斯克小姐这样喜欢踩著同类爬向更高处的人,还是抽空扼杀,別留在身边比较好。 儘管尊贵的麦德琳·阿隆尼女士在出发前,千叮万瞩,让她们只负责搜集情报,但事关被咒术法庭標记为“指定封印信息”的黄袍之主,她相信罗莉安会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冒险深入陵寢。 贪婪的鬣狗总是这样,只要拋出膏血与腐食,就会主动踏入陷阱。 至於其他的隨行人员,或者说优秀的耗材,既然选择忠诚於游戏规则,那就为自己献出生命吧。 不过这种卑鄙的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小白兔了。 “这不难分析,除非你在我告诉你相关情报前就已经知道地下室存在一座传送阵。”莱安特沿著坡道下行,回答的非常坦荡,“否则你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救我。” “自信点,维克先生,我偶尔也会干点除了杀人以外的事情。”阿蕾克西婭打量著墓室的布置,视线很快从西墙浮雕中的黄袍摆渡人身上收回。 “我猜你应该没兴趣为你的同伴进行哀悼....伤口深度碳化?看来我的运气是真的很不错。” 空气中满是硫化物与硫醇的恶臭,腥黄色的粘液顺著石砖渗透进风化的裂隙。 莱安特盯著几具惨死的女尸,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习惯了和户体打交道:“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殉葬室,就像古埃及的诸王谷,法老和王室成员虽不会將活人作为陪葬,却会在专门的房间置留骨灰壁龕。” 阿蕾克西婭的目光几乎没有在同伴的尸体上停留超过一秒的时间,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香榭丽舍的街头閒逛。 “不过在巫师的传统中,这种地方一般会沉眠著被诅咒操纵的不死生物....以防止有人惊扰到沉眠的亡灵。” 听到这句话,莱安特自觉缩回她身后,不声了。 “放心,你的朋友们很安全,门外那一滩巴西烤肉似的残渣,证明他们遇上了像我一样的好心人。”阿蕾克西婭楼著这胆小鬼的肩膀,穿过尽头的拱形门沿。 “所以这座陵寢的沉睡的亡灵.::.究竟是谁?” “一群消逝於歷史中的可怜虫而已,不必在意。” 良久的沉默后,阿雷克西婭打了个响指,摧毁浮雕。 “老实说,我挺担心维克上校。” 连接峡谷深处的悬空桥上,斯特曼中士拎著恢復成黑色手提盒型態的配枪,忍不住嘆了口气。 距离他们离开那座该死的墓室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一路上虽无险阻,但依旧没有莱安特的身影。 从概率学上来说,除非他也能够遇上武力值爆表的天降辣妹,否则是真的很容易回归天父的怀抱。 “这座地下陵寢的建造方式有於传统建筑学,每一座传送阵都代表著一个入口,但它们的核心路线,都只会通往一个地方。” 一缕额发在微风中扬起,站在队伍最前方的e·e扶著刀柄,侧头指向极远处。 顺著她的手指,所有人都稍作歇息,遥望近乎无垠的地下峡谷。 从高处俯瞰,这座地下峡谷与暗河宛如一条隱秘的裂缝,切开岩层,向深渊豌延伸。 而在暗河流速最大的深线处,则巍然聂立著一座古老的螺旋塔,塔身宛如几何线条构成的巨蛇,在上升中盘绕出不合常理的角度。 仅从视觉上来看,就仿佛自河床中野蛮生长,全靠横跨峡谷的塔基和两个巨大的拱形桥將它稳稳地支撑在汹涌澎湃的水流上。 “我无法確定莱安特究竟在哪里,但陵寢分散的多数仪式建筑群,要么位於单独的悬崖侧壁, 要么塌封死,仅凭他的力量无法单独进入。” e·e给每个人分发果补充体力,耐心解释:“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顺著传送阵外的廊道持续前进,直到与我们匯合。” “没来得及问,你在和我们碰面前..:.有遇见怪物么?” 妮克拉想了想,还是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个时候....我们听见了枪声。” “不死生物可不是什么隨处可见的小白菜哦,况且我遇上的只是一群丧尸,就算用冷兵器也能够轻鬆解决。” e·e自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妮克拉无非是想知道莱安特遇上不死生物的概率。 但这种时候,团队的求生信念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於是,她故作轻鬆地摊摊手,故意说了句俏皮话:“別灰心朋友们,对他有点信心好么?就他那透著一股子下雨了知道往家跑的聪明劲,怕不是能把丧尸当狗遛呢。” “e·e说得对,维克先生的运气一向不错,说不定过儿分钟我们就能看见他那张贱兮兮的脸了。” 克洛德挤出一个笑容,將自己的果送给妮克拉,显然也是在装傻。 只有真的鬆了一口气的拉瑞又开始兴致勃勃的摆弄自己的新玩具。 一直没做声的梅莲妮斯和泽维尔对视了一眼,后者拍拍她的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五分钟后,我们继续出发,我能感觉到里面有强大的咒力流势,或许....传送阵的核心就在里面。” e·e抽刀在地砖刻下rss的缩写,无论结果如何,她至少得先把五小只送到安全地带。 但就在她打算吃颗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股微弱的逸散咒力进入了扩散的感知范围。 银蓝色的瞳孔一瞬亮起。 持刀的e·e几乎是立刻挡在所有人身前,锋利的刀刃搭在她抬起的左臂,开始流动著深红的弧光。 数十秒无声的对峙后,披著灰色丝绸长袍的年轻女孩从悬空桥尽头的阴影,缓慢走出。 她满脸疲惫,似乎经歷过一场恶战,顺著指尖落下的血,沿路砸出血。 “咒体装具....没想到我们在森林中遇上的那个猎人居然是你。” 感知到诛赐丸熟悉的流势后,艾斯特冷冷盯著面前的中国少女,体內迴路开始汹涌运转。 第108章 螺旋塔的亡灵(2) 第108章 螺旋塔的亡灵(2) “废话少说,你想要干什么?”e·e神经紧绷,每一寸肌肉都做好了发起攻击的准备。 这个有著一面之缘的女孩,体內並没有咒核存在的痕跡,这意味著对方和她处於同一阶位。 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制伏这傢伙並不是什么难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艾斯特缓慢抽出腰间佩戴的青铜短剑,同样摆出攻击架势:“萨米尔后裔的陵寢属於咒术法庭的私人財產,你的入侵行为已经触犯了贤者会制定的条律,我有义务立刻对你进行审判。” “狗屁的条律,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一群活在中世纪氛围的蠢女人还想审判我?” e·e无声地笑了,眼瞳中流转的银蓝色光辉璀璨如星月:“別说是一座陵寢,真把我惹急了, 我连她们全家的骨灰都敢扬了。” 看明白形势的泽维尔没有说话,只是和两位男士对视一眼,然后三人默契地拉动枪栓,手指紧扣扳机,枪口对准艾斯特。 他们从梅莲妮斯在路上的简单讲解中已经知道了这群人大概是什么玩意儿。 开什么玩笑?当著他们的面,威胁拿命救他们的朋友?別说你是乌玛女子高校的学生,就算是畜生也不行。 “也就是说这是你的私人行为,与格雷家族无关。” 艾斯特对三位愚蠢男性的行为毫不在意,但显然注意到了站在泽维尔身后的梅莲妮斯。 整个高校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位尊贵的小姐,为了她,密党首席元老的小女儿甚至不惜差点引发格雷家族与咒术法庭的局部战爭。 无论从哪种方面考虑,艾斯特都不愿意將梅莲妮斯牵扯进这次行动。 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被e·e发现,又无处可逃,她其实也不太愿意招惹这个难缠的小女巫。 工作而已,真的没必要主动拼命。 “私人行为,不关其他人的事。”捕捉到对方一瞬的犹豫,心中瞭然的e·e直接谈起了条件,“你受伤了,而且只有一个人,看来追击那位纯白新娘让你们损失惨重。” 艾斯特微微皱眉,陷入沉默。 “看得出来,你和那个准备抢劫我的小妞不是一种人。”e·e主动撤刀,淡淡地说,“但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將我的朋友们送到安全地区而已,我们完全可以考虑合作,至於事后你要还想审判我,我接著就是了。” “抱歉,我不能和敌人谈条件。” 艾斯特心中嘆气,其实她倒是很想和格雷家族的小姐同行,这样获救的概率也更大。 但如果被阿雷克西婭发现,恐怕麦德琳校长会毫不犹豫地將自己交给异端猎人进行咒力取念。 毕竟与敌对女巫合作的行为,属於严重违反校规。 风中飘来淡淡的血腥气,处於俩人感知范围的重叠处忽然出现了五道微弱的气息,它们一前一后,在高速接近中逐渐包围眾人。 “看来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当艾斯特还在思考的时候,e·e已经动手了。 这是千钧一髮的变局,又像是默契地配合,反应过来的艾斯特在与e·e短暂的视线交错后,身形骤然前冲。 “不要分散!有其他的东西过来了!” e·e大喊,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单膝跪地滑行至远处, 而后黑血飞洒,一分为二的霍布斯猎犬,顺著她的两侧轰然坠地,沿路拉出一道狞的血痕。 “霍布斯猎犬.::.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闪现至拉瑞身后的艾斯特踢开飞扑而来的黑影,布满神圣纹路的手顷刻按在接而至的狼型生物额头:“別发呆了,接住我的身体,快!” “拉瑞,照做,她现在算是和我们一伙的了。” 一个又一个墨黑的影子扑上来,诛赐丸横在空中,划出数米长的夺目刀光,暴跳的火照亮了那张沾染血渍的英气小脸。 茫然的拉瑞想也不想的从后楼住艾斯特的身体,快速退回泽维尔与克洛德组成的防御线, “见鬼.::.她怎么了?” 泽维尔一愜,只见艾斯特浑身肌肉鬆弛,眼球近乎漆黑,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度昏迷的植物状態而被她按在额头的那只霍布斯猎犬此刻却背对几人,淡金色的眼瞳转变为银蓝色,朝著剩下的两只扑了过去。 “保护好姑娘们,剩下的交给我们。” 完成反击的e·e躬身后跳,身姿线条优美,稳稳落地倒滑,但下一秒就脸色凝固。 视线之中,被斩裂脊骨分为两半的残户在剧烈的挣扎中,像是活物般沿著地砖缓慢爬行,切口蠕动的细小触手彼此纠缠,竟然以一种反规律的方式高速癒合。 e·e握紧刀柄,没有犹疑的就打算上前补刀,却被另一只霍布斯猎犬的吼叫打断。 它弓起身子,时不时打著响鼻,在原地来回走动,似乎是在为同类拖延时间,地砖上被其踢动的细小石碴发出微不可见的声响,却在寂静中无比清晰。 儘管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但这东西仍然没有放鬆警惕,示威般的用触手结出的短爪在地砖上刻出深深地沟壑,竖而狭长的淡金色瞳孔不断在五人组和e·e身上切换。 它並非毫无思维的原始生物,就算忌惮e·e手中锋利的咒体装具,也可以利用那些处在作战圈內的人类。 e·e自身是没有弱点的,但五人组就是她的弱点。 “这下可不妙了....拖久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被吸引过来。” 虽然e·e对里世界的各种生物都有所了解,可这种链金术士进阶失败的產物却恰好处在她的知识盲区。 “但如果是真理途径的產物,那就意味著..:.驱动你们行动的力量,来自於体內原初炼成阵的残留吧?” 下定某种决心的e·e抹掉脸颊的血渍,收刀入鞘,时刻关注她安危的梅莲妮斯表情微微一证。 紧接著,庞大的流势自e·e体內汹涌溢出,就像是无形的海浪,竟是掀起了层层冰冷的涟漪。 这一刻,黑髮在风中猎猎飞动,彻底解放咒力抑制的少女,体內迴路蓬勃运转至真正的极限。 察觉到异象的艾斯特眼瞳收缩如针尖。 这是绝对恐怖的天赋才能,以连接之阶位,e·e竟然將迴路的储存量扩展到近乎於三颗寻常咒核的程度,而在此之前,她完全毫无察觉这表示,哪怕未曾了解她的咒术能力,自己也大概率不会是这个中国女孩的对手。 而她本身一就已经是高校中名列前茅的优秀学员。 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艷的导师,才能教导出这种女巫? 所有人呆呆地盯著她,语言已经没办法描述她在这一刻绝世的美,美得让人仅是看著那纤长美好的背影,都低头不敢直视。 “那么,就用这一招决定胜负吧。”仿佛踏著暴风雨而来的少女高高抬起下巴,唇齿轻启。 马库斯曾对她的传承咒术做出过精准评价,那是绝对危险的禁忌之力,哪怕尚未进化,也足以威胁到多数的巫师与链金术士。 但所谓强大也意味著难以估量的咒力消耗。 这也是对方一直要求她在凝聚咒核前,儘可能拓展咒力储存量的原因。 不过当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有所保留了。 保护无辜者,从来不仅仅是格雷们的使命,也是她踏入途径之路做出的觉悟,所以就算暴露给女子高校的女巫也没关係。 因为誓言牢不可破,此乃一“归於天命的解构·无妄圣约。” 古老而未知的传承咒术尚未真正展现,但那重若山海的威势已经笼罩整片空间。 她的右手闪烁出壮美而瑰丽的炽白光芒,银蓝色的瞳孔仿佛一轮冰冷的太阳。 於咒力捲起的风暴中,气流咆哮,背负天命的少女五指收紧,光焰凝聚的弓箭在掌心呈现出神圣的十字形。 而这,才是无妄圣约的真正型態。 所谓解构,並非简单的崩碎,而是连生命的存在痕跡都为之剥夺,回归绝对的虚无。 巨大的压力压得两只霍布斯猎犬一步步后退,它们瑟缩在角落,在刺眼光芒的照射下,迅速分散窜入阴影。 『现在才知道要跑?可惜一— 在它们暴露出恐惧的剎那,e·e抬起手指搭在璀璨而灼热的弓弦,三柄螺旋的长箭自指尖泛起的光斑凝聚。 瞬息间,炽白色的光线在空气中闪灭,灿烂如银,长长的尾跡照亮了整个地下世界。 仿佛月轮刺破风暴普照大地,这奇异的景象令在场的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 “——晚了。” 螺旋圣箭在高速前行中分裂,化作流星般的千万虚影,无处可藏的霍布斯猎犬们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那种恐怖的气息压弯了脊椎。 一人即一军的方箭齐发中,淡金色瞳孔熄灭,流线型的身躯碎裂为飞溅的墨丝,哪怕是坚硬的血肉也如菸灰般消散。 “低头。”清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电光火石间,完成一击瞬灭的e·e赫然转身,二次蓄势的螺旋圣箭在咒力的引导下顷刻锁定与艾斯特缠斗的黑色兽影,离弦破空。 寄生在霍布斯猎犬意志中的艾斯特扭头,只觉得滚烫的气流贴著身体飞逝,软化的骨骼与神经系统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灰飞烟灭,源自途径力量构建的身躯,仅是与螺旋圣箭擦肩而过就被无差別分解。 而被圣光笼罩的猎犬们,发出惊惧的哀豪,堪比低阶链金术士的肌肉结构在扩散分裂的箭刃狂潮中就像是被翻滚的弹幕击中,在高温下溶解成液,彻底湮灭。 “怎么样,我是不是超厉害?” 圣光消散,脸色有些苍白的e·e擦了擦鼻血,对著目瞪口呆的眾人,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第109章 螺旋塔的亡灵(3) 第109章 螺旋塔的亡灵(3) 虽然是同泽维尔几人说话,但那双银蓝色瞳孔一直紧盯最后一条霍布斯猎犬,或者说艾斯特。 表面上看,她已经取消了咒术释放,但很可惜,相比於残缺型態,真正型態下的无妄圣约,驱动速度反而更快,只需要短短的三秒。 察觉到e·e並未放鬆警惕,“霍布斯猎犬”抬起狭长的竖瞳与其对视,短暂的安静后,它没有任何犹豫地纵身跃入悬空桥下。 紧接著,恐怖的嘶吼消逝在深渊中,靠在拉瑞肩膀的女孩眼瞳再度恢復清明,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 “还想继续刚才的对话么?”e·e按住刀柄,黑髮顺著肩线盪起,银蓝色的瞳孔煜煜生辉。 明明浑身都是破绽,但艾斯特总觉得如果贸然出手,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如果说在密林中见识过这个中国女巫的近战能力后,她还只是有些惊讶,那现在面对那近乎能造成湮灭效果的咒术后,她只剩下恐惧。 而且这还是尚未进化为固有咒术的初始样貌,她简直不敢想像这个中国女巫未来会成长到哪个地步。 “別露出那种让人火大的眼神,我和你那位喜欢杀人越货的朋友可不一样。” 儘管隱藏的很好,但e·e还是闻到了艾斯特淡淡的恐惧:“是跟我们一起逃走,还是自己乱晃,选择权在你。” 这倒不是e·e圣母心泛滥,她这个人耻必报,其实小气的很! 如果不是为了给团队增加一点有效的战斗力,她高低得揍这傢伙一顿解气,不过到了必要时刻,杀人....也不是不行一一凡事都得有第一次嘛。 虽然刚才的六枚螺旋之矢消耗了她差不多一半的咒力,但制伏这傢伙,光靠体术和诛赐丸就足够了。 老马说过,非特殊情况下,做任何事都没必要把人逼上绝路。 “你们是怎么误入陵寢的?”艾斯特迟疑著提出问题,但用词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態度。 “霍华德旅馆的地下室,那里有一座传送阵。” e·e扔给对方一粒果,主动回答。 她可不希望小学生们暴露过多情报,毕竟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 “我....应该见过你们的朋友。”艾斯特沉默了一会,突然说。 “莱安特?你在哪里见过他?他还好么?”泽维尔一惊,心说这小子果然命不该绝! “位於高处悬崖的一座礼拜堂。”艾斯特轻声说,“但我无法確定他现在是否还活著。” “什么意思?他遇到危险了么?”克洛德一。 “我们的人在那里遭遇了袭击,只有我逃了出来。”艾斯特嘆了口气,看向e·e,“除了纯白新娘....我们还有其他的敌人。” “那里也有一座传送阵么?”e·e隱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艾斯特摇摇头,接著说:“进入传送阵后,我们的人分散了,罗莉安带著我和艾梅伯....来到了礼拜堂。” 她顿了顿,显然是在隱藏某些情报。 “然后呢?”e·e挑眉。 “然后就遇上了你们的朋友。”艾斯特从口袋取出蕴含浓缩咒力的溶剂,犹豫了一会,主动分给e·e一管,“他並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一个佩戴黄金蜘蛛面具的女巫挟持到了礼拜堂。她非常厉害,轻而易举地....就杀掉了罗莉安和艾梅伯,就像踩死虫子那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会不確定莱安特的存活状態?”出乎意料地,梅莲妮斯居然开口了,“从你的描述中,敌人似乎並不是那种会遵守日內瓦公约善待战俘的人。” 听到这里,泽维尔几人都紧张了起来,连一直不爱说话的妮克拉也看向艾斯特。 “因为就在她准备杀掉我的时候,那位新娘出现了。”她似乎心有余悸,“奇怪的是,她的目標反而是你们的朋友,但那个佩戴面具的女巫救下了他。至於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e·e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击杀罗莉安的那位女巫,应该和l在结界內遇到的那个带著鸟集面具的女人一样,都是深红祭司魔下的萨查姆。 但麻烦的是,这位身份不明的萨查姆恐怕已经和纯白新娘展开了某种合作。 而且.::.高校內部也必然存在著对方的眼线。 否则这无法解释自己与这群预备女巫为什么会在森林遭遇袭击,一定是有人泄露了她们的行动计划。 不过合作往往意味著利益的交换,按照l的推断....教团能提供的东西,大概率就是黄金圣浆可经歷了这么多事情后,e·e反而觉得这个组织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力量的对决或许只分强弱,但情报战涉及到的因素就格外复杂,潜伏时露出的破绽並不会因为实力的强大而被忽略。 一群无依无靠,甚至十年前还在被追杀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在私下构建出如此隱秘安全的作战体系? “烦死了。”小女贼闷闷不乐地吃著夹心果,谨慎地没有使用艾斯特递给她的咒力补剂。 极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卷著硝烟直衝天际,音波裊散开,某种生物的哀豪迴荡在地下峡谷。 瞬间神经紧绷的几人,纷纷举起武器,左顾右盼,只有e·e將垂落的一缕髮丝授至耳后,凝视著远方消逝的一线光点,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我是小组最后的倖存者。”艾斯特看了她一眼,表示绝不会是她们的人。 “该走了,抓紧时间。” e·e笑笑,带头转身,可脸色一瞬即变,下一秒诛赐丸就咆哮著出鞘。 她的招架时机堪称完美,深红刀光冲天而起,裹著破碎的冰粒在月光下溅出无数闪亮的光点。 空气中充斥著震耳欲聋的磨牙声,冰潮裂开的缺口后,青绿的身影笔直地从穹顶坠落,带著狂风扑了下来。 “撤!快!” 飞身后退的e·e立刻大吼,可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她將诛赐丸贴在心口,顷刻间就被穿透冰层的拳头正中心口,如果她所持的不是咒体装具,早就在这巨大的绞杀力量中崩解成片。 她猛地呛出鲜血,逆流进入鼻腔的腥甜液体从鼻孔流出,就像是生生被巨型的破门锤砸中前胸,从肋骨到肩脾骨都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响声。 哪怕及时开启了咒力修復,但整条左臂和侧胸还是在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下遭遇毁灭性骨折。 这是无法改变的缺陷,巫师脆弱的躯体哪怕在强化后,也依旧无法与链金术士匹敌, “e·e!” 梅莲妮斯急了,本能地想衝过去,却被艾斯特拦住。 “愣著干什么,掩护我!” 橙黄色的弹壳冒著硝烟落地,发出清脆的迴响,艾斯特顶著平行的弹道俯身冲了过去,从身后接住e·e帮助她卸力,但依然被这撼天动地的力量连带著倒地翻滚。 “梅!把她们拉回来!快快快!” 泽维尔咬著牙和男士们接替射击,大著胆子缓慢推进,为梅莲妮斯和妮克拉提供救援时机。 一时间,密集的弹道喷发,衝击波互相叠加形成了凝聚的硝烟雾霾。 “带他们走,这里我来顶住。”e·e剧烈的咳嗽,满嘴都是血沫,想来是被打裂了肺泡。 “你疯了么?”艾斯特一下子呆住了,“你剩下的咒力总量根本就不足以同时修復伤势和驱动那种咒术。” “废话真多,带著他们走就是了。”说完e·e就抓著她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如果丟下他们....就算我出不去,也会有其他人杀了你,明白么?” 她没有太多时间和力气浪费了,直击重点,算是最后替其他人做出保障。 第110章 螺旋塔的亡灵(4) 第110章 螺旋塔的亡灵(4) “泽维尔,保护好梅,別让大哥我失望。” e·e蟎起身,一把推开艾斯特,忍著胸口的胀痛驱动咒术,掌心再次浮现炽白圣光。 “放屁,出来混哪能真背信弃义?让姑娘们先走。” 泽维尔这没用的东西居然红了眼眶,他是真的怕得要死,但让他丟下e·e,那还不如让他去死呢。 废柴怎么了?废柴也是有脾气的!今天谁杀他兄弟,他就和谁玩命! 拉瑞和克洛德一言不发,只是一味扣动扳机。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了,拼命吧。 很快,顶针撞空,但袭击者却没有趁机展现极为恐怖的超高速,反而缓慢的穿透硝烟,出现在眾人视野。 那是人类歷史中从未记载过的生物,子弹旋转在它身前,直至停止运动都无法再更进一步,就像某种无形的力量將这些致命的金属凝固在空气中。 它皮肤滑腻,浑身布满紧致而细小的青绿色鳞片,四对鰭状的触手像是蛇一样在身后摆动,细如针尖的银蓝色竖瞳死死盯著e·e。 “罗莉安!”看清那张依稀可辨的人类面孔后,艾斯特忍不住想要发出尖叫。 “认真的么?那看来一切都合理了,这小心眼的贱人居然还记得我。” e·e心说这下是真的糟糕了,以她的聪明,几乎是在瞬间做出判断,吸引艾斯特三人前往礼拜堂的::::大概率就是被施密特称作黄金圣浆的那种神秘物质。 而罗莉安目前的型態也像极了l在特伦韦尔精神病院遇见的那种改造生物。 不过更准確的说,应该是升级版。 因为它甚至还可以使用咒术,远不是那种靠著与怨灵结合的基础实验体能比擬的。 “好了....快走吧,別一副....我马上就要....光荣牺牲的表情,e姐我有的是....保命绝招。” e·e声音闷浊,胸廓的皮下气肿让她说话时需要频繁停顿换气,所以讲话变得断断续续。 可她还是故作镇定,强行用咒力托起左手搭在弓弦,炽白的螺旋之矢蓄而不发,等待著锁敌的机会。 这既是威,也是为他们提供撤离条件,但罗莉安却发出婴儿蹄哭般的嘶叫,身形一瞬闪灭。 它敏锐察觉到了这份强大咒术的锁敌需要特定条件,也清楚e·e已经濒临力竭,於是发起致命猛击。 这是合理的冒险,一旦最具威胁的猎物出现任何失误,那么剩下的所有人都会成为自己的血食“还真是不长教训啊。”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眾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无比的声音。 “挣狞忿相的餐宴·清虫忌槛。” 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响起低频电流的震颤。 高速涌动的黑色风暴沿著悬空桥的两侧分流,匯合在e·e身前,捲起青绿色的畸变身形,死死压在地砖。 这群形似欧洲黑蜂的咒力產物將与毒腺相连的螯针刺入罗莉安的小腿,储存在鞘管的毒素顷刻注入肌肉,无声溶解异化的肌腱。 作为素体,被黄金圣浆改造的罗莉安固然比施密特的诸多实验品强上不少。 但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有些人都註定是它无法超越的存在。 “这个声音一一”e·e猛地回头,旋即便被扑面而来的气流被掀起漆黑的额发,瞳孔微微收缩“没想到居然是同类。” 棕红色的长髮迎风狂舞,闪现至罗莉安身后的少女微微偏头,露出灿烂微笑。 “不过你的咒术....光是看著就很危险吶,e·e小姐。” 面对这几乎与l持平的速度,e·e心中不免震惊,就算是最快反应下,她也只能勉强跟上对方的轨跡残象。 “玩到现在,闹剧差不多该收场了。” 下一刻,她將手中线条窄长的骨刺,或者说一节节白皙骨椎拼接而成的刺剑对准高声嘶叫的罗莉安。 “解放·绞杀骨。” 传承自阿隆尼家族的咒体装具·纯白之竭,轰然解体。 每一节骨锥都像是高速旋转的弹头,一节压在另一节,外缘锯齿状的尖刺轻而易举地撕开罗莉安的阔背肌,將饱满的肌肉割的鲜血淋漓。 紧接著,阿蕾克西婭挥动握柄,连接在悬空骨锥间的咒力骤然具象显形。 化作长鞭的骨剑裹著燃烧的蜂群,將被锯齿锁死的身躯掷向e·e身后,光是这轻描淡写的组合攻击,就解决了眾人的生死危机。 但这就是阿蕾克西婭·阿隆尼,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你就觉得一定能贏。 全程目睹的艾斯特这次终於彻底鬆了一口气。 “怎么又是它?!