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妖踪》 第1章 出棺 第1章 出棺 暮春的深夜里,绵绵细雨朦胧青山远雾,小曲村外的半山腰上火光闪烁,山间偶有传来一两声野鸟低鸣。 一行十余人手持提灯,身披蓑衣,沉寂无声的走向山林深处。这些人个个身形壮实,手掌上带着厚重的老茧,一看便知是务农的好手。 老江神色颓废的任由左右两个壮汉架着他的身子,半挟持般的往那处地方走去。他浑浊的眸子里隐藏着浓重的恨意,不经意间掠过最前方的三人。 这三人身形挺拔,步履沉稳,且蓑衣之下还穿着玄色的轻甲,背负长剑或手持阔刀,目光如炬,天庭饱满,太阳穴处微微隆起,显然是江湖中的高手。 自己下半身的双腿筋骨就是被那手持阔刀的男子硬生生折断的。 “老江,怎么走了大半时辰还不见你说的那地方?”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三名武林高手身后的一个短须老者开口问道。 见这老头问话,压抑的恨意忍不住让老江声音冷道:“当年少爷下葬时,老爷特意着人在山中寻的风水宝地葬之。所以才偏僻了些,免得被人发觉。 老村长,你可不要反悔。我带你们寻到了少爷墓地后,放我家那混小子一命。” “呵呵,老江你放心便是。这世道,没谁会和真金白银过不去。等寻到了墓地,下山后我便当着你的面放了他。” 短须老头笑眯眯的答应着,然后回头对身前的三人恭声道:“还是三位大人神通广大,这白家老仆已逃走了数月,还能被大人给抓回来。 只是这白家当真有那传闻中的密宝吗?连老江这白家忠仆都丝毫不知情,我只怕白费了几位大人一番功夫。” 三人中左侧的负剑中年男子冷笑道:“忠仆?世间哪有什么忠死之仆?不过是利起而忠,利尽而散。他不还是带我们来寻这墓地了? 至于这墓地的密宝,你这老山贼想多活几年的话还是不知道为好。” 听着前头几人的交谈,老江心中不为所动,老爷家中的宅地田产,甚至金银密钱他都知晓一二,哪里有什么密宝?多半是这些人从东北旧地打听到了白家曾经是关东之外的大家族,那些用来遮掩行当才传出的异事。 念起旧主,老江心中不禁哀意上涌,老爷为躲避仇家追寻,和关东战乱之祸,特意远迁千里,来到了这中原之地,寻了个小山村想着当个富地主安养余生。 谁料这乱世来的太快,也怪这小曲村的村民表面上是淳朴山间农夫,实际上却是山贼的窝点。老爷一家刚在此地安居数载,少爷就得了痨病而死。 随后战祸波及天下,官府也彻底无法管控山民野村,这波山贼趁乱杀了老爷一家,夺了金银财宝。唯有他侥幸逃了一命,带着老爷的唯一血脉顺江南下。 却不料,还是被这些人抓到了。 “是这里了吧?”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三人中那名身无刀剑的男子开口质问道,打断了老江的回忆。 只见眼前一处密林郁郁葱葱,远远望去濛濛一片,走入林中不见天日,便不好识得方位。 老江看着眼前密林,他轻叹一声,自己是没命能活的了,只盼望着能为老爷,为白家留下一丝血脉。 他漠然点头道:“不错,确实是这处林子。往右行五百步,可见一片槐树。东起第九颗,老槐树下,就是少爷的下葬之地。 我已经带你们到这里了,该让我见一见我那孩子了吧。” “呵呵,不急。还没见到棺木,真假还未可知呢。”老村长笑着摸了下发白的短须,“听说白家还有几处密钱之地,还要劳烦老江你带我们一一寻去。 我们村子里老老少少百余口可都离不开这些俗物呢。” 老江心中一寒,这些密钱可是只有他和老爷才知道的,连白家的女眷都不知晓。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老村长意味深长的笑了声,没有答话,只伸手一指,示意两侧的汉子架起他在前带路。 一行人穿行密林之中,灯盏里的火光闪动,山风吹动细雨更急,众人身上的蓑衣边角低落水珠,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两排深浅不一脚印。 树上一处巢穴里,有鸦儿被惊醒,驻足在枝头,泛白的鸦目不动声色注视着林中的人群。 老村长站在一颗槐树下,两个汉子把浑身湿透的老江一把扔在了地上,土泥糊上了他的额头,鬓发散乱,显得十分狼狈。 他从泥土里抬起头来,仰视着面容有些狰狞的老村长,双膝的断骨处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看清楚了,是这里吗?”老村长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手掌上露出浅淡的刀剑伤痕,厉声道:“如若敢欺骗我等,耽误了大人事情,不但你,连同你那个宝贝儿子都要一起没命。” 老江忍住心中的恨意,悲声道:“是这里没错,是这里没错。当年还是我亲眼看着少爷下葬的,少爷的棺就埋在这颗槐树下。” 见他这般肯定,老村长才回头语气软了下来,问道:“三位大人,可是即刻开棺?” 三人中的那年轻男子并未答他,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古铜色的小罗盘,那盘上的指针无风自转,绕了三圈之后停留在了那棵槐树的方向。 他这才开口道:“早些开棺吧,免得生变。” “是!大人!” 老村长挥手朝那些汉子招呼道:“都过来,快些挖了棺木出来。” 十余名汉子见村长发令,纷纷走上前来,拿起铲具对着大槐树下的泥土一铲铲挖了起来。 三位武林高手驻足一旁,静静看着众人铲挖泥土。 左侧的持刀汉子看了几眼,纳闷道:“段兄,你说这白家有此异宝,为何还会没落至此?” 中间年轻的段姓男子摇头道:“世间纵有异宝,也终抵不过大势。待我等取出异宝后,还要劳烦二位与我一同护送此宝回去。 赵兄的“华云刀”,李兄的“鸣金剑”,可都是赫赫有名,还上了武林榜的,想来定能护我周全。” 负剑的中年男子谦逊道:“段兄抬举了,我等也不过是虚名罢了。若真遇到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我等也只有逃命的份。” 三人正谈论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大槐树下已经被挖出了一个三尺深的土坑。 正在挖着泥土的田二壮一铲铲挖下去,不多时他只觉得铲下突然一硬,震得虎口发麻。他蹲下身子用手把碎土一分,便见一抹黑漆漆的东西。 “挖到了!” 田二壮惊喜的大叫了一声,还在周围挖铲的汉子纷纷靠过来,把碎泥湿土拨开。 一旁瘫倒在地的老江也看了过去,却被碎土灰尘扬了一脸,满嘴都是泥的土味儿。 众人的目光汇聚而来,只见这土坑之内赫然埋着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哪怕是在昏暗的雨夜里也可见棺材上的黑亮色泽,显然是一口十分昂贵的棺。 “哗啦啦~” 大槐树上响起一阵扑棱声,一只黑鸦落在了棺盖上,那双发白的鸦眼直直看向众人。 一阵山风吹来,林中无数叶子簌簌作响,细雨骤停。 看到这样一幕,即便在场的都是气血充足的壮汉,也不由自脚底升起一阵寒意。 老村长有些犹豫起来,哪怕他是个山贼,可对鬼神之事还是有所畏惧,他看向三位武林高手,“大人,这…” 段姓男子冷哼一声,右手猛然射出一根银针,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刺穿了那黑鸦的身体,只来得及哀鸣一声便跌倒在了棺盖上,殷红的血滴落棺上。 在一众汉子惊呼他这一手银针飞刺时,段姓男子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开棺!” 一旁地上的老江面色悲戚的低声道:“少爷!是老奴罪过,来叨扰您了。您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我那孩儿……” 在他低声喃喃自语时,五个汉子已经下了坑里,用力推动这尊在泥土里尘封埋藏了数年的尸棺。 “咯吱~” 随着一声木槽磨擦的声音响起,棺盖被缓缓推开,那三位武林高手也都来到了棺前死死盯着。 “呼~” 夜风吹起,天上阴云散开,清冷的月光洒照而下,棺盖上的黑鸦尸体掉落泥土中,却并没有人发觉那黑鸦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滴血了。 棺盖被推挪开来,月光照进棺内,其中的景象让一旁的众人都不由手脚发凉。 田二壮只觉得呼吸都要僵住了,只见棺中躺着一个肤色白皙的华服少年,乌黑秀亮的长发束着玉冠,横眉凤眼,朱唇如血,双手合抱于胸前,仿若眼前这人只是睡着了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要睁开眼睛醒来一般。 “这……” “这……” 老村长忍不住骇然道:“这怎么可能?这白家少爷五年前就已经得了痨病死了,这都过去五年了,哪怕没有变成白骨,也该身子都腐了,怎么这气色比生前还要鲜活?” “好!好!好!果真是传闻中的异宝,养尸珠!传闻其以阴养尸,借地阴之精温尸护魂,可千年不腐!” 段姓男子大喜道:“看来果然是真的!二位,动手吧。” 新书开始!我也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了,哈哈哈,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有意思的故事!感谢老爷们的支持! (本章完) 第2章 白骨精怪 第2章 白骨精怪 “噌~” “唰~” 刀剑之声在其话音未落之时便同时响起,宽阔的横刀纵横交错,泛着寒芒的长剑诡异莫测,两位武林高手同时发功,毫不犹豫的斩向四周尚且处于震惊中的汉子们。 “啊!” “饶命啊!” “村长,救命啊!” …… 只几个呼吸间,两位武林高手的身形便重新出现在了段姓男子左右两侧,身上的玄色甲衣沾满了淋漓血迹,犹如黑夜里的杀神一般,眼神冰冷的看向老村长。 “三…三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老村长心中惊骇万分的问道:“即便大人想要封口,也不必这般……” “嗖~” 银芒乍现,一根银针洞穿了老村长的喉咙,血溅落,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捂着喉咙便倒了下去。 “死人,才能封口。” 段姓男子走到他身前,两指取回银针,未曾沾染丝毫血迹。 “段兄,这里有个还有气息的,看样子多半能活过来。”持剑的中年男子一一摸过尸身后,看向昏迷过去的田二壮。 “呵呵,那就留着他这个活口。杀他们的是华云刀,鸣金剑,可不是我们。”段姓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看向趴在地上震惊的老江。 “白家的忠仆,啧啧,既已寻得密宝留着也是无用。一起下去陪你的主人家吧。”身侧的持刀大汉心领神会,抬起横刀就要动手。 老江见此一幕也心知命尽,闭目受死。 “呱~” 一道聒噪吵杂的鸦鸣声突兀响起,惊得四人齐齐回望而去。 却见地上那只已经死去的鸦,竟然扭动着身躯再次飞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段姓男子惊愕出声。 那只黑鸦盘旋半空,缓缓落在了打开的棺上,一只修长的手掌自棺中抬起,接住了黑鸦。 “鬼……” 这一刻,三位武林高手心中也直直发毛,地上十余人的血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的流向棺中。 沉睡着不知多久的白无相终于睁开了双目,他接过玄鸦,自棺中缓缓站起身来,头顶高悬的素月被黑云遮住,山风乍起,玄鸦悸鸣。 白无相抬起一只手臂在眼前端详着,他本是一个现代的残废之人,曾在一场大火中受伤昏迷沦为植物人,沉睡了十余年后忽然发觉自己出现在了这具白骨尸中,脑海里也多了一段白家少爷的记忆。 他便知道,自己已非凡人。 只是重生在这白骨尸中,受封于棺材的封禁邪祟之能他一直都无法苏醒过来,甚至连掌控身体都无法做到。 唯有靠着汇聚阴气,养了一只玄鸦,寄希望于其能成为精怪帮助自己脱困。 没曾想,今日却阴差阳错的被一群盗宝之人给解开了这玄棺封印,脱困而出。 白无相看着三个武林侠客,口中白光闪动,好似一颗宝珠被他吞入了腹中,然后才轻声笑道:“养尸珠?之前有,可往后便没有了。” 他沉睡棺中数年,自然最为清楚这珠子的神妙,此珠一直被这具尸体含于口中,每个月圆之日便会散逸出一缕阴邪之气,滋养尸身护其不腐。 而且自己的意识,或可称为神魂,也被此珠温养数年壮大许多。 “段兄,这……这该怎么办?”持刀大汉的手都止不住的发抖,面色发白的问向身侧之人。 段姓男子也不复先前的轻松之态,脸上凝重无比,“这多半是尸煞精怪之流,我曾跟随过法师修行,这鬼怪刚刚脱困,还要吸食人之精血恢复,我等习武之人气血充盈,且我身具法师镇邪灵符,你们稳住心神,守在我身侧,坚持到天明,其自会退去。 切忌不可心神失守,绝不可心生胆怯退意!否则就要中了其妖术!” 二人闻言心中稍稍安定,当即闭目凝神,攀膝而坐在段姓男子左右两侧,心中各自念起种种清心静神的口诀。 而这时在一旁的老江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惊呼道:“少爷!您……还活着吗?” 白无相自然认得眼前之人,此人正是白家的管家,也是跟随了白老爷数十载的忠仆,这具身体生前还曾唤其为江伯。 可自己不再是当年的白家少爷,更是与眼前人阴阳相隔,再有牵扯也是无益。 于是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阵阴风掠过,老江只觉得脖子一凉便昏睡了过去。 白无相这才转头看向那三个武林高手,尤其是二人依傍的那段姓男子。 其所言确实不错,自己只是个白骨精怪,哪怕因为神魂有异,智慧胜过懵懂的山精野怪,可实际上弱得可怜。 眼前三人肩膀的左右两侧,以及额头天灵处,在白无相的眼里皆有一团燃烧着的小火焰,即便隔着数丈远仍旧给他一种十分不适的感觉。 看起来这就是所谓的人火了,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此时此刻的白无相虽然比寻常鬼怪要强,可论实力还比不上那些冤魂厉鬼,能凭空伤人。 但他又不能直接退走,因为继承了白家少爷的记忆,他心中对着眼前三人有着难以言喻的怨恨。 他需要替已经死去的白家少爷报仇,替他消除怨气,自己才能真正占具这白骨之身。 白无相汲取着四周的人血,一点点补充着阴邪之力。他的躯体肉身只是一具空壳,如要以人身行走,就必须要补充血气,白骨本体才能支撑得起这具皮囊。 他看了眼天上的月色,离天亮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自己要趁这段时间先杀了眼前这三人! 对于杀人,如果自己还是人,自然不会这般看得开。 但他承接了白家少爷的记忆,知道这里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况且自己还是一个精怪! 而眼前人,也能算是仇人了。杀仇人,自然没什么心中负担。 白无相抬起手臂,那只玄鸦僵硬的扭动着头颅,他轻轻吹出一口纯阴之气,瞬间玄鸦飞起,朝着那三人冲去。 在途中,玄鸦一个模糊的闪动,便化成了数十上百只鸦疯狂的朝着三人扑去,落在他们的身上,肩头,手臂上,不停的啄食着他们的身躯。 持刀的赵姓男子只听到一声声鸦鸣,随即身上各处便有什么活物落下的触感,紧接着便是无数爪子,鸟喙在啄食撕扯着他的衣衫。 哪怕有轻甲护着要害,但脸上、手上,脖子上还是传来阵阵灼痛感,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 段姓男子开口提醒道:“二位莫要分心,这精怪多半是擅长蛊惑人心,专以幻术害人的。屏弃五感六识,他这妖术邪法便伤不得我等性命。” 二人闻言也只能强行忍住身体上各种不适,专心闭目不去被外界感知影响。 白无相眼见自己的妖法对这几人起不了大作用,却也不气馁,他只再催动体内的阴气朝着地上的一众尸体笼罩而去。 “咯~” “嗬~” 一道道怪异的响动声传来,却见地上的尸体竟然一具接着一具的动了起来,好似成了僵尸一般疯狂的朝着三人冲去,想要撕咬吞吃了他们。 但这些尸体一靠近三人,便见那段姓男子身上自发亮起一道白色宝符,将这些尸体中的阴气一扫而尽,使得它们纷纷再次化为尸体躺回地上。 白无相见自己的邪术再次被破,也不动怒,对方毕竟是有高人教导过的,有什么护身宝物也正常。 他轻笑一声,收回玄鸦,长身而立在棺上,回首对三人道:“既然有高人庇护,那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不过天长日久,我终有归来时!” “呱……” 伴随着一阵古怪的鸦鸣声响起,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阴冷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天上的明月也从黑云中升起,照亮山林。 赵姓男子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忍耐了一炷香时间才出声问道:“段兄,那妖物该走了吧?” “不可掉以轻心!法师曾告诫过我,凡有灵智的妖邪绝非善类,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我等还是入定等到天明再做打算!” “段兄说的是,我们还是稳妥些吧。”使剑的李姓男子也附和道。 赵姓男子闻言也只能应声赞成,他再次闭目凝神起来,准备等到天明。 “呼~” 山间一阵夜风吹来,像是有人在耳边吹着凉气一般,赵姓男子不由得缩了下脖颈。 “滴答~” 一滴水滴落到了他的右手上,似乎不像是雨水,有些黏糊,他不自觉的手指轻轻划了下,像极了粘稠的血!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一寒,自己右侧坐着的不是段兄吗? 哪里来的血? 他勉强镇定下来,告诫自己都是幻觉,想要不再往那方面去想。 可谁料他的右掌上又滴落了一滴粘稠的水,一滴接着一滴,像是一根针在不疾不徐的一点点刺穿他的心理防线。 赵姓男子本就是使刀的勇武性子,哪里受得了这般久的折磨? 终于,他忍不住微微侧首,一点点的睁开了双目,想要看清自己的右侧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黑暗逐渐分开,他看向右侧,却见素白的月色下,段兄的脖颈上正趴伏着一只丑恶血腥的鬼脸正啃噬着皮肉,一滴滴的猩红血液顺着肩膀滴落到了自己的手掌上,而段姓男子仍旧无动于衷的静坐原地,不曾有分毫感觉。 他心中猛然一寒,刚想要开口,却见那张鬼脸缓缓转动,朝自己对视而来。 那鬼脸上的面容竟然是最右侧的李姓男子的面容,此刻正一脸痴笑的朝他露出一排尖锐的白牙。 (本章完) 第3章 了结 第3章 了结 赵姓男子见此一幕心中惊骇无比,但他毕竟是习武多年的内家高手,又使刀器常年厮杀,自然心中有一股勇。 在见到这般诡异的情况下,反而不退,猛然抽出了宝刀,长身而起,高举阔刀,就要狠狠落下斩掉那只鬼头。 但那段姓男子脸上却是诡异一笑,手中银针更快一步射出,哪怕赵姓男子身手矫捷也勉强躲过了要害,他怒喝道:“段兄!你中了邪!” 这汉子惊雷一般的声响却不曾让其有丝毫清醒,反而鬼脸和段姓男子脸上的面容浮现出一般无二的笑容,嘴角裂到夸张的眼角处,一双血红眼眸直愣愣的盯着着他。 赵姓男子被看得头皮发麻,也不再多想,直接提起宝刀运起内力就砍杀了过去。 却不料那使剑的李姓男子背上也趴着一只鬼头,被失了心神一般的举剑朝着他斩来。 赵姓男子只得转身抵挡,毕竟对方鸣金剑术的高明他可是领教过厉害的。 二人刀剑相争,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灵巧多变,斗得一时难分上下。 赵姓男子心中发急,他一个挺身,运起步法来到了李姓男子身后想要将那鬼首砍落。 却不料他看清鬼首后,猛然一怔神,因为那背上趴着的鬼脸正是他自己的脸。 “怎么会是我的头?” 赵姓男子惊怒无比,暴跳如雷,“我的头怎么会是鬼物? 我的头是人! 我的头在哪? 头在哪?” 他的质问声越来越大,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证明着什么,赵姓男子竟然双手陡然抱住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拧之下,硬生生把自己的头颅给扯了下来,双手举在身前,笑着说道: “我的头是人! 是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躯猛然倒地,鲜血顺着无头的脖颈喷涌而出。 而在赵姓男子尸身的旁边,还躺着两具被阔刀分尸数截的尸体,显然正是那段姓男子和李姓男子二人。 滚滚鲜血流入地下,白无相的身形再次浮现,他闭目调息着身躯里的阴气,人血的阳气涌动在外,精怪的阴气内敛于里,如此一来他便能行走人世。 “书上常说妖物精怪擅长伪装,魅惑人心,当真是实话。” 白无相轻笑一声,这三人中段姓男子最为了解精怪,且有宝符附身,那使剑男子又心性沉稳如水,都不易蛊惑。 唯有这使刀的赵姓男子,性格勇猛却也因此而易寻破绽,方才自己的幻术大半都施展在了他身上。 赵姓男子在幻像里中招迷失了心神,被他操控着在现实中突然暴起砍杀了毫无防备的两个同伴,最后再亲手了结了自己。 这便是鬼魅幻术的可怕之处,但对心智坚定之人,或是有了防备,用处都会大打折扣。 白无相心神沉入腹中,那颗被凡人称作“养尸珠”的异宝闪烁起光芒,吸收着四周的怨力,随后在他心神中传入了一道妖术。 “附骨术:可用怨力依附凡人肉身躯体之内,可躲避修行之人的神目探查与各种窥探,免受阳气之伤。” “附骨术?这听起来便不大像什么仙法,反而像是妖术。难不成,这异珠是妖物传承之宝? 能噬怨力而传术,叫什么养尸珠?不如唤做怨灵珠!” 白无相心中微动,这怨灵珠吸收怨力,施展妖术,如若有足够多的怨力,岂不是能施展出超越他本身道行的妖术? 而且自己这具白骨身能够成精,想来也与此珠脱不开关系。 他看向不远处昏迷的老江,走近两步便发觉其肩头的人火被吹弱了三分。 像他这般孱弱的人,自是精怪容易下手的目标。 即便自己没有害他之心,可自己这一身阴气靠近他,便会给对方带来灾病。 白无相轻叹一声,“虽然你我人间缘分已断,但念在你与原身旧情的份上,我便助你一回。” 说罢,他伸手一指老江的双腿,便传来阵阵骨节跳动的响声,其体内断裂的腿骨纷纷弥合重续,一身骨节为之一正,待其醒后不但废掉的双腿能够再次行走,身上的病气也会削减三分。 并非白无相会什么治伤救命的仙术,只是他为白骨精怪,对骨躯自然远超凡人了解,接骨续脉,不过动一动手指。 待做完这些后,山边的天幕已经微微泛白,显然是天明将至。 白无相站在林间眺望山脚下,那里萦绕着一片淡淡人气和死气。 他自语道:“既然你心愿未了,那我自然还要为你跑一趟。” 这话,是对体内的最后一缕前身执念所言。 白家从一个大族沦落到在这山中全族而灭,血脉不存的下场,这个仇不了结,白家少爷的那缕执念也不会散。 白无相对人世间的打打杀杀并没有想念,前世昏睡沉迷,半梦半醒度过了十余载,让他对重获自由弥足珍惜。 哪怕不再为人,他也不想失去这份自由。 作为一只白骨精,想要自由自在,那便需要实力,需要修行,需要道行,才能不会被这世间的高人哪天打得魂飞魄散,重新化为一具白骨,再受那份煎熬。 他在还清白家的因果后,便会遁入山野荒原,潜心修炼。 至于眼下,怎么报仇,也是个问题。 白无相眼珠轻轻转动,目光落在了那一堆尸体里尚有气息的汉子田二壮身上。 “小曲村,一百四十八口人,勾连山贼,夺尽白家钱财粮米,杀尽白府上下连带家仆六十二人,唯有两人幸存。 穷山恶水出刁民吗?我替你去看一看这些仇家。” 大日初升,山间雾霭浓重,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林雾,照在了田二壮的脸上,他眯须着眼睛,揉了揉,睁开眼,脑袋有些沉重。 “俺怎么睡在这山上了?怎么不见村长和大正他们了?” 他摇摇头,完全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这时,肚子中传来了一阵阵饥饿感,田二壮不再去想这些,只想要下山回到家里寻些吃食填饱肚子。 于是田二壮便翻身拍了拍屁股,打落身上的尘土,他发觉背上有些痒意,挠了挠,好似扭到了背骨,骨头有些酸痛感。 但他也不曾多想,在山里睡了一夜,腰背不疼才是怪了。 田大壮便急冲冲的往山下村子里赶回,他却不曾发觉自己背后的影子有时多了一个人影。 (本章完) 第4章 爹,你好香 第4章 爹,你好香 小曲村,村外是条自山上流下的小溪,溪水清澈,倒影着两侧的林木。 村口有座丈许宽的石桥,桥头上坐着一个佝偻老人,是村子里的老人,已有八十余岁,身子骨仍旧硬朗,村中的年轻后生都叫他一声七爷。 七爷戴着稻草编织的草帽,嘴里不时含上一口旱烟,悠哉悠哉的坐在桥边,看着天上的日头逐渐升高,盘算着昨夜去山里的那帮人脚程该走到了哪里。 正思量间,忽然瞥见村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不自觉的看了过去,没办法在这村头盯梢了二十多年,本能的习惯。 他眯须着眼睛,看清那人逐渐走得近了,却是田家的老二,田二壮。 七爷皱着眉头,喊住了他,“二壮,你不是跟村长他们进山了吗?怎么独你一个人回来了?” 田二壮见是这老人,语气不自觉的带了分敬意,“七爷,俺昨夜太困了,走到半路睡过去,跟丢了村长他们。 俺也是第一次进山回本家寨子,没人领着哪里能去找得到路?” “你这娃子!”七爷闻言气得骂了声,“这般重要的大事你还能睡得着! 回去等着你爹拿麻绳抽你吧!可曾被外人撞见?” “没有!没有!”田二壮忙摆手笑道:“山上路都是湿的,哪里遇到了人?只是实在肚子饿得慌,才下山回来了。” “哼,你小子倒是有口福了。大福那厮又从外乡捉了头肥羊来,如今正在村里造饭呢。快去吧。” 七爷摆摆手,打发了他,不再和这小子多嚼舌根。 田二壮一听道肥羊,当即两眼放光,忙喜道:“好嘞,七爷!” 说罢,便忙往村子里走去。 七爷又抽了口旱烟,吸得多了些呛得他不由得咳了几声,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下,却猛然发觉田二壮身后的影子有些模糊,像是后头还跟着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旱烟的雾气也散了,七爷只当是自己年岁大了,看了眼。 田二壮走进村里,直往村中的堂子走去。到了那堂子外,便见土泥围成的院子里一群妇人正在围着锅台,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还有几个汉子则是在宰杀着什么动物。 “呜~汪~” “汪汪汪~” 田二壮刚想进去,村子里的几只家犬便毫无征兆的叫了起来,惊的那土堂子里的人忍不住回过头看。 一个身形瘦弱的汉子见了是他,则纳闷道:“二壮,你不是跟村长回山寨了吗?咋又回来了?” 二壮尴尬一笑,只能含糊的应付了下,走进了堂子里,直愣愣的看向那几个男人正在宰杀的肉。 白的肉堆积在石板上,有一对手脚堆积在一块,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几个分肉的汉子面容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些血,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眼里唯有兴奋和一种看美味的欲望。 一旁的大锅中开水滚沸,有着一块圆形的肉已经熟透了。 这一幕落在堂子里的妇人眼中,他们也不觉得有丝毫异常,仿若是平常事一般。 田二壮也没有恐惧,反而咽了下不自觉流出的口水。 “六婶子,这肥羊从哪里来的?看着肉质不像一般的羊!” “害,是你福叔在野路里的茶棚药倒的,听说是个侠客哩!”一个妇人烧着热锅水笑着道:“你小子,有口福了!” 田二壮傻笑着点头,背上似乎又有些痒,他忍不住挠了挠。 一个汉子插话道:“嘿,看着可和白家那些富贵人家有得一比。好几个月没吃到这样的肥羊了!” “要我说,若不是要给寨子送去那么多肥羊,光那白家的一帮子就够我们吃到年底了。” “瞎说什么?没有山寨里的本家,官府早就把我们抓了去。” “我们可是良民,种地耕农,官府凭什么抓我们?” “好了,别吵了。村长他们昨夜又去山寨子里了,想来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若有了路子,我们再去多抓些羊来囤养着便是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家常,不多时便做好了一顿大宴,全村百余口人都来到了这堂子里吃上了好菜。 一些幼童也吃的十分美味,甚至吃完了肉块还要放入口中再舔食一番。 整个小曲村上下,没有一个人像是瘦弱的农家人,反倒个个面色红润,身宽体壮。 如若褪去那一身农装,换上匪装,便几乎和山匪没有什么差别了。 田二壮吃完了午食,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回到家里,不可避免的被他老子拿了麻绳抽了上百下。 可他却不觉得背上和屁股有多疼,只觉得困顿无比,等到他爹出门后便爬到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 日影西斜,田二壮的爹田礼,干完农活后便回了家里。 想起自家那个二儿子就让他火气上涌,村里谁家儿子二十岁了还没回过本寨?不回本寨就不算是彻底认了家门,这连绵数百里的大青山里贼匪不知多少。 小曲村能在这山边存在,并非是什么良民,这里本就是贼匪的窝点,住着山贼们的亲眷和一些老匪。 在这样的乱世中能活下去的唯有满手鲜血的恶人,外面的百姓活得猪狗不如,他们能有如今的日子全靠山寨的庇护和这传下来的习惯。 那便是,吃人。 山边的粮食种不出来,他们也没有谋生,外面的世界连树皮都要抢着吃,想要活下去唯有靠吃人! 他叹息了一声,看着自家院里没有灯火,不由骂起自家婆娘:“你个猪婆子,天晚了,灯都忘记点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应他。唯有正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老鼠一般。 田礼怒上心头,猛然一脚踹开正屋的门,骂道:“遭瘟的婆娘,你……” 话说到一半,他便突然顿住了。 身子完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呆立当场。 只见天边最后一抹光亮照进昏暗的屋里,墙壁上挂着一副陈旧的观音像,观音像慈眉善目笑看人间,脸上却被溅满了鲜血,滴滴滑落。 而在观音像下,他那个婆娘正躺在地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已经没有了力气,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他的二儿子正趴在其上,像是一只饥饿的疯狗,疯狂撕咬着皮肉,一口口将带着血的肉吃进肚子里。 哪怕大门被踹开,田二壮仍旧没有反应,专注啃噬着眼前的美食。 田礼惊怒无比,上前一脚踹开二壮,怒骂道:“畜牲!你在干什么?” 田二壮被一脚踹翻过去,他翻身趴在地上,抬起满是鲜血的脸来,笑嘻嘻的对他爹道:“爹!好香! 娘,她真的好香! 你快来尝尝! 快来尝尝!” “你!畜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田礼怒不可遏,抄起旁边的铁耙狠狠砸下。 “咣当~” 铁耙砸在了田二壮头上,顿时鲜血直流,皮肉烂开,甚至额头上的骨都好像裸露了出来。 但田二壮丝毫没有痛意,反而把嘴里的烂肉吐到了手上,唾液混合着血液的肉显得有些发黑,他递到爹面前,嘟囔着:“爹,你快尝尝! 香!真的好香! 爹,你为什么不尝,是不香吗?” “你……怪…怪物!” 田礼看着额头都烂掉的儿子仍旧没有丝毫痛意的样子,心中的恐惧终于压过怒意,他一把丢掉铁耙,转身就要跑出院子。 但脚下一股力道让他不留神猛然摔倒在了门槛上,田礼慌神的回过头,却见田二壮趴在地上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脚,傻笑着出声道: “爹,你好香! 你也好香啊! 爹,您尝尝,你尝尝自个儿香不香!” 说着,他一把扯断了田礼的脚掌,力气大得恐怖,直接将还连带着筋肉的脚掌递到了田礼面前,不顾他爹惨叫挣扎的样子,继续道: “爹,您尝尝自己的肉,香不香?” 田礼凄厉的惨叫哀嚎声响起,掩盖住了西边最后一抹余晖,惊得村子中的几条家犬狂吠不止。 村子的祠堂上,青瓦石墙,不知何时站着一道身影。 白无相听着一声声惨叫哀嚎,心中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他脚下的祠堂后面,有一口枯井,井底是皑皑的白骨骷髅。 是小曲村所食的一具又一具的白骨,有数十年前的枯旧腐骨,也有今日刚丢进去的新骨。 他周身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白雾,自井中升起一道道怨力,这黑色的怨力死气混杂在白雾之中,缓缓笼罩向整个小曲村。 村子里,七爷本已打算早早睡下。 但他耳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让这老人惊坐而起。 他提着一盏油灯,走出屋子,却见被昏黄灯光照亮的院子里,他那七岁半的孙儿在哭着惨叫,被他的儿媳妇一口一口的咬掉皮肉。 他的几个后辈正在难分彼此的互相撕咬着,赤红血渍洒满院落,撕咬吞咽之声不绝于耳。 在七爷不曾反应过来时,他的儿子已经扑了上来,他只觉得脖颈处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随后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村子里的几条黑犬仍旧在狂吠不止,滚滚白雾能遮盖凡人心智,却迷不了它们。 白无相低头看去,一道道似人似犬的身影窜动扑向了这些黑犬,几道犬吠哀嚎声传来,随后诺大的村子归于死寂。 滚滚死气怨气涌动如雾,纷纷被吸入了白无相体内,怨灵珠上光芒闪烁,一道术法传入了他的心神中。 “大术:引心劫:世间众生,皆心有惧。引心之惧,现为其劫。劫不过则心死……” 心神明悟过后,白无相才知道这术为何称为大术了,如他本身修行的幻术,是需要施术者耗费心神营造幻象幻境。 而这引心劫,是引动被施术者的心境,只会出现其最畏惧最恐惧的事物,而且幻境重重,难分真假,比起自己的小幻术要高明太多。 他看向整个小曲村,这般多的人命,怨力,才唤醒一道大术,如若追求更强大的法术妖术,岂不是要再造下更多的杀孽? 那自己岂不是迟早要成为只知杀戮的绝世邪魔? 白无相心中有了这个念头,看来不但要修法,也要修心。否则,心性不足,难以控制自身怨力,只会自取灭亡。 更何况,怨力,似乎并非只靠杀戮能得,或许还有其他法子。 他低头看向枯井中的累累白骨,眉头轻皱,取出了一具只剩下九截的骨头。 这具尸骨竟然与他本体隐隐有所牵连,像是血脉骨血的牵连。 白无相想起了老江所言的那个孩子,并非是他的孩子,而是白家老爷的私生子,也就是与自己这原身同父异母的弟弟。 如今看来也是难逃陨命,这骨上的血脉牵连再过上数月就会消散。 可白无相不会允许自己留下一个把柄,如若这骨落入了什么降魔高人手中,那他可就要糟糕了。 这世上多半有什么修行高人存在,这点从昨夜遇到的那三个大渊国的人就能推测出来。 谨慎方能长久。 他看向死寂的村子,轻声道:“这仇,我已替你报了。你的执念也该散了,你去你的轮回,这具白骨身归我,两不相欠。” 说罢,白无相转身化雾飞离而去。 人间,红尘纷乱太多,并不适合他修行。 需往深山老林清净之处,寻一地阴浓郁的宝地,他才能安心修炼。 虽然如今白无相并不知晓精怪实力是如何划分的,但想来越老的妖怪,修行时日越久,多半实力越强。 算起来,他不过是个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白骨精怪,实力孱弱的可怜,太容易夭折了。 白无相化雾飞行了数个时辰,黑夜渐去,煌煌天威大日显世,他不得不落下山林,躲避妖邪精怪都要敬畏三分的太阳之光。 他落在一处密林之中,头顶的太阳照不进这层层繁茂的林里,白无相在一棵巨木旁缓缓盘膝坐下,扫视了四周一圈发现并无什么异物后,才沉下心神入定。 白无相运转体内的阴气,游走周身,滋养着外在的皮相,原本有些干裂的皮肤纷纷弥合如初。 他这具人身,实际上是一具披着人皮的白骨,人皮需要他日夜保养,否则就会干裂衰败。 一旦没了人皮,只以白骨行走,那要有太多的不方便了。而且,白骨精的本体一旦暴露,那可有太多的手段能针对他了。 白无相需要这张白家少爷的皮囊来遮掩自己的本体。直到这张皮他用旧了,或者不方便穿戴后,他才会考虑再更换一张皮囊。 (本章完) 第5章 山中行 第5章 山中行 初夏将至,山中一片青绿,碧纱笼雾,人烟罕至。 山脚下的小曲村里一片寂静,草堆里藏匿着几只虫鸣,看着树下啄食着腐尸的鸦,还有溪水中围着尸肉的鱼群,步履蹒跚的老江站在村口石桥上,瞳孔收缩,呆立了许久。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他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颤抖,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血腥画面,心底恐惧逐渐被一种快感淹没。 是来自于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从幼时起便跟随在老爷身侧,对本是孤儿的他而言,老爷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数月前老爷一家全部惨死,皆死在了小曲村里,如今看着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都死在了老江眼前,只让他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老江一步步迈过地上的尸体,寻觅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破旧窝棚里发现了那件他熟悉的衣物,他便明白,白家唯一的血脉,老爷的私生子,也是他名义上的老来子白佑,已经不在人世上了! 他疯癫了一般的仰天大笑,跑进了一处屋子里寻来了火折子,点燃起了茅草堆,滚滚烟雾逐渐变大,火光弥漫吞噬着整个小曲村。 老江在火光中长跪向北,大笑着喊道:“老爷!老奴来陪您了!” 烟络横林,山沉远照,迤逦黄昏鸦长哀。 树上的一只黑鸦怪叫几声,躲开烟雾,飞向深山老林之中。 这鸦穿过重重山林,落在了大树旁侧的白无相肩上,轻声低鸣。 “嘎~” 白无相抬起眼眸,微微侧首,看着玄鸦,轻叹一声,“我已知晓。” 玄鸦听到后便扑棱着翅膀,飞上枝头,驻足俯瞰着四周的绿林。 这只玄鸦便是他在地下棺材中引导死气和地阴之气培育出来的那一只鸦。 其已经不同于寻常的野兽,勉强算得上精怪之流了,而且由于它和自己共修死气,长久吸收地阴之气,算得上伴生妖物了。 白无相收敛心神,不再去理会小曲村的事情。 从今往后,他只是白无相,是一只白骨精怪! 他想活下去,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去体会到前世为人时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需要实力的。 自己对这方世界知道的太少,所以他需要谨慎行事,免得哪天不知何时就被高人降伏镇杀了。 白无相抬头看了眼西面,天色渐晚,林影迭迭,静谧无人的深林中,阳气渐弱,自地下缓缓升起丝丝缕缕的地阴之气。 他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妖力,淡黑色的妖力如雾气一般流动在人皮之内的白骨上,四周的地阴之气纷纷被他引动吸入口中,进而在人皮中按照经脉痕迹流动,形成大小周天循环,最终化为一缕淡黑色的妖力融入白骨真身之中。 白无相体内的妖力也因此而增加了一丝,这一大一小周天循环下来,便耗费了足足数个时辰的时间。 得益于人皮在身,他方能借助人族的躯体和白骨本体结合,修行速度远要胜过正常的精怪修行速度。 毕竟,如若失了人皮,那他只能凭借白骨真身被动的吸收地阴之气,要积攒一月时间才能增长一丝妖力。 天上的素月逐渐偏西,黑暗笼罩的山林中地阴之气也逐渐褪去,白无相停下了修炼。 他不同于野兽成妖,可吸收日月精华,亦或者是天地间的灵气。 大地中埋藏过许多的尸骨,即便人迹罕至之地,也会有百兽的尸体,乃至树木凋零腐朽的死气。 这些死气融合到地下,日积月累的沉淀,就会形成地阴之气,是白无相这样的死灵精怪修炼必不可少的东西,于他而言,地阴之气就是修道者所吸收的天地灵气。 在白日里,天地间阳气升腾,地阴之气只能沉于地下,白无相便无法在山林中修炼。 而只有到夜间,阳消阴涨,地阴之气上浮,他才能吸收炼化增加妖力。 白无相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寻觅到一处适合自己修行的地方,然后修建洞府,潜心修炼。 他抬眼看了下山边天幕上的白曦,天要亮了。 白无相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衫,抖落衣袍上的露水,然后缓缓向着大山深处走去。 来自于白家少爷的记忆里,这座大山连绵不下八百里,被唤作云泽山。坐落于申州的最南端,与江州交界。江州之地动荡多年,故而多有恶人罪犯、江湖人士汇聚在此山附近。 山中贼人盗匪横行,官府曾经也派兵剿匪多次,虽有成效,但可惜一直未曾杜绝山中的贼患。 白无相想要寻一个好去处,仅凭他自己在茫茫深山中寻觅,要费不少时间的。 这些盗贼多熟知山路天险,甚至还可能绘有地形堪舆图纸,有了这些,他便能寻到一处适合自己的修炼之地。 山中林木高大,草深叶重的灌木中不时传来各种虫儿的叫声,树枝上偶有飞鸟掠翅而过。一身白色华服的白无相行走在深林中。 他每走上半个时辰便会闭上双目,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身为白骨精怪,他对于死气的感知极为强烈,同样对生气也十分反感。山贼盗匪在山中多聚以成寨,人的生气自然会多。 但也因这些人穷凶极恶,多行杀伐,故而生死二气混杂的方向多半就是这些盗贼聚集之地。 天边的日头逐渐爬升,白无相穿行在林中,只能用双脚走路,过去半日功夫也只翻了个山头。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如今体内妖力浅薄,且加上刚出棺不久,十分抗拒太阳,只能在林中树阴下行走。 正午时分,日头最烈,天地间阳气升至一日中最盛之时,白无相只觉得浑身燥热,包裹在人皮之内的白骨真身犹如置身油锅之中一般。 无奈他只能勉强撑着身躯躲到了一块巨石之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运转体内的妖力抵御这阳气之盛。 百丈外,一处林子中走来两个身穿淡黄色劲装的男子,其中一人行走间左腿和右腿颇为怪异,看着像是个左撇子,腰间带着一把刀鞘,面容有些憔悴。 另一人则是背上负着一把长刃剑鞘,肤色黑沉,长着一双三角眼,看起来便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二人并肩走在林中,左侧的带刀男子叹气道:“三文,你说二当家的为啥非要让咱们日夜巡山起来了?” 被唤作三文的黑脸男子冷笑了声,“二当家可是山寨里最有学识之人,他会让我们做无用的事吗? 依我看,多半是二当家从何处得了消息,有一大批商队会路过我们黑石寨附近。这才派我等四处巡山,好及时通风报信,免得错过了这样发财的好机会!” “嘿,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带刀男子恍然大悟的拍了下,“咱们黑石寨也是许久不曾开荤了!听说山那边的乌龙寨一直是吃香喝辣的,个个都长膘了!” “哼,那帮天杀的玩意,丧尽天良,不提也罢。” 三文嫌弃的骂了句,走过一道山弯,正想往前头看路,却冷不丁的看到前方数丈处的大石头下坐着一个人影。 他眼睛微眯,仔细一看,却骇人的发觉那人面皮之下竟然诡异的透露出其中的头骨,像是一张纸包裹着一个骷髅头! 三文惊得身子一抖,差点脚软摔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带刀男子忙扶住他的胳膊,笑骂道:“怎么你也腿撇了?路都走不稳了?” “嘎~” 山林中传来一道有些冗长的鸦鸣,惊得几只山雀扑棱起翅膀。 三文与人厮杀多年,胆量一向不小,可此刻却也有些怯了,没有接同伙的话,只别过头抬手去指前方。 带刀男子看他这模样,顺着方向看去,惊笑一声:“吆!来活了!这人看起来可不像是穷鬼了!” “穷鬼?”三文愣了下神,再转头去瞧,发觉那道身影是个模样极其俊俏的公子哥儿,哪里有什么骷髅? “难不成是自己眼了?这青天白日里的,哪里有什么妖鬼?” 他在心里如此思索着,顿时胆气恢复了正常,那双三角眼一怔,拔出背后的长剑,举在身前,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寒光。 “前面那厮!此地是我们黑石寨地盘,要想过路,必须留下买路钱来!” “不错!小子!看你这细皮白嫩的模样,赶紧把钱都交出来!否则,我们这刀剑落在你身上,那可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带刀男子板着脸凶恶的对眼前人开口喝道,并且“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短刀,刀口对准了身前之人。 刚停下运转妖力的白无相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两个山贼,心中有些好笑的想:“正愁着山贼不好寻,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于是开口笑道:“二位大哥,虽然在下身上并无财物,可只要二位答应在下一个要求,财物或许就有了。” “什么玩意?” 持刀男子不耐烦的又挥动了下手中的刀,“没看见这真刀真剑吗?少废话,快把身上财物都交出来!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还敢跟我们山贼谈条件?” 白无相摇头道:“刀剑虽利,却也要看是在何人手中,对付的是什么人物。” 说罢,他体内妖力涌动,御使人身,猛然一个窜动,眨眼间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两人身后,然后对着二人穴脉处一点,顿时两人只觉得身躯一麻,浑身竟然使不出什么力气了。 甚至他们连手中刀剑都拿不起,“咣当”一声刀剑落地,他们二人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白无相站在二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淡笑道:“只需我问,你们答话便是。” 瘫痪在地上的二人面色大变,浮现出惊恐之色,眼前这人竟然不是文弱的公子哥儿,反而像是传说中的武林内家高手,竟然在一眨眼间就制止了他们,点中了身上穴位,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 地上的二人忙惊呼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说!我们说!” 白无相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二人,虽然他俩看着样子凶恶,但身上并没有凶戾之气,便知道他们没杀过人,和小曲村那帮人有着显著的差别。 虽然白日里阳气压制他这样的纯阴精怪极重,且自己修为浅薄,二人肩头又有三点阳火在身,可白无相披着这层人身便算是半个人了。 即便仅有的一些妖法在此刻使不出来,但以妖力驱使人皮,再加上他对人骨的认知,利用点穴、巨力等手段,即便是武林高手也能轻松拿下。 “你们先说说这附近都有哪些山寨?”白无相单手背后,在二人身侧走了几步后,开口问道。 带刀汉子忙抢着答道:“回大侠的话,这云泽山中号称有三十六匪寨,上万恶贼。 只我们这一片百里内就有五个寨子,分别是乌龙寨、桃寨、小茴寨、断沟寨和我们黑石寨。” 一旁的三文见话被抢了,又接话道:“其中以乌龙寨实力最强,黑石寨次之,小茴寨最弱。” 白无相接着笑问道:“那你们可知,哪个寨子有堪舆图?” “堪舆图?”带刀汉子傻眼道:“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三文则是回道:“知道!知道!乌龙寨和我们黑石寨有这东西,只不过这东西太过贵重,只有我们寨主和二寨主能看到。” 堪舆图在古时一般都是颇为精细的地形图,是军事机密,一般人确实是接触不到的。且这云泽山中多是土匪之流,大字都不一定识得几个。 一般的小寨子可是不会有这玩意的。 白无相点头道:“那说说你们黑石寨有多少人?在何方位?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听到他这话,二人一时间有些犹豫,毕竟这可算是出卖山寨了。 但当他们看到这俊俏公子哥儿捡起长剑,眼神中带着不明的笑意,用着剑尖轻轻划过他们脑门时,带刀汉子忙开口回道:“我们说!我们说! 黑石寨里有老老少少三百余口人,除去老幼,都能动手。我们寨中除去大当家的寨主外,还有二当家和三当家的。 寨主一身武力高超,听说曾经是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一双铁星锤耍的十分了得。” 三文也抢话道:“二当家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足智多谋,且懂兵法,又精通些医术,我们黑石寨是离不了他的。 至于三当家是位暗器高手,打斗起来防不胜防,招招致命!前不久还有几名乌龙寨的山匪死在了我们三当家手上!” “呵呵,听起来倒是有趣。”白无相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饶你们两个一命。两个时辰后,这穴位自然会解开,你们再回去便是了。” “多谢大侠高抬贵手!多谢大侠高抬贵手!”二人连声大喜拜谢,心中则是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对方心善,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本章完) 第6章 凶鬼红衣 第6章 凶鬼红衣 白无相慢悠悠的转身离去,待到走出这二人视野外,便藏住了身形,静静等待太阳下山。 地上的二人也不敢多言,生怕那位大侠没有走远还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故而只能无奈的躺在地上等待穴位恢复正常。 不料二人这心神一放松,便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山头的日光逐渐西斜,层林尽染,昏雾茫山,飞鸟群归,走兽入穴。 一旁等了两三个时辰的白无相见二人竟然睡着了,不由得嘴角一抽,伸手勾了下手指,玄鸦便扑棱起翅膀落在二人脑门上,发出了“嘎”的一声怪叫。 顿时把这二人惊吓得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起了身。 玄鸦这才扑棱着翅膀飞离而去。 带刀汉子忍不住对着那鸦怒骂道:“遭瘟的畜生!敢搅你爷爷大睡!” 三文看了眼天色,制止了他,“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山寨去吧,记得,我们今天遇到那大侠的事万万不可说出去!” “啊?这是为何?”带刀汉子纳闷道,“这样的厉害人物万一来我们寨子里了怎么办?告诉寨主也好有些防备啊。” “夯货!”三文低声骂道:“一旦寨主知道了,我们少不了一顿责罚!而且,这大侠若真去寨子里,我们不在他面前露脸,谁知道黑石寨的消息是我们透露出去的? 此人留我们一条性命,看起来便不是大奸大恶的滥杀之人,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有理,有理!”带刀汉子点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 二人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便快步往山寨中赶回。 在二人身后,暮色的山林中,一道白衣身影不疾不徐的跟随着他们,一同走向山寨。 崎岖山路蜿蜒难行,但三文这俩人也是常年在山上穿行,自然对这附近的地形颇为熟悉。 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在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出现在了一座山寨面前。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未知的黑暗深山中有着无数野兽栖息,兽吼虫鸣,触动着人的心神。 三文和带刀汉子气喘吁吁的站在山寨门前,左右两侧有高楼架燃着红晕的火光,楼架上站着巡逻的几人,当即有人发现了他俩,待看清后才放下了举起的弓箭。 漆黑的大门缓缓推动,露出一丝缝隙,五个身穿甲衣,腰佩刀刃的男子走出,迎上了三文二人,盘查之后才带着他们回返了山寨。 一只玄鸦在夜空中盘旋着,眺望着建在这处山谷中的黑石大寨,纯白色的鸦瞳逐渐被黑气弥漫包裹,它越过由人类建造被称作瞭望台的高楼木架,飞入了寨中。 白无相盘膝坐在山林之中,静静望着山下的黑石大寨,他的瞳孔一瞬间由黑白分明的人目化为了纯黑色的鬼目,黑石大寨上方有着滚滚人气,如同黑夜中的火焰,驱散四周诸气。 他之所以没有用附骨术附身二人进入大寨,便是因为这如同烈火的人气让他本能的感受到厌恶。 这里面的活人,至少有数百之多。且完全不同于小曲村那般散乱的人气,这大寨修建的地形还借助了山脉地势,涉及到一些风水之术,有祛邪辟阴之效。 再加上这寨子中的人气,十分旺盛,且罕见的没有多少凶戾,白无相都不敢靠近这大寨。更为关键的是,寨子中混白的人气中还掺杂着一缕青云之气! 这大寨里,多半是有此方世界的朝廷官员所在,朝廷命官,鬼神难近。 白无相叹息了一声,纵然南昭国朝廷动荡,久经兵祸,民不聊生,可自己只是个没有多少道行的小精怪,那朝廷命官身上的青云官气,只要自己靠近十丈之内,恐怕就要显形而出,有殒命之危。 但自己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这堪舆图他必须要看到,否则八百里云泽山何其广大,自己也无法寻觅到合适的洞府。 他心神控制着玄鸦盘旋落入山寨之中,不同于自己是死物,玄鸦虽成精怪,可尚是活物,对于生气并没有太多的惧怕。 鸦眼所看之景都能传递到白无相的心神中,这就是伴生妖物的妙处,哪怕实力不强可于他而言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从高空俯瞰而观,黑石寨周围的山体皆是黑石,东西皆为山岩,南北深长,北面是山寨正门守卫森严,南面则是山匪们的生活所居。 此刻天色已深,寨子里许多地方都没了灯亮,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仍有灯火烛光。 玄鸦缓缓落下,一只鸦雀在山中实在太常见了,寨子中也有不少鸟雀筑巢,故而根本无人注意到它。 黑夜中玄鸦不疾不徐的飞过一处处房屋,寻觅着什么。 在一处屋舍中,辗转反侧的三文有些睡不着,他支起身子坐在床头,打开小窗想透会气。 回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个古怪大侠,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特别是那一晃眼间,他看到的骷髅头模样,自己的眼神一向极好,练剑也有两三年功夫了,不说十分锐利,可也比常人眼力要好上三分。 不过四五余丈的距离,他看了两眼,按理来说是不会看错的。 还有那位大侠的衣着打扮,仔细回想一番总觉得有些怪异,如今快入夏的时节,谁会穿那样的华服袍子? 而且,还是素白色的衣袍。 三文心中越回想越觉得怪异,难不成自己是真的撞鬼了? 可大正午的时辰,鬼怪敢出头吗? 三文看着屋外的淡淡月色透进窗里,照着窗边的枝影,猛然想起来他看到的那人好似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在日头下,没见到过影子! “扑棱~” 一道轻微的声响传来,三文背后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他的窗前掠过了一只黑鸦! 他脑海中陡然响起一声鸦鸣,黑鸦这玩意可是不大吉利的! 三文只觉得白日里遇到的那只“鬼”又来寻自己了!难不成那只鬼没有走,一直跟在自己二人身后,进到了寨子里? 三文的心在剧烈跳动着,他脑海中那个俊秀男子的脸面容逐渐和骷髅重迭在一起,人身骷髅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呼~” 一阵夜风吹来,窗外的枝叶沙沙作响,传入三文耳中却变成了怪异的骨骼响动声。 “咯吱~” “咯吱~” 像是牙齿的啃咬声,骨头在口中被咬碎断裂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的靠近,刺动着三文的心脏。 他不自觉的转身,寻起了长剑。 “呼~” 一阵怪风吹开了房门,清冷月光照了进来,将三文的影子照到了墙上。 他弯腰拿剑的动作猛然一顿,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一般,抬眼去看,墙上自己的影子旁有一抹黑色人影自下而上缓缓升起,那人影抬起双手,十根细长的爪子缓缓靠近了他的肩头。 三文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眼看那十根爪子的影子要贴上了自己影子,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一剑刺出。 “唰~” 利剑出鞘,刺向前方,他勉强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去看,却发觉大开的房门前空无一物。 “呼~” 三文悬着的心随之一松,他抬手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以为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可就在他低下头想要去关上房门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下,双脚之后,多出了一双鲜红的绣鞋! 三文眼角猛的一抽,他身躯完全僵住了一般,被恐惧支配的已不知道要跑了,他只能慢慢转动自己的头颅,向身后回头看去。 一个身穿鲜红长裙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那张人面上比死人还白,黝黑的双目正死死的盯着他,满脸都是烂掉的腐肉和正在滴落的朱红血水。 “鬼!鬼!鬼!救…救命啊!” 三文身躯瘫痪摔倒在了地上,他肩头两侧以及天灵处的三团人火猛然随之熄灭,恐惧到极致的身躯失去了力气,艰难的后退想要逃走却只能挣扎几下。 那凶鬼脸上的腐肉裂开,嘴角抿动,发出了一道瘆人的女子声音,尖细而疯癫的低笑鬼音响彻四周。 三文无力的想要喊出声,但嗓子因为太过惊惧只能艰难的嘶哑发声:“快…快来人啊!救…救命…” 然而四周寂静的可怕,连一丝虫鸣,一丝声响都没有,只他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脏急剧跳动的噗通声。 那凶鬼缓缓伸出右掌,五根细长的手指诡异扭动伸长如同五条白的蛇一般向地上的他延伸而去。 “嘎~” 一道怪异的鸦鸣陡然响起,翅膀扑棱羽毛的声音传来,一只玄鸦在月下飞落,身上羽毛乌黑发亮。 那凶鬼一听到这鸦鸣,眼神中流露出厌恶,张开大口咆哮一声。 刺耳的鬼音铺天盖地传入三文脑海中,让他头昏脑胀,瘫痪在地上挣扎不已。 玄鸦驻足在窗上,抖动双翅,鸦眼上黑气弥漫,一道黑光闪烁,顿时犹如利剑一般刺痛了这凶鬼的双目。 红衣凶鬼惊惧之下,当即身影消失不见,化作一道阴风离开了这处屋子。 而三文也在此时重新听到了四周风吹叶动,犬叫虫鸣的声音,四周的阴寒也随之消失离去。 他惊魂未定的抬头去看窗上那玄鸦,只见月下素光如雪,此鸦鲜亮的黑羽上反射着莹莹白光,玄鸦悠然展开双翅,纯黑的羽翼上隐隐透露出一抹斑斓的五彩之色。 黑鸦猛然扬起双翅,飞离而去,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三文受此一场惊吓,终于忍不住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 “哗啦啦~” 黑石寨外的山林中,玄鸦穿过茂密的枝叶,落在了白无相肩头,“呱呱”低叫了两声,显得十分兴奋。 白无相摇头轻笑一声,“你这家伙,倒是让你做了件好事。”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白无相眼中,他也没有阻止玄鸦去救那个人。 因为自己本就是阴邪精怪,那三文白日里遇到了自己,便沾染上了邪气。 那带刀汉子是个勇莽之辈,持刀在身,人气旺盛三分,顶多生场小病便是了。 而三文这人,心思细腻,多思伤神,受阴邪之气入了体,从而引来了山寨内存在的一只凶鬼,被连番惊吓,伤了胆气,被那凶鬼吹灭了肩头三把人火,鬼魄便能近身取其性命了。 好在玄鸦发觉了这只鬼物,此鬼只是普通的人之魂魄因执念怨气不散化成的小鬼,平常时连一只鸡犬都要畏惧的存在。 自然不是有白无相附神的玄鸦对手,只吓她一吓便将其惊退了。 出手救下这人,不是白无相心善,而是他不想因为鬼物害人惊扰了山寨里的一众山匪。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更何况白无相也不是什么大妖魔,行事谨慎些总有好处的。他也不知道这山中有没有什么捉妖高人存在。 白家少爷的记忆里,可是明确知道这世上有捉妖师、猎妖师之流的人存在。 因为白家祖上便有通晓捉妖猎妖的人,这类人往往不是修道之人,但却代代传承深知各类妖魔的弱点,以及克制手段。 真正厉害的捉妖师,手段千奇百怪,寻常妖魔遇到了都难逃其手。 