你俩是有什么私人恩怨么!” 漆黑的廊道中,乍现的一线火光照亮了某个狼狐的身影,他满脸惶恐,与二次受创的罗莉安擦身而过。 “真是没出息,还不跑快点?” 阿蕾克西婭的目光越过人群,若无旁人地调戏起小白兔:“哇一一来了来了!它就在你身后!” “见鬼!阿蕾克西婭,我开始討厌你了!”大惊失色的莱安特卯足劲朝著几人跑来, “干!是维克上校!我就知道他和....我就知道他还活著!”喜出望外的拉瑞满脸八卦的打量著俩个人,险些说出脱线的胡话。 眼见小白兔归队,阿雷克西婭將目光投向瀰漫著汹涌咒力的廊道深处,分散的骨锥合併呈剑。 下一秒,她再度瞬息位移,出现在梅莲妮斯和e·e身后,剑影纵横间,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冰片崩碎成屑,露出了那美艷而桀驁的笑容。 “看见我难道不应该高兴么?艾斯特。” “抱歉,我本应该劝阻罗莉安的冒进,否则任务也不会失败。”艾斯特额角有些冒汗。 她確实没想到阿蕾克西婭会出现在陵寢。 但更要命的是,她不清楚自已与故对女坐的合作行为会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毕竟,这位中国女孩当眾顶撞麦德琳校长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在高校內部传开了。 而对长者的冒犯,可是巫师间的忌讳。 “罗莉安违背命令造成的损失,不应该由你承担。况且怎么能算是失败呢?我们不是碰巧救下了格雷小姐还有格雷少爷的“好朋友”么?”阿蕾克西婭哑然失笑,“你做的很好,母亲那边交给我处理。” 艾斯特表情一证。 “喂,来自中国的女巫。” 阿蕾克西婭不再理她,反手將一小瓶纯银罐装的魔药扔给e·e。 “虽然是由你討厌的麦德琳女士亲自调製,但效果可比银血药剂好多了,能够同时恢復你的伤势和咒力。不过请別误会,我这么做单纯是因为如果格雷小姐死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纷爭。” “明白了,给我三分钟恢復时间,我会尽全力配合你对付那个东西。” 被梅莲妮斯扶住的e·e点了点头,想也不想的就咬开金属瓶塞,仰头將魔药灌下。 这种时候,嘴硬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得为小学生们的安全负责,而且对方如果真的想要趁机杀掉自己也没必要这么麻烦。 “真是可爱,连我也忍不住真的喜欢上你了。”阿蕾克西婭悠悠朝著廊道走去,顺手敲了敲莱安特的脑袋,“好了,你们可以退场了,接下来由我接管战场。” “阿蕾克西婭,那个东西一一”艾斯特欲言又止。 “只是垃圾而已,和以前没什么区別。” 红髮妖女摆摆手,而后猛然挥剑砸向桥面,桥面应声断裂,一人高的碎石灰尘向著四方扩散。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截断了自己的退路,似乎打算为眾人断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传送阵的核心就在那座螺旋塔,跟他们一起离开吧,艾斯特。” “那你怎么办?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么?”莱安特愣了愣,站在稜角锋利的裸露断面向她大喊“少操心我了,回到阿尔特利亚以后,记得为我们的约会好好准备哦,我可不喜欢敷衍了事的男人。” 女孩笑如,身影逐渐迈入嘶哑鸣叫迴响的漆黑廊道。 第111章 螺旋塔的亡灵(5) 第111章 螺旋塔的亡灵(5) 空旷的墓室中,烛火明亮,艾斯特从“梅莲妮斯”的胸口抽出誓约,反手搅碎了“克洛德”逐渐灰化的残躯。 这是变形者,能够通过视觉无差別擬態选定者的外貌以及衣物,本体通常为类人型凝固体, 普適处决方式为生铁铸造的武器或者火焰。”她的身后,脸色苍白的e·e拍了拍嚇坏的公主殿下, 低声解释。 几分钟前,艾斯特在e·e的配合下,短暂离队,对暗中尾隨一行人的两只变形者发起了突然袭击。 “它们跟隨了我们將近五百米的路程,应该是打算寻找时机替换你们潜伏进队伍,不过好在这两只是幼生体。” 艾斯特甩掉誓约上的乳白色血液,踢了踢“梅莲妮斯”的户体。 只见它逐渐褪去人类的外表,液態般蠕动的皮肤就像是一层凝固的白色软泥,眼瞳泛著明亮的光。 自从与阿蕾克西婭分开后,她就主动承担了临时小队的进攻位。 作为目前队伍中的最强战力,e·e还需要一定时间修復伤势,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得替对方爭取到休息的时间。 而好消息是,这位装备齐全的中国女巫配备了一柄珍贵的秘银武器,面对多数不死生物,也算是手到擒来。 “看来这么多年,陵寢的主人诱捕了不少不死生物,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任何人面对这些东西,恐怕都会束手无策。”e·e无声运转迴路,儘可能加速消化体內魔药。 她相信艾斯特不会蠢到背叛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但將大家的小命交到对方手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它们同样被植入了禁类的诅咒,这意味著我们的敌人中可能存在一位巫师。”艾斯特沉思片刻,还是在关键信息上做出提醒。 “我知道霍华德一家与传说中的萨米尔集会有所关联,你的担心是多余的。”e·e倒是非常理解对方的谨慎,马上转移了话题,“有发现其他不死生物的踪跡么?” “暂时没有,但从刚才两个墓室的一些痕跡上来判断,它们的行进路线都指向了同一个方位。”艾斯特回答,“有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吸引到了操纵者的注意。” “也就是说,我们未必会再遇见这些怪物?”克洛德追问,不断扫视著周围,生怕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放心吧,没问一一” e·e说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滩浓稠痰块,隱约还夹杂著细小的白色骨粒和血沫,这是被魔药修补的肺泡挤出骨茬和淤血,混入胸腔积液后形成的块状物。 不得不说,作为咒术法庭在阿尔特利亚教育机构的领袖,由麦德琳亲自用咒力调製的魔药,远不是银血药剂这种工业產品所能比擬的。 在药理扩散下,大量胶原纤维和软骨基质,正迅速填充骨折间隙,形成软骨疝,最多还有五分钟,e·e受损的胸腔骨骼就能够进入重塑期, “你確定没事么?你脸色看起来真的好差。”克洛德犹豫著,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下自己的心上人。 “嗯,反正也不觉得疼了。” e·e也知道对方是好心,可现在她属实没心情在伤势这种小问题上浪费时间。 不过在梅莲妮斯关切的小神眼下,还是摊摊手,故作轻鬆道:“哎呀,放心啦,女巫的身体素质再怎么样也比普通人类强上不少,不信我待会给你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那不太好吧一一”確定对方真的没问题后,梅莲妮斯鬼头鬼脑地盯著她的胸部曲线,不说话了。 “唉,你这小色鬼.果然就不该让你和拉瑞还有莱安特一块玩耍,这才多久就学坏了。” 说完她又揉揉对方的头髮,无奈地笑了起来, “e长官,別这样,只有莱安特才是那种纯正的色狼。” “你知道我刚才差点被怪物杀掉了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背叛革命,要和红髮妖女约会了,没准还会亲嘴呢。” “他妈的,我宣布开除你的军衔!” 嘴上虽然说著白烂话,但听到e·e没事后,內敛的男士们也是悄悄鬆了口气。 而將一切尽收眼底的艾斯特没有说话,只有她知道e·e现在的状况绝对算不上好。 对於女巫来说,寻常的致命伤往往算不上什么,只要还活著,就有生存下来的概率。但重伤时自主激增的负面情绪,却是极为容易引发失控。 在她的感知中,这个中国女巫....其实整个人已经被负面情绪笼罩的鲜血淋漓,可她不仅能做到迴路稳定运转,甚至还抽空对同伴露出温柔的笑。 这种惊人的意志力,已经不知道是该说她情绪稳定,还是童年过於悲惨了,居然连一丁点脆弱都没有流露出来。 不过艾斯特倒是很庆幸阿蕾克西婭没有像过去那样,对自己做出格杀勿论的手势。 哪怕没有格雷家族这一层裙带关係,她也不愿意和这个坚强的少女为敌。 无关敬意与否,只是工作而已,真没必要拼命。 注意到对方复杂的眼神,e·e朝艾斯特点点头,有些话不必点破。 “莱安特,所以你根本就不记得离开传送阵后的事?醒来的时候就在那座礼拜堂了么?”懂事的公主殿下胡闹一次后就正经起来,似乎在尝试搜集情报。 关於维克上校的经歷,疲於逃命的眾人之前只匆匆交谈了几十秒。 “是这样没错了。” 莱安特说,“按照阿蕾克西婭的说法,有巫师刪除了我的记忆。 “哦哟,阿蕾克西婭~叫的可真亲热。”拉瑞低声吐槽。 “他没撒谎。”这时候,艾斯特淡淡地说,“你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对你的怪叫记忆犹新, 维克先生。” “呢....之前没来得及问,你是?”莱安特挠了挠头,心说乌玛女子高校的人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么? “艾斯特·比利金森,乌玛女子高校,三年级。” 艾斯特朝他微微致意,语出惊人:“说起来,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理应对你表示感谢。” “那怪叫是怎么回事?”莱安特挑眉。 “你可以理解为,敌人出现准备杀掉你时声带共振发出的刺耳声音。”艾斯特优雅解释,“但理论上,正是你的存在给我提供了逃跑的机会。” “哈哈,不客气,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么?”尷尬的莱安特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抱歉,我对敌人信息的了解也不算多。” 艾斯特摇了摇头,推开墓室的石门,领著眾人穿过一条搭建於崖壁的大理石隧道。 此刻他们距离螺旋塔只剩下不到两千米,奔流浩荡的暗河在他们下方咆哮,浑浊的水溅在岸边,不断冲刷著的钟乳石。 “可那个新娘为什么想杀了莱安特?” e·e瞩附其他人贴近內道前进,这才剥开一条口香,用以冲淡口腔內的血腥味。 “不太清楚,可维克先生看见她后的表现,確实有些不对劲。”想起什么的艾斯特又补充道,“他..:.好像一直在尝试侮辱对方。” 场面一下子陷入沉寂。 泽维尔乾咳两声,和点燃一支香菸的拉瑞面面相。 小声嘆气的克洛德扶稳有些腿软的妮克拉,不知道该发表怎样的意见。 反正这確实也像是莱安特会干出来的事。 “她说『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是自愿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艾斯特目不斜视,扩散的感知时刻注意著周围的环境,“而维克先生显然对这句话有著某种应激反应,不断辱骂著对方是疯子。” “那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修伊·吉塔克了。”被泽维尔牵住小手的梅莲妮斯微微皱眉,“我可以理解为,你们口中的新娘就是霍华德小姐么?” “我觉得未必是奥菲利亚。”e·e尝试著抬起左臂,原先布满裂纹的肩脾骨已经近乎修补完毕,不再影响整个关节的扭转,“那位新娘很明显不是一位女坐。” “等等....怎么听起来开始有点像是某种三流家庭伦理剧的剧情了?”泽维尔总觉得这个展开,画风有些不对劲,“那位新娘还有什么其他的特点么?” 听到这句话,艾斯特愣了一下:“她....戴上了面具!” “莱安特只是个麻瓜,他不可能涉入你们的任务。”梅莲妮斯转了转眼睛,得出最终结论,“那么,她追杀莱安特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一—” “我看到了她的长相。” 作为当事人的维克上校一时心情复杂:“儘管视奸不太礼貌,但也不至於要了我的命吧?” “可你为什么要说她是疯子?”e·e认真反问,“或者说,什么情况会导致你在濒临死亡时, 不选择求饶,反而破口大骂?” “e长官,你这句话就过分了。”莱安特简直惊了,“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么?” “劳资蜀道山哈!撇脱点回答问题,你个瓜娃子莫跟我嬉儿壳咯!” (老子数到三,回答乾脆点,別跟我嬉皮笑脸) 勃然大怒的e·e瞬间亮起银蓝色的瞳孔,嘴里下意识蹦出国语,像她这种老师笔记念太快都要摔笔的人,没有动手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我不清楚,但我保证....那绝对意味著我知道了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盯著那根竖起的指头,莱安特剎那间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只威严赫赫的远古暴龙,於是回答的非常乾脆。 “这就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胡闹,下次注意。”恢復常態的e某人撇撇嘴,警告性转头看了斯特曼中士一眼。 后者很懂事的不再碎碎念,恭恭敬敬地举手行礼。 “在我们的情报中,霍华德一家消失了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但阿蕾克西婭推测他们的活动范围不会离陵寢太远。” 艾斯特心说中国的女巫实在可怕,刚才那句中文的威力简直堪比某种高等咒术。 “算上奥菲利亚,霍华德家族在二十一世纪仅存四位后裔,她的父亲,以及两位弟弟。”e·e 继续分析,“如果你是老霍华德先生,面对咒术法庭的追杀,你会怎么应对?” “首先,我一定不会等死,更不会將希望寄託於敌人的仁慈。”毫无血统背景的艾斯特倒是非常能代入这个假设。 作为一直以来跟隨阿蕾克西婭的侍从,她见识过各式各样审判异端的酷刑手段。 无分肤色、国家、年龄,统一对待,绝无迴旋。 遵循血腥逻辑的异端猎人可不会在乎自標在表世界的身份和地位,哪怕你的家人只是无辜的普通人,也会成为他们审讯时的工具。 而且这还只是咒术法庭下属的基础教育机构,换做权限更高的石心学会,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像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里世界事件不得牵涉普通人的铁律,在个別大人物眼中,是可以於“必要情况”下成为一个笑话的。 如果没有密党这样的庞然大物以绝对的暴力维持秩序,天知道人类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那么,作为一名巫师,你会怎么防止孩子成为你的软肋?”e·e又说。 “当然是培养他们同样踏入血源途径,获得自保能力。”艾斯特顺著她的思路回答,旋即眉头紧皱,“按照这个逻辑,我们的敌人至少还有四位巫师。” “很明显,敌人並不打算让进入陵寢中的人活下来。”e·e適时拿出咒力溶剂,一口灌下,“但排除罗莉安和那位神秘女巫,这一路上你还有见到过其他的敌对巫师么?” 面对e·e的提问,艾斯特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回復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始至终,我们真正的敌人....其实就只有那位链金术士么?” 这一刻世界寂静无声,峡谷间的回流吹起了e·e海藻般的长髮,她侧目远望那座造型独特的螺旋塔,银蓝色的眼瞳像是永不熄灭的明灯。 队伍最前方的艾斯特一瞬间脖后寒毛竖立,回头看向她:“见鬼一一” “虽然只是直觉,没有任何证据。”e·e轻声说,“可你们追杀的萨米尔后裔....真的还活著么?” 第112章 螺旋塔的亡灵(6) 第112章 螺旋塔的亡灵(6)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艾斯特沉默了好久,回头不再看她。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她们基於情报做出的准备都將付之东流,所有人的牺牲也就都成为了笑话。 但对於麦德琳校长来说....这些或许並不重要吧?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具备天赋才能的人,2023年美国的的常驻人口约为3亿3千万人,就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也有三万多,高校的招生管理办公室每年会从全美各地的孤儿院和贫困家庭挑选出足够多的优秀女孩。 她们会取代自己,取代罗莉安,取代今天死去的每个人,只要萨米尔余孽们消逝於世,那么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为纯血者们牺牲,本就是耗材无上的荣光,情报部门甚至不会因此而被追责。 “只是合理的分析,至少我们的生还率更高了,不是么?”e·e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艾斯特会对这个结论反应这么大,但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不过你说得对,e·e小姐。”几秒后她又轻声说,加快了步伐,“至少得先活下去。” 始终观察对方的梅莲妮斯看到了艾斯特偷偷擦掉的眼泪,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怎么了?”泽维尔握紧公主殿下的手,低声说,“没有敌人难道不是好事么?” “当家畜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家畜的时候,也就无法自我欺骗式的感恩了。”梅莲妮斯笑笑,弹了弹他的额头,“但这些与麻瓜无关。” 泽维尔似懂非懂,茫然地被她拉著跟上了队伍。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任何不死生物,先前出现的爆炸似乎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就好像某种更棘手的猎物,迫使这些渴望血食的生物放弃了对一行人的追杀。 “很汹涌的咒力流势,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 银蓝色的眼瞳无声亮起,e·e活动著手臂关节,癒合的骨骼劈啪作响,胸痛与唾液吞咽困难的症状逐步减缓。 除了中枢神经系统失调引发的肢体幻痛外,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算作满血復活,还是不用看gg的那种。 流水的回声与岩壁深处气流形成的鸣咽交织,眾人沿著黑曜石建造的拱形桥面,缓慢前进,本能地远离水面。 “老实说,这地方看起来可非常危险。” 莱安特单手拿著克洛德分给他的hk-p30l,被无语的拉瑞亲自上手打开保险。 “超常的直觉,维克上校....別拉我,拿出你的手电。” 梅莲妮斯大著胆子靠近桥面边缘,盯著湍急的暗河,忽然让泽维尔打开iphone的手电。 强光照射下,其他人才看清暗河下的东西, 或者说一具具被青铜锁链束缚在河底的枯骨。 它们大多被矿化成类似化石的结构,骨表形成了厚壳状的结晶层,只有依稀可见的银蓝色纤维状脉络附著在被水流磨平的乾净骨架。 从外观分析,这群被镇锁在河底的死者们至少经歷了数个世纪的水流冲刷才会出现如此规模的钙质沉淀。 “她们....全都是女巫。”艾斯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猜这些人,应该是咒术法庭最早的一批成员,也就是你的先辈。”e·e用咒力取下一具尸骨脖子上的吊坠,放在手心细细摩。 儘管与代表咒术法庭的缠绕蔷薇与悬剑天秤略有差异,但不难看出核心仍是以天秤为主。 一柄银色长剑垂直置於盾牌中心,剑尖向下,剑身水平贯穿一对同为银色的天秤盘,天秤衡杆与剑柄平行,秤盘等距对称下垂。 这在符號学中象徵看公正与力量的结合,同样也是咒术法庭下属机构標誌中必定会带有的元素“相传在女巫战爭时期,伟大者乌玛为了对抗至高女巫·伊狄亚,曾与萨米尔集会中最初的反抗者们在种满蔷薇的园,持剑起誓,许下了解放所有同类的宏愿。” 艾斯特珍而重之地接过e·e递来的项链,眼底仿佛闪现出三个多世纪前,那些英姿讽爽的年轻女孩。 “在高校的歷史课本中,她们被称作“殉道圣女”,几乎为解救那些被迫害的无辜女巫们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总有人要为遭受苦难者做一些看起来愚蠢,却正確的事情。”梅莲妮斯很认真的听著歷史故事,难得发表了政治意见,“曾经的咒术法庭確实值得钦佩,不是么?” 艾斯特陷入长久的沉默,双手默默按在肩头,向无名的先驱者们低头致意。 她或许是那种面对压迫会躲在角落沉默的大多数人,但对这些为了创造新世界献出心臟的人仍充满敬意。 “看来这座陵寢比我想像中的存在时间更久,你们追杀的霍华德一家並非是这里最早的守护者。”e·e时刻保持著最大范围的感知扩散,不敢有丝毫放鬆。 身为一名中国人,她倒是很荣幸能向为无產阶级献身的殉道者致敬,但现有的药品补给已经不允许她大意了。 老妈子不在,小妈子必须得照顾好孩儿们,尤其是梅某和泽某。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谜团越来越多了。 根据她搜集到的信息,霍华德旅馆是在1901年由一对来歷不明的双胞胎姐妹在一座十七世纪末的古宅基础上翻新建造。 从时间线上判断,古宅的首任主人很可能是塞勒姆审判时期,女巫战爭的参与者之一。虽然身份不明,但必然与萨米尔集会有著深深的关联。 而那对双胞胎,大概率也是里世界的成员,却恰好將存在通向陵寢传送阵的旅馆出售给身为萨米尔后裔的乔治·霍华德,整件事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巧合。 “至少在我能够得知的情报中,千禧年以前的一个世纪里,陵寢绝不存在守护者。”艾斯特忽然说。 “你能够得知的情报?”e·e主动接替艾斯特,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梅,听话一点啦,不要再靠近河面。” 著嘴的公主殿下乖乖点头,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被瞭然於心的泽维尔牵住了手。 “作为调查小组的最高长官,阿蕾克西婭提供的情报绝对可靠。”艾斯特补充,“至於从敌对方口中获取的其他情报,我无权透露。” e·e敏锐注意到,这句话的信息量其实非常大。 敌对方毋庸置疑,只能是赤红教团,也就是说阿蕾克西婭在布西密捕获到了她们的成员, 如果是在阿尔特利亚的本地进行捕获,l必定会了解到相关情报,因为麦德琳那个老不死的贱人估计也不想再被帅气的莎朗夫人火烧教学楼了。 那么,深红祭司手下的萨查姆出现在布西密的原因,极有可能与黄袍之主有关。 这同样也能够解释艾斯特为什么会向那红髮妖女道歉,因为和邪神扯上关係的事件显然不是她们能够处理的。 可这也牵扯出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守护陵寢的是身为链金术士的纯白新娘?她和修伊·吉塔克又是什么关係? “信息差上的劣势很难通过思考挽回,对於看不透的敌人,你能做的只有踏进陷阱,获取更多情报。” 到底是在一眾预备女巫中生生卷出来的优秀学员,艾斯特立刻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冒险说出更多。 於是,脑细胞高速死亡的e某人只能先考虑把孩儿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 第113章 螺旋塔的亡灵(7) 第113章 螺旋塔的亡灵(7) 她忍著幻痛,强行打起精神,抬头仰望这看起来没有边界的巨型螺旋塔。 这是一座由黄铜与玻璃质黑曜岩混合打造的古怪建筑,塔身呈螺旋式上升,线条以锐利而不规则的波浪状延展,无论从哪个角度注视,都难以捕捉到完整轮廓,唯有在塔身四周缓步行,才可窥见其错综复杂的层叠结构。 一犹如一只永恆扭曲的触手,直指深渊。 儘管在天然潮湿环境中的自然氧化,让金属表面出现了大片青绿色的铜锈斑点,但e·e还是从高耸的巨门上发现了一张扭曲的黄铜人脸。 无法开启,这是被施加了禁制的活门。 2 艾斯特伸手剥下大块的铜锈,仔细摩著崭新金属表面,复杂的纹路雕刻其上,泛著过油一样的乌黑光泽,缓慢流动著古老的咒力。 所谓活门,就是用咒力构建的无形锁,但不同於诅咒和魔药,这是纯粹利用实质性物质形成的咒术技艺,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只能用大量鲜血和咒力强行开启。 “好吧,那只能尝试餵养了。”e·e说著就伸出手,想要將咒力输送到黄铜人脸,却被艾斯特拦了下来。 “你胆子一直都这么大么?”她嘆了口气,说的很坚决,“风险过高,还是我来吧。” “我们的关係什么时候这么好了?”e·e一牙倒是乐了,纯粹的调侃,绝无嘲讽, “別误会,只是保险起见。”艾斯特说,“我已经没有咒力溶剂了,作为小组目前的最高战力,你比我更有价值,也更能应对可能发生的袭击,我不能让你继续冒险。” “你们咒术女子高校一直都这么衡量人的价值么?” “大概吧,有什么问题吗?” 艾斯特说著就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將咒力溶进血液。 “当然有问题了,大家的命没有高低和价值之分。”e·e隨口回答,“就像拉瑞,虽然屁话很多还非常脱线,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为大家拼过命,所以谁想要他的狗命,那我就要了谁的命,这才是一个队伍该有的样子。” 旁听的斯特曼中士含泪对e长官竖起大拇指。 这抹了蜜的小嘴说得真好,下次別说了。 “那你会拋下我么?”艾斯特依旧很固执的拦下e·e,冷不丁说,“你没办法保证我不会背叛你们。” “格雷家族向来恩怨分明,既然现在是队友,那就没有拋下你的理由。”公主殿下淡淡地解释“e·e小姐什么时候成为了格雷家族的成员?” 艾斯特愣了一下,你一个英国人为什么要学著中国人睁眼说瞎话? 和她对视的e·e也有点懵,心说我不过是格雷家族在逃第二顺位继承人那平平无奇的养女兼关门大弟子而已。 “哦,关於这件事,你可以私下去问我的哥哥。”梅莲妮斯一叉腰,回答的理直气壮,泽维尔见状也叉起了腰。 只有e某人听完瞬间吐出了肺部淤积的最后一口脓血,差点给其他围观的孩儿们嚇坏了,只能无奈地摆摆手,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真不是我们不把你当兄弟,但你还是直接厚葬吧。 拉瑞和莱安特拍拍克洛德的肩膀,確实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现在的主线任务是在这个只有拉姆齐先生受伤的世界先活下去。 毕竟e长官的小姑子都亲自发话了,你克某人就算不是妖怪,也没机会横刀夺爱了。 况且,能拿下维京女战士的瓜先生,就算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发起火来怕不是比这百年老坟里的妖怪都凶哦。 “放心吧,至少在你代表高校向我发起攻击前,我们还是战友,我没有拋下自己人的习惯。” 