当然捉妖师因为只是凡人之身,顶多有武艺在身,即便知道妖魔弱点,有克制手段,却也只能捉一般的妖,真正的大妖,便不再是他们能对付的。 而猎妖师和捉妖师则不同,此类人并非凡人,而是修道之人。 但他们不修天地灵气,不参道法,不养心德,只以猎杀妖魔来助长修行,被修道之人所不喜,故而便只称为猎妖者,其中实力强者被唤作猎妖师。 在猎妖师和捉妖师眼中,无论野兽成妖,还是精怪之流,亦或者是冤魂厉鬼,皆是他们的敌人,一旦遇到就是不死不休! 白无相先前看出这山寨有风水之术的痕迹,便担心其中有这两类人,故而才谨慎了一些。 他抬眼看了下明月,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不如修炼片刻。 但他刚沉下心神,就突然感应到不远处有一抹死气散发出来,像是美味一般干扰着白无相的心。 “有人死了。” 白无相忽而起身,运起妖力,飞身奔去。 (本章完) 第7章 芙蓉白面 第7章 芙蓉白面 阴云逐渐遮掩月色,山林中的一处陡坡上,四个身型壮实的汉子搬运着两具尸体,口中抱怨不停。 “你说俺们是倒了什么大霉?明明这俩是俺家圈养的嫩羊,就等着过冬时当口粮呢!偏偏这夏暑还未到,就得了这什么霍乱。” “得了吧,没给你染上就是幸事了。否则,说不定哥几个连带着你一同丢出来了!” “别废话了,三更半夜的,赶紧扔了回寨子里!若是让那黑石寨的人发现,少不了麻烦!” 几人言语间来到了一条不过数尺宽的溪流旁,随手把两具被白布死死包裹着的尸体扔到了溪水中。 “呼…” 一阵山间的夜风吹过,地上低矮的野草堆里叶叶相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几个汉子顿时心中警觉起来,其中一人开口道:“别是什么野兽闻着味来了,我们快些回去!” 四人也都心头嘀咕,应声便走了。 “呜呜呜~” 一阵哭泣声在几人离开后不久蓦然响起,那被白布包裹着的两具人尸中瘦弱些的那一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蠕动起来,丝丝缕缕的白色布条被一根根细长的手指撕碎。 那白色布料如同纸张一般轻易的被撕成一根根细长的布条,然后从中透露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 一个披散着极长黑发的女子幽幽站了起来,她垂着脑袋,长发上满是乌黑的血迹,身上的白衣却十分素净。 “呜呜呜~” 山风渐起,一阵阵地阴之气汇聚在其身上,黑发缝隙中露出的嘴角不自觉浮现诡异的笑容。 白无相默默出现,站在了这女鬼身前数丈处,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心中却在思索,无论是自己,还是那黑石寨中的红衣凶鬼,亦或者是眼前的怨鬼,都是最近几日出现的。 人道兴盛,国泰民安,妖魔遁形。 人道衰落,天下大乱,妖魔皆出。 寻常妖魔也只敢趁着这种时候现世作乱,那看起来此方世界的人族猎妖师和捉妖师应该是广泛存在的。 自己往后行事,便更要谨慎些了。 “呜呜呜~” 这女鬼看到了身前的人影,双目中血泪直流,身子一动便扑了过来。 白无相见状却并不惊慌,只微微一抬头,瞬间俊秀的面容化为一颗白骨森森的骷髅头,两只空洞的眼眶中还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对着眼前的女鬼厉啸一声。 “吼…” “啊~” 这女鬼瞬间被吓得惊退,发出声声鬼哭的嚎叫之音。 白无相收了面容的恐怖,嘴角微微一抽,自己这是把小女鬼吓哭了。 “行了,你是怨念不散受地阴之气而生的怨鬼,是还有前世记忆的,别装那副模样。” 听到眼前怪物的声音,这白衣女鬼愣了下,不甘心的口吐人言道:“活着为人被当作畜生,死了成鬼还要受欺压!这世间就对我一女子如此狠心吗?” “你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白无相站在淡淡月色中,他那张俊秀的面容比白衣华服更素三分,一双幽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平静的笑,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你真的能帮我报仇吗?” 白衣女鬼回过神来,仅存的魂魄记忆让她逐渐恢复成人的思维,直接跪下道:“还请公子垂怜!替我报此大仇!” 白无相笑着伸出右掌,言语中像是带着蛊惑,“成你心愿,需以怨偿。 你可敢?” 白衣女子闻言心头的怨恨蜂拥而上,充斥脑海中,“小女子绝无不愿!” 说罢,她伸出右手,缓缓触碰到了白无相的指尖,在两人手指相触的一瞬间,这白衣女鬼的魂体瞬间被强行吸走融入了白无相的体内。 女鬼身上的滚滚怨力也一同被吸收进入怨灵珠之中,珠上玄光闪烁又有一道小术浮现而出。 “失魂音,以怨力催动音声,可使生灵失魂落魄,弱者魂体出窍,气血强者亦会伤心欲绝。” 白无相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就知道收集怨灵珠所需的怨力不一定要杀人才行。 “契约已成,且看无相替你了结心愿。” 他笑着挥动衣袍,身躯被一道玄光包裹着变幻莫测起来,只眨眼间他便换了一副容貌,成了一个身穿青绿衫裙,鬓丝垂肩的秀美女子。 藏在白无相体内的白衣女鬼惊讶道:“你,这模样怎和我年少时有几分相似?” 白无相笑声道:“你既献祭怨力于我,我便知你身前之悲欢。你已失怨力,魂魄不久将散,还是且待在我这皮囊之内,看着血恨大仇在眼前得报吧。” 说罢,他拢了拢衣袖,漫步轻移,便消失在了林间不见踪迹。 …… 乌龙寨外十余里的山路上,那四个大汉半夜里走了这许多路,已经有些困顿,便坐下来歇息了片刻。 其中一位头顶微亮的男子开口道:“你说,咱们这把得霍乱的尸体扔到黑石寨的附近,能害得到他们吗?” “这谁知道呢?不过听巫医说这尸体被她老人家施了咒,放在黑石寨的水旁,只要有人路过了,碰到这尸体,便能得上。”一个长脸汉子笑着继续道:“早看那群遭瘟的玩意不顺眼了,若真能让他们内里的了这疫病,那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那倒也是。不过可惜了我那肥羊,那娘们长得标志模样,啧啧,下次只怕是遇不到这样的好货色了。”一个脸上肥肉横长的汉子还在惋惜着自己的肥羊。 “呼~” 一阵山风微微吹来,几人都不由涌起几分困顿,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那长脸汉子躺在一棵树根下,抱着腰间的长剑,睡了许久被一阵尿意憋醒,便睁开惺忪的眼走远了十几丈,褪衣解手。 待他方便完后要回去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了一处草堆里有着一块青色的布纱,只看品相就不像是粗布。 他心中起了好奇,但还是心中警戒,便持剑小心的挑开了草堆,只这一看就不由让他呼吸粗重了起来。 却看草丛里,正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秀美少女昏睡着。 那少女肤如白雪,黛眉秋眼,红唇泛着诱人的水色,特别是身前被树枝划开的衣衫半隐半透出一抹肉色,让这单身了许久的汉子根本难以自持。 他直接把长剑甩到了一边,然后猛然扑了上去,压上了那香软的肉身。 却不料这举动猛然把睡梦中的女子惊醒,她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中透露出无助的神色,双手抱在身前,眼角不自觉的垂泪,低声颤抖着问道:“你是谁?休要碰我?” “哈哈,好俊的小娘子。”长脸汉子见她醒来,不但不退,反而因眼前女子的抵抗戒备而更加兴奋,“这荒山野岭的,让哥哥来好好疼爱你一番。” “呜…不要,救…救命…呜呜呜…” 话音未落,便被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声声的低咽。 不远处,听到动静本就睡得极浅的秃头汉子被这撩人音声所惊醒,他看了一圈后便寻着声音赶去,看到了草丛里黑白相交的两具肉体。 白玉瘦躯媚眼如丝,黑肤壮身激昂凶猛。 秃头汉子看着眼前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狗日的,竟然在这野地里享受吃独食呢!起开,让老子也来爽一爽!” “去你的,这是我先逮到的!” 好事被人打搅,长脸汉子怒骂着呵斥。 被引得心身二火熊熊燃烧的秃顶汉子在看到那少女一脸沉醉对他勾着手指的模样,理智被野性猛然压制下去,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宝刀一刀刺穿了长脸汉子的胸口,鲜血自其胸前被长刀刺破的口子处潺潺流动而出,落在了那少女身上,却显得更加妖异撩人。 秃顶汉子被眼前一幕所迷失了所有理智,疯狂扑了上去。 不远处,被血腥味所惊醒的肥脸汉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发觉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同伴外,其他俩人都不见了。 他忍不住想要叫醒那同伙,但在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喘息声所止住了。 “怎么好声熟悉?” 他好奇的走向声音传来处,入目的是两具纠缠不休的肉体,以及一具赤裸的尸体。 肥脸汉子看到那女子时,眼神瞬间直了,因为这女子和他那死去的肥羊面容有几分相似,只是那肥羊被日夜折磨得面容憔悴,远远没有眼前这少女的灵动和秀美。 他心底的欲火不受控制熊熊燃烧,没有出声,他提起阔刀,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沉迷的二人身后,高高举起锋利的阔刀。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沉迷其中的秃顶汉子不经意的回过头一看,却猛然发觉一柄长刀重重落下,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人头落地。 血淋淋的头颅恰好落到了那女子的怀里,让她惊恐不已的想要逃走,但却被肥脸汉子一把抓了过来,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骂道:“生畜还敢和别人做出这种事来? 俺要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女子的惨叫声自远处传来,惊醒了最后一人,这男子年岁刚过二十,他惊醒过来后寻声赶去,却见到了一片横尸的场面和那肥脸汉子的狰狞模样,以及那貌美娇弱女子的可怜模样。 “刀叔!你在干什么?怎么马叔和九叔都……你做什么了?” 被他一声呵斥,肥脸汉子反应过来,笑骂着:“小崽子,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别打扰你爷爷的兴致!” 那女子一脸泪水,眼底满是惊恐,被钳制着脖颈,艰难的对他伸出双手,嘴唇微动,“救…救我…少侠…呜呜……求你救…救我……” 少年眼底升腾起一股怒火,浑身发热,他看到了平日里亲近的人就这样被同伴屠杀,忍不住怒起心头,怒中升勇,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盯着背对着他的肥脸汉子。 那女子的一声少侠唤起了他心底深处的幻想,他也曾幻想过当一个少侠,如若,如若自己救下了眼前这个女子……这般貌美的女子,岂不就是属于他的了? 而眼前这个肥肉横脸的丑陋男人,屠杀同伴,如若自己把他杀了,那就为死去的九叔和马叔报仇了! 想到这里,他举起了平生第二次杀人之刀,对准了那个沉迷肉色的汉子。 第一次杀人之刀,是他成年之时寨子里特意寻来的肥羊,让他亲自杀了。彼时,身为少年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手握屠刀的快感,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肥羊眼中的绝望,恐惧,卑微无助的求饶,让他在那一刻从一个孩子变为了男人! “唰~” 泛着寒芒的刀刃重重的落下,肥脸汉子的人头似曾相似的坠落到了少女怀里,少女尖叫的挣扎甩开,半爬半跪的来到了少年脚下,低声哭泣的抱着他的双腿,像是眼前男子成为了她唯一的救命恩人。 少年放下屠刀,半蹲下身子,捏起这个女子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的双目,楚楚可怜的少女眼眸中唯有他一人,好似自己就是他的男人一般。 少年得意的大笑一声,抱住了眼前娇弱女子,扑入了她的怀中。 …… 月色褪去,天穹逐渐白亮,林中雾气茫茫,四具白骨静静的躺在白无相脚下。 “他们,都死了吗?”白衣女鬼声音中带着颤抖问道。 “身为人的他们,已然死了。如今化作白骨的他们,不知能活否?” 白无相单手负在背后,眸中无喜无悲,“人性贪婪,七情六欲,皆为尸鬼,夺其性命,吞其魂魄。 不是我杀了他们,是你自己亲手了结的他们。在幻像中你也亲眼目睹了一切,心愿可曾了了?” 这女鬼显身在雾气中,盯着肥脸男子的白骨,喃喃道:“自我十六岁那年全家被掳到这乌龙寨中,每日被当作牛羊牲畜一样活着,我亲眼看着爹娘一个个被他们杀尽,成为了他们桌上食,腹中物,我每日都在心中咒骂,诅咒着他们,诅咒着乌龙寨的每一个盗匪,恨不得能成厉鬼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 如今,哪怕眼前这个圈养我的畜生死了,但我还想整个乌龙寨上下,尽数死绝!” 白无相轻轻摇头,“你的怨力不足以让我为你杀完整个寨子的人。 但,我会留下你一丝神魂怨力,寄存在我的衣袍上,或许有一日一只又一只的冤魂厉鬼来寻我,我便会去乌龙寨,完成你的心愿。 ” “好,我相信你。” “你叫什么名字?” “楚红梅。” “是个好名字,一听便是美人。” “美人? 芙蓉白面,是带肉骷髅。 芍药红妆,是我杀人利器。” “有人来了,我们该走了。” 林间茫茫雾霭中,有道人影逐渐模糊离去。 (本章完) 第8章 无相之神 第8章 无相之神 一个身披黑色袍衣的老妪持着拐杖走进这茫茫雾气中,身后跟着七八个佩戴刀剑的壮实汉子,当他们一行人看到林中衣物包裹着的四具白骨时,都不由面露惊诧之色。 其中一个身穿蓝衫的瘦高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巫婆婆,这四人确实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他们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骨头?” 面容上满是皱纹,脸颊两侧纹着古怪黑纹的老妪皱眉道:“这四人奉我之命将那霍乱之灾送往黑石寨,临行前我便为他们加持巫咒,寻常鬼怪是不能近身的。 却不料他们还是遭了鬼怪毒手,看来这禁术反噬让他们四个丢了命。 只不过这云泽山里的精怪,看到我巫咒多半会给些面子不至于下此死手。 多半是外来的精怪,不知这云泽山规矩,肆意杀人。” “那巫婆婆您看这等凶厉的精怪,如何处置?我们乌龙寨附近如若有了这样的精怪,只怕要不得安宁了。”那瘦高男子摸了摸腰间佩戴的弯刀,神色凝重道。 “且不急,让我回去问一问虺神大人这精怪道行深浅,若是修为低的我自会出手将其杀了,若是积年老妖,那只怕这云泽山要变天了。” 巫婆婆长叹一声,“黑石寨里的那帮人是有高人指点的,暂且不急着动他们。我们还是先和古松寨的人联手稳住虎王寨,那只虎山君近日吃了不少精怪,修为又有长进,只怕它会忍不住对虺神大人动手。 让小曲村的那些人多送些肉食来,好让大人早日恢复伤势。” “是,巫婆婆!”瘦高男子面上肃然,“我这便派人传令去小曲村!” …… 云泽山南麓,一处荒野的石桥上,流水潺潺而过,偶有鱼虾跃动,几只长足的鸟儿在水草里埋头觅食。 一身长袍的白无相缓缓迈上石桥,他微微抬首看着天上的云气,天波碧气荡漾,纤凝云雾如水流动,这样的美景也只有他能看见。 这并非是凡人看到的天幕,在他眼中是这数百里云泽山中各方气机的显化。 得益于那位白家少爷也曾常年读书学史,他对这方世界倒是并不算太陌生。诺大的南昭国内名山大川多有武林门派或是道佛观寺,这些地方按他推测多半有修道之人存在,且有人烟繁衍生息,并不太适合他藏匿修行。 算来算去,南昭国内反倒是这云泽山里人烟稀少,山匪盗贼横行,且并没有什么有名的神传说,多半没有得道高人。 他是一只凡人惧怕的死物成精,遇到高人的下场多半就是彻底沦为一堆白骨。 所以,他才想要在云泽山安家。但在这漫漫云泽山中安家,也不是容易之事。山中许多地方都有着强大气息让他这只道行微末的白骨精不敢乱闯,生怕误入了哪位大妖洞府被捉去。 白无相叹息一声,摸着身上的华服,一缕绸布上缠绕着一缕阴气,这是那怨鬼楚红梅的遗留阴气,她的魂魄因为失去怨力已经散去,只留下了这最后一缕阴气。 到底是个苦命的女子,这一缕阴气不仅仅是她在世间最后的遗留,也算是让白无相记得她的夙愿。 乌龙寨的那群恶匪,个个皆是身伴戾气,多有人命在身,想来大有可能和那小曲村有所牵连。 只是黑石寨实力尚且不如乌龙寨,就有高人建势风水,让他不敢近身寨中。想来,那乌龙寨里多半也有什么厉害的存在不是自己眼下能招惹的。 “嗡~” 就在白无相站在石桥上沉思事宜时,一道轻微的木鱼鼓声响起,顿时让他神魂震动,有些控制不住这具人皮了。 他神色惊诧片刻,心神当即默默催动腹中怨灵珠,开口问道:“何方高人?” 同时唤起在周围盘旋的玄鸦,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下一刻,就从四周飞快窜出十二名身穿黄衫的汉子,个个头戴凶神恶煞的脸面具,手持金钟、锣鼓等物,同时齐齐拍动,并且口中发出一声声怒号,如同冲锋斩将的铁血之兵,将白无相围了起来。 一股浓郁的人气如同烈火一般扑面而来,将白无相的神魂震颤四裂,一声声刺耳的金锣木鼓之音像是无孔不入的声音刺痛着他的心神。 白无相强忍住几乎要癫狂起来的身躯和几乎涣散的意志,他跌宕不定的身躯中隐约可见一副莹莹如玉的白骨骷髅,俊秀的面容上猛然变换成一颗骷髅人头,两眼中冒出幽蓝的火光,冲着四周凄厉一吼。 “呜~” 古怪的声音伴随着体内妖力散逸而出,猛然震散四周的锣鼓之声,这十二人被白无相一声怨吼惊退了数步,手中的人锣鼓都被齐齐震飞了出去。 “阁下好道行。” 一道赞叹的声音传来,十二人齐齐停了手,但仍旧把白无相围了一圈,最前方走出一个身穿青墨长袍的儒雅男子,长发簪冠,腰佩玉坠,像是个道门中人。 “在下游均子,有礼了。” 白无相稳住心神,冷眼看着眼前的凡人,冰冷的开口道:“你是捉妖师?” 眼前这一群凡人中并没有什么灵气,但看他们手中的锣鼓、衣饰、和那儒雅男子手中的木鱼,皆有着一种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呵呵,非也。”那自称游均子的儒雅男子笑着摇头,“阁下是精怪之流吧?我乃黑石寨二当家,今日特来相会是想请阁下帮忙的。” “妖邪精怪,也难敌人心歹毒。我非凡人,有何可谈?”白无相心底的理智被妖力影响,他心底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完眼前这些活人! 但他到底有着两世人类的记忆,给予了他远超寻常精怪的智慧和心气,压制住了怨灵珠的邪念。 “我听闻阁下在寻堪舆图?这东西于我人族而言可是颇为重要的。但对寻常精怪来说,可不知道这东西。” 游均子笑着轻捋了下长须,语气一变道:“我本以为阁下是别国派来的妖邪之物,但眼下一观便知你心有智慧,绝非寻常妖灵精怪。 故而,特想请阁下相助我黑石寨一臂之力。” “我在你们凡人眼里,乃是妖邪。你也敢和妖邪联手?”白无相心神一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不但可以给阁下云泽山连绵八百里之地的堪舆图,而且还可以为你造一处地阴之气充沛的地方当做洞府。”游均子笑着从宽大的衣袖中的取出一幅淡黄色锦丝绣成的图卷来,一脸诚挚的开口道。 “哦?” 白无相诧异了片刻,他昨日也只是问了那两人几句话,就被眼前这人看出了些跟脚,甚至猜测出自己想要干什么了。眼前这人即便不是捉妖师,想必对世间的精怪妖物都颇有了解。 “人族狡诈,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可以先为你造好聚阴之地,甚至让黑石寨的寨民供养你。”游均子摆了下手,身侧的十二人皆心领神会的退开,他则大胆的走上了这石桥,与白无相只有一丈之隔。 白无相沉思片刻,回他道:“你是,想要我这一只妖邪庇护你们黑石寨?” “不错。阁下果然不同于寻常妖灵精怪,灵智已超常人。” 游均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解释道:“云泽山八百里之地,穷山恶水,有三十六匪寨。隔绝申、江两州,人烟稀少,即便是三十年前强如大昭盛朝,朝廷官府也难治理此地。 这些寨民为了生存便多寻山精野怪,给予供奉,经年累月,数十上百年下来,这些山民对妖怪精灵远没有世俗中凡人那般惧怕。这些精怪接受凡人供奉,当有天灾之时便会告知山民,亦或是在天灾人祸中给予庇护。 而这些山民还会为山精野怪驱赶外来的猎妖师、捉妖师等。 但山精野怪大多灵智低下,且难控邪欲,像阁下这样的精怪实是难寻。” 白无相思索许久,问道:“你们黑石寨中的人,只怕不是这云泽山的山民吧?” “阁下智慧不输百年老妖,我们黑石寨确实并非本山之民,乃是毅王殿下当年讨伐江州叛贼时,兵败走散的一支兵马。毅王失势,我等又怕朝廷责罚,便进入这云泽山中建寨。如今已时隔八年之久,我虽略懂风水术数,但奈何终究只是一介凡人,我们黑石寨确实需要一位“山神”庇护。 先前出手,只是担忧阁下凶性,怕伤了我等性命,不得已为之。还请阁下勿要怪罪。” 说着,游均子双手捧着堪舆锦图,竟然双膝下跪,诚挚道:“拜请阁下救我一寨之民!我黑石寨,愿世世代代永奉您为这云泽之神!” 白无相默默看着眼前跪在自己脚下的男子,他如今已非人族,但又深知人心恐怖,不得不谨慎。 他犹豫良久,思索了一番利弊,终于还是开口道:“我并非修行日久的大妖,妖力有限,若你黑石寨诚心供奉于我,我也只能在力所能及之时出手。 若真有大妖老怪,我力不敌,也无力庇护你们。” 听到他这话,游均子反而心中一喜,他再次拜道:“只要您肯庇护我黑石寨民,我等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奢求太多!” 白无相看着身下的男子,他的身上青云之气虽然极淡,可却有一抹玄黄之色酝酿在人气之中,若真有邪念妖魔对他起了杀心,只怕都近不得其身。 这样的人,多是人间贤者,有教化造福黎民之功。 他虽已非人,可对这样的贤者,还是心生好感的。 “起来吧,我不过一死物精怪,你往后不必拜我。” 游均子愣了下,遂道:“是!往后黑石寨上下三百余人,还要多靠您庇护了。” 白无相摇头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倒好奇,你这一身风水术数的本事,从何而来?” 游均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小人这本事得自家中先辈遗留,祖上曾是风水大师,后来家道中落,时毅王招募能人异士,我幸得殿下赏识留用。 但江州平叛大败,毅王殿下身死,我便跟随这一支败军落户安身云泽大山苟活。” 白无相点点头,对人间之事并不大感兴趣,追问道:“那你可知这山中,有什么厉害精怪?” “您请看此图。”游均子将手中的锦图展开,指着上面的地形道:“整个云泽山三十六寨中,小者人数不足百,大都不过是数百人结寨而居,其中寨子民勇力强的大都背后有厉害的精怪庇护。 其中,实力最强的要数虎王寨,其民上千。传言其供奉的是一位修行了上百年的虎山君。 余下各寨,南麓实力强盛的有古松寨、黑水寨、乌龙寨和苍云寨。而距离我们黑石寨最近的大寨就是这乌龙寨,其寨中供奉的是一条黑蟒精,听说年头已有两百年之久了。 其寨子这几年和我们交恶多次。好在我用风水术阵修建的黑石寨有克制妖邪之效,只要不出寨子就没太大的事。 但近些年寨子附近的林木、猎物都有些不够支撑寨民过活了。可如若离开寨子太远,就会被别的寨子捉去。 乌龙寨这些未开化的蛮民一向有食人之风,我们黑石寨已经有许多人被其所害。” 白无相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开口道:“只要那黑蟒精不亲自出来,那些凡人邪术我多有克制之法,我于观天看象上并不擅长,只有些看气之能,可治筋骨凡病。别的事,便不必求我了。 此外,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不需活物供奉,只是往后你们寨民下葬只能葬我洞府四周,且需为我收集野兽骸骨。 你们黑石寨能做到吗?” “自然能做到!您请放心,我们黑石寨必定竭尽所能满足您所需。”游均子连忙点头应道,心中则是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并不需要活人血肉祭祀。 他一口气应下来后,又抬起头问道:“这个……不知往后我们黑石寨民如何称呼您?” 白无相笑着看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用意,“你不同于山中愚民,应该对我跟脚有所猜测,心中知道便行,但最好还是不要声张。 至于称呼,你们可以唤我为无相。” “无相…” 游均子心领神会的躬身行礼道: “黑石寨民恭迎无相之神!” (本章完) 第9章 建庙 第9章 建庙 黑石寨北面,十余里外的一处山头,身着白袍华服的白无相坐在石上,静静看着身下劳作的数十名汉子。 这些黑石寨的汉子正在把这处小山谷中的各种石土挖掘搬运出来,并且还有一些妇孺将许多野兽骸骨埋在一些特定的土坑里。 居高临下的白无相可以清楚看到,这百余人劳作的山谷中有着十处明显的丈许宽坑穴,不远处的寨子里还有一个个汉子搬运着从附近山林里寻来的老槐树。 槐树聚阴,尸骨附死,藏穴见水,洞沉下阴,面北居南,辟阳敛阴。 白无相观察着地形布局,心中暗自道:“这游均子确实精通风水术数,如此一来洞府建成后自己修行速度也会有不少提升。” 下方的寨民里一个瘦弱女子跟随众人挖土运石,她虽然刚生下孩子不足满月,但在这山里的女人大都是躺上两三天便要下地劳作了。否则,家中可养不起一个白吃的闲人。 金抬起满是污泥的手,用手背蹭了下头上的布巾擦去额头的汗水,她看着旁边已经五十余岁的老婆婆仍在吃力的用竹筐背着石头,忍不住开口道:“赵家阿婆,要不您歇一歇吧。” 这老婆子听到有人同她说话,喘了口气笑道:“不碍事,我这把老骨头能有点用才是好的。 金啊,这阴雨天的泥多路滑,你刚生了崽,还是小心些别伤了身子。” “阿婆您放心吧,我到底年轻着呢。”金背着竹筐又捡起一块废石,笑着道:“二当家的好不容易请来了咱们寨子的神,能为咱们的神修庙祈福,可是福分呢。” “呵呵,说的是啊。这山里不比山下,寨子里没有神,我们的日子也难过。”赵家阿婆笑着点头,脸上的皱纹堆到了一起,“我家那孙子正是长个的时候,饿的成天哭叫。这附近山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等修好了神庙,有了神保佑,我们寨子也能去这大山里多寻些吃食了。” 金闻言也笑着点头,刚才觉着有些累的身子也又充满了力气,快步走了起来。 整个山谷中有不少男女老少,他们虽然浑身污泥,满头的汗水,但一个个干起活来仍旧笑颜不断。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为寨子中的神修庙祈福,等到神庙修完了,寨子里也能有更多的食物,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寨子里一座古朴大屋中,三个人坐在椅子上商量着什么事情。 游均子端坐在有些老旧的木椅上,喝了口桌上的茶水,缓了口气才开口道:“大哥,寨子中的口粮还够撑过这个月吗?” 被他问话的汉子挠挠头,重重叹了口气,“害,不是我说你,老二。 上个月本来就和乌龙寨干了一场,北边的那地方丢了也不敢再去寻吃食了。口粮本来是够的,等入了夏,山里野兽多了日子也好多点。 但你这突然请了个什么邪物来,还要大张旗鼓的给他修庙建洞,全寨上下三百多口人,除了守寨的几十个人,都去给他修庙了。 哪里还能有功夫寻吃的?而且,这干起活来,吃的自然也就多了。我只怕,寨里的口粮撑不过这个月下旬了。” “大哥,我们毕竟只是凡人。在山中安家八九载了,多少兄弟死在了其他寨子的精怪手里你都忘了吗?”游均子开口劝道:“这是云泽山,不再是山下的南昭了。 这几年我寻了十几只精怪,要么是太弱没什么用处,要么就是凶性太重,妖习难改。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位,是真的不能再错过了! 虎王寨前不久可是派人传话,说是他们寨子那边百里之内都要算他们的地了。如此一来,其他寨子多半只能向外寻食,我们黑石寨没有“神”,早晚有一日会落个寨破人亡,被其他寨子捉去当吃食的下场!” “二哥说的有理。” 旁边一直未开口的黑瘦女子赞成道:“上次和乌龙寨的人交手,若没有二哥留的手段,我只怕都回不来了。山野精怪的手段诡异莫测,我们只是会些武艺,实是难以长久。 再苦,也就苦这一段日子。大不了,我们大伙吃草皮啃树根子就是了。以前没有军粮时,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面容彪悍的男子见自家两个人都这般说,也只能无奈的垂了下头,“我是个粗人,只有把力气。你们俩都是聪明人,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不过,我还是要见一见这精怪,看看它究竟有没有实力庇护我们寨子。” “大哥,精怪多心性异于常人,如今我们才初相见,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等时日长久了,再说这些吧。”游均子劝说道。 “不行,等到以后万一那玩意是个没什么厉害手段的东西,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这汉子摇摇头不认同道。 “嘎…” 就在这时,一只黑鸦突然从外面闯入了这大屋子里,停留在半空中挥动着双翅猛然冒出一股黑烟来。 黑雾缭绕之中,逐渐显露出一道身影,显得十分怪异。 这场景把椅子上的三人皆是吓了一跳,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黑雾。 游均子则是紧张的把手伸进衣袖中,紧紧握住了什么东西。 就在三人心神紧绷时,这黑雾忽然散去,从中走出了个身穿白袍华服的俊秀男子,笑着开口道:“三位,白无相特来一见。” 见是他显身,游均子明显松了一口气,手也从衣袖中收了回来,笑着道:“大哥,三妹,这位就是我们寨子的无相大人。” 他笑着拱手行礼,对二人解释了下,特意着重说了“大人”二字。 那黑瘦女子领会到了他的用意,也拱手抱拳道:“小人黑石寨三当家,赵冷香见过无相大人!” 身材壮实的汉子也不是真的一根筋,他见自家二弟三妹都这样叫了,也只能有些不大适应的拱手道:“我乃黑石寨大当家李义光,见过无相大人。” 白无相将对方的神色和动作都尽收眼底,客气的抬手道:“三位不必恭维,你我双方各取所需。下面的众人为求心安唤我一声无相神也就罢了。你们也非无知小民,知道我不过是一山精野怪罢了。 我为求一修行之地,你们为求不受精怪之害,此乃合则两利之事,往后我就要与三位做近邻了。” 游均子忙接话道:“大人客气,往后您就是我们黑石寨的神,我们自当为您效忠尽力。” “呵呵,眼下洞府未成,我也不便施展术法。特来问问,还需多久才能建成。”白无相并不领受他的赞美之语,直接问道。 “这个,我们黑石寨上下已经全都出动,大人您也能看到。只是这聚阴之地确实需要些时日,差不多还要至少十余日功夫。”游均子谨慎的回话道。 “嗯,十日便十日。待到建成开庙之时,我会现身而出。你们派人将野兽尸骨置于庙前,我自会施术将其点化成有灵之物。 佩戴之后,可不受寻常邪物厉鬼侵扰近身。但只有十块,毕竟我道行尚浅,无力庇护太多。” 白无相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 但走了两步,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对三人道:“对了,忘记和你们说。那乌龙寨山下的一处窝点,叫什么小曲村,被我屠了。他们发现之后,你们还是要小心些别被乌龙寨的人报复了。” 说罢,他转身便再次化作一团滚滚黑雾,从中飞出一只玄鸦离开了这处大屋里。 听到白无相的所言,游均子当即拱手道:“恭送大人!” 李义光见他这般不由开口道:“二弟,他不过是一只山精野怪,你又何必……” “大哥是觉得我太把这位当回事了?”游均子叹道:“如若只需用这些恭维之话就能让其对我们黑石寨心生好感,愿意在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大哥你还会觉得这些礼节没有必要吗?” “这……万一没用呢?”李义光嘟囔了句。 “可不做又怎会知没用?即便无用,也不过是费些口舌之功。”游均子面色凝重道:“这位灵智远超寻常精怪,甚至比那些百年老妖都高。 他刚才说屠了小曲村,那小曲村可是有百余口人的。只人气之重,一般的精怪都不敢靠近。由此可见,这位绝非实力弱小之辈。 大哥,切莫再轻看他了。往后,他便是我们黑石寨明面上的守护神了!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神,这个秘密,唯有我们三人心底知道便是了。” “唉,也罢。二弟你是当年毅王殿下都称赞的能人,我听你的便是了。”李义山面色微变,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 山头,玄鸦展翅飞来,落在了白无相的肩头。 方才在黑石寨里的“他”只不过是施加在玄鸦身上的一缕妖力幻像显化,这种术法也就只能骗一骗凡人罢了。 对于自己和黑石寨的关系,白无相心中十分清楚,唯有长久的利益才能维持和平。 虽然黑石寨的三位当家人都不是山中愚民,但也只是凡人。 那游均子身上必然有什么能克制妖邪的手段,自己也会留心防备的。 毕竟,作为一只白骨精,如若真的敢完全相信人类,那只怕迟早会变成真正的白骨。 即便游均子有什么厉害手段,可终究是个凡人。几十年后,他会老死。 而自己,只要不经历灾劫,寿命远比凡人长久。等到这三位黑石寨的当家人一一寿尽之后,那么他白无相就会真正成为黑石寨上下所有人心中的无相之神! 白无相看着自己尚未建成的洞府,位于黑石寨的北面,离着寨子有十余里远,显然对方并不敢真正相信自己,把这样一只精怪引入寨子中。 山上阴云密布,沉闷许久的天上终于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大雨。 山雨冲刷着浊泥,白无相驻足雨中,雨水触碰到他的衣袍便会自发散落开来。 因为他周身死气聚阴,无根之水这样的凡水凡火是近不得他身的。 但落在下方山谷中的凡人身上,很快便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泥泞的地上,这群山民仍旧在不停的忙碌劳作着,他们的草鞋埋在泥水中踏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在这座荒芜的山神中用生命建造着一座逐渐初级雏形的神庙。 日夜变幻,山下的这群人一直在劳作。山头的白无相一直在注视他们,他担心那游均子会埋下什么暗手,布下什么风水密术,毕竟自己对风水之术并不精通,只能凭借精怪超凡的本能感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啪~” 一道倒地声传来,一个不堪重负的身影倒头栽进了泥水中。 “轰隆隆…” 夏雷闪动,刺眼的电光划过天穹。 山头上的白无相轻轻侧过头,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赵家阿婆瘫倒在地,艰难的把头从泥水中抬起,她已经两日没有吃到什么东西了。 她明白,像自己这样孱弱的老人活在世上,就是家中亲人的重担。在别的寨子里,她早就该被送出寨子进献给神灵,或是扔出寨子自绝生路,亦或者是在某些寨子里成为食物。 “阿婆!阿婆!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赵家阿婆看样子不行了!” 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嘈杂的脚步声,慌乱急切的担忧追问,亲人,近邻的声音在她耳边逐渐模糊。 她被人从泥泞的地上抱了起来,她看到了自己那个七八岁的孙儿满脸泪水的站在旁边,泥泞的大雨中她周身围了一圈的人,每个人脸上都似乎有泪,但究竟是雨,还是泪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阿婆,您怎么了?您醒醒,醒过来啊。” 她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了大儿子脸上的担忧,自己这个儿子是有孝心的。 “阿婆,您是不是哪里疼?还是想要交代什么?” 这声音,是她儿媳问的,脸上虽是担忧,可她知道这个家里最希望自己早日撒手而去的便是她了。 (本章完) 第10章 迎神入庙 第10章 迎神入庙 “去请二当家的了吗?快叫人去请二当家的来看看啊!”她的儿子抱着她的肩头,在大雨中慌乱的问着四周围上来的人。 赵阿婆叹了声气,她有感觉若自己能吃上一口米粥,兴许还能缓过来气再多活些时日。可那又如何?早晚要死的。 不如早点走了,也好给家里留点口粮,不至于让她的孙儿挨饿。 赵阿婆这样一想,便不再撑着了,她只抬手摸了下大儿子的脸旁,已长了胡须的儿子能撑起这个家,自己也算放心了。 她似乎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手耷拉了下去,头也歪了,身子软了下来,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的眼里映着一片阴沉的天。 轰隆隆~ 雷声大作,她的眼角瞥到了快要建成的神庙,那里…真的会有神灵吗?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座神庙的木顶上,飞落驻足着一只黑色的乌鸦,那乌鸦远远的望着她,朝她飞了过来。 “扑棱棱~” 乌鸦挥动翅膀的声音在她耳中清晰的响起,四周人群传来的嘈杂声逐渐消失,她似乎又有了力气竟然站起身来。 她亲眼看着那只乌鸦飞过她眼前,黑亮的羽毛在雷光暴明的一瞬间透露出五彩。 黑鸦飞过时遮挡住了她的视野,当她的视线重新直视前方时,竟然发觉那座尚未建成的神庙上,竟然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白袍华服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身穿的华服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看衣衫,其容其貌是她一生都不曾见过的神俊模样,宽大衣袍在风雨中摇摆,披散的如墨黑发在风中招摇,那男子轻抬眼眸,幽蓝的瞳孔亮起,盛大光明吞噬了周围一切,她控制不住的拜伏而下,神情激动的喃喃道: “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无相之神!” “嘎~” 玄鸦在雷雨中落下,惊得围了一圈的人纷纷四散开来。 赵家阿婆闭上了沉重的双目,临死前最后一句话说出了“无相之神”四字。 围观的寨民皆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家阿婆,一辈子不识得半个字的赵家阿婆竟然在临死前说了句什么神,众人都在窃窃私语。 “嘎~” 那只玄鸦落在了赵家阿婆手旁,连连叫了三声,呕哑嘶鸣又响亮的鸦声唬得一众寨民无不惊叹。 赵家阿婆的儿子也发愣一般的望着眼前这只黑鸦,他那年幼的孩子好奇的伸手想要触碰黑鸦,却不料这黑鸦又扑棱起翅膀在众人的视野里落在了神庙屋顶的檐上。 “轰隆隆~” 雷光闪过,照亮玄鸦那双有些骇人的瞳孔,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句,“难不成是神灵来了?” 恰好冒雨赶来的游均子看到这一幕,心中惊了下,自己寻来的这只精怪灵智未免太过恐怖,连这等装神弄鬼传播信仰的手段都玩的出神入化,如若往后其实力强大了还有谁人可以威胁到它? “二当家!您看我阿婆还有救吗?”赵阿婆的儿子急声问道。 游均子蹲下身来,探了探赵家阿婆的脉搏,面色沉重道:“大旺,她老人家已经走了。” 他抬起头看向神庙上空,却赫然发现那只精怪正站在风雨中笑而不语的看着自己。 游均子心中一紧,其他寨民也有不少仍在盯着神庙着看的,但显然他们没有看见这精怪人形。 这只精怪在示意自己要为他传名! 游均子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赵大旺的肩膀,对失声痛哭的他开口道:“大旺不必伤心,方才我们寨子的神灵来过了。” “神灵来过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炸开了锅,有人追问道:“二当家,神?真的有神吗?我们寨子里真的有神灵吗?” 在这些山民眼中,能看病救人,又会各种奇术的二当家口中说出的话甚至比他们亲眼所见的东西更真实! 游均子只能继续道:“不错,前些日子我见到一位神明,他号为无相之神,可通幽入冥,祛邪避鬼。 那只鸦你们也都看见了吧?此鸦并非凡鸦,而是这位神明的灵使,是为玄鸦,接引将死之人亡魂通往幽冥。 大旺,你阿婆她就是被神明接引而去了!有无相之神庇护,你阿婆在幽冥中也会平安无事的!” “真的吗?二当家?”大旺听到这话,悲伤的情绪戛然而止,他抬头盯着神庙屋檐上的那只玄鸦,红着眼问道:“二当家,您说的是真的吗?我阿婆她真的有神灵庇佑吗?”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欺骗过你们?”游均子脸上浮现出从容笑意,让大旺不由自主的信服了下来。 “是了,方才阿婆临走时口中还在说着,就是无相之神!” 赵大旺的媳妇猛然出声道,“阿婆她可能就是见到了神明!真的有神明接走了阿婆!” “是啊,方才正是无相之神的灵使接走了你阿婆。” 游均子在风中站起了身,目光直直看向神庙上的那个精怪,他们黑石寨的人已经够苦了,能以神的谎言给他们一丝慰藉让这充满苦难的人世多上一丝对逝去之人的追思寄托,这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白无相站在屋檐上,目光穿过风雨和那个凡人对视着,他嘴角轻轻笑了,这个人类,太聪明了。 玄鸦飞起,他也遁形而去,准备炼化吸收这一缕从死者身上得来的死气。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雨雾之中的寨民哪怕没有人催促他们,仍旧更加卖力的修建着神庙。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真的再为神明修建庙宇,他们将来真的会得到神明庇护!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黑夜之中的一处洞穴里,白无相正在汲取着玄鸦身上的一缕死气,人为百灵之长,精魄之盛远胜飞禽走兽,其死亡之时所散发出的死气也远比野兽浓郁精纯。 白无相取走了玄鸦身上的死气,这死气穿过人皮的伪装,进入白骨本相之中,缓缓游走二百零六块白骨上,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的妖力。 他闭目凝神感应着体内的妖力,这一缕死气转化而来的妖力竟然远比依靠地阴之气修炼而来的妖力精纯。 而且炼化这一缕死气,便抵得上他自己修行数月的功夫。 这样的诱惑,若是寻常精怪只怕早就忍不住想要依靠杀人来获取死气增快修行。 但白无相有着人的智慧,依靠杀人获取的死气可比不上这样寿尽诞生的死气精纯,而且杀人获取的死气还附带着怨念戾气,如若时日长久便会失去理智,迎来劫数,身死道消。 想要活的长久,便需要一步步来。毕竟,这世上的猎妖师和捉妖师可不是吃素的。仅仅只是游均子一个祖上有过捉妖师的凡人,便能对他有些克制手段。 那么那些专以杀妖修炼的猎妖师,只怕对自己威胁更大。 人族虽然寿命不过几十载,但却因有灵智可以将传承一代代教传下去。纵然不曾亲眼见过,但白无相还是不敢轻视那些传闻中的猎妖师。 他缓缓睁开双目,阴暗狭小的洞穴里,唯有一只玄鸦守在他身侧。 即便没有灯烛,但他仍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这处洞穴是他寻找的暂时栖息之地,毕竟距离洞府建成还要三五日功夫。 到了那时,他才能算是有了自己的洞府。 …… 深夜的云泽山,雨雾朦胧,黑石寨里,一间宽敞的房屋里,游均子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 他想了又想,终究还是觉得难以放下心来。 自己虽不是捉妖师,可论起捉妖本事并不比一般的差。前几日里那只幻化人形的精怪站在雨中屋檐上看着他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一直忘不掉。 他看过家中的捉妖记事,家中往上数一共九代捉妖师里,最厉害的要数第四代先人游混双,曾经捉过一只藏在大江中近乎化蛟的蟒妖。 但即便是那只修炼了五百余年之久的大妖,在先辈口中也绝没有眼前这精怪如此高明的智慧。 老谋深算的妖灵精怪并不是没有记载过,比如狐族这类妖物就以狡诈闻名。 可他请来的这只死灵精怪,在捉妖师的广泛认知中死灵精怪绝对没有这般高深的灵智。这自称无相的精怪,其跟脚像尸煞一类,可又像是亡魂白骨成精,让游均子有些不大敢确认。 他之所以没有成为捉妖师,便是因为他的双目有着缺陷,无法开天眼,看不得精怪妖物本像,自然是难以成为捉妖师的。 但游均子也是智慧不凡之人,硬是把捉妖师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可无奈双眼缺陷,只能学风水之术进入凡俗之中。 所有捉妖师乃至猎妖师都信奉一个宗旨,那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眼前的无相看着是个好相处的精怪,那也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有些手段,不敢乱来。 如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人世了,那这位无相之神安知不会成为覆灭黑石寨的邪魔? 毕竟,这位无相太过聪明了。 游均子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打开了一个密藏的小匣子,取出其中的特制笔墨,点亮了油灯,在昏暗灯光下伏案而写: “今为南昭三十七年,三月十六。我游均子乃通山游家捉妖师第十代传人,前事已不再提,只我受毅王殿下遗命同李义光参将率残兵入云泽山建寨八年有余。 为求寨民安生,能在这精怪横行的云泽山中延续下去,万般无奈之下寻得一精怪,其自称名为无相,观其跟脚多半为白骨尸煞成精。 我与此无相之精定约,请其守护山寨,寨民予它供养。但其智慧非凡,哪怕九世捉妖记事中也不曾记载过这类精怪能有这般远胜人智的存在。 我恐其为旷世大妖,假意欺瞒,隐藏身份于此,致使人间遭难,涂炭生灵。故留此书信,遗其跟脚之密。 观其衣饰为死人相,前身多为北关外人,且多半于近期出困,居无定所,藏匿山间,其根骨之处…… 我游均子或有眼拙,但也唯能观此之象,留此几种手段,只盼望没有用上此书之时。但后事万千,人力难测,有朝一日此无相之精真为害世间之时,我所留之言或可助后人一臂之力! 切记,这世间没有无相之神,只有无相之妖!” 当他停下笔时,已经写满了整整几张白纸。游均子小心的将所写纸张放在了密匣之中,将密匣放归原处后心中才算是稍稍有了些安慰。 待到五日后,全寨山民倾力出动之下终于修建好了一座占地近亩大小的神庙,多以土木为料,建成了他们黑石寨的神灵之庙。 虽然这座神庙极为简陋,没有什么装饰和高墙大柱,但以黑石寨特有的山土修筑,通体黑玄,长墙十余丈,也算是有些气势。 游均子亲手提笔,用漆料为神庙提名修匾,上书“无相神庙”四字。 这一日,月圆之夜,黑石寨全寨上下皆身穿衣冠,着端重衣服,个个沐浴斋戒三日,于神庙前拜神入庙。 这是白无相特意要求的,哪怕游均子不同意,可自己告知他若不行大祭,自己的术法就无法庇护黑石寨民。 再加上,白无相托梦山民,告知他们无相之神尚未入庙,需请神入庙才能得到神灵庇护。 游均子哪怕不赞同此事,可最后也只能在山民的请求下答应了。 天上明月圆若玉盘,银辉普照山林,玄色神庙前,三位当家率众参拜,香案之上供奉的不是五畜肉食,亦不是五谷之食,而是野兽之骨。 游均子手持神香,身穿玄袍,神色肃穆道:“黑石寨民愿供养无相,建庙修府,四时祭祀,祈求无相之灵庇护我云泽山黑石寨上下! 迎无相之神入庙!” 他只简短的宣读了一遍后,便上香行礼参拜,就连用词都只在最后才称呼为无相之神。 而且三位当家都只是在众人面前躬身弯腰行礼,并未行大礼跪拜。 待他上香完后,早得了知会的一众寨民们也都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 “恭迎无相之神入庙!” 众人行完礼后,见四周并无什么异象,一个个都有些心中不安,猜测这位神灵究竟有没有入庙。 山头上,白无相看着山谷中神庙前的一众寨民,面上无悲无喜,这游均子太过谨慎了,如此防备着自己,生怕自己凶性大发屠杀了这些人。 可,这些寨民不拜不跪,不尊神灵,他一个精怪,又如何敢入黑石寨,敢在这位手段不凡的捉妖师传人身边久居呢? (本章完) 第11章 神赐 第11章 神赐 时间一点点过去,神庙前众人的耐心也都被一点点耗尽。 大当家李义光最先忍不住了,他低声对身旁的游均子开口道:“这无相,究竟还在不在?” “大哥,再忍一忍。”却是三当家赵冷香提醒道:“毕竟神庙当前,寨民都在后面看着呢,不可乱语。” 李义光粗旷的眉毛皱了又皱,眼里忍不住生出一丝怒意,但听到三妹的劝说也只是握了握拳头,如若这劳什子无相是个人,他早就想掂起自己那双几十斤的铁锤问候一下对方了! 游均子面色凝重,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这位无相当作一只老奸巨猾的大妖看待了,对方是在和自己比耐心,看谁能沉得住气,谁就会胜,会掌握黑石寨的人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眼神安抚了下大哥,然后转过身对着已经窃窃私语的寨民道: “诸位,莫要心忧。许是无相之灵尚在沉睡,我们再等一等,过一会他就会现身了!” 寨民们见是二当家开口,也都不再讨论,皆继续站在神庙前等候着他们心中的那位“无相之神”到来。 深山民寨里陷入一片寂静,四周唯有入夏了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声自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 众人只有等待。 山巅,月下的白无相轻轻抬起手来,玄鸦收翅落在他的手腕上,低声叫了下便同他一起注视着山下的神庙。 白无相颇有闲心的把玄鸦身上散乱的羽毛捋顺,他丝毫不急着现身,毕竟到了这一日,已经是黑石寨求他,而不再是他求黑石寨。 他可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会委屈了自己帮助黑石寨这些无亲无故的凡人。 夜逐渐步入深山,山头的冷风吹起,扬着白无相披在背后的长发,华裳袍袖也随着风飘动,玄鸦乖巧的站在他手腕上一同等候。 白无相一直没有踏入黑石寨半步,即便游均子再有手段,也都奈何不得寨外的自己,所以他丝毫不担心游均子的手段。 毕竟,一个凡人风水术师,即便再有本事,可不入其阵其地,也没有多少能发挥出来的空间。 “呼~” 神庙前,一个孩子等得实在无聊,便不知不觉靠在自家大人腿侧睡了过去。 不少人也都生出了疲倦困顿之意,站着的身子懒散了起来。 月逐渐升到中天,一众寨民都实在忍不住了困顿,他们辛苦劳作了半月有余,为了迎接神灵建造出来的神庙,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在动摇,到底有没有神灵? 如若真有神灵,为何一直不曾现身? 游均子的眼底也开始了动摇,他知道如若不能请出“神灵”安抚人心,寨民们往后都不敢再与其他寨子相争了,以后寨子中的生活会越来越艰苦。 不如……便真认了这个神吧? 不知不觉间,夜已过半,到了子时! “簌簌~” 山风吹动一颗颗槐树,叶叶摩挲发出轻响,山顶的白无相笑着抬手拂过面容,俊秀的五官蓦然消失不见,化作一颗白骨骷髅头,双目中幽蓝火光跳动着,他缓缓张开口吐出了一缕妖力。 “呼~” 玄色的妖力在空中化为一团妖气,迎风而沉坠落山谷化为朦胧的气息,扑向黑石寨一众凡人。 子时已过,人气自衰,在白无相的眼中,神庙前众人肩头和天灵处的三团人火皆陷入黯淡之中,整个天地之间阴气升至极点,阳气衰至最弱。 就在此时,白无相咧嘴轻笑,施展幻术,妖气散入众人体内,迷惑人心。 一个个寨民皆心神荡漾,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神灵未至,只因不够虔诚。 “噗通~” 一道跪地的声音传来,让最前面的三位当家都回过头去。 却见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双膝跪下,以头触地,跪向了神庙。 赵冷香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一众寨民,顿时神色一惊,只见三百余人眼神中皆是迷离之色,猛一看发觉不了什么,可仔细看去就会觉得他们双目无神,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一般。 “二哥,你快看我们寨民的眼目,是不是……妖术!” 游均子脸色铁青,来不及回话,当即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只洁白的玉坠铃,左手五指并诀,中定命门处,右手持玉虚金铃,朗声清音念喝道: “念尽玄虚万象空,浊世苦愁业无穷。 心火燃破无明夜,一音清正六合同! 破!” 玉铃震晃,清音传响,寂静的神庙前猛然响起一道清脆醒神的铃音,回荡四方。 高立山头的白无相看着眼前一幕,落在他眼里便能发觉,一道玉色光波自那游均子所持的玉铃中传散四方,他施展的妖气在这玉色光波席卷之下纷纷溃散。 “这便是捉妖师的手段吗?” 白无相并未动怒,他不信游均子比真正的捉妖师还要厉害,这玉铃玄妙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催动的。 他明显发觉游均子身上的人气比方才弱了些,显然这玉铃需要人气或者其他玄气为引。 “去~” 白无相嘴角微扬,伸手一抬,腕上的玄鸦当即展开双翅,自山巅坠落而下飞扑到了神庙之上。 黑石寨的众多寨民刚从失神中醒来,玄鸦便盘旋而至众人头顶,怪叫了一声。 “嘎!” 玄鸦身上冒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扑向众人身上。 恰好此刻站在山巅的白无相同样挥起衣袍,黑云蔽月,遮挡了神庙四周一切光明。 白无相再次隔空施展出失魂音,无数啼哭之声大作,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包括赵冷香和李义光两位气血远胜凡人的内家高手,都痛苦的蹲下抱头挣扎。 三百七十余人无一不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声声哀泣使得他们头昏欲裂,发出一声声的哀嚎。 唯有游均子手持玉铃,神志清醒,心神坚定,未受此术干扰。 他听着四周的声声哀嚎,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当即大声喝道:“无相大人!您要做什么?难道要违背当初的约定吗?” “哈哈哈~” 黑暗之中,传来一道鬼魅的冷笑声。 “游均子,是你违约在前,怎敢说我违约弃信?若非你拒不认无相之神,我早就入庙显圣,赐灵寨民了。 我,到底是神,还是妖,何须分得这般清吗? 你四周的这些乡民近邻,与你出生入死的同伴,皆要因为你的一己之念,而失性命! 如若他们都死了,你的坚持又有何用?” 游均子心中怒起,他再次把手伸出衣袖,想要取出什么。 但四周再次传来了鬼魅的猖笑声:“你纵然有厉害手段杀了我又如何?在我死之前,这黑石寨上下三百六十余人必会给我陪葬!” “你!”游均子的手停住了,他仅有的一丝清明压制住了心中暴怒,他的眼底生出了颓废。 “噗通~” 他双膝猛然跪地,双手举起,缓缓伏下身子,把额头紧紧贴在了泥土上,奋力扬声大吼道: “恭迎无相之神!” “噗通~” 四周马上传来一道接着一道的跪地上,三百余位寨民皆跪伏于地,齐声拜道:“恭迎无相之神!” 嘹亮的跪拜之音刺痛了游均子的耳朵,他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身后。 哪里有什么鬼哭狼嚎之声?哪里有寨民们在地上翻滚惨叫的场景? 唯有一众寨民跟随着他一同跪地叩首不敢抬头的场面。 而他的身侧,李义光和赵冷香一脸惊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他。 “二弟,你不是说不可跪拜这精怪吗?怎么你……”李义光不解的问他道。 “我……”游均子瞬间醒悟过来,方才的哀嚎惨哭之音和那鬼魅猖笑回他话的声音,只不过都是一道幻像! 那无相妖趁着他催动玉虚金铃后的虚弱时间只对他一人施展了幻术。 他中了那妖魔的诡计!那妖魔刚刚出困,身上哪里来的这般多妖力一举杀掉三百余人?都怪自己太过鲁莽,没有忍住耐心,失去了方寸,亲自带着黑石寨上下承认了那只精怪是无相之神! 游均子眼神失神,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时没有了动作,或许从自己决定迎无相之妖入寨时,便已经输了。 伴随着黑石寨一众山民虔诚的跪拜,神庙之中终于有了异像! 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自神庙道路两旁缓缓升起,照亮玄色大殿,大殿正堂站着一尊三丈余高的神像,白袍云衣,人形无面。 “嗡~”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蓦然亮起两团幽蓝色的火焰,恰好镶嵌在了对应着双目的地方,幽幽冥火如神明双目,看向了殿外跪着的一众寨民。 看到这般诡异的一幕,哪怕是胆气最盛的李义光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压制心中震惊,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白无相的本体落至神像之上,但在场的凡人无一能看到他的本体。 随着供案上的线香升起淡淡青烟,丝丝缕缕的纯白气雾自三百余寨民头顶汇聚而来,融入了白无相体内,让他第一次不再对人气感到厌恶。 “这便是……香火信仰吗?” 白无相颇感惊奇,刚想要沉入心神去感知其玄妙,却不料体内的怨灵珠猛然爆发出一股牵引之力,将体内的信仰神力纷纷吸收殆尽。 随后,珠子上灵光闪烁,一道神术传入了他的心神中。 “大术,神赐。 神明有信,得灵众之仰献祭,可赐神力于信物,庇护信仰之灵。” “神术?”白无相心头好奇,怨灵珠不但能吸收怨力,还能吸收信仰神力?此物功效未免有些离奇,两种完全不同的玄妙之力都能吸收衍生术法。 不过对眼下的白无相来说,此术倒是颇有用处。 原本他是打算舍得一回,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妖力依附在白骨上,让这些凡人携带着可以惊退一些微弱的鬼怪。 但如今有了信仰神力,那自然是消耗这神力施展神赐,也算是做到当初的约定了,给予黑石寨一些庇护。 天下万物,无利而不聚,无利而难久。他想要藏匿在这云泽山中借助黑石寨躲避风险,那自然需要给这些凡人一些利处。 对于消耗信仰神力,白无相并不心疼。因为不同于积攒怨力,他身为白骨死灵成精是可以化用怨力的。 而这些得来的信仰神力,说到底终究是依靠外物,如若只修神力,没了这些凡人信仰,他便无力可施了。 白无相催动怨灵珠毫不心疼的施展神力,将整座无相神庙都加持了一遍,再将神像点化启灵,分出自己的一缕神念寄托其上,使得这座神像庄严肃穆许多。 最后才施展神术加持了供案上的十块碎骨,信仰之力注入其内,使得这十块原本平平无奇的动物骸骨化为了洁白无比的骨玉。 在一众寨民的惊叹声中,十块骨玉泛着白光缓缓落在了三位当家身前。 白无相传声开口道:“信我无相者,持我骨玉,念诵吾名,可得庇护,精怪难侵,妖邪难近。” 附带着幻术的传音响彻神庙之内,一众寨民无不欢呼跪拜,对于这些大字都不多识的寨民而言只要跪下了第一次,那么往后便会一直跪拜他这位无相之神! “呼~” 阴风阵起,悬浮在神庙正道两侧的幽蓝火焰纷纷熄灭,神像上的双目也诡异的消失不见,天上明月终于穿过乌云,月辉重新照亮神庙,能模糊大致看清神庙全貌的寨民无不发觉,他们所建的神庙好似变得不一样了。 李义光扶起地上的游均子,宽慰他道:“二弟不必太过忧心,左右不过是跪拜了一番,那位即便再猖獗,总归还有制衡之法!” “大哥所言不错,再怎么说,它到底还是留下了些东西,对我们寨子眼下的困境颇有用处的!”三当家赵冷香也附和道。 游均子缓缓点头,回过来了神,“是我有些着相了,三妹说的没错,我们寨子眼下的困境解决了,才能有以后的事!” 他转过身对众人道:“诸位,从明日开始,我们黑石寨有了无相神灵庇护,便可以进入深山捕猎寻食了。 大家都先回去好好歇一夜,明日大当家会安排好狩猎队伍,我们寨子也能吃到肉了!” “好!我可算是过够了喝稀菜汤的日子了!一想到吃肉口水都流下来了。” “娃子,阿爹明个儿就进山给你捉兔子肉吃!” “真的吗?阿爹我们明个儿真的能吃到肉吗?我肚子可一直饿着呢!” 游均子看着寨民们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喜色,他心头也松了许多,总归,他们还是要先活下去! 在这样的世道里,良善之人想要求活,太艰难了。他游均子也只能做到不和乌龙寨一样靠吃人羊过活。其他的,便顾不上了! (本章完) 第12章 白骨洞 第12章 白骨洞 神庙之后,是条窄窄的黑石小径,此刻月色朦胧,一道人影落在泛着微光的石路上,那影子似乎在张牙舞抓不停变换扭动着身躯一般让人觉得诡异。 白无相难得心情颇佳,他终于要有自己的山门洞府了。玄鸦安静的落在他左侧肩头,白骨本相随着心神起伏,穿着的人皮都有些形骸懒散。 神庙是神灵居所,但白无相并不愿当一个真正的神灵,他的居所是在这神庙之后的山间。 道路两旁立着三五个坟头,其中一个埋着的便是不久前离世而去的赵家阿婆,其余几个也是迁来的新坟,几乎没什么死气。 这条石路不过百余丈,起点是神庙的背后暗门,尽头是山脚下的一块黑石。 白无相走到黑石旁,抬起指尖,妖异的黑光乍现,落在石上化为三个白玉般的大字: “骷髅山” 走入山中,一片荒芜之象,除去山坡上的一些杂草乱石外,便空无一物了。 这座百丈高的石山上偶有虫鸣一两声,或是杂草中传来夜间动物的小动静,月光照在山间,一片灰白之色,不免显得十分荒凉。 白无相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低头继续往山中行去,山路上开始出现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白骨,有野兽之骨,当然也不免有人之骨。 十棵有些萎靡的槐树静静立在道路尽头,暗合十方敛阴的风水地象,如若是在白日里这十棵槐树阴影会刚好遮住道路尽头,无论太阳东升西落都照不亮路尽头的山洞。 白无相看着身前丈许宽的黑暗山洞,这里就是他往后的修炼之地了。 他微微张口吐出一道气息,妖力自口中升起,化为一团淡淡的灰白雾气罩住了洞口前散落一地的白骨,妖气依附在一块块骸骨上凝而不褪,雾气游散在槐树林中随风流动,倘若有凡人进来便会被这雾气迷失方向,如同鬼打墙一般在原地打转。 白无相再抬手一指山洞正上方,妖力再出,化为三个白玉色的大字刻于洞口。 “白骨洞” 他仰起头看向自己的洞府,百丈之山虽于这崇峰峻岭之地极小,可却是独属于自己的。 山上的气,空无一物,没有灵气,亦没有死气。 但终有一日,他会让这山如其名,遍地骷髅,漫山白骨。 做完这些后,白无相才缓步走入了山洞之中,两侧墙壁上盏盏幽蓝火焰无风自起,照亮这死寂洞穴。 这山洞是天然形成,洞内最深处还有一处不过两丈方圆的水池,石峰坠水形成的乳石在幽蓝火光下熠熠生辉。 地下的水阴之气和地阴之气让白无相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如若是凡人在这里反而是阴风阵阵,心神不安的感觉。 白无相盘坐水池中央的五尺石台上,伸手放飞了肩头的玄鸦,让它自去洞口处的槐树林中筑巢建窝。 他刚准备静下心来调息一下自身,却眼角瞥到了水潭中一抹游动的水光。 一条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水纹蛇正在石下吐着信子,缓缓爬到了他的脚边。 白无相皱了下眉头,这黑蛇似乎有了一抹极弱的灵性,被他身上的妖气和人皮中的气血所吸引,想要吸食妖气。 黑蛇扭动着身躯爬上了黑石台,不停吐着信子分辨着什么,然后弓起蛇身就要扑上去。 白无相本不欲理会这小蛇,但对方妄想吸食他的妖气,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他轻轻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隔空一点,这黑色水蛇瞬间身躯一顿,从蛇首处开始血肉消散,毫无抵抗的化为一条浅白色的六尺蛇骨,落入了白无相手中。 “这蛇骨倒是不同于人骨,权当做个顺手的器具了。” 白无相再次感应了四周,除去水潭深处有些鱼儿外,洞中再也没有其他生灵了。 他这才沉下心神来,牵引四周的地阴之气进入体内,运转于体,游走百骨。 妖族精怪不同于人族可以依靠代代相传,文字语言来传授道法,无需自己费心摸索便能直接修炼。 妖族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自己懵懵懂懂的探索天地灵气与肉身经骨的玄妙,积年累月之下才能逐渐走出适合自己的修炼之法。 白无相的本体是二百零六块人躯之骨,是一具骷髅,自然没有什么丹田气海一说。 他为数不多的妖力都凝聚在骸骨里,还能对自身骨骼有淬炼的作用。 说起来,白无相其实是个只有三年道行的白骨精,体内妖力唯有额头之骨中蕴藏着极浅的一层。 所以,他对于每次使用妖力都极其简省。 屠尽小曲村时的幻术,是白无相调用祠堂深井中的数百骸骨怨气施展的,他的妖力只是一个引子,如若小曲村但凡少杀害些人,他也做不到能一个不留。 这也算是天理昭昭,他们自食其果了。 白无相作为一个死灵精怪,在天地间是极难以修炼的。不同于人族可以随便吸收天地灵气,寻常野兽精怪也可以吸收月之精华,他能吸收的灵气唯有一种,那便是死气! 死气只有在生灵死亡时才能诞生,且很快就会消散,沉入地下,与阴气融合,就是地阴之气。 当然这是白无相自己的叫法,他无师无道无侣无法,一切都只能自己去理解感受整个天地。 地阴之气或死气被他吸收入体内,经过大小周天游骨之后便会化作妖力。 而妖力在体内称之为力,如若出体,施展妖术,那便会转化为妖气。 寻常妖物身上能被捉妖师感受到的便是自身散逸而出的妖气。 如若此时白无相遇到了捉妖师,那么在捉妖师眼里,他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妖气的妖物! 除了死气外,白无相还能对怨力怨气有化用之能,但也仅仅是利用,并不能吸收到体内修炼成为妖力。 可他体内有着一颗奇异灵珠,能吸收世间怨力怨气藏于其内,借以施展妖术! 甚至,传说中香火神道的信仰神力也能储藏其内,施展神术。 说到香火信仰,他这个黑石寨的无相之神,实际上是邪祭淫祀,未受人间朝廷敕封的邪神。 白无相也从未想真正当一个信仰神灵,他只是想借助黑石寨神灵这个名头有个容身之地,不至于随时都要面临被捉妖师猎妖师追杀的境地。 一夜修炼不过三五个时辰,对于白无相而言不过是眨眼即过。 当山外的太阳升起之时,白无相也停下了修炼。 山洞内的地阴之气虽然开始消退,可由于四周风水宝地的聚阴之用,倒也勉强能修炼。 只是,当白无相站起身看着水中的倒影,便不得不停下修炼了。 幽暗的洞穴水潭里,一个身穿白裳华服的挺拔少年本该长着俊秀的面容,但此刻,他发觉自己的脸面瘪了下去! 他的面容两侧,本该是白嫩的肌肤,但此刻水潭倒影中,脸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褶皱满脸。 白无相叹了口气,扭动身躯,这幅白家少爷的人皮缓缓飘起,一具洁白如玉的骷髅出现在了原地。 人皮需要血肉滋润温养,而他一具骷髅哪里来的血肉? 他离开了人皮,行动自然会大受影响。不但不能在烈日下行走,就是阳气盛些的东西白无相都要退避。 甚至,修炼之时的速度也会受到影响。 至于幻化出来的人样,终究是虚幻之物,只能迷惑凡人双目,可迷惑不了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机。 白无相看着空中的人皮与衣裳陷入沉思,他需要带有生机阳气的血肉来温养自己的人皮。 亦或者是…… 再寻一副人皮! 毕竟,他的骷髅本体是人躯,自然是人皮才合适。 总不能去扒一张野兽皮毛硬生生套上吧?那样岂不是太过不伦不类了? 要不,让黑石寨献祭一个人来? 可刚当上黑石寨的守护神,就要献祭活人,在黑石寨人心里他这无相之神可就成了邪魔了。 但如若自己动手去野外寻觅凡人,白无相又要耗费不少妖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黑石寨献祭。 他伸手一扬,一道黑气飞往洞外的玄鸦身上,玄鸦只怪叫一声,便飞往了山寨内部,落在了一扇窗门前。 “嘎~” 门外聒噪的鸦鸣,惊动了屋里已经起床的游均子。 他心中一愣,但还是打开了屋门。 玄鸦扑棱着翅膀,附带着白无相的传神幻像出现在它面前。 “游均子,我需要一具活人肉身献祭。” “你……先前不是说不需要活人献祭吗?”游均子面色难看的回道。 “呵呵,你只管替我寻来祭品便是了,何必需问这般多?”白无相传神继续道:“舍不得你寨子里的山民,就去捉外寨的便是了。 乌龙寨里的人,倒很合适。” 听到乌龙寨,游均子的脸上显出犹豫之色,“可……” “若你不愿,那我便亲自出洞寻找祭品,只是到那时就不分敌我了。 记得,三日之内及时送来。” 话音落下,玄鸦便化作一道黑气飞离而去。 游均子不由握紧了拳头,心底道:“妖就是妖,如今便想食人,来日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不过乌龙寨的那帮畜生确实也该死,便帮这无相妖一回。” …… 黑石寨外三四十余里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山谷,谷内多各种兽类繁衍生息,是乌龙寨的捕猎圈养之地。 今日,这处山谷中闯进来了一队队黑石寨的寨民。 大当家李义光望着沼泽地里成片的水鸟,以及岸边饮水的野兽,大喜道:“此处竟然有这般多的猎物,乌龙寨的那帮子畜生守着这样的好猎地不让我们来捉,今日一定要多抓些野味回寨! 快,趁着此时无人,我们早些抓完回去。都不要再吝啬长箭了,能抓多少是多少!” “是!大当家!” 他身后五六十个汉子都两眼放光的盯着沼泽里的水鸟和岸上的野味。 众人纷纷拿出猎弓,射向猎物。亦有人拿着砍刀直接冲上去,追着岸边的兔、狐、野狗等物。 顿时这片本来安静的沼泽地里飞鸟惊叫,兔奔狐窜,一片纷乱之景。 李义光则是大胆的追上一只野猪,身手矫捷无比,手中拎着铁锤硬生生砸死了一只野猪。 就在众人专心捕猎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惊怒的呵斥声。 “你们是哪个寨子的?竟敢闯我乌龙寨的猎场!” 却见是一众十余个身材壮实的汉子从远处赶来,为首的是个身形偏矮的老者,虽然满脸皱纹,拖着一脸长须,但精气十足。 李义山闻声忙聚拢了人手,三当家赵冷香也暗自握住手中的飞刀,准备随时出手。 “我道是谁,原来是黑石寨的。李义光,你还敢来闯我乌龙寨的猎场,上个月被抓的几个寨民可都成了一堆骨头渣了,怎么又赶着来给我们送人羊了吗?” 李义光冷着脸道:“你这老头子猖狂什么?上次若不是那老巫婆在,早就把你们寨子的人捉了活埋! 这次那老巫婆可不在,我倒要看看你的老骨头能不能经得起我的铁锤一砸! 上!” 说着,黑石寨的一众人在李义光带头下,直接个个手持砍刀、枪矛冲了过去。特别是一马当先的李义光,手持双锤悍勇的冲锋在前,气势之足令人望而生畏。 乌龙寨的十几个人可都见识过这家伙的勇猛,一时间都心生怯意。 矮小老者见状从腰间取下来一支绿笛,冷声道:“我乌龙寨有虺神庇护,岂会惧怕你这匹夫!”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吹响了手中的笛子,奇异的笛声荡响在沼泽地里,一道道怪异的声响自四面八方传来。 冲锋在最前方的李义光刚到那帮人身前二十余丈,却蓦然发现身前地上爬出一条条长虫来。 他却也不避,仍旧拎着双锤,一把挥过去便将几条长蛇砸得血肉模糊,但也因此脚步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而他身后的寨民身边,同样爬出一条条长虫,十几条,几十条,上百条! 密密麻麻的蛇群从沼泽地里游动而来,个个吐着蛇信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怎么有这般多的长虫?” 赵冷香纵然胆量不小,可看到这般多的长蛇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更不要提其他寨民了。 哪怕众人个个挥舞着刀枪,但这些长虫仍旧缓缓包围住了他们,若是几条,寨民们自然不怕,只会是看到了食物一般。 但眼前这骇人的数百上千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哗啦啦~” 水面上猛然升起一道浪,一条粗大的黑色巨蟒探出头来,足足有成人腰身般粗的巨蟒身长五六丈有余,一口咬向冲在最前方的李义光。 众人看得亡魂不冒,赵冷香则是惊声大叫道:“大哥!快回来!” 但李义光仍旧不退不避,双目中满是狠厉之色向前冲去。 那巨蟒刚扑向其身前,想要将眼前的人缠住,却不料李义光胸前佩戴的一颗骨玉猛然绽放出璀璨的白光,竟然将这头巨蟒直接洞穿而过。 其来势汹汹的蛇身戛然而止,身躯无力的坠落在了地上。 而李义光猛然扔出一柄铁锤,铁石打造的巨锤在空中反射着银光,轰然坠落砸在了那矮小老者的头上,其头颅如同破碎的西瓜一般,鲜血四溅,尸肉横飞。 李义光捡起地上带着血肉碎末的铁锤,盯着乌龙寨看傻了的众人,如同战场上杀红了眼的疯子,恶狠狠的说道: “看你娘的再敢仗着邪术在老子面前撒野!”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更新晚了,大家放心我肯定能做到每天更新的!!! (本章完) 第13章 山魈 第13章 山魈 乌龙寨的汉子们纵然个个体型壮实,可跟李义光这样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勇将相比,还是太弱了些,一时间被吓的毫无斗志,争先恐后的逃跑。 李义光得势不饶人,再次悍然跳起,双锤砸向乌龙寨的十几名汉子。 身后的赵冷香看到这一幕急声道:“大哥,要抓活的!” 听到这话李义光瞄准了一个汉子,龙行虎步的冲上前去,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把这人双手背束身后,也不顾对方的哀嚎和求饶声,用衣布死死捆住了他,厉声道:“老实点!再不老实就把你胳膊拧断!” 这汉子被吓得身子一软,眼见无路可逃只能听话让自己的处境好过一点。 沼泽里的蛇群并未因那矮小老者身死而散去,反而有些狂暴起来,更加凶猛的攻击着众人。 李义光吆喝道:“取出无相大人赐下的骨玉,看能否逼退这些长虫!” 被围住的众人中有五人急忙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荔枝大小的骨玉,捧在身前,口中不停的念着:“求无相之神显灵!求无相之神庇护!” 随着他们接连念诵了三声之后,这五块骨玉上齐齐升出一团柔和白光,扩散向四面八方,被这白光一照的蛇群无不扭动着身躯惊退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黑石寨众人皆心中惊喜不已,原来他们寨子的神灵真的能庇护自己! 而被抓的那个汉子则是心中吃惊不已,黑石寨什么时候也有神灵庇护了? 李义光提着俘虏和众人汇合,心情颇佳道:“趁着这机会,我们多抓些猎物回去!等到日落时再汇合回山吧。” “不行,这里毕竟是乌龙寨的猎场,离其山寨不过只有四十余里,如若对方再派人手前来,只怕我们反倒难应对。 顶多再待半个时辰,我们必须回山!”赵冷香态度坚决道。 李义光沉思片刻,点头道:“那便听三妹的,我们早些回去,今晚大家一起回寨吃肉喝酒!” “是!大当家!” 众人一听到吃肉喝酒个个都兴奋起来,急匆匆的各自去找寻猎物了。 他们都不曾注意到,百余丈外一棵高大的老树上,有玄鸦驻足,默默盯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白无相虽然本体不曾出洞,可不代表着他便不知外界之事。 玄鸦与他心神相连,完全可以作为他的眼目,去看这座苍茫大山中发生的种种。 骨玉中的信仰神力虽然不多,可因蕴含着白无相的死气,能令世间寻常生灵感受到死,任何有灵众生都是惧怕死的。 当然,除去智慧超脱的某些生灵,比如人族中的大勇大智慧者。 所以这些骨玉对付些小精小怪并不成问题。 那条大蟒蛇虽然体型极大,可并不算是成了妖的,顶多只能算是老蛇。 而李义光今日的所为,也让白无相颇为惊诧,此人身有大勇,邪祟难近,且久经沙场历经多次生死磨砺的心气,已经让一般的妖物难以动摇其心神了。 怪不得这黑石寨能在精怪繁多的深山中生存下来,除去游均子的风水之术,也离不开此人的一身武艺和大勇之气。 玄鸦静悄悄的盯着他们,这是白无相第一次出手庇护黑石寨,自然要上点心的,否则如若死伤太多人,他这寨子的庇护神还有什么用处? 虽然白无相并非是个良善精怪,可他还是知道拿钱办事的,还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只有名声好了,他这个神灵,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生灵来找他办事。 沼泽中,赵冷香从一只灰毛狐狸身上取下了自己的飞刀,她抬眼看了下天上日头,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叫了众人汇合回山。 黑石寨的人脸上个个洋溢着笑容,他们背上或手中提着各种猎物的肉,最多的便是兔子肉,还有野狐狸、野鸭子等各种野味。 而李义山则是扛着自己打死的那只野猪,在众人羡慕敬佩的眼神下带队回程。 赵冷香则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她是最为谨慎细心之人,且遇事颇有定力从容不乱。哪怕是他们一众四五十余人行走在深山中也要小心谨慎,免得被藏在不知何处的精怪盯上了。 所以赵冷香才要求半个时辰回程,这样的话日头还没落山,山中藏着的精怪尚且有所顾忌。 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听着前面一群老爷们在那里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赵冷香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能在这大山之中生存下去,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总比山下的混乱人间要强多了。 “扑棱棱~” 她耳朵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心神瞬间清醒过来,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赵冷香眼神锐利的扫向林间的草丛中,此时已近黄昏,橘黄色的光影照在一片青翠的草木上,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光中飘荡,隐约间有淡淡的昏雾。 她看了好几眼四周,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三当家的,你瞧什么呢?晚上要不和我们哥儿几个喝一场比试比试?”一个光头汉子别过头,笑着问她。 黑石寨里,除去在需要做大事决定时,三位当家的才是真正的头领,在平日里寨民与他们只有同乡近邻的感情。 赵冷香轻哼一声,笑着说道:“就你们那碗大点的酒量,和二哥一样烂,别第二天醒不来被梅子姐揪着耳朵骂了。” “那婆娘!”光头汉子脸色有些微红,“你就听她浑说!她在家里可都听我的话!” “是吗?”赵冷香笑而不语,也没揭穿他这怕婆娘的真面目,转头继续寻着那道目光。 灌木深处,一只脸的吊睛白额大虫猫着身躯,悄无声息的跟在一群人身后,浓郁的血肉味道刺激着它的凶性,忍不住想要扑食饱餐一顿。 但眼前这群人身上,隐约有着某种令它极其不舒服的气息,使得这虎精一直犹豫不决。 “扑棱棱~” 一阵群鸟归林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冷香的心被这鸟鸣展翅的声音搅乱了起来,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也找不到了。 她思量了片刻,还是朝着队伍前方扬声道:“都肃静!” 女子颇细的声线在一群爷们粗旷的声音中极具有穿刺力,听到是三当家的声音,众人都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最前头的李义光扯着嗓子问道:“三妹,怎么了?”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纷纷变了,“东西”显然不会是什么人,他们也都在山中生活了几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李义光怒着骂道:“他娘的!又被什么玩意盯上了!山里的这些东西,真是不让人安生!” “我也不清楚,但我们有五十多人,能顶上的多半不是什么小精怪!”赵冷香提议开口道:“分到无相骨玉的人,在队伍每隔八九人处站一个,诚心念诵请大人庇护。 我们加快脚程,不要再慢下来了。大哥,你走在最前面,千万不要分心,一定要带好路子,免得被迷了方向走错了路!” “好,我晓得了!”李义光沉声点头,他没有逞匹夫之勇鲁莽狂奔,而是手持双锤走在队伍最前面,认真的寻找着来时路上做的标记。 “扑楞楞~” 天上的光影被飞鸟不时盘旋着遮挡,林子里的夕阳时隐时现,众人的心绪也都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千丈高空上,玄鸦展开双翅,风从羽毛旁滑过,它的双目盯着下方山林,看着低空中一群鸟潮在黑石寨的队伍上方不停的徘徊盘旋着。 白骨洞中,正在静修的骷髅双目中幽蓝色火焰缓缓亮起,白无相睁开双目,心中冷意让他发出一声低笑,“看来,我想要在这山里安生,还要问候一二这些邻居了!这点妖力是不得不用了!” 鬼魅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山洞中,阴风阵阵而起,槐树林里被夕阳照着的影子如同一只只恶鬼张牙舞抓。 黑石寨里,神庙前的一棵柳树旁,游均子靠在树身上小睡着,忽然被柳枝上悬挂的一串串铃铛惊醒。 他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昏黄日光有些刺目,树上系着的古铜铃无风自起,不停摇晃着铃铛,吵得人心底发慌。 “那妖物又要干什么?” 游均子心底惊诧,这还是白日呢,那妖物就忍不住要来了吗? 柳树旁几个孩童好奇的看着树上铃铛,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开口问道:“游叔,这铃铛怎么会自己响啊?” 游均子想开口让这些孩子赶紧回家去不要出门,毕竟孩童对于妖魔而言是最为滋补的东西了! “许是因为柳高风急,铃音自起。” 一道清朗的声音回答了这孩子的问题,几个孩子都循声看去。 游均子猛然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瞳孔骤缩。 只见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落在神庙的云顶上,一个身穿素衣华裳的俊朗男子静静站在柳木之前,背后是夕阳的余晖,和玄沉的神庙。 “哗啦啦~” 系在柳枝上的铜铃在这一刻齐齐崩落,坠了一地。 “你……” 游均子心底骇然,第一次对这个精怪妖物生出了恐惧,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把三个孩童护在了身后,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惊颤,“你……要做什么?” 白无相瞥了眼落在地上的铜铃,没有计较对方这点探查妖气的小手段,只开口道:“他们遇险了,我需要向你借一物。” “什么?”游均子心底再次紧绷起来,大哥和三妹他们怎么会遇险?莫不是这妖物在欺骗自己? “你……我如何信你?” “信与不信,皆在你。”白无相平静的眸子盯着他,“我需要那只玉铃。没有它,我凭借这稀少的信仰神力是救不回来他们的。” “你……”游均子艰难的开口道:“你不是还有妖力吗?能屠整个村子的邪物,岂会弱了?” “我去救人,只因背后的神庙。你可曾见过自损修为去救凡人的妖?妖邪无善,但神灵有情。” 白无相答了他的话,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等等!”游均子猛然出声,从衣袖中取出那只玉虚金铃,双手奉上,躬身诚恳道:“但求无相大人出手,救我寨民!” 白无相停下脚步,伸手一招,玉虚金铃凭空飞起挂在了他的腰间。 “我自尽力而为。” 说罢,拂袖一扬,踏步走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而坠落地上的铜铃因他一袖挥过,反而自发的重新挂在了柳枝上。 这一幕让那三个孩童睁大了眼睛,惊奇不已的看着树上铜铃。 游均子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喃喃自语道:“列祖列宗在上,我竟然把祖传的镇妖之宝交到了一个妖物手上! 但如若大哥和三妹,还有一众乡亲,因我一时谨慎丢了性命,我将再也无颜活于世上!” 日,落山了。 巍峨群山之中,一只队伍趁着仅剩的天光急忙赶路,林间树上站在一只只鸟儿,叽叽喳喳的不停鸣叫。 天色越来越黑,众人的心弦一直紧绷着。直到,有人叫了声:“前面有火光了,应该是快到寨子附近了!” “快,加把劲,再累也不能停下来!到寨子里了睡三天三夜都没事!” 李义光看着一脸疲惫之色的众人,提起嗓门鼓舞着他们。 队伍最后,光头汉子实在太累了,他还提着几只兔肉,背上框子里还装着不少猎物,以及猎弓等。 他喘了口气,边说边回过头道:“三当家,要不我停……”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光头汉子惊骇道:“三当家,你……你背后怎么还有个人!” 留神着的赵冷香瞬间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几乎要炸开一样,她缓缓回过头看去,只见自己背后不知道何时真的多出来了一个人,由于天色昏暗只能看到这人的黑影,看不真切五官。 她当即想也不想的抬手一挥,三把飞刀射向身后的黑影。 “砰砰砰~” 三道如同钉在木板上的沉闷声音响起,那人影咧嘴怪笑一声,猛然扑上前去,越过了赵冷香,一口咬住了光头汉子的胳膊,然后四肢着地,将其拖倒在地,并且不顾他惊恐大叫挣扎的拍打迅速的拉入了草丛深处。 赵冷香一把长剑刺到对方身上如同触石,根本伤不了分毫。 她只能急声大喝一声:“是山魈精!大哥,快去救三毛子!” “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 黑暗的四周草丛中,此时齐齐响起一声声瘆人的怪笑,徘徊回荡在山林之中。 (本章完) 第14章 苍神 第14章 苍神 黑石寨的众人都心胆发凉,有人在黑暗中急声道:“快请无相之神!快请无相之神庇护!” 一群人都十分默契的靠拢在持有无相骨玉的人身侧,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六块无相骨玉散发出柔和的白曦之光,驱散了恐惧,成了众人唯一的心安所在。 而李义光则是冲向队伍的最后方,想要去救回被那只山魈抓走的三毛子,但黑暗山林中陡然亮起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眼里充满了贪欲。 “山魈精!怎么会有这般多?”赵冷香惊骇的出声道。 李义光一双怒目扫视着四周,暴怒喝道:“一群畜生玩意儿,只会躲躲藏藏的装神弄鬼,有种跟你爷爷我出来打一场!” 充满愤怒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着,一阵狂风忽然刮了起来,一声令人恐惧的虎啸震动群鸟,就连一众隐藏在黑暗中的山魈精都纷纷退后了些。 黑石寨的众人只被吓得身躯惊颤,这虎啸声一出,就连无相骨玉散发出的白光都暗淡了三分,虎啸纯阳之息不但克辟鬼妖,就连小神都要被震住。 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猛然窜了出来,狂风骤起,吹得飞沙走石人都有些站不稳跟脚了。 “吼~” 一声猛虎巨吼声传来,这虎精悍然扑出,咬向了李义光的后脖颈。 身经百战的李义光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当即怒喝一声跃起,几十斤重的双锤狠狠砸下,带着他的天生巨力落下来足足有二三百斤之沉轰然撞向了虎首。 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砸进血肉触感,反而是如同砸到了铁石上,一股庞然巨力反震过来,竟然让他双手虎口直接震出了血,双锤也被震飞,李义光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了数丈远跌倒在地上。 “嗖嗖嗖~” 破空声骤响,却是三柄泛着银光的飞刀趁那虎精刚落到地上时刁钻的刺向其腰身处。 “砰~” 却不料这虎精只是身躯一扭,长长的虎尾猛然一扫打落了三柄飞刀。 这虎精扭过头来,一张虫般的虎脸上两只吊睛死死的瞪向赵冷香,一股百兽之王的气势随之而出,竟然把她震的身躯僵住了,连脑子都转动不了。 “哼,虎精,这里可不是你们虎王寨的地盘。”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天上群鸟奇异的汇聚成潮水一般,落在地面上化成了一个身穿黑袍,长着鹰钩鼻子的冷陌男子。 黑石寨的众人瑟瑟发抖的聚拢在一起,在山中的精怪面前他们这些凡人也不过是食物罢了。 赵冷香此时才从虎精的气势震慑中清醒过来,她忙小心的退后扶起了瘫倒在地上李义光。 四周的山魈精一双双眼目仍旧围而不散,黑石寨的众人只能蜷缩在原地不敢散走,唯有偷偷祈求这虎精和鹰钩男子饶他们一条性命。 虎精瞧见眼前的诡异男子,竟然口吐人言道:“这群血食可是我先盯上的,你这鸟怪还想跟我抢食?” “若非本神召集群精围住了这群人,再迷了他们的路,岂能让你撞见?”那男子冷笑道:“怎么?你这虎精才行修几年?就妄想做山君不成?” “吼~”这虎精似乎被对方的话挑衅到了,冲其怒吼一声,狂风骤急,恐怖的山虎气势压了上去。 鹰钩男子却动也不动,只是背后蓦然展开两只巨大的灰色鹰翅,头顶之上也浮现出一只鹰首虚影,同样长鸣一声。 “唳~” 顿时巨鹰的叫声鸦过了虎啸,刺得黑石寨众人双耳刺痛,几乎要聋了一般。 而虎精也被这气势所压,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鹰钩男子冷声道:“还不走?若非你们虎王山君威势浩大,本神早就取了你的性命!” “嗷~” 虎精满脸不甘,但还是不得不退避开来,一双虎首盯着对方缓缓退入黑暗之中。 鹰钩男子见对方离去,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转过身来,看向了黑石寨的众人。 赵冷香见状,直接跪在了地上,颤声开口道:“见过苍神!但求苍神饶过我黑石寨的百姓!” 这男子并不因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号而惊讶,只淡淡道:“黑石、苍云两寨本就相邻,这八百里云泽山生灵有数,养不活如此多的人。 你们还是当做本神族群的血食罢。”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在云泽山修行了数十载光阴,他早已看惯了这些凡人的卑微狡诈,贪婪自私,人族,是最不值得同情的。 “吼~” “昂~” 一道震动山林的虎啸猛然从不远处响起,让这位苍神皱起了眉头。 只因这虎啸中少了许多的威势,反而有些凄厉的味道。 只不过这虎啸持续了十几息后,戛然而止。 苍神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只虎精,好像是死了? 黑石寨的众人都不明所以,恐惧已经让他们丧失了理智,此刻唯有还亮着微光的骨玉让他们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 “呼~” 一阵山风吹来,不似风从虎的那般肃杀,反而是有种沁人心凉的阴冷。 瘫痪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李义光双目猛然睁大,他似乎知道是那位来了! 这股阴冷的风也让黑石寨众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纷纷跪地祈求,朝着缓缓升起的骨玉跪拜,并且口中激动的喊着:“是我们寨子的神灵来了!是无相之神!是无相神灵来救我们了!” 赵冷香同样察觉到了这股阴冷气息,只不过再也不同于以往,她只觉得心头激动到无以复加,犹如在濒死之际的救赎,让她这个从不相信神灵的人第一次用着近乎虔诚的声音,跪在泥土之上哽咽拜道: “恭迎无相之神!” 黑石寨的人皆跟着虔诚的跪地,一声声呼唤道:“恭迎无相之神!” “呜哈哈哈哈哈~” 一道道诡异且声音浑厚的怪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在骨玉白光的照耀下,原本正常的人影,林木草的影子,皆疯狂的在地上跃动着,犹如无数的妖魔在光下乱舞,光影纵横交错,四周的一切皆不再是荒无人烟的山林,而是无数邪魔汇聚的诡异深渊。 苍神眼底闪过惊诧,四周古怪的大笑声像极了他曾在山外看到的凡人戏曲中的怪笑,但却透露着一种让生灵极其不安的感觉。 他身为妖,身为兽的本能直觉告诉自己,这里很危险!极其危险!他可能会像凡兽一样面临死亡! 但苍神的理智战胜了兽类本能,他受苍云寨之民供奉六十余载,不但实力远超寻常妖类,而且更是掌握了一种神力,不但能号令山精野怪,更能有种种妙用。 在这云泽山中,除去虎王寨的那只虎王山君外,他还没有怕过谁! “呼~” 一阵阴风再次吹来,草叶舞动,枝叶飘摇,一只只山魈被吓得纷纷逃窜离去,连苍神的感召都不听了。 草丛被分开,却是不久前离去的那只虎精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只是此刻的虎精十分诡异,身躯像是没了血肉一般,只有一张虎皮贴着虎骨,瘦骨嶙峋,双目中也失去了神采,没有了瞳孔,唯有纯白的眼眶。 苍神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幕,哪怕活了八九十年也不曾见过,但他还是冷笑道:“什么妖物装神弄鬼?” “呼~” 又是一道阴风吹来,四周惊吓人心的怪笑声突然消失,四周寂静的如同没有活物一般,风从苍神的耳边拂过,犹如一只阴魂厉鬼在他耳边吹气一般。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低下头一脚踩在了自己影子上,方圆十余丈的地面猛然被震碎,土石浮现出无数道裂缝。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在地面上张牙舞爪的扭动着,随后一点点升浮而起,化为一道人形。 白无相显身而出,没有理会对方,只伸出手掌对着月色仔细看了下血肉丰满的掌纹,满意的开口道:“虎乃百兽王,成精之血,纯阳至生,果然不错。” “你便是这黑石寨祭拜的精怪?”苍神虽然面上不显,可心底已经对这个如此诡异的妖物起了忌惮之心。这样比妖还要诡异的玩意,他也心头有些发怵。 白无相笑着随手一伸,那只虎精的体内便有一截骸骨被抽出落到了他手中,任由他把玩了几下才回道:“不错,我名无相。” 说罢,他的这身皮囊竟然瞬间如同一张纸张一般垂落了下去,而一旁的虎皮则膨胀起来犹如虎精复生一般鲜活的站了起来。 “凡人们都叫我无相之神,可其实神不神的,只有自己知晓。” 虎精沉重的声音怪笑道:“苍神你觉得呢?” 看到对方一时来回切换皮囊的画面,苍神心中惊诧这是个什么玩意?但脸上还是冷道:“既受凡人供奉,非神也即为神。看来你是想要救下这些凡人吗?” “呵呵,这些凡人死活与我何干?” 虎精的皮囊再次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塌陷下去,而草丛中的一只山魈却突然口吐人言的传来一阵尖锐的怪笑声,继续说道:“只不过,他们成了你的血食,那我又要从何处觅食?” 山魈的身躯再次软了下去,白无相重新回到了人皮之中,清朗的声音如同一个卓尔不群的公子般轻笑道:“苍神,云泽山里自有云泽山的规矩,黑石寨是我的,包括这些凡人血食。你可不要再起不该有的想法了。” “哼,本神修行数十载,岂会惧你一个装神弄鬼之辈?无论山上山下,都是凭实力说话的!”苍神被眼前这邪物弄的心中十分不舒服,即便看不出来虚实,可还是打算亲自动手试一试对方的深浅。 说罢,他猛然展开双臂,巨鹰之像再显,近十余丈的巨鹰扑向了白无相,铁爪金嘴泛着令人心寒的光泽,狠狠抓去。 白无相轻笑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影子里,那巨鹰只能扑了个空。 同时四周本来恢复正常的影子再次疯狂扭动起来,来自人间古老的戏腔之音传响,女子的咿呀婉转之声,男子的狰狞怒号,穿插交替,充斥着苍神的耳朵。 他周身气血沸腾,感觉到身体里犹如一把被点燃的火,逐渐燃烧起来,他的本能再次告诉他:快逃!快逃! 苍神实在忍受不了,竟然直接化出本相,变为一只展翅有六丈之巨的苍鹰,仰首长鸣:“唳!” 如同金戈交响的震动之音刺破黑夜,破去了纷乱的幻像,一切都重新恢复正常。 苍神再次现出人形,冷眼瞪着地上被他的鹰鸣破去幻像的精怪,嗤笑道:“死气横生,多为善于蛊惑人心的精怪,除去这一套手段便没什么本事了。 你一直幻化诸象,让本神在心中产生恐惧,不得不说你的手段不俗。但恰好本神的手段,颇为克制幻术,否则,即便是百年老妖一个不慎都要掉进你的套里了。” 地上被破了幻术的白无相抹去嘴角的鲜血,不甘心的开口道:“哼,阁下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告辞了!” “想走?你走得了吗?”苍神带着杀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精怪,“方圆数十里内皆被本身以群鸟灵阵所控,既然来了那便留下来吧!本神的庙里恰好缺个你这般擅长变换的精怪,若你臣服本神,倒还能活。” 说罢,天穹上响起无数声群鸟之鸣,声声刺痛着白无相在地上翻滚,他被折磨的皮相萎靡,惊惧的开口求饶道:“苍神大人饶命!小妖愿意臣服!” “哼,算你识相。”苍神看着臣服在自己脚下的精怪,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征服生灵的快感,他伸手一指,金色神印落在了地上精怪的身体上,他猖狂笑道:“日后黑石寨也将要祭拜本神! 你,也是本神的奴仆,记住了吗?” “是!大人!小妖遵命!” 白无相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现出谄媚,甚至再次跪倒在了他的脚下,对他心悦臣服。 “本神且先回山了,你将这些血食都送到本神的殿前。”苍神低头瞥了他跪在脚边的精怪,邪笑一声吩咐道。 “是!大人!” 苍神得意的起身飞天而起,能收服这样一只精怪,可算是一大助力了! 他心情十分不错,颇有闲心的看着身下山林,飞过一座座山头准备回到神庙中。 但苍神飞了许久,都仍然看不到熟悉的苍云山寨心中诧异起来,难不成自己飞错了方向? 可当他飞了一座又一座山头时,眼前看到的场景还是原先那座山头,从高空可见地上那只精怪仍在跪着,那群血食还在原地颤抖着,就像是,就像是一切都不曾变过。 “不对!” 苍神猛然遍体通寒,他想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可能。 那就是,他还在幻象之中! 苍神急忙再次低头看去,却发现那跪在地上的精怪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连带着那些凡人血食,也都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高空中的他。 (本章完) 第15章 归途 第15章 归途 哪怕他高居苍穹能俯瞰众生,可那一双双泛白的眼睛都在冲他诡异的笑着,在空中看到这样的一幕更刺动他的神经。 他是苍穹之中的王者,从来都只有他漠视着地面上的猎物。 但这一次,本该身为猎物的人都抬着额头,诡异的盯着在空中飞行的他。 苍神的心,骤然跳动了起来,他奋力展开双翅,向着更高的云空飞去,想要摆脱这些诡异的幻像。 但当他升高到千丈之时,便再也不能继续往更高的天穹飞行了,他如同被阻隔在了一层无形壁垒面前,无论他再怎么用尽力气也都无法翻越背后的黑色山石。 苍神化作人形,静静站在千丈高空处,背后的明月无比硕大,强劲的夜风吹动着他飘扬的长发,地面上的一切人与物都化作了模糊的点,唯有四周飘荡着的浩大云气从他身前掠过。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苍神冷着脸道:“是本神小看你了。 无相,你可现身了吧?” 除去四周的风声,空中蓦然响起一道诡异的笑声,这笑声中混合着男女低沉轻笑的声音,一个身着素袍的男子从月中走出,平静的苍穹云雾面上,他走了几步便像是从月中落下凡尘,银辉透彻他的皮相,如同蟾宫仙人一般踏足人间。 “苍神,你知晓自己要死了吗?” 轻蔑的笑声响起,让苍神的血液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一阵阵寒意,他转过身来双目惊诧的看着月下那个如仙人般的“妖”,语气微不可查的轻颤开口道: “你也不过是一只精怪罢了,即便我被你拽进了幻象之中,你真的能杀死我吗?” 他浓黑的横眉上充斥着一股决绝的狠意,隐而不发,只看向了那个自称无相的男子。 白无相抬起手,指上便浮现出一只玄鸦驻足,他替鸦儿梳理了下散乱的黑羽,笑道:“既已入幻,这里便是我的天地。 即便你寻到了这一重幻境的破绽,也只会进入到下一重幻境。 朝月相汇,幻古来今,你的心乱了,这幻境就会一点点吃掉你的心志,如天上月,山间风,悄无声息的渗透你心。 直到你分不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彻底神魂癫狂,这样的话,我便能多了具皮囊。” 苍神被他的话所惊,因为自己确实一开始都没意识到自己招惹到的是一个如此恐怖的幻妖精怪。 “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命!这般重重构造幻象,也会损耗你不少妖力的!我愿……” “好了,不必说求饶的话。”白无相轻轻一抬手,指上玄鸦扑棱着翅膀飞离而去,他平静道:“我不会杀你,只是往后黑石寨不该是你圈养血食的地方。 我们的敌人,或者说共同的敌人,只有那位山君而已。” 白无相笑着问道:“你可知这云泽山君的来历?” 苍神见对方竟然真的收手,心中惊诧片刻,但还是解释道:“看来你也知道那山君的厉害,云泽山君自两百年前便有传闻,其是一只黑虎老妖,至少存在了两百年的岁月,即便是山下人间王朝起落,改了山河社稷,他也一直都盘坐在这云泽山里不曾走出。 至于捉妖师,猎妖师之流,有传闻说也是因为这位的存在而不敢进入云泽山脉。其实力之强,确实非我等可比拟的! 你杀了他的虎子虎孙,哪怕这虎精并不受其器重,可多半会有些麻烦的。” “想必那虎妖只怕对周围群妖也有忌惮,否则只怕不会容忍你们其他精怪在此建寨。”白无相笑问道:“周围其他寨中可还有什么厉害的神灵?” 苍神如实回道:“确实如此,虎王寨以西,有棵老松,传闻说是几百年前得了天上掉落下来的一滴九天月华开灵启智,至今已有八百载岁月,其附近有一寨为古松寨,即便是虎王也不敢招惹其地盘。 在云泽山之北,是这八百里群山最高之处,山巅常年冰雪不化,有一雪女自风雪中走下山脚,被凡人所见尊其为云泽雪神,建立一寨为白水寨,只守地百里从不出山。 虎王寨的东面,是黑水寨,有一只传闻不知活了多久的老龟,精灵们只知其名,不曾见其容。 余下的,便都是些小精小怪庇护的山寨,实力也各有强弱。” “多谢告知。”白无相笑着伸手取走一片云雾,开口道:“望你能不再来我黑石寨夺取血食了,这次只当是个教训罢了。” 说完,他缓缓抬脚走进了月光之中,身影消失,云气自散。 而呆在原地的苍神只觉得后背猛然一痛,他踉跄跌下了云端,变成一只巨鹰匍匐在山石中,其尾部缺少了一根明显的长羽,有鲜红血液流出。 苍神自幻境中跌出,它转过鹰首,看着自己缺失掉的一根本命翎羽,心头生出恨意,可无奈对方幻术之深,他能逃得一命已属侥幸。 地面上,看着四周重新恢复平静的山林,黑石寨众人眼中皆充满了敬畏,他们还是小看了这座大山的危险。 几个汉子正商量着合伙把瘫倒在地上的大当家怎么背回去,还有人在商议着是留在原地过夜,还是冒险野行回寨。 微弱的火把光芒难以照亮苍茫的大山,只能照出每个人脸上死里逃生的侥幸。 “呼~” 一阵微风吹来,众人只觉得寒气透骨。 火把上的火光随着风的到来飘动摇晃,缓缓变成了幽蓝色的火焰,惊得五个持着火把的汉子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赵冷香看到这一幕,连忙挥手冲着身后的众人道:“都跪下,叩谢无相大人救命之恩!” 说着,她第一个率先拜伏而下,没有人知道她在看见最勇猛的自家大哥不过在精怪的一击之后沦为废人时的心情,在她苦练多年的飞刀被虎精轻易一扫而废时,心头的绝望已经到了极限。 哪怕明知对方是妖邪,是精怪,但赵冷香仍旧毫不犹豫的跪下,恭声道:“拜谢无相大人救命之恩!黑石寨民感激不尽,永世铭记。” 身后一群汉子皆纷纷跪在地上,个个把头埋在深山旷野的土地上,浑身瘫痪不能动弹的李义光只能疯狂转动瞳孔,看向地上有一股如雾般的风缓缓笼来。 幽蓝着的火焰跳动着,照着每个人的影子拉长在山野里。 一具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倒落在众人身前,赵冷香抬起头,眼中泪光泛动着,那是不久前还活生生同她说话的三毛子。 一众汉子的身躯都忍不住轻颤,他们都看得真切,那是平日里同他们打骂说笑的三毛子,如今已浑身是血的没有了生息。 不远处的幽暗光影里,出现了一道素衣华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不曾回头,只轻声道:“走吧,回寨。” 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众人皆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幽暗光影里有些骇人的白衣身影,此刻他们在看到的第一眼恐惧后,竟然在心底生出了一丝安心。 赵冷香抹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与几个汉子合力抬起了浑身瘫痪的大哥,跟上了那道令他们敬畏的身影。 寂静山野里,白衣开路,身后隔着数丈远则是一行步履匆匆的汉子,人群中被缚着双手的乌龙寨那名壮汉也只能被裹挟着跟随众人行走在山林中。 道路两侧,不知何时有点点滴滴的幽蓝火光漂浮起来,跟随着众人一同行走,幽暗的蓝光照亮了一路,山中的草丛里一只狐狸好奇的盯着眼前这群东西。 树上的鸟雀也不曾被惊动,只静静地看着这群奇怪东西走过。 在前引路的白无相没有理会身后凡人的喜怒哀乐,他只走在最前方,妖气不经意的散开,便惊退了深山里隐藏暗处的种种窥探。 白无相如今已非人类,他感知不到人的喜怒哀乐,他们有人为此而死也许是因果,是这座云泽山对他们猎杀生灵的惩罚。 毕竟,他们手中提着的猎物,也曾是活物。这是世间的规则,弱肉强食。 如果今日没有自己,那么黑石寨的众人也会沦为那苍神的血食。 他微微抬手,两侧的微弱蓝火是沉积在山林中的百兽尸体所化,被他的死气所引便自发燃起,虽然看着是火,可实际上是冷的。 就如自己,看着是人,血肉皮囊俱全,可实际上是死的。 白无相将众人引路到了黑石寨附近,便转身离去,四周的阴冷也随之褪去,火把上的幽暗光色也逐渐恢复成了火红色。 众人看着熟悉的山寨,不少汉子的眼角微微湿润,许是夜深露水湿重。 赵冷香看着消失的身影,心中再次触动,人间温热让她的脸色也不在苍白,“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回寨歇息着吧。” 山寨的大门被打开,游均子看着一身狼狈的众人和躺在地上的李义光,终于松了口气,笑声道:“回来就好!” 山崖上,玄鸦默默注视着那些凡人的重逢,不过是一日回返这点距离,为何会那么高兴? 看着寨中的男女老少出来个个脸上洋溢着笑,玄鸦觉得实在无趣,便展开双翅飞过大寨,落到了骷髅山的槐树枝上,默默盯着自己的主人。 白无相见它回来也不言语,只一挥手,一具洁白无瑕的虎骨便出现卧在了槐树林中。 这虎精之骨经过妖力凝练,已经到了凡间刀剑难伤的地步,再有他妖力化用,便可当作一只骨阴虎守护山洞,这样即便有什么人闯入白骨洞,也会被此骨阴虎扑杀。 至于虎皮,他打算拿来当作自己的制皮练手之物。 这次他用了妖力温养人皮,再取了此虎精的血肉温补,至少几年内不需要再担心人皮保养的问题了。 但人皮需要温养终究麻烦,不如自己尝试做一张人皮! 白无相如今想要修炼成人形,不知道需要多少岁月,他离不开一张人皮的保护与伪装。取人皮用之,终究不过是一时之法,还是需要为自己量身定做一张皮! 他记得画本中有说妖擅长画皮,模仿人迹,藏匿在人间。 那自己也应掌握这手段,哪怕有没有怨灵珠这个宝物,白无相也是要学的,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求着这珠子显灵。 这次出山他用了怨灵珠的大术引心劫,多重幻境之下才拿捏住了那苍鹰妖的心神,如若只靠自己的妖力幻术怕是要舍命相争才勉强能斗个不死。 他可没有这般仁慈,会为了黑石寨损耗自身修为,自己出手,那必要有回报的。 白无相从衣袖中取出那只玉虚金铃,打量着法器本身,这可是捉妖师的祖传手段,这法器定然不俗。 他要好好观察一番,借以了解此方世界的捉妖师手段。既然为妖,那便不得不防备着这帮子以猎妖为生的存在。 白无相对这些人无善也无恶,但一定要有制恶的手段,否则将来哪一日说不定自己就会被这些人纠缠。 既然游均子对自己有所防备,那白无相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也会尽量除去对方手中能威胁到自己的底牌。 毕竟,这世上,人心善恶,有时候并非自己能决定的,人虽群聚而力大,可也因此人心多变,他相信游均子确实诚心相邀自己入寨,但毕竟他已非人。 玉虚金铃被他挂在了山洞的垂石乳上,若有风起,便会铃动,只不过没有人气加持的铃音反倒是能助白无相清心醒神,助力修行。 这白骨洞中一般是不会有风的,除非有生气来,死气遇生,若阴阳相撞,自生风气,才会让这金铃震响。 处置完后,他才拿起此行最后所得之物,那只苍鹰妖的本命翎羽,此翎羽不同寻常羽毛,乃是其妖力气血凝聚精华所在,每隔数十载方才能生出一根来,如今被白无相取走了一根自然是元气大伤。 但白无相不杀他,就是为了留着苍云寨,因为黑石寨之北八十里就是苍云寨地界,而过了苍云寨便是那虎王寨的地盘! 有此寨缓冲,黑石寨方能安生长久。 (本章完) 第16章 守庙人 第16章 守庙人 洞内的白无相伸手一挥,手中被妖力侵染过后的那根翎羽飞出洞外,斜斜的插在了卧于槐树林中央的骨虎额头上,与四面八方的阴气牵连一起化为阵势。 往后白骨洞就由这座阴阵守护,即便自己不在洞内,灵智不够高深的妖物和没有降妖手段的凡人也闯不入洞中。 处理完所得之物后,白无相取出了他自脱困当日从小曲村祠堂的地井中得到的白骨。 这副只有九块骸骨的尸骨正是他这张人皮生前同父异母的兄弟骸骨。 白无相思量片刻,便把这骸骨沉入了座下的寒潭之中,骸骨缓缓坠入阴冷的水潭底部,荡起尘土惊走了几只游鱼。 这具没有头颅的尸骨被他放置在潭水中接受阴气浸染,时日长久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具宝躯,亦或是炼为器物也未尝不可。 白无相盘坐石上,四周稀薄的地阴之气缓缓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入其体内。 而在整座不算大的骷髅山地下,也有越来越多的阴气汇聚在骷髅山中,这座百丈高的山体上,仅有的一些野草灌丛也都浮现出一抹枯黄之色。许多藏匿在山石里的虫蛇鼠狐也都察觉到了隐约的不适感。 这是白无相在云泽山安家的第十日,黑石寨里举行了祭祀。 神庙前寨民们恭敬的祭拜着他们心中的神明,来自乌龙寨的俘虏被捆在了新修建的圆形祭坛上,他无力的垂着脑袋,看着身旁载歌载舞的众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在他们乌龙寨里,寨民们的关系不可能这般友好,若非巫婆婆定下的众多规矩约束着寨民,刀剑相向也不奇怪。 祭坛上,游均子虔诚的高声祈祷:“至上至善无相之神,我黑石寨民世世代代愿为供奉您的子民,祈求无相之神庇护我黑石寨民长安久乐,四时顺遂,五谷丰登…… 今我等献祭敌者于您,将其性命魂魄尽数供奉于您拜请无相之神享用!” 话音落下,一阵山风微起,老柳树上挂着的颗颗铜铃纷纷响起,寨民们都心中惊喜不已,望着神庙中的神像,期待神灵能够显身。 但柳上的铜铃只是晃动了几息时间便沉寂下去了,游均子看到这一幕却也松了口气,起身对众人道:“无相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心意,只不过大人他白日里不喜走动,等到夜半子时才会出现。 我们都回去吧,前段时间大家也都累的够呛,这次进山得来的猎物不少,我们寨里开大灶让大家伙都饱餐一顿!” “好!我们都听二当家的!” “俺已经快俩月没吃过肉了,都忘记肉味是啥味了。” “可算是能吃顿好的了!” 寨民们个个喜不自胜的议论着,既有上次寨民进山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有能吃到肉的激动欢喜。 祭坛上的阿六睁开眼睛,看着离去的寨民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心中诧异,他们寨子里三五日便能吃上一顿肉,吃个肉值得这般高兴吗? 山边的日头逐渐落下,被束缚着的阿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日子越来越热了,不过只怕自己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想着自己如若也是这黑石寨的寨民就好了,即便吃的艰苦一些,但总是比他们乌龙寨活着安心些,不用担心哪日犯了错要被当作人羊。 寨子里,众人推杯换盏,无论男女老少都围在一张张石桌旁,有的直接席地而坐,有的搬着石块坐起来,个个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肉食,一些兔肉、蛇肉,还有些谷子山薯之类的饭食。 游均子和赵冷香坐在众人最前头一桌,但桌上的饭菜与其他桌并无不同,还有勉强能坐起来的李义光。 看着众人欢乐的场面,李义光不由咧嘴笑出了声,活动着还未痊愈的胳膊笑着道:“看到大家这般高兴,也不枉我们冒险走这一遭了!” “呵呵,这样冒险的事情,下次大哥你还是不要去做了。”游均子摇头笑道:“毕竟咱们这帮人可离不开你这个大当家的。” “就是,去之前我都说了那猎场危险不少,大哥你个莽劲非要冲进去,你这一身伤就算好了只怕也好落下病根儿了。”赵冷香还在抱怨着。 “不去也没办法。”李义光笑着摇头:“前段时间为了建神庙,大家伙都累得不轻。寨里存的吃食都空了,不趁着夏天这当口捉些肉食,只怕连夏粮都撑不过去了。 只是……可怜三毛子这一家了。往后要叮嘱寨子里好生照顾着他家里人。” “这个大哥你放心,我自会记在心上的。”游均子笑着接话道:“只是,我前段时间和大哥说的事,只怕大哥你就不能参与了。还是呆在寨子里安心养伤吧。” “不行,这样的事我怎能不去?你说寨子里除了我和三妹,还有几个身手好的?”李义光摇头道:“我这伤有你的妙手回春,已经能行能走的了,到时候不动手就看着给大家伙压场子!” “大哥你嘴上说着不动手,只怕到时候一动起手来,就顾不上了。”赵冷香阻拦道:“你还是呆在寨子里吧,我的武艺虽然勇猛比不上大哥你,但真打斗起来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了。 好歹当年我也是上过武林榜上的高手,还有寨子里那么多兄弟在,再加上有无相大人庇护,大哥你就放心吧。” “三妹此言有理,你就听三妹的话便是了,大哥,等你养好了伤,再想动手我们都不拦你。伤筋动骨一百日,你这伤不养个两月,是不能和人动手的!” “也罢,我就听你们的便是了。”李义光叹气道:“听说这次来的可是个大商队?” “没错,是从云州来的听雨阁王家的商队。就在这三五日的功夫。到时候三妹你说话客气些,多求些粮米面盐,再给他们指条路,说不定便不用动手了!” 赵冷香笑着回话:“我知道道上的规矩,不会伤人性命的。只是这听雨阁势力不小,我只怕对方有大高手在,若失手了怎么办?毕竟现在山下不大太平,人家多半有护队的江湖老手在。” “此言也不无道理。”游均子点头沉思,见李义光张嘴想要说话便打断道:“到时候你带上这信物,有此物在即便对方万一真有高手,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说罢,他递出一枚粗布包裹着的令牌交给了赵冷香,李义光面色一变,“二弟,你这是……难道不怕暴露我们的身份吗?” “我们都已经在此地快九年了,毅王失势,命都没了。朝廷动荡,派系纷争不断,贪官污吏众多,各州拥兵自重,灾祸连年,我们南昭已经没有余力再动云泽山了。” 游均子叹了声气,望向欢声笑语不断的众人缓缓道:“我现在只求能照顾好这些当年将军们托付的后代,能延续下去在这云泽山里落地扎根便好了。” “也罢,这事还是你自己做决定。我们也都不好插嘴。”李义光同赵冷香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不再劝阻了。 …… 天边的日沉入崇山峻岭间,深夜到来。 黑石寨里众人都已入睡,一片漆黑的神庙前,柳树上挂着的铜铃忽然无风自起。 这铃铛的声音震动起伏,惊醒了昏睡过去的阿六,他惊恐的看着黑暗中的四周,哪怕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在面对死亡时他还是惊恐起来,忍不住开口哭诉祈求道:“无相大人饶命!无相大人饶命!小人愿终生侍奉神灵,但求能活一命!” “呜~” 黑暗中有点点幽蓝色的光点亮起,如同萤火虫一般上下飘动,照亮了黑暗中的神庙。 “嘎吱~” 两扇紧闭的庙门缓缓打开,幽光中一道身影走出,阿六的瞳孔紧缩,看着那道幽暗的人影逐渐靠近,他不自觉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求饶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白无相走到了祭坛上,盯着眼前被捆住的男子,伸出了右掌。 阿六看着眼前的“人”,哪怕对方是个面容俊逸的少年,可当其手掌靠近自己的脑袋时,那手掌在他眼中竟然化成了一只没有皮肉的白骨手爪。 他在惊恐到极致之时,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幼时记事起他的阿爸阿妈便一直早出晚归的劳作,每日最期待的便是晚间阿爸阿妈回到家中给他和几个兄弟姐妹带的一些山竹笋薯的吃食。 每隔三五日,寨中便会吃一场公席,上面有好多的肉食菜类,吃起来十分的香。直到他二十岁时,寨中的老人带他亲自做了一场公席,他震惊的看着地上那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羊”,被分成上百块,他平日里的长辈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把这些血肉做成一道道菜宴。 自那以后,他便知道了自己吃的肉是什么。可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寨里,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只是每一次再吃公席时,他只觉得吞入肚中的肉食让自己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回想,他惊颤的开口道:“我…我叫阿六。” “想活吗?” 阿六猛然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双幽蓝色的瞳孔如传说中的宝石一般美丽,他失神了片刻,答道:“想…想活!” “那便往后留在神庙里吧,看好这座庙。”白无相轻声道:“你从今往后只忠于我无相,即便有一日无相让你献出命,你也要毫不犹豫。” “是!是!小人拜谢无相大人!拜谢无相大人不杀之恩!小人一定这辈子都只听您的吩咐!” 阿六身上的绳索蓦然散开,他身子无力的瘫倒在地,脸颊贴在了冰冷的石面上,匍匐在了“无相”的脚下。 “随我来。” 那声音再次响起,阿六连忙爬起身,忍住身躯的酸痛和不适,恭敬的跟在了这道身影之后,走入了神庙。 庙里十分空旷,除去庙院里左右两侧各种着一颗槐树外,便是正殿中那尊站着的神像。 白无相走在空无一人的庙里,点点幽光汇聚成一盏盏空中幽灯,照亮大殿。 他开口道:“往后,你每日守着神庙,庙门白日不开,日落之时才能打开。 除去每年的八月初九这一日,神庙需大开四方,接受寨民祭祀。余下的,白日里谁来敲门也不可开。” “是!小人谨记在心!”阿六忙连声应答。 “还有,白日里也要点亮殿中神像前的两盏灯,日落之时吹灭。 当日落后,无论来者是人,是鬼,还是精妖兽怪,你都不能赶他们出去。 来人若有所求,便让其焚香拜像即可。” 白无相轻轻抬手,夜空中飞来一只玄鸦落在他的手上,叮嘱道:“还有这只玄鸦,它无论何时出现在庙里,不必管它做什么。如若有事,我也会令它前来告知于你。 一入此庙,你便是这座无相庙的守庙人,一生一世若无我诏令,都不可踏出黑石寨,不可婚嫁生情。 你可能做到?” “小人…小人愿为神明大人效力!求之不得!”阿六恭敬的开口再次拜下,心中涌现出能够活下去的喜悦。 白无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你既说出,便要做到。否则,不如此刻死了幸运。” 阿六心头惊颤,连声道:“小人一定愿一生为无相大人效劳!” “抬起头来。”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阿六听话的仰起了头颅,他看到眼前这位神明对着自己伸出了右手,轻轻在自己的额头眉心处点了下,一道冰冷彻骨的寒意自额头钻入体内。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赐你可与无相传神之能,除事关神庙安危,或寨子生死大事,亦或是寨中有何大变故外,不得随意扰我。 我赐你碎骨夺命之术,寻常凡人与生灵皆可断其骨,取其命。” 听到此言,阿六心中一震颤栗,喜道:“阿六拜谢无相大人!” 白无相看到他眼中的悸动,轻声笑了下,转身消失离去。 他一个妖,和人有什么好斗的?只有人类才能制衡人类。他白无相可不会容忍自己身侧会有什么异心的人。 用不了多久,这黑石寨里的寨民就不会再只听三个当家的话,而要听从这座神庙里传出的命令。 (本章完) 第17章 鬼拜庙 第17章 鬼拜庙 又一日太阳从东边升起,但见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袅袅炊烟自寨中升起,黑石寨的晨间时隔半月终于又有了烟火气。 