义字当头的维京女战士尽显好大哥风范,如果再带上誓环与大家在莫拉石阵下血为盟,估计就可以原地登基成维京女王带著乌合之眾们出海抢劫了。 但只有梅莲妮斯看出,她是罕见的害羞了,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在转移话题。 艾斯特笑笑,不再说话,短暂的相处中,她已经对这个中国女巫有所了解,说这番话不过是图一个心中安稳。 她从小到大都是特別谨慎的那种女孩,这种性格註定了她很难彻底相信一个人。 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愿意无条件信任这个“敌对女巫”,或许这种善良的小太阳,是真的天克她们这种心思黑暗的聪明人吧。 “那么接下来....就靠你了,e·e。” 艾斯特如是说,毫不犹豫地驱动咒力,將鲜血淋漓的手伸进黄铜人脸深处。 下一秒,弯曲的牙齿从人脸的牙槽骨瞬间凸起,刺入她的手腕,每一枚都锋利得像是匕首。 鲜血与咒力无声流淌在黄铜的纹路,所有人都看见金属质地的人脸竟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尽情吮吸著那代表生命力的液体。 “我靠,好变態!”e·e简直惊了,“你还顶不顶得住?要不我也匀点血?” “我没事....实在不行,就砍断我的手吧。” 一瞬的大量失血让艾斯特开始有些头晕,但她还是极力保持冷静,以防心率失衡。 半响,血液渗透进巨门的纹路,黄铜人脸沉默片刻,缓缓地张大了嘴,像是酒足饭饱后打了个哈欠,严丝闭合的巨门忽然就裂开了一条弯曲的缝隙,阴冷的白色气流从中喷涌而出。 “干得漂亮,比利金森小姐。”梅莲妮斯低声说,扶住了艾斯特,示意泽维尔替她包扎。 拔出诛赐丸的e·e率先进入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而弯曲的甬道,两侧墙面由同样的黑褐色玄武岩砌成,却附著有厚重的矿盐晶体。 甬道顶部低垂,交缠著由整块青绿色鋰辉石雕出的触手群,时隱时现的微弱滴水声从墙面裂缝的深处传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又是这种矿物,看来建筑师对青绿色还真是颇为偏爱。”莱安特打著手电,抬头观察著散发微光的顶部,“我和阿蕾克西婭在供奉礼拜堂也见过类似的材质。” “很巧,我正好在陵寢正式入口內的壁画上,看见过一片青绿色的星空。” 脚下地砖参差不齐,呈不规则的六边形排列。 缝隙中长满了滑腻的暗紫色黏菌,每一步都在黏菌上留下湿润的足跡e·e感受著脚底传来的黏腻感,忍不住皱起了眉。 甬道尽头,一扇厚重的玄武岩门静默佇立,门上深刻的咒文环绕著一枚畸形的脐带浮雕。 推开门后,便是一个倾斜的单向螺旋坡道,阶面边缘镶嵌著锈蚀的黄铜条,刻有密密麻麻的触鬚纹理,仿佛在暗示攀登者每一步都应谨慎。 “那你有见过这种....活著的....墙壁么?”莱安特闻著浓腥的海水味,几乎快要吐了。 视线之中,坡道內侧是一面犹如活体般蠕动的壁帷,由多层微微膨胀的黏液薄膜构成,像是黑色的山羊胎膜。 而目光所及之处的坡道下方,暗河的水汽不断溢出,正沿著石缝渗流。 “至少它们不太想吃了你,维克上校。”e·e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所有人跟紧,注意脚下。” 空气中瀰漫著冰冷的水汽与泥土气息,一行八人在e·e的带领下,深入未知的区域。 水滴回声中,站在队伍最后方的艾斯特突然低声说:“我的感知失效了,有东西截断了咒力流势的扩散。” “和你一样,这里应该存在更高级的屏蔽法阵,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这样未经许可闯入的巫师。” 眼见即將抵达塔底中庭,似乎看见什么的e·e忽然停下了脚步,眼瞳明亮的像是黑夜里的猫。 距离她下方五十米的中庭,散布著十二道等距拱门,拱门上方各悬一盏的琥珀灯,灯內琥珀熔体偶尔涌动,发出浑浊的暖光,但却始终不足以驱散黑暗。 而这片空间的最中心,一具女户仰面朝上,双臂横向张开,呈十字形仰躺在一片几何线条勾勒的大理石地面。 她的胸腹部皮肤紧绷而陷,沿著背脊两侧甚至隱约可以看到隆起的骨骼稜线,介於灰蓝与墨绿之间的表皮布满龟裂,就像是长时间暴露於腐蚀性环境下的遗骸。 但最诡异的是,她的整颗头颅被完全掏空,只剩下外壳似的骨骼轮廓,交缠的黏腻触手在面腔內挤成一团,缓慢蠕动,仿佛某种巨大的寄生虫。 “怎么了?”隔著起伏有致的石雕扶栏,艾斯特根本就不知道e·e看见了什么。 “还记得我提出的那个..:.令你不太愉悦的假设么?” e·e挠挠额角,如果不是责任心驱使著她不能摆烂,她现在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吃颗冷静一下,然后开溜。 艾斯特一时语塞,从脸色能看出心情非常的不美丽。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们的运气算不算好。” e·e盯著跪倒在女尸身边的三具无头尸体,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但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想..:.我们找到了霍华德一家。” 第114章 螺旋塔的亡灵(8) 第114章 螺旋塔的亡灵(8) “真他妈见鬼....情报部门的那群混蛋就该被扔进火刑狱馆,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艾斯特握紧誓约,背身做出防御姿態,与e·e一前一后夹紧了其他人。 “与其纠结情报上的失误,我更在意修伊·吉塔克这个唯一的知情者从传送阵来到陵寢后,究竞干什么去了。” e·e收刀入鞘,向拉瑞搓了搓手指,后者很懂事的从棒球袋取出一串圆形的黑色手雷袋递给她“艾斯特,他们交给你照顾,我先去下面看看,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带他们马上撤离。” “收到。”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艾斯特缓步退身至甬道的出口,將感知扩散转向覆盖至螺旋塔外,以防被截断后路。 “e·e。”这时候,梅莲妮斯突然低声叫住了她,表情凝重万分,“一定要小心,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放心啦,我可捨不得把你独自丟在没有我的世界。” 嘴角露出小虎牙的e·e麻利扎起高马尾,然后按著手的扶栏轻盈翻身,像只猫一样迅速从高空坠落。 琥珀灯的微光像是风雨飘摇的烛火,照亮了那张下落的英气小脸。 她翻身落地,起身驱散溅起瀰漫的飞灰,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具女尸,或者说被某种东西寄生的躯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三个成年男性,和一位成年女性....数量和年龄倒是完全的对得上。” 从生理外观和骨形判断,这三具被斩首的赤裸男户和被寄生体一样,表皮龟裂而陷,呈现出一种古怪暗色。 “全部都是三十岁以上的成年人,体內甚至还有残余的咒力流动,可以確认为巫师。” e·e大脑飞速运转,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证据显示,这四位奇形怪状的倒霉蛋只能是霍华德一家,可如果按照这个发展,一切岂不是都乱套了? 首先在萨曼萨被袭击的情况下,可以確定霍华德旅馆绝对存在一位失控的链金术土,要么是修伊·吉塔克,要么就是那位纯白新娘。 从逻辑上来说,只要保持原型炼成阵不开启常態循环,凶手完全可以偽装成普通人瞒过l和自己。 而前者看起来疑似正常,后者又在密林中大规模使用链金术式,怎么看也不满足失控的症状。 那失控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不会还存在第三位链金术士吧? 陷入深思的e·e沉默了一会,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靶向药物的存在证明了失控症状的可延缓性,现有的条件根本无法判断这两个人谁才是凶手。 但也正如l所说,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一种方式可以彻底治癒失控,所以埋户坑的存在,意味著失控者需要通过献祭获取黄金圣浆来治癒自己,就像是利用强效化学物质杀死体內快速生长的癌细胞。 不过既然掌握了靶向药物的製作方式,为什么还要冒著被咒术法庭和密党同时发现的风险和教团合作? 想到这里,e·e愣住了。 因为失控者拥有的黄金圣浆....是劣化版! “一切顺利么?”艾斯特以极其隱秘的声音说,她知道以对方的五感,这个距离下绝对能听见“没事,你们继续保持警戒就好,安全起见,出发前我得调查清楚一些事情。”e·e低声回復,旋即观察起了被寄生者身下的大理石地板。 这些以同心圆为设计主体的石面,呈冷峻的深灰色,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细微裂缝,纹理宽约几厘米,其间流线型的凹槽深达半寸,似乎是用来引导血液快速排向中央,而常年被血跡浸染的边缘则泛著暗红的铁锈色,在光线映射下,斑驳犹如血管脉络。 “看来这个东西,就是用来萃取黄金圣浆的祭器....还真是出手阔绰。” e·e拔出诛赐丸,用刀尖轻轻挑动地板正中央上方,由三条黄铜铁链等距悬掛的金属支架。 支架正中安放著一个被切割成六稜柱形的沙弗莱石,这种矿物宝石又被称作钙铝榴石,上世纪六十年代被人类首次发现於坦尚尼亚东部的莱姆舒科山脉,拥有超过祖母绿石的净度与火彩,由於含有微量的铬元素,所以呈现出纯净的青绿色。 至於產量,那就更是稀少了,完整的十克拉便足以达到收藏级標准,而眼前的这个....大概有三百多克拉吧。 胡思乱想的小女贼乾咳两声,继续研究容器,只见沙弗莱稜柱被一只半球形的托盘承载,托盘外缘刻画著盘旋的蛇形纹路,插入了数个以青铜纹饰为颈的细长水晶瓶,不出意外,就是储存黄金圣浆的容纳物。 紧接著,e·e蹲下凝视著托盘底部,一枚仿佛莲蕾的尖嘴铜管,顶端微张,正对著女尸面腔內部的触手群。 也就是说,这个疑似是奥菲利亚的被寄生者,正是诞下黄金圣浆的源体。 “祭器高悬於空,不触地面,寓意著凡人之血永不停歌地向神明敬献,完美符合黑咒术学说中的理论。” 摸清楚献祭流程的e·e,此刻心中有了答案。 从过程来看,失控者掌握的献祭仪式远比教团的简便,但这同样也意味著献祭后诞生物的劣质相比於选取特定人群作为祭品和执行者的教团版,这种只以大量鲜血餵养源体的萨米尔版虽然更符合里世界的知识框架,但效果却必然不如前者,正好从侧面印证了自己对於两拨人马合作的猜想。 那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到底谁才是那个失控者,不解决这个麻烦,她和l就没办法拯救萨曼莎。 再次陷入困局的e·e嘆了口气,想到了为数不多和纯白新娘见过面的莱安特,忽然灵光乍现。 儘管无法得知这小子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是个疯子,但纯白新娘一定是基於一套自洽的逻辑才会执著於杀死他。 可维克上校只是见过她的长相而已,也没必要特地浪费时间来追杀他。 除非..:.莱安特在陵寢以外的地方见过她! 这確实非常合理,不过又带来了新的问题,那就是莱安特在多数时间里其实並没有脱离自己的视线。 他见过的人,自己也应该见过才对。 “下来吧,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清脆的声音迴荡在塔內,確认过附近没有多余的心跳后,e·e稍微提高了音量。 “陛下,您刚才在干什么?”莱安特垫著脚从扶栏后伸出脑袋,又开始说烂话。 “別废话,快下来,我有事情要问你。”e·e谨慎地没有收刀入鞘,视线一直紧盯通向二层的旋转石梯。 不一会,几人全部在中庭匯合,虽然一路上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看清被寄生者面腔內纠缠的触手群后,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有点发忧,只有艾斯特神色自若,短暂观察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察觉到这一点的e·e看向她,微微挑眉。 一你之前见过这种不符合里世界常识的异类生物? 艾斯特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轻轻点头。 一一是的,没错。 这算是俩人对彼此身份立场熟知后的默契。 e·e清楚艾斯特回到阿尔特利亚以后,大概会接受高校內部审核人员的咒力取念,但她很明显在一些事情上是愿意作出基本情报共享的。 “这几天你都见过什么人?挑印象深刻的说,阿蕾克西婭除外。”e·e对莱安特打了个响指问的直截了当。 “除了你们和杜阿尔特先生,也就只有修伊·吉塔克了。”莱安特老实回答,“怎么了?” “你怀疑他见过纯白新娘的掩护身份?”艾斯特瞬间读懂了e·e的潜台词。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e·e头也不回地挥刀,拦住了打算凑近观摩四具户体的拉瑞,“休息一会,待在原地不准到处走,否则腿给你们打折,懂?” 好奇心爆棚的男士们,点头如捣蒜“你根本不明白,我是自愿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艾斯特重复纯白新娘对莱安特说的话,“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件事?” “所谓人类,向来都很倾向於在旁人面前维持一致的自我形象。” 梅莲妮斯捏著下巴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麻瓜团队中大概也只有她对这些事比较上心,时不时会提供点思路建议。 “当一个人心中对某件事已经形成强烈看法时,他会希望其他的涉入者也同样『见证”或『认可”自己的立场,以获得自我肯定。即便对方並不能真正提供有价值的反馈,这种强调也能满足自我形象的一致性需求。” “你的意思是,这句话其实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e·e並没有因为公主殿下从未真正踏足里世界就忽略了她的看法,反而认真提问。 “可莱安特不过是看到了她的长相而已,为什么会成为『涉入者”?” “严格来说,我认为她在强调的,是自身为吉塔克付出这件事的存在性。”梅莲妮斯勘酌著, 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这就是她在乎的事实。” “可她与修伊·吉塔克之间的隱私,和维克先生有什么关係?”艾斯特也跟著提问。 “就是啊!”当事人蹲在三位女士身边抽菸,茫然地左顾右盼,“他俩有姦情,害死原配关我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唔....我只能说,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当莱安特看见了她的长相后,存在性就已经被打破了,否则她不会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 博学的公主殿下抓了抓头髮,似乎也有些犯糊涂了。 “虽然你们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但终归也是人类,在心理问题这件事上,大家其实没什么区別。” “等等....你说他俩有什么?” e·e心中微微一动,隱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有姦情害死原配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莱安特说的理直气壮,“奥菲利亚的故事我也知道,对吉塔克不离不弃,还为他治疗绝症,辜负这种绝世好女人的男人就应该被化学阉割!” “那你为什么觉得纯白新娘和吉塔克有姦情?”梅莲妮斯冷不丁说。 “你也说了她是新娘啊。”自认为智商上线的维克上校挺直了腰板,“中国人有句话说得好, 女为悦己者容!” “很好!事情出现bug了!” 这一刻,彻底想明白某些事情的e·e终於露出了笑脸:“纯白新娘,绝不可能和吉塔克有一腿这下子连艾斯特也懵了,明明是在逃命,但怎么感觉开始有点像是高中生间的茶话会了? “二十多年前,吉塔克为了维持家庭的生计,不惜大批量接手佩斯酒店的任务,並因此出现了首次失控。”e·e兴奋开口,“对於里世界的成员而言,失控意味著无法逃避的死亡,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对奥菲利亚的感情绝无虚假。” “可男人事后总是会变心的啊。” 虽然听不懂专业名词,但梅莲妮斯还是幽幽地说,顺便踢了无辜的泽维尔一脚。 “格雷小姐说得对,而且这不妨碍他在失控期间,移情別恋,与纯白新娘为了『某种利益”谋杀自己妻子的全家。” 事到如今,艾斯特已经接受了本次任务目標就整齐的跪在,和躺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这恰恰就是关键所在。” e·e吃著夹心果,下意识看向祭坛大厅中央的那个被寄生者。 “你完全可以怀疑吉塔克的人品,但请问一个长期臥病在床,或许命不久矣的男人,真的有时间和能力同其他女人勾搭在一起么?” “但按照你的说法,这件事更不合理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个深爱修伊·吉塔克的女人?” 艾斯特一,整场分析听起来其实都非常儿戏,但逻辑却是闭环的。 “真的是凭空出现么?”e·e盯著艾斯特说,“你难道不觉得纯白新娘....非常像一个人么? 愿意为修伊·吉塔克身披婚纱,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话音刚落,艾斯特的瞳孔便微微收缩,心中有了答案。 “自始至终,这个世界上深爱修伊·吉塔克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一”e·e轻声说,“奥菲利亚·霍华德。” “听....需要我提醒你....她已经是个死透了的人么?”艾斯特感觉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纯白新娘怎么可能是奥菲利亚!” 梅莲妮斯也回头看了被寄生者一眼,迅速躲回泽维尔怀里,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可以?”e·e沉默了一会,无奈嘆息,“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就好了呀。” 面对这简单粗暴,却不无道理的回答,艾斯特和梅莲妮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於行为异常者的恐惧。 这是人类自远古时期就深刻进基因里的抗拒。 “所以,这正是我们只看见了纯白新娘的原因,也是他被莱安特看清面容后存在性被打破的原因。 因为自我认知混乱,意味著他完全有可能在某个时候....將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儘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e·e的语气冷静到令人髮指,但其实她整个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存在其他的链金术士,那位纯白新娘....就是修伊·吉塔克。” 第115章 蜘龙之女(1) 第115章 蜘龙之女(1) 距离螺旋塔一千多米外的某座墓室,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一只魁梧的野兽从黑暗中沿著一条优美却惊险的弧线划过半空,贴著地砖,將石块寸寸掀翻。 几秒钟后,沉默的身影从墓室走出,手中影刃如菸灰般消散。 他的步伐很稳,缓慢而无声,身后的户山血海中,堆满了各种灰化的户体。 从某些方面来说,l的补救行动非常成功,故意製造的动静完美吸引了大多数看守於此的不死生物,也算是儘可能为那群不省心的孩子提高生还率。 三十多分钟前,安静等候e·e回家的他,突然察觉到地下室凭空出现了庞大的咒力流势,经过迅速的检查和“查房”后,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因为除了一脸无所谓的希尔小姐和正在酣睡的杜阿尔特先生外,小学生们恐怕都通过传送阵进入了这座巫师陵寢。 虽然非常担心梅莲妮斯等人,但焦虑是毫无意义的,他只能一边尝试吸引火力,一边寻找他们的踪跡。 “不愧是位於最高冠位的不死种群之一,哪怕飢肠,也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恢復能力。” 他从脚下阴影接住一柄沉重的沙漠之鹰,缓步走到被削去四肢的庞然大物身前。 黄金的瞳孔与赤红的狼瞳无声对视。 狼人的喉咙发出高亢的嘶叫,顎骨绷紧隆起,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獠牙,深红的舌头在口腔內翻涌,边缘还掛著几缕粘稠的唾液,隨著呼吸不断拉扯出细长的丝线。 儘管遭遇重创,但它四肢切口处的肌肉纤维与软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 沉积的骨基质逐步形成具备初步承重能力的骨骼结构,被虫子般条条蠕动的血管尽数包裹。 “果然也被植入了某种禁类诅咒么?看来无法沟通。但血色瞳孔,意味著你有过非法的食人行为。” 下一秒,l抬起枪口,连续扣动扳机,极高的膛压和后坐力下,他的手腕甚至只有轻微的抖动。 滑套退移间,银白色的弹壳裹著硝烟拋出,三枚大口径的.50ae子弹撕开胸骨,顺著坚韧的肌肉爆开心臟。 这种高动能,高穿透性的子弹能在两百米的范围內瞬杀一头400公斤的成年棕熊,却只是堪堪破开了这只低阶狼人的防御,如果不是加装了榭寄生弹芯,仅凭现有的装备,处决它或许会有点麻烦。 所谓狼人,即世界上最初的四大不死生物之一。 传说它们的真祖便是母神夏娃的次子亚伯, 而亚伯的五位子嗣,正是被尊称为不死生物王族的索克洛斯家族,或者说始祖家族。 而不巧的是,l的曾祖父,恰好是其中一员。 所以,如果关於亚伯是狼人真祖的传说属实,那么理论上来说,l应该称呼母神夏娃为高祖母,这一度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不过相比於食尸鬼,普適处决方式为榭寄生和水银的狼人,属於可以和人类共存的不死生物。 儘管它们的食物一般为生物心臟,但家畜的心臟,显然不如人类的美味。 按照密党和始祖家族们签订的皮斯塔公约,每一个得到索克洛斯家族认可的狼人氏族,都有权利免费向驻扎於生存领地的密党分部获取足以维持生存的心臟供给。 这些心臟,一般收集於当地死刑监狱的犯人和一些被通缉的里世界成员,但数量仅够维持生存,相当於故意將矛盾转移到氏族內部。 而氏族们是否有和里世界的其他组织进行合作,或者主动狩猎其他不死生物,则完全不在密党的管辖范围,算是刻意留下的漏洞,用以维持双方的平衡。 至於那些落单的狼群,就只能自寻生路了。 “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l取出iphone看了眼时间,见这下位狼人还在挣扎,便顺手清空弹夹,每一粒子弹都精准命中那颗心臟。 於是,那兼具人类与犬科特点的颅骨结构在无声中缓慢褪去兽型,坚硬的毛髮缩入根鞘,粗壮的兽型骨架也开始向细长、灵活的人类骨骼逐步重构,整体形態竟是在剎那间回归人型,居然是一个女人。 “看够了就出来吧,我赶时间。”l收起武器,淡淡地说。 片刻之后,一团黑雾犹如液体般涌动,从上方的悬空桥扭曲著落下,凝聚成一个带著黄金蜘蛛面具,全身裹在黑色长袍中的女人。 “奇怪,全身咒力化的型態下,明明只要不运转迴路,就不可能被你感知到波动。”机械化的合成音响起,蛛龙之女歪著脑袋盯著这个只穿著单薄黑色衬衣的年轻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变声器?”l无视了这个问题,声音淡然的像是在和吸菸室的路人閒聊,“你不如你的同事们坦诚,还是说我曾经见过你?” “谁知道呢?也许我一直就在你身边。”蛛龙之女笑笑,对这种把戏视若无睹。 小臭妞和她说过,格雷少爷这人不爱聊天,如果和敌人搭话,大概率只是想要窃取情报,然后下一秒就马上翻脸,连华业娜那种十五岁的小女孩,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死手。 “只来了你一个人么?”l左顾右盼,点燃了一支香菸。 邪眼视角中,对方的黑袍是由纯粹的咒力构成,这意味著她已经抵达第三阶位·螺旋,可以將咒力具现化。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格雷小姐。”蛛龙之女说,“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就算你们和修伊·吉塔克达成了合作,也不敢让梅莲妮斯死在这里,不是么?” l直视著那双银蓝色的瞳孔,语气镇定。 事实上,这並非是诈唬和盲目的自信。 他在地下室看见了那座简易的屏蔽法阵,从破碎痕跡来看,很像是咒力造成,这意味著可能有一位巫师正在暗中跟隨小学生们。 但他们的误入,很明显不在教团的计划中,主动毁坏法阵让流势泄露,大概也是为了让自己注意到异常。 这表示,这位来自教团的萨查姆撒谎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能够观测到咒力的存在。 “这么自信的么?但你说的对,濒临失控的吉塔克先生並非是我们的忠实伙伴。”蛛龙之女摊摊手,不吝泄露情报,“不过好消息是,你的小女巫应该正和那群孩子在一起。” “那么,你在这里拖延我的目的是什么?” 完成灵薄狱全域覆盖的l,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从不和敌人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別那么多疑,格雷先生,教团依旧对不朽者家族保持最高的敬意。” 蛛龙之女背著手缓步前进,却始终保持著安全距离。 “十年前那场灾难,並不是莎朗夫人的过错,她曾经尝试过驱赶我们,儘管方式不太美妙。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我能理解她权限范围以內的善意,也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听起来你现在更应该去追杀阿蕾克西婭,而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l倒是不认为教团和阿隆尼家族死磕是什么纯粹的恐怖行为,他不喜欢参与政治事件不代表丧失了基本的判断。 血债必以血偿,世袭罔替的纯血贵族在他眼中並不比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子们高贵。 如果不是涉及到无辜的高中生和梅莲妮斯,別说是他,就算是莎朗姑姑都有可能对教团的行为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隆尼家族的明日之星,岂能如此轻易地死去?”