刘阿婆挎着篮子走过寨中的一座座木屋,迈出了寨子,她站在庙门紧闭的神庙前,远远的跪下磕了头,才穿过一片稀稀疏疏的竹林,来到了那座山前。 她仰起头,用戴在额上的粗布擦了下脸上的汗水,虽是晨间,可毕竟入了夏,走十几里路她累的两眼发黑,不得不寻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今日是她儿子的头七,三毛子他爹三年前死在了和乌龙寨争夺林场的一次争斗中,三毛子虽然娶了妻还未生子,好在二儿子死在战场前留下了一子,总算是替老刘家延续了香火。 刘阿婆歇息好了,便继续赶路,走了没几里路便看到了那座山。 光秃秃的荒山,没几颗野草的孤岭。 日头已经到了半晌,但这山上还有着几缕稀薄的雾气。刘阿婆来到山脚下,这里有一排土坟,尖尖的小土坡里埋着的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 她来到了三毛子的坟前,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看了半天的坟土包,才回过神来笑道:“看我这记性,忘了给你烧钱。”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出火星,点着了一张张的纸钱,青烟缓缓的上升,像是把生者对死者的追忆传递而去。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迭煮得滚烂的肥肉块,插上了一双筷子,脸上的皱纹挤着笑,“吃吧,老三,这是大当家捉的野猪肉,你生前总念叨着想吃。 还有这酒,是三当家拿给我的,你最爱喝了。” 她拿出一盏酒壶,倒满三杯,浇在了火纸上,火焰燃得更旺了些。 刘阿婆静静的看着火光由盛转衰,越来越小,她才继续开口道:“不用担心老婆子我,我会把你二哥的娃子养大,看着他成家。寨子里大家都帮衬着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阿婆知道,你这辈子没享过啥福,所以还是早早投胎去吧。下辈子找个好人家,享享福,不愁衣食。” “你,不伤心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旁蓦然响起,刘阿婆抬起头看去,入目的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俊美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素色长袍,正看着她身前的坟土包。 刘阿婆愣了下,叹道:“伤心也救不回来我的娃子,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 “倒是看得开。”白无相点了下头。 “十三年前,大女儿难产死在了夫家,家里一个爷们都不在。是我自己去把女儿的尸体领回家埋了的。 她生了三胎没出儿子来,却因最后一胎是个男娃难产死了。当时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想着,死了也好,不必再受她那夫家折磨。 再后来,家里三个爷们都去参军了,跟着朝廷派来的什么王爷一起去平叛。 没过多久便有一队兵捎来了我家老二的遗物,老二媳妇便跟着别人跑了。山下灾年家里揭不开锅,我们只能跟着老二的同袍来到了这大山里建寨。 头几年虽然艰苦,时时吃不饱肚子。可要比在山下好多了,最起码算是人过的日子,不用时时担心匪寇、流民抢劫,也没有地主官府的人催收。 可没过几年,寨子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了,老头子跟着几位当家的去找吃食,死在了乌龙寨的打斗中。 如今,老三也去了,我让老三媳妇改嫁了,总不能让她守着活寡。我还有把力气,把老二的娃子养大,算是能有个交代。” 白无相静静地听着她絮叨了许多,知道这老人不是不伤心落泪,而是不幸的岁月里眼泪早已流光。 他带着分和善,开口道:“这么苦,你不恨吗?” “恨?有什么恨的?这天下恨的人太多,便没什么可恨的了。”刘阿婆摇头,笑出了声,“我只想着,若有下辈子不要再投胎成人了。” 白无相若有所思,问道:“这山下,还算是人间吗?” “怎么不算?”刘阿婆收起了坟前的肉酒,回他道: “山下就是人间,只是活着的都不算人了。” “这么乱没人管吗?” “管?大人们有大人们要争的名利,老爷们有老爷们要争的钱财,我们百姓也要争一口吃的。谁也管不了。 便是神仙,只怕也管不了人间的事。要不然您说这神仙怎么都往天上跑,不敢在人间呢?” 刘阿婆带着嘲讽的语气笑着说完,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你不信这世间有神吗?”白无相颇为好奇地问道。 “信,我怎么不信?”刘阿婆站起身来,朝着神庙的方向双手合十拜了拜,才开口道:“这能庇护我们活下去的,就是神。” “可你不怕拜的东西不是神,是妖是鬼是精怪吗?” “那我可不知道了。”刘阿婆摇头笑道,“只是对我来说,我们寨子里的无相大人,就是我们的神。” 白无相会心一笑,“老人家你很有智慧。” “不敢,不敢。”刘阿婆摆手道:“我大字都不认几个呢。我还要回去给娃子做饭食,就不陪你说了。” “呵呵,智慧这东西,读书人也不一定就有。”白无相冲她摆摆手,“希望来年还能看到老人家。” 刘阿婆失笑道:“能活着的话,老婆子我肯定会来的。” 看着远去的刘阿婆,白无相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玄鸦落在了他的肩头上叫了声, 白无相侧首笑着问它道:“你说,我们到底是神,还是妖呢?” 远去的刘阿婆挎着篮子,回到了寨子中,遇到的寨民都和她打着招呼,她也一一笑着回了,直到站在自家屋子门口,她才细细回想起那人,她知道自己多半遇到的不是人,但对方也没害她,便没什么可怕,更没什么和别人说的必要。 白无相回到了洞里,他如今不仅仅是因为妖力死气惧怕白日的原因,自己心中也有些抗拒白日了。 索性,一到白日,他就呆在洞里,拿一根白骨磨成了骨针,然后编织着骨皮,想要给自己再做一张皮来。 黑石寨的寨民们对神庙里多了个守庙的十分惊奇,但也没人敢问什么。 只是神庙白日里不开门了,到了晚上才开门,让众人有些纳闷。 昏黄的日头落下,黑色外墙的神庙里,阿六和前几日一样,缓缓推开了神庙的大门。 几个虔诚的寨民前来上了香,跪在神像前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阿六逐渐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了,看着这些寨民笑着同他说了些话才离开,他在心里想,或许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斜斜的靠着院子中的槐树,看着大开的庙门没了人,有些昏沉的睡意。 “咯吱~” 门板动了下,把阿六的睡意扰散了。 他抬起头,看向来人,却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二当家,您怎么来了?” 对于寨子里的三位当家,他还是十分重视的。毕竟,自己就靠着寨子的供养才能活下去。 游均子看着眼前的人,平平无奇,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有脑门上那道印记有些东西。无相找这样一个人守庙,有什么用意? 他心中想着,嘴上也答道:“我来是想求见无相大人一面,有事相商。” “这个,敢问二当家,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阿六回想起无相大人对自己的嘱咐没有大事不能打扰,便问向对方。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无相大人向我借了一样东西。这件东西于我而言十分重要,如今来是想问问无相大人可能归还。”游均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阿六愣了下,是来找大人要东西的啊。他马上熄了自己勾连大人传讯的想法,只笑道:“那不如二当家亲自去神像前上炷香,看看无相大人是否有应?” 游均子点点头,便来到神像前,上了香,开口道:“无相大人在上,游均子特来求见!” 白骨洞里的白无相在游均子踏入神庙中时便感应到了,一听到对方是来讨要东西的,他自然不会现身回应。 这玉虚金铃绝对是一件降妖之宝,落到了自己手里,可别想再要回去了。毕竟,他出手救下黑石寨的众人,可耗费了不少怨力,这东西就当是自己出手的酬劳了。 白无相索性直接装死,理都不理对方。 游均子在神像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便知道对方是不想见自己了。 他面色有些难看,无相竟然赖了自己的宝物! 一旁的阿六心中有些好笑,但不敢表现出来,只摸了下鼻子安慰道:“许是无相大人尚在忙碌中,不如二当家的以后再来问一问吧?” 游均子张了下嘴,可终究没有说出来什么,毕竟无相好歹也是救了寨子的恩人,他也不好完全不顾的讨要。 于是只能心有不甘,带着无奈的离开了。 阿六送走了二当家,自个坐在台阶上思索着,许是无相大人让自己当守庙人,就是这么个用途?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 入夏的夜里虽然燥热,可在山中自然是清凉许多。槐树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只蝉,不知疲倦的狂鸣着,阿六守庙到了后半夜便不知不觉的靠在阶上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中,他忽然察觉到一股冷意,这冷意直接渗透到骨子里,让阿六感觉有些熟悉。 他一个激灵的睁开眼,看向身前。 却见月下的空旷庙里,庙门正中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披发女子,那女子垂着头,长且黑密的乌发一直拖到了地上遮住了面容,这一幕骇得阿六身子一软,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跑到神像前。 他跑到殿门口,回头看了下,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几个闪动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阿六吓得狂叫一声:“这里可是神庙!有神灵在此,你这东西怎么敢来的?” “神?”一道幽幽的女子声音响起,“小女子便是来拜神的。” 阿六愣了下,脑子有些转动不了,鬼,也能拜神吗? 他蓦然响起无相大人对他说的话,无论来者是人是鬼,都不能赶走。 阿六没想到,真的会有鬼来拜庙啊! 他忍住心中的恐惧,想到自己背后再怎么说也是有神明保佑当靠山的,不再是曾经的凡人,胆子才稍稍大了些,鼓起勇气道:“你…你真是来拜神的?” “是!” 红衣女子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六见她没有对自己下杀手,才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身边传来的刺骨寒意,“那…那你跟我进来吧。” 说着,他便走在前头,带着一只鬼进入殿内。 这红衣女子双足不曾抬起,像是飘着一般的进了殿中,站立着的神像两侧,本已经熄灭的蜡烛蓦然亮起幽暗的火焰,照亮了神像那张没有五官面容的脸。 阿六站在神像旁侧,便像是有了依靠,胆子大了许多,对那红衣女子道:“既拜无相,便需心诚。否则,无相大人是不会显灵的。” 红衣女子没有应他,只对着神像缓缓跪拜而下,幽幽的鬼音响起:“小女子云芙求见无相之神!” “呼~” 一阵阴风吹起了殿中的长幡,那张原本没有面容的神像上竟然浮现出了人的五官,一双幽蓝的眸子亮起,大殿里回荡起一声神音。 “何事求我?” 那红衣女子见道神像显灵,愣了下后才道:“望求神明慈悲,助我心愿。” 白无相看着跪在下方的红衣女子,此鬼正是那一日玄鸦在寨内恰巧遇到的红衣厉鬼。他回道:“无相不是慈悲神,求神需有求神物。” 红衣女子回道:“不知神明需要何物?小女子愿尽力奉上!” 白无相盯着她,缓缓开口道:“我需你这一身怨力为祭,方可助你心愿。你可愿意?” “小女子愿意!”她立即回道。 “你需知,你死而不散,正因此心中怨力,若失了怨力,不久后便要消散在天地间。”白无相提醒她道。 红衣女子恨声道:“只要无相之神您能助我了结心愿,小女子哪怕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本章完) 第18章 红白情怨 第18章 红白情怨 “嗡~” 神像上亮起淡淡幽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庙里。 阿六看到这身影忙跪下道:“拜见无相大人!” 白无相伸出手来,笑着说道:“献怨于我,契约自成!” 红衣女子毫不犹豫的伸出指尖,神鬼相交的一刹,红衣女子的身影便没入了白无相体内。 “走吧,我替你去完成心愿。” 白无相笑着说道,神庙里冰冷的气息缓缓消失,他的身影也沉入月色之中。 …… 黑石寨外,夕阳渐落,一片竹林里,柳宏正拿着长锯修整着伐落的竹子,两个农忙回家的寨民看到他了,打招呼道:“柳师傅,天都快黑了,还忙着呢。” 柳宏停下了手上的活,抬头平静的回道:“害,这是大当家要的竹具,我自然是要早点赶工做完的。” “哈哈哈,辛苦柳师傅了。”两个寨民说完便走了。 柳宏黝黑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疲惫,他把手按在粗布衣上擦了擦,然后从衣襟里取出一个戴在胸前的葫芦坠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口盖,他把鼻子贴近,轻轻闻着里面淡淡的清香,只觉得心神荡漾。 他双眼微微迷醉,不由自主的轻轻闭上,感受着香韵,低声自语道:“芙儿,你知道为夫有多想你吗?” 竹林上,一只玄鸦落下,收翅驻足在枝叶上,泛白的鸦眼默默注视那个男子。 直到,那男人把葫芦坠子重新盖上,玄鸦猛然展开双翅,扑了过去,双爪夺过那枚坠子扯断绳子,并且双翅一扇把柳宏给甩飞在地。 柳宏被这黑鸦打飞在地,不顾脸上的痛感,拼命的跑着追上夺走吊坠的黑鸦,破口大骂道:“畜生!快还给我!不然老子弄死你!” 他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在林中穿行的玄鸦,这坠子便是他对亡妻的全部念想,绝对不容丢失! 柳宏拼命追赶着玄鸦,一路上不管跌倒了多少次,哪怕头破血流,膝盖破皮了,也仍旧咬着牙坚持跟上。 不知不觉间,玄鸦飞到了一条河畔上,爪子一松便把那吊坠扔进了河里。 “噗通~” 河水荡起一阵涟漪,柳宏几乎双目癫狂了一般,他就要跳入河中去打捞那吊坠。 但河畔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让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夫君…” 柳宏猛然转头看去,却见身着红衣的俏皮女子正坐在河畔双目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芙儿!芙儿!” 柳宏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惊喜道:“芙儿!你回来了!” “是啊,夫君,我回来了。夫君可还曾想我?” 云芙拢了下鬓前一缕碎发,笑魇如,那双青丝媚眼直勾人心弦。 柳宏兴奋的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她,忍不住在她怀中发出声声嚎哭之音。 “芙儿,我日夜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柳宏死死的抱住她,喃喃道:“不要走了,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啊,夫君,这次我们便不分开了。”云芙拍着他的后背,轻轻低下头,凑近柳宏的耳侧,用极尽温柔的声音道: “夫君,这次不仅是我回来了,姐姐她,也回来了。” “什么?” 本在欣喜中的柳宏猛然睁大了眼睛,心中不自觉的涌出一股恐惧,他站起身来四下张望,“芙儿,你说什么玩笑呢?” “玩笑?呵呵,夫君,你怕什么?你且随我来看。”云芙笑着一把抓住了柳宏的衣襟,把他带入了河水之中。 令人窒息的感觉让他拼命挣扎,柳宏在河水中挣扎着,但却越陷越深,沉入到了河底。 就在他意识模糊时,耳畔又传来一道轻笑的声音,“夫君,你看我与姐姐,谁更美?” 柳宏顺着声音回头,瞬间僵住了身躯,愣在了原地。 却见幽深清澈的河底,两个女子欢笑着纠缠在一起,一身红衣诱人奔放的云芙正怀抱着一身白衣清冷如玉的云容。 二人在深暗的水底笑着相拥,含情脉脉的齐齐看向他来。 柳宏却惊惧万分,因为他清楚记得云容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十年前在山下酒醉之时,自己没有忍住心中的欲念强睡了云芙的姐姐,云容。 事后他害怕被发觉,便只能将云容杀了,埋在了自家的后院里。 但没想到云芙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她想要去报官,想要去为自己的姐姐伸冤。 可柳宏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妻子锁在了家中,他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不舍得她死,不舍得离开她。 但云芙在对方的一次次强暴之下,心生死意,绝食而亡。 柳宏在悲痛欲绝之后,便把云芙的骨灰随身携带,调成了一种香,时时不离身边。 在冰冷的水下,身着红白二衣的女子幻笑轻舞,勾人心魂,把柳宏的心给勾在了这幽暗的水底。 河面上,不多时便重归平静,一具浮肿的尸体缓缓飘了上来。 那只装着骨灰的葫芦坠子被打开,颗颗骨灰融入了河水之中,灰白色的浮尘环绕着尸体,同这一池静水沉眠。 河岸边,白无相静静看着那尸体,玄鸦落在肩头,他轻声问道:“鸦儿,你说,这世间情爱,是毒药吗?腐了心肠,烂了血肉。 仍旧让凡人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呱~” 玄鸦扯着嗓子叫唤了下,摇晃着脑袋。 白无相伸手一招,云芙最后一缕执念被他落在了衣上。这个可怜的女子从此便在世间消失了,但她的过往会被白无相所记得,会被自己这件衣裳记得。 或许她的夫君,柳宏是爱她的,但人的欲望无穷之大,稍有不慎便是无尽罪恶的开端。但她的姐姐云容,何其无辜? 罢了,都已成过往。 白无相摇摇头,独自回到了白骨洞里。 …… 黑石寨,寨子里少了个木匠师傅,寨民们把这事告知了几位当家,当游均子带着众人赶到河边时,柳宏的尸体上已经长满了虫子。 游均子面色难看的盯着那具尸体,他知道,柳宏的死和庙里那位脱不了干系。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对寨民们说出真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一天寨里的汉子们都起了个大早,带上刀剑枪弓,出了寨门。 骷髅山的槐树上,玄鸦望着寨子里的人气变动,好奇的飞天而起,跟着去了。 赵冷香带着众人埋伏在一处山道两侧,耐心的等待着猎物。 日上三竿时,一支商队终于走入了这条窄道。 赵冷香打量着眼前的商队,一匹匹马驮着沉重的货物,还有驴子也被当作运力,没有车撵轿厢,前后共七八十号人,但配有刀剑的也只有十余人。 看到这里,她心中才松了口气,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吹动哨声。 “咕咕~” 当即将近上百号人从道路两侧的草丛中蜂拥而出,个个手持武器,将这商队前后团团围住。 如此变动当即惊得马嘶驴吟,这些商队之人也都个个慌张起来。 其中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武夫腰佩长棍,颇有威严气势,他走上前来,朗声喝道:“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兄弟? 我等乃是云州听雨阁的商队,混在江湖上的想必都有所耳闻吧?还望不要为难我等!” 赵冷香身形一跃而出,站在了众寨民身前,冷笑道:“此山道山路是我黑石寨所占,哪管你什么江湖势力,来到这里想要过路,也要留下买路钱!” 那中年武夫见是个女子头领,惊诧了下,却也还是笑道:“在下霹雳堂护法蒋中云,幸会!不知这位女侠名号?” “我等无名之辈,就不必提了。阁下还是早些给了钱财,免得动起手来伤了和气。”赵冷香面不改色道。 蒋中云闻言犹豫了下,还是招手挥了下,一个男子手捧着钱袋走来,递给了他。 他把这袋子打开,倒下白的银子,让众人都看得清楚,才开口道:“各位道上的兄弟都看好了,这里是三十两银子,我等商队也不容易,还望诸位能行个方便!” 赵冷香看了几眼银子,笑道:“这位大侠是个爽快的。只是我等要了银子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用处,不如再舍些粮米盐布,让我们能吃饱肚子的。” “这……你们…”蒋中云面色难看下来,刚想要说话,商队中一个少年走出来冷笑道:“阁下未免也太贪心了些!我听雨阁还会怕你们这些土匪山贼不成? 我这手中的千银夺魂伞想必各位也都听过吧,不想死的,就把路让开!” 这少年手中举起一把银色铁伞,站在马背上,目光冰冷的看向众人。 “千银夺魂伞?怎么还有这玩意?”赵冷香眉头一皱,此物乃是武林中有名的大杀器,出自初代听雨阁阁主王承泽之手,曾用此物杀过十余位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就是武林榜上的高手都要退避三舍。 “这样吧,云泽山连绵数百里,山路复杂崎岖,若你们没有山路指引,只怕要在山中困行多日。 如若你们肯舍些粮米盐布,我们黑石寨愿为你们引路。” 听到赵冷香此言,那少年不为所动,只不过蒋中云面上一动,笑着道:“少东家,不如就舍些东西给他们吧。” 那少年闻言,还是收了银伞,面色不大好看。 蒋中云让人派了些米盐交给了他们,才笑着道:“这位女侠,还请指点一番。我们前几日路过一个村子,听闻不久前发了疯犬疫病,全村无一而活。不知这山中最近可太平吗?” 赵冷香笑着答道:“自然是太平的。只不过要是走错了路,这大山里可有不少爱食人羊的寨子,到时候你们的安危可就不说好了。 三文,赵九,你们俩跟着他们带路去吧。” 当即有两个汉子走出,拱手应是。 “想来你们也是懂规矩的,我们黑石寨一向有口皆碑,只要你们按规矩来,我们自然能长久合作,这通往两州的商路便没什么风险。”赵冷香意有所指的说道。 “呵呵,多谢女侠指点!如若我们再走这山道,自然会知会黑石寨的!”蒋中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面上含笑的拱了下手。 赵冷香一挥手,顿时众人纷纷散开,把道路给他们让了出来。 直到目送这队商队离去后,赵冷香才松了口气道:“没想到这次如此顺利。” “是啊,三当家的。你说咱们往后专门做这种事岂不是好日子都来了?”一个汉子欢喜道。 “想什么呢你?这云泽山的山路可不好走,能到我们这里的都不是一般商队。还是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好了,我们赶紧回寨吧。” 一众人欢喜的带着财物离开了,不远处的玄鸦默默看着这一切。 洞里的白无相则思索着,看来黑石寨还有与外界联系的手段,否则赵冷香不可能提前知道对方这商队是何时来的,能不能劫持。 还有游均子这人,身上必然藏着什么秘密,不然他们这帮子人在山脚下建个寨子岂不比在深山里建寨快活多了? 只怕这游均子说的带着众人避难建寨,只是个幌子。其是什么毅王部下,与人间朝廷多半有所牵扯。 “轰隆隆~” 夏日的午后,山雨时来。 白骨洞口,白无相走出洞里,望着天上的雷霆电光,每一道都蕴含着令他身躯惊颤的毁灭之力。 黑压压的云层连绵百里不止,将天光尽数遮掩,如同黑夜一般。 雷霆中携带的天地之威,让山中精怪妖灵无不惧怕。 在黑石寨不足百里的一处大寨中,有着一处天坑深渊,深渊里探出一条粗大骇人的巨蟒,这巨蟒攀爬而出,翘首以望的盯着天上雷霆,瞳孔中既有期待,亦有畏惧。 妖物修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像它这样修行了百年的大妖,更是要受天地考验,弱者,将会死于天地之威中,唯有强者方能在天地之威中突破极限,达到更高的生命层次! 乌龙寨的寨民们个个跪在风雨之中,巫婆婆虔诚的跪拜而下,口中呼唤道:“虺神在上!乌龙寨的子民世世代代供奉,盼求虺神渡过此劫!” (本章完) 第19章 谋劫 第19章 谋劫 幽黑的深渊巨坑边缘,是磨得极为光滑的石壁,石上的一片片血迹已经刻印入石,经年累月也难遮掩。 骇人的巨蟒身躯盘旋在石壁上,坚硬鳞片磨擦着石面,蛇身之长足足不下数十丈,蛇首上那双淡黄色竖直瞳孔注视着天穹上游走的雷霆电光,不时吐出如人身一般粗大的蛇信。 乌静静蛰伏在深坑中,在它百年的岁月里从未见过这般浩荡的雷霆,它明白今日便是自己的化形劫,是苦修百年方才得来的一个机缘。 一旦自己渡过了此劫,化形为人,那么它将成为这云泽山中的大妖,自己将会占据更多的山野地盘,能拥有更多的食物,和更久远的寿命。 想到这里,它的蛇瞳里便忍不住野心的抬首看天,对雷霆的畏惧也弱了几分。 …… 不远处,黑水寨中,寨民眼里的神湖之水翻腾而起,一只巨大的河龟从湖底醒来,背上的龟壳长满了青苔,让这只龟身上呈现出青黑二色来。 它眺望着遥远的乌云雷霆汇聚处,口吐人言道:“又有妖要渡劫化形了。 只是不知这次能不能成。我这一睡又是二十余年光阴过去,山中可有新事?” 巨龟身侧的岸上,坐着一个扎辫小童,笑嘻嘻的回话道:“老大人这一觉睡得是久了些,北边的虎王山君前几年就传来修为更进一层的消息,有虎王寨的小妖狂言称要一统云泽山了。只是还不曾有动静。 除此外,便是九年前一伙山下凡人在云泽山建寨,叫做黑石寨,月余前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个精怪,当作寨神了。 哦,对了,山那边一个村子里被屠了村,不知道是否和这黑石寨寨神有关系,听说惊动了山下的朝廷明面上传是疯犬病的瘟疫,不知道会不会有猎妖师来。” “嗯……这山下是越来越乱了。”巨龟苍老的声音带着淡然的笑意,并不因这些事而有什么表情变化,只道:“看这长蛇能否有命,敢以龙字镇寨,想来也是存了那化龙美梦的心思。 若它能渡过今日雷劫,再修四百载,说不定真有成蛟之日!” …… 一片青翠之色的山谷中,坐落着一片村落寨子,而村落的后方则有着一棵苍劲挺拔的高大古松,足足有百丈之巨如小山一般高大,松针般如伞盖的树冠覆盖着方圆几百丈的地面,此树便是古松寨的神木,也是寨民们心中的祖木。 古松的枝叶间有许多蹦蹦跳跳的草木精灵,他们如同一个个小娃娃般在古松身上上下跳动吵闹着。 “爷爷,那条大蛇要渡劫了!” “爷爷,那条坏蛇渡完劫该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吧?” “爷爷,要不我们不让它渡劫成功?” …… 古松树干上浮现出一张人脸,呵斥道:“少吵闹些,耳朵都要被你们吵聋了。 生灵修行,逆天夺命,既受天劫,那便不能有人劫同时加身。况且,这蛇妖成了反倒对我而言颇有好处,你们这群小鬼头懂什么?” …… 骷髅山上,一只巨大的灰鹰收翼而落山头,苍神远远的扬声道:“无相兄,在下特来拜见!” 白无相诧异了下,却还是出了洞府,来到光秃秃的山上,笑问道:“苍神何故来我洞府?” “呵呵,无相兄,在下今日来此,是为了你我合则两利之事。”苍神难得语气中没有冷意,他指着雷霆之处道:“黑石寨与乌龙寨结怨已久,而我也与那老乌蛇颇有仇恨,今日无论它渡劫成功与否,都将身负重伤,是最为虚弱之时。 若你我二人联手,说不得便能将这乌龙寨一举覆灭,消解了心头大患,岂不快哉?” 白无相闻言没有立即回觉他,只是摇头道:“只怕是难,那黑蟒妖气血充盈,神魂坚韧,哪怕此劫多半会功败垂成,可我的蛊惑之术也难起大用。” “哦?无相兄如何断定此妖会失败?”苍神好奇的问道。 “呵呵,许是我的灵觉吧。” 白无相笑着看向西北方向,那里凶戾之气冲天而起,人尸血肉化作血光,在他能看诸气的眼中,这黑蟒妖食人精魄血肉太多,已经有了孽力,这雷劫多半是渡不过的。 “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再难遇到如此良机了!”苍神犹为不甘心道。 “呵呵,倒也未必不能一试。”白无相开口道:“只不过,需要苍兄你打头阵,我从旁辅佐,你我二人联手,还是大有机会胜过那黑蟒的!” “这……”苍神沉思片刻,回道:“那事后我需要此妖的尸身,血肉,蛇胆。还有寨子中的血食也要分走一半。” “好说,我只要他们两的骸骨便成了!”白无相笑着应道。 对于乌龙寨这个近邻,白无相一直都没有好感。说起来白家的死,其实也少不了乌龙寨的人出手,毕竟小曲村就是此寨的窝点。 再加上,两寨离得太近,无论是水源、还是生存空间,都存在着竞争关系,迟早会起大冲突的,既然如此,何不趁这个机会提前解决了这个祸患。 如若让白无相一人动手,他是绝不会做的。对方毕竟是百年的老妖了,自己只是个修行几年的精怪,哪怕有怨灵珠在,动起手来要消耗的怨力和妖力,代价都是极大的,而且还不一定能赢。 但若加上苍这只鹰妖,两者本就是天生仇敌,再加上那乌蛇妖渡劫后元气大伤,还是颇有胜算的。 即便不成,也能让此蛇妖重伤一番,修养了二三十年,也能给自己带来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而且,那乌龙寨里存在了百余年,只怕尸骨绝对不少,如若都能迁移到骷髅山上,对于加持自己的洞府也十分有益。 最关键的是,有苍神打头阵,他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轰隆隆~” 雷霆震动,一道电光划过天幕,照亮了白无相和苍神两人带着笑意的阴暗面容,那雷霆终是落了下来,打在了乌龙寨的巨坑中。 晚上十点左右会再补一更 (本章完) 第20章 天敌相杀 第20章 天敌相杀 “嘶~” 电光闪动,落在巨蟒身上,游走在每一片蛇鳞之内,痛得乌忍不住发出一声蛇鸣。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雷霆落下,乌的身躯经过百年妖力淬炼早已经坚硬无比,但在天威之下仍旧是不堪重负。 第九道雷霆后,乌的身躯上便已经出现丝丝缕缕的血迹,它扬起头颅,张口吐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珠,却是寻常小妖凝练不可能有的妖丹! 妖兽之流修行,只有体内妖力足够深厚,贯通周身皮肉,洗筋伐髓之后,才能开始凝聚妖丹。 一旦妖丹成形,便能拥有本命妖术,实力大增。 乌的妖性逐渐被激发,它的蛇瞳逐渐化为黑色,妖丹悬浮头顶,道道黑气包裹着它的身躯,凝聚为一层黑色云甲,此术便是它的本命妖术愁云瘴,既可化为满天毒雾伤人性命,亦可聚于己躯防护自身。 一道道的雷霆携带着毁灭气息,将乌的本命妖术打得支离破碎,甚至将其皮肉都给劈得绽开,可天穹上的雷霆仍旧没有散去的意思。 乌的凶性被道道雷霆摧毁,它有些惊惧的望着天穹上仍旧在聚集的雷光,它已经受了三十六道雷霆,难不成自己是要挨四十九道吗? 它心中生出了惧意,是一只活了百年的老妖对于长生的贪婪,它沉下了身躯,扭动着破碎的蛇身躲入了幽暗的深坑之内,从山巅之中跌落至谷底。 九天之上的雷霆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落在了一处山头。 “轰隆隆~” 骷髅山的山尖被雷霆劈碎了十余丈,落石滚滚。 白无相被这惊天之雷吓了一跳,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落,夏雨浇灌在群山之中,他的心也惊疑不定起来。 这一道雷霆,是随意恰好打在了他的山头上,还是天意有意为之? “啾~” 高昂的鹰鸣自远方传来,响彻乌龙寨内。 一只巨鹰展开双翅,徘徊在半空中,阴影掠过乌龙寨寨民的头顶,他们这些人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巨鹰,他们惊慌失措的奔逃着,寨子里一片混乱,嘈杂声,惊吼声,哀嚎音,仓皇笑,这些养着人羊的人们此刻与他们所养的人羊一般无二,都成为了空中巨鹰的食物。 乌龙寨外的山巅,风雨中站着一道人影,白无相俯瞰着山寨里的众生相,他从腰间取下了早已备好的长笛,这是用沉入寒潭之底的九块骸骨中的一块雕刻而成的骨笛。 他不曾入寨,只在寨外显然的地方站着出现,让苍神放心他是个合作时值得信任的同伙。 苍神看到他的身影胆子也大了许多,俯下身子一口吞了数人满足口腹之欲后才来到巨坑之上,透过幽暗的深渊看到了匍匐在地上气息浮动的巨蟒。 “老乌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它双翅一扇,阵阵黑色的怪风刮入深渊,如同刀剑一般滑过石壁吹出道道划痕。 深渊之底的乌睁开沉重的双目,眼底闪过杀意,它猛然窜出深渊,庞大的身躯爬上了一座巨峰,骇人无比的蟒蛇即便布满伤痕,可仍旧比小了不少的苍鹰更具有压迫感。 见到自己寨子的庇护神,乌龙寨的山匪们纷纷跪地膜拜,祈求虺神庇护。 乌阴冷的声音自蛇口中传出,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苍鹰,即便我渡劫失败,元气大伤,可我在深山蛰伏百年光阴,岂是你这小妖能撼动的?” 苍神盘旋在天穹,嗤笑道:“不过是空有肉身罢了,你硬抗三十六道天劫还能剩有多少妖力? 我纵然是小妖,可吞了你的血肉,吃了你的妖丹,我便会成为新的大妖! 况且,我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无相兄,你我可别留手让这老乌蛇跑了。” 无相笑着微微拱手道:“在下无相,今日也算得见虺神之容了。” 乌的眸子里闪过诧异,“你便是那黑石寨新来的寨神吧?先前你杀我族人,我尚在蜕躯化皮的关键之时,故而没有寻你麻烦。 没想到今日你反倒要来杀我了,只不过你这稀薄的妖力,又能有几年道行?” 她的蛇瞳中黑光一闪,一条细小的黑色光蛇猛然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白无相,显然此蛇妖是先打算灭了弱小的敌人先减少数量。 这小蛇瞬间洞穿了白无相的眉心,速度之快根本不容反应。 白无相的身躯便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看到这一幕苍神心中先是一惊,随后想到对方的诡异,明悟过来无相多半是趁机装死躲在暗处再下毒手,心中不由感叹这家伙阴险起来可真防不胜防。 乌看到自己一击得手并无意外,她收回那黑光小蛇,冷眼盯着苍神道:“从前你一向躲着我不敢落地,今日既然有此良机,那便且看一看你我两个究竟是谁为猎物!” 说罢,乌昂起头颅,妖丹再显,滚滚黑雾遮天蔽日般的笼罩向四面八方,朝着苍神席卷而去。 苍神挥动双翅,窜上千丈高空,然后再猛然俯冲而下,携带着天上云气浩浩荡荡降落,远远看去如同一道白色瀑布自天倾泻而下,涌入黑色的山雾之中,激荡起层层的狂风扫落无数林叶。 乌瞄准时机,不顾自己重伤之身,悍然缠上了苍神,粗大骇人的蟒身层层纠缠着不断挣扎的苍神。 苍神的尖嘴利爪纵然锋利无比,每一次都能将乌蟒的身躯抓出血肉,可终究不能洞穿骨骼蛇身。 哪怕被鹰爪伸入肉中,撕心裂肺的痛也瓦解不了这条蛰伏深山百载的大妖,她仗着自己身为蛇类生命力顽强的优势,不顾后果代价的嗜血拼命,一点点将这只年轻气盛的苍鹰锁在她那如山峦般的蟒身之中。 四周被冲散的黑色瘴气,在下方乌龙寨的那位巫婆婆诡异的祷告祭拜声中再次缓缓升起,逐渐包裹住了苍神的身躯,要把它一点点拖拽入深渊之中。 “呜~” 一阵嘶哑的笛音响起,山巅上,白无相倒下的身躯缓缓站起,他吹起了带来的骨笛,阵阵失魂落魄的笛音传进了乌龙寨里。 (本章完) 第21章 龙吟 第21章 龙吟 当骨笛的声音响起之时,心中起伏最大的不是陷入下风的苍神,而是逐渐占据上风的乌。 她心中猛然惊惧起来,那只小妖竟然没有死在自己藏拙多年的杀招之下,甚至是假死降低自己的提防心。 寨子中,巫婆婆带领着寨民的膜拜之声戛然而止,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惊色,看着身下的寨民个个双目迷离,逐渐失去的意志。 失了香火神力加持的乌蛇心中也升起了退却之意,她心中的怒火逐渐燃烧起来,自己苦心经营百年的大寨,还有化龙长生的机会,都要在今日毁于一旦! 如若没有这两妖出手毁寨,她还有机会积攒妖力,在一甲子之后重新尝试化形渡劫。 但寨子一被毁了,她便没有充足的血食和信仰神力供应了,想要积攒力量只怕要再过百年! 而百年之后,自己的寿命也不多了,很难有什么机会了。 乌想到这里,昂起蛇首带着愤怒狠狠的一口咬在了苍的左翅上,尖锐的两颗毒牙刺入了苍体内。 苍神痛得拼命挣扎,再也不敢犹豫等着白无相出手,不惜损耗许多妖力和神力加持于双翅之上,然后狠狠一挥终于震得乌蛇身躯一松。 趁此间隙,苍神毫不犹豫的缩小身躯飞天而起,终于脱离了乌蛇的致命缠绕。 乌蛇重新盘踞起身躯,昂首吐信,隐藏在方圆数十里内的群蛇纷纷被催动,聚拢而来护在她的身前。 除去寻常的小蛇小虫外,还有三条足足有十余丈长的巨蟒,体内也有了些浅薄的妖力,蛇群们即便面对空中巨鹰的死亡压迫,它们仍旧不畏生死的捍卫乌蛇。 而这个时候,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崇拜有加的寨民们只顾着自己的生死,想要逃出寨外,或是躲避在隐蔽之处。 看到这一幕,乌蛇心中冷意更盛,在她眼中这些人族一直都是血食,果然也只配当血食,在危机到来之时根本靠不住半点。 苍神见状,也昂首长鸣,远处的山林中同样飞出一只只体型颇大的鹰鸟,群鹰徘徊在天穹虎视眈眈,而群蛇则盘踞在地面上不动如山。 这些深山中存活的兽类,此时此刻它们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生命,它们唯有无法抵挡的顺从着同族大妖的意志。 云中暗自疗伤压制伤势的苍神忍不住道:“无相兄,为何不出手相助?” 显然他注意到白无相只吹了曲笛子,迷惑了一些凡人心神外,便没有什么动作了。 山巅的白无相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眼天色,轻声笑道:“苍神不必急,我在等天时。” “等什么天时?”苍神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我已经联手,若今日不能得手,以此妖之奸诈,你我往后只怕再无宁日了!无相兄若在留手,可就不是聪明人了!” 白无相摇头叹气道:“苍神以为乌只靠这些小蛇能与你抗衡吗? 她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这座乌龙寨,这座乌龙寨里生存着的三四百余人。 这些凡人以同类为食,经年累月的被此蛇妖蛇毒侵染,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可以称之为人蛇。” 苍神还在疑惑道:“那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些血食罢了,能兴什么风浪?” 听到白无相之言,苍神觉得没什么在意的,但乌蛇却心中一惊,忙口吐人言道:“这位无相同道,若今日你能退走,我愿对八百里云泽山起誓,永不再犯黑石寨! 并且,我愿每岁都献上血食灵草,供你修行!阁下觉得如何?这苍鹰妖自私自利,说不定你们联手之后就会反目成仇,他趁机对你出手夺了性命道行,那可就不值了。” “无相兄,可莫要听她蛊惑,这蛇妖生性冷血,谁知道她对你我包藏什么祸心!”苍神心中一跳,生怕白无相真的被打动了,连忙急声道:“只要无相兄替我拿下此蛇,我苍云寨愿退地三十里,给黑石寨多出一片猎场和地界。” “呵呵,两位不必多言。我人微力轻,胜负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白无相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语,继续道:“只是,我毕竟与苍神有契约在先,那便不能反悔了。 这云泽山里的精灵妖怪,皆可信我口碑,契约一成,无相必定达成契誓。若有所求,便可来黑石寨之后的无相庙中寻我。” 白无相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躲藏在暗处的一众小精怪和野妖都听的懵懵懂懂,只有些灵智高深的妖物诧异这位寨神的做法。 在广阔的云泽山脉里,除去寨神这样实力强大的妖物精灵,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小妖精怪,只是它们实力弱小庇护不了人族,只能靠自身修行。 白无相一直想要收集怨力,只要有足够多的怨力,那他实力也会直线上升。只要名声传出去了,那么便有的是来献祭怨力的人或妖灵。 乌蛇听到他的话后,冷声道:“好,好,好! 想我自开灵以来,修行百年光阴,经历多少生与死,方有如今境界。 既然你们一再相逼,那我也不再留后路了!” 说罢,她仰起头颅,蛇首两侧竟然有鳍皮生长而出,那张蛇口仿若用生命在嘶吼,发出了一声尖啸的长吼。 “吼~” 此声一出,风云变幻,天地变色,雷光再起穿梭云雾之中,大雨倾盆而落,一股恐怖的威压四散而出,空中的苍神在此声之下竟然身躯一软,无力的落空而下。 包括那些寻常鹰鸟,如同石头纷纷坠落半空。 地上的生灵,无论是蛇,还是凡人,亦或是其他兽类,无不惶恐跪拜,臣服此声。 白无相的人皮也在此声之中颤栗不安,生出一股让他想要跪拜而下的冲动。 这一刻,仰天长啸的乌蛇不再是蟒,她发出的长啸也不可能是蛇类妖物所能拥有的。 四方风云雷雨骤聚,八方山河湖川崩裂。 白无相心底也是第一次生出震撼,是万物生灵对于传说中的神之一类的撼动。 这是…… 龙吟! (本章完) 第22章 覆灭之曲 第22章 覆灭之曲 云泽山中一位位寨神无不被这惊天动地的龙吟所惊动,无论是苍松,还是老龟,亦或者是那位山君。 龙吟之下,万物俯首。 而乌蛇也因这一声长啸,赢得了逃命的机会。 她闭上了蛇喉,俯下身去,身躯缩小了百倍不止,融入蛇群之中消失不见,而蛇群则轰然朝着四面八方游动散开。 白无相握着骨笛的手指发白,他方才在龙吟之下没有俯首,故而能够看清楚那龙吟从何而来。 并非是乌蛇所发出的,而是来源于其喉间一块玄色的鳞片。 白无相见识不多,但也能大概猜到,那极有可能是一块蛟龙之鳞! 四方强者的气息在山脉之间徘徊着,乌蛇虽然逃走了,可她身怀如此重宝昭告世间,只怕会难有宁日了。 最起码她是绝对不会敢在云泽山显露踪迹了。 还有不久之后云泽山里有龙吟的消息也会传到那些贪婪的人族耳中,他们也会来到云泽山,也会追寻那条乌蛇的踪迹。 哪怕一时难寻,可世间秘术无数,小小一只蛇妖,想要瞒过那些得道真修,甚至是修行了千年的妖王,实在有些不现实。 苍神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颤巍巍的对无相拱了下手,便离开了。 他的心脉已经被龙吟震碎,此生只能活在龙威的惊惧之中了。 虎王寨里,一只狸猫跳入了身着玄色狐毛氅衣的男子怀里,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捋顺了毛发,这狸猫竟然口吐人言道:“大王,您对那宝物不心动吗?” 玄衣男子英武的面容上带着笑意,自顾自的坐在了高处的王椅上,若有所思道:“宝物?那不见得。 人间千年未有真龙现世,这样一枚龙鳞,只怕是无妄之灾。 山里的那只老龟都没有丝毫出手的想法,我的道行可没有这老龟深,若真夺来了,三清山里的那几个老道只怕都要来取我这颗虎胆了。” “大王,依您的血统,人间仙山福地里哪个老家伙敢对您动手啊?”狸猫不解的问道。 “呵呵,这些事,岂能是你一只小小猫儿能懂的?”山君抬起了猫儿的脑袋,捏了捏它的嘴巴。 “不过,那人间朝廷来的山寨里,什么时候多了只阴灵精怪?不但披着一张人皮,看样子也是学人学了很久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趣味。” “大王您对这妖灵有兴趣?那小妖为您捉来取乐如何?看样子倒是能做个戏子,时时给大王您唱曲作戏,也是不错的。”狸猫伸出舌头舔了舔放在它身上的手指指腹,讨好的说道。 “既与人族扯上关系,那还是不要沾染便好了。”山君摇头拒绝了,“只要他不招惹虎王寨,便由得去吧。” …… 天暗夜至的山里,风雨中的乌龙寨山头,一道悠扬笛声响起。 白无相之所以白日里没有动手,不仅仅因为自己妖术在白日威力大减,更因为他能看到乌蛇身上带着一缕神秘的玄气。 虽然也是玄色,但对死气再熟悉不过的白无相能清楚分别,乌蛇头上的气不是死气。 他便知道对方多半有什么不凡的手段,亦或是其他脱困的方法,总之一个将死之妖的身上是不可能没有死气的,除非其近期不会死。 白无相便留了手,也是为了节省妖力。 如今,对方既然离开了。那乌龙寨,也该迎来它的劫了! 雨中,一具具尸骨诡异的动了起来,地下泥土中埋藏着的白骨也自泥水中翻身爬了出来。 成百上千的白骨,如同一个个阴灵将士,向乌龙寨的凡人冲去。 巫婆婆和乌龙寨的寨主,被成群的白骨围住,哪怕他们一次次打倒这些骸骨,可伴随着笛音这些白骨仍旧能够一次次站起来,啃食着乌龙寨的寨民。 倾盆的大雨中,白骨成群,昏暗中传来无数声骨骼啃咬,牙齿咬动的咯吱声,趁乱逃出来的人羊们惊恐的奔逃到了一起,他们不知该往何处去。 就在这时,一只玄鸦在黑夜中盘旋而来,泛白的鸦眼盯着瘦骨嶙峋的他们,随即飞向了一个方向,为他们引路。 这些人只能无助的跟随着玄鸦,任由大雨淋湿了他们的破旧衣衫,他们从一具具白骨身侧走过,看着这些白骨啃食着乌龙寨的寨民,好似如当初这些寨民享用人羊时一般。 一个小女孩被这骇人的场景吓哭了声,跟在身后的男子忙捂住了她的嘴,一行三十余人步履蹒跚的逃出了这座吃人的魔窟。 众人离开这座寨子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也有人狂笑不止,在山林中不顾遍体的伤,不管被大雨淋湿的衣,疯了一般的哭笑着。 “你们……可愿意来我们黑石寨住?”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让陷入迷茫不知往何处的众人回过了头,却见一群身披蓑衣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身边,领头的是个中年儒雅男子,见他们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笑着对他们道:“我们黑石寨只吃五谷与兽,没有人羊。” “呱~” 引路的玄鸦落在了游均子肩头,轻轻叫了声。 这些刚刚逃出的人对于为他们引路的玄鸦还是颇为信任的,身后的赵冷香开口道:“这是我们寨神的灵使玄鸦,是我们的寨神无相之神特来指引你们的。” “我……我跟你走。”那个小女孩怯懦的看着赵冷香,站到了赵冷香的身侧。 其余众人,多是年纪不大的少男少女,见有人带头他们也都顺从的跟着游均子走了,这座曾经人烟不少的寨子,今夜过后,只怕就不复存在了。 这一夜,乌龙寨的百丈山巅,风雨不止,白无相任由夜风吹动他的衣衫,长发舞动,他闭着双目沉浸在自己吹奏的笛音中,他像是一个风雨中的奏乐者。 而在山下,哀嚎惨叫之声不止,一个个活人在疯狂的奔逃,一具具白骨在不停的啃咬,如同地狱里的画面出现在了人间。 山上的神明吹奏着悦耳的曲,山下的阴灵吞噬着鲜活的人。 (本章完) 第23章 雨中来客 第23章 雨中来客 云泽山里的这一夜,尤为漫长。 一处山洞里,泛黄的火光隐隐约约照亮洞旁湿漉漉的地面,几颗爬藤的叶子被大雨冲刷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洞中传来男人的谈笑声和隐约的鼾声,散入哗啦啦不停的山雨里,显得颇为静谧。 一只指甲大小的细毛蜘蛛钻入了石缝中躲避雨水,它爬入山洞深处寻找着感知到的热感。 “呵呵,先生倒是见多识广。在下佩服!”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拱手笑道,他坐在火堆旁穿着里衣,淋湿的外衫正在火把旁搭着。 姚正则听到对方所讲的趣事,也不由称赞。他是一个有些少见的画师,欲往京都而去,在路上想寻些美景作画,便准备穿过这人迹罕至的云泽山寻些美景作画。 恰好今日在山中避雨,寻到了这一队担山客,便作伴与他们同行来了这山洞里避雨。 被他夸赞的汉子哈哈笑道,“小兄弟是读书人,俺们这些山里行客是比不得的。只赚些帮人干苦力的辛苦钱,一辈子啊也都在这山里山外转悠了。” 姚正则听了这话,失声笑道:“如今这世道混乱不堪,许多人想求一个安稳日子都不得。许大哥能在这山里过活,也是让人羡慕了。 我这书生,说起来百无一用,若没有遇到你们,只怕我今夜连个避雨的地方都不知何处寻了。” 许大白的眼神从对方那用料不菲的衣衫上挪开,忍住心底贪念道:“其实这也不难,我们专门做替人运送货物的,对山里也熟悉。 再加上和这些山匪寨子也都有些交情,路线也熟了,便没什么危险。 若说起危险,只要不招惹山里的那些玩意,平时也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哦?大哥还遇到过什么奇异之事,可否给我讲讲?我对这些事情颇有兴趣。”姚正则提起了精神笑问道。 “哈哈哈,且让俺去方便方便,再与你好好叙叨。”许大白站起了身,看到同行的八个人都睡得昏沉,便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出洞外。 他来到洞口处,解开裤带,惬意的放着水,不经意的抬头往远处一看,却隐约的发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 许大白眯着眼睛仔细去看,恰好有一团身影走得近了些,他看到的竟然像是一具骷髅在凭空而立,走过低矮的灌草丛。 他吓得双腿一软,顾不得正在小解,转身就跑回了洞中。 而姚正则听到慌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挺着鸟儿的许大白就直愣愣的走了过来。 他面色有些尴尬,心中想着山里人如此奔放豪迈吗? 许大白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火焰的温热让他心头寒意褪去几分,这才感觉到自己胯下凉凉的,他忙系好裤带,面皮发红道:“让兄弟见笑了。” “呃,无碍无碍。”姚正则笑着挥手道,“我也去洞外透透气。” “别去!” 谁料许大白一把抓住了他,急声喝止道。 “怎么了?”姚正则不解的问道。 “这个……”许大白心头闪过一瞬对方若死在了外面,那这人随身的财物可都属于自己了。但他还是开口提醒道: “小兄弟还是别出去了,洞外有我们不该看到的东西。” “哦?许兄这般一说,我倒是更要出去看一看了。”姚正则起了兴致,笑着走出洞外。 他望着身前只有几丈之内的一点光亮,和远处青山连绵不断的巨大黑影,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 姚正则有些纳闷,刚想回问,却不料天穹之上一道闪电划过,雷霆轰隆作响,照亮了雨夜之中的黑暗。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见远处有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在翻山越岭,在雨夜之中赶路。 那些身影,是一具具皑皑的白骨! 如活人一般,直立行走在山野之中。 黑暗的夜色遮掩了他们的身形,倾盆的夏雨盖住了走动的声响,这些白骨就这般如人群一样翻山越岭! 闪电的光明只是短暂一瞬,但却让姚正则看到了这座大山神秘而壮阔的一幕!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在想,连绵八百里的壮阔云泽山里,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世人知晓的秘密? 姚正则望着黑暗中他无法再看到的巨山深影,方才那一幕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中,一生难忘。 他有些失神的走回了洞内,许大白见他有些恍惚的样子,不由问道:“小兄弟,可是吓坏了?” 姚正则摇摇头,他的心神都沉浸在脑海中的那一幕,呆呆的坐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般。 见他这模样,许大白只以为这小子不经吓,看来需要缓和一段时间了。 他自己反倒是没什么太害怕的,常年行走深山巨谷中,见过许多奇异之事,许大白甚至已经习惯了,许多精怪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多半是不会缠上的。 他没了说话的人,便只能躺下准备睡了。 “轰隆隆~” 许大白刚躺下,洞外再一次传来滚滚的闷雷声,吵得他有些心中烦躁,便翻了个身面对着不远处的火堆。 看了眼火堆的光热,他估摸着能撑到过夜,便放心的闭上双眼。 但在闭眼的前一刻,他恍惚见看到了火堆的颜色有些不对。 许大白再次睁开眼,发觉火堆上昏黄的光怎么越看越不对劲,晃眼的明黄火焰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幽蓝色的诡异火焰! 他的耳中传来了自己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跳声,许大白心中惊意越来越强烈,其他人还在昏沉的睡着,整个洞里唯有自己和那个被吓傻了的小子。 不对,往常里睡觉也会有人起夜,但这次怎么过了如此之久都不见一个人醒?甚至这雷声如此之大,都没有震醒他们? 许大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底的寒意逐渐让他身体上也感觉到发冷,感受不到一点夏夜的热度了。 “呼~” 一阵夜风吹入洞里,幽蓝色的火焰起伏不定,将火堆旁姚正则的影子照在山壁上如同一只妖魔张牙舞抓的摆动着。 许大白看得心中又惧三分,他只能抓紧自己胸前的一只平安符,这是他特意从山下的佛庙里求来的,听禅师说有驱邪避灾的功效,可足足了他五两银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闭上双目准备不管了直接睡过去一觉到天亮。 “咯吱~” 洞口处传来一道声响,落在许大白的耳中十分清晰,他只觉得更冷了,握着平安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咯吱~” 那声音又近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口往山洞里来。 “咯吱~” 越来越近的声响,让许大白的心都提起到了嗓子眼,他心中默默念起神佛保佑的话语,不敢睁开眼。 “这位兄台,可曾听过一座庙?”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在洞里,显得有些空灵,可却让许大白心中猛然一松,大胆的睁开眼皮,露出一条缝隙看去。 却见是一个穿着白衣华服的男子,带着笑意问向了坐在篝火旁的姚正则。 正在沉浸回想中的姚正则听到此言,猛然回过来了神,他惊愕起身,看着眼前这男子十分诧异,开口问道:“方才公子说什么?” 白无相走上前了两步,再次道:“敢问兄台,可曾听闻过山中一座庙?” “庙?什么庙?” 姚正则恍然发觉四周空气都仿佛变冷了许多,就连身侧的火堆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而眼前同他讲话的男子从洞外走来,如此大的山雨身上却滴水未沾,十分诡异。 对方极有可能不是人! 白无相笑着道:“此山之中,有一座寨,唤做黑石寨。 黑石寨后十余里,有一座庙,唤做无相庙。” “黑石寨?” 装睡的许大白惊了下,前不久黑石寨的人同他说过,他们寨子里请了神,还建了座庙,貌似就是什么无相神庙。 姚正则心底不知是惊颤恐惧还是兴奋,他回道:“这个…… 在下只是一个外来人,不知此山此地民情。 不过,这帮人都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担山客,他们应该知晓。 许大哥,许大哥,你睡了吗?” 正在装睡的许大白心中暗暗叫苦,甚至破口大骂这小子怎么这般蠢,他只能忙紧闭双眼,不敢应答。 “哎,他们都睡了过去。”姚正则接连叫了好几个人都不醒,他只能无奈道:“不然公子等到天明,再问问他们?” “呵呵,无碍。”白无相笑了声,只继续道:“我想请兄台帮我个忙,不知可愿?” 姚正则明知眼前之人非人,可眼底不但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神色,“不知公子有何所托?” “兄台是位画师吧?”白无相看了眼地上放着的书筐,里面就有不少画卷。 “不错,在下出身福州广惠府姚氏,家中传承了五代,皆为画师,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如此正好,我想请兄台为无相庙作画一张。”白无相从衣袖中取出一匣,递给他道:“这是酬劳。” 姚正则接过木匣,入手冰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 白无相笑着解释道:“兄台既然为画师,那便需上好的画笔来用。 此匣中乃是一只以虎目之毛为毫,取其周身三百六十五根毛发,以蛇蟒之骨打磨而成的画笔,以此笔作画,自能传神入微。” 听到对方如此说,姚正则心中惊叹,不由得打开木匣一观,却见匣中躺着一只白玉色笔杆的长毛画笔,笔尖锋利却又坚韧饱满,笔身如同白玉打磨而成,长一尺三寸,虽然不曾作画,便已经能给人一种十分具有灵气神韵的错觉。 他心中十分欢喜,忙准备道谢。 “多谢公子重礼,我……” 姚正则猛然发觉身前已经空无一人,而洞里的火堆也是昏黄色的焰光,耳中传来众人的鼾声,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一直不曾停过。 好似方才发生的一幕,只是他的梦一般。 但手中的木匣,却提醒着他方才之事确实是真的! 自己是遇到妖还是鬼了? 这一夜的大雨格外持久,这一夜的天明到来也十分漫长。 回到骷髅山的白无相驻足在山头,他在雨夜中静静等待着,一具具骸骨翻山越岭而来,落脚在了这座骷髅山上。 本就只有百丈高的山头,白日里被雷霆劈碎了数丈,但这一夜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白骨络绎不绝的赶来,积骨成山,再次让这座小山重回百丈高处。 不仅仅有乌龙寨积累百年的尸骨,更有乌龙寨人的新鲜白骨,亦有云泽山近百里之地的各种野兽骨骸。 体内的怨灵珠吸收了乌龙寨百年怨力,得到了海量的加持,又传出了两道大术。 一为幽冥火,引死灵怨气结为幽冥地府之中的灵火,不伤肉体,只焚元神魂魄,受此火焚之,如临地狱之刑,不死不休,直至魂飞魄散。 一为御阴,可统御四方阴灵死物,奉为驱使,无灵不从。此术就如同乌蛇和苍妖一般,能天生统御自己的同类种族。 只不过,白无相是天生没有此等能力的。 这一夜,无数的骸骨翻山越岭奔赴骷髅之山,便是白无相借助怨灵珠施展的术法。 只是,白无相也发觉,怨灵珠的术法,也有限制,也并非无敌之术。 如这御阴大术,最多只能召集百里之内的阴灵死物,再远的地方,便无能为力了。 还有其他大术,如幽冥火,若对方有纯阳灵火,至阳器物护体,那便要被克制了。 如今怨灵珠内的怨力已经汇聚成河了,至少短期之内他即便接连使用术法也不用担心耗尽了。 由此也可见,百年乌龙寨,埋葬了多少良人骨。 那乌蛇哪怕身怀蛟龙之鳞这等宝物,也没有渡过天劫之威。看来天意也不想这样的凶残虐杀之灵更上一层。 白无相望着脚下的具具骷髅,这些死物附带着的近乎于无的死气成千上万的凝聚在一起,也终于让这座骷髅山成为了附近的死气阴脉汇聚之所在。 他往后在山中修行,也会事半功倍! (本章完) 第24章 寨中密 第24章 寨中密 满山烟雨雾朦胧的大山中,黑石寨的寨民自清晨中纷纷开始一天的劳作。 寨虽然被外界叫做山匪,但实际上他们心底自己仍旧以良民自居,毕竟除去打劫一下偶有的过路商队,他们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捕猎和农忙。 寨子周围的山田上,大多种着些农田,这些人都多是从中原之地而来的百姓,种地的祖辈观念深深植根于他们的心中。 三文和当日巡山的大汉何二柱一同带着农具往后寨走去。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山雨过后的雾气被风吹动如同小雨一般落在三文的面容上,他长吸了一口气深感清新,开口问道: “二柱,你说昨夜二当家三当家带咱们去接回来的那些人,以后怎么处置?” “处置?这事自有三位当家的头疼,你闲吃萝卜瞎操什么心?”何二柱笑骂道。 “你这夯货!”三文白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才道:“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是女子,咱们寨子里男多女少,不少人可都光棍着呢! 肯定会分给我们当婆娘的!” “什么?婆娘?”何二柱一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神,“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你个没脑子的家伙。”三文没好气道:“大当家的是行伍出身,自然一身正气。这些人多半没了家,咱们又不是地主老爷闲养着她们,肯定会该嫁人的嫁人,该种地的种地! 我准备着今晚上回去就和大当家的说说,让他给我指个好姑娘家的!” “俺也要!俺也要婆娘!”何二柱一听就急了,连声也要叫嚷着。 “小声点吧你!”三文瞪着他道:“兄弟我对你仗义,自然会替你说的。只是你可不能乱说出去!”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俺们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何二柱满心期待的笑言。 他笑着笑着忽然顿住了,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惊恐道:“俺滴娘啊!” “怎么了?”三文被他这模样搞的一愣,见他伸手指着话都说不全了,便循着方向去看。 却见云雾缭绕的青山群峰之中,有一座山头上竟然是白的颜色,如同落了雪一般。 透过云雾的间隙中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雪,分明是满山的骨头! 而那座山脚下,正是他们寨子建的那座通体玄色的神庙。 寨民们信仰的古朴神庙之后,是堆积成山的死人尸骨! 当寨民们惊慌的找到游均子,向他说明情况后,他反而十分淡定的向众人解释道: “大家不必惊慌!这些死人尸骨都是乌龙寨的那些,无相大人为了渡化这些死者怨灵,避免生出害人的鬼怪,特意把这些骸骨运到了山后,借助自身神力镇压着。 无相大人神通广大,连这上千死灵都能渡化,我们安心便是了。” 等到他安抚完了众寨民后,游均子自个儿坐在了屋前的椅子上,他的目光越过天空中的云雾,看向骷髅山的方向。 昨夜的大雨中,当他站在山下,亲眼看着无数的骸骨自四面八方涌来攀登山上的时候,游均子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恐惧与臣服。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他也清楚自己是真的请来了一位大妖! 或许,将来某一日,几年后,几十年后,这只妖会成为颠覆天下的巨妖,成为天地间人族的噩耗,而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但,事已不可挽回。他唯一能期待的,便是世间真的有仙人,无相将来为祸天地时,出手镇压降服了它! 游均子坐了许久,起身走回了屋舍,关上门窗,在房间里写了一封密信,然后寻来了赵冷香。 “三妹,这封信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不露身份的送到山下九云城连锦堂的掌柜手上。”游均子面色凝重的对她道。 “好,我必将此信送达。”赵冷香看到了信封上那个纹标记,心中便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只是二哥,大哥的身子骨好似不大如从前了。他的身子,真的好了吗?” 游均子闻言叹了声气,“断骨之伤,岂能再复?即便痊愈了,大哥的武功也要废掉一半。” “什么?大哥他知道此事吗?他若知道了,只怕难以接受。”赵冷香惊声道。 “自然是不知道的。”游均子摇了摇头,“以后还是让大哥他少与人动手了。他当年在军中受的伤痛积累了许多暗伤,经此一难,大哥即便听我的话,也只怕活不到五十岁。” “要不然,去求一求无相大人?”赵冷香忍不住开口道:“二哥你能与无相大人说上话,它既然有这么大的术法,若肯出手,大哥也能多活些年。” “我……”游均子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收起了情绪,“三妹,别忘了我们的职责。” 赵冷香顿时无声,她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下山了。” 游均子转过身去,只淡淡的应了声。 他看着寨中飞走的那只玄鸦,双眼有些走神。 玄鸦飞回了白骨洞,落在白无相的肩头,低声叫了两下。 白无相轻叹道:“我知道了。” 玄鸦与他心意相通,知道自己防备着游均子,平日里便多会在暗中监视这个有些神秘的凡人。 白无相也能感知到,这个凡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屋子中藏着让他不安的气息,都能说明这个凡人对自己是有威胁的。 但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妖,只要自己洞府一成,骷髅山气场改变,他白无相就不会再惧怕凡人的风水阵术手段了。 或许,他跟着赵冷香下山,劫持那封信便能知道些什么了。 可一下山,入人间红尘,只怕就有诸多因果纠缠于身,不得挣脱。在自己的自身修行没有到达下一个境界前,白无相是没有下山的打算。 由于自己对修行大道上并无太多的了解,有什么境界他都不知道。 但对自身本体的感知,让白无相隐隐察觉到,如果自己体内的妖力遍布周身二百零六块骨时,那么他就到了要突破境界的时候了。 妖兽修炼,多会化形成人。可自己是骷髅白骨精灵,有没有化形一说都不一定。毕竟,他也没有见到过其他的白骨精。 昨夜吸收了许多死气入体,能够让他在将来一段时间里妖力增长的非常快。 如今自己体内妖力只覆盖了头部的八九块骨躯,如若炼化完了体内死气,估计能增长到二十余块之多。 他把体内妖力覆盖全身的进程分为这一境界的初中后三个阶段,姑且便将眼下的境界称之为:筑灵境。 炼化天地之气为妖力,筑就修行之根基,是他这个白骨精的修行之路。 白无相如今也只能算是筑灵境的刚入门地步,抛去体内的怨灵珠施展的术法,他实际上可能连当日救黑石寨众人遇到的那只虎精都不如。 所以,白无相才选择在深山中沉淀一段岁月。说到寿命,他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寿命的,按理来说他是死过一次的死灵,在地府或许有阴寿,但在阳间可没有阳寿的限制。 除非,被其他非自然的力量,如被猎妖师杀死,亦或者死于天劫之下,才算是死亡,魂飞魄散,真正的死! 所以,白无相才迫切的想要增长实力,护道自身。 而增长实力,无不是需要漫长岁月无的苦修。但怨灵珠的存在,让他有了获得更强力量的可能。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怨力,怨灵珠便能给他带来实力的暴涨,从而保障自身安全。 可,怨力此气寻常野兽精灵极难产生,还是需要依靠人族和鬼物! 因此,他需要让山外怨力极重的凡人知道大山里有这样一位乐意为他们报仇血恨,了结心愿的“神”! 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传播信仰和立教传道,但这种做法太过显眼甚至涉及到和人间香火神灵争夺信仰神力,以及触犯那些修道者的利益。 如此一来,反倒是通过画本志趣等外物传播风险更低。 故而,他才在昨夜见了那位人间的画师。一幅名画,自然能传播出许多东西。 这样的名画,自然不会是俗物俗人能画出来的。 所以,他才赠了一支灵笔给那姚正则。 …… 黑石寨外,背着书筐的姚正则眯着眼睛看向寨上写着的“黑石寨”三字,不由出声道:“这样的大山里没想到还能有书法高明之人。” 他站在了寨子外不远处,扬声道:“在下一介画师,受人之托,特来入寨观庙。” 寨子的瞭望台上,两个汉子听到后,其中一个纳闷道:“这么一个小子,怎么有胆子来我们这土匪寨?” “人家可是读书人,二当家的就是读书人,那肯定跟咱们这些大佬粗不一样了。” “哼,那可未必!我以前也打劫过一个读书人,一听我说要杀他,吓的裤子都湿了。” “那你去吓一吓这个小子!” 寨门缓缓打开,一个脸上凶样十足的汉子厉声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我们寨子前叫嚣?还说什么文绉绉的话?” 姚正则却不惧怕,他只笑道:“昨夜受人所托,要为一座庙作画,是你们寨子后面的无相庙。” “无相庙?”这汉子顿时一惊,“难不成是二当家请来的?你且等着,待我去问一问!” 这汉子说完,一路小跑着到了寨子的大屋里,刚进去就看到二当家和那庙里的守庙人正在谈话。 “二当家的,近日若那画师来了,定要好生招待,不能怠慢了!”阿六正说着昨夜托梦于他的无相神意。 “我知道了,会记在心中的。”游均子点头应了,看向赶来满头大汗的汉子,笑道:“老丁,可有什么事?” “二当家的,寨外真来了个说自己是画师的人!”老丁有些惊奇的开口道。 “哈哈哈,那看来是恰逢其时。我这便去迎他。”游均子站起身来,看向阿六,“可要同我一起?” “不必了,我要先回庙里了。无相大人特意叮嘱过的事我还未作呢。”阿六笑着同样起身,准备回庙。 他看着游均子带人离开,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屋里,眼神暗了暗,这里便是整个黑石寨的共议之地,无论大小之事皆在这里定夺。 但自己一个得了神明点化的人,竟然还要听这些凡人的话,甚至在寨子里没有一点地位。阿六思索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 寨外,游均子亲自接待了这位画师,将其带到了无相神庙前。 此时正值午后,山间雾气都已散开,神庙之后那座满是骷髅的山映入了姚正则的眼帘,他不由得惊叹道:“满山骸骨,这是……造了何等杀孽?难不成,你们寨子……” 游均子摆手笑道:“非也,这些骸骨是无相大人从乌龙寨里召开的。 乌龙寨是个专吃人羊的山寨,百年积攒的人骨如此之多。 无相之神仁慈,特意招来感化这些死灵。所以才有了这般景象。” “原来如此!”姚正则兴奋的道:“那想必,我那一晚遇到的就是这无相之神了?” “想来,应该是的。”游均子点头应了,心中却在想这无相又要做什么? “白骨为山,神灵居庙。如此奇异美景,当值得我倾心作画一幅!”姚正则忍不住大笑道:“接下来一段时日只怕要劳烦贵寨,我欲在此停留一段时日,做出这幅无相渡灵万骨图! 此图若真被我做出,必能成为传世之作!” 一旁的游均子迟疑片刻,还是笑道:“贵客放心,我寨自然全力招待。只要大师安心作画就是!” “不敢当大师二字!”姚正则摆手笑道:“我技疏才浅,故而必要用尽心血才能画出这等神意来!” “能做出此图的人,必当得起一声大师的!”游均子笑着恭维道,同时心中也在想着,无相被山外之人所知,也是件好事,最起码有机会引起那些猎妖师,捉妖师的目光。 他也希望这幅画,越有名越好! (本章完) 第25章 无相渡灵万骨图 第25章 无相渡灵万骨图 夏日的深山中比起山下会凉爽许多,故而多有富贵人家会在酷暑之时入山避暑。 而黑石寨后方的神庙旁,更是阴凉清爽。只是寨民们对神灵怀揣敬意,不敢入庙,只在庙外的大槐树下乘凉纳阴。 几个汉子坐在树下闲散的聊着近日琐事,不远处的蝉鸣声经久不歇,日头从槐树的枝叶间细碎落下,习习微风吹动着叶晃。 老丁手里拿着蒲扇轻晃,嘀咕的跟三文说道:“你说,这画师住我们寨里都一个多月了,天天在庙前待着,他怎么能这样闲?” 听到这话,旁边的汉子也附和道:“是啊,我都看见这画师好多次了。你说,他该不会是来我们寨子里骗吃骗喝的吧?” “想什么呢?”三文打断了他们的猜测,解释道:“你看人家那一身衣服料子,就价值不菲。还缺几个吃食的银子? 再说了,这是无相大人示意其为庙作画,我们可不许乱说。” “晓得了,晓得了。”老丁听到了无相大人,便不敢再言。只说起别的话来,“三文,听说你这老小子被分了个俊俏姑娘,刚满二十呢,你可有福气了!” “哈哈哈,丁老哥说笑了。”三文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前不久二当家把那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女子都分给了寨子里的光棍汉子们,可让寨子里这些人兴奋得几天没合眼。 虽然还有许多打着光棍的汉子,但大部分都已经三四十余岁了,都把这些让给了年轻些的后辈。 他们寨子里上了岁数的都是从军之人,一身伤病,大多能活到五十岁就烧高香了。 七八十岁的高寿,那些只在富贵人家才会有。 “等下个月,寨子里一起办场喜宴,到时候我多请老哥你喝几杯!”三文眼里满是期许,“还有二柱那傻小子,娶的姑娘是个精明的,以后指定又是个怕婆娘的!” 几人闻言不由笑出了声,这笑声被习习的风送入了庙里,高居神殿的无面神像静静地观望着这些凡人的生活。 而庙里,阿六正扫着院中的落叶,即便地上只有几片叶子,他也要打扫干净。 大殿前,姚正则望着神殿深深沉思,他来到了这座寨子里已经有月余时间了,但他还不曾动笔,只是一直在看这座庙。 他仔细的打量着庙里庙外,庙前庙后,从远景到近景,从高山上远眺,从地上仰望,风雨日夜交替之中的神庙,一一在他脑海里烙印而出。 姚正则终于决定动笔作画了! 在一个深山中平淡的夏夜里,一个画师作出了他倾付了三十多个日夜的心血,将这座大山深处的无相庙刻画在了宣纸之上,以人的文明记载了下来。 古朴而粗旷的神庙外墙,是一个个大山之民亲自用双手堆垒而成。 墙上深重的玄色,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以血汗和之,混染的大地之色。 大开的庙门可见院中槐木,深深的内殿之中昏暗下光影下是一尊单手和十,右手持印的无面神像。 庙前是寨子村落,人间烟火。 庙后是白骨成山,骷髅地狱。 姚正则作画之时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到一阵夜风吹过,他的身后多出了一道人影。 白无相悄无声息的来到寨中,出现在这位画师的屋里,静静注视着。 他亲眼看到这个凡人头顶的气,在剧烈的变换交动,白气如水沸腾,由片化云。 但与此同时,姚正则的体内气血,或者说是……寿命,似乎变短了些。 可,其身前的那张寻常宣纸却发生了某种蜕变,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白无相心中感慨着:“人,真是这世上的玄妙之物。 自己为人时,便有许多未明之人理。 如今为妖,能更脱离于本身为人的眼界,但仍旧看不真切。” 他看着那张画纸上令人惊艳的神庙图,也算是满意,伸出掌心,神力自怨灵珠中涌动而出。 “呼~” 白无相轻吹一口气,渡给了这幅画一道神力,让此画不会轻易被损毁。 至于在上面留下什么魅惑人心的妖术,他想了下还是放弃了。 其实,这世上,最能魅惑人心的还是人的本心! 此画已经有了姚正则赋予的灵,既然是其所作,那就尊重一下这幅画的主人。 “噗噔~” 却是姚正则落完最后一笔,精疲力尽,昏厥倒地了。 白无相望着发间有几缕银丝的姚正则,轻叹一声,还是在他手里放下了一块骨玉,算是当作报酬。 他转身离开了屋子,第一次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缓缓渡步,一步步走在这座寨子里。 昏暗的夜里,整座寨子几乎没有灯亮,平坦的土石路上,不生杂草。 整座寨子的屋舍多为土木,没有富丽堂皇的宫台楼阁,只有乡土村野的朴素。 身着白衣华服的白无相,第一次走过称呼自己为神明的村寨。 他能真切的听到屋舍中传来劳累了一天的汉子们发出的酣睡声,幼子磨动的牙齿中传来低声梦呓,还有老人的微弱气息,亦或是有还未睡去忧心着生计衣食的妇人,也有男女情动的互诉爱语,伴随着律动的床板咯吱声。 “似乎,我好像已经忘记,如何做一个人了。” 白无相轻声自语着说道,在被困于棺木中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历经那几年的洗礼,他确实更合适当一个妖了。 他孤身独行幽暗之中,走到了寨子尽头的那棵柳树旁,树上系着的一颗颗铜铃无风自起,叮当的晃动个不停。 看着柳上的铜铃,他退后了两步,笑着道:“是了,无论我心如何,但白无相终究是非人之身。 可以为妖,为邪,为精,为怪,为神,但独独不可再为人了。” 白无相的心头颇为感触,他的心头也豁达了许多,前世为人的记忆与今生为妖的现实不会在心头矛盾了。 他走出了这座山寨,也是走出了自己心底的困寨。 玄鸦从夜色中飞来,落在他的肩头,无声驻足,陪伴着他一同走回了满山骷髅之下的白骨洞里。 滚滚的地阴之气自四面八方而来,汇聚于山,一道道诡异的笑声在夜色中响起,癫狂的笑,尖锐的笑,各种笑声回荡旷野的山中。 这些骷髅皆为死物,受白无相的妖气影响,和四方地阴之气的蕴养,哪怕魂飞魄散,可生前最重的执念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这些瘆人的怪笑之声,便是他们的执念所化。 丝丝缕缕的灰白之气汇聚成雾,笼罩在了骷髅山上。 直到第二日的朝阳升起,骷髅山上的雾气,也没有散去。朦胧的雾气,遮掩住了那骇人的尸山白骨,庙后只有一座雾气缭绕的山岭。 白无相停下了修炼,感知着四周的天地变化,这些雾气经年不散,时日长久对骷髅山的聚阴之效也是颇有好处的。 如此一来,即便是白日里他也可以勉强修行了。 只是一些特定的时节,还是要小心些。 白无相端坐洞中的石台上,心神逐渐外散,他虽闭上双目,可洞中的一应事物皆浮现在心头。 他心神一动,感知到的画面逐渐扩散开来,蔓延到了白骨洞外,看见玄鸦正懒懒的窝在槐树上的巢穴里。 以及,骷髅山上的朦胧雾气。 心神再向外扩大,他听到了一具骷髅的笑,是绝望而无助的笑。 还有一具体型完整的人形骷髅,像孩童一样在骨堆上爬来爬去的。 还有一些骷髅头,能发出些人的轻语,像是附近有人在窃窃私语一般。 这些白骨无灵无智,哪怕会动,能言,但仍算不上生灵。 他们的行为,只是保存了死前的本能执念,受到地阴之气的滋养,能够一直重复某种行为。 如若没有了白无相的妖气和地阴之气,这些骨头也还是会成为普通的白骨。 白无相颇感新奇的仔细体悟了这种感受,对于修行之人和精怪妖物而言,洞府,并非只是地方。 洞府,其实也可以叫做道场! 在自己洞府之内,白无相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无论是修行,还是施展妖术,都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会远比在外界要轻松几分。 甚至,他能对洞府内的天时,地利等各种外物,皆有感知。 他的实力,在洞府内便能增强三分,怪不得精怪妖物多久居一地,如若遇到不敌的敌人,躲回洞府,或许就能势均力敌,转危为安了。 如若遇到实力相差太大的敌人,那多半也没有能逃回洞府的机会,强上三分也无济于事。 那只能说明是死劫到了!这种情况,只安心等死便是了。 白无相巡视了一番自己的洞府领地后,便收回了心神重新回到自身。 经过这月余修行,他体内妖力又增长了不少,头骨中的十三块骨都充盈着妖力了。 按照他正常的修炼,妖力积蓄满一块头骨,需要年许之久。 而身躯之骨和腿骨,每一块至少也需要十月左右方能填满一块。 他修行进度如此之快,便是因为炼化了乌龙寨中得来的死气。 估计等到自己完全炼化之后,便能有二十块头骨积蓄满妖力。 然后再耐下心来,居深山潜修数十载,修炼到筑灵境的初期圆满,白无相则会考虑下山看一看。 毕竟,山下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之中,会有无数的死气与怨力产生。 乱世,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如若山下是人间盛世,那他只能龟缩在深山老林不能出来。 乱世,妖魔当道,可并非空话。 但白无相是个极谨慎小心的人,他即便要下山修道,也必须先有自保之力。 否则,下山便不是修道,而是寻死! …… 黑石寨中,曹阿婶端着饭菜,一碗稀粥,一碟腌山竹,还有两个窝头。 这样的饭菜,对她们寨子里的人来说,在农闲时可是非常奢侈的了。 但这样的饭菜她已经端了月余,都是送给寨子里来的那位画师。 听说是无相大人点化来的,要给神庙作画。二当家的叮嘱着要照顾着这位画师先生,不能怠慢了。 她来到了屋前,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奇怪,平日里这位画师可是起得早。她敲了敲房门,轻声道:“先生,可起了?早食已经送来了。” 等了片刻,她还是没听到声响。 于是又敲门问了数次,可仍旧没有回应。 曹阿婶担心这位画师出了事情,便推开了房门,走进屋里。 一进屋中,便看到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姚正则,她惊了下忙上前将其扶起,试探了下鼻息发现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姚正则扶到床上放下后,便想要去叫二当家来看一看,走到窗户前时,目光无意间看到了画架上的那张画。 曹阿婶只看一眼,便吓了一大跳,哪怕她一个粗使的妇人不懂字词,可这画上的景像简直是活的一样,和无相庙的景观几乎一般无二! 无论是庙外的墙砖,还是庙里的神像,亦或者是庙前的寨子,还是庙后吓人的骷髅,直把她看呆了一般,如同被卷入了画中的世界一般。 一缕微不可查的人气被吸入了这张画里,曹阿婶呆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要去干什么,忙转身去请二当家的,但她脑海里还在感叹着,这位姚先生可真是大师! 闻迅赶来的游均子为姚正则医治了一番,发觉其是心神损耗过重,气血过虚,便在其醒后叮嘱多加休养。 姚正则醒来后却满脸兴奋的下床,来到了画作前,满眼惊喜的道:“我竟然真的画出了这传神之作!” 游均子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目光凝重起来,哪怕这幅画没有一个字词,也没有人脸画像,可当他凝望画中大殿里的神像时,心底竟然有种被神像窥探的诡异之感。 “此画,已经有了灵性!”游均子心中惊疑不定起来,难不成这画是那无相的妖术? “二当家以为此画如何?”姚正则满脸欣喜的问道。 游均子恭维道:“自然是极好的!此画一旦传世,先生必然能当得起大师之称了! 只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处置此画?” 姚正则止不住语气中的激动大笑道:“哈哈哈,那自然是携此图,北上京都,一展《无相渡灵万骨图》之妙!” (本章完) 第26章 端午 第26章 端午 弱冠之年的姚正则带着他画出的宝图离开了这座深山,此去一路云泽山中会平安顺遂,因为有无相之神在庇护着他。 姚正则在离开山寨前的一夜,梦到了那个雨夜来访的男子。 梦中的白无相高立神庙之上,不曾靠近他,只远远道:“此画出世,你一生荣华皆系其上,人生光景几十载,望你可守今日心气。 我有一诗,借此画传于世间,今告知与你。 玄黄殿里幻真耶,无形无相自在身。 千山祈愿香成海,一盏幽灯祷入尘。 有念能通云外灵,舍怨可偿心中恨。 玄鸦欲鸣天将曙,犹见慈悲渡世人。” 当梦醒之后,姚正则惊疑不定的打开画卷,其上赫然多出了这一首诗。 他离开之日,在黑石寨外向着无相庙的方向拱手礼谢,这位无相“山神”是自己的贵人,自应道谢,他会牢记心中不敢忘怀。 对于黑石寨的众民而言,这个画师只是个过客,离去之后也并无什么人会怀恋。 山间的日子十分平静,夏日,进入了五月天的酷热。 五月初五这一日,天地间阳气升腾,驱散了骷髅山上的云雾,所有骷髅的执念都随着烈阳消散。 白骨洞中的水潭旁,有蒸腾的云雾弥漫散开,这是天地间的阳气与白无相这样的至阴死灵相遇,产生的云瘴。 一向喜欢在巢穴中的玄鸦也躲入洞里,不敢出去。 槐树阴下,虎骨鹰翎上的阵法也一同失去了效用。 四周不少蛇虫蜈蚣,一股脑的往白骨洞里钻了进来。 白无相也脱下了人皮,以骷髅之身修持抵挡这盛烈的阳气。 黑石寨中,家家户户遍插艾叶、菖蒲。 尤其是菖蒲,被古人寓意为“斩千邪”之征,可庇护家门内外。 这一日的山中,毒虫猛兽皆不好过,于精灵怪邪,更是酷刑。 白无相也再一次的见到了“人”的玄妙。 菖蒲此草平日里他也遇到过,只是一种寻常的草木,根本克制不了分毫妖邪。 可当其被人拿在手中时,便不同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特殊时节里,妖邪对这些寻常物件便会产生一种极为厌恶甚至恐惧的感觉。 这是人族千代万代,祖祖辈辈的先人赋予的这些寓意,是人族的魂灵散于天地之间化归万物的表象,是无穷尽的执念,记忆,寄托在这寻常之物身上,使得它们便不再是凡物。 黑石寨里,家家户户皆聚寨中的大院里,三百多口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欢喜的吃了一场大宴。 庙里的阿六则不知情的在庙门口也插上艾叶、菖蒲等草,让想连通神像的白无相一阵心神不宁,被这些辟邪之物弄得神魂恍惚,实力大减。 好在,今日是端午,山中的妖邪精灵大家都一起受罚,也不用担心谁趁这个时候下毒手。 山中的这一日,于白无相而言十分缓慢。他没有赶走来洞中避灾的蛇虫等毒类,在天地之力面前,众生皆如蝼蚁,没有生灵例外。 或许,唯有传说中的仙人,有改天换地,移山倒海之能的存在,才能自在的遨游天地之间吧。 无法修炼的白无相,只能在洞中想象,不知这一世他能不能走到仙人的境界。 日影西斜,昏黄日光照入洞中七尺深,白无相缓缓移步到了洞口,阳光在他脚下一尺之离。 细密的颗粒在光中飘动,白无相伸出了右掌,触碰到了光。 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痛灼热感,反而是毫无知觉。 白无相愣了下,自己从心底就畏惧太阳,可真正触碰到了日光,怎么却毫无知觉? 难不成,他没有血肉经脉,便没有了痛觉? 他又试着踏出了一步,日光照到了小腿骨骼上,仍旧没有异常。 白无相便又迈入了几步,直到太阳照在了他的头骨上,一阵如同沐火的剧痛让他不得不退回到了洞里。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一具骷髅被日光照一照是没什么的。 但蕴含妖力这样至邪至阴之气的骷髅骨,遇到日光,就是阴阳克制,水火不容的道理。 每到白日里,他的实力就会下降许多,这是他很明显的一个弱点,遮也遮不住,那不如尝试解决它。 白无相盘坐在洞口,静静思索着,最起码要想办法能让自己在烈日下行走。这样哪怕某一日自己不在洞府里,白日里也不会被别人困在某一处地方。 然后便是香火神力! 妖力会在白日里效果大大减弱,但神力可不会受日光阳气的影响。 夜里以本相行走,白日以神明之身行走。 白日里的神明,在夜间会褪下伪装,化出妖邪的真身。 “哎,这里有个山洞!我们要不进去瞧瞧?” “算了吧,怎么感觉怪阴人的?” 两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无相的沉思, 却见两个半大的少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看样子都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气血方刚之时。 “二牛,你说这山上咋那么多骨头,看着好吓人,怪不得阿娘不让我来这里。”一个身材瘦些的黑肤少年看到山上堆着的骨头,有些双脚发软了。 “哼,胆小鬼,这你就怕了。”身子壮实的二牛笑了声,“你要是胆子怕了,这就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瞧瞧,到时候回寨里和他们好好讲讲。” “谁说我怕了?不就是一个破山洞,我去的还少?”赵大伍不满的回道:“走走走,我们进去看看里面有啥好玩的!” “哈哈哈,好。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说不定以后没地方去了,就来这里,又凉快又没人知道。”二牛当即就踏入了山洞里,赵大伍也跟着后头走了进去。 却不料,一入洞中,就是一具洁白如玉的骷髅人骨盘膝而坐,正对着他们俩。 二牛只一抬眼,就觉得这骨头好像在盯着他一般,哪怕这骷髅头里的眼眶是空的。 赵大伍吓了一跳,指着这骨头道:“这骨头好像是死人!” “废话,都是骨头了,还能活吗?”二牛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摸了摸这骨头,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寒意。 “呱~” 洞里深处传来一道鸦鸣,一只乌鸦落在了骷髅肩上,发白的鸦眼恶狠狠盯着二人。 二牛笑呵呵道:“这鸟儿怎么不怕人?把它抓了回家烤着吃了!” 说着,就伸手去抓玄鸦。 但玄鸦这时展开双翼,怪叫一声,顿时刺得两人耳中剧痛不止,连忙痛苦的抱头捂耳,倒在地上挣扎个不停。 玄鸦默默的收起翅膀,站在白骨肩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二人。 赵大伍从地上爬起来,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洞中深处,脸上惊恐的发白。 二牛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去,却见洞中有一个人歪歪扭扭的向他们俩走来,一步一步的有些蹒跚。 但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张如纸般的人皮,向他们飘了过来。 二牛吓得胆气顿失,慌忙跑向洞外。 赵大伍则是更早一步先跑了出去,两人夺路而逃,拼命的往来时路跑去。 洞中,那人皮缓缓落在白骨上,一阵扭曲的重影之后,白无相重新穿上了人皮。 纵然此刻是端午,阳气颇重,可他还是略作惩处了俩人一番。 白无相用手指轻轻摸了下玄鸦的脑袋,此鸦的鸣音能让人失魂落魄,对凡人而言,会如同丢了魂一般,陷入某一种情绪之中无法解脱。 洞外的迷雾阵法皆失去了效用,凡人能闯进来也是正常。但这俩小子可没有分毫对死者的敬畏,是该教他们如何做个人。 …… 黑石寨里,赵大伍和二牛一路狂奔归了村寨,但仍旧停不下来心中的惊恐,只在村子里不停的奔跑,一边跑着一边嘴里惊恐的喊着什么人皮,鬼骨头之类的话。 听得寨民们都好奇的看着俩人,俩个孩子的爹娘看到这一幕,忙招呼人按住了俩人,寻人找来了二当家。 游均子看着被人按住仍旧在不停扭动着的俩人,眉头紧皱,他从袖中取出两道黄色符纸,咬破指尖,滴血落符,然后猛然拍打贴在了俩人的额头上。 两个孩子当即眼睛翻白,停下了扭动身子,昏迷了过去。 赵冷香看到这场景,不由问道:“二哥,他们俩可有大碍?”赵大伍也算是她的表侄儿,这孩子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一向老实听话,她自然颇为关心。 “这倒是有些奇怪,我已经用了定神符,可他们俩还没醒。多半是沾染了什么邪物受到的惊吓,不然还是让他们好好睡一晚,明早看一看能不能醒过来。”游均子不确定的开口道。 “这可咋办啊,万一我孩子醒不过来如何是好?”赵大伍的爹抱着自家孩子一脸愁苦的担忧道。 围观的一众寨民里,刘阿婆叹了声气,开口道:“这俩孩子多半是遇到了什么,被吓丢了魂。” “哦?阿婆您知道?”游均子若有所思的问道。 “像他们这样的娃子,多半是在野外遇到了什么邪物,回来的路上把魂给弄丢了。”刘阿婆摇头道:“只是这俩孩子跑出了寨子,魂丢在了外头,招魂也招不回来了。” “什么?阿婆您该不会是说我娃子要这么睡一辈子吧?”二牛的娘听到这话天都塌了,孩子可是她那去世的男人唯一的血脉了,她当即止不住眼泪哭了起来,无助的喊道:“这该怎么办啊?二牛你要是醒不来,你让阿娘可咋活啊!” “山有山的头儿,地有地的主儿。这俩孩子丢的魂,我们找不回来,但我们寨子里的无相大人应是能寻回来的。”刘阿婆安抚道:“二牛阿娘,不如你去庙里拜一拜无相大人罢。” “是了,我去拜一拜庙,无相神肯定能救的!”二牛阿娘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忙要带着二牛去拜庙。 一旁的游均子看到这一幕,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怀疑这正是无相的手笔,可面对寨民对孩子的关怀牵挂,他实在说不出口什么来。 他看到自家的三妹也去了,寨子里的人大多淳朴,也帮着一起抬了俩孩子去往寨后的神庙赶去。 寨子里安静了下来,游均子缓缓坐在了椅上,只觉得心神颇为疲惫。 “二当家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抬头一看,却是刘阿婆在旁边没走,笑着问他。 “呵呵,没什么心事,,只是最近马上要农忙了,我要多思虑一二。”游均子摆摆手,回了话。 刘阿婆点点头,宽慰道:“二当家的也不用什么事都记挂在心上。 人啊,也是有力气够不到的地方。尽力就行了,也不要什么事都拼命。 二当家的最近看起来倒是很累,老婆子我虽眼,可还是能看出来脸面的。 我们寨子可离不开您呢。” 游均子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心中颇有感触,笑着道:“阿婆有心了,我会照顾好寨子的。” “嗯,二当家您是读书人,是大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向,您都忧愁无力的,我们更没法子。 只是我还有点力气,农忙时也给我分些活做,免得我这把老骨头歇久了便动不得了。”刘阿婆收了笑,脸上的皱纹也浅了些,她缓缓渡步离开了。 只留下游均子一人陷入沉思。 神庙前,众人赶到之时,刚好日落,阿六打开了庙门,就看到了庙前站了不少人。 他好奇道:“今个怎么来的人这般多?” 等到众人把俩孩子抬到了庙里,阿六才反应过来,这是出事了,来求无相大人出手。 阿六只默默的回到大殿里,看着俩孩子的爹娘哭着拜在神像下,他站在一旁看着如此场面,也只有少管闲事。 香火的青烟缓缓飘起,在神像前散入空中。 一阵晚风拂来,吹落了庙门口挂着的艾叶、菖蒲、香囊等驱邪之物。 白骨洞的白无相心神勾连神像,颇为诧异,这俩孩子的魂魄可不是他收走的。 地上昏睡过去的俩孩子确实是各自少了一魂,但玄鸦的叫声只是让人心神惊惧,可不会抽魂。 除非,是其他什么妖物,勾走了这俩孩子的魂魄! (本章完) 第27章 青殷 第27章 青殷 骷髅山离寨子约莫有十余里路程,这段路上多有寨子开辟的山田、种下的林子,人迹也不算罕见,故而很难生出什么精怪。 有山上的骷髅死气在,附近的小妖小怪都不敢靠近。但这俩孩子体内确实是少了一魄,像是精怪的手段。 白无相的视野里高高在上,俯瞰着哭诉下拜的众人,他似乎有些明白人对神灵的无情之说了。 因为通过这高大的神像分身所看到的视野里,凡人,真如蝼蚁。 但白无相还是自白骨洞中站起了身,天边余晖逐渐被阴云遮掩,光从大开的殿门透入,照在神像上的光又一点点被阴云笼罩,化为阴暗。 神像两侧的灯台上,蓦然亮起了幽暗的蓝色火焰,阴冷的风自庙外吹来,哪怕殿内有十余人之多,但此刻也个个觉得通体生寒。 唯有赵大伍和二牛的家人反而更激动了,二牛他娘连忙用头不停的磕在地面石板上,高声哀求道:“无相大人!无相大人!求您大发慈悲,救一救我的孩子吧!救一救我的孩子!” 赵大伍的爹娘也连忙出声祈求,不停的磕头喊拜。 殿内一阵喧哗,殿外却寂静无声,连蝉鸣都消失的没了声响。 “扑棱棱~” 一阵翅膀摆动的声音响起,玄鸦自殿外飞来,落在了高大神像的手指上,收起翅膀默默看着众人。 殿内的赵冷香看着那只玄鸦,只觉得它似乎与寻常的鸦不大一样,像是更具灵性。 守在神像前的阿六猛然脑袋一颤,他愣神了片刻,才出声道:“好了,诸位不要急了。无相大人已经知道了,你们先不要在这里喧闹了,免得惹了神灵不喜。 无相大人已经愿意帮你们了,都先回去等着吧。” 此言一出,殿里跪在地上的众人都止住了哭声,连忙点头应是,又拜了拜神像,才带着昏迷未醒的孩子离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阿六望着神像上的鸦还没有离开,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走到院里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艾叶香囊等物,便想去捡起来。 但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往后若无事可做,便多看一看书。少弄这些人间的俗物。庙里不需要这些。” 听到这声音,阿六忙跪拜下,不敢抬头的恭声应道:“是!是!小人谨记在心!” 轻淡的脚步声自他匍匐于地的额头前传过,阿六埋在地上的头只听那清冷的声音说道:“鸦儿,我们走。” 扑棱棱~ 玄鸦落在了白无相的肩头,他缓缓走过庙门口,旁侧地上的艾叶和菖蒲纷纷燃烧起一层幽蓝色的火焰。 阿六等了许久,自地上抬起头,只看到了门前已经被灰烬的艾叶菖蒲等物。 他心中惊醒过来,看来无相大人是不喜这些东西,把这些辟邪的东西挂在神庙前那不就是说无相大人连邪祟都压不住还要靠俗物帮忙,简直太丢脸了。 阿六按照自己对神明的认知,以为自己明白了神的心意,忙把庙里的驱邪之物统统扔了出去。 …… 山野之中,草木茂盛处能与人齐腰,虫鸣不止,还有些春日里的小蛙如今已成为了大着肚子的蛤蟆,呱呱呱声一片。 月色轻柔,恰好能照亮山野,却又看不真切远处,群山都沉在朦胧的夜色里。 白无相来到了这片山野,这里原本也是一片密林,但黑石寨民开荒伐木,辛苦耕耘了数载,方才有了这片山间田野,能够养活一方百姓的田地。 此刻深夜中,田里一片稻穗看着十分喜人。 十几个人影静静的斜斜的立在田中,一动不动。那是用来惊赶鸟雀野兽的。 田间有不少蛇鼠,在柔和的月光下,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猎杀场景。 白无相一眼看去,这片田野里并没有那两个孩子的魂魄。 他皱了下眉头,一路走来,就只有这附近没有寻过了。若这里也没有,那只可能是被过路的妖灵吃了。 白无相寻了处田埂盘坐而下,他夜间都呆在山洞里修炼,少有出来走动的时候。 虽然晒不成太阳,可于他而言晒一晒月亮也是顶好的。 吹着柔和的夜风,素色的月下,山林间的静谧,草中的虫鸣,最能平抚躁动的心。 直至月上中天,五月初六的日子到来,端午的阳气压制终于完全消失。 群山深处,传来一声声人类听不到的吼叫。 许多被压制的妖物邪物兴奋的在夜间嘶吼长啸,它们开始寻觅血食,用以舒缓狂躁的情绪。 而白无相不同于这些精怪妖物,他心有灵慧,这些时节变换都在心中有数,便不必同那些灵智低下的妖物一般被身体本能的欲望驱使。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上月,站在田野间抬起双手,闭上双目,肩上玄鸦飞起,四方重重地阴之气化雾而来。 白无相感知着四方的地阴之气,终于察觉出一点异常。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原地留下重影,几个呼吸闪动间便来到了一处山桃木下。 “呜~” 因为他的到来,惊动了树下的一窝狐狸。 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狐在树根旁的洞穴里窝在一起,它们睁着大大的水润眼睛,带着惊恐和不安的看着眼前这个“怪物”,嘴里发出声声低咽。 “嗖~” 草丛里忽然跳出一只大狐,非白非黑,是只极为少见的青狐,它落在了白无相身前只看了一眼,狐目中便透露出拟人的惊恐之色。 显然此狐灵智不浅,已经看出了眼前的“妖”实力极强。 它只能两只前腿一软,跪在了白无相身前,一阵淡淡烟雾升起,青狐的身影消失不见,原地却出现了个活色生香的女子! 这女子不着寸缕的卧在地上,肌肤在月下尤为雪白,背上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窈窕身材微微扭动,一张饱含风情的美妇面容直勾勾的仰望着他。 这狐女的修长玉指缓缓攀上了白无相的衣腿,媚人的声音响起:“奴家见过大人,小狐青殷刚来此地不久,竟不知还有大人这样道行高深的前辈。 还望求大人您疼疼奴家,给我们母子一个容身所在。” 看着眼前诱人无比的一幕,哪怕世上男子有自持之能,可绝对受不了这样一个尤物在深山旷野的无人之地,如此引诱勾引。 但可惜,白无相压根不再是人,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情欲的感知,对眼前一幕毫无触动。 白无相只是也第一次见到这样狐女幻术,变幻的唯妙唯肖,十分逼真。他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你这幻术颇为有趣,从何处学来的?” 青殷极力展现着自己的魅力,甚至不惜挺起胸膛晃动着因哺育又发育了几分的“器物”,看着眼前妖物如此俊俏想必定然精通人类的阴阳交合之事。 自己这幅完美无缺的诱人身躯,哪怕是人中君子都把持不住,更何况这些灵智不算高的妖物? 但就在她以为自己勾引成功时,眼前男子竟然问起她这幻术了。 青殷愣了下,忍不住抓着眼前男子的衣衫摆动着,轻嗔道:“大人! 岂不闻人间有言春宵一刻值千金! 奴家心甘情愿的想和大人共渡良宵。” “哦?” 白无相面无表情的疑惑了一声,抬手一抓其背后尾椎处,这女子顿时无力的娇喘一下,接着身躯一阵闪动,竟然不受控制的化回了原形,被他抓着尾巴抬到了半空中。 这变动吓得青殷惊慌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对大人用幻术了。” 白无相打量了下这狐妖,体内妖力浅薄比自己的妖力都弱,但却能用出这般逼真的幻术,就连他自己一时间也没有看出其真身。 于是手一松,这青狐哎呦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待青殷想要说什么奉承话,却听见头顶那人清冷的声音又道:“再变回来。” “啊,这…” 青殷心中不满的想着你又不是人类,装什么装,想看直说就是了,用得着这般捉弄狐吗? 她身躯一阵扭动,再次变作了那个风情媚人的少妇,她这次特意留了心眼没有完全变换成人,只娇声低唤道:“大人~可要奴家伺候您……” “不对,你这尾巴没藏好。”白无相看着那根扭动的狐狸尾巴,指出来提点道。 “大人,您……”青殷神色一顿,这个大妖是不是被捉妖师打傻了?白瞎了一幅人的好皮囊,这点风趣都不懂。 “可能变成其他物件?”白无相好奇的问道。 “这个…奴家倒是还不曾学会,只能变幻人形。”青殷老实的回答道。 “那昨日在这附近可曾遇到了什么游魂?”白无相问起了正事。 青殷变回了狐狸本象,口吐人言道:“这个……小妖不曾……” “真的吗?我再问一遍。”白无相面无表情的低声道。 只是青殷此狐周身的地上突然升起幽蓝之火,将其围在了里面。 冰冷刺骨的寒意渗透着青殷的狐脑,让她清醒过来,连忙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妖知道,小妖知道!” “说。” 白无相没有驱散幽蓝火焰的意思,只手负在背后,眼神平静的令人感觉到可怕。 “在桃木根下的埋着的一只琉璃瓶里。” 青殷此刻感受到了她和对方实力的差异,不敢隐瞒,只能说了出来。 天穹上的玄鸦落下,在桃木下一阵扒拉,果真寻到了一只琉璃瓶。 于是,便衔着此瓶飞来放到了白无相手里。 谁料此瓶方一入手,瓶身上的琉璃纹瞬间活了过来,并且还有道金光乍现,刺穿了白无相的手掌。 “啪~” 这只琉璃瓶竟然碎了! 两道暗淡无比的人魂飘荡在空中,正是赵大伍和二牛丢失的一魂。 人有三魂七魄在身,故而方有喜怒哀乐忧思惧恐。哪怕失去一魂,便不能是个正常的人了。 而山精野怪,哪怕修炼数十年开灵启智,也只有一道魂灵,这也是人族比其他妖灵优势的地方。 白无相伸手扬起衣袖,将两道人魂收入到了宽大的袖中,他这件华服经受地阴之气数载侵蚀,再加上之前两鬼的执念寄托,已经算是阴灵之物了,倒正好可以容纳人魂。 做完这些后,他才抬眼看向碎掉的琉璃瓶,问道:“此瓶从何而来?” 青殷神色惊恐,忙解释道:“大人,此物是小妖自山下的元觉寺中偷盗而来的。未曾想到会伤了大人您,还请大人赎罪!” “元觉寺?山下看来是有精通佛法的高僧了。”白无相嘀咕了一句,手掌上被地阴之气填补逐渐恢复成完整的人掌。 “你若想留在这黑石寨地界,那便要听我号令。 且不得对黑石寨的人动手,否则我身为寨神便难以让此寨凡人得信。 你无论是靠吸取人之精阳修炼也好,还是自己靠苦修吸收月华,都是你自己选的路,将来如何也要自己承担后果。” 白无相说罢,便转身走了几步,他的身影便模糊消失在了夜色中不见。 而青殷周身的幽蓝色寒火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这狐妖收起了脸上的各种表情,来到自己的狐崽子身侧用额头轻轻蹭着它们安抚,心中却在想着: 这个阴灵妖物是个寨神,还不收纳贡,虽然看起来有些诡异,但总算是个能容身的地方。还是先留下来,再作盘算吧。只要不被那群天杀的猎妖师寻到,就算是幸事了。 想到这里,青殷眼中浮现出怨恨之色,她的公狐就是被山下那群猎妖师给捉了,被剥皮抽筋,入了那些人腹中。 此仇,她必然要报! 但眼下,还是要把自己的狐崽子养大,她也能趁着时机好生修炼,留待来日报此大仇。 …… 回到了洞中的白无相拢了下衣袖,并没有把两个孩子的魂立即还回去,他要再等几日功夫。 人,多半是畏威而不怀德。 如若这样简单就能求得神明出手,那往后寨子里谁还想辛苦劳作?只要在庙前哭一哭惨,神明便给你解决了。 白无相见识过太多的人,他是知道人心经不起考验的! 太善良的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本章完) 第28章 盛夏将至 第28章 盛夏将至 还有那只叫做青殷的狐,其幻术并非学来的,倒像是天生就能通晓一般,看样子是不同于寻常的狐妖。 白无相抬起自己的右侧手掌,虽然伤痕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伤痕。那只琉璃瓶上在佛寺内岁月久了,沾上了些佛法,便有克鬼辟阴之效了。 但这佛法,对妖类而言,克制并不算大,只是对阴灵死物天生克制。 白无相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元觉寺此名,有高僧的地方还是不去最好。无论打不打得过,总会招惹是非的。 他思虑一番后,便闭上双眸,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四方地阴之气被他吸入,白骨洞里比骷髅山中还要阴冷三分,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自水潭上漂浮而起,使得整座洞府地面上都漂浮着一层朦胧白雾,仿若仙山洞府。 …… “轰隆隆~” 过了端午时节,天上又下起了络绎不绝的雨,早晨的天上云雾弥漫,远处的山尖儿仿若在云中的仙山一般。 可黑石寨寨民的心里却个个担忧了起来。 因为夏收快要到了,田里的稻子都要熟了,这时节是不能连着阴雨天的。 否则,风雨吹倒了成熟的稻穗,也会让他们的腰弯下去。 寨子里的三位当家和几个颇有经验的务农好手正在商议着。 李义光的眉头紧皱着,看几人说着那些细碎的东西,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我看要不然就提前冒雨收了,再怎么说也是先运回寨子里存着安心。” “这样做会伤镰的!”一个黑瘦的老汉忙阻止道:“而且,收成也会少许多。今年寨子里多了三十多口人,每日吃食累积下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然还是再等上半月吧?”一个有些驼背的老汉叹道:“按往年来说,这夏雨也该停了。今年不知为何,比以往的雨都要多了些。” 一旁的赵冷香听到这里,眼神一闪,“不错,想必大哥和二哥也有所发觉了。 我这飞刀练习之时多在雨中,故而我对这几年山中雨季多有留心。 好像,今年的雨季,自从迎来了无相大人之后,便多了起来。” 此言一出,几个汉子脸色微变,都不敢接话。 唯有游均子反应过来,“你是说,无相大人有改动雨水之力?这怎么可…” 他话说到一半便忍住了,毕竟寨民们不知道无相只是一只妖。如若是一只能改变天地气象的妖,那绝对称得上大妖了。 “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了。”赵冷香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二哥,你是最擅长风水之术的。 我们黑石寨处云泽山南麓,可比北麓的风雨时令变幻都稳定许多。想来也唯有是这个道理了。” “你想说什么?”游均子叹了声气,坐在了椅上。 赵冷香挥手示意几个老汉退下,只留下了这屋里三人。 她身子一沉,便跪在了游均子身前,把在场的二人都愣住了。 “三妹,你这是做什么?”李义光惊声道。 “二哥,我们寨子里的人都是苦命人。既然当年的事都过去了那么久,该放下的就放下罢。”赵冷香诚挚的开口道:“我知二哥出身不凡,必有己心之所见。 但,这山寨里的二三百口人都已经为朝廷,为家国献过力了。就让他们,能渡过这余生吧。” 大堂屋里安静的可怕,李义光没有出声,他也在犹豫。 游均子沉默了许久,他知道,二妹是想让自己去求那无相,把一只妖当作真正的神明供奉,借此祈求风调雨顺,寨民也能安稳余生。 但他不是无知的山民,他亲眼见到过妖魔在眼前肆掠无度,甚至他游家上下列祖列宗三十余位先人都死于妖邪之手。 他的肩膀上,还背负着毅王的期许,甚至更往大了说,是这天下啊。 但,眼前跪下的是他相伴渡过了半辈子的结义之妹,哪怕没有亲缘血脉,可早已胜是至亲家人。 游均子心中也十分煎熬,他叹息着将眼前的三妹扶起,“三妹,不是我心冷,不是我放不下捉妖师家族的荣光,而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无相大人哪怕真的是善妖,是山神,可我这最后一位行龙使如何能拜山神野妖?” 赵冷香沉默了片刻,直直的抬起眼,和他对视,语气肃穆的问道:“比命还重要吗? 比我们这三百余人的命还重? 比我们当年死去的同袍他们唯一牵挂的至亲还重吗? 你忘记当年他们死前,你我是如何答应他们遗愿的了吗?” 游均子听到这话眼神里浮现出血色,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是。” “那好,我听二哥的。”赵冷香没有追问,只是眼神里一片平静,转身便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李义光嘴巴张了好几下,可终究说不出来什么话,最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二弟,我虽是个粗人,但我也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你看三妹,哪怕这样生气,她还是信你。大哥也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们寨子里的人都信你。 谁要是不信,那就不是我黑石寨的人!” 游均子闻言,笑了声,“大哥放心。” …… 傍晚,这雨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外出的寨民穿着蓑衣从外归来,个个回到了家里。 赵大伍的爹娘守在床榻旁已经三天了,他们的眼皮红肿,目光呆滞,看着床上身体越来越冰冷的孩子,心如刀绞一般。 他娘呆愣着问道:“你说,阿伍若真的醒不来了怎么办?” “呸呸呸,别说丧气话。”他爹立马斥声道:“阿伍一定能醒过来的! 是我往日对他少了管教,才让他外跑撞了邪。等阿伍醒来了,我以后就让他下地里多干干农活,省得这般惹祸了。” “扑棱棱~” 玄鸦自雨中飞来,落在窗门口,低低叫了一声,雨中随后多出了一道朦胧身影站在门口,望着屋里轻轻吹了口气。 一道虚弱的魂体飘入了屋里,落入了躺在床上的肉身中。 赵大伍身子猛然一抖,打了个激灵般的陡然惊坐而起,惊恐的大声喊道:“鬼!鬼!人皮!人皮!” 他爹他娘被惊了一瞬,却都喜了起来,纷纷宽慰道:“阿伍,阿伍,别害怕,阿爹阿娘都在这呢!” 赵大伍见到了眼前熟悉的房舍,才缓缓的会过来神,面色平息下来。 他娘激动不已的抱着赵大伍,哭声道:“你这泼皮娃子,可算是醒过来了!” 赵大伍一阵愧疚道:“爹,娘,我……” “咕~”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了什么,抬头一看,自家的门口正有一道身影走入雨中,只是那背影和衣衫像极了当日他和二牛看到的那张人皮,以及其肩膀上的那只鸦。 那只鸦恰好回过头来,一双泛白的鸦眼和他对视上,如人一般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睛让他身子一颤,忙闭上眼睛,跪地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雨中,白无相辟水而行,将这两个孩子的魂魄送回了肉身。 他没有按照传说中的神仙那般显化而出,人前显圣以传播信仰。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这俩孩子就是生了场病,躺了三五天便好了。 但只有亲历这件事的两个孩子才明白自己到底遇见了什么。 …… 玄色的天云下,山中一切都如同画上的墨,山间水墨画染,风中艳灵动,夏日在往后的月余里将会达到极致,古人称之为盛夏。 白无相回到了洞中,开始缓慢的修炼。 随着骷髅山上的地阴之气恢复,并且持续增长化为雾气,白无相即便在白日里也能修行了,但若是太阳日出的时节,还是不行的。 夏日的闷热,会在雨季里尤为明显,偶尔云中会传来滚滚的闷雷,在这样山里,有无数的飞虫蚊蚁繁衍生息,遍布山林。 原本骷髅山里也飞出不少这样的蚊虫,但随着白无相修行吸纳地阴之气时,寒凉的阴气就会逼得这些蚊虫四散而开。 只有一天中的正午时,才会有蚊虫贪婪骷髅山的尸骨,飞到山边趴伏在白骨堆里。 对于这些蚊虫,白无相也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他总不可能一只一只的找出来全都弄死了,他没有这个闲心。 好在白骨洞里有寒潭之水,再加上他周身的阴气死气,使得白骨洞里没有任何生灵敢来靠近。 当然,端午那样的时节,什么阴气死物都没有用处,。 这一夜,洞中悬挂的玉铃叮咚作响,传出欢乐的律动, 白无相好奇的神念外放,嘴角勾笑,这铃虽然他没用过,可不代表其不厉害。许是传承多年的法器,都有了灵性。感应到旧主人的气息就不一样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出洞外,不想再有人族进入自己的白骨洞中。 槐树林中,风云变幻,虎啸鹰鸣,挡住了游均子。 风声渐止,虎退成骨,鹰落为翎,白无相出现在了他面前。 “无相大人!小人冒昧求见!”游均子躬身礼拜道。 “哦?这是你第一次亲自来后山见我吧。”白无相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几眼,“可有何事?” “小人敢问一句,山中多雨,可是因大人而致?”游均子开口问道。 “山中多雨,与我何干?”白无相笑道:“如若我有这等改变天地气象的实力,又怎么会蜗居于此?” “大人此话可当真?” “我为何因此而欺骗你?难不成,害怕你杀我了这只妖吗?” “无相大人说笑了,小人绝无此心!也没有这等实力!” “有没有,还是你自己心中清楚。”白无相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就像你问我这山中多雨,究竟是不是我的手段,也只有我心中知道。” “还请大人指点!”游均子当即拱手诚恳道。 “呵呵,这可不能轻易相传!”白无相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你们人族有句话说的十分对,有钱方能使鬼推磨。” “大人想要什么?”游均子为难道:“我一介小民,只怕没什么可令大人心动的。” “呵呵,游兄可莫要小看自己了。”白无相反驳道:“你这一身青云官气,如若拜入庙里,可堪比千百凡民叩拜之效。” 见他沉默不语,白无相又道:“如若你有什么能助我修行的宝物,也能抵过。” “大人身为寨神,难道忍心看着寨民们因受饿而死吗?”游均子语气叹道,“恳求大人指点。” “游兄,你我契约已成,当日只说你请我入寨建庙,我出手庇护寨民不受妖魔侵扰。 可这救死扶伤的慈悲事,你觉得妖会做吗?”白无相笑着走过他耳侧,“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 “在下愿取出家中传下来的一颗封魂珠,望大人出手相助,指点迷津。”游均子思虑片刻,还是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极小的木匣,双手捧着供于身前。 白无相惊讶的回过头,抬手一指,木匣盒盖无风自起,露出了躺在里面的一颗玄色宝珠。 只是眼神一扫,他便清楚的感知到,这珠中封印着许多的阴魂死气。 封魂珠落入了白无相手里,他笑着道:“不错,没想到游兄竟然真有好东西。 这山中多雨,确实跟我有些牵连。 只因天地之间,山峦为阳,大河为阴。山中之阳,蕴生万阴。而我这骷髅山积累成千上万的骸骨,已经足以改变方圆数十里之地的地脉,阴脉与阳脉对冲,自然风雨多有变时。 但也只是这区区二三十里之地的风雨变动,且还是借助地阴之气方有这等力量。” 游均子心中反应过来,看来对方的跟脚多半是阴灵死物,倒像是骷髅成精! 他试探出了这秘密,也只在心中记着,然后继续道:“那敢请无相大人出手,能否让六月下旬的这片稻田不再经受夏雨之害?” “这个嘛,我要费不少功夫,甚至耽误自身修行,才能做到干扰一地的风雨。 但念在你献上此珠的份,我会出手让你们能有个好收成。”白无相握着手中的封魂珠,面上带着笑意答话,好似极容易被说动一般。 (本章完) 第29章 白骨观 第29章 白骨观 目送游均子离开,看着手中的封魂珠,白无相露出了笑意。 这珠子里封印着极强的怨力和死灵气息,应当是某位高人的手笔。 他回到洞中,然后心神扩散到整座骷髅山,四方的地阴之气纷纷退散开来,不再往骷髅山汇聚。 这雨接连下了三日,三日之后,便放晴了。 酷暑的烈日暴晒着大地,但山中经历了数月的雨水滋润,无论是寨中的井里,还是溪流河水里,都处于丰水状态。 这样的烈阳让黑石寨民辛苦一年的稻田里,那些稻子纷纷抽穗,颗颗谷粒也在日夜交替间逐渐饱满了起来。 在土地上世代忙碌的老农大字不识得一个,但他们却能在祖辈的教授和一次次春夏秋冬的耕种里成为一个能观天看地寻水的老农人。 寨民的忧愁如雨水一般尽去,明媚的日照入每一个寨民的心中。无人不在意着那片山田,那是黑石寨能够在大深山里生存下去的关键。 神庙里来拜的人都是求风调雨顺,求着保佑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守庙的阿六,在那次被无相大人训斥后,他便一直用心读书,经过月余的学习他也算是能认了些字,读懂了些书。 阿六读了书才知道这世间天下如此之广阔,他的世界不再是只有云泽山里小小的山寨了。 于是,某一日的夜晚,阿六焚香上拜,虔诚无比的跪在神像之下,眼中带着不安,但心里装着的是烈火般的野心。 他恭敬的拜伏道:“无相大人在上! 阿六一介贱民,幸得您点化,方有此再生之日。 阿六愿为无相大人之仆,替您传达神旨,教化愚钝之民。 今,恳求无相大人,赐小人一封号。” 他带着野心的言语传递到了白无相的耳中,洞中静修的妖灵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白无相嘴角勾起笑意,当初留下其一命,不仅仅是守庙这样简单,而是看其身具不凡根骨,如若能拜入仙家,说不得便是个能修道的。 白无相虽然不懂玄门修道如何看中根骨,但他自己便是白骨精灵,自然对人的骨感知更清晰。 而阿六不过二十余岁出头,血气方刚,男儿之热血又怎么会甘心将年华浪费在空寂的神庙之中呢? 作为妖,白无相很清楚的知道,人之欲望,无穷无尽。当阿六不满足于口腹之饱,没有衣食住行之忧时,自然会想要更多。 比如……权力 殿中的神像两侧,幽暗火光亮起,白无相显化而出,没有五官的神像脸上露出一双幽火眼眸。 “你,想要何封号?” 魑魅般的男女混杂诡音自神像中传出,这是因为白无相的神像没有面容,无法定神为一,而香火信仰里充斥着男女老少的祈愿,无相之神是真的无相,这声音也自然没有定音了。 下方跪在地上的阿六听到这声音心中一颤,恐惧在心中蔓延,但野心燃起的火缺更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嗓子发出声音:“小人斗胆,拜求无相大人赐号:祭司!” “哈哈哈,祭司?” 神像中发出一声声怪笑,“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无相之神座下的大祭司了!” 阿六闻言,身体忍不住的颤栗,许是被这笑声所惊,也许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殿外的院中,玄鸦低鸣,飞落殿内,爪中落下一块骨玉,这骨玉不同于曾经赐下给黑石寨民的那些骨玉,而是乳白色的圆形宝珠模样,品相也比那些好上许多。 “此珠可借用本神之力,有治愈伤病,抵御精妖邪魔之效,便赐予你防身, 既然都称大祭司了,你也曾是乌龙寨人,该知道巫婆婆有什么样的地位吧?” 阿六心中的野心再次膨胀,他恭敬的回道:“小人必不让您失望!” 幽火熄灭,阴冷的气息退散而去。 玄鸦挥动翅膀离去,它不解的回头看了眼地上仍在跪着的那人,这是要做什么?有吃的能填饱肚子不就得了。人真是难懂。 白骨洞里,褪去人皮的白无相盘膝而坐,阴冷的死气充斥着他周身。 封魂珠上的封印已经被玄鸦这贪吃的鸦啄掉了。 封印此珠所用的手段,并非什么大法力手段,而是某种至阳至正的材料刻成一道复杂的文字,像是道文小篆。 白无相即便动用妖力也破除不掉,反倒是玄鸦用肉身的尖牙利嘴磨掉了这道篆。 他把这道篆记在了心中,他从来不敢小看人类,可当封魂珠中的鬼物被释放出来时,白无相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 黑雾弥漫着白骨洞内,一道狰狞的面孔浮现而出。 “哈哈哈,本王被囚禁了百年之久,今日终于得以脱困! 人你想怎么死,人……” 话说到一半,这鬼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面前只有一具白骨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眶里是幽暗的火焰,如同眼睛一般望着他。 “你……不是人?” 这鬼首惊愣了一下,打量了其一番,怪笑道:“不过是一小鬼阴灵,不过既然你放了本王出来,那本王就留你一命,日后当本王麾下的鬼将便是,还不快谢恩!” 白无相好奇的问道:“小鬼阴灵?那不是你是什么境界?” “哼,本王自然是鬼王!想当年我恶邬鬼王驰骋幽冥之地时……”这鬼首说道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放肆,与本王说话岂敢不敬?” 白无相下意识的皱眉,却想起来自己没穿人皮,于是只能摇摇头骨,叹道:“你好像脑子不大利索,多半是被人族猎妖师斩成数段封印了起来。” “本王可是堪比阴间判官的鬼王!谁敢斩我身躯?”这鬼首大怒道,“小鬼,你找死!” 说这,张口就吐出一道黑气朝着白骨冲去。 但悬挂洞中的玉虚金铃蓦然响动,叮当的清脆声顿时让这鬼物面目狰狞痛苦不堪。 白无相懒得再和一个神志不清的鬼物浪费时间,直接催动了怨灵珠,将此鬼首上的怨力纷纷吞噬殆尽。 一缕精纯无比的死气被白无相轻轻一张口吸入到了骷髅骨上。 这缕死气不同于以往的凡人死气,只一融入白骨中,便自发的运转起来,疯狂化为妖力填补着骨骼。 白无相也沉浸在这种妖力爆涨的状态中,心神全神贯注的运转妖力,不敢分神,否则一个不好就会把自己的白骨本体给撑爆了。 与此同时,怨灵珠上吸收了这滚滚怨力,再次演化出一道大术。 通灵:借天地之力,沟通诸灵。可跨越山水,以灵之愿力嫁接己身之力。…… 当白无相领悟完这道大术后,心中倒是颇为惊喜。此术倒是最为适合他吸收各方怨力了,倒像是一种神道法术。 此术施展不仅需要怨灵珠为灵源,还需要消耗其内怨力为道路,更需要施术者凝聚出灵篆。 