蛛龙之女哑然失笑,“和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再次邀请你加入我们的伟业。” “你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l微微皱眉,隱约感觉到这群冈卡拉后裔除了復仇,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但他想不通格雷家族在这其中的定位究竟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咒术迴路一瞬驱动,磅礴的流势自蛛龙之女身上冲天而起,长袍大袖猎猎作响,“有人和我说过,你非常厉害,可是....我不太相信。” 下一瞬,被搅动的气流发出锐利的鸣颤,从l脚下阴影窜出的刀剑构成密集的阵列,像是金属的龙捲,咆哮著朝蛛龙之女高速涌去。 这是毫无徵兆的偷袭,对於l来说,只要能够杀死敌人,过程不必恪守无聊的骑士精神。 可她却当然不动,只是优雅抬手。 “—一肃。” 转瞬间,刀刃的风暴从上至下破开一线红色缺口,顺著蛛龙之女身侧擦肩而过,那是高速切削中,摩擦產生的热量使得切口边缘温度瞬间攀升,泛起灼热的光。 但l已经消失在原地,黑色的身影瞬息位移,凌空出现在她的身后,將力量全部集中在腿部和腰间,凭藉一剎那的翻身,尝试重击对方的脊柱顶端。 一旦得手,以完美黄金的力量,足以將整条脊柱粉碎,就算是螺旋阶位的女巫,也会被直接无力化。 下一瞬,碎石与飞灰轰然扩散。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0.7秒间,溃散成一团黑雾的的蛛龙之女轻鬆避开精准的袭杀,顷刻凝聚在l 身后。 单从神经反射速度来说,她竟然毫不弱於l,甚至隱隱有压过一头的趋势。 “可別让我失望啊....格雷先生。” 这一刻,俩人在高速的移动中化作虚影,彼此都放弃了咒术和链金术式的使用,贴身展开肉搏除了e·e外,蛛龙之女大概是l见过的,为数不多会尝试近身对敌的巫师。 但如果说前者的战斗风格更像是利用现代科技和格斗术取胜,那后者就是纯粹而原始的搏杀, 根本不存在制敌的选项,每一个动作只为更快的杀死敌人。 仅从技巧的熟练度来看,远远超出於瓦尔德老宅附身怨灵的那个傢伙。 风声呼啸如雷鸣,俩人的动作频率快到只有彼此才能看清。 黑色的身影从容侧身,避开了直轰心臟的一拳,顺势五指併拢,直插那双银蓝色的瞳孔,却被蛛龙之女用前臂横挡,骨节相碰发出闷响。 瞬息间,蛛龙之女躯干扭转,左腿如鞭般抽出,直奔l的膝盖骨,肉体的力量在肌肉与关节间传递,连腿劲都带著沉闷的风声,將他震得微微后退。 这是很典型的印第安格斗术,是北美各部落在长期狩猎、部族衝突与自卫中,逐渐形成的一系列格斗招式。 相对来说不依赖强大的身体素质,反而利用对方关节的脆弱,配合扭转与压制,让对手痛失战斗力。 如果不是l提前时间特地研究过这种战术,很可能会因为自信於链金术士的近战能力而被彻底压制。 不容l喘息,蛛龙之女迅速跟进,以肘击锁胸一一这是冈卡拉格斗术独有的贴身技法,近身发力最为致命,只要肘部精准地顶在对手胸骨下缘,便可以迫使对方弯腰。 坚硬的骨节仿佛淬火的铁鞭,携带著庞大的动能硬生生甩在l护在身前的双手上,而肌肉饱满的身姿也如同被击中的棒球,偏离了原先的轨跡,朝著后方飞去。 “看来所谓的天赐双子,也不过如此。”打算乘胜追击的蛛龙之女,顷刻消失在原地, 可好在l足够镇定,调整身形后及时单手撑地,立刻做出反击,顺著凝聚全部力量的右腿侧身旋转,连带著整个人横卷而过,居然硬生生砸中蛛龙之女的胸口。 这是巴西战舞中的后旋踢腿法,讲究以点破面,普通人正面承受这倾力一击甚至会出现急性心梗死。 但换做现在,也仅仅是逼退这棘手的女人而已。 “我必须得承认,我小看了你的近身格斗能力,刚才的对决,是你贏了。” 一轮交手后,各有负伤的俩人,谨慎地没有二次靠近,退至安全距离外的l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脸上看不出丝毫落败的焦急。 “巴西战舞中的腿法?你掌握的格斗技巧远比我以为的更多。”感受到护在胸口的咒力层尽数崩碎,蛛龙之女也忍不住鼓了鼓掌。 但下一秒,她的身形就如灯光般闪灭,竟是发起了袭击。 不过捕捉到对方残像轨跡的l並没有做出回应,反而微微躬身,右脚踏前,缓缓抬起了双手。 直到蛛龙之女闪现近身,手刺朝他刺去的一剎那,恍若老僧入定的l,才陡然进发出无比的气势。 “抓住你了。” l轻轻朝左侧身,看似缓慢,却恰好避开了朝著面部袭来的手刺。起脚尖之余,早已高抬的右手顺势按在了蛛龙之女的右臂之上,而呈爪状的左手则是沿著贴面而过的手刺,擒在了对方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行为意义的蛛龙之女,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於是一击不成,她便抬起左臂进攻,却发现l顺著朝左侧身的惯性,完成了一个连贯的转身, 竟是背著她低下了身子,再次躲过了一击。 紧接著,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右脚突然一横的l,瞬间便绊倒了她,並且凭著前冲的惯性,双手一推,居然將她直接甩了出去。 “这是...中国的太极!” 凌空倒飞的蛛龙之女心中孩然,但下一秒就感知到某种可怕的身影追了上来。 > 第116章 蛛龙之女(2) 第116章 蛛龙之女(2) 刺骨的杀气瀰漫在狭长的廊道,l握紧弹出的影刃,仿佛轻盈的飞鸟,融入了流动的风中,连月光都无法照耀到他那高速的身影。 银蓝色的瞳孔微微偏移,处於滯空状態的蛛龙之女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残像轨跡,但身体却慢了致命的0.3秒,落地后滑的瞬间,已经看见了夺目的刀光,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面具。 一拔刀术·行合右千鸟。 刀光流转间,一线血溅起,滑步逼近的l挥刀沿著指蹼顺势切开尺骨,將她的小臂一分为二其实他並不指望这一击能够斩杀对方,或者摧毁咒核,无非想要打掉面具看清她的真面目。 在里世界,抵达第三阶位的巫师或者链金术士已经抵达了人类极限,虽然按照密党的实力划分,只能算是第三梯队的战力储备,但蛛龙之女磅礴的咒力流势证明她至少还能掌握两种其他的咒术,底牌未尽的情况下,远不到生死搏杀的时刻。 一击命中,l没有任何犹疑,凭藉前冲的惯性俯身越过对方,立刻返身挥刀,透明的刀痕交叠,在剧震中砍向对方的脖颈“犯不著上来就招招致命吧?我好岁也是个女孩子,就不能绅士点么?” 对流的空气掀起了滚滚尘浪,五指併拢的手掌与影刃相格,但这一次却是火四溅。 豁然转身的蛛龙之女巍然不动,裂成两条的小臂仅靠筋膜连接,在迅速的肉芽黏合间,开始癒合。 废话可真多,l懒得理她,打算撤刀拉开距离,却发现影刃居然被对方反手握住。 “狡猾的男人,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么?” 蛛龙之女微笑,紧握的手掌顷刻间进发出海潮般的具象咒力,黑色的浓雾笼罩l,连带著將满地鲜血尽数噬灭。 这是很基础的巫师技艺,利用外放咒力从细胞层面噬灭一切生物组织,但能力的强度则取决於咒力的总量和操纵度。 作为教团至关重要的暗子和十年前的倖存者,她现在的身份属於最高机密,连其余的核心成员都不知道。 而以格雷家族的能力,如果提取到自己的血液样本,想必能够很轻鬆查出自己的偽装身份。 儘管不至於牵扯出潜伏在密党阿尔特利亚分部的“罗伯斯庇尔”,但也会直接重创到小臭妞筹备十年的復仇计划,这是她决不允许发生的失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与此同时,刀刃的风暴再现。 操纵著数十柄悬空影刃的l拨开咒力的浓雾,狼狐地沿著满目疮的地砖倒滑出数十米。 此刻他的脸部皮肤已经溶解过半,多数肌肉组织坏死,大片鲜红的肉芽凹凸不平,犹如潮湿的海绵,仔细观察甚至可以看见细密而凸显的毛细血管。 “真是值得钦佩的冷静吶,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很疼。” 蛛龙之女微微皱眉,静静站在原地,等待著那张可怖的面容在高速结中恢復如初。 她对於咒力噬灭的操纵精度绝对算不上低,刚才的攻击明明提供了足够的闪避时间,为什么l 还会伤成这样? “胡闹也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 l的声音很平静,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口气倒像是训斥无礼的孩子,充斥著那种上位者俯瞰农民时的傲慢。 他慢慢举起右手,对空一挥,流动的黑色粒子在掌心凝聚成诛赐丸的模样, 蛛龙之女忽然愜住了,只觉得一道寒流贴著肌肤滑过全身,仿佛有只恶鬼在盯著她。 这种感觉如今已经很少出现在她身上了,不免让她想起十年前大火的废墟中,那些顶著异端猎人之名的男人。 那晚他们闯入冈卡拉最后的家园,轮番肆意的玩弄姐姐们时....也是这种语气,面对贱民的语气。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小臭妞躲在断壁残垣下,面对偶尔扫来的目光,只能捂著嘴,连眼泪都不敢流出来。 那些对小孩子而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至今仍会出现在她偶尔的噩梦中。 “我很清楚你的为人,格雷先生,没必要为了套取咒术情报而故意用这种口气激怒我,我是真的会不高兴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平復心中尘封久远的回忆,可那股隱藏多年的滔天恨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血债必以血偿,我赞同你们对阿隆尼家族的復仇,不代表我忘记了你们手中也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这是两码事。” 稍事休息后的l手指缓缓掠过刀身,摆出古流刀术的架势,浑身肌肉如钢弦一般紧绷。 邪眼看见了蓄势待发的澎湃流势,他知道对方彻底认真起来了,这种时候,任何鬆懈都会导致最坏的下场。 “事到如今,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要为自己的立场,拼尽全力。” “能最后问一个问题么?”l沉默了一会,轻声说。 蛛龙之女点点头。 “就算你们覆灭了整个阿隆尼家族,又该怎么逃过咒术法庭的追杀?”l盯著她的眼睛,“她们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也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那又怎么样?”蛛龙之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杀胚竟然关心起了她们復仇后的退路,“如果什么都能原谅和忘记,那所有的苦难都是活该,冈卡拉的孩子....绝不忘记那一日的仇恨。” “哪怕復仇的代价是变成怪物么?” 蛛龙之女哑然失笑,不再说话。 但有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明白了,谢谢。”l没有发表意见,体內原型炼成阵在这一刻驱动至极限,黄金瞳璀璨如炬。 话音刚落,空气中开始充斥著震耳欲聋的蜂鸣,以蛛龙之女为圆心,某种无形的场域骤然扩散,被搅动的气流就像是狂风骤雨。 而她站在狂潮中,威仪具足,极端沉静,仿佛立於人世间的佛陀,不以物喜不以已悲。 “刀刃喻心的偈言·断结伏灭。” 这一刻,空气如流水般加速,银蓝色的眼瞳透过实质般的尘浪,缓缓睁开,如明王忿相,如金刚怒目。 蛛龙之女抬起左手,食指和小指竖起,拇指按在屈於掌心的中指与无名指,单手结印竖於胸口。 这是佛教密宗的驱魔手印,藏文名为a“,象徵著斥逐恶鬼,斩断各种障碍与烦恼。 仅从外表来看,蛛龙之女现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黑天菩萨,衣袍猎猎作响。 但在邪眼的视角中,那些密集的咒力线条正无声膨胀,就像是笼罩她的巨型神龕,流淌著凌厉刚猛的杀意。 察觉到极端危险的l没有任何迟疑,身形一瞬闪灭,握紧偽·诛赐丸后,他又接住了黑色粒子群凝聚成的短太刀。 空气的高频振动比残象轨跡更快,再次现身时,凌空跃起的l起势如猛虎揽月,侧身翻转,双刀精准同向下劈。 一二天一流·十手势·虎振。 所谓二天一流,其核心原则是阴阳相生,主张长刀与短刀並举,一攻一守同时进行。 但在江户时代后期,传承这门剑术流派的大师们还创造了更为高效残忍的杀人技,那便是以合打为要义的十种刀势。 而虎振,则是模仿月下猛虎的撕裂之势,大幅度侧斩,以腰力加持双刃,撕绞敌人肉体,形成难以癒合的十字伤口。 时间的流动仿佛慢了下来,一长一短两柄刀刃在旁人难以看清的轨跡中轰然凝滯,某种无形的线条顺著刀身蔓延出庞大而密集的网。 紧接看,刀口崩裂,金属彻底溃散的尖啸接踵而至,就像是用铁钉摩擦坡璃。 明明是超过声音的刀速,但却在距离蛛龙之女尺尺之距的半空被某种力量阻滯,从內部击碎。 l迟疑的表情才刚刚出现,可从脚下窜出的荆棘锁链已经拉著他迅速爆退,来自本能的第六感驱使著他立刻放弃了进攻。 也就是在这一刻,蛛龙之女的声音,才悠然传来。 “一一阎魔示现。” 狂风赫然袭来,坚硬的石砖顺著朝前扩散的气浪寸寸崩碎成粉,沿路掀起气势浩荡的尘暴。 层层交叠的弯曲弧刃在沙砾与粉末的裹挟下,顷刻乍现,而后又无影无踪。 这是解式与肃式的同时运用,亦是象徵著固有咒术抵达成长极限后的嵌合发动。 能够通过接触將固態物体从內部分裂的解,与斩击具现化的肃融合驱动后,便是断结伏灭的最终形態之一。 “固有咒术的嵌合技艺么?真是棘手的女人。” 高速的撤退中,l似乎脱离了阎魔示现的攻击范围。 他稳稳落地,再次从阴影中接住两柄武器,有条不素地摆出防御姿態。 一般来说,巫师抵达螺旋阶位后,自身的固有咒术便会具备瞬发特质。 但这种彻底理解自身固有咒术后使用的嵌合技巧,却需要一定的释放时间和更大的咒力消耗。 也就是说,对方的固有咒术至少拥有三种常態用法。 一种是首次破开刀剑风暴时的无形斩击,另一种就是徒手挡下自己袭杀时的未知用法。 而最后一种,从使用状態来看,大概是从內部破坏物体的结构,虽然条件限制未知,不过就情报而言,算是不错的收穫。 “真不知道到底是我被小看了,还是你已经有了击败我的把握。”婀娜的身影从消散的尘暴中走出,哪怕裹著一袭黑袍,也掩不住那美好的线条。 l沉默不语,调整呼吸间继续观察敌人。 迴路运转依旧稳定,心跳平稳,哪怕通过流势隱藏的很好,但她的咒核数量应该不会少於四个。 从现有情报分析,想要將她留在这里,恐怕没那么容易,除非有e·e配合自己利用无妄圣约进行奇袭,而且这个计划还存在风险,因为她的传承咒术一旦暴露在敌人面前,自己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死敌人,不留活口。 想到这里,l心中微微一动,马上调整自己原先预备好的计划。 “听一一好危险的眼神。” 蛛龙之女故作惊恐地后退一步:“本来只是找你打个招呼,但你不会觉得....今天能够把我留下吧?” “不太现实,你並不是那种徒有虚名的螺旋巫师,如果你想走,我可能拦不住。” l全身骨骼劈啪作响,肌肉像是水波一样抖动,每一根骨骼都达到了最完美的运动状態。 “但我还是想试试。” “勇气可嘉。”蛛龙之女挑眉。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直男发现自己后,除了杀人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基於现实的立场无可指摘,並非所有的对手都是阿隆尼家族那种阴谋家和小人,也有l这种光荣而荣耀的战士,他配得上决斗般的正视和对抗。 下一秒,l屈膝俯身,右手正握偽·诛赐丸,左手反握小太刀,摆出了十手势中合围逆杀的起手式。 儘管姿態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真正的古流刀术从不刻意讲究美感,一切皆以杀敌为核心。 “你贏不了我,如果全力以赴,你刚才就已经输了。”蛛龙之女又说,“但我不想杀你。” “你当然有自信的资格,不过胜负一一才刚刚开始。” 世界寂静无声,唯有那灿烂的黄金瞳熠熠生辉。 而那黑色的身影似灯光般闪灭,人还未至,昂扬的攻势就彻底笼罩整片空间。 蛛龙之女发出的低笑融入风声,她再次单手结印,平息不过数十秒的尘暴再次出现,连岩壁都隨之崩溃。 双方之间的流动空气被压缩到极限,呼啸的锋利狂风席捲整条疮的廊道。 l从纷纷坠落的碎岩中衝出,整个人被切割的鲜血淋漓,却毫无闪避,就像是冲向千军万马的斯巴达人。 如果不是超越寻常黄金阶位的体魄和不断修復伤势的原型炼成阵,他大概已经被阎魔示现从內部撕碎。 “不对....就算是堂堂正正的对决,也没必要发起这种无意义的自杀式衝锋吧?”蛛龙之女陡然警觉。 从自己释放咒力噬灭开始,这个傢伙就一直表现得很奇....见鬼!这个狡猾的男人一直在耍自己! 她冷不丁想起从那只塞壬记忆中得到的情报。 l的链金术式可以製造一个从感知和外表上毫无差別的偽造体,也就是说自已现在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本体! 注意到对方动作凝滯的l甩掉崩碎的刀具,毫不犹豫地將速度提升至极致,完全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形从蛛龙之女脚下阴影悄然窜出,摆出了拔刀的架势。 “我说了,胜负才刚刚开始。” 与l相貌相同的年轻人轻声说著,抬刀直刺心臟。 转瞬间,一线脓腥血如荻被吹散,在空中拉出长长的轨跡,却不是蛛龙之女的血。 一一而是l的血! 就在最后关头,敏锐识破陷阱的蛛龙之女,及时做出应对调整,豁然转身,发动了肃式, “干得漂亮,可惜就差那么一一”她露出得意地笑,笑容顷刻凝固。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被斩断的那条手臂和飞溅的血线....居然溃散成了液態的影子! “居合·横一文字。”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浴血的本体闪现至蛛龙之女身后,俯身接住弹出的武器,赫然拔刀。 这是千钧一髮的生死杀局,暴跳的火星照亮了俩人的脸,手掌与刀刃碰撞,极致的神经反应让蛛龙之女又一次化解了l的杀招。 “认真的么?”她简直被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光明正大的战士来著,真的有必要为了偷袭做到这一步么?” 可那张皮开肉绽的脸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偷袭失败的沮丧,反而立刻抬起左手直刺对方胸口。 蛛龙之女萌能地反手格挡,却在一片亮起的炽白圣光中,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失去了知觉。 不,不是失去知觉,而是....某种咒术剎那间分解了她手腕的肌腱和血管,就像是火遇见蜡。 一一灵匣·暴躁女猪信之手串。 电光火石间,数以万计的痛觉受体,將“剧痛”的信號以极高的频率传送到脊髓和大脑,蛛龙之女接住自己的断掌猛然爆退,全身化作翻涌的黑雾,头仙不回地逃离战场, “该死....还是被逃掉了么?” 半丞,l吐出一块內臟碎片,忍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紧靠著刀柄支撑身体。 其实早在发现帕米乌被处决后,他就蝇嫂到敌人么能通过记忆获得了灵薄狱的部分情报。 从第一次主动承受咒力噬灭开始,他就在刻蝇诱导对方误以为自己的萌体从未参战。 哪怕是竭尽全力使出的居合仙只是用来欺骗的伴攻,因为自始至终,他的杀招都是e·e製造的灵匣。 一旦无妄圣约成功破入体內,他就会直接引爆储存的全部次数,彻底摧毁全部的咒核不过,自己和这个教团女巫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都小看了彼此的对手。 思付间,远处的螺旋塔忽然进秉出毫眼的雷光,璀璨的枝型闪电击穿塔身,哪怕隔著一千多米,仙明亮的如同毫眼的火炬。 “好吧....至厕证明某个傢伙一时半会拿e·e没有办法....但还是得抓紧时间了。”l拖著千疮百孔的身体靠在角落,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现在的他,甚至能听见骨骼濒临崩碎的声音,但相沸於狞的皮不伤,其实他的內臟受介更为严重。 阎魔示现在高频率的蔓延切割中,顺著他的骨骼几乎摧毁了全部內臟。 破介的十二指肠与胃袋让各种细小的器官碎片顺著血液从喉管涌出,如果不是完美黄金的体魄与高速循环修復肉体的原型炼成阵,他在进攻途中就应经被完全肢解了。 血压的升与心肺循环的失衡让l的呼吸愈发急促,带著沉闷的回音。 按照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他其实亏该是个死人了。 么他並没有採取任何急救措施,反而是最后一次变动灵薄狱,从阴影中接住了那柄沉重的沙斩之鹰。 “要是现在能有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就好了。” 他无奈嘆息,然后將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第117章 释迦提桓(1) 第117章 释迦提桓(1) “所以,你觉得你会侮辱一个酷爱穿著女装杀人的中年男性是疯子么?” 彻底听明白的泽维尔看了莱安特一眼,旋即揉揉梅莲妮斯的头髮,表示不用害怕。 围观的艾斯特挠挠额角,礼貌地往旁边挪开一丝距离,心说格雷小姐其实根本就没那么害怕反而是你自己快嚇坏了吧? “恋爱中的小情调而已,不必在意。”自来熟的拉瑞低声说,倒是无所畏惧。 在无敌的小e长官战败前,他会无条件对任何敌对生物竖起中指,发动嘲讽技能, “老实说,我对跨性別群体以及拥有特殊爱好的人真没什么恶意,这是个体的自由,我无权干涉。”莱安特摊摊手,也是话癆了起来,“但前提是它们別影响到正常的公序良俗一—” 眼见对方又开始囉里八嗦,e·e深吸一口气,直接竖起三根手指。 “当然会觉得他是疯子!別忘了,我早就怀疑他是个杀人狂了!”大惊失色的莱安特立刻回归主题。 “真是棒极了....看来各位成年后,该把选票交给谁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再討论了。”克洛德扶额,嘆了口气,“上帝保佑美利坚。”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修伊·吉塔克为什么要杀死霍华德一家?”艾斯特思考了一会,觉得e·e的推测完全正確,“靶向药物的存在,证明奥菲利亚才是首次使用献祭大厅的那个人”9 “你难道忘记了失控是无法治癒的么?况且....药物也是分强度的。” 以防小学生们牵涉过深,e·e回答的非常隱晦,她固然不喜欢咒术女子高校的行事风格,但在对抗教团这件事上,大家利益一致,有些事倒也没必要藏著掖著。 “可他和霍华德小姐不是互相深爱著对方么?”吃瓜群眾泽维尔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为什么要杀死她?”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每个人都不再说话,唯有冷冰冰躺在地板的被寄生者,胸膛保持著微不可见的起伏。 “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假象,但行为不会说谎。”良久,双眼低垂的梅莲妮斯突然说,“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爱人变成那样的怪物,置身於潮湿冰冷的塔底....不是么?” “不,他確实深爱著奥菲利亚,直到现在....只不过这份爱,没有超过他对死亡的恐惧罢了。 e·e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確实很难评价这个悲剧。 关於链金术士失控方面的知识,l给她恶补了不少,所谓的自我认知混乱,其实与心理状態是直接掛鉤的。 按照中国里世界的说法,血源与真理两大途径,其实殊途同归,唯有做到性命双修才能抵达至高完美的境界。 血源途径代表的是命,是外在的技巧,也是生命之根本,需要导引吐纳,积聚和充实体內先天真气,或者说咒力,用以强化生命活力,却偏偏空有丰富的对敌技艺,在肉体强度上棋差一著。 一旦控制不好自身负面情绪,便容易陷入失控,所以更注重调养心性。 而真理途径代表的则是性,是內在的固守,也是本心的锤链,需要去除妄念,返观性灵,使先天之神与后天心性相互调和,才能祛除恶念,也就是代表七大罪的人理之兽。 儘管肉体强横,但链金术士的进攻手段却远逊色於巫师,如果沉溺於基础的术式制敌,缺乏深入打磨,则容易陷入失控,所以更注重深层次的技艺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后者的进阶,要远远难於前者。 因为巫师的进阶就相当於数学题,答案是唯一,而链金术士的进阶纯粹是阅读理解,答案是唯心。 至於恶贯满盈的修伊·吉塔克先生,显然“语文成绩”不合格,无法面对內心的拷问,所以对於妻子的愧疚迫使他將某种幻想当成了现实,加重了失控症状。 之所以会以奥菲利亚的身份向莱安特解释著“自己”是自愿的,恐怕也正是因为无法接受为了活命而亲手杀死了深爱的妻子。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判他是容易的,可深究下去,其实真的很难分清对错。 或许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吧,贪心又孤独, 渴望有种东西可以战胜血缘的羈绊、肤色的偏见、世俗的拘束,却又会因为人性中的劣根性, 亲手摧毁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你看起来似乎很感慨。” 艾斯特隱约感受到了e·e的情绪起伏,就像是夏季的牛油果,既不甘甜,也不苦涩,只是平淡的温和。 “我在想,如果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e·e轻声说,“或许修伊还会是那个捉襟见肘的画家,和奥菲利亚经营著算不上富裕的家庭,却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没准我还能教她怎么做四川辣子鸡呢。” “可惜这並不会发生....对么,比利金森小姐?你们还是会在相同的时间找上霍华德一家。” 这时候,梅莲妮斯冷不丁看向艾斯特,她觉得e·e在政治问题上面还是有些天真。 “有些事,我也无法决定。”艾斯特沉默了几秒,眼中流露出兔死狐悲的哀伤,“没有人会喜欢杀死理论上无辜的人....但你说的没错,如果阿蕾克西婭告诉我需要杀掉他们,那我必须得这么做。” “那希望她下次挑选目標的时候....最好慎重一些。” 护短的公主殿下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挽住了e·e的手。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作为格雷家族第六代的直系成员,她作出的威胁,分量绝对够重。 “好了,休息结束,我们该走了。” e·e捏捏梅莲妮斯的小脸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主动消弹了一场可能的纷爭。 她知道对方不怎么喜欢艾斯特,但也不太愿意这小甜妹为了自己和別人结仇。 毕竟,莎朗夫人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艾斯特倒是毫不在意,完全適应了將指挥权交给e·e。 既然阿蕾克西婭明確表示让她撤离,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执著於麦德琳校长的任务。 工作而已,用不著玩命,而且直属领导的指令,有时候可比最高领导的指令管用。 用中国人的话说,这叫牛马的智慧, “当然是爬塔咯。”小e长官抬手指天,“传送阵的核心就在最上面,我不指望修伊会將『钥匙”留给我们,但解构法阵以后,我们至少还有离开陵寢的机会。” “呢....请问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这玩意儿是否还活著么?”莱安特罕见的提出反对意见,指了指被寄生者,“虽然它看起来无法动弹,但补刀是美德,我们要不要考虑....弄死它?” “我不確定它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態,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尝试对某个异装癖死去的妻子动手。”e·e嚼著口香,头也不回地朝著通向二层的石梯走去,“別忘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干掉你了,维克上校。” 接下来,几人在e·e的带领下一路前行。 但庞大复杂的旋转楼梯內部,仿佛遵循著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几何规律,无数极富迷惑性的视角转换使人一旦驻足,就再难分辨来时与去路,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就像是一段复杂的迷宫,生生耗费了几人接近十分钟的时间。 “你有见过这种美学设计的內部结构么?” e·e站在一条甬道前,拿著用黑火药製作的简易火把,尝试照亮前路,顺便向梅莲妮斯提问。 她发现这小甜妹的百科全书属性一点也不比她哥哥差,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机会展示而已。 “人类歷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高度复杂的....螺旋同调曲面设计,” 梅莲妮斯斟酌著,採用了自创的词汇,用以方便解释:“但很明显,设计者並不是在用人类理解的思维进行构造。” 短短几句话听的莱安特几人毛骨悚然。 事实上,除了e·e和艾斯特,他们几个前后多少都出现了类似於恐慌的感觉。 “一般来说,人类会对高度复杂或不规则的建筑结构產生恐惧。”梅莲妮斯解释道,“这是因为当环境过於复杂时,人脑处理大量的视觉信息和方向判断时,会导致认知资源迅速耗尽,从而形成环境认知负荷和空间恐惧。” “好吧....但不管怎么说,这地方真是越来越诡异了,什么样的变態才会想出这样的设计方案?”拉瑞嘟囊著回头看了眼那段眼繚乱,难以用文字形容的阴暗环境。 可接下来梅莲妮斯的话,却是让所有人不寒而慄。 “变態是用来形容人类的词汇,可谁告诉你建造螺旋塔的工匠....是人类了?” e·e和艾斯特对视一眼,彼此都提高了警惕。 “知道为什么人类的祖先,通常都生活在草原这种可视范围內的开阔空间么?” 她拉住了略微发抖的泽维尔,娓娓道来。 “因为这样的环境更利於发现猎物或捕食者。而复杂、封闭且多曲折的环境违背了这一原则, 在我们的基因中会被默认解读为潜在的危险区域。”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这座螺旋塔的建造者不是人类?” 艾斯特觉得有e·e和泽维尔陪伴的格雷小姐简直冷静到令人髮指,但这个解释还是过於牵强。 “因为你无法想像和製造出,你无法理解的东西。” 梅莲妮斯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就像我完全不能用现有的词汇,去形容走过的那片空间。至於我刚才说的“螺旋同调曲面设计”,更像是用『乾的肢体』来形容『醃猪肉”,连我自己事后都未必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e·e尝试用中文去形容那段诡异的路程,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毫无思路,仿佛语言在这一刻彻底的失效化。 这其实是非常细思极恐的事情,汉语言是世界上最高级的语言系统,一个汉字往往承载了完整的语素,相比於拼音文字更为简练。 必要情况下,甚至连“班味”和“摆烂”这种幽默且生动形象的词汇都可以製造,可现在居然连比喻,或者形容几分钟前走过的那条路都做不到,这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认知污染么?” 艾斯特迟疑著向e·e提出自己的看法:“可这里的游离咒力浓度並不高,而且也没有过量的负面情绪存在。” “不对,认知污染是將违背常理的画面信息加载进入大脑,但你能察觉到它们的不合逻辑之处本身就意味著能够理解,就像你会对出现在百老匯街头的北极熊感到异,是因为你知道这些毛茸茸的大傢伙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聚集地。” e·e摇了摇头,可下一秒就汗流瀆背,缓了一会才低声说:“除非那片空间的存在....本身就超出了现有的里世界认知范畴。” “可我们....甚至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艾斯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个结论,意味著当年萨米尔集会信仰的黄袍之主,根本就不是失控异化成未知生物的古代巫师。 而是某种尚未被里世界探明的未知生命体。 但最恐怖的是,哪怕你亲身面对与相关的东西,都无法立刻判断出异常。 这就好比你寒窗十年备战高考,翻开试卷时,才发现题目居然是:请在规定时间內做出最大的自残行为。 你不能说你不清楚高考是为了什么,但当下的这一瞬,你是真的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此刻,两位女巫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明明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可某种不安却已经盘踞在她们心中。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未知的恐惧。 “在你们的世界,这种事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只有脑细胞本就不多的斯特曼中士还在开开心心的吃著小e长官给他的夹心软。 “说得对,没什么好担心的。”e·e挤出一个微笑,像个老母亲般拍拍他的肩膀,率先进入甬道。 流动的火苗照亮了甬道两侧,错落排列的石棺凹槽內,嵌著青绿色的鋰辉石,封存有微小的黑羽与灰白骨屑。 石棺自身由整块玄武岩一体凿成,覆以古铜色铁箔,铁箔上以深凹浮雕刻画交错缠绕的触手与扭曲人脸,他们表情各异,有的紧闭双眼,有的张口无声,仿佛在咆哮却又永远无法吐字。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各位请务必小心。”艾斯特还是觉得得提醒一下这群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小学生。 “但很明显,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e·e静静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五指顷刻握紧刀柄。 第118章 释迦提桓(2) 第118章 释迦提桓(2) e·e推开沉重的门扉,一股陈腐的香气沿著缝隙溢出,闻起来就像是混合了枯骨与某种发酵酸液。 “看起来,前面就是主墓室。” 梅莲妮斯跟著她进入窄而狭长的引道,脚下青绿色鋰辉石打造的引道,表面凹凸不平,剔透的矿物结构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內里光芒,仿佛內部涌现著一团跳动的青焰。 “你確定这是个好消息么?”泽维尔低声说,打量著四周古怪的浮雕,手指不自觉扣紧扳机。 不同於之前看到的浮雕和壁画,引道两侧阴刻在石灰岩上的黑袍女人终於露出真容。 儘管轮廓以凹陷表现,但仍能明显看出她们似乎在放声大笑,嘴角拉得极高、眼睛完全张大, 看起来几乎像是人类,但又略有不对劲,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还记得我们在第一个墓室看到的引渡浮雕么?”梅莲妮斯拉著e·e的短袖衣角,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些镶嵌在浮雕边缘的不规则金属线条,除了增强光影效果,同样也是为了与脚下的引道材质形成顏色和形式上的搭配。” “见鬼....那我们脚下的岂不就是冥河了!” 克洛德瞬间听懂公主殿下的暗示,一番解释嚇得妮克拉忍不住紧了他的手。 以高中生的受教育水平,自然清楚冥河的尽头就是传说中的地狱。 “按照西式陵寢的设计理念,只有主墓室前的甬道,才会採用“轮葬”或『累葬”。按照流程,她们会先將遗体置於主室,经过风化剥肉后,將骨骼分装在甬道的副棺中,然后主室再迎入新的葬礼循环。” 梅莲妮斯耐心解释,又顺势拉住了泽维尔,一前一后两手抓的模样倒是有些滑稽。 “这样既节约了主墓室空间,也强化了同一家族或集会群体的血缘、祖先崇拜观念,很符合巫师们的传统。” “可这和我们即將踏进地狱有什么关係?”莱安特不合时宜的提问。 “如果你再不闭上你的臭嘴,我会让你见识真正的地狱。”公主殿下小脸一沉,就算知道对方是因为紧张说烂话也没空搭理他。 只有走在队伍最后的艾斯特听完放缓脚步,靠近浮雕,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金属线条应该是高纯度青铜。”警见对方行为的梅莲妮斯忽然制止了她,“作为队伍中唯二的战斗人员,我其实不太希望你受伤。” “你怎么知道青铜是女巫的弱点?” 艾斯特愣了一下,格雷小姐从未踏足途径和里世界几乎是公开的信息,但她截止到目前表现出的博学,似乎已经超过了正常三好学生的水平。 “我是一个格雷,无论喜欢与否,这些基础知识都是我必须得掌握的。”梅莲妮斯说完便不再看她,淡淡地说,“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有人需要我踏上战场。” “小伙子们,你们现在可以打开保险了。” 全程保持警惕的e·e没有加入几人短暂的谈话,伸手在石门上摸索。 於是,懂事的男孩子们立刻將两位女士护至身后,看架势,已经做好了和小e长官衝锋的准备。 “拉瑞,不要对『下地狱”这种事那么兴奋好么?你这么爱讲地狱笑话,迟早会和我一起向哈迪斯报导的。” e·e翻转著幻痛的手腕,持续性的针刺感让她非常抓狂。 一般来说,只有截肢部位的神经末梢受损后才会出现这种持续向中枢传递痛觉信號的病症。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只是不愿意让你一个人独自战斗罢了,e长官。”斯特曼中士捲起袖子,居然在腰间掛上了从棒球袋抽出的匕首。 “谢谢,真的有被感动到,但如果轮到你上场杀敌,那意味著我和艾斯特已经下地狱了。” 承担起大家长责任的e保姆將火把交给梅莲妮斯,旋即按下摸到的开关,一组弹簧压杆从门轴內侧弹出,对应拉杆底部的齿条,牵动门轴反方向微转,滑出暗格,露出一柄古铜钥匙。 將古铜钥匙插入暗门后方的藏锁中,e·e顺时针转动一圈,解除最后的反扭弹簧,主门双扇的內侧锁舌全数后退,“门缝微启。 一般来说,在主墓室外的引道並不会设置任何机关。 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那大概也是隱藏在门后的什么东西。 e·e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她示意几人稍微退后,紧接著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古老的石门。 一线乱流从渐开的门缝涌出,吹起了那一头乌黑的长髮,但並没有出现预想之中的危险,甚至连多余的心跳都没有。 整座主墓室,灯火通明,成排乾的尸烛放置在墓厅角落,从空洞眼眶窜出的蓝色火焰,隨著空气的对流,微微摆动。 “没有新鲜血液的味道,也没有原型炼成阵的波动....安全。”她打了个手势,领著眾人鱼贯而入,非常谨慎的关上了门。 二层墓室的结构继承了螺旋塔內一贯的非欧几何美学,却又自成一格。 地面铺设深褐色玄武岩石板,石板之间以不规则的十字交扣缝合,缝隙里镶嵌刻意残缺的白色石英线条,宛若被扭曲的网格不断撕裂。 “有点类似於罗马时期的建筑风格,和义大利的圣天使堡一样。”梅莲妮斯抬头仰望圆筒式的穹顶,一片凸显的黑曜石触手攀附其上,只余下中间鏤空的开口,隱约可以看见螺旋交错的塔尖和外部山崖的岩壁。 “与其说是墓厅,不如说这里是座歷史纪念馆。” 艾斯特来到房间正中央,两根直径一丈的石柱支撑著一块中央浮雕板,浮雕板上高悬一枚巨型棺,周围环绕六道细长铜链,链条仿佛自然下垂,却隱含无法言说的斜度,像是断裂的脊梁骨。 而棺外壁刻则刻有连续三圈的螺旋咒文,每转一圈,纹路便由规则渐成歪斜,直至完全扭曲於第四圈之上。 但最显眼的,大概就是立於石棺两侧的女性铜像,它们搭建在雕有蔓藤纹的方形基座,呈镜像对称,从形式上看似乎是在守护棺。 儘管表面保留了因岁月氧化而形成的墨绿色铜锈,但依稀还是能看出面部刻画极具写实力度。 “她们....都是巫师?”注意到某种细节的梅莲妮斯,指了指铜像袖口露出的手腕,“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纤维状脉络..:.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咒力迴路。” “嗯哼,这在巫师们的丧葬学中倒是非常正常,利用某种特殊的符號和加工手段来表明身份。” e·e来到左侧铜像下端,伸手拂去基座上的积尘,表情微微一证:“如果我的英文水平还算合格的话,那么这位女巫的名字,应该叫做....卡珊德拉,卡珊德拉·特罗伊。” 艾斯特眼角一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叛教者·卡珊德拉,伊狄亚的咒术学徒,在高校的歷史课本中,关於这位黑巫师的长篇介绍对她们这些预备女巫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据说她甚至喜好食用不满周岁婴儿的內臟与脑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称呼她为北美里世界开拓时期最恐怖的女人也毫不为过。 如果没有她和伊狄亚,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塞勒姆大审判和女巫战爭也不会发生。 “右边这位女巫的重要面部细节,还有基座的相关介绍全部都被破坏了。”好奇心满满的梅莲妮斯蹲下捻了捻细碎的金属渣。 “边缘锋利,破碎面新鲜,断口处与周围外表层色差明显,且没有明显污垢,说明破损较新。”e·e大致检查了一下,询问似的朝艾斯特歪歪头。 “诚然,我们之间的信任度尚未达到无话不说的程度,但我们的人为什么要破坏一座无关紧要的铜像?” 艾斯特嘆了口气,虽说咒术女子高校的行事风格是霸道了点,但也不至於做出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我在陵寢入口內的壁画上曾经看到过伊狄亚主持的祭祀场景,从仪式学的角度和站位分析, 她的咒术学徒应该有两位。” e·e试探性的拋出情报,却没有说出任何指向性结论。 “这怎么可能。”艾斯特迟疑了一秒,脱口而出,“十七世纪末的那段歷史,里世界的学者已经做出了盖棺定论。” “但书本记录的歷史,未必就是真相。”旁听的泽维尔斟酌著提出意见,“就像日本人从未在课本中正面承认他们在南京的暴行。” “我代表同胞们感谢你对歷史的正视,雷德里恩下士,但我们现在还是先找到回家的路吧。” e·e揭过这个话题,回归到他们现在的主线任务。 从表情和反应上来看,至少艾斯特是真的不清楚这件事。 但假设铜像面部损坏这件事发生在自已进入陵寢后的这段时间,那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无论下手的是谁,她/他都在有意识的掩盖某种埋藏在歷史中的真相。 而且这段真相说不定与阿尔特利亚正在发生的事件有著直接关联。 “这件事必须得让地瓜告诉莎朗夫人。” 心中做出决断的e·e观察四周,很快注意到主墓室的空间宽阔的有些不对劲,不过下一秒就被四座分布在棺后方的壁龕吸引。 所谓壁龕,在宗教学中亦称作圣龕或神龕,通常会在建筑墙面开凿出一个凹陷空间,用以安放雕像、圣物、经卷或供奉器物,按照至高女巫·伊狄亚的信仰,壁龕中供奉的应该就是黄袍之主。 她心中微微一动,瞩附小学生们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后,从左往右,依次查看四座雕像, 第一座神龕,供奉著一位头生鹿角,佩戴著漩涡面具的类人型生物,旋涡由內向外逐级凸起凹凸有致。 他身披绣著金属线条的华美长服,双手自然下垂,呈护佑之势,露出的下半身,隱约能看见偶蹄结构的肢干,皮毛质感纹理逼真。 雕塑外部铭刻的拉丁文为一一recornuum/鹿角之王。 第二座神龕,供奉著被一团脐带高高捧起的畸形肉块,滑腻的胎膜覆盖在脓疮破裂的肉表,开裂的不规则缝隙中,凸显出一枚三瞳眼球,神圣而褻瀆,以扭曲的形態暴露出生命的脆弱与畸变。 其外部的拉丁铭文为一一secundusfiliusmatrisfoetus/胎之母的次子。 而第三座神龕供奉的生物,则与她在陵寢入口壁画中看到的別无二致。 依旧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高挑人型,瘦骨的身躯隱藏在槛楼的黄袍,参差不齐的衣角边缘,破碎且捲曲,呈现出一种腐朽的粘稠感,下身盘踞的漆黑触手,与垂落的衣角彼此交叠成一种漩涡状的聚拢结构。 拉丁铭文为一一dominustogaeflavae/黄袍之主。 “鹿角之王、胎之母的次子、黄袍之主,还有矿区遗蹟內用希伯来文尊称的命运潮汐之主..:, 可拋开这些名字,你又究竟是什么?” e·e喃喃自语,这些铭文恰好对上了l从施密特口中获取的情报,也就是说这位横跨三段歷史出现的邪神,確实具有多个毫不相关的尊名。 不过这恰恰证明,她其实一直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 一位拥有多个化身的邪神,他的信徒未必信仰的就是本体,就像中国佛教信奉的增长天王,其实在印度佛教中被称作毗楼博叉,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你让印度的苦行僧去给增长天王上香,他只会觉得你有什么大病。 而从现有证据来看,伊狄亚至少了解到这位神抵的五种尊號。 那么,她究竟信奉的是作为化身的黄袍之主,还是这位神祗本身? “果然,情报越多,事情越复杂。”e·e挠挠眉角,將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座神龕。 相比於前三座奇形怪状的雕塑,最后一座雕塑居然是一个身材与外貌非常正常的男性人类。 这在一眾扮相异常的供奉雕塑中,反而显得更为异常。他一袭长发,披著罗马式的古典修生黑袍,仅从外表来看,倒像是位罗马共和国时期德高望重的神父。 唯一的特別就是,他戴上了一副精致的黄铜面具。 “boreas?” 盯著第四座神龕下的铭文,e·e有些头疼了,这个单词她属实是真看不懂了,於是只能回头朝著好奇观摩尸烛的公主殿下说:“梅,你的拉丁文水平怎么样?” “还不戳,满昏水平。”小姑娘用不算太標准的中文回答,竖起了大拇指。 “能帮我看看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么?” “唔....从词根和变格方式来看,这个单词应该不具备单独的语意,我认为应该是某种名字。 凑热闹的梅莲妮斯思考了一会,回答的很专业:“如果按照音译的话....应该就读作....伯雷亚斯。” “伯雷亚斯?”e·e皱眉,无缘无故地產生了某种极度不適的生理性噁心,但完全说不上为什么。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大叔么?”梅莲妮斯盯著眉头紧皱的e·e,指了指这位表情温和的神父“不认识,但我猜一一。 e·e摇摇头,可下一秒似乎就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紧接著,她浑身汗毛竖起,仿佛某种应激反应似的,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瞬间笼罩全身。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生理体验,不像是暗处有某种东西对自己產生了致命性恶意, 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刚才说完那句话她一定会死。 “你刚才想说什么?”梅莲妮斯表情一顿,因为她清楚地看见,冷汗刷的从e·e光洁的额头冒出。 “我....我忘记了。” e·e擦了擦汗,表情第一次出现茫然“一切还好么?”注意到异常的艾斯特从棺收回目光,低声询问。 “我们没事。”梅莲妮斯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微微抬头与第四座雕塑对上视线,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关係,我一个人能行,你去陪著泽维尔吧。” 半响,e·e才从那种茫然的状態恢復,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髮,强行打起精神。 “我觉得我应该发现线索了。”这时候,艾斯特忽然说,“主阵被隱藏起来了。” “隱藏在哪里?”e·e剥开一粒果平復心態,和其他人聚集在墓厅中央。 “你不觉得这座墓厅非常奇怪么?”艾斯特环顾四周,“连基本的陪葬品都没有,总不能真是座歷史纪念馆吧?” “你是说这座棺有问题?”大聪明拉瑞恍然大悟。 第119章 释迦提桓(3) 第119章 释迦提桓(3) “格雷小姐对於轮葬和累葬的分析其实是正確的,但这么做的原因却未必是为了强化集会群体的血缘关係。” 艾斯特抬起一根手指,牵引外放咒力试图拉动棺周围的铜链,却以失败告终:“不是高纯度青铜,但同样起到了对咒力的隔绝作用。” “陵寢內除了棺、壁龕和地面的几何图案外,没有任何陪葬品,说明这座墓厅设计的核心目的並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宗教安葬。”梅莲妮斯点点头,认同了对方的分析。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看看。”察觉到异常的e·e忍不住皱眉,扣下左手食指。 尖锐的金属鉤爪贯穿中央浮雕板,纤细的身影,在高强度纤维材料的绳索回收间,翻身踩在平台之上。 在幽邃的户烛照耀下,e·e能够清晰地看见,棺整体是由一种深灰近黑、如同被深海腐蚀蜕变过的合金铸成。 它的表面並非镜面光滑,而是布满细密的、似细微鳞片般的凹凸纹理,触感冰冷而黏滯,就好像每一次伸手,都要与某种未知的黏液相纠缠。 而棺正面,则刻有盘曲虱结的触手、有半张看裂嘴却无下顎的狞面孔,还有交错的、几近无法辨认的古代咒文。 近观时,它们显得凌乱而隨意,而当目光后退时,又仿佛在按某种扭曲的几何法则精准排布,蠕动在金属中。 “这座棺在彻底封闭前..:.至少经歷过二次以上的重复开启。” e·e用指甲颳了刮棺盖与棺身的接缝处,发现锈蚀层肉眼可见的层次分明,於是得出了结论。 这是非常基本的化学知识,在棺最初密封並长期处於潮湿环境期间,表面会与空气中的腐蚀介质长期接触,生成了一层比较稳定的原生腐蚀层,通常呈铜绿色。 而开启后再度尘封时,新一轮的化学介质相互作用,会在残存的原生层之上长出新的氧化物和腐蚀產物,这层產物通常顏色、结构与第一层略有差异,更为鬆散,裂纹分布完全不一样。 “另外,有人精通希伯来文么?”蹲在平台上观察棺底铭文的小e长官沉默了一会, 忽然说。 艾斯特与梅莲妮斯对视了一眼,见后者摇摇头,这才回答道:“抱歉,难度有点超標了,你发现什么了?” “adonai还有okhél。”e·e音译出自己为数不多认识的单词,“前者在希伯来语中代表『主』,用於朗诵四字神名时的替代读法,也是对上帝的敬称,后者是食物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座棺材其实是上帝的饭盒?”斯特曼中士挑眉,话糙理不糙,“那我猜一定不喜欢吃蔬菜。” “虽然不太想搭理你,但你这次没准还真说对了....艾斯特,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这座棺模其实是主阵的电池仓?” e·e缓缓起身,从逻辑上来说,这非常符合她之前做出的判断,这种程度的大型法阵绝非仅靠咒力就能驱动。 “事实上,你只说得对了一半,墓厅被设计成隔绝咒力感知是有原因的。”艾斯特用青铜短剑削掉黄袍之主的雕像边缘,接住石块后,反手捏的粉碎,“大家先退回出口。 1 数十秒后,艾斯特缓步围著悬空的浮雕版行走,粉如轻纱般从指尖滑落,化作无数细微的尘雾,竟然沿著部分的白色石英线条,被吸入地砖之下。 “安装有机关的地下空腔通常与外界有微小的连通裂隙,由於內部温度、湿度与外部存在差异,所以会形成稳定的脉动气流。”艾斯特朝露头的e·e比了个0k的手势,指了指脚下,“机关正好是围绕著棺柠建造,主阵就在我们的脚下,启动开关应该就在你的附近。” “干得漂亮,三年级。”小e长官鼓鼓掌,不吝表扬,转头就开始在棺柠上寻找启动开关。 “等等一一”可这时候,公主殿下却突然制止了她,“这些锁链有些不对劲。” e·e一愜,回头看向自然下垂的铜链,其末端悬掛著嵌入墙壁的铁环,环与链在流动的空气中,相互碰撞,发出冰冷的金属声。 “有什么问一—” 她隨口问道,但话还没说完就猛然发现,这些不起眼的金属锁链上居然鐫刻著密集的希伯来文字与六芒星印记。 “在格里莫瓦尔文献中,所罗门之印通常都被用来封印邪灵。”小姑娘乾咳两声,低声解释,“而在陵寢中,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稳住”棺中之物,防止“它”在不该甦醒的时刻衝破锁。” “见鬼.::.所罗门王原来不是圣经中嘘小孩的存在么?” 泽维尔惊疑不定地抬头盯看那具古老的棺,想也不想就扣紧了扳机:“別告诉我那里面躺看的是什么有名有姓的魔鬼。” “嘿嘿嘿,都冷静点,圣经中的故事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魔鬼。”艾斯特按在那柄ar步枪,示意小伙子们不要反应过激。 “等等,艾斯特..:.这么一说確实有点不对劲。”e·e住一根锁链仔细观察,不仅发现了所罗门之印,还发现了几种从未见过的印章。 但据她所知,这个世界上確实不存在魔鬼、天使这种超自然生物。 哪怕是小时候老马给她讲睡前故事时,都会一再强调,圣经时代那些天使降下的奇蹟与穿行於人世的邪灵不过是早期的途径踏入者。 从某些方面来说,中世纪的黑暗时代以后,链金术士和巫师们基本上都不再相信上帝之类的存在。 