灵篆的持有者借助怨灵珠,可跨越山水降临神念,落在持诵灵篆的地点。 此术极大的便利了他收集世间怨力,不但不用亲自去收集怨力,再帮助解决心愿,还能免得他被山下的猎妖师追杀。 但此术也颇有缺点,那便是降临神念会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各种七情六欲影响导致这缕神念生出异心,不再回归本体。 即便如此,白无相也决定必须修炼此术。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庇护自己。 一夜时间转瞬即逝,白无相的意识从朦胧睡梦中醒来,他的脑袋里多出了许多的东西,是来自自于那自称恶邬鬼王的残破记忆。 此物在阴间地府还真是个鬼王,记忆中有过一些众鬼拜伏的画面。 还有阴司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他的记忆中,对黑白无常十分忌惮。 可这家伙明明有过轻易打败黑白无常的记忆,但情绪中仍旧忌惮。 此外,对于阴间而言,一切死了的生灵,若再有了意识,那都成为小鬼。 这类小鬼,多是没什么杀人能力的阴灵。 此外,便是称之为厉鬼的鬼物了。这类阴鬼多有杀人之能,实力比小鬼强大许多。 但厉鬼之间的差距,也十分大。有的厉鬼只能杀上一两个人,但有的厉鬼却能杀上千百人。 能杀上千人的鬼物,在阴间就被称为鬼王。 因为即便其实力本身不强,但在不断的杀伐中身上积累的死气、怨力,乃至煞气,都会成为鬼物的实力,鬼物,是越杀越强的! 无论是杀阳间的人,还是杀阴间的鬼。 白无相估摸着自己的实力,如果不算怨灵珠,那自己顶多是个厉鬼级别的鬼物。 但算上怨灵珠,那便不好估量了。 此鬼王的记忆中,阴司里的阴神,只有阎罗王和判官不敢招惹。 其他的牛头马面,各司阴差,都算是他的手下败将。 至于这鬼王如何逃来阳间的,在记忆中倒也没有见到。毕竟,白无相只能汲取部分记忆,再加上这鬼物的脑袋本就不大正常,他能得知的东西变更少了。 白无相站起身来,缓缓抬起双手,地上的阴气汇聚包裹着白骨,他那骨头上竟然逐渐化出白嫩的肌肤,干枯的五只骨节被肉色逐渐包裹化为了修长的五指。 他的脚足,也在雾气中生出了血肉,他扭动着的躯体在颤栗中化成了一个鲜活的人相! 白无相来到了水潭旁,看着水中倒影里的人身,倒于那人皮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全然一样。 这是他自己幻化出的躯体,用地阴之气和妖力结合塑造的躯体,这幅肉身虽然惧怕太阳等至阳之物,但只要穿上衣衫,不直接触碰这些东西,便无大碍。 比起披着人皮,自己幻化出的肉身,更便于施法斗争,在白日里也能发挥出自己七八成的实力。 而披着人皮,虽然受限于外在躯壳,实力不能完整发挥出来,但更适合藏匿妖气。 只要他披着人皮,妖气藏形,那么若没有特殊的手段,仅靠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哪怕是传说中能见鬼神的阴阳眼,也是看不出来的。 而白无相之所倚能幻化肉身,便是因为这鬼王的死气太过精纯浓郁,让他一夜之间妖力爆涨不少,如今已填充满了四十三块体骨,勉强算是快触碰到了筑灵境的中期。 他不曾着衣的站在水潭边,望着水中的人身,体态修长,肌肤光滑如玉,长眉浓颜,鼻挺横直,丹凤眼斜,如虎背宽,似蛇腰细,若着衣衫,便是勾人无数的玉公子。 白无相朗声一笑,雾气弥漫,如玉般的公子消失不见,却出来个掩面带笑,媚眼如丝的女子,秀发披肩,身姿婀娜,一颦一笑皆是魅惑男人心的妖精! 雾气一刻不停,白无相的身躯和面容也在不停的变换着,从小家碧玉的清秀女子,到凤冠霞披的绝世美人,从白面粉脸的小生,到征战四方的威武将军,…… 男女老少,世间诸相,皆浮现在他的身躯上。白骨洞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哭笑嘶吼,一道道声音变换着不曾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笑声戛然而止。 潭水旁,变回最初样貌的白无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面容,俊秀的眉眼化成了白色的骷髅,鲜活的身躯血肉褪去。 他又恢复成了本相。 一具骷髅。 看着水中的倒影化为骷髅,白无相沉默许久,才开口缓缓吟道:“ 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 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器。 红粉骷髅,皆为白骨皮肉。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 穿上衣裳,可有十万八千相! 死后观白骨,活着猜人心。 观美人如白骨,使我无欲。 观白骨如美人,使我无惧。 无欲无惧,吾心方成。” 面对着自身妖力的突然暴涨,白无相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诸多念头,他有着曾为人的思维和眼界,如今为妖,人的那一套自然不能再用了。 但为人时的智慧,却能助他在无边无际的妖欲邪念中寻回自己,记得自己名无相。 否则,他将沉沦在诸多执念之中,杀戮无常,喜怒变幻无常,那么白无相就不再是妖灵精怪,而是成为一只魔头! (本章完) 第30章 大祭司 第30章 大祭司 只这封魂珠中的妖魔怨力十分强大,白无相若真没用防备,没有怨灵珠此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这恶邬鬼王的杂念变成一个杀戮癫狂的妖魔。 不怕妖癫,不怕魔狂,就怕妖魔有着比人还要可怕的心机。 游均子送他此珠,有意无意也都罢了,白无相都不在意,只是让游均子亲眼看着,自己迎入寨中的妖,是如何一步步成长为大妖的,更是如何一步步披上这层万民信仰的“神”皮! 白无相最是清楚,不要将一个手握刀剑的人逼入绝境,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更何况,是游均子这般身有秘密的人物,寒冰之水易让人清醒,可温热之水却容易让人死于滚沸之中。 …… 夏蝉秋尽,虹云暑散。岁月在群山之中流转,只将青山远黛换成了黄裳。 一座石桥两侧,荷将谢,莲叶沉池。夏末的晨间,露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 欢喜的红色装扮了黑石寨那终年肃穆的玄色,寨子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在七月初七这一日换了新装。 寨子中的妇人们也都早起准备做一场大宴,准备着各样食材。小孩子们则都打闹在一堆,这一日的阿爹阿娘也不似平日里那般管束他们。 一个个红衣盖头的女子在屋中施粉换新颜,一个个身着大红新袍的汉子再外头满脸期许的等待。 二十一对新人将在七夕佳节这一日,礼成结亲,拜堂成家。 整个黑石寨里都洋溢着一片喜庆,敲锣打鼓的声音徘徊在深山之中的人烟里。 白骨洞中,听着锣鼓喧天的声音,白无相远望大寨,升腾的人气如同一团火焰,在这深山之中让一众精怪不敢靠近。 这二十余个女子皆是数月前从乌龙寨里解救出来的那帮人,在这乱世里寻常弱女子离了家人孤身而走便是死路。 她们唯有加入黑石寨,成为寨子中的一员,才能活下去。 无论她们所选中的男子,是丑是俊,是高是矮,都将会是她们这一生的归宿。 这些新人在拜堂成亲前,都要亲手将姻缘带挂到寨子后的那颗老柳树上,这是二当家的提议,说是姻缘柳,可保佑他们姻缘长久。 于是,这棵柳树上便多了二十一条红色的姻缘带,风吹铃铛,红带飘飞,看着美极了。 寨外的玄鸦落在一棵树上,鸦眼盯着寨后的柳木,这棵树上多了一股让它十分不喜欢的气息。 但玄鸦不曾离去,因为它要听主人的话,今日天黑之前,都要听从那个守庙人的话。 “咯吱~” 白日里紧锁的神庙大门缓缓打开,身着玄色袍衣,头戴羽冠的阿六面色平淡的走了出来。 看着空旷且寂静的神庙前,阿六眼神微微凝滞,总有一日他要让神庙门前,信众如云,他若出庙,则众人相迎! 山寨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华贵衣物,想要夺人眼目,必要在衣衫上下手脚。 故而,他特意找寨民要了许多的黑色布料,在白日里拿着针线亲自缝制,并且用那位画师曾经留下来的笔墨在衣衫上写了足足上百个神明之称,皆是“无相之神”四字。 但由于他甚少写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极了某种诡异的纹图印符,但穿到身上反而更为肃穆神秘了。 既然没有冠饰,那他便在山间寻到了十几根颜色鲜艳的山鸡野鸟长翎,编织成了冠,戴在了头上。 身上没有装饰,他就去骷髅山上死人骨中扒寻到了一些银饰,穿戴到了腰间胸前。 为了今日出庙,他辛苦忙碌了月余,终有今日成果。 阿六关上庙门,站在庙前恭敬道:“无相大人,得您点化,从今往后人间没有阿六,只有黑石寨的大祭司了!” 转过身,他持着一根白骨做成的拐杖,拐杖最上端,是无相赐下的神玉,被他仔细的镶嵌在了其上,整根拐杖便不大一样了。 他持着神玉杖,步踏行风,羽冠飘动,银饰清响,走入了黑石寨中。 热热闹闹的黑石寨里,众人都齐聚大唐屋内外,三位当家皆坐主位,一众长辈老人坐在两侧,二十一队新人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徐徐走入大屋内,准备拜堂。 这一日,无论是谁,都是高兴的。 李义光看着一队队新人走入大屋里,脸上满是欢喜。 而那些老人浑浊的眼中,也都是欣慰,黑石寨的人,有了新的一代,有了传承,他们的一生会有后代之人记得。 小孩子们的眼神里唯有眼前欢喜的景象,等待着一会撒下的喜,这可是从山下买来的稀罕物,一年都吃不到几次。 就在游均子看到众人都已到齐,准备站起身来主持拜堂时,大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即便在喧闹的大屋里也仍旧清晰无比。 “奉无相之神谕,今由大祭司主礼婚俗!”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因为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热闹拥挤的人群自发给阿六让出了一条道路来,他这一身奇异的衣饰,对于只有粗布衣衫的寨民们而言太过惊异,没人敢拦他的路。 当游均子看到如此装饰的阿六时,眼角狂跳不止,他忍住心中惊意,开口问道:“原来是阿六啊,你不守好神庙,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哈哈哈,既然来了,那就一同入座,别耽误了新人们的吉时。” 阿六面对他的话术并不上套,直接无视了他,大声道:“我乃是无相大人亲自敕令的大祭司!今日来是带着无相之神的祝福,为各位新人赐福的! 难不成各位都不愿意接受无相大人的赐福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耳中都听到了“无相之神”四字,哪怕三位当家平日里再亲近,可人永远都是更惧怕未知神秘的存在,且人心的贪婪根本无法拒绝真正神明赐福的诱惑。 李义光侧身对游均子小声道:“不如看看这人有什么招?” 游均子也只能点点头,对方扯了无相这张神皮,为了安稳人心他也不能明面上反驳“神明”。 “往后,寨中婚丧嫁娶之事,皆可得无相之神的赐福。 不过无相大人太过忙碌,便封我为黑石寨大祭祀,代为赐福。你们将来再有此等大事,便可到神庙中来告知于我。” 阿六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副甘愿为众人赐福的劳碌样子。 但游均子却心中惊雷炸起,主婚丧嫁娶,名为赐福,实际上却是在夺权争位。如今看不出什么,但当众人的习惯成了规矩,那么婚丧嫁娶这等大事的裁决权将会从他们几位当家的手中移到这所谓的“大祭司”手里。 而这些事情,可是最能蛊惑人心,甚至能控制寨民心向的,时日长久下去,阿六这个曾经往日俘虏的过往会被“大祭司”这三个神秘的名号遮掩,再往后这黑石寨里只怕什么大小事务都要经其一问了。 这阿六不过是区区一个未经教化的山民,怎么会懂的这样深奥长远的布局? 无相表面上看从未和自己有过冲突,但人与妖的种族隔阂,让两人根本难以完全信任对方。 拜堂之礼已经开始,只是游均子却坐在了原位上,阿六手持神玉杖,庄严肃穆的主持着拜堂,直到礼成。 他又继续道:“今我带来了无相之神的赐福,你们可听好了。 云泽深山中的无上神明,无相之神赐福尔等,今日缔结姻缘,一世相亲,心意相通,子嗣不断,香火千年。 恭请无相大人赐福!” 这些字话,是认字不多的阿六费劲脑汁才想出来的,那些高深玄奥的祭文根本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但用这些话来说服没有学识的山民已经足够了。 可若让他们虔诚,那必须要有真的神迹赐福才行! 于是,话音落下,阿六举起手中的神玉杖,口中默默念动无相之神,催动神玉上的信仰神力,顿时一片纯白柔和的光芒散发而出,照在了二十一对新人的头顶。 这纯白神光只是信仰神力的显化,并没有什么大用处,只能让所照到的人觉得通体舒适,如沐春风一般。 但这些对于愚昧的山民而言,已经足够了! 感受到身体上的舒适,劳累与伤痛都消失不见了,三文激动的忙拉着自己婆娘跪下道:“拜谢无相大人赐福!” 有了这么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都盲目跟随着拜了下去,一时间众人越拜越多,场上到了后来竟然只剩下三位当家没有跪拜了。 赵冷香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心中发寒,寨民对神的信仰被分到了对人的信仰,此人日后在山寨里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高了! 游均子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指,但他没有出言打断,只仍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场面。 而阿六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竟然这般跪伏在他的脚下,心中的优越感极度膨胀,他一时间沉浸在了权力的快感之中。 “呱~” 玄鸦适时飞入大屋中,一根根被它寻来的鸦羽落在了二十一对新人面前,阿六回过神来才道:“此神羽便是无相大人赐下的定情之物,望你们能妥善保管!” “是!是!大祭司,我们一定好好保管。” 有人急忙视若珍宝的将鸦羽收了起来,阿六含笑点头道:“诸位都起来吧,今日是诸位大喜的日子。往后,寨子里有无相之神庇护,我们黑石寨也会愈发人丁兴旺!” 说完之后,阿六便拒绝了众人挽留,没有参加宴席,直接回到了神庙里。 无相大人托梦中曾说过,事不可过急,教化众民,需要时日长久方能见效,才能让他们深信不疑,虔诚一心。 当关上了庙门,阿六忍不住大笑不止,想到今日众人跪拜自己脚下的场面,他这一生从未感受过这种滋味。 他凝视着手中的神玉杖,嘴里喃喃道:“这便是手握权力的感觉吗?” 无相庙里,玄鸦落在槐树上,静静地看着树下狂笑的凡人,鸦眼泛动出死白色。 …… 云泽山的北麓,也是申州边境,这里坐落着一座颇为庄严的寺庙,庙里偶有僧人和香客来往,寺内则有诵经木鱼之声不断。 面色有些黯淡的许大白站在了寺外,看着那三个他知道怎么叫的寺名。 “元觉寺” 他走了进去,来到一间禅房外,轻敲了几下门,道:“长慧大师,长慧大师,俺许大白来见您了。” 敲了几声之后,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个年轻的僧人,看着他道:“你就是许大白?” 听道这话,许大白不明所以道:“没错,小师傅,俺就是许大白。怎么长慧大师不在吗?” “阿弥陀佛!”这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才叹息道:“长慧大师已经于上月前圆寂,面见我佛了。” “这是啥意思?”许大白愣道。 僧人解释道:“按照俗家说话,便是已经寿终了,大师的躯体已经火化埋在了后山的佛塔里了。” “什么?长慧大师两三个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许大白震惊的问道。 “唉,世间缘法,谁又能说尽?”这年轻僧人道:“两个月前一位画师入寺停留了两日,夜间长慧大师与此人谈论了一番,看了一幅画后,便神思怠倦,不过数日便坐化而去。 长慧大师说此《无相图》出世,便是天下大乱之始!但命数如此,他即便有心毁了此图,反而是强行折了自己的命。” “《无相图》?” 许大白觉得有些耳熟,他心中念叨了几声,画师?无相?那不正是数月前他曾遇到的那个叫姚什么的画师吗? “大师临终前交代完了身后事,其中便有传告于你的遗言,我在此等候施主久了。”这僧人继续道:“大师说你曾于深山中救他一命,他应保你一世平安。 但如今他妄自擅改天意,反遭报应,便只能将此书教传于你。望你能好生修行,不负他临终心愿。” 说着,便转身从禅房里取出了一本颇厚的旧书递给了他。 “啊?修行?可俺大字都不认几个,而且还有婆娘和儿子,怎么能修行?”许大白不解道。 “修行在心中,无论深山市井,皆可修行。”这僧人把书递给他道:“况且,此书乃是兵家之秘,而非佛门佛经。 大师说你身有不凡之命,有大丈夫之勇,四十而立,天下扬名!” (本章完) 第31章 蜉蝣 第31章 蜉蝣 “轰隆隆~” 惊雷划过夜空,仲夏的生命来到了尽头,化为夏末的终雨。 雷声震耳欲聋,大雨倾盆,哗啦啦的水流从白骨洞前的石上滑落,仿若给洞口处披上了一层雨幕。 洞中的水潭里,暗河之水逐渐抬升,让本已枯水的寒潭再次得到补充。 石台上的白无相在洞中足足修炼了一个多月,才算是把体内的妖力都炼化稳固下来。 他被这惊雷震醒,未穿人皮,走到洞口处,隔着雨幕望洞外,轻声自语道:“这夏日,总算要过了。” 山间的雨水落在皑皑白骨上,冲刷着尸骨的雨水流向大地,浸润着山田。 骷髅山的死气中也蕴含着生的气,这些农田在骷髅山外会收成也会越来越好。 晨曦浮现在东方的天幕上,雷雨平歇,山间泥土中埋着昨夜的雨水。 白无相穿上了人皮,第一次迎着光走出了洞。 金色的霞光洒照青山,鸟儿的鸣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充满了朝气。 白无相任由阳光落在身躯上,光透不过人皮的遮挡,照不穿已经妖力凝重的白骨。 他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哪怕体内的骨骼仍旧有着本能的恐惧,但身为躯体的主人,白无相已经能无惧这些了。 穿过碧绿的草丛,走过已经金黄一片的山田,白无相来到了一片沼泽旁。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东方的太阳升起时,河中水面上泛起无数的涟漪,不是雨落,不是鱼游,而是一种小虫出生了。 它们是…… 蜉蝣。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白无相静静地看着无数的蜉蝣于水下蛰伏了千日千夜,于今日终于醒来。 它们,朝时生,暮时亡。 成千上万的蜉蝣在阳光下挥舞着翅膀,游出水面,远望如点点的浮尘,它们自水中浮起,小小的眼睛第一次看向这广阔的天地,在空中舞动着翅膀,迎风而动。 无数的蜉蝣环绕在白无相的周身,它们没有灵智,但却有着对生死的嗅觉。 白无相感知到了它们的生死,它们也嗅到了死亡。 无数的浮白光影环绕在他身侧,阳光照出点点金光,如神之辉。 白无相轻笑着挥手,扫去一众蜉蝣。 “你们刚生,怎们能死?蜉蝣一粒,也该有自己的生命。” 他隐匿了气息,让这些虫子不再被他身上的死气所干扰。 于是,漫天的蜉蝣便挥舞起翅膀,朝着它们的旅途奔去。 无数蜉蝣飞天而起,形成了壮观的虫潮,飞向了几里之外的水沼。 途中,有一只只飞鸟在它们的沿途中狩猎,捕食着一只只蜉蝣。 无数蜉蝣被群鸟所食,被草丛中的猎食者所食,一只只刚出生的蜉蝣便因此死去,进入下一个生命的轮回。 白无相跟着它们一路来到了另一处水泽中,这里同样有着无数的蜉蝣,此时,天光已盛,烈日当空,万千蜉蝣在这片水泽中进行交配。 它们寻觅着交配的对象,首尾交合,不为欲,不为私,只因它们的使命便是繁衍后代。 十亿同类的葬礼,便是它们最盛大的婚礼。 白无相在一旁静静的观望着,直到夕阳之下,这些蜉蝣再一次从水中飞起,它们便由此踏上了死亡的归途。 当太阳落下山时,漫天的霞光映着群山,这些蜉蝣再次经历一路的捕食者追杀,回到了出生的沼泽地。 踏上归途的这一刻,残阳在翅间灼烧出死亡的到来。 它们短暂的一生将迎来死亡,回道它们最初的原点。 一只只蜉蝣如同在晨间飞起时一般,坠落沼泽水面,荡起无数的涟漪,它们沉入水泽中开始产卵。 当一颗颗细小的卵坠落水中时,这些蜉蝣的生命就此结束。 点点滴滴的微弱死气,微不可察,但却汇聚成一道恢弘的黑气,化作百丈蜉蝣,掠过夜空的漫天星辰,投入了白无相的体内。 “朝生暮死,即便短暂,亦可惊鸿。” 白无相伸出手指,食指与这只死气所化的巨大蜉蝣在相触的一瞬间,绽放出生命的光芒,比起天上星辰都更耀眼。 这是沼泽地中的蜉蝣对他的供奉,祈求他这位蜉蝣眼中的“神”,庇护它们后代的繁衍之地。 这样完整生命尽时的死气,不同于杀戮时产生的死气,不会带着戾气,不会带着不甘与怨念,是最纯碎的死亡,包含着天地之气的死亡。 白无相看着夜空下平静的水面,这一刻心中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他转过身,离开了沼泽地,回到了洞中。 接受了蜉蝣的死气,便是与这些蜉蝣缔结了契约,白无相自会遵循契约,年年岁岁都会让它们能够繁衍,延续生命与死亡。 自己是个遵守契约的妖灵,山中精灵众多,时日长久自会传遍云泽山里。 回到洞中的白无相再次开始炼化死气,只不过这次的死气不同于以往,并没有转化为白骨体内的妖力,而是融合到了白骨之中。 虽然没有增加妖力,可却让白无相对于死气的感知更加敏感。 方圆百里之内的死气,他只要闭上双目,便都能够感知一二。 这种变化让他心中惊奇,像是妖族成为妖时,大都会的本命妖术一样。 而他的这本命术法,目前来看就是感知死气。 虽然看似比较鸡肋,但将来如何变化,尚未可知。 他一向是个极为有耐心的妖。 山中的秋色逐渐变浓,黑石寨的山田里,青色消退,化为了一片金黄色的稻田。 无论男女老少都奔往田中,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收割着稻田里的稻子。 就连大当家也都光着膀子下了地,在烈日下不觉苦累的割着稻子。 这片稻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如若没有这些稻米,黑石寨便无法在这山中生存。 打猎为生,对于他们而言,对于这座云泽山而言,是不可能的。 猎物的血腥味,会引来一只只深山中的妖灵精怪,会让猎人沦为猎物。 而且狡猾的野兽踪迹难寻,没有固定的猎场,以及用心营造,是不能长期获取猎物的。 一框框的稻子被运往寨子里,放在铺好打扫干净的青砖面上,寨中唯一的一头牛拉着石碾来回的滚动,颗颗稻谷落在了地上。 种地的辛苦只有农人最是清楚,百亩之田只用了三日便收割完了。 接下来的打谷,晒谷,以及众人最最期待的分粮,让整个山寨都沉浸在一种辛苦的喜悦中。 若非实在无法过活,他们大多数人都又不会来到山中当山匪。 玄鸦在秋色中默默看着一切,让白无相知道了这些人能活下去便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这些人,为了生存,繁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与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并没有什么区别。 蜉蝣一日,凡人一生,皆不过大同小异罢了。 白无相在观世思哲的过程中,不禁想,自己于天地而言,又是何种存在? 不外乎是,我观蜉蝣,如天地观我。 山洞中的妖魔,在思索着世间天地,在日复一日的构筑着他自己的妖心。 而云泽山这片大山,也在秋日将近时,迎来了许多的不速之客。 一个个身穿劲装的武林侠客,一个个奇装异服的外地人,都接连赶到了这片连绵八百里之广的云泽山脉。 而这些人,都各自有着不同的欲求。 但大部分人都是为了数月前的那一声惊世龙吟。 山上打猎的猎人,砍柴的樵夫,山中的寨民,都在那一日斩钉截铁的说道自己听见了龙吟。 他们或是为了虚荣心,或是为了能多些了谈资,便夸大了自己所见所闻。 什么山中有龙神渡劫,有真龙现世,还有许多山精野怪的传说都一股脑的传了出去。 但这一切,都没有那声龙吟吸引人心。 那一日,不止是山上的山民听见了,山下的农人也有许多得闻,时日长久越传越广,便有了千奇百怪的说法。 比如什么得神龙相助,可安定天下,甚至能青云富贵,乃至成为将相王侯! 于是,许多自负不凡的武林中人,或是富贵人家,都想进入这云泽山中寻龙觅神。 可实际上,这八百里云泽山,哪里有一位神? 只有无数的妖灵精怪,以及一个个披着神皮的妖!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捉妖师,乃止猎妖师,也跟随着一众凡人进入了这座大深山。 …… 小曲村,已经荒草遍地的破败村落里,出现了十余位身穿甲衣的人,其中有一人却只穿着宽大的云袍,手持一根法杖,长发披肩,面容肃穆。 身后,一名体格雄壮的男子出声问道:“大人,这地方有什么不妥的?” “我们来时,曾听闻山下说这里半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疫,全村都得了疯犬病而亡。难道是妖魔作祟?” 另一名身材妖娆的女子思虑片刻问道。 “不错。寻常的大疫,又怎会只发生在一村一地?这多半是妖魔作祟。”手持法杖的男子点头继续道:“而且,多布那尔三人就死在这附近。 其他两名暗子也就罢了,多布那尔可是曾在我座下听法过的,寻常妖邪根本杀不得他。” “这三名我们大渊国的暗子也是废了不少心血培养的,谁知却被那王爷指派出来寻这什么养尸珠,白白死在了这里。”体格雄壮的男子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死了便死了,最起码可以知道这云泽山里妖邪实力不容小觑。”那持杖男子看向远处的大山,目光微凝,“我已停在大化境多年了,这山中若真有什么妖邪,正好捉了拿其妖丹精血来助我突破元真之境!” 那妖娆女子有些担忧道:“可这云泽山没有什么道统在此,说不定有什么大妖王,风险岂不是太大了?” “无碍,我身为九大法师之一,临行前特意向国师求了一道上神法咒,即便真有大妖王,我们也能性命无忧。” 云泽山西部,一群身穿灰玄之色衣衫的男子进入了云泽山脉,他们每个人背后和腰间行囊里都带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器物。 有个眉心生痣的俊朗男子跟在一位留着长须的老者身后,他还在劝说道:“师傅,这云泽山山路难行,您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不要上山了。 有我带着众师弟,寻常妖魔已经足够了。” 那长须老者闻言,不满的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年轻人懂什么? 云泽山可不比其他大山,没有修道之人在此立道传学,山中精怪有不少都修行了几百年之久,道行之深,即便是猎妖师都有可能失手,更何况你们这群年轻的捉妖师? 我这把年岁了,都还不曾遇到过真正的大妖,捉了一辈子小妖,总要捉一只大妖吧?不然我即便去了地下,也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 山道上,一个年轻道士坐在石上休息,一只猴子来回的在林间跳跃攀爬着,惊得林中不少鸟雀飞走。 道士见状,当即喝道:“大黑,回来,休要乱闹,惹了乱子。” 那黑毛猴子闻声便几个跳动回到了他身侧,怪叫了两下。 …… 东边,一行四人行走在山路上,为首的是个身穿束腰青碧长裙的女子,其背着一柄玄色剑鞘,青丝束发,貌若清玉,蛾眉星目,姿容清新无比,行走间透露着一丝轻灵。 其后跟着的一个少年面容清秀,目光坚毅,腰间则是带着一块月牙般的玉佩,不言不语的走在身后。 第三个是位嘴角勾着笑的男子,他好奇的打量着山中,不时左右横跳着采摘山草,放入背后的框中。 最后一位是个神色沉稳的汉子,身躯高大,神色颇为严肃,盯着四周防患。 那个背着筐的男子笑呵呵道:“萧师姐,咱们这么一路走过来,妖怪一只都没见着,你说该不会是被那龙君都给吞了吧?” 走在最前头的女子皱眉道:“你说什么龙君?师尊临行前可是说过了,让我们探清这龙吟真相,哪里来的龙君?休要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 “哦,知道了师姐。”这男子仍旧笑着说道:“不过这山中妖怪再厉害,只怕也不是咱们三清山里大师姐的对手!” 萧千离闻言回他道:“那可未必,这云泽山可不是其他大山,其中多的是积年老妖。倒时候动起手来,我可顾不上你这家伙。” 蜉蝣是在某音上看到的,博主名叫柯南动物园,里面科普的很有意义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本章完) 第32章 秋祭开荒 第32章 秋祭开荒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群山渐入秋色里,夏日的生机也不再旺盛。 时维八月,秋风已起,酷暑已泄了些力,但天气仍旧热乎着。 黑石寨的田里,一群山民仍在挥汗如雨般的劳作着,秋冬时节是种不了稻谷的,但可以种些冬小麦。 再一次耕地、翻种、施肥,拿出早已留存好的麦种,土地一次次被翻耕压实,一个个汉子挑着水担浇灌着土地,这片能长久耕种的土壤里是山民们勤劳的汗水浇筑而成的。 而在远处,游均子则带着一群汉子放火烧山! 他们的目的,不是烧山杀伐,而是开荒! 山里哪有什么田地? 这百亩山田也都是黑石寨人一点点开荒出来的。 秋高气爽的时节,山林里最是干燥,许多地方一点就着。 游均子也不会盲目的放火,只圈好一片山地,提前分出隔离山火的圈层,只烧画定的一片区域。 当然,在放火烧山开荒之前,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仪式,那就是拜神! 山中栖息着无数生灵,哪怕只是烧出几十亩的山地,都有可能得罪山野精怪,导致寨中人被害。 这种事情在早前几年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故而若非迫不得已游均子是不会开荒的。 但寨子中今年多来了三十多人,这样大一帮子人想要养活,本就粮食紧缺,若不开荒增地,明年只怕有人会饿死了。 所以,这次秋祭规格十分隆重,大当家李义光特意带人去深山里猎了许多野兽,剔去血肉,只以白骨上供。 其中有山羊头骨,野猪头骨,以及一只豹的头骨。 为了捕猎这些野兽,李义光本就不大好了身体又伤到了筋骨,躺在家里休养着了。 秋祭这一日,众寨民难得没有下田劳作,除了不能下地的伤残者,几乎都来了。 在神庙前的祭坛下,乌泱泱站着一群人。 铜锣鼓声震天响动,祭坛之上陈列香案,摆放着骇人的猪、羊、豹三颗头骨,激昂的鼓声奏动,阿六身着祭服,头上戴着羽冠,胸前和腰间配戴着银饰,他的面容上还画着古怪的图案,让人看着有种诡异之感。 只见他在祭坛上,随着铜锣和重鼓的声音,手持神玉杖跳起了古怪的舞。 同时其口中还在低声吟唱着什么咒语,伴随着鼓声重重响起,他猛然跪伏而下,高声喊道: “云泽山里,伟大的无相之神啊! 您的子民祈求您的庇护,四时俱安,八方无邪!” “呱~” 就在下方一众寨民觉得阿六十分滑稽时,神庙中蓦然响起一道鸦鸣,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群鸦自庙中飞起,将天空遮掩,祭坛四周陷入一片阴暗之中。 无数鸦鸣和翅膀扇动的声音,吓得众寨民纷纷跪拜而下,口中称道:“恭迎无相之神!” 黑暗之中,众山民恍惚间看到了祭坛之后的神庙,仿若成为了一道人影,在漆黑天地中犹如与天地同高,白色的身影无容无面,但却在看向他们。 游均子看到这一幕也心头震撼,眼前的妖已经完全披上了神皮,哪怕再有人斩钉截铁的说无相是妖,可这些山民也不会相信了。 从癫狂状态中脱离出来的阿六再次虔诚的拜道:“恭送无相之神!” “哗啦啦~” 无数黑鸦皆飞天而走,光从四面八方照入祭坛四周,众人眼中再次被光明充斥着,看向那座神庙也觉得有种神异。 “秋祭已成,无相大人已恩准开荒耕地!” 阿六面向众人,扬声喝道。 “多谢无相大人!” “多谢大祭祀!” 人群中的道谢声,已经有人向他这位大祭祀道谢了。 站在人群后方的游均子默默看着眼前一切,他知道自己话事的权力再一次被动摇到了。 但游均子没有去争,只要这些人能过得好一点,权力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 晨间,枯草荒地前,游均子带着众人来到了开荒地前,先是让人焚香祈祷一番,然后他才再次拿出一串铜铃,轻摇铃响,嘴里念叨着: “山中精怪,土地妖鬼,我黑石寨已请无相大人令,特来开荒!今日午时,烈火焚山! 还望诸位速速退去,免伤无辜,勿结仇怨!” 他一连说了九遍,在山间行走了数处,才停歇下来。 何二柱看二当家回来了,小声问道:“二当家,这能行吗?” “如若只是我一个凡人的话,这些东西多半是不会听的。 但如今,我们寨子里有了无相大人,它们应是会听的。” 十余人在山前静静的等着,不多时便见山上草堆里晃动个不停,隐约可见山鼠猫兔,什么狐狼虫鸟,奔走乱窜不止。 一群汉子看得稀奇,有人出声问道:“二当家的,这么多猎物,咱们要不趁机大抓一把?” “不可胡来。”游均子肃然喝止道:“万物有灵,我们开荒烧地,已是毁了它们洞穴,若非看在无相大人的面子上,它们绝对不会好说话的。 你忘记前几年寨子里惨死的几个人了吗? 放它们离去另寻生路便是了,做人不能做绝,捕猎不可伤崽。” 几个汉子闻言想起了什么,纷纷心中一寒,不敢再提捉什么了。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动物迁移而走,等到午时,这座山上已经安静的可怕,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了。 游均子看了眼天上太阳,开口道:“好了,点火吧。” 于是,几个汉子纷纷拿起火折子,放到各处的干草堆上,点着了枯草。 缕缕浓烟缓缓升起,小小的火苗逐渐化作吞天的火光,火焚烧了山中的一切,将这片曾经的野兽家园变成了一片灰烬。 不远处的山头上,白无相双手一展,一只巨大无比的骷髅虚影升空而起。 天地间风起云涌,浓重的烟雾遮天蔽日,也遮掩住了这诡异庞大的骷髅巨影。 骷髅之影盘踞在烟火肆虐的山头上,它张开大嘴狂吸一口,滚滚死气倒卷入腹。 骷髅山上,白无相见那山头上已无气可吸,便收回了骷髅之影。 这骷髅之影是他本命神通演化而出的东西,可以感知死气之外,还能吞吸天地间各种生灵的死气,壮大己身。 当然,这个壮大己身指的是骷髅虚影,而非白无相体内的妖力。 那片山中的野兽精怪早得了他的恐吓,若不迁移而走就会葬身火海之中。 精怪妖灵可不管你是什么人还是什么鬼的,它们之所以那么听话还是因为畏惧。 相比于人间隐晦的弱肉强食,在大山中这里适用一切。 桃树下,抱着几只小狐崽的青殷注视远方浓重黑雾,她的青眼中能透过黑雾看见那只巨大的骷髅之影。 她心中惊愕着,没想到云泽山里藏龙卧虎,竟然还有妖能施展这样的通天妖法。 在她们大丘泽国里能有这类妖术的可都是上官了。 “你们快来,我前天瞧见这里有几棵桃子树,树上结了好多个桃呢。” 一道人声打断了青殷的思绪,她这才发觉有五个半大孩童往自己的狐狸窝跑了过来。 这些孩童爬到了树上,摘了好几个果子,欢喜的用粗布衣服蹭了蹭桃子,张口便咬着吃了。 “唔,好吃!” “真的,竟然不酸!小王哥你可真厉害,带我们找的这么甜果子!” “哈哈哈,我没骗你们吧。我也是上次追一只狐狸到这里才发现的。” 青殷盯着眼前几个孩童,嘴角不自觉的流下了口水,她发现黑石寨的人,比起其他寨子的人无论气血,还是神魂,都要美味许多。 哪怕这些人看起来干瘦干瘦的,嚼起来口感肯定不好,但用于修炼,可比其他寨子里的杂乱气血效果好了许多。 她依稀记得老师教过,说是受到教化的生灵比山野生灵,无论智慧还是魂魄,都要强上三分。大抵,就是这个缘故吧? 青殷再次擦了下狐狸嘴巴流出来的口水,这些孩童在她眼里比美味佳肴都要更吸引人。 一时间,她心底的贪欲逐渐膨胀起来,身后的狐狸尾巴也摇晃着摆动不定,如她那颗狐狸心一般跳动。 几个孩童在树下吃了几颗桃子便觉得困顿,反正不远处就是大人们在田里忙活着,他们就靠在树下睡了过去。 树洞里,青殷悄无声息的爬到了桃树上,看着几个孩童光滑的肌肤,和那诱人的魂魄,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 这狐精一跃到了地上,爬上一个孩童的肩头,狐嘴逐渐靠近了这孩童的脖颈,忍不住张开狐嘴,想要一口咬断其脆弱的脖颈。 就在这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轻铃响动的声音。 “叮当~” 青殷瞬间被惊得缩回了狐狸洞里,而几个孩子也都被吵醒了。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睡梦中的危险,只又欢乐的摘了几颗桃子回去。 待到他们离去之后,桃木下一阵阴风吹来,白无相出现在了原地。 青殷见到了这身影,忙吓得跪在地上口吐人言道:“拜见无相大人!” “怎么,这就馋了嘴?”白无相淡淡的出声问道。 “小妖不敢!小妖不敢!”青殷忙否认道。 “既在我地修行,那就要守我的规矩。”白无相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她道:“我与你先前说的都忘记了吗?” “没有,没有。大人恕罪!小妖只是一时迷糊,犯了贪嘴。”青殷身子抖动着不敢抬头。 “念在你是首犯,便不与你计较了。”白无相语气中不带感情的道:“若再有下次,我看冬日也要到了。 我尚缺件暖氅衣裳,狐毛应当暖和。”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青殷吓得面无血色,慌忙求饶。 白无相没有理会她,只侧首看向那洞中的几只狐崽,犹如猫儿一般让人生怜。 伸手摊开,一只毛发雪白的小狐便爬了过来,被他抱起。 青殷看到这一幕,心中惊惧不已,忍不住壮着胆子道:“大人,是小妖有错。还望大人饶过这些崽儿。” “呵呵,我看你孤身一狐独自养这些孩子也不容易。 这小白狐倒是可爱,我便带走养在身侧。” 说罢,白无相站起身来,没有理会青殷的哭诉,身形化作一阵阴风消失离去。 回到了白骨洞里,白无相便把手中的小白狐放下,方才他之所以能及时出手拦下犯了贪欲的青殷,便是因为自己的本命神通感知到了死气。 如若白无相不顾,只片刻后那孩子就会死了。凡人的死,他倒是不在意。只是如今,云泽山中来了许多“人”,非凡人的人。 他这只屠杀凡人数百的妖邪,那可要披好“神明”的这张皮,否则,还有得麻烦呢。 况且,黑石寨民皆是他的信仰神力来源,已经与青殷早说过了,吃人杀人他都管不着,但不能对黑石寨的人下手。 这是规矩,作为黑石寨方圆数十里之地的神明定下的规矩! “呜~” 地上的小白狐离开了母亲的陪伴,来到了这阴森的洞里,它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呜呜的低声哭了起来。 白无相听到这声音,皱了下眉头,狐族果真灵智不凡,如此幼小的狐便懂得靠弱小来博取强者的怜悯,借以存活。 “狐… 狐妖…”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嘴角勾起了笑意,这只白狐是那一窝狐狸崽中最具有灵性的一只。 乱世妖魔里,怎么能少得了一只祸国殃民的狐妖呢? 白无相笑着把这白狐抱入怀中,伸出手渡出一缕妖力钻入了其眉心处。 白狐弱弱的呜呜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这只本就极为聪慧的小狐,在经过白无相为它用妖力化开天灵骨后,神魂灵智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只要有他这个两世为人的妖魔调教,假以时日,定然远胜其母只以低俗美色诱人的伎俩。 抱着怀中的小狐,白无相特意给它在洞外的槐树下造了个狐狸窝。然后把它放入窝里,让树上的玄鸦照看着。 玄鸦落下来好奇的打量着窝里的小狐狸,还用翅膀推了它身子一下。 白无相颇有兴趣的看着它,笑着说道:“既启灵开智了,那便要有个名姓。 往后,你便叫白月棠了。” (本章完) 第33章 山中众灵 第33章 山中众灵 秋风拂山,林木萧萧,百草枯矣,霜雾浓浓。 秋深时节,不觉间已到八月流火。 洞中的白无相有些稀奇,这里的人不过中秋佳节,八月十五平淡的渡过去了。 随着天时移迁,洞中的雾气也渐浓了些,白雾已经弥漫到了小腿处,白骨洞倒真像是仙家洞天了。 已经逐渐熟悉了洞中的小白狐在雾气中扑腾打闹着,雾气会不时变化成各种野兽的模样,让小白狐看得十分新奇。 寒潭中的石台上,白无相静静看着白狐,这些雾气变换都是随着他的心念改变的,以此来锻造白狐的无畏之心。 狐心九窍,最应无畏。否则,幻术再精妙也容易露出尾巴。 这小白狐如今已不像刚来时那般畏惧,哪怕自己脱下人皮时,也不会哇哇的大叫了。 他盯了小白狐一会,便收回心神,牵引到了玄鸦。 此时此刻的玄鸦不在骷髅山上,也不在黑石寨里,而是蹲在一棵古树枝上,不吭声的盯着树下一群精灵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树下,有一只如狼般臃肿的肥大野兔,手里拿着一把绿色的野草,边往嘴里塞着边嘟囔着道:“你们都听说了没?山北边的来了一群狠人,捉了好多小妖小怪。听说不是本地人。” 一只足足有寻常野兔那般大的蛤蟆趴在地上,嘴中发出呱的一声,接话道:“我也听说了。这帮人可真不是好东西,我看今年还是早点打个窝睡一觉过去吧。” “嘿嘿,你们一群胆子小的。”一个扎着小辫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笑嘻嘻道:“依我看,这群人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不如我们去会会他们?” “得了吧。”肥兔子又塞了把野草,嘴巴不停的鼓动着,“现在山里进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是有一帮子凡人蠢头乱转,但也有些高人说不定就是来收咱们的呢。 北边的寨子里,听说有三五个寨神大人都被捉了去呢!吓得那十几个小寨子里寨神都跑进深山里躲着了。 就咱们这点小把戏,那不是给人家送菜去吗?” “哼,那是你们这群懒惰家伙。”小娃娃不满的开口道:“整日里就知道贪吃爱睡,我可是修出了好几道妖术,再过个三五十年的,指不定我就成了寨神!” “呱!灵芝娃娃你成了寨神可别忘了咱们几个!我们也去你那寨子里享享福。”大蛤蟆笑着恭维道。 “享福!我们也要享福!”枯草堆里,几只野虫精都开口应和道。 “呵呵,灵芝娃娃,你这本事才多少年道行,就敢想着当寨神了?” 一个带着讽刺的声音响起,却是条两丈余长的斑大蟒,扭动着身躯从草堆里钻了出来。 这蟒一出场,一众小精怪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蛇蟒类在精灵妖怪中可是实力极强的一类,它们这些小妖小精的可不是人家对手。 灵芝娃娃听到这话不满的怼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修行了一甲子的妖灵了。你个子大些,可就不见得比我厉害!” “哼,就你这草木成精的小妖,即便修行百年也不见得是寻常寨神的对手。”蟒轻蔑道:“我再修炼了二三十年,就能稳压你一头。到时候,你可要藏好自己的身子了,别被我不小心给一口吞了去。” “切,你这蟒妖不过才修炼了二十多年,就敢打我的主意!小心哪天被苍神寨子里的老鸟给盯上了抓破蛇胆。”灵芝娃娃不甘示弱的骂了回去。 “我们这地界,是三不管的地方。苍神的寨子,可管不到这里来。”蟒不在意的道:“你们可要小心了,我听说前段时间黑石寨又开了,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就能发现你们了。” “说起来,这黑石寨的寨神怎么不吃人?”肥兔子精把身体往树后靠了靠,小声的问道:“其他寨子里的寨神都有献祭活人的,怎么这无相神看着怪吓人的,倒是个不怎么杀人的主儿。” “那谁知道呢?许是想养着人多了,一口气吃光吧?”蛤蟆精往肥兔子身侧凑了凑,下意识的离蟒远了些。 “管他是怎么回事,只要能给我们留片林子山地够活就行了。”一只山雀精叽喳着道。 “听说这无相寨神有求必应,你说我们去拜它,会不会有什么好处?”肥兔子眼珠子一转,问道。 “那你拿什么去求?用你这一身兔子皮去换吗?”蟒精嫌弃的瞥了它一下,“山里的野猪精都没你这肥兔子油水多。我吞了都嫌腻的慌。” “咕~” 肥兔精吞咽了下口水,不敢吭声接这话。 “你们说,这无相神突然就冒出来了,咱们大家伙在这片地界都呆了几十载了,怎么会没见过这位寨神呢?”灵芝娃娃疑惑的问。 蟒摇头道:“许是从外面哪座妖洞里跑来的吧?只是它这样厉害的妖邪,不趁乱世下山兴风作浪,反倒躲在山上干什么? 若我有这厉害的妖术,定要去山下耍一番!” “呱~” 树上的玄鸦轻轻叫了声,便煽动着翅膀离开了。 骷髅山洞里的白无相也收了心神,本以为这些山野精怪扎根大山数十载,消息灵通,能探听到一些入山人类的消息,却没想到这些精怪未受教化,哪怕活了几十年,智慧也尚且不如一个读书的少年。 白无相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防备,对于人类中的修道之人,他是绝计不能小看的。 是夜,他特意传梦于阿六,让其知会游均子一声,最近外来之人不要迎入寨中。 得了托梦的阿六第二日一大早醒来,便回想起梦中之事,不敢马虎分毫,当即便起身前往寨中寻游均子去了。 等到阿六一大清早见到他时,游均子正着一身墨色长衫,背负双手,站在屋楼上看着远处雾中的山影,还颇有兴致的轻吟道: “白藏气已暮,玄英序方及。稍觉螀声凄,转闻鸣雁急。穿池状浩汗,筑峰形嶪岌。旰云缘宇阴,晚景乘轩入。……” 其悠扬的雅音回荡在云雾间,倒当真有几分名人雅士的意味,让阿六看得不由心中羡慕。 游均子察觉到有人来了,回过身来一看,笑道:“原来是大祭司,可是有要事?” 阿六今日只穿着寻常衣衫,也没有摆什么架子,拱手道:“二当家当真是好风雅,我今日前来是因无相大人告知于我,近日不要让山外的人进入到山寨里。 至于缘由,无相大人说你心里应该清楚。” 此言一出,游均子神色微凝,点头道:“我知道了,还请无相大人放心。” 寒暄几句送走了阿六后,游均子才缓缓坐下来仔细思索,山中的来人,大都是因为曾经的那声龙吟。 其中不少人大都是江湖中人,但也必然有真正的高手,如猎妖师或捉妖师之流。 而无相这头妖魔,躲藏在寨子里,自然是担心会被发现的。 知会他一声,也是防备着自己不要头脑一热做出了什么傻事。 游均子心中很清楚,如今的寨子,还离不开白无相这位披着神皮的妖魔。 猎妖师或许能庇护一时,但绝不会庇护黑石寨一世。等到这些人离开后,云泽山里又将会是妖灵精怪的天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八月末,黑石寨外也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武林中人,或是什么捉妖师之流,但都被游均子给拒之门外了。 可这些人并不死心,多次打探之下,有不少人都徘徊游荡在乌龙寨和黑石寨附近。 毕竟当时那龙吟声就是从乌龙寨里传出来的,如今乌龙寨哪怕不存在了,可距离其最近的黑石寨必然是知道些当时的真相。 有些武林榜上的高手亲自前来相问,就连李义光和赵冷香都不是对手,游均子不得不向无相问询,是否要告知些什么。 但无相神庙里没有什么表示,唯有大祭司亲自前来出寨,与那武林榜上排名前二十的大高手一战。 只是武林中的武者即便武艺再高强,又怎么能是妖魔邪术的对手? 只几个呼吸间,那位武林高手便被打瘫痪了,全身多处骨折,惨败而归。 这才让黑石寨外的众人不敢轻易冒犯,都纷纷退走,或是就此消停了下来。 山洞中的白无相看着寨前一幕,心底在盘算这些乌合之众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对于这些人类,如若不想动手时,那便不要让他们得到一点好处。否则,抛出去的血肉只会让他们更加癫狂。 关于乌龙寨的龙吟传说,黑石寨上下皆言不知,只以山民误传解释,丝毫不提当日之事。 转眼间,那些人已经入山一个月了,山中的寻龙潮逐渐退去,许多武林人士以及寻常人都纷纷准备下山了。 毕竟眼看秋日渐深,山上也越来越冷了,再找下去,大雪封山等待他们的多半是死亡。 但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却还没有离开。 山里的妖灵精怪,反而更吸引他们了。 这一日,白骨洞里,正在清修的白无相突然睁开了双目,他穿上了人皮,毫不犹豫的带上了几件法器,转身便离开了洞府。 天边传来了一声尖锐而高亢的鹰啸,震动山野,也惊动了许多的妖灵精怪。 这是…… 苍云大寨的寨神! 最近山中有许多的寨子都空了,但那些都是些小寨子,所谓的寨神也不过是修炼了一甲子左右的小妖小怪。 直到今日,苍云寨中传来了一声愤怒的鹰啸,让方圆近百里的生灵都心惊不已。 妖灵精怪们都在心惊,那些人族要对苍云寨这样的大寨子动手了! 云泽山连绵八百余里,其中有大大小小三十六寨,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九个大寨。 除去数月前消失的乌龙寨外,就还剩下苍云寨、古松寨、上苗寨、黑水寨、白水寨、尖头岭寨、虎王寨以及黑石寨。 即便之前黑石寨没有寨神,但寨子里的人数也有二三百人之多,算得上大寨了。 其实游均子曾说过,八年前刚立好寨子时,黑石寨足足有五百余人,只可惜这几年下来多有人死于山精野怪之手,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其余的小寨子,新建和破败都是常有之事,但这几个大寨除去黑石寨是新寨,哪一个寨子可都是古寨了。 黑石寨的无相寨神也因为和苍神联手覆灭了乌龙寨,才震慑了一众山里精灵。 如今,有人对大寨寨神下手了! 而且,恰好是对黑石寨的北面,苍云寨下手。 如果没了苍云寨的山险天堑,那只怕虎王寨就要南下,白无相也将直面那位传说中的山君威严。 苍的那道尖锐鹰啸,就是在向四面八方的山精野怪求助! 能在妖的洞府中逼得其不得不求援,实力定然远超苍神了。 白无相驻足在苍云寨外便止步了,他即便出手相助不会轻易犯险。 玄鸦自他头顶飞起,进入一片混乱的寨子里。 却见一只身形足足有数丈高的巨猿,正不顾寨民阻拦,挥舞着拳头,轻松的将四周山魈一个个碾碎成团团血泥。 而苍云寨的寨民哪怕个个出声咒骂,喝斥,但面对这样的大怪物,无人胆敢上千,甚至只敢离得远远的隔空骂着。 “你这妖道!竟然敢毁我们寨的神庙!” “妖人,我们苍云寨留不得你,快些滚走吧!” “就是!我们的苍神大人怎么可能是妖?苍神就是我们寨子的守护神!” 还有一道道更为嘈杂难听的咒骂声传入了宁决的耳中,他眉头皱起,这些愚民当真是不可理喻,自己为他们杀妖除邪,还要背负骂名。 当真是未开教化的愚钝之民! 宁决手中持着一根三尺长的法柱,站在山头上眼里没有情感的盯着身下,被二十四根封妖柱镇压着的巨鹰,开口劝道: “鹰妖,此乃我崆峒洞一脉猎妖师的成名法器,周天正斗封妖大阵,即便是大化元境的老妖也挣脱不得。 贫道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命!” 被镇在一根根法柱下的苍神冷笑道:“像是那只妖猴一般被你抹去灵智,种下神魂禁法如仆如奴一般被你驱使吗?” 哇,今天牙疼又犯了,疼死我了真的,还好忍着写完了。 (本章完) 第34章 鹰殇 第34章 鹰殇 宁决回它道:“为我驱使,纵然不自由些,但可得我仙法,受我教化,岂不知:朝闻道,夕死可矣?” “去你娘生的朝闻道!”苍神猛然暴怒,双翅展开,无数鹰羽如同利剑一般纷纷脱体而出,冲刺向二十四颗封妖大柱。 顿时这法阵上波纹荡漾四起,根根法柱被剑羽切割着,其上灵光闪烁不定,大阵晃动了起来。 宁决看到这一幕心中颇惊,忙取出腰间的一根青色丝线,手中法诀连掐,口中念动咒诀: “三更蜕尽尘躯旧,心翅青浮法定新。天理暗织阴阳线,自缚方知万象真!缚!” 话音落下,其手中的青丝一晃便化作上百根青色光索,如同蛇蟒一般的缠向苍神,而且这青丝缠住后更为恐怖的往其血肉之中穿插着,痛的苍神凄厉哀嚎一声。 玄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心中惊惧,当即大叫一声。 “呱~” 鸦鸣响起,如同银针刺入耳中,一时不察之下痛的宁决手中法咒猛然一乱,苍顿时拼命挣扎着,不顾鲜血直流冲出了青色丝线,身躯上布满了上百个流着鲜血的小洞。 苍落到了山顶,化为人形狼狈的跌倒在地,通体皆是血迹伤痕,他却兴奋道:“多谢无相兄出手相助!” 寨外的无相也只能踏步走入寨中,玄鸦有灵,看不得同类禽鸟在眼前这般凄惨,便出手相助了。 玄鸦和他是同生共死的伴生者,即然玄鸦做了,那他也毫无异议。 阴冷的寒气自四面八方而来,滚滚浓雾笼罩着整个苍云寨,寨子中的寨民也都觉得通体生寒,心中生惧,纷纷四散而逃。 仅剩的十余只山魈也都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那只巨大猿猴似有所感的寻觅着雾气中的东西,宁决清心定神之下,一跃站到了巨猿的脑袋上,皱着眉头道:“何方邪妖,我乃崆峒洞真传,宁决道人。” “呜~” 四方吹起的阴风携带着浓雾自天边滚滚而来,原本晴空万里的明媚天,在几个呼吸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天地变暗。 “好大的派头!” 宁决心中谨慎起来,这妖魔只怕是道行不浅! 雾气之中,白无相谨慎打量着对方,他也是第一次与真正的猎妖师打斗,而且崆峒洞,这样的名头一听便不是什么小道统。 他思量间便以多种重迭的邪音开口道: “云泽山避世已久,你这猎妖师为何无故闯山入寨?” 诺大的山寨里回荡着白无相刺耳的邪音,让宁决脸上又阴沉几分,看来这妖邪不是寻常的山精野怪,而是有跟脚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云泽山法禁已过五百年之久,时移世变,元真之下可不行此禁。” 白无相听了心中恍然,看来云泽山果真有什么前尘旧事,让人族修道者和猎妖师不易进入。 只是如今看起来,似乎这禁法不大奏效了。 见雾气中没有声响,宁决忍不住出声问道:“阁下可是出自三山六洞之中?不知是哪一道场的妖王麾下?” 白无相冷笑道:“试探跟脚大可不必,若你再不走,只怕山中又多有冤魂了!” 听闻此言,一旁压制伤势的苍神忙恨声道:“无相兄,此人毁我根基,坏我道行,此仇此恨,断不可放他离去!” “哈哈哈,你这野妖中了我的蜕命穿心丝,已是将死之妖,还敢大言不惭!” 宁决狂笑一声,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玄黄宝符,口中念喝道:“万嶂山峦困形骸,八千玄锁封灵胎! 给我镇!” 话音落下,这张宝符自天空中飞出无数金色咒文,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凝成一道道金色锁链封镇四方。 白无相躲藏在雾气中也被这手段所惊,伸手遥遥一指,无数鬼影重重散落寨中,他则隐匿自己的身形,藏于其间。 但这金色法锁神妙非凡,所遇鬼影触之即散,纷纷化为乌有。紧接着道道金色法索竟然如同有灵性一般朝着他躲藏的地方追逐而来。 白无相心头微惊,取下腰间悬挂的玉虚金铃,催动神力轻轻一晃。 “叮~” 铃铛响起之时,一道淡白色的玉光四散而开,与那金色锁链相遇,两者纷纷溃散。 而附近的妖灵精怪,无不痛苦的抱头哀嚎,这清脆悦耳的铃音落入它们脑袋里如同魔咒一般头昏欲裂。 “镇妖法器!”宁决大吃一惊,“你一个妖邪怎么会有镇妖法器?这莫非是……玉虚金铃?” 白无相自雾中显出身形,诧异道:“你认得此宝?” “哼,好妖孽! 通山游家乃是八大捉妖世家,其道承昆仑仙山,玉虚金铃岂能落入你这邪魔之手! 今日必取你妖灵,以祭游家同道之魂!”宁决当即咬破指尖,鲜血落入那张宝符中,金色神锁为之一振,再次铺天盖地而来想要将白无相囚禁住。 白无相面对这宝符身躯自发的颤抖起来,若非他智慧不凡,只怕一见这符就要被压制心神了。 这样的宝符绝非眼前道行不深的少年所为,多半是其道统中的师门长辈所赐护身之宝。 面对这镇妖法符,寻常妖气邪术触之即散,白无相也不再损耗妖力,只将信仰神力注入玉虚金铃中,以玄门法器对上玄门宝符。 纵然看起来这宝符威力不凡,可金铃音波与金索相撞也只是处于下风,而非像妖邪之术那般处之即溃。 宁决皱着眉头质问道:“你这妖孽,怎么能催动玉虚金铃?” 白无相感受着四周对妖而言极为恐怖的金罡正气,面容平静的不言不语,只一味的催动金铃防守。 人族捉妖师猎妖师传承数百上千年,每一道法术咒语,都是积累斩杀了无数妖邪才挑选出来的镇妖杀妖之术。 寻常修炼数十载的妖邪,即便碰上初出茅庐的捉妖师,也可能会不是其对手。尤其是以杀妖为修行的猎妖师,两者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可不存在什么势均力敌一说。 这也是白无相一直心中忌惮游均子的原因,哪怕看起来自己能轻易杀死凡人,可面对捉妖师猎妖师,一个不慎,就会百年修行尽付流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玄黄宝符上的光芒逐渐黯淡,巨猿头顶上的宁决也神色焦急起来,若此符都拿不下对方,自己身上的其他手段只怕也不能奏效。 而山头上盘坐凝神压制伤势的苍神杀心渐起,他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年轻道人,自己苦心修行了数十载的妖力,自己这一生的道基都因为眼前这个人族小儿毁了,他如何能不恨? 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被重重金色锁链困在方丈之内的白无相,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 他仰起头,长发散落眼角,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在了山影里。 天地间阴阳逆转,阴升阳降,妖魔出洞。 白无相晃动玉虚金铃,震开了光芒黯淡的金色法锁,他直勾勾的看向宁决,轻声笑道: “人,你既在白日拿不下我,到了黑夜,便该是你的死期了。” “妖孽,张狂什么!”宁决收起黯淡的宝符,再次拿出封妖柱,冷笑道:“我崆峒洞降妖七百载,什么妖魔没见过?” “白日里,你可称我为妖,为邪。” 白无相也收起了玉虚金铃,笑着抬起右手食指,玄鸦自空中落在了指尖上,“可到了黑夜,我却有另一个名字,山中的人称我为无相之神。” “呱~” 玄鸦猛然大叫,四面八方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在黑暗中疯狂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的围绕在了宁决身侧。 诡异的狂笑声,哭泣声,尖叫声,混乱不堪的鬼音同时骤然乍响,天地间陷入一片猩红之色。 白无相的身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如同夜间的神明,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寨中的一人一猿,游走在无数重幻像幻境之内。 他已经施展了怨灵珠内的大术【引心劫】,此时此刻整座苍云寨里都陷入了幻象世界,由怨灵珠的大术与他自身妖力调动地阴之气幻化的多重幻像境死死困住了宁决。 那只巨猿双目泛起血红之色,它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宁决杀了它全族的场景,无数幻像出现在这只灵智不高的猿妖脑中,让其陷入了癫狂之中,疯狂的吼叫着,甚至朝着宁决扑了过去。 宁决眼中重影模糊不清,他艰难的稳定心神,坚守灵台本心,并催动禁神咒想要控制猿妖。 但陷入疯狂的猿妖已经丧失了理智,成为只知杀戮的妖邪了! “轰~” 巨猿拳拳砸向宁决,震得山摇地动,宁决几次强行闪身避开,眼见无法,他只能狠心起了杀意,口中咒诀一变,伸手掐诀指向了巨猿,喝道: “魂解尸归!散灵转生!” 话音落下,这巨猿仰天长啸一声,震动群鸟乱飞,山中百兽惶恐。 但下一刻,这巨猿便轰然倒地,惊起一片尘埃,气息全无,几个呼吸间其身躯就缩小成了正常野猴大小。 白无相行走在幻境中,化作无数种身份或冷眼旁观,或嗤笑不止,或杀意凛然,落在宁决眼中便是他一生的至亲挚爱之人皆抛弃了他,对他恨之入骨,唯有以死安抚。 数不清的幻像逐渐归为一个念头,形成在宁决的脑海中。 那就是,死! 宁决的瞳孔逐渐涣散,他举起了手中的一根封妖柱,缓缓张开嘴巴,吞了进去。 这封妖柱三尺之长,如若真吞入肚中,他必然会被撑破五脏六腑而亡! 但就在这时,其胸前佩戴的一枚金印猛然亮起一道璀璨的金光,从中化出一张白须老者的面容,这老者只吹了口气,便罩住了宁决,使得其昏迷了过去。 然后才缓缓笑着开口道:“不知小徒惹了哪方高人道友,不过既然能逼得这道护命真印解封,想来阁下也是元真境的高人了。 还望看在我崆峒道脉的面子上,饶小徒一命。” 白无相冷眼盯着眼前的白须老者,鬼魅的声音笑道:“若我不肯呢?” “那阁下可就等着贫道的崆峒法印从崆峒而来,落在此地,方圆百里,生灵涂炭!”那老者笑眯眯的开口道。 “哦?当真是好一个正道玄门。”白无相嗤笑一声。 “呵呵,阁下只要肯放过小徒,我崆峒道脉再见阁下之时,自会退让三分。冤家宜结不宜解,阁下修行不宜还要三思啊!” 说罢,这老者竟然直接化作一道金光,卷起地上的宁决就化光而去,离开了云泽大山。 这一幕看得白无相忍不住道:“好一个老滑头!” 对方多半是什么得道高修,否则也不会胆敢如此口气,远隔千里都能施展神通降临,这样的高人,白无相是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他收了幻术,散去了诡像,来到了山巅,气息微弱的苍神身侧。 白无相只看了一眼,便沉默了。 他怕是,活不成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苍神,此刻无力的倚靠在石壁上,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住,逐渐化成了一只失羽巨鹰。 苍艰难的开口道:“多…多谢无相兄出手!” 白无相摇头道:“我没能救下你。” “我要死了吗?”苍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愿死。” “可我救不了你。”白无相直白的开口道:“这猎妖师的手段,我确实所知甚少。不知你这穿心之伤,和伤口上的毒该如何祛除。” “呱~” 玄鸦扑棱着翅膀,落到了苍的身边。 白无相叹息道:“你看,我的鸦儿能知死亡,它来看你了,就证明你真的要死了。” “我……我……”苍痛苦的闭上了双目,“倒不如我不开灵智,如此还能不知生死畏惧。 我翱翔这片大山有九十多个年头了,从青山到枯林,从春时起,到冬时尽,我渡过了多少风雪煎熬,才有今日道行。 可恨人族一朝毁我此生所有,断我道行。我知道无相兄留我只是为了不面对虎王寨。 我不恨你,我们野兽精怪之间无论如何也都是为了繁衍存活。这片大山中能有记得我这一只苍鹰的数十载光阴,也算值得了。” 白无相没有应声,只静静地听着,山野精怪之间纵使开灵启智,也没有人族那般尔虞我诈,反倒是只凭实力说话,甚少虚伪。 “无相兄,你会记得我吗?”苍忽然开口问道。 “我会记得,云泽山里有座山寨,叫苍云寨。寨民们供奉着一个叫做苍的神灵。”白无相低下头,平静的看着他。 苍嘴角笑了,“有人记得便好,至少我曾在这世间留下过东西。” 他说罢,猛然振翅而飞,鹰击长空万丈,鹰啸苍穹云海。 这一日,嘹亮的鹰鸣响彻云泽大山。 此后,山中再无鹰鸣。 章节里的咒语口诀来自某音的博主:濯尘。 里面很多东西都很玄妙,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 (本章完) 第35章 无相祭 第35章 无相祭 站在山头的白无相望着苍云寨附近的群鸟接连飞起,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迁移而去。 其中多为鹰鸟猛禽之流,一排排的鸟儿不得不离开这片栖息数代的大山,感应着同族强者的其他气息,投靠他处。 没有了苍神这只大妖的保护,苍云寨地界的鸟类精灵将无法在这妖灵横行的云泽山生存。 同样的,还有……苍云寨里的数百寨民。 一个个老迈的寨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年轻的寨民则大多茫然无措,他们寨子失去了庇护的神灵,如若没有新的寨神,那么满山的妖灵都会盯着苍云大寨的人。 白无相伸出手来,在夜色中接住了一巨巨大鹰骨,这是苍的尸骨。 “苍神,你既然已不再世间,尸骨就借我一用吧。” 他一扬手,骨鹰便飞落到了骷髅山上,落在了骷髅山北面,瞭望着远山。 白无相走下山头,站在了山中寨民为苍修建的神庙前。 苍神庙可比他的无相神庙壮观许多,不但有金银装饰庙宇横梁,还有各种彩纹画雕。墙壁上绘着一只只群鸟山鹰翱翔在群山之上的画面,还有众民跪拜的朝神之图。 庙门迎风打开,几只鸟雀惊惶的飞窜了出去,一阵不安的哭泣声传来。 庙中,阴暗的角落里躲着十余名幼童,听到庙门打开的声音,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白无相轻声道:“都出来吧,我不伤你们。” 听到这温润的人声,一个个幼童都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一群幼童,他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们,都失了明?” “回…回大人,我们是苍神大人的神侍。被大人用来修行了。”一个年岁有十二三岁的男童胆子颇大,应了他的问话。 “修炼…” 白无相想到了苍神那双锐利无比的妖目,当时初见自己的幻术就是被它看破了几重。原来竟是夺幼子之眼目修炼而成的。 他没有再理会这些盲童,走入神庙里,扫了一圈也只寻到些无用凡物,看来山妖野怪没有道统传承真是穷的可怜。 即便是苍这样的大寨神,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 白无相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当他走过那群盲童身侧是,忽然一个盲童跪下,大声唤道:“恳求大人救一救我们!” “噗通~” 十余名幼小的孩童纷纷跪下出声哀求。 “求大人救一救我们!” 白无相不曾理会这声音,只继续抬脚离去。 但那跪在地上的少年急忙大声道:“我等愿为大人神侍!” 白无相的脚步停住了,但他仍没有回头,只轻声道:“我要一群失明的无用之人做什么?” “我们…我们…有用!” 那少年急忙出声道:“我通晓音律,可为大人作曲谱乐。” “哦?你一个盲人,如何会这些?” 白无相低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那说话的少年,哪怕衣袍破败,身形瘦弱,可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坚毅之色。 “我是山下的乐师之子,从小便学五律七音,善作曲谱。后被苍神捉回了山上,失去双目,反倒对音律感知更加敏锐。 大人久居山间,想必孤寂,我等可为乐伶为大人解乏。”这少年恭敬的回道。 “呵呵,倒是有几分聪慧。” 白无相扫了身后这群少年一眼,伸出手来,天空中的玄鸦落下在了他手上,呱的叫了一声。 “你们若能跟着我这鸦儿走回黑石寨,那便留下吧。” 话音落下,白无相便化作一阵阴风离去。 唯留下玄鸦怪叫一声,便扑棱着翅膀缓慢的飞走了。 一群盲童则狼狈的跟随着黑暗中的鸦鸣走走停停。 一路上有人摔倒,有人磕的头破血流,他们不知山路,不明前方,唯一能靠着的只有黑暗中的鸦鸣。 苍云寨四周,黑夜中围着一只只精灵妖怪,它们盯着寨中的人气贪婪的等待着。 等到它们看见那只玄鸦离开后,忍耐多时的山精野怪纷纷再也等不急的冲入了寨子里。 黑夜中,杀戮不止。 失去了寨神保护的凡人,在这深山里也是猎物。 展翼近半丈宽的蝙蝠扑入寨子中,落在了一个汉子的脸上,鲜血溅落,这男子凄惨的哀嚎着,倒在地上挣扎,却只能一点点力气逐渐变小,被吸干了浑身的血液。 巨大的黑蟒顺着屋窗爬入房中,哀嚎声响起,但很快就没了声响,唯有身躯臃肿的蟒爬了出来。 山魈在黑夜中怪笑着,蹲着奔逃出来的路人,草堆里眼睛绿莹莹的猫妖在寻觅着目标,半丈长的骇人的蜈蚣在草丛里潜伏着…… 青殷扭动着狐狸尾巴,缓缓走向一间大屋,她身子趴在窗户边偷偷往亮着灯光的屋里看了看,是一个身躯八尺的汉子,怒目圆睁,手持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护着一个孩子死死盯着被抵住的房门,一身气血颇有几分阳气,让那些精怪不敢靠近。 她狐狸眼睛转了下,一阵青烟散去,化作了个衣衫破碎的貌美女子,惊呼一声推开了窗户,秀发散在额前,她抬头看到了那汉子,惊呼道:“好汉救一救奴家!” 那手持大刀的男子看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貌美少妇向自己求救,心中也不由软了下来,上前就扶住了她。 可手一碰到这女子,柔软细腻的触感,让这汉子不由心中一热,忍不住用力捏了捏这女子的细腰,惊得青殷忍不住轻喘一声,半趴在了汉子怀里伏在其耳侧喘着柔气,“多…多谢恩公…” 汉子被一阵香气扑鼻,迷惑了心神,放下手中大刀,双手一把抱起这女子将她搂入了屋中。 在他放下手中大刀那一刻,其身后的孩子惊恐的发现那貌美女子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张狐狸脸。 “啊!” “救命啊!” “求大山里的神灵救救我们吧!” 寨子里有老人无助的求助,精怪多看中了那些鲜活的气血,这些孱弱的老人一身血气将枯,且老之将死,其气且清,有些精怪不敢近身。 一声声苍老的呼唤传入大山深处,有不少修行了几十年的妖灵蠢蠢欲动,但大部分妖灵还是忍住了。 哪怕只要此刻出手庇护苍云寨,就能被奉为寨神,得到诸多好处。 但它们惧怕自身实力不足,一个不慎别护不住寨子,还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在夜深之时,一股奇异的香自深山传来,驱散了肆虐了妖灵。 一道身影降临在苍云寨里,化为一个身穿彩衣的貌美女子,她平静的开口道:“苍云寨中的凡人,我乃万之中的精灵,你们可愿供奉本灵?” 寨子里一片残尸,躲藏在暗处的几十人激动的跪拜下,口中称道:“小人愿意!拜年寨神!拜见寨神!” 那彩衣女子见众人下拜于她,才抬手轻轻一吹,一片淡黄色光电散出,落于苍云寨外围化作一颗颗种将寨子围住。 “往后,此寨便名百寨,我为神,尔等需四时种采,以为祭。 待你们建好神庙时,本神自会显灵!” 说罢,这女子便身影消失离去。 一座山头上,四人看着寨子中的惨象,那个背筐男子忍不住握拳道:“这群妖物当真是丧尽天良! 师姐,我们去灭了它们!” “不行。”一身素色长裙的萧千离摇头道:“杀了这些妖灵,你难道要在此地一直修行吗?” “师姐,这话什么意思?”那男子不解道。 “一地有一地的生存之道。先前应是那位崆峒洞的同道灭了寨中的妖灵。但也因此让今夜这个寨子中的两百余人尽丧妖口。”萧千里摇头冷道:“我最不喜这般只知杀妖之人了。” “师姐,论起杀妖,天下年轻道士里有几个比你杀的多?”带着玉佩的少年认真的问道。 “我所杀之妖,皆是为了救人。”萧千离打断了他的话,“这云泽山里妖灵成千上万,这些凡人若无强大的妖灵庇护,便只有这般下场。 既然云泽山延续了数百年的风俗,我们便不必强行更改了。” “可这新来的妖,看着也不像什么好妖,万一她又杀人害人呢?”背着竹筐的男子担心道。 “那你不如就别回山了,待在此地修炼,一生庇护他们吧。”萧千离看向他,笑着问道:“怎么样,南师弟?” “啊?这个…这个…我师父他年岁大了,我还要给他老人家尽孝呢,我回不了三清山,谁来照顾他?”背筐的男子忙摇头道。 “那就别多管闲事了。”萧千离转过身道:“走吧,我们去那乌龙寨看看,究竟是不是有真龙显世。” …… 骷髅山上,白无相看着远处逐渐走近的那群盲童,已经有三四个失足跟丢了。 一个盲人迷失在大山深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白无相本来就不想管苍云寨的烂事,此寨北面就是虎王寨了,那只山君可不比寻常的老妖,他也不想和这样的大妖做邻居。 只要他不去管苍云寨,云泽山里有的是想成为寨神的妖灵,自会出手占下此寨的。 至于这些凡人的死活,他们在白无相眼里与山间野兽,妖邪精灵,并无不同,皆为生灵。 云泽山里养不活太多的人,人多了,兽便会少,兽多了人便会少。 况且,白无相不是善神,不是云泽山神,没有对苍云寨凡人出手收取死气,已经算是一种仁慈了。 毕竟,他是个阴灵精怪。 最关键的是,寨神只是他的伪装,是安居立洞的外皮。他可不是真想当一个信徒遍天下的香火神灵。 即使从人的立场上来讲,白无相也不可能收下苍云寨的人,若真收了,黑石寨的人也不大愿意。 因为,大山里养不活太多的人。 哪里来粮,哪里来食?白无相可不是社稷之神,会填满粮仓,种满稻田。 先前从乌龙寨收回来三十多人,已经让黑石寨里的粮食有些短缺了。 这样的世道,没人会指责白无相的冷漠,要怪也只能怪山下的世道让人活不下去,要怨也只能怨山下贪婪的人类。地主王侯坐拥千百良田,富者粮积如山,贫者家徒四壁。 至少,山中能让人活下去。 而他收下这几个盲童,也并非怜悯弱小,只是确实有些用处。 随着他的妖力日渐增强,对于自身幻术妖法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幻,不仅幻形,亦要幻音。 他要学习音幻,修悟妖法。 这些盲人没有了眼目,耳朵反而会更灵敏,对音律一道上会比常人更加出色。 深山的黑夜对盲人孩子比以往都要漫长,他们走错了不知多少路,终于在天明前来到了黑石寨。 无相神庙前,玄鸦飞走,只剩下八个孩子倒在了门前。 阿六走出庙来,带着他们走入了庙里。 这些孩子跪在了神像下,一个个虔诚的膜拜着,口中称颂物“无相之神。” 阿六对他们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无相大人的神侍了,黑石寨会供养你们,但你们也要为无相大人做事。 你们需要做出一曲,名为“无相祭”! 如若让无相大人满意了,大人甚至会出手让你们再见光明!” 这八个孩子听闻此言,无不惊喜。 他们不是天生的盲人,而是曾经拥有双目,却又失去了光明的人,见识过了光明他们,又怎甘心永远都活在黑暗之中? 游均子得知往后神庙里要多养活八个孩子时,虽然皱了眉头,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只是八个孩童,不是八十个,节省一二,寨子里的人也算是能活下去。 白无相让阿六为几个孩子做了骨笛,骨琴等乐器,正因为他们见过世间万物,又失去了双目,只能以声去辨别万物,他们才能做出这无相祭。 世间万物皆有相,无相非相却有众生相。 白无相不是人相,自然不能只以人相去修,他还要以万物相去修持。 从那崆峒洞的猎妖师口中,他知道了修道者的大境界大化元境以及元真之境。 想来,那能千里传神施展神通的崆峒洞道人就应是大化元境之上的元真之境。 而自己,苍神、以及那年轻道士,应当都处在化元境这一个同境界中。 只是实力高低,妖力强弱的差别,还没有拉开显著的区别。 他无师无侣,万事也都唯有靠自己去分辨,去领悟,虽然路会更艰,但他也算是开路者! (本章完) 第36章 元真 第36章 元真 转眼又是半月之余,山中青绿之色越来越少,入目处一片枯黄。 白骨洞前的槐树落下了偏偏枯黄的叶,落叶堆积在了土石道路上,无人清扫。 这是白无相来到云泽山的第一个秋季。 萧瑟的秋风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肃杀之气,似金戈铁气,来自北方的寒风让山间多了一层白霜。 白无相站在枯树下,伸开手掌,树上落下一只虫掉入了他的掌心。 是一只夏蝉。 夏日里长鸣不止的蝉,在秋风中结束了生命。 渺小的夏蝉生死无人在意,也唯有死气中的妖灵会把目光落在它们身上。 寂静的黑夜中,白无相登上了骷髅山顶,他再次吹响骨笛,哀沉笛声散向四面八方。 夏虫秋死,枯草凋,丝丝缕缕的衰败死气汇聚在了山上,天上阴云密布,萧瑟秋风吹动山间无数枯叶簌簌作响。 成千上百的虫尸出现在了骷髅山上,丝丝秋雨绵绵而落,一扫夏日的酷暑。 黑石寨里,一间颇为宽阔的房舍中,躺在床上睡着的李义光突然醒了。 他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腿骨间,背骨里,冒出来丝丝的寒意,如同细针刺入他的四肢百骸中。 疼的这个一向坚毅勇武的汉子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李义光皱着眉头,自己这是得了风湿之症?他想了想,好似自己的腿骨尚未完全愈合时便下田农忙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许是那时便留了隐患。 看来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老了便不中用了。 他叹息一声,忍着痛楚,打开门来,一阵秋风夜雨吹来,到让脑子清醒了不少。 回想起当年跟随毅王殿下一同征战的时日,刀光剑影,日夜都睡不安稳。 转眼间已经过去十余年了,他望着风雨中的屋舍大寨,如今大家伙都过上了安生日子,也算是没辜负当年舍命断后的兄弟们。 李义光思绪随着雨幕逐渐飘远,倒也没感觉骨子里那么疼了。 左右睡不着,他披上了蓑衣,点了盏提灯,漫步走入风雨里,来到了寨子的神庙后。 他望着隐约比之前似乎高了些的山头,向前走了段路,路两旁是一个个与人齐高的坟头。 李义光蹲在坟头前,抓起地上的湿泥,将有些平了的坟头再次磊高。 他用满手的泥拍着一个个坟头,叹气道:“兄弟们,你们走的早,这几年我们寨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可惜你们没能享到福气。 不过啊,你们的娃子也都长大了,我这把骨头也不大中用了,等到看着你们的娃子都成了家,我也能安心了。” 不远处的玄鸦在黑暗中凝视着眼前汉子,落到了白无相的眼中。 李义光这个勇猛的汉子,腰背也不似曾经那般挺直了。他的寿命似乎也不久了。 白无相的本命妖术,似乎不仅仅能感知死气,还能对人的寿元有些模糊感知。 此人早年应是在战场上厮杀不少,留下许多的暗伤,再加上半年多前被那虎精震碎了全身骨头,其实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可他又多次运功行力为寨子操劳,顶多还有三两年的活头了。 黑石寨的三位当家都非寻常凡人,白无相一直留心着,他们若死了,那所产生的死气与寻常凡人又会有何不同。 至于为他们延寿,白无相倒是没想过,自己不暗中对他们下手,让他们寿终正寝已经是善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骨洞中的无相仍旧安心寂静的潜修,那只小白狐也逐渐长大了些,不再如初来时那般惧怕白无相了。 而大山里那些武林中人也被深秋所逼退,云泽山好似再次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直到十月初,这一日的深山中传来一道哀嚎。 山洞中的白无相感应到了西北方向的死气,他招来了玄鸦,让其前去开路。 白无相则是跟随在玄鸦之后,不疾不徐的前往西北方向。 入目处,山中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寒冬初降,蛇虫都已陷入了沉眠,往日山中的群鸟也见不得几只,大都飞往更暖和的南方了。 白无相一路行去,感应着远方的死气,似乎不是生灵将死之时的气息。 玄鸦飞过一重重山岭,终于落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白无相的心神连通玄鸦,看到了谷中的情形。 一颗巨大的青绿古松下,有着两群人在围攻着此松。 这棵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松四周撒下一层青绿荧光,将那数人纷纷围住。 而被围住的数人分为两派,一方只有三人,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看其肩膀手臂上刻画着的图案,不像是南诏国之人。 而另一旁则是以一个女子为首,身后还有三人,倒像是同出一脉的同门师兄弟。 那为首的男子手中持着一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的幻化出一只只巨狼,疯狂的扑咬着青色光罩。 身后的妖娆女子则是放出一条赤色蟒,口中喷出道道赤色毒雾,腐蚀着青绿色的光幕。 而那男子则是浑身长出了黑毛,猛然一看之下犹如一只人形巨熊,疯狂拍打着光幕。 至于另一帮人,三人皆像是有伤在身,唯有那女子气息尚好,手持淡金色长剑化为一片金色光罩,护住正在调息的三人。 那女子此刻正扬声道:“阁下修行了数百年,能有今日道行属实不易,何必要招惹我三清山?” 巨大松树躯干上浮现着一张苍老的人脸,其正是这古松寨的寨神,那颗修炼了不知几百年的老树妖! 此妖笑呵呵道:“我本不欲招惹几位,但奈何你们踏入了我这九苍齐春大阵,一入阵中,便要为我孕育仙根之灵,化我所用。 即便三清山是天下玄门魁首,但几位元真境的长老和掌门入不得云泽山。 只要我渡过此劫,得道元真,便可化形离开云泽大山,投入三山六洞,你们师长也不可能跋山涉水的寻我报仇。” 听闻此言,萧千离神色一凝,看向身旁的三人,“那位想必是来自大渊的法师吧?此时还留手,只怕就要性命不保了!” 那位大渊法师冷声道:“阁下贵为三清山中名扬诸道的弟子,想必也不仅有这点本事吧?你既隐藏实力不出手,那本法师也不会平白浪费力气。” 萧千离见对方这般拖着,也不再说话,只继续护着身后的三位师弟继续调息。 场中局面一时间有些僵持住了,虽然这大渊法师和三清山的几名弟子都被困了,但显然三方都知道各有底牌,此时此刻谁先交出底牌,反而会在之后局面更危险。 而这苍松老妖也十分有耐心的只把两方人困住,只任由那大渊国的三人打着光罩。 它修炼了数百年的岁月,论起妖力浑厚,足足可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耗死。 只要把这七人困在阵里,炼化七七十四九个时辰,他们便会化归为本体的养分,使得苍松之木再进一步,从大妖成为元真之境的妖王! 刚来没多久的白无相搞清了这局面,也隐藏在了暗处,静静看着场中局面。 大渊的法师,三清山的玄门弟子,和深山积年的老妖,这斗起来那必然是不可多遇的局面。 只是当白无相的目光落在那三清山几位弟子的身上时,心中有了些猜测。 这三个人都似乎是中了某种毒,不得不急忙压制伤势。 而这毒,似乎……是某种奇之毒! 白无相猛然想到了自己的新邻居,那只中精灵的寨神。 看来这事,也有这位神秘寨神的手段。 此刻局面似乎有些僵持住了,谁也不愿意轻易冒出破绽,一个不慎说不定便是身死道消的局面。 白无相看着三个大渊国的人,云泽山离大渊可是有不远的路程,对方怎么会来到这里? 莫不是自己之前曾杀的那几个大渊国伪装的人,引来了眼前的这位法师? 论起自身的妖力,在场众人每一个都比他要强太多了,尤其是这苍松老妖,传说其至少有五百年的树龄,实力深不可测。 但其他两方人也都不是寻常之辈,究竟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就在白无相沉思之时,他身侧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无相寨神,可愿出手相助?” 一道彩色光影在他身前不远处浮现而出,却是那位百寨的新寨神! 白无相眉梢一挑,“还是第一次见神,日后为邻,还望多多关照。” “无相寨神说笑了。”这位神眉目巧笑,秀美的面容上泛着迷人的光彩,“眼下这寨子中的场景,你不打算出手相助?” “我不喜与人结怨。” 白无相摇头拒绝道。哪怕同为寨神,按理来说他应该出手,但场中的各方实力都不容小觑,他不会轻易犯险。 “无相寨神还不知道吧,虎王寨的那位山君,已突破元真之境,可称妖王了。”神忧虑声道:“若是这次苍松寨神不能踏入元真之境,只怕云泽山将会三十六寨一统,再也没有我等的容身之处了!” “元真之境,与我等实力天差地别吗?”白无相多次听到此境界,不由出声问道。 “看来无相寨神一心潜修,甚少出世。”神有些诧异,但还是解释道:“世间万灵,无论妖人神鬼,各有己道,万千道途皆各有其妙,故而没用同一境界之称。 但元真之境是生灵与仙灵的界限,元真之下仍旧为凡。 只有渡过此境,得道元真,接引天地之灵,化凡为仙。 人族修者可称呼为半仙,我们妖族只有到了元真境才能冠以王称。 你看苍松老妖,一心向道,苦修八百年春秋,方才在今日有幸触摸到元真之境,有望化凡为仙。 我早年间得其相助,故而今日特来助它,那三清山的几个弟子便是我以百之毒暗中出手所为。 如若你我今日相助其成道,那么苍松老妖也会顾念恩情庇护你我在这云泽山中生存。” “这……”白无相表面犹豫道:“可那几人号称三清山弟子,玄门魁首,若是惹了他们长辈出来,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点无相寨神不必忧心。我们云泽山乃是人族元真之境的禁地。传闻此地昔年为一位妖仙道场,后此仙飞升神界,为庇护族人便设下法禁,人族元真之境不可踏入此山。 哪怕真有人族高手来了,我们大不了离开南昭国境,或南下或北上投入三山六洞妖王麾下,三清山也鞭长莫及!” “这……”白无相沉吟片刻,“那我便为苍松前辈略尽一力吧。不过我力微法弱,只在黑夜时出手,且只能对付那大渊法师麾下二人。” “如此也好,那我便会一会大渊国法师。” 神并不计较,只笑着应了下来,“我们等到日落之后再出手!” …… 另一边,黑石寨外,出现了一群身着灰衫的人,为首者是一个白发老人,他被一个眉心生痣的年轻男子搀扶着,抬头望着黑石寨,感慨道:“此寨暗合风水之阵,像是通山游家之的手法。 我们进去看一看吧,或许还能遇见游家同道传人。” “师傅,通山游家不是被那北海妖王满门皆灭了吗?”那年轻男子疑惑问道,“怎么会在这南方出现?” “唉,陈年旧事不必再提。通山游家与我们广陵魏家多有情谊。当年大昭朝廷动荡,南昭初立,他们似乎与朝廷多有接触,得了朝廷庇护留下一二余脉也是正常。 我记得十多年毅王率军讨伐叛逆,曾随行带过行龙使,多半有游家之人。” 寨子中,游均子听闻守寨的人来报,说寨外有自称魏家的捉妖师想要入寨一观。 他瞬间从椅子上坐起来,心中一时思绪起伏,不同于其他招摇撞骗,传承浅薄的捉妖师,广陵魏家和通山游家可都是八大捉妖世家,且魏家一直人才辈出,不比落魄了的游家。 游均子望向了寨子后的那座骷髅之山,心中一时间难以抉择。 不好意思,今天去拔了两颗大牙,嘴巴里一直留血水,麻药过了还隐隐的疼,嘴里实在难受,一直有点进入不了码字状态,所以更新的晚了点,还望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37章 玄门魔头 第37章 玄门魔头 黑石寨的大门缓缓打开,三位当家带着数十汉子走出,看着人多势众,以防万一对方有什么坏心思。 寨外的那名长须老者站在最前面,被那眉心生痣的男子扶着,他看向对方来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游均子。 而游均子也看向这老人,走到数丈远的地方停下拱手道:“在下黑石寨二当家游均子,不知诸位来自何方?” 长须白发的老者笑呵呵道:“我等是广陵魏家,见这寨子暗合风水术阵,故而特来拜访一二。” 其身侧的男子跟着解释道:“在下魏正山,这位是我魏家的老家主。” 游均子闻言喜道:“原来是魏家前辈,在下是游家传人,今日有幸得见魏家老前辈,也算是一大幸事。” “还真有游家传人,倒是难得。”魏须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游家也不算是自此断了传承。” 两方人彼此认了家门,便互相客气的介绍一番,入了寨中,到了寨子议事的大屋里。 魏须在旁侧坐了下来后,才感慨道:“三十年前北海妖王来犯,游家全族捉妖师战死北门关外,我等几大捉妖师家族虽闻讯赶来,却已是为时已晚,只能为游家同道收敛尸身。 今日再见游家传人,我这老头子也算是尤感欣慰。” “老前辈还记得当年旧事,只可惜我身为游家后辈反倒是遗忘的七七八八了,让您见笑了。”游均子叹了声气, 一旁的李义光和赵冷香都十分惊讶,他们却不知一向沉稳的游均子身世竟有这般凄惨。 “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魏须摆摆手道:“北海妖王势大,你能忘记了也算是好事。这种仇,只能求天来报,已经和我们凡人无关了。没人会怪罪你。” “多谢老前辈体谅。”游均子颇为动容的拱手谢了下。 “你这寨子…似乎有妖邪气息?”魏须疑惑道:“可是有什么大妖?我们此行入山也是无所获,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我这老头子捉些寻常大妖还是有把握的。” “这……”游均子沉默了下来,他想到了骷髅山中的无相,犹豫了起来。 …… 古松寨中,天光渐暗,青光却越来越亮。 大渊法师多布善眯着双眼不曾言语,只看向那苍松树上的一根根枝桠,心中在思索着若能用这样一棵灵松树的枝叶炼为法器,该是一件难得的上好法器。 而另一边,萧千离身后的三人都祛除了体内妖毒,实力恢复了不少。 “好了,我们该破阵了。若再拖久了,只怕这苍木之气就积势太盛,我们便难办了。” 萧千离伸手一指,金色剑光为之一盛,金罩化为剑气蜂拥而至,刺向青色光阵。 “兆师弟,你站玄武位。 杜师弟,你站青龙位。 方师弟,你站玄武位。” “是!师姐!” 三人身形一变,各自掐诀取宝,配合这名女子摆出了四象阵位,四色光芒各显一象,竟然真的令这青绿色光阵晃动起来。 看到这里,躲藏在暗处的神轻步踏出,轻笑着捻一指,桃兰竹菊四物纷纷浮现,围堵在这四象阵周围。 “诸位此刻月黑风高的,出阵了若遇到什么邪魔可怎么办?”神站在漫天坠落的雨中,轻声笑着拦在了四人身前。 萧千离面色微冷,手中剑气冲天而起,化作十余丈的巨剑狠狠斩下。 神不避不闪,只在这巨剑斩来前蓦然伸手一指,诺大的金色剑光瞬间化为一片金黄菊散落开来,丝毫威胁不到她。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众人都是眼皮一跳,这般手段未免太过玄妙,似乎已经不是寻常妖灵能做到的了。 另一边,多布善眼看两方打起来了,也不再等待,喝道:“那尔兰、勒加壮,速速出手破阵,不必留手。” 二人闻言当即应声称是,那女子念起声声咒文,手中的蟒随之身躯扭动化成了一条身长七八丈的巨蟒,身躯狠狠的撞击在碧青色光幕上。 另一名男子则是咆哮一声,身躯上泛起诡异的血红色,其犹如完全化作了一只黑熊,双爪狠狠拍击在光幕上。 这一熊一蟒的巨力,直让整片山谷地面都震动起来,无数松针也随之被震落到了地面上。 神即便以一敌四仍旧能够分出心神留意,她不急不缓的笑道:“无相寨神,还不出手吗?” 躲藏在暗处的白无相听到此言也不再等了,这三名大渊国人让他想起了初出地下时遇到的那三名伪装成南昭国人的大渊暗子,似乎这两者间有所牵连。 既然涉及到自己初生时的因果,那白无相当然不会放过。 只有和他出世有牵连的人都死光了,白无相才会安心。 “呜呜呜~” 低沉的嘶吼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重重鬼影如同妖魔疯狂惊笑,怪异的尸虫横飞斜爬。 白无相出现在了不远处,他静静的站在原地,脚下的土地化为尸骸腐骨,由近及远逐渐蔓延吞噬向四方。 多布善看到这诡异的场面,不由心头发紧,手中法杖重重锤在地上,他披头散发的撕掉身上衣衫,裸露出来背后纹着的一只鲜活狼像,厉声喝道: “恭请吾神!叩拜腾格里!” 一道玄色光芒升空而起,化作巨大苍狼盘踞在空中,此狼一双幽绿的瞳孔穿过重重诡异幻象盯上了白无相。 看到这一幕的白无相只觉得身躯发颤,如同被极为恐惧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大渊是草原民族和山地民族混居的国家,草原人视狼为草原的守护神,常以尸体供养。这些狼神可就是以死物阴灵为食的! 白无相压制了身体本能的恐惧,他再次取出玉虚金铃,以神力催动,清脆悦耳的铃音散向四方。 这狼神昂首仰天长啸,漆黑的夜空中乌云分开,素月高悬,苍狼朝月,莹莹月光照散了白无相的种种幻术,一道明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罩住了他。 顿时一股太阴气息降临,死死的镇压住了白无相。 日月分为阳之极和阴之极,不但互相克制,且太阳统御诸阳,太阴御史诸阴。 天下阴灵邪物无论见到太阳,还是太阴,都要俯首。 白无相被这太阴之光普照,顿时浑身妖力皆凝,但他却不慌乱,手持玉虚金铃,体内的怨灵珠放出积攒的信仰神力。 他褪下人皮,白骨如玉,化为身伴光明的香火神灵,玉虚金铃震动,声声祈祷之音环绕,破开了这太阴光华的镇压。 “这妖邪怎么成了神灵?”多布善惊诧道。 白无相的身躯化成了如无相庙里的神像那般,四周升腾起丝丝缕缕的幽蓝火焰,玄鸦高飞落在了神像肩头,死白色的鸦瞳凝视着神像下的凡人。 他面对这般强大的敌人不再节省怨力,第一次用出了怨灵珠中的大术:【幽冥火】。 蓝色的火焰自神像手中飞出,扑向了多布善。 那只狼神哪怕飞身上前抵挡,却也被这蓝色火焰包裹住,痛苦的哀嚎起来。 随后,这火焰便落在了多布善的身躯上,他只觉得通体发寒,再然后是灵魂中如同被烈焰灼烧一般,身躯却感觉入坠冰窟。 他炽热的灵魂在燃烧,冰冷的身躯亦在死亡。 多布善惊恐的想要取出手臂上的一根彩色绳链,但玄鸦先他一步啄中了这彩绳将其叼走了。 “大法师!” 正在破阵的那尔兰和勒加壮纷纷惊声回头,想要救下他。 白无相毫不犹豫的再次伸手一引,幽冥火再次扑散而出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顿时凄厉的哀嚎声传来,三人面容扭曲狰狞的在地上打滚挣扎,他们从未感受过灼烧灵魂的痛苦,像是无数厉鬼啃食着他们的魂魄,令这几人在数个呼吸间便化为了一堆枯骨。 白无相收了神力,重新穿上了人皮,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踪迹。 而正在与神相斗的几人看到这种场面也是头皮发麻,唯有萧千离神思不明的看着那处,随口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们退开!” 身后三人闻言当即散了阵型,反而各自奔逃走向四方,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而萧千里则是猛然捏碎了脖颈上悬挂的一颗琉璃珠,下一刻这女子周身气势为之一变,一股黑色气息四散开来。 萧千离衣衫破开,长发飞扬,她的双目生出血色,周身清灵之气竟然化为了侵略性极强的魔气。 “魔道!” 神也忍不住惊声道:“这三清山玄门弟子怎么会修魔功法?” 萧千里嘴角勾起笑意,她修长十指轻轻抚摸着剑身,指尖划过处,金色剑身随之化成了血红色,抬剑一指,魔剑指向了神, “去问我的九天玄魔剑吧。” 说罢,她挥剑一斩,恐怖的魔头嘶吼之声响起,巨大魔剑之光化为一片百丈剑幕切割天地,将无数落纷纷扫灭,一往无前的斩向神。 面对这声势惊人的一剑,神也毫不犹豫的退避三舍,化作漫天影四散飞去。 长发飘动的萧千离看到这一幕冷笑道:“想逃?” 下一刻,她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百丈高空上,单手举剑,背对明月,诡异的血红色随之将素月化成了一轮血月,那柄魔剑缓缓一指,顿时血光冲天而起,打破了神的遁形匿影之术。 神被这魔剑一击便打成了重伤,衣衫狼狈,面色发白的急声开口道:“苍松前辈,还请相救!” “嗡~” 地上落下的无数松针纷纷飘浮而起,化成万千碧影灵针刺向背对血月的女子。 萧千离丝毫不避,手中魔剑再次挥出,血色剑光化为百丈,如同劈山一般的狠狠斩下,扫灭了无数松针。 不过这时神也已经趁机逃离了碧绿光阵中,不知躲到了何处。 “原来阁下是位魔修,老朽看走眼了。” 苍松树上浮现一张苍老的人脸,他叹息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就此作罢?”血红双眼的萧千离嗤笑道:“我这血魔之体都被你逼出来了,若不拿你祭剑,岂能甘心?” “阁下这魔功纵然强横,但老朽苦修八百年之功,岂是你一黄毛丫头能撼动的?不达元真之境,在这云泽山里你是拿不下老朽的!”苍松也颇为自信的应道。 萧千离冷笑一声,再次举剑对月一引,血色月光照在了其剑身上,一重接着一重的月光迭加剑身,足足九重血月之光被附于剑身,凝为一只血虎和一只血龙虚影,龙虎血光乍现,天地之间响起震天般的虎啸龙吟之声。 这一幕不仅惊住了山中的妖灵,就连苍松都眼皮狂跳,瞬间鼓起浑厚妖力化为一片绿色光海罩住了己身。 “昂~” “吼~” 龙吟虎啸之声震天而响,血色巨剑自九天血月之中落下,如同要劈开天地一般,盛大血光将方圆百里的天地都笼罩在赤色之中。 “嗡~” 方圆百里的无数树木皆在血色剑光落下的这一瞬间,化为枯萎的死木。 而苍松老树上的碧绿光海也被剑光贯穿,一瞬间松针如雨,纷纷落下。 原本青翠的苍松古木在这一剑之色,化成了满树枯黑,地上松叶堆积成尺。 原本的九苍齐春大阵也随之破灭,而那三名三清山弟子也急忙奔逃而走,似乎丝毫不敢停留。 看到这一幕的白无相也头都不回的想要离开,但却见这女子双手握剑,往大地上一插,顿时以此剑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地突然升起一道血色光幕,将众人都困在了这血光之中。 被困住的那几名弟子个个脸色一黑,那名背筐男子忙大声求饶道:“师姐饶命!师姐饶命啊! 这可怎么办?师姐这个时候可是个大魔头,见不得活物的!” 那名俊秀少年则是长吸一口气,道:“师尊临走前赐下一张定心宝符,不知能不能让师姐醒过来,若我们真死在师姐手里那可就完了!” “你们担心什么?”萧千离突然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前,笑呵呵道:“我已经将太上无尘心经修至八重天了,这魔心已能回想起许多东西,不至于让我失去理智了。” (本章完) 第38章 幻中反目 第38章 幻中反目 听到此言几名三清山的弟子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背筐的杜云忙出声道:“萧师姐,那我们接下来该回山了吧?” “此树妖已将得道元真,敢以我等血肉为祭,它便算是完了。”萧千离望着枯死的青松古树,“不急着回山,先将其树心取回,我再把这里留下的两只妖灵也一并灭了吧。” “还有两只妖灵?”握着玉佩的兆清惊诧道:“原先那两只妖不应该逃了吗?” “呵呵,这可未必。” 萧千离双目中透露着诡异的血色,扫向某处,顿时两道血光乍现,逼出了躲藏在暗处的两妖。 面色苍白的神震惊的问道:“阁下究竟是魔道还是玄门中人? 比起这些玄门之人,我们妖魔才更亲近吧?” 白无相被迫显身而出,他虽然第一时间便逃走,但自己并不精通遁术,还是被此魔头的诡异结界给困在了其中。 “我无论究竟是什么,你们二妖今日也不可能活下来。” 萧千离缓缓走下高空,手中的魔剑气息越浓,她打量了二妖几眼,“你们都杀不过少人吧?” 神闻言反倒是笑了声:“人族食百兽,百兽为妖者杀人,天地之理,有什么对错?” 白无相则是平静的回道:“我所杀人,皆为该杀之人。 阁下莫不是要为人族除妖?” “那倒也不算是。”萧千离笑着抚摸长剑,“只是因为我这魔剑爱食血邪,若你们俩杀的人少了,我反倒是没兴趣了。 只有杀人者众的妖邪身上所滋生出来的邪怨,才是我这魔剑最喜爱的食物。” 她说着,眼睛却看上了白无相,眼底里带着兴奋之色,“虽不知你什么来历,但你身上的妖邪怨力之深重,已经堪比元真境的妖王了!” “什么?” 一旁的神听到这话也是吓了一跳,她未曾料到这位无相寨神竟然能堪比元真境界的妖王! 白无相眼皮微动,他本体只是个小妖,勉强算得上他们口中的小化元境,但体内怨灵珠所含的怨灵确实不少。 这位玄门魔女极有可能是感应到了他散逸而出的怨力,所以才有此言。 “阁下抬举了,在下无相,但求阁下解开结界,我自离去不与纠缠。” “我放不放过你倒是无所谓,可我手中魔剑已经压制不住魔欲了。”萧千离笑着抬手一挥,那柄魔剑上龙吟虎啸之音再起,肃杀的剑气顷刻而至。 “噗嗤~” 白无相瞬间被这剑气刺穿,身躯如纸糊的一般瘫软了下去。 萧千离身形一闪出现在旁边,抓起了地上的“白无相”,冷笑道:“原来是个披着人皮的妖邪!” 她的魔瞳扫向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有发觉踪迹,“不对,我的魔瞳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行迹?” 在场的几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神色戒备了起来,这只妖邪有点诡异的过分。 背着竹筐的杜云只觉得场面有点不大对劲,他不由背紧了竹筐,后背有些发痒,便伸手挠了挠。 这一挠不要紧,却让杜云感觉后背怎么湿漉漉的? 他把手拿回面前一看,却见掌上都是猩红的血迹。 “血!” 杜云神色一惊,忙扭过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都裸露出来骨头了! 背上的皮肉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森白脊梁骨,以及顺着大腿直流而下的血水。 他惊恐的忙从竹筐里取出各种草药,口中念念有词的掐诀捏咒,将一片青光依附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这青光竟然神奇的化为皮肉,但是血还是不停的从皮肉中透出来流下。 他实在无法只能出声道:“萧师姐!我这是怎么回事?萧师姐,救我!救我!”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却发现杜云的脖子竟然扭到了背后,虽是一脸惊恐的出声呼救,可双手却在身前不停的将胸前皮肉撕裂贴在了后背上。 兆清看到眼前一幕当即暗道不好,拿起手中玉佩念动口诀,但法诀催动之下其手中的玉佩不仅没有被催动,反而诡异的扭曲起来化成了一条尺许长的小蛇! 那斑小蛇滑腻的身子在他手中扭动,让兆清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扔出去。 “都闭上眼!静心凝神!” 萧千离此刻猛然一喝,顿时众人耳边如同雷霆乍响,让他们都下意识的闭目凝神。 兆清也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手中那滑腻的感觉,他也知道自己的法器不可能凭空化成蛇物,多半是幻象。 可眼前的一幕和逼真的触感,让他心中还是十分震惊,这要多高明的幻术才能将众人一同拉入幻象之中? 三位来自三清山的弟子此刻纷纷念诵道经,清净之音在体内回荡,他们灵台中的神魂也逐渐镇定下来。 月下的萧千离冷笑道:“阁下幻术如此高明,是我小看你了。” 她当即将魔剑往空中一掷,九只面目狰狞的魔兽自剑中飞出,游荡在四周徘徊着,寻觅着白无相的气息。 而此刻的神当机立断选择帮助白无相,毕竟二人可以算是统一战线之人,若白无相败了,那她多半也不可能是这女魔头的对手。 一朵幽蓝色的瓣在空中绽放,无数点点粉飘向四周,这些粉在半空中逐渐化为一朵朵鲜,然后瓣迎风而落,成千上万的瓣犹如万刃一般切割着众人身躯。 看到这一幕萧千离嗤笑道:“不自量力!” 她只伸手一点,魔光乍现,一团魔雾蜂拥而出吞噬完了这些瓣,并且还将神困在了魔雾之中。 而此刻,下方那位方姓男子手持一葫,打开宝葫,里面飞出一道虚白光气四散开来,顿时三人眼中和身体上的幻像尽数消失。 萧千离趁此时机也探查到了白无相的位置,手中魔剑一挥,斩下了其头颅,她招来这颗头颅笑着说道:“魔剑,这下你可满意了?” 兆清也感觉到手中的玉佩重新回来,他心中不由大喜,睁开眼睛一看,却骇然发现萧师姐一手拿着魔剑,一手托起了杜师兄那颗满脸惊恐的头颅。 “萧师姐!你怎么能杀同门师兄弟!” 此言一出,两人也都睁开眼看去。 杜云却赫然发觉萧师姐剑上的头颅竟然是自己的头! 而方星维也被眼前一幕给吓到了,他惊骇道:“师姐……你……” 萧千离诧异他们的反应,低头一看,竟然发觉自己手上托着的竟然是杜师弟的头颅! 她也忍不住手掌一抖,头颅滚落在了地上,那双惊恐的眼睛仍在怨恨的盯着她。 “不对!” 萧千离伸手一指,九颗游荡的魔首齐齐一吼,雄浑的魔音升起,让她眼中血色更重,猛然看破了这幻像。 她毫不犹豫的一剑斩出,将眼前头颅斩碎,化为一具干枯的白骨。 杜云三人也纷纷从幻象中清醒过来,他们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方才是幻象吗?这也太真实了?”杜云不停的用手摸着自己脖子,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家师姐,眼底依旧带着一缕不安。 “这妖邪好恐怖的幻术造诣!”兆清握着手中的玉佩,回想起方才握着蛇一般的触感,感慨道。 “我们还是太大意了,天下妖邪无数,诡术妖法防不胜防。”方星维叹息道。 “是我大意了。”萧千离面色微沉,“我以为自家修得这魔功,有了伪元真境魔修的实力,妖王以下我便皆可斩之。 掌门真人所言不错,天下众生,无有不成。大道之路,非尔独行。” “这妖是什么妖邪?”兆清好奇的打量着地上的骨头。 萧千离感慨道:“应是具白骨成精的妖灵,修炼到这般高深的妖术,不知得了什么奇遇。” “看着骨头,倒像是人骨。” 方星维收了葫芦重新挂在腰间,打量着地上散落的骸骨。 “这……骸骨……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杜云有些奇怪的盯着骨头看,他把骨头用脚踢翻过来,发觉这骸骨的脊梁骨上刻着一道青色叶纹。 他瞳孔猛然一缩,回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自己骨头上被自己用青生转灵法治愈的地方也有这么一个印痕。 “不对,是幻象!是幻象!” 他心中一颤,告诫着自己那只是在幻像中看到的,自己可好好活着呢。 他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还好,是温热的,是人身,他好好活着呢!可不能自己吓自己! 杜云在心中好生安慰了自己一阵,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萧师姐,这妖邪已经伏诛,我们也该回山了吧。” “是啊,出来数月有余了。”萧千里笑着拿起魔剑,再次一剑将那魔雾中的神斩灭,嘴角露出肆意的笑容。 但这一幕,却让心有余悸的几人都下意识的心中不安。 “师姐,既然已经没有了大妖,你要不还是封印了这魔身吧。”兆清开口建议道。 “这山中危险不少,还是等走出了这座大山再封印了最为稳妥。”萧千离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杜云看着一身魔气的师姐,以及其周身环绕着的九颗魔首,心中总是隐隐有种不安。 但好在师姐定力不俗,好像真的没有被这幻象迷惑心神,带着他们一路走出了这座大山。 四人一行来到了一处凡间客栈里,准备好生修养一日再回山。 夜间,杜云调息打坐了一阵,然后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吼~” 迷迷糊糊中一道惊天巨吼将他猛然惊醒,杜云慌忙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大山中,而此刻天上的月亮是猩红的血色。 一身煞气的师姐刚刚将那颗巨木老妖灭杀,眼角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过身来眼中的魔瞳虽是笑着看向他们,可却有一抹寒意一闪而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走出云泽山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 “小子,还混着头呢!”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你方才的回忆只是我提前让你知道,你师姐入魔已深,杀完我们下一个就是你们这三个师弟!” “你是……那只白骨妖魔?” 杜云心中惊愕,看向场中已经来到那张人皮旁的萧千离,如他记忆中一般拿起这张人皮,冷笑道:“原来是个披着人皮的妖邪!” “还不明白吗?你的好师姐此刻是个凶魔,她要拿你们三个一同祭剑!”那妖邪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这到底是真的假的?”杜云心中极度惊恐起来,他侧着脸看向竹筐中的草药,却下意识的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回头一看,却发觉他的师姐萧千离刚好扭过身去,只是侧脸的嘴角上还浮现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师姐她……她说她修到了太上无尘心经的第八重,可可我记得师尊说过此经必须心中再无尘俗之念,师姐…她是在说谎!她从一开始入魔时起,便没有打算放过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小子!我此刻就隐藏在暗处,想要活命,唯有我们联手,才能有一丝生机!” 那妖邪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我愿意帮你!哪怕死在妖魔之手,我也不想死在师姐的魔剑中被囚禁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杜云心中发狠的应道。 于是,就在萧千离四处寻觅那妖邪的位置时,杜云暗中取出灭妖钉这件师传法器,默默念动口诀,在萧千离毫无防备时猛然催动全身法力,灭妖钉嗖的一声洞穿了萧千离的身躯。 其顿时捂着心口,脸色痛苦道:“杜师弟!你拿这灭妖钉来对付我,是把我真的当妖魔来看了吗?” 萧千离运功一震,取出体内的灭妖钉,一双猩红血眼不带感情的看向了他。 杜云神色不安起来,忙大喝道:“兆师弟!方师兄,快动手啊!师姐它彻底入魔了!她要把我们都杀了!”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眼中也都一瞬惊醒,纷纷取出各种法器,警戒留神起来。 而萧千离没有动怒,只是举剑一挥,血色结界猛然打开,她冷声道:“你们都走吧。” “嗖~” 雾气中的神,与隐藏在树影下的白无相瞬间化影遁逃而走。 陷入幻境中的三人也一瞬间身躯瘫痪,个个都站不稳,天旋地转的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39章 山君 第39章 山君 看到这一幕的萧千离此时此刻才终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她眼角流出血迹,音声冷如冰霜道: “妖孽!乱我道心!今日我必杀你!” 说罢,她举剑一挥,天地间魔音骤起,方圆百里的大山天幕皆化为猩红血色,一只足足有百丈高的恐怖魔首从天而降,漠视着白无相与神。 魔临于世,众生惊惶,大山中的无数野兽纷纷本能的奔腾四散,狐鸣鸟啼,猿哭狼啸。 而白无相也被这巨魔之首的诡异威压镇住,连同神她的灵智也陷入了癫狂之中。 魔首之上,一身黑煞的萧千离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她这次是真的堕魔了! 她的血瞳死死盯着白无相,猖厥的声音响起: “使我堕魔,必以魂灵为祭!妖物,就用你的灵魂来祭魔吧!” 面对着魔首的压迫,白无相的意识近乎要完全陷入了魔的癫狂之中,但他不是一般的妖灵,即便在此刻仍旧保持着最后理智。 幽蓝冰冷的火焰自他周身燃起,这是此时此刻白无相所能做到的最后手段了。 因为眼前魔首所散发出的威压,已经超出了寻常生灵的范畴。 即便无人告知,白无相也能大致明白,这或许便是元真之境的威压,已非凡间之物可抗。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明白之物落在了他的眼前。 白无相诧异的伸手接住,冰凉寒意沁入掌心。 这是…… 雪。 一片片瑞雪浮空而至,素白之色分开猩红暗沉的天幕,一切的魔音邪气尽数消弭。 就连那三个昏迷过去的三清山弟子也恍惚的清醒过来,他们愕然的望着远方。 八百里云泽山中迎来了初雪,寒风凛冽而至,漫天雪落。 萧千离从魔念中清醒过来,那只巨大的魔首也面露惊恐的溃散而去。 一个身姿挺拔,俊朗无双的玄袍男子踏雪而来,连绵的大山在他背后成为黑影,如同一只面容狰狞的虎首,俯览着众生。 这男子正走在山的中央,风雪吹动的衣袍飘扬着,千丈高山在其背后便似虎卧。 他从容不迫的漫步而来,面色平淡,可却带着无形的恐怖威压震慑诸邪,在众人眼里,正在向他们走来的那道身影,一时是人,一时似虎。 “云泽有灵,邪魔之物,怎敢来犯?” 他轻声开口,长眉横跳,看了眼萧千离。 对方手中的那柄魔剑顿时一滞,玄魔气散,重新化为金锋灵剑,连带着萧千离都猛然坠伏于地,口吐黑血。 而这平淡的一句话落在白无相耳中,却如同虎啸雷震,让他一身妖力都凝滞不动,灵魂颤栗的站不稳身躯。 神从魔念中清醒过来,敬畏的拜下,颤巍巍的开口道:“恭…恭迎山君!” 白无相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便是云泽山中无数妖灵万兽敬仰膜拜的那位山君大人! 只是这位身上不仅仅没有丝毫妖邪之气,反而还充斥着阳气正气,哪怕他只是一出现,白无相心中就生出一股想要赶紧逃离的冲动。 虎啸山林,千邪百魅,莫不退之。 他的话没人敢应,在场的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山君漠视着三清山的几个弟子,“即便云泽开禁,仍为玄释诸道禁地。 再犯禁地,便是死罪。” 萧千离擦去嘴角的血迹,艰难的起身道:“多谢山君宽恕!我等这便离开大山!” 说罢,她转身便走,丝毫没有迟疑,带着三个师弟离开了。 白无相一直没有出声,只在原地等着这位山君离去。 但不料这山君向他走近了几步,饶有兴趣道:“阴灵死物,还能停留阳世。却不知你这小鬼在阴间有哪位正神保你?” 无形的阳气扑面而来,落在他身上比日光都要灼痛三分,白无相忍着答道:“小妖不知。” “你既自称为妖,那便是我云泽之众了。山中规矩,你也要守,记得了吗?”这山君的目光中透露着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小妖谨记山君教诲!” 白无相当即回话道。 风雪越来越大,山君走到已成枯树的苍松下,伸出修长的指尖抬起一根光秃秃枯枝,似在看什么一般,叹息道:“又没成。” 说罢,他单手负在背后,右掌虚抬而起。 “嗡~” 天地间的风雪为之一定,皆不升不降的悬浮在空中。 而地上散落的无数松针却随着他的右掌缓缓漂浮而起,神奇的像是重新归位到了远处一般。 这棵枯死的老松树上,竟然再次长满了青翠的松针之叶。 “苍松翠雪,泻海流云。 我这大山,可不能少了你这棵松。” 说罢,他嘴角勾起笑意,转身便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呼~” 寒风呼啸,大雪簌簌而落,白无相的耳中这才有了声音。 他在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对大道路上强者的敬畏,那三清山的女魔头能勉强达到元真之境,但在这位山君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位山君,就如同传说中的仙,亦或者是真正的神那般,和修行中人已不是同一类了。 白无相从雪地中站起身,回头却发现只剩下他一人了。 神的身影消失了。 只是在原地,有一只被风雪掩埋的蝴蝶。 “原来神的本体是一只蝶妖。” 白无相伸手去探,发现这蝶尚有气息,只是陷入了沉睡。 而那颗苍松,同样也再复生机,陷入了沉眠。 山间传来呜呜的风声,白无相第一次觉得云泽山里有些诡异。 他的长发在风中飘凌,他的思绪也在飘飞。 不是说虎王寨只是三十六寨之一,但今日一见这位山君,什么三十六寨?只要这位山君愿意,整个云泽山都是他的。 或许,其实整个云泽山都已经是他的了? 白无相望着那棵苍松,山君说又没成,也就是说这苍松老妖已经不是第一次渡元真之劫失败了。 还有这神,等到来年开春时节,她多半也会再次醒来,这些妖的记忆多半还是会停留在过往,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或是遇到山君的事情。 那为什么自己的记忆还能留住?甚至,山君都不避讳他。 白无相沉思许久,都未想明白。 直到风雪埋住了他的衣衫,才停下深思,转身准备回洞。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能掺合进去这些寨神的事情里了。 不然好处没得到,反而还要损耗妖力怨力。 层层霜雪而落,这年云泽山的初雪很大,千山皆白,群鸟皆寂。 白无相行走在无边的大雪之中,玄鸦驻足在肩头,伴他同行。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月下的白无相回到了自己的骷髅山。 只是,初至骷髅山,他便察觉到了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玄鸦在肩头似有所觉的低鸣了一声,白无相望着山上的人气,黑石寨这是要做什么?要与自己反目成仇吗? 不对,信仰神力并没有异动,应不是寨民。 那就多半是什么捉妖师了! 白无相低声轻笑了下,“鸦儿,这下有好戏看了。” 说着,他便直接走进了山中,只是气息变得虚弱许多,白衣上也沾染了血迹。 风雪已停,明月照得山间一片素白。 积雪已深,埋藏了山上的皑皑白骨。 白无相缓缓拖着“重伤”的身子走到了槐林外。 他神色中略带着惊慌,像是在外遭遇了强敌负伤而归。 “砰~” 白无相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跌倒在了地上,溅起地上的积雪。 “嗡~” 四周以他为中心,亮起了一张张明黄色的宝符,积雪下埋藏的数道缚妖索同时飞起,将白无相重重锁住,捆住了他的双足双脚。 白无相佯装惊慌失措的厉声喝道:“游均子!你要做什么?” “妖孽!你为祸人间,作恶多端,今日便将你收归正法!” 一道充满正气的声音响起,从暗处走来一个眉心生痣的年轻男子,身后则是跟着十几名身穿玄纹袍衣的男子,看样子是同出一道。 “你是什么人?游均子呢?”白无相冷声道:“我是黑石寨的寨神,你们要做什么?” 这男子嗤笑道:“寨神?妖魔精怪自封的寨神也敢拿出来招摇撞骗? 我广陵魏家可不吃你这一套!” “什么广陵魏家?”被困在捉妖阵里的白无相惊声问道。“游均子呢?让他出来见我?” “哼,还想妖言惑众?”魏正山冷声道:“不知你这妖魔用了什么手段,将他蛊惑的失了心窍。他已经被关起来祛除妖性了,你可是见不到他了! 好了,动手,我们速速将这妖邪镇杀了!” “是!” 其身后十几名弟子纷纷来到法阵的各自一角,盘膝落座,口中念念有词,诵起伏妖法咒。 并且手中各自取出一把用红线窜起来的七星铜钱剑,将法咒加持到剑身上。 为首的魏正山则是小心谨慎的站在旁侧,手握七星剑,脚踏天罡布,如同神将一般巡视四周,防止异变。 金黄色的宝符也缓缓转动起来,如同一阵金色旋风般旋转着,将阵中的妖魔镇得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天上的月光照射到那些弟子手中持着的铜钱剑上,竟然反射出一道道明光,射入阵中妖魔的身体上。 顿时一阵黑烟弥漫开来,那妖邪凄惨一叫,便如同魂飞魄散了一般。 “哼,就这样的妖邪,看来是善于蛊惑人心的邪妖罢了。通山游家也不过如此。” 魏正山得意一笑,却不料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那阵黑烟猛然变大,并且飞快的向四面八方蔓延而来,一瞬间反倒是将那魏家十几名弟子都给包围进去了。 “什么?”魏正山惊了一跳,忙手中掐诀念咒,将七星剑一抛而出。 那柄铜钱所系的七星古剑破空而来,直直往雾中射去。 但这时,一只手从雾气中探出,一把握住了此剑。 白无相完好无损的从雾气中走出,看着手中的铜钱古剑,轻声笑道:“就这把戏还伤不得我。” “你!你怎么可能!”魏正山不可思议道:“妖邪竟然敢徒手接我的七星灭妖剑!” “不过是些小道术罢了,当真以为能奈何了我这寨神?”白无相笑着反手一投,这把小剑破空而去,竟然插入了魏正山的肩膀上,让他疼的身子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好妖孽!” 一道怒喝传来,却见是个白须老者,其同样手持七星宝剑,踏空飞跃而来,落地之后转剑三式,猛然一指黑雾,喝道:“魑魅魍魉,退!” 话音落下,金光射出,倒还真的破开了这层妖力所化的雾气。 白无相打量了下眼前的老道,其也只是个凡人,体内仅有武林中的内力,至于天地灵气和法力倒是没看见。 “你也是捉妖师?” “不错,老夫魏须,一生捉妖四十余年,却还没见过你这般诡异多端,不惧宝符的邪物!”这老者冷声道。 白无相心中纳闷,这两人应该是捉妖师中的佼佼者,但自己面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忌惮之心。 而在面对游均子时,心中却始终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忌惮。 他原先以为是自己对所有捉妖师都是这样,但如今眼下面对魏家的这一群捉妖师,他心中都没有太多的惧怕之意。 至于这些应对妖邪的器物,只要白无相调动体内的神力,这些东西便纷纷失了八九成的效果。 故而,这些人根本伤不了他什么。 白无相好奇的开口问道:“你们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捉我这个庇护百姓,尽职尽责的寨神了?” “哼,你这满山的骷髅尸骨,谁不知道你是个妖邪了?即便是装上了寨神,也不过是披着一层人皮罢了!”魏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今日老夫我纵然舍弃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定将你这等邪妖镇杀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宝符,恭敬的念喝道:“恭请诸天正神保佑!恭请九天神将显化吾身,降妖除魔!” 话音落下,宝符上亮起一道淡蓝色光晕,紧接着便有一道明光自天而落,融合到了魏须体内,其顿时一跃而起,厉喝道: “妖孽!本神在此,休得逃!” (本章完) 第40章 白骨戏 第40章 白骨戏 却见白光之中闪出来一位身披神官将服,头戴玉金流冠的面神将,其手握双翅锤钻,在空中一击而下,顿时雷光电闪轰鸣而落。 白无相看得眼前神将模样,眼角也是微跳,这神将的气息颇为不凡,看来这些捉妖家族还真是有些手段的。 不过,眼前的神将只是一个虚影光像,其神威震慑倒要远比真实的威力大。 雷光耀目,落在他身上却被纯白色的信仰神力遮掩住,伤不得白无相分毫。 反倒是白无相伸手一指,素色华服上飞出数条白色绸缎将那神将完全束缚住了。 滚滚黑气冲天而起,让空中的神将之影瞬间破碎,化为一张宝符从空中缓缓落下,无风自燃。 “好妖孽!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速速退走!”魏须看到这一幕双眼直抽,当即喝声道。 其余众弟子闻言纷纷急忙后退,唯有魏正山面色难看犹豫了片刻问道:“师傅,为何不取出那物?” “你个糊涂东西,连神将都不愿意出手显神降妖,就表明此妖来历不凡,要么上面有人,要么下面有人!”魏须低声骂道,忙拉着他转身就逃。 但白无相可没打算放过敢在自己家门口埋伏自己的这些人。 他伸手一指槐树林中,阴气如雾蜂拥而至,一声呼啸鹰唳之音顿时响起,虎影在地奔走,鹰啸在天回荡,一虎一鹰两只数丈巨的骨尸拦住众人退路。 风从林中来,吹起白无相散落的发丝,他轻拢衣袖,眉眼含笑,“诸位远道而来,特奉白骨戏一场。好戏难得,何不留下一观?” 没人敢应他的话,可四周雾气却骤然升起,将众人环绕在大雾中央。 虎奔雾影,鹰飞苍穹,白无相双足未动,身子却飘行于地出现在了魏家众人前。 他轻轻伸出手指,抚动着脸上的肌肤,惋惜道:“我这张人皮有些旧了,须用新鲜的皮来补一补。 诸位来看我的白骨戏,也不能白看。我就收你们三寸皮罢了。” 说完,白无相诡异的低声笑着,尸虎盘踞其背后,尸鹰停悬在其头顶,妖邪之气简直渗透人心一般。 他伸出了左手,隔空一揭,顿时无数只诡异的骷髅之手自雾气中伸出,按在一众魏家弟子脸上,撕下了一块三寸之大带着淋漓血迹的皮。