儘管梵蒂冈教廷的宗座神秘事务部一直活跃在里世界,但那些武装神父们,本质上也只是在追杀那些涉足禁忌知识而异化的古代链金术士与巫师。 可当年的萨米尔集会,为什么会將所罗门王的印记雕刻在墓厅內部?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艾斯特自然明白e·e在想什么,但她也不敢保证棺里会不会真的封印著什么离奇的东西。 毕竟时至今日,学者们对里世界的探索,就像人类对海洋的了解一样渺小。 e·e盯著这座古老的棺,有些犹豫了,仿佛它既是一座监狱,也是一扇门,时刻提醒著他们这些闯入者。 一有些东西,不该被打扰。 “你和我都见识过修伊·吉塔克的实战水平,艾斯特。”几秒后,小e长官嘆了口气,“在他出现以前,你们最好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这是必要的冒险。” “明白,隨时支援。”艾斯特活动五指,捏紧青铜短剑的握柄,示意男士们带著两位女孩后退。 而e·e也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敲打著棺身,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 很快,她就发现棺顶端中央装饰著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眼状浮雕,其瞳孔以深红色玛瑙镶嵌,似有血丝延伸到四周,给人一种隨时被注视、隨时陷入疯狂的恐惧感。 银蓝色的瞳孔微微亮起,e·e伸手按在棺顶部,缓慢而持续的释放咒力,无形的流势就像是潺潺溪水,沿著冷冽的金属表面豌蜓滑行,感知著每一寸区域。 “唔....棺主体同样是能够隔绝感知的未知材质,但那颗嵌饰却与咒力產生了交互。” 被精確操纵的咒力,无声渗透进肉眼难以观测的缝隙,在e·e的感知中,玛瑙侧边雕刻著几条直径几毫米的流道,很典型的血触式锁舌,但大概只有蕴含咒力的血液才能完成触发。 她朝艾斯特点了点头,后者瞭然地开启迴路,做好了战斗准备。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一一4 e·e小声用中文嘟囊著,抬起一根手指划破自己的掌心,血液顺著握紧的拳头滴入玛瑙瞳孔,滑入流道。 紧接著,饱含咒力的鲜血流经细长的青铜管,匯聚在棺內部嵌入的金属盘,填充溢出后,又顺著导槽分流至棺柠基座的凹槽,只听咔噠一声,下方两侧隱藏的压力板出现了微量的重量变化,咒力与血液的双重感应推动著一条金属活塞,带动一排锁舌鬆脱。 下一秒,冷风似乎从地板的缝隙中呼啸而出,带著海盐与腐败的混合气息。 锁舌脱落后,藏於石柱装饰柱脚內的固定销解除卡锁,八组对称的螺旋弹簧与配重铁块通过滑轮系统拉动浮雕板缓缓下降,以防因重力过大而衝击底部。 而就在浮雕板下降的同一时间,压力触发了地面石砖滑轨,石砖被內藏的金属槓桿顶出,呈瓣状沿中心向外翻起,露出下层的法阵。 “艾斯特,准备!” 修復伤势后,e·e顷刻驱动无妄圣约的基础形態,掌心开始泛起炽白的圣光。 但她也注意到,不同於之前看到的石制传送阵,主阵竟然是由多层薄如蝉翼的黄铜金属片构成,每层铜片表面刻有不同咒文与同心环,叠合时呈平面图案,分解则形成起伏的几何形线条。 浮雕板即將下降到最低点时,底部一个中央鼓包状推桿被压动,触发四周弹簧將黄铜片以环形顺序弹出,过程类似机械开,各层金属缓缓分层、错落展开,最终呈直径约两米的主阵型態。 尚未完全落地的e·e想也不想的就从浮雕板跳下,小猫似的跑到艾斯特身边,与她肩並肩站立。 “我以为你不会害怕邪灵这种东西。”严肃的艾斯特难得笑了起来,也算是苦中作乐。 “闭嘴!我才不怕呢!”e·e牙咧嘴,和她一起摆出了进攻姿势。 黄铜片彻底覆盖原先的玄武岩石板,浮雕板隱入地下,被机械滑轮推起的棺立於金属组成的主阵中央,而后响起清脆的齿轮扣合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凝视著近乎黑色的棺在某种复杂的机械结构下瞬间解体,向著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各自弹出一层厚重的金属块。 紧接著,金属块顺著主阵的鏤空凹槽下降,只剩下一枚白气围绕的青铜柱,终於补完了法阵的最后一块拼图。 可看清钉死在那枚青铜柱上的东西后,本来有些庆幸没有魔鬼存在的e·e,目光却陡然锋利,一言不发。 “操....那是一个孩子的尸体?” 莱安特咽了咽口水,主动打破死一般的寂静,罕见的没有说些劫后余生的烂话,就连一直以来都颇为镇定的梅莲妮斯都忍不住起了嘴。 “准確来说,应该是修伊·吉塔克和奥菲利亚·霍华德的孩子。”良久的沉默后,艾斯特嘆了口气,拍了拍e·e的肩膀,“没有冒犯死者的意思,但我们..:.好像找到了真正的电池。” 视线之中,一具乾的婴尸被螺旋造型的黑刺依次贯穿四肢,像是罪人一样,就那么钉死在青铜柱。 它的肤色呈冰冷的灰蓝色,肌理粗糙宛若干涸的岩石,双臂向两侧张开,胸腹部隱约露出的骨肉线条清晰可见,眼眶明明只剩下俩个被触手刺穿的血洞,可它依稀可辨的五官居然露出了拉至嘴角的大笑。 但最可怜的是,居然还有人给它套上了一件脏兮兮的质哈衣。 是的,这一刻没有人会觉得它是个怪物,哪怕它面目可憎,型態丑陋。 “何等的..:.虚偽和羞辱。” 穹顶涌入的地下气流吹起了e·e的长髮,她盯著这可怜的孩子和青铜柱上斑驳的血仿佛亲眼经歷那航脏的时刻。 没错,它是修伊的女儿,也只会是修伊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判断。 那件孩子的衣服已经证明了这个丑恶男人內心最深处的虚偽和卑劣。 这个王八蛋..:.竟然亲手將自己的孩子当做主阵的驱动核心。 “主阵还没有被启动,就让我去解构吧,你先休息一下。”艾斯特看出e·e现在有点暴躁,主动承担了最重要的任务,不过下一秒就被她拉住了手。 墓厅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细长的电弧不时击穿空气,尘埃因高度的电离而闪闪发亮,產生了稍纵即逝的尾跡。 面对这绚丽的景象,艾斯特眼角猛地颤抖,而e·e却面无表情,缓缓仰望天空。 隔著遥远的距离,灿金色的电光从天而降,照亮墓厅的瞬间,刺眼的银蓝色瞳孔中, 赫然倒映著站在穹顶开口处,那隨风猎猎作响的白色裙摆。 第120章 释迦提桓(4) 第120章 释迦提桓(4) 极其漫长的安静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后退一步。 顺著e·e的目光,他们看见高悬的塔顶之上,纯白的嫁衣在风中翻动如,有恶鬼盛装前来,择人而噬。 “接下来的场面,不是你们能插手的,马上退一一e·e凝视著恶鬼的身影,缓慢地收刀入鞘,可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塔顶的人形消失了下一瞬,赫赫风雷骤然涌现在空旷的墓厅。 高密度的电流在e·e身后爆发出千鸟的啸叫,那些细丝状的金色线条沿著空气扭曲, 闪亮的电离火照亮了一张陶瓷打造的人脸面具。 “见鬼.::.这种速度真的是黄金阶位能够达到的么?” e·e心中骇然,儘管肉眼捕捉到了这傢伙的高速移动,但以自己的神经反射效率却完全来不及做出同步反应。 生死关头间,她猛然回手格挡,炽白的圣光顷刻分解相触的灼热电流,进裂出的细碎火星甚至环绕著空气翻腾出滚烫的涟漪。 但这也仅仅只是將链金术式的攻势无效化,基础形態下,无妄圣约根本就没有办法溶解对方的肉体。 这是她当下唯一能做出的合理战术,灭十字的锁定需要依靠感知完成前置索敌才能发动攻击,但这该死的地方完全限制了流势的扩散。 璀璨的黄金瞳出现了极短的疑惑,但立刻就做出了应对,手刀微微偏移间连贯成拳, 直接轰在e·e的小腹。 闪灭的瞬態火中,鲜血的金属气息充斥在e·e的口腔,她沿著笔直的轨跡,倒飞如线,耳膜鼓动作响,重心失衡地撞向坚硬的玄武岩墙壁,脊椎瞬间灌进锐利的痛楚。 “立场溃散了....你竟然直接分解了术式的具象展现?真是可怕的能力。” 空气中瀰漫一股雷雨后的味道,那是强电场被解构后,氧分子重组產生的臭氧气味。 纯白新娘从容不迫地抬起掌心,再次盘踞其中的电弧劈啪作响。 他盯著从龟裂墙壁滑落在地的少女,平静而缓慢地转身,看向了瑟缩在墙角的眾人。 男士们高举武器,挡在女孩子们的身前,可枪口却是抖个不停。 恐惧驱使看他们想要扣动扳机,但e·e的警告始终让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一一居然是你....不对..:.是你么?” 金色的眼瞳中倒映著某个人的身影,他沉默了一会,尖细的嗓音就像是冬日里破碎的风箱。 “莱安特..:.现在千万別说烂话,求你了。”克洛德声若蚊蝇,汗水早就浸湿了衣衫,“这哥们已经彻底疯了。” “他....他....他好像不是在和我说话。” 莱安特双手握紧hk·p30l,一想到好大哥待会要和这个异装癖玩命就有些心疼。 无声地对视中,盛装的恶鬼收回目光,转身时裙摆掀起的滚烫气流吹起了艾斯特凌乱的额发。 其实这种情况下,他只需隨手一击就能击溃这只来自咒术女子高校的漏网之鱼,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起攻击,就像野兽在狩猎大型猎物时,只会优先围攻体格健壮、能严重反击的成年个体。 这意味著,这位勉强算作优等生的预备女巫在捕食者眼中根本就不具备反击的资格。 与此同时,浑身止不住颤抖的艾斯特紧握剑柄,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这绝非是对团队的背弃,哪怕是她这种小咸鱼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可面对那双仿佛流淌著熔岩的黄金瞳孔,她差点忍不住想要跪倒在地,那种无心一间流露的威势,让恐惧彻底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告诉我,年轻的中国女巫,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闯入萨米尔后裔的沉眠地。” 纯白新娘缓步前行,从他身上连到地面的高压电弧將大量的的水分汽化成水蒸气,凝结成雾气。 “我....我他妈是你祖宗。” 挣扎著起身的e·e吐出一口脓血,將咒力迴路驱动至极限,掌心圣光愈发明亮。 刚才猝不及防的袭杀,轻而易举地的就撕裂了她护在腹部的咒力层,如果不是提前开启了咒力修补,恐怕光是这未尽全力的一击,就足够打裂脾臟,导致严重的內出血。 不过事到如今,她基本上也摸清了修伊·吉塔克这王八蛋的阶位信息。 但这却是个坏消息,因为无论是对方展现的神速、肌肉力量还是身体强度,都明显远超普通水准的黄金链金术土,否则自己绝不至於在同阶位被碾压到近乎无法还手的地步。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那就是他和l一样..:.都是拥有黄金体魄的完美进阶者。 老实说,和低配版的格雷少爷作战,感觉確实不太美妙。 “无意义的馒骂,但你也许会是不错的养料。”纯白新娘发出沙哑的低笑,嗓音尖锐,“我想尊贵的主....一定会喜欢你的味道。” “是么?”e·e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渍,不屑地冷笑,“我怎么觉得那个畜生会更喜欢你女儿的味道呢?” “住口!你这无知之人!面对尊贵的主,汝应当俯首,保持敬畏之心!” 纯白新娘迈出的脚步凝滯了一瞬,紧接著,枝型的电光顺著他的掌心狂舞涌动,击穿空气,哪怕隔著陶瓷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暴怒。 “少在这里给我大呼小叫。” 儘管那重若山海的一拳打的e·e直抽冷气,但她依旧紧盯这个卑鄙的东西,不吝嘲讽。 “直到现在都还在念叻著那个穿黄袍的叫子么?那你的女儿算什么?如果不打算负责....那就別將她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啊....你这混蛋。” “吾主赐予了伟大的新生,我和修伊的孩子会穿过赤红的伊甸之门,永世侍奉在他的身旁。” 陶瓷面具下的双瞳,仿佛流露出狂热的光,语气虔诚:“凡世之人怎会明白这是何等的荣耀!” “放你妈的屁,嘴里说得这么好听,可轮到自己要死的时候,你还是不甘心。 狂乱的咒力一瞬咆哮,残破的黑色衣角如大旗般作响,e·e强行挺起腰板,死死绑紧自己的头髮,刺眼的银蓝色瞳孔像是要穿透面具,狠狠拍打在那张见不得人的脸:“我说的对么?修伊·吉塔克。”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是为了这个家才走到这一步的!” 纯白新娘的身形微微抖动,声线切换成深沉而低哑的嗓音,旋即又恢復成尖细的女性声音,低声自言自语。 “冷静点....修伊,她在试图激怒你,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已的生命,你只不过做出了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罢了。” “还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居然当场自慰..:.自我安慰。”围观的拉瑞傻眼了,有点按耐不住那颗杀敌的心,犹豫著是否扣动扳机,替e·e减轻负担。 “不要抱有侥倖心理,从某些方面来说,修伊·吉塔克和e·e已经不能算作和我们一样的物种。”眼疾手快的梅莲妮斯连忙按下枪管,“你的好心只会给她添麻烦。” 另一边,某种复杂而交缠的负面情绪在e·e的嗅觉中愈发刺鼻而明显,就像是泡在过期芥末中搅拌的腐烂户块。 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艾斯特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然后在对方不动声色的手势中,重重点头。 “如果取悦你的主,需要用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作为祭品,那他永世的神座,就理当被凡人的愤怒所淹没。” 眼见陷入迷茫的新娘主动解除了链金术式,e·e步步紧逼,全身骨骼自下而上啪响起,缓慢地自我调整,以求达到最完美的状態。 “回答我,你还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么?” “我是最后的萨米尔后裔,也是吾主最忠诚的僕人!”纯白新娘嘶哑地说,伸手按住自己的面具,仿佛这样就能够掩饰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卑劣行径。 “那躺在塔底献祭厅的怪物是谁?围绕在它身边的三具无头户体又是谁?”e·e微微躬身,紧盯对方的要害部位,“你为了活下去,用某种邪恶的仪式將他们全部献祭给了黄袍之主。”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我是自愿的!”纯白新娘忍不住尖叫,“父亲和弟弟们拋弃了修伊!可我绝不会背叛我的丈夫!这是我曾许下的誓言!” “是啊,奥菲利亚確实没有背叛你,她在布西密之家用以实验的靶向药物本就是为了治疗你。”e·e又说,“可我猜效果不佳,对么?所以你选择用身为巫师的他们进行献祭..:.这也是你活到今天的原因。” 纯白新娘闻声陷入片刻的安静,隨后双手抓著头髮,嘴里开始念叻著无法听清的语。 “可为什么还要献祭你的女儿?”说到这里,e·e还是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至少她在这件事中,是真的非常无辜。” “因为..:.那是主提出的条件,他想要得到我尚未出生的女儿。” 这一刻,温和的嗓音从面具下传来,纯白新娘,或者说修伊·吉塔克忽然扯掉与头纱绑在一起的假髮,摘掉面具,摔得粉碎。 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恢復了些许清明,却又形似恶鬼,表情因扭曲而模糊,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流泪,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残存的人性。 “这是必要的牺牲,我必须保持传送阵的完整。”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基础形態的无妄圣约已经蓄势完毕,但e·e还在等待最佳的进攻契机,她自己也说不准现在的修伊到底是什么情况,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疯子的逻辑本就是痴人说梦。 “主....无处不在,在过去、在现在、也在未来,没有人可以妄加揣测的意图。” 修伊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此刻略显呆滯,双手十指在空气中肆意晃动,倒像是在弹钢琴。 “我在梦中与他相会,得知了自己伟大的使命。” “你的使命是什么?” 话音刚落,e·e突然本能的绷紧肌肉,像是冥冥中被无形的眼睛窥视,却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被他杀死!”大惊失色的修伊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著什么惊天的隱秘,“你不明白....我还不想死,可主看到了那个追寻他身影的怪物....这是不可言说的秘密,那只怪物根本就不知道我看见的未来。” “那你的主——” e·e还想说些什么,却毛骨悚然的发现,修伊居然侧头看向了黄袍之主的雕像,脸上旋即露出窃喜的表情。 “主就在那里看著我们,在你的背后、在她的窗外、在每个人都不会抬头注视的天板中。” 他忽然发出沉闷的怪笑,缓缓仰望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尸烛的照耀下,那口气泛出淡淡的幽蓝色。 “他刚才说一杀了你们,我就可以活下去。” 场面恍若陷入凝固,安静地只剩下数个心臟跳动的声音,无声点燃的黄金瞳微微收缩,发现e·e消失在了原地。 0.3秒后,被搅动的薄雾,一线扩散,两道高速的身影贴著修伊两侧的地板滑动显现生死关头,一瞬超越极限的速度,让e·e和艾斯特顺著惯性稍稍偏离了既定位置。 0.7秒,残象轨跡消失,同一时间完成近身的俩人將包裹著咒力的手刀刺向修伊的大脑。 那是原型炼成阵所在的位置,一旦遭受重创,尚未达成人身完满的链金术土必然会丧失攻击能力。 涟漪震盪溃散,在不到一秒的超频攻击中,两位女巫都使出了全力一击,却被交错的双手,从容不迫地扣住手腕。 明明以一敌二,可修伊却比e·e和艾斯特洒脱得多,哪怕在分神间,惊人的动態视力也能瞬息捕捉到清晰的残影。 “不错的战术,但你们的动作..:.太慢了。” 他无声地笑笑,周身再次涌现细丝状的电光,细小的火星在皮肤上跳跃,连血液都在全身循回的脉管中都闪烁著微弱的绽光。 “那么,就让我好好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完人生的最后一课吧....divinus splendoreffususadiis。(神明倾洒的光辉)” 链金术式·释迦提桓一一驱动开启! 沉重的轰鸣中,细碎的电光进溅,金色的枝型闪电从高空豌坠落,高度电离化的空气產生了类似於雷暴的效果,风向差异导致的水平涡度上升形成小面积的电离旋涡,卷著流动的光焰,毫无意外地轰飞了俩人。 任何咒术和链金术式都存在著一定的限制,儘管这个中国女巫可以通过接触分解术式的具象展现,但弱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一次性只能针对一个目標,无法规避大面积范围的攻击。 察觉到变故的泽维尔一咬牙,率先扣动扳机,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弹幕拉出一阵滚滚硝烟。 可在金属的碰撞声中,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看见,那些滚烫的子弹居然被直接弹飞。 “无谓的抵抗。” 金色的瞳孔中,仿佛跳动著明亮的野火,无数细小的电弧雀跃在空气电离化產生的光晕內。 宛若神明降世的修伊·吉塔克整个人如同暴风中心的灯塔,以炽烈的电辉为旗帜,矗立在闪电与雷霆交织的狂潮里。 他张开双臂,肌肉紧绷如弓弦,纯白的婚纱也因高温而焚毁,在纷纷扬扬的灰中条条垂落,看起来倒像是破损的希腊战裙。 “节约子弹!他的链金术式是操纵电流,製造的高强度磁场脉衝可以改变导电物品的运动轨跡。” 凭藉著射绳枪在半空卸力的e·e在滑行中接住了狼狐的艾斯特,落地退回眾人身前。 常见的枪弹外壳为导电性良好的铜合金,所以当子弹进入磁场时会在金属內部和表面感应出涡电流,与原来的磁场相互作用,產生一个阻碍其运动方向的力。 “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拖住他,找机会解构法阵。” 杀机一瞬瀰漫,黄金与银蓝的瞳孔晕染雾气,带起明亮的双色光晕,e·e的脸色略显憔悴,但乾净利落,完美的下頜线条就像是千锤百链过。 此刻的她绝对称得上陷入了真正的绝境,所谓的完美黄金本就是能够轻易越阶挑战的存在,更何况是修伊这种经验丰富的老牌猎人。 不过没关係,她说自已有保命绝招这件事。 - 还真不是吹牛。 “e·e你的梦想是什么?” 2019年,法属玻里尼西亚向风群岛中的大溪地,留著栗色短髮的男人带著年幼的女孩眺望一望无际的南太平洋海域,身后就是贯穿岛中央的火山山脊。 “当然是斩尽世间不平事咯。”十三岁的小姑娘摩拳擦掌,湿漉漉的大眼晴被脚边篝火照的闪闪发亮。 “好啊,没问题,借我五百块,明天就带你杀上光明顶。”马库斯拍拍胸口,信口雌黄的样子就像是资深的传销头子,“在我真气耗尽之前,保证没人是我一合之敌....当然,我老妈除外。” “哎哎哎,少来这套,別想著撇下我自己去赌场快活。”小女孩警惕地捂住荷包,忽然转了转眼晴,“老登,你真会绝世武功?” “包的好么?以后你去江湖上打听一下道林·m·格雷的名字,就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多牛逼了。” 穿开衬衣的英俊男人叉著腰豪迈大笑,忽然双腿张开,矮身对她伸出一根手指。 “所以这位美女...你想不想学绝世武功呀?” “想!”小女孩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鼓起了掌。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將某位老朋友传授给我的独门秘籍教给你一一来,学著我的动作,只教一遍哦。” 这一刻,仿佛回忆与现实一瞬重叠,英姿讽爽的少女举刀过顶,闭上了眼。 第121章 释迦提桓(5) 第121章 释迦提桓(5) “放弃咒术的使用,选择肉身搏杀么....勇气可嘉。” 察觉到这个中国女巫竟然捨弃掉所有防御,摆出了某种前所未闻的刀术架势,修伊谨慎地没有发起进攻。 电光流淌在他的裸露的上身,细密的光丝在肌肤间闪跃,每一次脉动都像丝线在骨骼中高速振动,带出微弱的滋滋声。 链金术式·释迦提桓,与印度史诗·梨俱吠陀中的眾神之王同名,其圣遗物为摩揭陀王朝时期的法器残片,相传原型本体正是神话时代释迦提桓·因陀罗赐予施捨之英雄·纳尔迦的vasavishakti一—天罚之矛。 二十多年前,本还是一名普通猎人的修伊和同伴在一次深入印度比哈尔邦遗蹟进行探索任务时,遭遇了一名中东巫师的袭击。 奇怪的是,他杀死了所有人,却唯独在最后关头放过了自己,甚至主动將法器残片留下。 从某种方面来说,正是那毫无理由的仁慈,才让自己成功迈入完美黄金,从而获取了这种极为罕见的复合型进攻术式, 所以对於e·e的负隅顽抗,修伊或许会心存谨慎,却不认为她有获胜的机会。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完美进阶都意味著理论上的同阶最强。 儘管无从得知那个和她关係亲密的年轻人,是否为里世界的成员一一但至少以他的年纪,绝无拥有接纳原罪之影的心性与可能。 “別让我等太久,我....很期待你最后的表现。” 电弧时而凝聚成粗壮的线条,时而化作碎裂的火,从肩峰、肋骨间隙滑落,如同小型的闪电瀑布。 每一道电光在肌表勾勒出萤光般的纹路,映出肌肉的每一缕走向与起伏,最后沿著臂弯涌向掌心,在指尖喷涌出灼热的光。 此刻雷霆绕身的修伊完全无愧於释迦提桓的尊名,宛如手握光辉的古代英雄,向著日·e发出了死亡宣告。 可e·e却心如止水,彻底解除拘束限制的咒力沿著诛赐丸锋利的刀身缓慢攀升,持续凝聚成薄而精粹的咒力层,就像將数万根坚硬的生铁磨压成一张纸片。 这是近乎冒死的尝试,相当於同时放弃了咒力修復与咒术的使用,以自身的全部储存量化为对敌的武器。 从小到大,她都没机会学习中国里世界组织的传承武术,但马库斯除了教授她各种基础的格斗技外,也曾传授过真正陷於死地的反击。 “我靠!老登你又骗我!” 小女孩勃然大怒,但还是礼貌的只竖起了一根食指,仰头牙:“这算什么绝世武功!不就是拿刀砍人嘛!” “我靠!你居然怀疑为师的职业操守!” 马库斯大惊失色,旋即严肃回答:“所谓生死,皆在一念。大般涅经曾说,菩萨愿生,须得无生法忍,只有彻底摒弃生死的观念,才能做到坦然且无畏。” “不听不听老马念经!”小女孩著嘴,翻翻白眼,“闭著眼万一没砍中人,那岂不是有损我的威名?” “所以这招,只有在置死地而后生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奥妙。”马库斯蹲在篝火旁,像个老流氓一样的抖著腿,心说小丫头片子有个毛线的威名,第一次看见活尸的时候嚇得跟四岁的l似的。 “但多数情况下,低阶位根本就不能胜过更强者吧?” “所以弱者面对强者,就应该低头认输么?” “可无谓的勇气真的有意义么?” “人类最珍贵的品质,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马库斯仰望无际的夜空,露出微笑:“所谓勇气,就是不害怕,也不会放弃,我们无惧生死,不向任何生物下跪。只有这样,我们的世界....才有真正的未来。” 小e·e似懂非懂,茫然抬头,眼瞳中倒映著低空飞行的楔尾海燕从翻卷的海面捕捞起鲜活的鱼。 “不著急,先学了再说。当你有一天遇见发自內心想要保护的同伴时,你就会明白的。” 他揉揉那颗调皮的小脑袋,说著就捡起木枝扛在肩上:“那么,为师就再给你演示最后一遍..:.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遍哦!” 高大的身影仿佛穿越悠久的岁月,与举刀过顶的少女合二为一,咒力覆盖完毕,某种实质化的锐利杀势顷刻搅动近身的电离火。 “辟支佛曾言,闻声不惊如狮,以网难捕犹如风。” 缓缓流淌的电离气体仿佛银河,载沉载浮。 e·e迎风挺进,明明肌肉紧绷,脚步却平稳而浩荡,刀身在空气中画出完美无缺的弧线,横刀於胸,掀起层层波纹,泛出细碎的银色火。 颇为精通杂学的她虽然各类招数都懂一些,但绝非是l那样的刀术大师,可这一刻竟自然而然的展现了形似刀禪般的唯美意境,没有化妆的素白面孔美得不可方物。 所有人都被这位缓步前行在光晕与雷电狂潮中的中国少女震撼,只觉得她平静的好似笼罩著一层无暇圣光。 唯有注意到这个起手式的梅莲妮斯,眼角微微一颤。 跃跃欲试的修伊陷入了短暂的犹疑,刚才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驱动电光连接到那柄咒体装具。 这意味对方几乎是將所有的剩余咒力匯聚在了刀身,她究竟想干什么? “泥水不污如莲,应如犀角独步行。” 低声的诵念还在继续,主动阻断视觉的少女迈著轻柔的步伐,漫步在释迦提桓的场域,任凭耳边风雷赫赫。 下一秒,气流逆著风向翻滚。 诸身耀眼的恶鬼瞬息位移,惊雷闪电般扑杀过来,整座墓厅都在他的攻势中颤抖。 直到观测到对方的移动时,艾斯特的身体才做出反应,她下意识大喊,却只看见大片血被高温汽化蒸发。 水分的快速相变,在血滴內部產生瞬时高压,爆裂成更多更细的雾状颗粒,它们在电离光晕中不断被加热、蒸发、破裂,伴隨啪的电光声,形成一串闪烁的火星粒。 而猩红的颗粒帷幕中,扑空的恶鬼本相挣狞,灿烂的黄金瞳收缩成针,被返身挥刀的少女顺著脊椎线剖开了坚硬的肌肉。 不,不是避开了!艾斯特惊觉不对。 以e·e的速度,绝无快过对方的可能,她..:.居然是在对方杀意涌现之前,就预判了整个行动轨跡! 这在感知扩散被截断的情况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兽王狮子牙坚强,恰如威服诸兽状。” 血再次闪灭蒸发,湛青色的刀光横卷而过,毫无阻滯地撕开了电流缠绕的腰间。 当艾斯特脸上尚未露出表情的剎那,破开修伊防御的e·e就已经踏著莲步,顺势贴著对方轻盈挪移。 其实她的速度根本就谈不上快,就连泽维尔这样的普通人都能看清那芭蕾般流畅的动作。 这是毫无技巧的隨心一击,可真就漂亮的像在起舞,刀身精美的诛赐丸被她隨心所欲的驾驭,无需思考便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势。 “如果敌人的每一步动作都被人提前预知,那他的高速也就彻底成了笑话。” 目睹这瑰丽而毫无杀气的反击,梅莲妮斯喃喃自语。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淡淡的臭氧味,混合著金属和电火的清冷气息,近乎无声的电离过程在修伊情绪的起伏暴怒下,作响。 他吼叫著高高跃起,与行走如舞的少女拉开距离,被搅动的高速气流產生了淡淡的电晕,无数细如髮丝的枝状电弧从虱结的肌肉涌出,闪烁著金色的光芒。 水汽映衬下的色彩光晕,堪称物理与美学的完美交融,这肃穆而惊艷的一幕,不禁让泽维尔想起初中和莎朗夫人他们一起去东京拜访某位管理当地產业的家人时,曾在太田纪念美术馆看过的一卷浮世绘。 ,汉字名为雷鸣斋中祭。 刻画的正是雷霆的恶鬼在暴风雨中心悄然现身,与祝祷的巫女正面交锋。 这座美术馆是日本乃至世界上最有名的专门收藏浮世绘的私人美术馆之一,无论是葛饰北斋的雨中之虎,还是喜多川歌詹的美人读玉章图都陈列其中。 可他偏偏就只记住了这幅名不见经传的作品,而其中的內容,与当下的场景,何其相似。 与此同时,落地的璀璨身影一瞬即灭,手握雷霆,朝著e·e刺来了枝型线条凝聚成的一簇黄金之枪。 不过这一次,e·e却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她再次举刀过顶,微微躬身,一气响成。 “是故证无生法忍,亦无惧诸危机,此乃一一』 刀柄拧转间,收敛的杀气一瞬进发。 少女赫然睁眼,恍若金刚怒目,在咒力加持下预热的诛赐丸,刀风咆哮如狮子鸣叫。 “莲华伏兽·恶即斩!” 沉重的刀身挥出海潮般的清光,仅此一击,也是忘却生死,捨弃防御的倾力一击。 除非她死,否则这只恶鬼绝无伤害其他人的可能。 同伴之间绝无欺骗与背叛,她答应过l会照顾好梅莲妮斯和泽维尔。 所以这一次,轮到她来遵守约定。 空气中爆发出璀璨的电光,开裂的枝型光束如群蛇狂舞,顺著e·e脸颊两侧流窜,顷刻留下碳化的线状闪烧。 可面对高温的电流狂潮,她却巍然不动,银蓝色的眼瞳毫不退让的迎上刺眼的的黄金瞳孔,气势反而隨著震动啸叫的刀身愈发昂然。 她很清楚,一旦失手就必死无疑,以自己的身躯绝无硬抗完美黄金的可能性。 一但那又怎么了? 区区完美黄金而已,老娘避他锋芒? 绝无迴转的余地下,恶鬼与巫女同时爆发出磅礴的杀意,流转的光焰与刀身无形的咒力在空气中碰撞挤压,扭曲的高温气浪沿著他们的周身一息扩散,所到之处地板寸寸龟裂,连岩石的备粉都被电离成闪亮的颗粒。 艾斯特连忙拉著眾人后退,以免被震撼人心的对决波及,但在这一刻,她居然闻到了恐惧的味道! 那只狞强大的恶鬼害怕了.::.他在害怕e·e! 被压缩至极限的空气开始承载不住俩人的贴身搏杀,途径力量的涌现甚至將物理规则扭曲,白蒙蒙的蒸汽在乱流下几近液化。 转瞬间,短暂压制住电光的咒力流势像是水般爆开,少女一人一刀,硬生生破开了汹涌的金色海潮。 这是渺茫希望下最惊艷的反转,是无惧生死后,独属於e·e觉悟一一虽千万人,吾往矣。 修伊的胸膛爆溅出一滩浓郁的的血瀑,通红滚烫的刀身饱含著精粹的咒力,崩碎雷电之枪,沿著右肩斜切而下,滚烫的刀气砸在他的胸口,以雷霆万钧之势將这黄金体魄的怪物轰飞。 所谓咒力,本就是正负情绪的力量。 换句话说,亦是意志的力量,合理范围內,惊人的信念足以短暂超越阶位的极限。 而这,就是马库斯传授给她的。 一无余莲华刀式·残篇。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並非是一种纯粹的刀术,而是某种失传密宗关於巫师的第六识修炼古法。 自始至终,e·e都无法跟上修伊的动作。 哪怕是强化后的五感能够勉强捕捉到对方的轨跡,身体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应,所以只能依靠对他情绪与意念的探查来提前判断进攻意图, 关於这一点,她其实从十三岁起就开始有意识的训练,倒也算不上临阵磨枪。 可仅靠预判,却是无法真正使用出恶即斩。 因为刚才的莲步走势与隨心所欲的反击,只是主动屏蔽自身五感杂念的入禪过程。 而最后无与伦比的一刀,是真真切切的摒弃了生死的执念,以禪心为本,刀为用具, 用毫无防备的躯体与最坚定的意志,克己制敌。 所以这也是无法隨时復刻的绝技,因为没有超越生死,无法退后的理由,也就不可能真正的放手一搏。 “令人不可置信的反击..:.如果没有提前服下主的骨血....你几乎杀死了我。” 流动的风声中,响的雷鸣稍有减缓。 修伊咳出粘稠的黑血,从肩脚骨开裂至胸膛的伤口触目惊心,却开始產生不可思议的高速癒合。 只见密密麻麻的触鬚沿著切口涌出,强行拉合坏死的肌肉纤维,每一条都像由柔韧的软骨构成,表面覆满微小鳞片般的突起,坚韧又略带弹性,它们在体表交错盘绕,粗细不一,成千上万的遍布四肢。 “艾斯特,別忘记你的任务,我会为亲自你们开闢最后的道路。” e·e吐出平稳的气息,开始吸纳诛赐丸上的残余咒力。 刚才的对决,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但无法做到碾压,也就意味著..:.她浪费了最后的底牌。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拼命了。” 她用那么平静,那么镇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紧接著目光一瞬,身形因速度而扭曲, 消失在原地,在极度敏锐的感官下,时间的流动都似乎都在眼中变得清晰可见。 事到如今,来不及犹豫与思考了,她必须得拖延时间为其他人爭取最后的撤离契机, e·e的速度越来越快,修伊蓄势待发的身姿也在视线中不断放大,隨后,她凌空跃起,就像一轮黑日般耀眼,带著绝对的信念,挥下了那最漂亮的一刀。 无形的涟漪扩散呈圆,隨著这一刀的落下,修伊脚下地板彻底粉碎,紧接著,尖锐刺耳的喻鸣才接钟而至。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刀竟然凶猛到这种程度,震耳欲聋的余波甚至如狂龙嘶吼。 在滚滚蔓延的尘浪中,除了开始解构法阵的艾斯特,其他人皆是看向了这场战斗的中心。 此刻,两道模糊的身影立於光晕四散的薄雾中,却忽然有笑声传来,隱约能听出是个男人。 “没想到,你还挺难缠。” 灰尘缓缓散去,露出僵持不下的俩人,男人笑容依旧,少女却默不语。 “以你的实力,其实有机会逃掉的,不是么?” 修伊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倔强的死小孩, 不喜欢这种满脸糊著血也要和你死磕到底的死小孩,就好像你抢走了他最心爱的玩具可一个廉价的玩具又值多少钱?值得你..:.赌上性命? “拋下自己的朋友么?” 半响,e·e淡淡地说,银蓝色的瞳孔里无喜无悲,平稳的就像湖面,倒映著修伊苍白的脸。 “我不喜欢被人拋下,所以也不会这么对其他人。” 其实俩人截止到目前为止,消耗都不算小,攻击的声势也默契地减缓了不少。 而e·e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不怎么害怕,世界就像一粒粒齿轮那般轨跡清晰。 或许她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结局,所以是非对错在这一刻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但她一一至少可以选择勇敢。 至此,俩人都不再说话,对峙中,修伊凝视著对方清澈的双眼,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不是被恐惧支配燃烧的双眼,那是一条幽静的河流,但底部却藏满刀剑,流淌著刺眼的清光。 “很好....不愧是我所遇见的最强对手,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赌上所有吧!” 空气再度震动,灼热的光点在修伊指尖凝聚成金色的旋涡,瞬態爆发,电光涌现的龙捲裹著滚烫的气浪,居然在两人间形成了小规模的爆炸。 第122章 千雷神祭之宴(1) 第122章 千雷神祭之宴(1)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无论是心態还是绝境下的应对能力,都比那些象牙塔里的预备女巫强多了。” 血液乾涸成,从新生的粉嫩肌肉脱落,险些被诛赐丸顺著肩肿骨斩断上半身的修伊扭动著脖子,颈椎咔噠作响,像是成堆的玻璃渣被顷刻碾碎。 那位神秘少女作为诚意赠予自己的高纯度骨血,赐予了这具躯体堪比贤者之石的恢復能力,儘管只有这绝无仅有的一次珍贵效用,但也足够应对当下的局面。 他缓慢起身,瞳孔璀璨如焰,倒映著一条湛青色的细密丝线瞬息破开螺旋状的电光涡流。 反手挥刀搅散涡流的e·e在空中轻易翻身,沿著狼藉的地板滑退,持刀下垂,减缓阻力。 “你还撑得住么?”艾斯特双手覆盖在黄铜金属片构成的繁复法阵,对著退至身前的e·e大喊。 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了,辅助性的咒术对上那种神话再现般的链金术式,无异於找死。 “轻伤而已,但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咒力总量,情况有点不妙。” 表皮角质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边缘爬行覆盖住豌的烧伤创面,e·e隨手撕下坏死的皮,低声说:“刚才的攻击本来已经重创这个混蛋,可惜『某种东西”修復了他的致命伤..:.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这种古代法阵的缔造结构与纹路过於复杂..:.我没办法给出准確时间。”艾斯特强迫自己不去看向修伊,流水般的咒力顺著古奥的路径线缓慢填充,细致感触雕刻其上的微观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冷静点....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e·e掏出一片口香,慢慢地咀嚼:“至少在我被干掉前,你们谁也不会死。” 谁也想不到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吃,但只有艾斯特清晰听到那擂鼓般的心跳。 以连接的阶位一度重创完美黄金,这个中国女孩已经在能力范围內做到了极致。 那么接下来一一恐怕真的只能祈祷了。 “我猜,你已经无法再使用那种古老刀术了,对么?” 修伊不紧不慢地朝看眾人逼近,拔出刺入胸口肌腱的断骨,连带看撕开沿看骨膜畸形生长在体外的毛细血管。 “听起来我似乎又被小看了,还想要再试试看么?” 长发在风中猎猎飞动,e·e对空挥动诛赐丸,搭在横於胸口的左臂,顺著手腕一寸寸向后拉动,摆出了罗马格斗术中的衝锋架势。 “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么?”泽维尔犹豫了一会,最终高抬枪口。 他是真的不忍心看好大哥一个人为了他们打生打死。 “如果我死了,那就像个男人一样,拉上整座螺旋塔陪葬。”e·e脱口而出,说的斩钉截铁,“棒球袋里有足够多的爆炸物,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这倒不是她放弃了求生的希望,而是以防待会的战斗中,修伊会利用这群小学生们迫使自己分心。 刚才声势浩大的对决中,小学生们几乎未曾遭受到丁点波及,並非是运气极佳。 而是因为修伊在有意识的让电流避开他们。 从精良的武器配备中,他必定会猜到有投掷物的存在,而恰巧自己携带的各式手雷, 大多为佩斯酒店购买的尖端版本,內部配有电子点火模块,一旦经受超出阀值的电流,就会触发爆炸。 这也是酷爱爆炸艺术的她,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曾使用投掷物的原因。 所以这番看似豪言壮语的“遗言”,不过是为了让对方確定这一点,不敢在自己死前轻易对他们下手,毕竟螺旋塔是提取黄金圣液不可或缺的前置条件。 “好,知道了。” 与梅莲妮斯十指紧扣的泽维尔与兄弟们对视一眼,平静地点头,没有鬼哭狼豪,也没有烂话,镇定的仿佛绑定了重生系统。 我靠!回答的这么干脆? e·e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维持著自己的面无表情, 以他的性格好岁也要哭丧著脸几句才对吧!否则自己的心理压力也太大了吧! 与此同时,停止前进的修伊,像是挑逗著猎物的野兽,忽明忽暗的黄金瞳透过薄雾闪烁著摄人的光。 只有怕死的小咸鱼忍不住嘆了口气,觉得还是赶紧解构法阵想办法带著大家跑路比较好。 “绝无嘲讽的意思,但这份勇气..:.还真是令人感慨。” 伤势彻底癒合的修伊揉了揉脖子,舒展身体,他甚至有点佩服这群年轻人了。 “身后空无一人的野狗,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叫囂,你是觉得自己贏定了么?” 站在e·e身后的梅莲妮斯忽然抬起了低垂的双目,冷冷地说:“你的敌人,从来不止她一个人。” 她率先迈出步子,举起像个小玩具似的匕首,对准了短暂从恶鬼化为人身的男人,语气是那么的坚定。 “还有我一一梅莲妮斯·格雷。” “泽维尔·雷德里恩。” “拉瑞·斯特曼!” “克洛德·拉姆齐。” “莱安特·维克。” “妮....妮克拉·戴维斯。” 这一刻,少年们齐聚在e·e身后,抬起各自的武器,就算面对无与伦比的力量是那么的可笑。 他们脆弱,他们年幼,他们对力量一无所谓,但唯独不再恐惧。 而修伊崩塌的表情,像是一副正慢慢剥落的壁画。 开什么玩笑,他们难道感觉不到死亡的逼近么?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不惧生死的人类! “我们確实是累赘,但也可以有尊严的死去,人类的勇气....不容你这等卑贱之人褻瀆!” 公主殿下眼瞳明亮,语调鏗鏘有力,像是年幼的狮子,身为格雷家族的第六代直系成员,她绝不可能像条断脊之犬般在乞求中死去。 “你竟然觉得她会贏?该说你无知,还是天真好呢?格雷小姐。” 修伊深陷的眼窝中藏著抑制不住的凶光,仿佛唯一值得骄傲的实力正被这个小姑娘狠狠地践踏。 “至少我准备好了与她共同赴死,无论结果如何,我的朋友绝不会孤独的踏上战场。 梅莲妮斯扯掉束髮的丝带,缓步上前,栗色的长髮像是瀑布般披散下来。 她就那么亭亭立於来自中国的少女身后,在扩散的光晕中美的惊心动魄,刺眼的让修伊简直不敢直视。 所谓贵族,若无与之匹配的勇气与担当,那就只配在航脏的下水道仰望星空。 “放手一搏吧e·e,无须顾忌我们。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以家族的名义起誓,我一一將会跟隨你的步伐,以证明你守护之人,绝非可耻的懦夫。” 她用锋利的匕首划破掌心,按在肩头,任凭流淌的格雷之血沁染漂亮的衣衫,像是许下古老的誓言。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或许无法明白修伊与e·e俩人间,那天地沟壑般的力量差距。 这是她的局限,但也是她的真诚。 自始至终,e·e都没有回头,但深埋心中的一丝不安仿佛在万丈光芒中烟消云散。 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在孤儿院的那七年时光中,她像只小怪兽般坚强的独自舔伤口,就算被关在禁闭室也可以自己和自己说话打发时间,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足够面对世上的风雨,因为她是个没有退路的孩子。 到底什么算是朋友呢?是两个嗨气沉沉的人在阳光下新鲜灿烂?还是一起分享来之不易的零食? e·e还是说不清,但她捨不得死了,她很喜欢和地瓜还有大家一起玩。 所以,她一定要带看他们活下去。 空气中原本规律的咒力流势被凭空出现的全新流势容纳其中,仿佛海纳百川,静静归於e·e的咒力迴路。 那不再是一贯的冰冷力量,温暖的像是加州海岸的阳光,更像是搭在她肩膀的手。 “生命之延续,诞於恐惧,繁於超越死亡的歌谣。” 察觉到某种定向情绪力量的艾斯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微微垂首,默念著血源教典第一章第一节的序语,內心的惊讶不亚於人类第一次发现火。 这个世界是那么残酷,人心卑劣,弱肉强食,却又因年轻而真挚的情感而那么美好。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但勇气也是人类的讚歌。 诚如咒术之母·夏娃的言,极为罕见的正面情绪力量,终將缔造奇蹟, “无谓的抵抗..:.虽然没有主的庇护,我刚才大概率会因为轻敌而被你杀死。”修伊眼中的嫉妒一闪而逝,他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但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二遍了::::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跋涉在破碎地面上的中国少女,即使没身著甲冑,走起路来仍像是全副武装。 一切都值了,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愿意陪伴著她,那她就不再孤独,就还有赌上这短暂生命的价值。 “或许你並不清楚,想要迈入第二阶位·翡翠,首要的仪式便是掌握,並彻底理解自身的炼成术式。” 细长的电弧再次击穿空气,流动的枝状光影连接到地面,掀起一片暴跳的火,但这一次却是冰冷的幽蓝色。 从物理学的角度解释,这是因为蓝色光谱对应著更短的波长和更高的热能状態。 不过e·e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原型炼成阵的波动,像是喷薄的火山,咆哮轰鸣。 “伟大的完美黄金,什么时候也需要用上诈唬这种低级手段了?当我第一天出来混么?” 她伸手抚过光滑如镜的刀身,咒力层顷刻覆盖,用以隔绝链金术式的干扰。 “你的失控症状证明,你绝非是完美踏入翡翠阶位的链金术土,我未必杀不掉你。” “不....你误会了,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链金术式....其实,远比你想像中的更强。” 高温状態下形成的等离子气体如同流云翻卷,修伊缓缓张开双臂,仿佛对整个世界下达命令,连接在每一寸肌肤的千万条电弧如同雷蛇狂舞,在高频震盪中匯聚成高密度能量的光柱,一瞬击穿材质未知的塔身。 “感到骄傲吧,哪怕是二十多年前,也很少有人能够逼迫我使用出真正的一一释迦提桓。” 话音刚落,大地便爆发出高亢的轰鸣。 整座墓厅的地板似波涛般起伏,幽邃密集的电光一瞬超越音速,电离火的狂流和震耳欲聋的音爆完美叠加,横扫全场,就像是实质化的海啸。 於是,迴路驱动至极限,银蓝色的瞳孔闪烁如天体。 e·e调动全部咒力组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帷幕横亘在双方之间,可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巨浪顷刻碾碎,那恐怖的威严简直要压垮眾生的脊柱。 雷电本质上就是一种高能等离子体流,极短时间內毫秒级的膨胀,足以產生极高的气体压力和衝击波,对周遭的一切进行无差別灭杀。 但更可怕的是,这还仅仅只是释迦提桓驱动时產生的威势! “就用凡俗之人的膏血,向伟大的命运潮汐之主,献上绽放的....因陀罗之怒!” 修伊放声大笑,被缠绕诸身的电弧顺势托举,释迦提桓加持在身体的强磁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重力,仿佛化身雷霆的太阳,冉再升起。 他缓慢而无声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黄金瞳已被耀眼的雷光取代,就连皮肤之下都流淌著闪烁的电芒。 这是足以被称做神跡的一幕,仿佛史诗中的眾神之王在大地的深处甦醒,高高在上的因陀罗光是现身的浩瀚气息,便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周身万物。 搅动的气浪拍打著e·e的脸,她面无表情,一瞬前冲,诛赐丸隨著短暂滯空的身影与空气相震。 “凡人可笑的勇气。” 高悬於天穹的因陀罗漠然俯视著地面,双手带动压缩至极限的光斑在空气中划出完美无瑕的圆周,圆周闪耀发亮,看起来真像是一轮深邃冰冷的太阳。 虚影流动间,无数环绕身后的电光长矛赫然浮现。 利仞天之矛。 下一秒,他双手下推,降下长长的闪耀轨跡,漫天涌现的光焰丝线,仿佛雷神天罚, 尖啸著朝e·e围了过去。 “號的..:.昨不如和世贴脸对打呢。” 这一刻,e·e把闪烁的速工表现得酣畅淋漓,接连避开密集的绞杀网。 她看不清电光之矛的轨跡,但没关係,看不清的,就用手中的刀去斩断, 诛赐艺筋利仟天之矛交击爆开的电火像是火树银,在短短数秒內沿途绽放在各处。 此刻除了修伊,没有人能再看清e·e的移动轨跡。 她顶著闪亮而灼热的电离尘埃高梭在天罚的光雨下,每一处关节都像是阀门那样开启,正向力量构成的咒力洪流高速冲刷血管和神经反应系统,赋予了这具身体承受范围內的绝对极限。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链金术式,强大的力量必定会让身体承担超强的负荷。 况且在这个型態下,修伊的弱点其实非常明显,因为这是捨弃移动换取的大范围攻击也就是说,自己完全可以在拖延时间的情况下,尝试接触本体。 一旦他的失控症状再现,无灶承受链金术式的驱动,那自己就可以杀了他! “看来你注意到了因陀罗型態的缺陷,但很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形同虚设。”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修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企静地等待,匯聚的幽蓝色雷电在掌心压缩成一圈璀璨光轮。 筋此同时,射绳枪高速射向穹顶,蓄势待发的如龙身影破空而来。 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闪烧的伤口在风中皮肉翻卷,却快的像是跑过了命运。 e·e当然清楚自己和修伊的差距,但算是面对真正的神明,她也绝不认输。 刀风咆哮间,来自中国的少女跃过翻1的雷云,向闪耀的妈鬼挥出淒冷的弧线。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骤然寂灭。 妈鬼露出嘲讽的笑声,掷出的光轮极速溃散,灼热电流在高空构成的牢笼,剎那围裹e·e。 儘管她的咒术能够分解自己攻击,但下位女巫在抵达螺旋阶位前,根本就无灶进行咒术的瞬发。 所以,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来分解自己的杀招,可悲且可笑的勇气。 只是隨著一声清脆的鸣响,那胜券在握的表情,戛然而止。 炽白色的光芒稍纵即逝,一条细密的线条从那收拢的能量场上悄然浮现, 隨后,浓郁的圣光沿著破碎的线条喷薄而出,就像是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 黑色的粉隨风飘散,被电离燃烧成灿烂的火雨。 而那骤然崩碎的囚笼后,少女迷茫的表情一闪即逝,可眼中锐利的锋芒和嘴角肆意的笑容却愈发高涨。 “胜负一一才刚刚开始啊混蛋!” 短暂的坠落中,高强上纤维材料)成的绳索二次激射,修伊听见可怕的声音又扑了上来,那是沉重的刀勿在震动中鸣咽。 这不可能!她究竟是什孔时候发动了咒术! 第123章 千雷神祭之宴(2) 第123章 千雷神祭之宴(2) 一瞬的惊疑后,来不及思考的修伊张开双手,在胸前画出一圈耀眼的日轮。 火四溅中,电离层形成的高度强斥力,轻而易举地弹开了这气势非凡的一刀。 可e·e並不理踩,完美的身体协调能力让她在斥力下猛地旋转,长刀带起漂亮的弧光,顺势绕至对方身后,线条优美的就像只燕子。 “无意义的变招—” 极致神经反应下,世界在雷光之瞳里变得格外清晰,纤毫毕现,e·e的反抗,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除了让她多活几分钟外,没有任何实际效用。 可下一秒,侧身的修伊就发现对方居然將那柄咒体装具掷向高空,果断放弃了自己最得力的武器。 紧接著,蓄势完毕的无妄圣约闪烁出炽白圣光,咒术手刀顷刻刺向雷光涌现的眼瞳。 电光火石间,修伊轻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顺著惯性直接甩下高空。 流动在他身后的电光化作六颗缓慢转动的球状闪电,一瞬溃散成,继而凝聚成贯穿天地的雷霆之矛,海潮般的光与威势直接压著e·e向大地坠去,仿佛神明对偕越之人降下的的不世天罚。 轮转心眼·伐折罗。 雷鸣之声响彻大地,绳索在高温下熔断成液,罡风裹著狂乱的电流將惊人的重力施加在e·e身上。 如果有一位资深油画家在此目睹这堪比神跡的一幕,一定会联想到文艺復兴时期的那副《叛逆天使的墮落》。 那是三分之一星辰的坠落,也是违背主的奴僕,燃烧著赤红的火焰墮天。 黑髮翻卷在电光中的少女就如同那些逆神者一般,逆著狂风下坠。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血液循环的失衡让心臟更用力地將血液泵送到头部,胸腔与横隔膜在强重力下受压, 导致呼吸困难,如果没有无妄圣约持续消耗大量咒力分解这神罚的一击,她可能在被雷电焚毁前就因缺氧而在风中室息。 “没关係....我一—还撑得住!” 电光灼烧著素白的肌肤,绝不认输的少女连牙缝里都渗著血,甲盖翻裂的五指插入灼热的能量体,血液汽化成雾,近乎捏碎了实质化的雷霆之矛。 “见鬼..:.我们他妈的得做点什么!” 在时速难以预估的轰坠中,e·e几乎融入那片逸散的电光,可干著急的泽维尔,却被梅莲妮斯死死住了手。 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刚才插入穹顶开口的诛赐丸....消失了。 瞬息间,刺眼的雷暴在半空扩散,e·e的身影再次出现,她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將分解至半截的雷霆之矛重重甩向悬停在高天之上的修伊。 “我开始厌倦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一一” 修伊打了个响指,声音严厉的就像是恶毒的继父,距离他不到三十米的光矛隨之化作逸散的电流。 “你的勇气也该认输了,孩子。” 沿著龟裂地板滚动挣扎的e·e吐出一口鲜血,抬手制止了想要靠近的眾人。 “认你....妈个头,真正的释迦提桓....就这?如果没有屏蔽法阵,你这招在我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她驱动咒力修补大片狞的伤口,毫不犹豫地竖起血肉模糊的中指,就那么直视著他,居然又吐出一口脓血。 她一直都这么生猛的吗? 默不作声的艾斯特简直惊呆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优先谈判拖延时间么?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狂起来了? “很好,那便如你所愿。”俯瞰眾生的恶鬼,唇边露出冷厉的笑,“一一转轮心眼· 因陀罗之雷。” 猛然握紧的拳头上,指关节隆起,闪耀的电弧如利爪撕裂空气,在拳面四周迅速蔓延,灼热的能量波动带出瑟瑟光晕和无数飞散的电离火星。 此刻修伊缓慢抬手,拳臂线条笔直而饱满,宛如钢铸,密集如网的电弧在另一只手的指尖闪炼,仿佛凌空搭上一枚箭矢。 “那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来自中国的女一一高天之上,雷云翻滚。 修伊傲慢而得意的表情却忽然一瞬迟滯。 “morsultimaratio。(死亡即真理)” 也就是这一刻,百米的高空,璀璨的瞳光穿透瀰漫翻卷的电离气流,隨后大片血液如获飘散,在空气中电解成浓厚的雾状颗粒状,某种锋利的武器破开缠绕诸身的雷电,顺著修伊的背阔肌斩裂了挺拔的脊骨。 对於完美黄金而言,这当然算不上什么致命伤,只要从椎间孔穿出的神经根保存完好,分布到运动肌肉和內臟的传感信號依旧可以保持这具躯体的完好运转。 但从他发现异变,到承受这倾力一刀,甚至还不到一秒!这般绝不弱於自己的神速..:.袭击者究竟是谁?!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慢了,被打断术式释放的修伊惊恐侧头,认出了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英国人,数个小时前他们还在霍华德旅馆的大堂啜饮廉价的威士忌。 怪不得那个中国女孩会露出那种有恃无恐的笑。 原来更为致命的猎手早就藏在暗处观察自己,在心里磨好了刀。 “—滚下去。”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可任谁都能感受到这三个字中饱含的怒意,仿佛挑动著金色火焰的瞳孔甚至一瞬盖过雷光。 完成挥刀后的年轻人接住滯空的巫哨,然后在高速的凌空翻身中,蓄力一脚重击在濒临破碎的脊椎骨,结结实实的將这个自谢为因陀罗的男人拉下神座,人类的头顶不需要任何生物存在。 簇拥著电光的身影笔直地从天穹轰坠,深陷地板。 可雾气与灰尘交织的海浪中,电光骤然撕裂空气,交叠的数柄黄金之枪连带看恶鬼不甘的吼叫,对准了已经无力防备的女孩。 “l!”这一刻,所有人整齐的抬头看向高处,梅莲妮斯忍不住大喊。 这是千钧一髮的瞬间,荆棘锁链咆哮著划破空气,钉入e·e身前的地面,炽热的气流沿著l的身侧激盪,他在高速的滯空滑行中像是黑色的飞鸟,近乎贴著地面俯衝,终於在最后一刻抵达战场。 “居合·敛手遏转!” 仿佛年轻的君王拔出佩刀,对整个世界发出声音,流转的刀光因极速而扭曲,紧接著才传来诛赐丸与空气高频振动的啸叫。 金色的狂潮翻卷,溅出无数闪耀光点,黄金之枪被烧红的刀身强行卸力偏离既定方向,贯穿了足足半米厚的墙壁。 没有人能看清这个年轻人挥刀的轨跡,但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挡下了被其他人视作死亡宣告的袭杀。 l从容而舒缓的起身,眼神平静如水,但是水中藏著赫赫威势,他沿著水平线挥刀, 刀身流淌的液態电流和空气化作实质性的一线涟漪,瞬息即散。 “大家都没怎么受伤,是e·e保护了我们。” 梅莲妮斯彻底鬆了口气,绷紧的神经终於鬆懈,朝哥哥摆摆手,示意他先照顾好自己的女孩。 而男孩们简直目瞪口呆,他们对这位神秘表兄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种沉默寡言的富家少爷,更多时候他甚至有点像个碘的大学生。 但这一刻的他简直像是端坐在高处的皇帝,那种王从天降凭临眾生的气势足够让每一个男孩心驰神往。 “辛苦了先生们,接下来交给我处理。” l朝男孩们点点头,隨后张开五指,脚下阴影沸腾翻涌,数之不清的刀剑缓缓浮起, 剑刃的风暴在灵薄狱的驱动下,整齐排列在他的身前,仿佛千军万马。 和这个真正太阳般君临世间的年轻人相比,那一轮幽蓝色的日轮不过是徒有声势的偽象。 完成自主防线的构建后,大家长这才开始俯身检查e·e的伤势,然后板著个脸取出绷带,迅速给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娘包扎双手。 “又拿自己的命冒险,如果我迟来几分钟,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俩个人互相凝视著,静了几秒,可这几秒显得格外漫长,直到最后,他才替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擦去血渍。 “哎呀,地瓜怎么受伤啦?地瓜疼不疼?” 鬼头鬼脑的e·e转了转眼睛,一嘴,露出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说著就用手上的纱布替他吸掉额角的鲜血,试探性地揉揉那一头被风搅乱的黑髮。 她能明显感觉到对自己刚才的胆大包天不开心了。 “抱歉,是我的决策失误了。”良久,l嘆了口气,“我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涉险。” 虽然知道e·e这个样子是装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连声音都变得温软了许多。 如果不是担心其他人的安危,她其实是有能力逃走的,但这种事谈不上利弊,如果换做是他,也无法拋下来之不易的朋友。 “嘿嘿,我刚才骗到了他的大招,快夸夸我!” 於是,没心没肺的e某人神气十足的一擦鼻血,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女孩,露出闪亮的小虎牙。 她委实不必害怕,当l悄悄用灵匣替自己破开致命袭杀时,她就有了无所畏惧的底气“我和你说,我今天可厉害了,就算面对的是黄袍之主,老娘都..:.我都能亲自上场干俩下子!” “下次不准胡闹,我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 l的语气还是很严厉,可却下意识地笑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將巫哨扔给艾斯特。 既然能和小学生廝混在一起,至少暂时不是敌人。 “这是..:.控制那些守护者的诅咒物?” 有点ptsd的艾斯特其实不怎么敢直视格雷少爷的黄金瞳,今天见到的链金术士已经够多了。 而且,別看这位来自英国的年轻人对e小姐那么温柔,但根据从阿雷克西婭那里得知的情报来看,他的杀心似乎並不比那位声名显赫的蛇祸好到哪里去。 姐弟俩都属於那种动不动屠杀不死生物全家,不留活口的存在。 “以及主阵的钥匙。”e·e补充道,“恭喜你,比利金森小姐,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用完记得还给e·e,这是她的战利品。” l收起淡淡的笑容,语气非常平静:“阿隆尼女士如果对归属权有异议,可以直接来找我。” 虽说对血源途径了解有限,但他也能看出这件与萨米尔集会有关的诅咒物,至少有超过两百年的歷史,完全没必要让给咒术女子高校。 小咸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洋溢的笑容已经回答了一切,不仅仅是因为真正够格的援兵出现在战场。 而是“儘量避免与格雷家族產生衝突”是麦德琳校长自己定下的规矩。 那相关物品的回收失败,就不关自己的事咯。 “好了,吉塔克先生,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彼此都很清楚,今天你和我....只有一个人能活著出去。” 在不到七十秒內高效完成控场的l察觉到了相斥的炼成阵波动,立刻撤销刀剑阵列, 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出乎意料的发展,格雷先生,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也是完美进阶的黄金体魄。”散去的电离气流中,狞的人形身影渐显。 无形的波动场域以l为中心迅速扩散,与释迦提桓的场域边界在超越人类五感的碰撞中,掀起轻微的涟漪。 就像新生的羚羊挑战强壮的羚羊,对角砥礪,却註定会有一方败北。 “居然能够隱藏到现在,你是怎么做到的?”终於確定对方和自己阶位水准一样后修伊轻声说。 对於链金术士而言,关闭常態的炼成阵循环固然可以偽装成普通人,但想要在一位完美黄金的五感探查中隱藏自己,必须得將身体的所有状態都调整到与环境相融的地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需要相当惊人的控制力。 他不相信这位年纪轻轻的链金术土能够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水平。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刀刃入鞘的脆响迴荡在墓厅,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对准了修伊的眉心。 “我以为,我们还挺聊得来。” 璀璨的电弧作响,修伊同步锁定闪现至身前的人影,身姿然不动,高温的枝型线条在他掌中具现逸散,无视物理定律所诞生的力量如同炮弹轰射在l右臂,摧枯拉朽般將他原地击飞。 但看著在倒飞中调整身形落地的年轻人,修伊心中不免骇然。 骨骼关节运转自然,没有任何受损后的动作粘滯,他的循环修復效率..:.似乎快的有些不正常。 与此同时,落地倒滑的l稳住身形,依旧紧盯这个危险的男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经过短暂的交手,他对这傢伙的身体机能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虽然还属於黄金阶位的范畴,但无论是骨骼,体能还是力量都得到了强化,更加敏锐的五感和更好的肌体协调性,加强了他对每一寸肌肉的控制,同时也让他能够在常態下完美捕捉到自己的价动轨跡, 这意味著黄金圣浆在原碗的基础上对他进似了二次强化,否则在同等阶位水准下,没有不死生物血统加持的他,绝不可能在刚才那一刀下迅速恢復到现在的状態。 不过最奇怪的是..:.自从开启原型炼成高后,灵薄狱似乎和释迦提桓產生了莫名的共鸣。 “五任钟,五任钟后你们就得离开。” l收起诛赐丸,忽然头也不回地对几人说。 他的脸庞,坚硬的就像钢铁,脚下沸腾的阴影也隨之化为肆意翻涌的深邃黑雾。 似乎感受到主人澎湃的杀意,阴影愈发沸腾,却不再像平时那般异常平和,反而绒虐阴亚。 “別忘了,我们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他反手拔刀,继而紧握刀柄,漆黑的刀刃隨之进发清脆的迴响,影子如血般沿著刀身滴落。 “好,那边就交给我了。”瞭然於心的e·e重重点头,带著所有人退后。 话音刚落,l便朝著修伊极速掠去,仿佛一道黑色疾影,在路径上掀起一高呛鼻飞灰。 尽显的杀意中,修伊迅速爆退,但超越常人视觉捕捉极限的l却是在他退后的剎那, 瞬息位移至其身后,持刀向他劈来。 相较於以强胜弱的术式碾压,旗鼓相当的俩人彼此都谨慎地选择了体术搏杀。 哪柏是l也不敢肯令e·e彻底逼出了对方的所有底牌。 “哦一一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锋利的刀刃贴著修伊的咽喉划过,一击未中,l当机立断,左手握拳从下往上挥去, 却被修伊又一次侧身躲过。 他右手微微翻转,流动的电弧再次组成一柄黄金之枪,顺势盐下了近身的刀刃。 l顷刻撤刀,弯腰借著前冲的惯性,对准修伊的腹部挥劈,可对方反应更快,灵活的抬膝击中刀背,趁著刀刃偏离轨跡的一剎那,向后闪避,彻底和l拉开距离。 “原来..:.你就是追寻吾主的那个怪物。” 下一刻,他双手握住黄金之枪,枪尖下移,对准l。 空气仿佛陷入凝滯,蓄势待发的俩人,在一个呼吸后,同时朝著对方衝去。 刀刃艺电光碰撞,响起沉重的鸣啸,两道疾影捲起一高滚烫的气浪,遮盐住了彼此的身影。 在身形瞬间的交错后,背对著的俩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第124章 千雷神祭之宴(3) 第124章 千雷神祭之宴(3) 影刃崩碎,黑色的碎片化作液態的影子落地,缓缓流入l身后拉出的阴影。 从l左胸延伸至腰部的伤口冒出一缕白气,凝聚在枪尖的高温碳化了肌肉切口,一瞬萎缩的神经线甚至让痛觉信號的传递都变得迟缓。 转过身来的修伊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可下一秒就就察觉到渗入骨髓的金属冷意开始在胸膛扩散,如同钢弦崩断的肌肉爆溅出大片的血,飘散如荻。 原来他並没有避开这个年轻人的隨手一刀,而是对方的刀速太快了,以至於高速切割时產生的剪切波使肌肉组织边缘一度被压紧错位,暂时盖住了切口。 但这绝对是无限接近剑术宗师的会心一击,没有任何起手式,完全拋弃技巧与多余思考,只是凭据本能与杀意的隨手挥刀就足以胜过多数剑士精心筹备的攻击, “我没事,放心。”l甩掉断柄,五指紧握,重新拔出诛赐丸,胸口伤痕开始肉眼可见的癒合,“比利金森小姐,还有多久才能消除诅咒物的咒力印记?” “十分钟....不,六分钟。”艾斯特很有眼力见的没有麻烦e·e,“它至少经过了十位巫师的印记叠加,短时间內我没办法轻鬆破坏这些古老的咒力。” “嗯,那就拜託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l看向跌跌撞撞起身的修伊,腕骨清脆响动,紧密贴合的骨骼之间缝隙骤然减小。 刚才的对决,无非是以伤换伤的刻意试探,他想知道对方在察觉到自身破绽时展现的反应与体术究竟能有多强。 这是必要的谨慎,一位完美黄金的濒死反扑,至少还不是他现阶段有把握完全控制的,所以在其他人安全撤离前,他还不能將这傢伙逼上绝路。 “真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啊..:.如此年轻就將古流刀术的要义融会贯通,你到底是什么人?” 修伊咽下涌入口腔的稠血,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毕竟曾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无论他是否在霍华德旅馆荒废了十几年,基本的战术判断与眼光是不会出错的。 “他难道....不知道格雷家族么?”e·e愣了一下,戳了戳梅莲妮斯,这和玩lol不认识faker有什么区別? “里世界是一个看重血统和传承的地下社会,儘管元老院的构成家族並非什么绝密信息,但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和实力,大多数人在信息差面前还是无力的。” 梅莲妮斯低声回应:“就像一辈子活在荒野岛屿的原始人,就算通过自己的努力算出了自由落体公式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初中就学会了,但这不代表我就比他高贵。” “这就是你不喜欢咒术法庭的原因么?”e·e忽然说。 梅莲妮斯是个很难猜透心思的小姑娘,大多数时候,她的礼貌和温柔更像是一种家教但一路上e·e能够感觉的到,她是真的非常不喜欢那些女巫。 或许就算没有踏入里世界,作为一名格雷天生的正义感也不允许她向那些压迫无辜者的奴隶主露出好脸色。 “只有率先踏上战场,才是贵族真正的特权。”梅莲妮斯摊摊手,不置可否,“用马库斯叔叔的话说,与这样的组织齐名,是密党与格雷家族的耻辱..:.哦,他是l的父亲, 以后你会认识的。” e·e乾咳两声,陷入了沉默,心说我岂止是认识这老登哇,我还和他一起在欧洲各地的赌场坑蒙拐骗呢,来到阿尔特利亚纯粹也是因为这老不正经號称要去中国的xxz找野人斗地主,给自己布置了个狗屁的毕业考核。 “没必要知道,反正你今天会死。”与此同时,l伸手抚过刀身,液態的影子从他指尖流出顷刻覆盖诛赐丸。 当金属承受极强的脉衝电流时,强磁场与焦耳热会在挤压加热中不断汽化金属,哪怕是咒体装具也不例外。 他双手反向握刀,刀尖朝下,摆出了日本剑术中的逆手持。 对方能从细节分析出自己接受过的训练並非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链金术士之间的对决,情报往往也是重要的一环,无脑搏杀的莽夫只会死在阴险的黑枪之下。 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当修伊妄图杀死梅莲妮斯和e·e的时候,就註定会成为一个死人。 “你在拖延时间....这群人中有你在意的人,你见识过释迦提桓的威势,你担心我还留有后手。” 修伊阴侧侧地笑了起来,那种初见时躲躲闪闪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切换成了某种恶鬼般的凝视:“这意味著一一你的链金术式恐怕並非是纯粹的攻击型。” 无数细丝状的电光自周身进发,交织成网状光芒,盘踞在他掌心的电弧在流动间缓慢延伸,更强、更集中的能量匯聚成点,各个光谱波段的色泽绽放在近乎呈灰蓝色的皮肤, 最终凝聚成一柄通体炽白的双刃直剑,剑刃不断放射裂帛般的电弧,宛若凝固的闪电。 接连不断的伤势和失控状態下的高强度驱动术式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体內结构,代谢路径发生变异,血红素分解后的胆绿素大量堆积而不被迅速转化,与皮肤原有的黄色素混合,呈现出这种诡异的蓝灰色。 此刻的修伊真的像是雷鸣斋中祭里的雷霆恶鬼,失控特徵再显,细密蠕动的触鬚刺破皮肤,密密麻麻的根植在他的肌肉,挣狞异常。 “真是可悲,献祭自己的妻子就为了在此刻变成怪物么?”梅莲妮斯淡淡地说,翡翠般明亮的眼瞳倒映著时不时进射的枝型闪电。 “你这样的人又能明白什么?”修伊嘶哑的笑了起来,说不上动怒,“我曾无数次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我不敢死..:.如果我死了,咒术法庭迟早会找上奥菲利亚,她那样年轻无能的女巫又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 e·e微微皱眉,却注意到密集的心跳如同鼓点响彻墓厅,l的心臟在火山熔岩般的进发中疯狂跳动。 “我没事,別担心。” 感受到女孩紧张的目光,l语气依旧平稳,没有丝毫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型炼成阵文开始了素乱律动。 从修伊再次驱动释迦提桓开始,俩人链金术式间的共鸣就达到了巔峰。 可不同於在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那次,这一次灵薄狱躁动的原因是一一它竟然在模仿修伊的原型炼成阵循环。 这是相当异常的现象,甚至前所未闻。 因为不同於巫师的咒术传承,每位链金术士的原型炼成阵和链金术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绝无重复的可能性。 “听起来更像是为自己的软弱寻找藉口。”e·e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始替l爭取时间。 “可我们有的选择么?没有那群会子手....我何至於走到今天这一步?”修伊轻声说。 “看来咒术法庭还真是万能的藉口。”梅莲妮斯同哥哥一样面无表情,仿佛连血都是冰冷的。 “可笑,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害怕死亡么?”修伊恶鬼般的面容,在流窜的电光中煜煜生辉。 “你只是恐惧..:.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害怕面对咒术法庭的异端猎人,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e·e沉默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所以最后才选择亲自动手杀掉她们么..:.真是扭曲的情感啊。” “我清楚的知道奥菲利亚的先祖是罪无可恕的黑女巫,可那些卑鄙的女人已经为此受到惩罚,为什么奥菲利亚也得因此接受审判?就因为她是那些人的后代么?她从未替自己的先祖辩驳,她只是害怕,她有什么错?” 他猛地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声音衝著所有人大吼:“你们觉得我是可憎的背叛者..:, 那我该怎么做?难道要让我的孩子长大后也像她的母亲一样藏匿么?这不公平!” e·e哑口无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修伊以任何理由杀死自己的妻儿。 但人世间各有各的苦难,未经这份苦难的她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而且就像梅之前说的,被咒术法庭找上后,霍华德一家的命运不会有任何改变,没有人知道这些萨米尔后裔会以何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可至少在这一刻,e·e是真的有些同情这个男人。 骆驼会被第几根稻草压垮呢? 永远是尚未落下的那根。 “在黑暗的森林中,仇恨的种子是无法被斩断的。” 梅莲妮斯默默地盯著这个恶鬼,像一尊无暇的雕塑,在电光乱流的照耀下肌肤素白如雪:“事到如今,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但吉塔克先生,你独自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e·e心中微微一动,对方的话將她从难过的情绪里拉了出来,如果修伊並非是单纯的为了苟且偷生,那这一切,一定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们为什么认为奥菲利亚和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呢?” 仅剩的理智与清醒似乎一瞬尽失,修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音极低极密,髮丝因指尖的丝状电光而湮灭。 “主將一切都告诉我了一一他能够带回我的妻子与女儿,只要我成为他最忠诚的僕人....命运就会將与爱人重逢的机会赐予我。” 这一刻,所有人毛骨悚然,联想到了篆刻在锁链上的所罗门之印,诱骗凡人交易灵魂,是魔鬼的特权。 难道这个黄袍之主.::.真的是隱藏在歷史洪流中的魔鬼? “出卖灵魂並非什么可笑的行为,可笑的是最终却什么也换不回来。”梅莲妮斯提高音量,打断了其他人的胡思乱想,“死亡是万物不可逆的规律,是神明的权柄。” “可那兽就是不朽的!” 修伊尽情嘶笑,仿佛因失控而胡言乱语,谁也不清楚这一刻的他,是否还有著清醒的认知。 “它最终会吞吃掉整个世界....我看到了那一角的景象....我现在又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著不朽的生灵!” “既然你信奉的主能够带回你的妻女,又为什么要和教团的人做交易?” 暗金色的瞳孔渗出累累鲜血,扩张的毛细血管像是小蛇蠕动,连e·e都有点被对方这个样子嚇憎了。 她知道的唯一符合修伊口中的生物,大概就是老马以及歷代继承真名的格雷。 可他们明显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吧? “因为..:.那也是主的尊旨啊!” 修伊缓慢扫视著躲在l身后的眾人:“主知道她们的不忠,但主..:.不在乎。人类本就是这样卑鄙的东西,藉助了一切的力量,到最后又是一副嫌弃的嘴脸。” “那你,听说过伯雷亚斯这个名字么?”l冷不丁说。 “没错..:.我当然知道....那是主最伟大的化身。” 修伊的瞳孔像是被强光照射到的野兽那样缩成一条细缝,惊喜的笑了起来,而后虔诚的张开双手:“他是千人千面的覆面主教,是三位一体的命运窥探者,是连自身都可以欺瞒的伟大慈悲者..:.伯雷亚斯!” “他说—” 雷霆的恶鬼如同窃窃私语般,缓慢而谨慎的转过头,对著他轻声说:“。(好久不见)” 这时l忽然动了起来,他放弃了起手式,掷出诛赐丸,咆哮的刀光穿透修伊的腹部, 然后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接住一一还是l。 修伊引以为傲的神速在暴怒的l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那是超越咒力感知和肉眼捕捉极限的剎那神速,这一瞬,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他的身影。 吞吐的刀光惊退了修伊,自上而下的唐竹,横向攻击的左雉和右雉,无数种流派的刀式在短短两秒钟內如黑色的飞鸟,接踵而至。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並非一种刀术流派,而是日本幕末四大人斩之一,冈田以藏的秘传攻势·活人剑。 拋弃一切技巧,只为杀戮而生,是在无数次绝无慈悲的活物斩杀中才能刻印进本能的残酷奥义,能够同时从各个方位发动进攻,且只攻不防,避无可避,但破解的方式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超越使用者的速度。 也就是说使用活人剑的武土,只能失败一次。 败北即死。 世界仿佛燃烧,而l站在世界中央,凝视著雷霆缠身的恶鬼,一步步逼近,刀声清脆悦耳。 他根本就不撤刀,以不同的姿势和轨跡斩出浮光掠影般的刀痕,每斩出一刀,声势骇人的雷霆之剑就爆闪出刺眼的电离火,最后火星稠密如织,在空旷的墓厅拉出一长串耀眼的轨跡。 雷霆的恶鬼在高速移动中狂笑不止,立剑防御,可l却沉默不语,始终保持著压制他的速度,以不可撼动的姿態逼得他不得不持续性调动电弧修补剑身。 “主....没有骗我....不朽者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修伊横剑於胸,按在炽白剑身的手仿佛融入了那片电光,勉强挡下了萨摩示现流中的平安行。 明明是缓斩与快斩交替,调节攻防节奏的刀式,但在l手中却凶猛的像是狮子。 不过没关係,对方暴怒的情绪是他现在最好的养分,在彻底沦为失控的野兽前,他还有获胜的机会! “吸收完毕了么?”挥刀的手在空气里停顿了瞬间,“如果伤势恢復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狞笑的面容为之凝固,忍不住在浩瀚的杀气中瑟瑟发抖。 “面对你们的挑確实有点生气,不过你要是这么轻易就死掉的话..:.我可就没办法审问情报了。” 这一刻,狂风捲起,黑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