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不少弟子都因皮肤撕裂而痛的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唯有魏须怒视他道:“妖孽!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无相不疾不徐的伸出手,一片片人皮落入他的手中,然后吹上一口气这些三寸之皮便落到他的身躯上各处,许多破损的皮囊都逐渐再次变得嫩滑白皙起来。 他笑着安慰眼前的老人,“今岁云泽山不开杀戒,你放心便是了。 只不过,留个印,免得以后再来云泽山我寻不到你们。 好了,该看戏了。” 说罢,他轻轻一拍手掌,顿时背后的尸虎与尸鹰齐声吼啸,骨虎化猛虎,骨鹰化苍鹰,鹰天虎地,嘶吼尖啸声不绝于耳,如同真的鹰虎在厮杀一般。 可在地上的魏家弟子便没有这般有兴致看戏了,一个个哭着哀嚎求饶。 魏正神双目中带着怒火,可魏须在一旁拉住了他,只是毫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白骨戏。 过了一柱香时间,白无相才津津有味的看完了这场戏,骨虎和骨鹰重新盘踞在槐树林中化为死物。 他笑着说道:“这是诸位第一次来看戏,收的酬劳少些。 若下次还想来看,那便需要一整张皮了。 戏已尽,人也该散了。”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呼啸的风雪再次降临。 雪染白了魏须的胡子,他抬手麻木的开口道:“走!连夜出山!” …… 黑石寨里,风雪压弯了这棵柳木,树下的积雪中站着一道身影。 寒风吹动他额前散乱的碎发,有些紫白的脸上仍在失神,他静静站在大雪里,夜深人寂的夜色里。 风吹动了枯干柳条上的雪,清脆悦耳的铃声在雪夜里尤为悦耳。 也惊醒了柳木下走神的游均子,他僵硬的抬起头,树上风铃皆在晃动。 他没有回头,只静静道:“无相大人来了。” 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素色华衣身影。 “游兄站在这寒凄深夜里不怕冻坏了身子吗?” 白无相笑着走到了他左侧,白衣与玄袍并肩而立,纷扬的雪落在了他们的肩头。 “无相大人此来该不会是担心小人的身子吧?”游均子似乎极为平静,往常的心眼也都不再有了。 “呵呵,我若说是呢。”白无相微微侧首,眼角带着笑意看他。 游均子也侧首而视,黑白分明的眸子隔着风雪对视交错,他惊讶道:“无相大人也会同情?” “原本不会的。不过,是你教会了我。” 白无相轻声道:“游兄肩负大任,可要多保重身体。” “无相大人的关怀,小人牢记于心。”游均子随意的拱了拱手,不曾移目,盯着他问道:“小人好奇,大人您生前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不过是个平常的苦命人罢了。”白无相轻笑了下,“夜深了,游兄该回去歇息了。” 他说罢了,转身再次没入风雪里。 唯有原地的游均子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雪中的远山骷髅,面色苍白的道:“是,无相大人。” 白无相心情难得顺畅,颇有雅致的漫步雪中,一步步踩在深深积雪上留下串浅浅的脚印。 古人果真是有智慧者,他站在这柳前,就是为了承担无相的怒火,避免迁怒到寨民身上。 但他却不曾想到,邪恶如斯的无相会亲手放过魏家那帮捉妖师,甚至没受什么大伤。 哪怕魏家之人贪欲念重,私自想要对无相动手,游均子是没有出手的。 但魏家是因自己而来到的寨子里,发现了无相的洞府,由此对无相出手。 谁知魏家之人实力太弱,根本伤不得妖魔。 但更让游均子诧异的是,魏家之人都活着。 那么魏家将永远记得他游均子这个叛变的捉妖师传人,连带着天下的捉妖世家都会由此唾弃游家。 他游均子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必要了,除了那件事。 游均子明白对方的友善不是凭空而来,是因为自己没有同魏家一起出手,没有动用被其收走的玉虚金铃。 他的心底终于认可了无相非邪,其是个人族智者的存在。 对方以至诚之心待他,已是人道,他不再能把对方当作妖道了。 自从迎无相入寨以后,一切都没有朝着和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但似乎寨子里的日子却一直都在变好。 游均子将一切都化为心底的一声叹息,他,终是同无相妥协了。 白骨洞中,白无相缓缓坐归石台,如今黑石寨里终于没有再会对他出手的人了。 当外在的蛮横之力无法征服一个人时,那或许以七情攻伐其神。 他是最善蛊惑人心的妖。 游均子哪怕智慧再不凡,终究也不过是个凡人。只要是有灵众生,那心神里便一定有薄弱之处! 他两世为人,知人之道,比善蛊惑人心的狐女更懂人心。 被天下捉妖世家败坏名声的游均子,再也没有任何人族的力量可以借用了。 可为了黑石寨的众民,他不可能对庇护黑石寨的寨神出手。 至于会不会被抹黑,那些魏家弟子脸上如奴印一般的伤痕,会让他们心中对游均子的恨日益滋生,将会用最恶毒的言语谩骂着游均子。 一边是对他恶言相向,毫无助力的同道,一边是庇护他余生所牵挂寨民,能让寨民安居乐业,且对他以诚相待的寨神,如何选择,人心自会。 至于,无相… 究竟是妖,还是邪,没有人会再去记得了。 往后的黑石寨,将会是他无相之神最虔诚的信仰之徒! 白无相在洞中轻笑,蛊惑人心的妖魔,渡世慈悲的神明,可未必不能是同一位。 第二日晨起,山间的寨民推开房门,入目的第一眼便是天地间一片素白。 茫茫大雪,积过二尺之深。 孩童们在穿上厚厚的的衣衫后,欢喜的在雪地里打滚儿,口中呼出的白气随风而散。 家家户户打扫着门前的积雪,屋檐上挂着一根根尖长如剑的冰锥,黑石寨的妇人们则把一条条腌好的肉干悬挂出来,迎着雪上朝阳,映红了寨民的脸庞。 无人的田地中,旧田上的冬麦如披上了一层雪被,远处刚开荒过的田地里则也落了厚厚积雪,等到来年开春化雪之时,这片田地便能耕种了。 积雪枯树下,一只青色的大狐带着三只小狐行走在雪地中,寻觅着能找到的食物。 广袤的大山成为了连天一线的雪山,层林皆素,漫山归白,万物与静。 冬,就这样降临到了大山之中。 白骨洞里的寒泉,此时此刻反倒成了热泉,腾腾雾气升散,小白狐在雾中翻滚打闹,它好奇的看着潭水中央端坐的那人。 他能一连闭目不醒数日,犹如死了一般。 玄鸦有时飞入洞中抖下身上的积雪,窝在潭水旁的小洞里睡上一觉。有时也会在光秃秃的槐树上扯嗓子叫上几声难听的鸦鸣。 古松寨的那棵苍松,仍旧在沉睡。 虎王寨里的那位山君,也打了个哈欠,躺在玄毛大椅上悠然的睡去。 山间的生灵,在冬日里少见的可怜。 山下,广陵的魏家大宅里。 魏正山在某一日晨起后,向师傅问安时发觉屋子里寂静无声。 他一连吆喝了好几声,察觉不对劲便推开门,他的老师傅吊在了横梁上,被一段白绫系得脖子紫红,两眼突起,双手下垂。 魏正山惊呼一声,“师傅!” 这位捉妖多年的老捉妖师,没有死在捉妖的路上,而是死在了自家的横梁上。 因为他承受不住其他同道的嗤笑,也无颜面再面对广陵魏家的先祖,他选择了横死不入阴冥。 魏正山看着师傅留下的遗言,眼底通红,双拳紧握,猛然将这封遗书撕得粉碎。 师傅还说让他不要报仇! 魏家弟子捉妖不成,反被妖邪戏弄在脸上留下了奴印一般的印记,魏须实在无颜面对众人,这八大捉妖世家的名头也将会被撤除。 魏正山低声怒吼道:“无相邪妖,无论如何,我魏正山此生此世必定捉了你,镇杀于天下捉妖师面前!” 可他知道,捉妖师多半是对付不了这样的半妖半神之灵,唯有…修道! 他在魏须下葬七日之后,便收拾包裹行囊,放弃了魏家家主的位置,转身不远千里去往仙山洞府拜师学艺! 既然捉妖师做不到,那他就成为猎妖师!成为修道者! …… 云泽山下,这一年的冬日里,一个村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全村上下百余口人,皆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震惊了州府官衙,几番派人搜寻都不得而终。 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张贴公文,说是这个村子落草为寇,进山当了贼匪。 可真正住在山边的山民知道,即便真的要落草为寇,那也只能是春夏时节,怎么可能在大雪封山的冬日里入山?那唯有死路一条! 而在这时节里,南昭繁华的京都城外,来了位衣衫破旧的少年,他望着高大雄壮的城墙,往来如流的车马,眉眼中满是欣喜,开口喃喃道:“终于到了! 天下之都,洛京!” 他的手紧紧握着一卷油皮包裹着的画卷,激动不已的感慨着,自己的无相神图定然能够在这座南昭最强大的城池中崭露头角,一扬他姚家画技! 当然,这一切,白无相都不清楚。 他正在这寒冬之日里沉眠修行,不同于往日的修炼,寒冬之季,白无相可以无论白日黑夜皆可修行,且速度丝毫不受太阳的影响。 故而白无相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修炼中,他的骨骼每一次轻微颤动,都与山间的风呼啸同震,他的人皮口中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与大雪山间的朝阳日落同频而息。 (本章完) 第41章 元觉大殿 第41章 元觉大殿 这一年的冬日,山间许多寨子都不大好过。 不但是一些小寨子,连刚更名不久的百寨也同样不好过。 因为闯入大山里来的那些人霍乱了云泽山传承数百年的秩序,寨神的更迭不仅仅是一个妖灵的去留,更代表着每一个寨中不同种姓、新旧权利交替的过程。 杀人最多的永远不是妖邪,而是人族他们自己。 这一点,洞中的白无相十分清楚。 所以他甚少插手寨子里的事情,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在一旁默默看着,自会有因权力而攀附的人会虔诚的跪在神像之下。 腊八这一日,山中放晴,日光镀在了积雪未化的山顶上,远望而去仿若金山。 寨门口穿着宽厚衣的老丁站在哨口上,不停的双手搓着,来回走动活动着身子骨。 他与同守寨门的何二柱道:“这鬼天气,往年好也没今年冷,冻得我骨头都冒凉气。” 说话间的淡淡雾气从他口中冒出,让其通红的鼻尖更红了些。 “是比前几年冷了些。”何二柱点点头,随即翻了下袖子,露出那缝制的袖口喜滋滋道:“还好俺那婆娘给做了件里衣,穿着贴身还不透风,暖和多了。” “呵,你这傻小子,可有福了。”老丁有些羡慕的问道:“娶了个贤惠婆娘,还这么快都怀上了。来年夏天给你生个胖大小子,你也能当爹了。” “嘿嘿嘿~” 说起他那婆娘,何二柱痴痴的笑着,“是男娃女娃俺都喜欢。”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老丁笑骂了一句,转头随意的往寨子外一瞥,顿时惊了神。 却见大雪地里,远处有一行人马正缓缓向黑石寨而来。 他一看到马就吓了一大跳,这年头马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除去富贵人家那就只有军了! “二柱,你眼神好些,快看那边是些什么人?” 何二柱闻言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看了下,才道:“还好不是军中的,是些男女老少的带着马骡拉着东西,怎么感觉像是行商的?” “不是军队就好,不是军队就好。”老丁长嘘了一口气,“你赶紧去寨中寻三位当家的,我把其他几个弟兄都叫起来。” 他忙应了急声下去道:“好,俺这就去!” 当这一行人踏过积雪泥泞的山路,停留在高大的黑石寨门前,游均子也带了一个个手持刀剑枪器的汉子,打开寨门问话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是黑石寨!” 眼前这群山民神色疲惫,个个手上生着冻疮,他们神色躲闪不敢同这些握着刀剑的山匪们对视。 人群中的沉默被打断,一声叹息响起。 “阿弥陀佛!施主勿怒。” 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披着僧袍,年岁四十余的光头和尚,他站在了众人身前,双手合十,向黑石寨鞠躬道:“施主,叨扰了! 小僧是元觉寺里的和尚,法号定和。” “原来是位禅师,失礼了。”游均子一抬手,身后的几十名汉子才纷纷收起了刀剑,他继续问道: “元觉寺的名声我也听闻过,不知禅师这是……” “善哉善哉!”这和尚摇头叹道:“元觉寺上下,已经只剩我一个了。” “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游均子诧异地问道。这元觉佛寺的名声他确实听过,云泽山一带颇为有名,至少也有几十上百的僧众,怎么会突然就只剩他一个? “半月前,贫僧出寺为一户人家做法事,当日天色已晚,便留在了主人家休息一夜。 谁知,第二日,我…我…” 说到这里,他连佛语贫僧都丢了,眼底充斥着恐惧,“我回到了寺里,敲开院门无人应声,我便觉得奇怪。 整座寺里安静的出奇,不但连平日里的早课声,敲钟声都没有,而且寺里雾气腾腾的,我寻遍了整座寺院,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 连主持方丈、借宿留宿的香客,都一个没有!” “什么?”游均子心中猛然一突,“这…莫不是突生了什么变故,或是连夜迁寺,甚至被山贼所劫之类的?” “不,寺里的事物一切如常,没有一丝慌乱的痕迹,连主持方丈和师兄弟的衣物都是好好的,完全看不出来急走收拾细软的样子。”定和眼底的恐惧很快压了下去,继续道: “施主可能不知,我们元觉寺的前面十余里外的一个村子,月前也发生过这种怪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痕迹。 如今我们元觉寺也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全庙上下没有一个活人。 贫僧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庙后不远的一个村子,告知了这些村民。多半再过月余,小茴村也要遭此劫难。 故而,我便带着他们逃到山上,想求黑石寨庇护。” “这……”游均子脸上陷入了犹豫,“元觉寺在山北,一路上也有几个寨子,为何禅师不入这些山寨呢?” “阿弥陀佛!”定和叹息道:“我自小生在山下,自是晓得山间那些野寨多是未开化的蛮人,甚至以食两脚羊为常。 唯有贵寨,往来行商多有接触,知山中当家的是位仁善至德的好人。贫僧这才带着他们来投靠避祸。” “可我们寨中没有粮食,养不活你们…这百余口人。”游均子被一双双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却也唯有硬着头皮说道。 “当家的,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一个老汉猛然扑出来,跪了下来,哀声求道:“我们带了粮食,我们有力气,我们只求有个能避寒地方就行了!” “是啊!求您救救俺们吧!” 他这一跪,身后乌泱泱一片人都跪了下来,出生哀求。 看着眼前场面,山寨中的人也都动了恻隐之心。赵冷香忍不住道:“不如就让他们进来吧。” 游均子并没有立即同意,犹豫了许久方才道:“去请大祭司来,让寨神来决定他们的去留吧。” 此言一出,赵冷香愣了下,而不少寨民反而觉得有道理。 在他们眼中,神明就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于是,没过多久,身穿祭服的大祭司便赶来了。 阿六望着眼前的一片人,也不由感慨,好在无相大人给了指示。 他在众寨民恭敬的眼神中来到了这些山下村民面前。 游均子笑问道:“不知无相大人是否准许?” 那些山民也都紧巴巴的望着阿六。 阿六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怯懦之人,他被如此多目光盯着反而觉得有种快意,于是用手中的白玉杖敲了下地面,肃穆的开口道: “无相大人已经知晓你们的到来。 神明仁慈,准许你们入寨。 但是你们也要拜无相大人,不可忤逆寨神的意志!” 听到此言,一众山民无不欢喜的叩首拜谢,定和虽然诧异这无相之神,可还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就连一旁的游均子都心中纳闷,难不成无相最近变善了? 这群山民欢喜的走入了寨中,他们好奇的打量着深山中的寨子,而寨子里的人也同样好奇的观望着他们。 游均子知道,自己又有得忙了。 这么多人入寨,确实是要忙上不少。 就在众人都入了寨后,阿六才对那位元觉寺的和尚道:“这位禅师,无相大人有请。” 定和眉头皱了下,“无相大人?不知施主说的这位,是人还是……” 阿六听到这话顿时不悦道:“我们无相大人乃是黑石寨的寨神,是大山中的神明!你岂能不敬?” 定和也只好道了声罪,跟随着他一同走入了无相庙里。 刚走入庙里,定和便见一群孩童在廊间有说有笑的弹奏着乐器,他们个个身穿素色白衣,偶尔见打闹嬉戏着,琴鼓笛锣伴随着檐上滴落的雪水流荡耳侧,竟有种别样的乐感。 他不由赞叹道:“深山中还有这样的一群乐者,别有禅意。” “他们都是为无相大人作无相祭的,我是听不出什么,一群盲人能弹出什么好曲来?”阿六摇头的解释了一句。 “盲人?他们……都是盲人?”定和诧异的问道。 阿六点头道:“不错,这些孩子也都是苦命人。是被山中的妖抓破了眼,成了瞎子。 若非无相大人仁慈,他们早就死了。” “阿弥陀佛!这位无相确实是善者。”定和闻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然后,他抬头微微一看,却见庙后的雪山上,堆积着无数皑皑白骨,顿时吓了一跳,眼角直抽,指着后山道:“这……这座山……” “无相大人就居在此山中。”阿六答道。 “什么?”定和心中一颤,以满山尸骨为洞府的神,真的是神吗? “好了,无相大人只请你入殿。你进去吧。”阿六把他带到了殿前,出声催促道。 定和无法,只能缓缓走入了有些黑沉的大殿里。 谁料其刚踏入殿内,两扇殿门便自发的合上,将神殿里的光尽数掩去。 黑暗中高大的神像如同一尊巨人静静地站立在他面前,定和心止不住心头惊颤,只能盘膝坐下,默默念诵着心经。 白无相打量着眼前的和尚,说起来这还是他在云泽山里见到的第一个和尚,哪怕其身上毫无法力等诸气,但白无相打心底里就有一种不想靠近的感觉。 这和尚能一眼看穿骷髅山雪下埋藏的白骨,定然不是没有本事的和尚。 白无相轻声低笑一声,回荡在了黑暗的大殿里,他化作一团阴风环绕着盘膝坐下的定和,然后化为一只巨大的白骨魔影盘旋其身侧,猛然钻入了其脑海中。 定和念诵的心经猛然被打断,脑海里浮现出了半月前他回到寺中的场景。 而白无相的心神里同样浮现出了定和脑海里的画面,他这是在读取对方的记忆,或者说是窥探窃取对方的记忆。 肃穆庄严的寺庙里,雾气朦胧,看不真切。 定和脸上带着诧异和不安行走在元觉里,他跑到了禅房里,往日那些偷懒的同门师兄弟都不见了,还有方丈主持的禅房里都没有人影。 整个寺庙静悄悄一片,只有他慌乱的心跳和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白无相也同样皱着眉头,他甚至亲身显化在了这记忆中的寺庙场景里,眼前确实没有任何盗匪的痕迹。 再怎么说寺庙里都有百余人,哪怕是寻常妖物杀人掠命也不可能这般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白无相缓缓行走在青白石砖的地面上,雾气在两侧缓慢的流动,他站在了元觉寺的宝刹大殿前。 殿里,同样是有着浓重的雾气,白无相走了几步,猛然停下步伐。 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声息! 白无相闭上双目,再次连通定和的头骨,现实神殿里的定和忍不住皱起眉头,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虚无的幻境记忆里,白无相再次睁开双目,他微微侧身抬首而看,素白光芒在眼中浮现,透过重重雾气看向了大殿正中的佛像,只这一看,就连他都忍不住瞳孔一缩。 却见雾气缭绕的宝刹佛殿中,金子塑造的阿弥陀佛神像上泛着古旧的金色,那张慈眉善目的佛首仍旧带着一丝愁苦看着众生。 可其高大到触及殿顶的金身上,赫然盘踞着一条巨大的玄蟒! 粗大骇人的蛇身一层层盘绕着大殿中的神像佛身,那颗蛇头上竟然生出了一角,甚至盘绕在金身上的蛇腹下也有两只如同鹰一般爪子。 肃穆的神佛之相上却盘踞着一条玄色妖蟒,慈悲的佛首与那颗蛇头交相缠绕,如同依偎在了一起。 这……已非蛇蟒! 而是蛟! 甚至,不是传说中的化龙之蛟,是以血食生灵,霍乱人间的孽蛟! 其即便修行再高,也化不成真龙,但如若造下无边杀业,那么其反倒是有可能成为天地难容的灾厄凶兽,孽龙! 白无相只看了这一眼,那佛像上的蛟首便与他对视上了。 “轰~” 刹那间整个幻境崩碎,白骨洞中的白无相本体也痛苦的发出一声鬼魅般的哀嚎。 神殿中,定和疯狂的抱着头颅,在地面上翻滚,甚至用头撞击着地面,哀嚎声不止。 “孽蛟!” 白无相心中震动,这孽蛟,该不会是……乌龙寨的那条玄蟒吧? (本章完) 第42章 散梦 第42章 散梦 洞中的白无相仍在思索,乌龙寨的那条蛇妖不但没有离开云泽山,反而接连在山下害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加上元觉寺里的僧人,因此突破了蛇类的极限,化蟒为蛟。 “不对!” 白无相心中一惊,他能在幻境里看到此蛟,说明定和必然看到过此蛟,乌蛟为何放过这个和尚让自身有暴露的风险? 况且,那位山君神通之大,绝不可能没有发觉此事,为何任由此蛟胡作非为? 他心中疑惑越来越多,这些困惑已非困居一地能解决的了。 当年逼迫乌逃走的人里,只有苍和自己。 如今苍已经死了,那么能让它报仇的只有来寻自己了。 并且,苍的尸骨可还在骷髅山上呢。 白无相站起身来,走出了白骨洞,一阵阴风拂过,吹进了神殿里。 他伸手一指地上昏迷过去的定和,其头脑中被震断的骨头纷纷弥合,算是保住了其性命。只是不可避免的,定和记忆会有些错乱。 殿外,等了许久的阿六见殿里没了声响,他好奇的推开门想看一看。 可却不料看到昏迷的定和身侧还站着一道身影。 阿六心中一个激灵,当即叩首道:“小人拜见无相大人!” 白无相没有理会他,只是再次化为一阵阴风消失离去。 阴冷的风穿过阿六身躯,吹动他的衣袍。 他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直到许久脑海里传来一道指示,让他照顾好定和,养在庙里。 黑石寨的屋台上,游均子正伏案提笔写着什么,一阵阴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让他猛然顿住了笔尖。 “恭迎无相大人!” 他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无相出现在身侧,四周积雪化成的水流纷纷凝结为冰霜。 “游兄客气了。” 白无相面上带着笑意,坐在了石桌的另一侧,“游兄且安坐,今日来是有事请教。” “不敢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问就是了。” 游均子也没有推辞,笑着坐在了对面,丝毫没有局促。 “游兄祖上乃是捉妖世家,想必学识渊博,应该知道些蛇蟒、蛟龙之事吧?” “这个……实不相瞒,确实知道些,不过我不曾亲眼相见,都是祖上闲谈,真假我也不敢确认。” 白无相眼神微微一动,“游兄尽管知无不言,此事涉及乌龙寨的那条大蟒。” “什么?”游均子绝非庸碌之人,白无相这样一问,他便猜测到了什么,惊声道:“莫不是山下那村子消失和寺庙里的僧人消失,与那只乌蛇妖有关系?” “不错,我从那定和僧人记忆中窥见了一只似蛟似蟒的大妖!其神通法术只怕远超过我了! 但观其本相,倒与那乌蟒极为相似。 故而我今日来特询问一二,否则此妖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化蟒为蛟!”白无相并没有隐瞒的直说了出来。 而游均子听完这些话脸色阴沉许多,毕竟如若对方所言是真的,那最危险的就是黑石寨了! 毕竟无相是妖邪,大可以一走了之。 而他们黑石寨的凡人,又怎么能躲得多这么一条大妖呢! 他思虑许久才开口答道:“据我祖上记载,蛇蟒化蛟都需要经历重重劫难,不但有人劫,天劫,乃至生死劫,才能脱离蛇蟒妖身,化为传说中的蛟龙! 那乌蛇妖虽然厉害,可不但渡劫重伤,还没有渡过天罚雷劫。 这还不到一年…按理来说绝无化蛟可能。” “那若是其有龙鳞相助呢?”白无相追问道。 “龙鳞?”游均子震惊道:“不可能,世间真龙多已灭绝了。” 白无相诧异了下,但还是道:“若是对方捡到了龙尸了呢?” “这……确实有可能。”游均子猛然惊声道:“是了,这蟒乌蛇连吞了两三百余人,用人之气血化为孽龙,倒还真有可能! 传闻有邪灵恶煞化成的真龙被唤作孽龙,每每出世,必引起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我曾听祖上说过,几百年前,大昭都还没有立国前,南方就曾出现过这么一条孽龙,搅得天下大乱,使得大齐四分五裂,才有了大昭趁机崛起,用时五十载平定六州,建立了大昭王朝。 那只孽龙,就是被数位仙人出手方才镇杀的。” “仙人?这世上真有仙人在世吗?”白无相好奇的问道。 “不大清楚。只是祖辈曾言我们游家师出昆仑仙山,曾得仙人教诲。不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真假也无从辩证。”游均子摇头叹了口气道。 “昆仑…游兄可知当世有哪些仙山名道吗?”白无相笑问道。 “这个,我只是一介凡人,也只听说过当世仙门尤以三清山为玄门魁首。 其余的便都不清楚了。”游均子回道。 三清山……怪不得山君当日会放了那几名三清山弟子,想来多半也是怕打了小的来老的。 白无相一番问话后回了山洞,他目前的实力绝对不是传说中的蛟龙之流对手。 但并非没有手段应对这潜在的危机。 他静静等到深夜,然后伸手一指玄鸦,妖气落入了其体内,黑鸦便知其心意,展开双翅飞天而起。 深夜的雪林上空,掠过一只黑鸦。 丛林里狩猎的一只猫头鹰目光扫过,它盯着这只黑鸦静悄悄的跟在了身后。 玄鸦感知到了身后的气息,只落在了一只树梢上,回过头盯着那只猫头鹰。 其身上黑气如雾升空,化成一只巨大的玄鸦虚影,怪叫一声顿时吓走了那只猫头鹰 玄鸦这才继续赶路,穿过重重山峦,一路向北,飞到了山脚下。 它继续向北飞去,终于看到了一座被城墙围起的古城。 可城中人气旺盛,且有许多强大气息隐匿其中,玄鸦也没有进去。 它绕着城外转悠了一圈,发现了一处小镇。 玄鸦便停在镇外,展开双翅怪异的鸣叫着,惊动了镇里的鸡惊犬吠。 随后,一道黑气自其体内升腾而出,四方的地阴之气也汇聚在玄鸦之上。 此时此刻,远在黑石寨骷髅山里的白无相心有感应,当即催动妖术,心神传念道: “重山万阕归殊途,冥夜千阴聚我神!” 下一刻,远隔了二百余里之外的小镇外,一股阴风席卷而来,玄鸦身上的凝重黑气诡异的扭动起来,鬼哭狼嚎之音响起,一声古怪的阴笑传来,雾气收拢化成了一道身影。 这身影却是白无相! 白无相打量了这具阴念化身,体内阴气稀薄的可怜,估计连太阳都不能见。 这是他以妖术【通灵】施展出来的神念,只要有媒介,哪怕远隔千百里都能显化灵身。 只是这实力嘛,自然弱的可怜。而且以白无相如今积攒的怨力,可无法施展太远的距离。 至于媒介,除去玄鸦这样的实物,还有心念。 比如信仰,如若有人虔诚信奉,以尸骨为媒介,他也能显化灵身。 只可惜白无相根本感应不到黑石寨以外的信仰媒介,没办法就用玄鸦来当媒介了。 玄鸦又惧怕城池人气,就只能选择在这小镇外了。 不过,倒是也足够了。 白无相观望眼前的小镇里,倒是没什么实力强横的妖魔修士。 他寻了一圈,来到了一处阴气颇重的地方,是处乱葬岗。 此刻坟林中寂静无声,唯有几只小兽在其中。 白无相轻轻张开嘴,用力一吸,顿时一处处坟头上飘出一缕缕阴气融入其体内。 他身上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数十息后白无相才停了下来。 他感应了下体内的阴气,这才笑着走回小镇里。 小镇入口处的一块街牌上,悬挂着一个八卦镇镜。 白无相刚一走进,此镜便照出一道白光,把白无相和玄鸦一同罩入了其内。 光下,白无相都没有影子,只有玄鸦的影子。 他轻笑一声道:“看来这小镇也有寻常的镇妖手段,既然正路不让我走,那便走别处。” 说着,白无相双手一推,黑气涌动挡住了这白镜,他则趁机离开。 这种小手段也就只适合寻常的孤魂野鬼,或是道行不高的小妖。 这些东西没有太多灵智,就是一根筋,还真会硬从这条正路走。 白无相化作一阵阴风,飘入小镇的一处屠夫家里。 这家屠夫院子里还挂着半只刚杀完不久的鲜肉,玄鸦忍不住嘴馋飞下去啄食着。 白无相也没在意,他只站在房舍上,轻轻的吐出一道道阴气,这些阴气散入各家各户,钻进了正在熟睡中的百姓身体里。 小镇里的百姓纷纷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场景,那便是元觉寺庙里,神佛之相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蛇蟒,蟒首上还生出了一只显眼的角。 地上,是一具具尸骨。 只这一个画面,便足够了。 白无相笑着收了妖术,一个村子加上一处佛寺的人命,足以让人间的官府重视了。 也必然能够惊动城池之中接受香火的城隍神。 以前他们还能装作不知道,掩盖下去。但如今白无相把真相告诉了百姓,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蛇妖给吃了的! 虽然白无相妖力浅薄,幻化不出龙身,但一只头上升角的异蛇他还是能幻化出来的。 这些百姓愚昧无知,必然会说是蛟龙,妖蛇之流的。 那么自然会有捉妖师,猎妖师,乃至修道之人前来探查。 他就不信这条蟒蛟运气能这么好,一次次狂食生灵而无因果罪业降临人劫。 白无相带着玄鸦离开,再次来到了一个村子里,如法炮制的传梦。 这种事情光只是个梦还足够,必须要涉及利益!城外村子里村民才是最害怕的! 因为已经失踪了一个村子一个寺庙,又加上一个村子都整村迁移了,谁也不知道下个凭空消失的会是哪个村子。 周边的百姓人心惶惶之后,必然会闹。会影响到城池中那些地主老爷来年的田赋农税,影响到县太爷官老爷的利益。 他们不得不四处求来高人,除掉这条蟒蛟。 他白无相的实力不足,但能占据天下逼退妖魔隐匿深山的人族,有的是手段对付这样一条为祸人间的蟒蛟! 当天边的黎明到来时,白无相的这具化身也消散在晨风之中,玄鸦如一只普通的乌鸦一样,飞跃山岭回返黑石寨。 但云泽山北麓山脚下的一个个村子里,却都议论纷纷,昨日的怪梦实在让他们惊恐,更吓人的是好多人都做了这样一个梦。 于是,云泽山北有食人蛟龙的消息开始四处传播了起来,城外的许多百姓甚至害怕的已经拖家带口想要躲入城中。 北麓的山脚下,申州治地里确实有一处城池,名为漳阳城,是一处地县。 此时此刻寒冬腊月里,正在自家府里享受着温柔乡的县太爷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城外的九个村子村老里正都来求着要见您了!”师爷焦急的回道。 “什么?九个村子?怎么回事?”一听到这话,县令乔云生当即吓得一个激灵,忙翻身从他那小妾身上下来,穿衣洗漱。 他可不是愣头青一般的县令,这些村子表面上是农户,是听话的奴才,可实际上都是地方大族的人,听也只听世家大族的令,他这个任期五年的县令于漳阳城里只不过是表面威风的县太爷罢了。 这九个村子人数加起来可有一千余人了,这要是闹起民变,可不是小事! 怪不得他紧张,只因南昭如今处处都不太平,各地经常传来各种兵变匪祸,朝廷已经对许多地方失去了控制。 乔云生一番仓促的穿衣正冠之后,急忙来到了前堂,看着满堂的老人,他不由得头疼。 只随着升堂声响起后,问道:“各位乡老一大清早的怎么突然来县衙了?可有何事?” 当即有一个为首的老者上前道:“回县令,我等是来请县令大人捉妖的!” “捉妖?”乔云生一愣,“捉什么妖?” “就是如今整个漳阳百姓口中的食人蛇妖!”这老者笑声回道:“还望县令早日寻来能人异士,捉此蛇妖以安我等民心!” “哪里来的蛇妖?”乔云生还不明所以地问道。 他的师爷尴尬的低声道:“老爷,这两日整个漳阳都在传有条蛇妖吃人,还有说是白土村和元觉寺的人都是这蛇妖吃的!” “什么?”付云生顿时心中一惊,元觉寺可是地方官寺,他一直都在封锁消息,但没想到这些刁民竟然把消息传遍了全城再来告知他,如若不即时平息此事,不但这些百姓民愤难歇,更重要的是那几个大族可都要往上告状了。 他也是心思灵活之人,当即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蛇妖,竟然敢在我漳阳县内作恶。本官即刻张贴告示,寻能人异士捉此蛇妖!” (本章完) 第43章 年关 第43章 年关 随着县令老爷一纸公文传下,漳阳县寻能人异士斩杀蛇妖的消息开始向四面八方传播。 许多有些手段的异人听闻此消息,在得知有上百两银子可以拿时,纷纷忍不住冲动了。 百两现银!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银子可比等量的地宅贵重许多。 只是年关将近了,真正有本事的能人大多懒得冒着寒风雨雪远去斩妖。一些本事不大的人也仅在山脚下转悠,虽然蛇妖踪迹没见到,但总算也让那些村民安心不少。 一时间也再没有什么蛇妖食人的事情出现了,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黑石寨里,白无相仍在潜心修炼着。 虽然年关一日日的将近,可他不再是凡人,并没有打算过个年节之类的。 反而趁着冬日里阴气颇盛,多巩固根基,凝练妖力。 腊月十九这一日,黑石寨里响起了一声声敲锣打鼓的乐声,洞中的白无相似有所察,他难得走出洞里,树上玄鸦落足肩上。 “走吧,随我去看看。” “呱~” 玄鸦听话的叫了声。 一人一鸦便走向了黑石寨。 寨里,一处有些年头的屋子里,乌泱泱站满了一群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笑意。 唯有屋子里的人个个面色不大好看。 破旧昏黄的土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老人,在白无相踏入屋中时,刹那间刚好闭上了双目。 顿时屋子里哭声不断,老人的儿女亲族皆哭喊起来。 白无相盯着屋中的气,他亲眼看到老者体内的魂魄化为点点光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一缕死气也被玄鸦显身而出,吸入了口中。 屋子里一阵惊呼,众人都愣神了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乌鸦,纷纷拜了下来。 窗中透落下光尘照在老人的尸身上,玄鸦停落在老人头侧,感应了下这具身躯再无灵性,也无死气,便扑棱着翅膀飞离而去。 人群中的三文看着这一幕,惊叹道:“若我老死时,也有灵使指引,便心满意足了。” 众人闻言,皆感慨不已。 老人的儿女看着离去的玄鸦,心中也有了安慰,故去的长辈有神明指引,应当能走得安心。 在屋门口一直没有显出身形的白无相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奇怪。 他只感受到了死气,以及最后那散化天地间的光尘。 不是说人有三魂七魄吗?即便寿命尽了,也该有魂魄往生转世啊? 原先那些人的死,他只是以为自己看不见魂魄,或是因为非寿终正寝造成魂魄散去。 但眼前这位老人,是寿终正寝,安详离世的,怎么会也没有魂魄? 白无相有些怔神,他记得山君曾说过,自己本是阴鬼之流,该被阴神收走的。也就是说阴间地府是存在的,既然阴间地府存在,为何人死后却没有魂灵入地府? 没人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只有他自己从岁月中寻觅答案了。 白无相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这个寒冬里,黑石寨已经有三位老人没熬过去,死在了这一年的冬天里。 几日后,骷髅山外又多了一座新坟。 白无相在洞里静修着,寨中的生死悲欢都与他无关。 可一幕幕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似乎真的成为了黑石寨神,看着寨中人的悲欢离合,看着寨里的温馨,险恶,自私,善良,种种心思都有过。 善人也不一定没有恶,恶人也不一定没有善。 白无相不由得感慨,“人,真是太过复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中的积雪渐化,田梗野地里也都是湿润的泥土。 转眼间便到了年节的最后一日。 这一日的傍晚,骷髅山外燃起了青烟,一张张纸钱漫天飞撒,玄鸦好奇的落在枯树上,看着一个个人对着那堆黄土跪拜,甚至还对着土堆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洞外,青殷壮着胆子来到了这里,跪拜道:“小妖青殷拜见大人!但求能让小妖看一眼我那孩儿。” 洞里,盘坐在寒潭上的白无相听到了她的话音不由失笑,“你一个妖,学什么人?难不成也要过年节?” 青殷听得洞中大人语气并不严厉,才胆子大了些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小妖来自大丘泽国,每岁末时,我们大丘也会和人间一般举国欢庆。” 白无相闻言问了句:“大丘泽国?可是属于三山六洞?” “大人所言不错。我们大丘云国就在大丘山脉,属三山之一,在南昭东南方向。”青殷没有隐瞒直言相告了。 白无相没有为难她,伸手一指,洞中跑出只瘦小的白狐,见到了青殷亲昵的扑入了她怀里。 青殷狐狸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慌忙下拜道:“多谢大人!” “去吧。”洞中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青殷行礼拜谢之后,便抱着小白狐离开了。 天色逐渐昏暗,绛紫色的晚霞映照苍穹,新旧交替的岁月在这一日具现,白无相感悟着天地岁月时绪的变迁,距离年末,还有三个时辰。 黑石寨里,各处都挂起了灯笼,一年黑了三百六十多日的寨子,终于在今夜点亮了寨里。 四百余人热热闹闹的端坐席面,各家各户围着长石桌坐下,孩童们欢喜的笑出了声,高台上的席面,坐着三位当家和大祭司。就连那些盲童也兴奋的坐在一旁,脸上露出笑意。 大当家李义山吆喝道:“人都到齐了,二柱,点起炮仗来!” “好嘞,大当家!” 何二柱小步跑到远处,地上已摆好了长长的鞭炮,他取出火折子用嘴一吹亮起了火苗,然后蹲下引燃的炮捻。 顿时,炮竹炸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响山谷,回荡在旷远的群山之间,惊动了万灵。 寨中百姓欢乐的吃席喝酒,言笑晏晏,笑声从未如今夜这般热闹喧哗。 天地间新旧交替,死气下沉,清气上升。 白无相来到了骷髅山巅,四方的旧气死气,腐朽之息,皆纷纷涌入他的体内。 新的一岁即将到来,山下的万民百姓皆在这一夜里,揣怀中希望,渴望来年的幸福。 遥遥天阙高处,仙车驾云,香撵行风,玉女持瓶,仙侍捧丹珠,金甲执云仗,力士持神杵。 仙云中央,有天神真君巡世而过,仪仗十里,过天留云。 这位身着火红神袍的星君看着下界山头上的妖气涌动,他下意识的便拿起座撵旁的神火真灵罩要投扔下去。 只是当他仔细一看,拿起仙宝的手便顿住了,心中思量道:“这云泽山是计都那家伙的成道之地,我这一罩子下去只怕半座山都没了。 那家伙肯定不会饶过本神,罢了,既是阴邪,那便让阴司差人去捉就是了,也显得公正了。” 说罢,这神君随手点了名仙将,吩咐道:“持我神谕,前往阴司,送至主司新岁的阎君手上便是了。” “是!小神紧遵神旨!”一位神将当即跪下,身前凭空落下一道神旨,其接过神旨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往下界而去。 …… 骷髅山上,白无相缓缓收回心神,四方死气尽消,新的岁序降临世间。子丑时交,天地相应,一岁始生,万象更新。 他面对这天地气机也不得不退避归洞,四方隐隐有升腾火气在跃动,他明白年岁之初的这段时节,都是妖魔匿形的日子。 于是,白无相便安静的坐回石台上,感应了下体内妖力又强盛许多,已经凝固到六十七块骨了。 这一夜如此好的修炼时机,怎么不见其他妖灵出来趁机吐纳修炼? 他心中疑惑了片刻,却也不多想。 只是坐在洞中,想潜心修炼,却发觉这时节已经无法修行。 天地已经焕发出新的生机,万象更新新的不只是表面,更是一个个新的魂灵。大地中的死气都已经感知不到了。 他一时无趣,便静坐石台,手撑着下颚静静看着石壁上的滴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落入潭中。 “嘀嗒~” 清脆悦耳的水滴声坠入潭中,也是坠入他的心底,神静心平。 “嗒~” 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惊醒了树上昏睡过去的玄鸦。 “拜见无相大人!恭贺新岁,朝有道成,宿有法出。” 洞外,游均子面上带着惬意的笑,躬身拜道。 白无相伸手一指,洞口的迷彰散开,他轻声道:“进来吧。” 游均子坦然踏步入洞,并没有对这阴森的黑洞而吓到。 他一步步走入洞里,两侧石壁上也随之升起一团团幽幽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山洞。 白无相看他走来,笑道:“年节初至,就来见我这阴邪妖鬼,可是要沾上祸害的!” “无相大人说笑了,近妖鬼而临灾祸,见神明自能得福佑。”游均子不在意的笑着揭过,“无相大人有劳了,这一年来若无您庇护,我们黑石寨哪里能有今日的舒适? 今来拜岁,自当献礼!” 说着,他双手捧起一只玉色锦盒,缓缓打开,一股浑厚的蛟龙之息扑面而来,吹得洞里两旁幽暗阴火疯狂摇曳。 “这是……龙须?” 白无相愣神的看着盒子中存放的三根墨色长须,惊声问道:“你不是说真龙已经灭绝了吗?” “真龙确实不曾见过,但世间的蛟龙还是尚存的。 这三根玄龙须乃我家先祖跟随仙人降伏一蛟龙时所得之物。 只可惜家中甚少有修行之人,也无法炼用此须。 故而一直传到了我手中,也不知余威还能有多少。今特献于大人物尽其用!” 白无相轻轻抬手,隔空打量着浮在半空的黑色长须,确认这三根就是传说中的蛟龙玄须,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他有些惊讶道:“游兄为何要将这等重宝给我?” 游均子失声笑道:“纵然是再厉害的宝物,也不可能让我诞生慧根,踏上修行之路。 不如便把此物留给无相大人,或可派上用场。 我唯一心愿割舍不下的便只有这黑石寨的几百口人。 只盼望寨神能尽量庇护好我这寨中兄弟。” “这是自然。”白无相笑道:“若你只因为这点,那便收回此宝罢。 我无相一直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答应你守寨,那便自然就会做到的。 ”他笑着摇摇头。 游均子开口道:“此物,就权当是为过去之事弥补算了,还望大人一定不要将过去旧事记在心头。 “呵呵,放心便是了,我又岂是这种妖魔邪物。”白无相失笑道:“年节之日,你还能记挂起我,也是难得了。 游兄既然送了此物,那我也不会白收了这物件。我会护着黑石寨一代代的,直到他们有一日不再需要我的庇护时!” “好,有无相大人此言,我也算是安心了。” 游均子相笑着拱手道:“无相大人不如随我一同入寨,也看一看人间的热闹?” “呵呵,这倒是不必了。”白无相摇头失笑,“新岁时气,我还是留在洞中安心静养便是了。” “既如此,那小人告退了!” 游均子也不多劝,只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这一夜的寨中,家家户户都在饭后走舍串户,诉说着一年的辛苦,或是老人们聚在一起回忆着旧事,或是年轻人们围在一堆继续喝酒,也有妇人三三五五的聚在寨中堂舍,身侧围着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欢声笑语不断。 洞中,白无相看着盒里的三根蛟龙玄须,他倒是沉默了片刻。究竟是自己接纳了黑石寨,还是黑石寨融入了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是超越生命的延续。 他笑着走出洞外,轻声道:“既然游兄送我这一件礼,我也该还上一件。” 说罢,白无相抬手一指,骷髅山上无数点幽蓝色光芒汇聚升空,在这些亡灵之精于中天相遇到新生之机时,齐齐化作璀璨的蓝色光明照亮了黑石寨的夜空,绚丽如流星般的划过苍穹,如昙一现,照亮了黑石寨每一个人的面容。 盛大的幽蓝光焰下,正同老伙计喝着酒的李义光愣了神,他端起的酒杯顿住了,思绪在脑海中涌动出无数的回忆。 何二柱握着自家婆娘的手,一脸欢喜的望着天空焰火,他们在期待着来年新生命的诞生。 赵冷香仰望着天穹,嘴角也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她在绚丽的烟中看到了故去至亲的面容。 烟下正在独行的游均子也抬起头来,他看到从骷髅山上燃起的绚丽幽光,嘴角露出了笑意,妖,也未必一定是要和人对立的。 (本章完) 第44章 禅法 第44章 禅法 除夕守岁之夜过后,便是新的一岁了。 哪怕山中隔绝尘世,可总是与山下有着斩不断的牵连。 这一年,是南昭朝廷建都洛京的第三十八年。天下的纷乱并未因为新岁到来而消停,反而像是更乱了。 不用别人说,白无相站在骷髅山上眺望南方,便能发觉人间的天空上飘荡着各种混杂的气机。 有充斥着杀气死气的玄墨云色,也有紫黄混杂的王侯气运,亦有妖魔之气时常出没。 白日里时,他会常常爬上山顶,观气四方。 白无相有观气的天赋,但并不代表他能观万气。 任何妖术、神通并非一瞬间诞生的,都是在无数次揣摩中逐渐完善推演出来的。 还有这烈日,白日里自己实力大减这也是一个弱点,如何去克制解决这点,或许就是将来某一日遇到强敌时能战而胜之的关键。 骷髅山上的雪逐渐化了,滴滴雪水流入山下,几条小溪浇灌着山脚的土地,正月里难得闲暇。 寨中的众人得益于有山下那帮村民带来的米面肉食倒是好过了许多。 而那帮山下来的村民,有些人看到山中日子如此安详,不必担心朝廷的徭役赋税,没有地主大户剥削,心中也生出了想要留下来生活的念头。 游均子当初收下这帮村民也正怀着此种想法,这些村民多是能下地的二三十岁青壮,若真收下一部分,今年再开次荒到也能养活。 再过两三年开荒的地里能种出更多的粮食,说不得他还能在这山中拉出来一只兵马来! 当然,这种想法他也只是想想。毕竟,游均子深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大哥的身子也不大好了,寨中其他人的武力都是三脚猫功夫,哪里能经得起战乱? 但总要给下一代留些家底的!这样的乱世中,谁有兵,谁有粮,就能聚众起势造反。 他独自坐在石桌旁,看着眼前的户薄,黑石寨上上下下如今只有三百零七人,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只有四十余人,十五岁到四十岁的青壮则有二百一十三人。 余下的便是五十多位四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残弱之人。 黑石寨一帮来自各方的人能混居在一处,且还在如此艰险的山中存活下来,寨中民众一心听令,各处井井有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看了几眼对身侧的赵冷香道:“三妹,我们把那村民的骡马买下来如何?平日里养着也能耕地来用。” “买马?”赵冷香眼神一闪,“二哥你还没有死心吗?” “呵呵,什么死心不死心的?”游均子摇头笑道:“我只是想为乡亲们省些劳苦罢了。” “二哥做主就是了。”赵冷香没有拒绝,只继续道:“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再走出大山了,日子就这样过着便罢了。” “唉…三妹,你…”游均子想张嘴劝她,可又不知该如何去劝,只能长叹一声。 …… 无相庙里,回廊下坐着两人。 定和穿着僧袍坐在廊下敲着木鱼,轻诵佛经。 阿六端着一壶茶从侧门走出来,刚想远远的吆喝声吃茶,一阵冷风自神殿里吹来,阿六身子一颤。 他看到了那和尚,便笑着走了上去,“大师,来喝口茶暖暖身子吧。这山上正月里寒气还是颇重的。” “多谢施主!”定和礼貌的道了声谢,“这些时日多亏施主与寨中的款待,若非如此,贫僧只怕早就饿死山间沦为尸骨了。” 阿六笑道:“大师声名远扬,行善积德多年,上天岂会薄待大师?即便没有来我黑石寨,何处不愿收留?” 定和闻言颇为诧异的抬起头,“不知…是哪位仙家来了?” 阿六闻言却也双手合十道:“大师果然是有几分佛法在身的,在下姓白,名无相。” “失敬!失敬!原来是庙主前来,小僧失礼了。”定和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呵呵,大师客气了。”白无相伸手示意其坐下,他端起瓷黄色的淡砂茶盏轻饮了口茶香,“大师可还觉得头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托庙主的福,小僧的伤已然大好了。”定和笑着回道。 “大师可否再讲一将元觉寺出事前的情况?” 白无相分神上了阿六的身,再次前来询问有关那乌蛟的事情,毕竟这么一个大敌就隐藏在云泽山附近,或许是这乌蛟初化蛟躯,还未改蛇属冬眠的习性,如今正月里天地渐暖,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头孽蛟便出来了。 定和闻言点点头,沉思片刻才缓缓道:“那我就说仔细些吧。 原本那一日山下有户人家离世,想做场法事。可其给的香火钱太少,几个师兄都不愿去,其他弟子又没有做法事的资历。 我看那位施主模样,不忍其悲伤,便上前说愿随他前去做场法事超度逝者亡魂。 当日想起来还不觉有异,只是在出寺之时,我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被那乡下的农户扶了起来,那农户的手按理来说穷苦之人多劳作日久,应是有粗糙老茧。 可扶我的那农户手上却没有丝毫的老茧,只是毛发比起常人多了些。 我跟着他下了山,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农家小院里,和往常一般超度亡魂行诵法事。 本在日落时归寺回返,但那农户一家老小皆挽留我用了素斋,甚至那农户主家还颇通佛法,与我论了会禅礼,直到夜深不见路时又盛情邀我留宿一夜。 当时路黑又远,这偏僻处我还真怕迷了路,故而只好留下过夜。 如今看来,只怕那户人家,不是寻常人。他们还救了贫僧一命!” 听到这里,白无相不觉得诧异,反而才觉得合理。在幻境中那乌蛟当时还未离开,就在元觉寺里。 既然遇到了定和此人,按道理来说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增加自己暴露行踪的风险。 “看来大师行善积德,福运有加,才避开了这一劫。”白无相赞了句,又问道:“贵寺声名远扬,想来应该是有得道高僧在的。怎么会出现这等事情?” 定和叹息道:“庙主有所不知,我佛道行法修禅不同玄门,求的是佛心舍利。 在未得菩提,修出舍利时,是没有任何神通法术的。便是修持金刚法门,也顶多只是俗家武林高手的实力。 而我寺里唯一一位即将修出舍利的高僧,长慧大师也在数月前寿尽圆寂,没了长慧师叔坐镇,寺里其他修行佛法之人便少之又少了。” “佛门舍利?”白无相疑惑问道:“传闻舍利子乃高僧圆寂之时才能悟得之物,难不成佛修一生都难通大道法门吗?” “非也。”定和倒也大方,并不隐瞒道:“我佛门修法悟禅虽然不比玄门引得天地灵气便能修法施术,但仍能靠佛言咒语镇妖护道。 一直到禅悟佛心,凝成舍利之时,便是肉身圆寂,佛心成道之时。 于玄门而言,这便是元真之境。” “原来如此,多谢大师解惑!”白无相笑问:“不知大师将来有何打算? 不如留在我这庙里,也能为那些孩子讲法说禅。” “多谢施主好意!”定和叹道:“只是我元觉寺一夜之间灭寺,贫僧定要为那些同寺师长僧众超度亡魂。 等到山中雪化路通后,贫僧将前往千佛大寺,请我道高僧前来超度亡魂。 若真是那条玄蛟所为,我佛门高僧也不会坐视此等妖魔为祸人间。” 当日白无相入其心神幻境中,定和也看到了那乌蛟真身,但他只能怀疑推测,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是此蛟所食全寺上下。 “既如此,那便祝大师来日一路顺遂!” 定和笑着道:“多谢庙主。庙主您有大慈悲之心,如若修佛,想必定是我佛门高僧大德了。” “哦?”白无相听闻此言笑出了声,“大师不必恭维我了。 我可不是什么寨神,云泽山诸寨的规矩你也应知道。甚至,我也曾杀过不少人呢,不被骂一句邪魔妖孽已是难得了。” 定和摇头笑着道:“我佛门渡世,以慈悲为怀。 虽有菩萨低眉,却也须金刚怒目相护。 怜悯一命一人之善恶,是为慈悲。 福泽生灵,安天养地,是为大慈悲。 慈悲者为君子,为高人,为德高望重之人。 大慈悲者,为神为佛。 像庙主这样慧根深厚的天地之灵,贫僧也只从师叔所言的佛传中听闻过。” “呵呵,无相愧授。只盼着来日佛门高人不要对我喊打喊杀便够了。”白无相笑出了声。 定和闻言摇头道:“庙主多虑了。无论我佛门还是玄门,都非满眼杀妖灭邪之人。如若都同灭妖师那般,又如何来的三山六洞之妖魔? 若满眼执念,则心困一叶,领不得众生妙法,悟不得天地玄理。故而世间灭妖师之流,难通大道,多困元真不得真法。” “原来如此,无相受教了!多谢大师今日指点。” 话音落下,阿六的身子猛然一颤,他茫然的眼神呆滞片刻才醒悟过来,看着定和坐在旁边他才反应过来道:“哎,大师,喝茶。” 定和闻言,笑着捧起茶盏,“这山中茶水,别有滋味。” “哈哈哈,那是大师您品得出来。”阿六笑着恭维道:“我这样的粗人,就喝不出来个什么。” …… 白骨洞中,收回神念的白无相心中沉思了会, 这定和虽然没什么神通法术,但也确实是修习佛法入门之人。论起见识,倒比自己要多许多。 原来这世上的修道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敌视妖鬼,这倒也算是件好事。不过乌蛟一事仍旧压在他心底。 蛟已经算是半个神话中的存在了,幻境中对视的那一眼便让白无相知道这乌蛟绝不是自己能敌的。 山北麓漳阳地界的人族究竟能不能镇杀乌蛟还是两说,看来还是要提高自身实力。 这将近月余的时间里,百余名村民里也有不少人来拜庙,信仰了无相之神,给他增添了些信仰神力。 白无相仔细估算一下,如果他不惜损耗神力和怨力,施展怨灵珠中悟出来的大术,倒也勉强可以从元真之境的存在手下溜走。 这个元真之境的参照物,则是按照他唯一见到过的那位三清山剑魔实力估算的。 至于山君,白无相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震撼,根本无法估算战力。 看来还是要积攒怨力和神力,才能让自己有护道手段。 至于自身妖力,这是全靠自身修行,岁月积累才能缓慢增长的。 哪一个大妖精灵,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他说到底也只是个白骨精妖,自身妖力上还真比不过那些积年老妖。 夜深之时,群山中的地阴之气渐渐升起,不过比起寻常要稀薄不少,等到出了正月里,岁序轮转带来的新生之气逐渐消散,地阴之气才会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洞中的白无相轻轻吹了口气,卷起锦盒中的三根玄蛟灵须,此物显然已经存放了有些年头,其中的灵气灵性都损耗了不少。 但其毕竟是蛟龙身上掉落下来的,看这须长,只怕是从比乌蛟都要强大的蛟龙身上取下来的。 此物坚硬无比,如针似刚,倒是可以炼为飞针暗器之属。 白无相心念一动,张口便把这三根灵须裹入阴气之中淬炼,炼器可非是个简单活,通常一件法器可都是要经年累月的淬炼方才能成。 而妖物之流,可没有这般大的耐心去坚持,即便它们修行也都只是靠着本能而已,所以很少会有妖力弱的妖灵拥有亲自炼制的法器。 这灵须威敛于内,阴玄在外,最适合当作飞针了。白无相也没有什么真正算得上法器的东西,腰间骨笛也不过算是件受妖力侵染的灵性之物。 如若有件法器,确实实力能提升不少。 白无相褪下人皮,伸手一招,三根灵须被他聚在双掌之间,骇人的骷髅头口中吐着阴蓝色的火焰淬炼着龙须,妖力一点点浸染淬炼,将鬼魅妖邪的意念注入这三根细长的龙须之中。 (本章完) 第45章 龙脉 第45章 龙脉 山外的日子一天天流逝,转眼间过完了元宵节后山中又下了一场大雪,这雪吹的梅败落,松木折枝,封山掩路。 透着骨子里的寒气不仅让人难捱,连着山中的动物野兽都不敢出巢穴觅食。 这样的大雪寒天也让黑石寨的寨民们担忧不已,山雪已经压垮了一片片的麦子,路上积雪都难清理干净。 不少寨民又都纷纷来求神明,面对苍天之祸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唯有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呼唤跪拜,山洞中的白无相无动于衷。 毕竟改变天地时节气象的能力,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白骨精能有的。 这雪,他吹不散,请不走。 南昭三十八年的冬雪,是一场百年难见的暴雪,山的南麓倒还算好,北麓以北的山下,更是灾祸连连。 路边的冻死骨被大雪覆盖,他们沉睡在了素雪之中,再也不会感受到寒热。 朱门大户的高墙内,富贵人家见到这雪只是给日子多添了些雅趣。围炉观雪,品茶吟诗,如天上仙家一般快哉。 人世间的苦难,似乎只彰显在苦命人身上。 在这场大雪中,比冰雪更冷的是人心。 山外的人间乱象如妖魔乱舞,而真正的妖魔却在深山静修着大道。 山路封死,山内山外被上天隔绝成两方世界。故而白无相从不理会山下的事,他极有耐心的淬炼着龙须,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直到,正月二十五这一天,雪才算终于停了下来。 而黑石寨里,一群身披甲厚衣的汉子跟随着游均子一同走进了深山。 没有人提起过这事,小孩子们好奇的追问着阿爹去哪里了,他们的阿娘都会说阿爹们是进山打猎了。 就连山洞中的白无相也毫无察觉,若非第二日他感知到寨中人气弱了许多,还一直都不知道。 白无相从淬炼龙须中清醒过来,他身影凭空一闪消失,再出现时便站在了黑石寨上空。 他闭上双目感知着黑石大寨,那股冥冥中让他不安的感觉消失了。 “游兄,你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白无相轻笑着眺望远方,他给山寨中的十块护身骨玉都在寨子中,游均子没有带走一块。 敢以凡人血肉之身,悍然深入大雪荒山,还能不惧妖魔精怪,如此一推测白无相便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思量了片刻没有去追,既然对方不让他知道,那自己就装作不知道罢了。 白无相站在了骷髅山的山巅,脚下是白茫茫的群山,天地间的各种气机在眼眸中具现。 妖魔之气遍布的山中,有着一缕淡淡的玄黄之气掩藏在诸气之间。 “这是……王命龙气?” 白无相疑惑的轻声道:“莫非是……龙脉? 是了,游均子的风水之术可不算低,且精通诸道,如此有才华之人甘愿潜藏深山,抛弃家仇,也唯有国志了。 传闻古有以风水之术修立龙脉延续王朝气运的风水大师,没想到这样的大师竟是在我身侧。” 白无相感慨了片刻,又看了看山外四方的气机,叹息道:“可这王朝腐朽之深,大厦将倾,天命不在,人力如何胜天?又能为这南昭续命几何?” 或许,游均子比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君子之勇,国士之忠,如今为妖灵的白无相是体会不到的。 二月初二这一日,天雷震动,大雨倾盆。 山中百虫俱生,万物复苏。 东方苍穹之上随着星宿斗转,一缕紫气落在了云泽山脉中的某处大山雄峰之上。 而这山底的深洞之中,一排身着甲的汉子挺直站立在两侧,手中举着火把,他们静静看着山洞最深处盘坐高台上的游均子,九根百年石乳之柱立在深潭中,昏暗的潭底有一枚古旧金印落在泥沙之中,九根铁锁连通九方。 游均子身前摆放着堪舆图、罗盘、百根算筹,以及十几件东西。 他面上不复平日的轻松,唯有满脸的憔悴,发间也不知何时声出了缕缕白发,此刻正手指不断掐算着什么,直到洞外的雷霆乍响,雷光照亮山洞,游均子双目猛然一定,喝道:“引火!” 当即那些汉子将手中的火把点着了石潭边的某种特殊红石。 这些红石一被点燃当即在洞中燃起熊熊烈火,连带着九根石柱一同变得赤红起来。 石潭底部的九根锁链也诡异的变成赤红之色,指向九方。 穿越大河,连山阕处,云泽山脉九个方向的深山中,分别埋藏着青铜古鼎、九尺重剑、十斛明珠、玉尺司南、百家经文、琉璃金灯、十代古钱、天家祭文。 而最后一个方向,则恰好是黑石寨的方向。 如果顺着九柱所指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骷髅山,白骨洞。 …… 虎王寨中,正盘膝养神中的山君蓦然睁开双目,眸中透出瘆人的光芒寒光,一旁地上打盹的狸猫一个激灵的爬了起来,小声的问道:“大王,何事惹您如此动怒?” “呵~,竟敢动云泽大山的气运。”这山君虎目中透着冷笑,“王朝更迭,乃世间常事。竟然有人敢假借云泽气运为这南昭延长运数,真是好大的胆子!”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狸猫也是双目震惊不已,“就算是三清山千佛寺那些存在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莫不是……” “那些修道的老家伙多半是没有这个胆子敢冒犯天妖,反倒是不知者无畏,多半是那些愚昧凡人中精通风水术数的地术师。” 这山君来到洞府中的一处石壁上,他盯着光滑无缝的石问道:“可有断运之术?” 石壁上传来一道古老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起伏的回道:“气运纠葛,反复无常。你身为云泽圣地的护山之神,出此大错,已入局中。 欲使断运,必截取而用之,以成王命!” “以成王命?”这山君闻言沉思了许久,“不管此局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既然牵扯云泽,那本君便不会坐视不管。” 狸猫妖谄媚的问道:“大王,可要小妖寻到这风水术师,将其捉回?” “不必了,气运已接,便非一人一力可断。且此人行这逆天禁法,必受天谴,无需在意蝼蚁。 你有寻气之能,去下山为本王寻一非凡命数之人。” “是!大王!”狸猫当即应命,但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可大王,那只乌蟒该如何处置?” 山君嗤笑道:“呵呵,且不去管。 王命入局,必有蟒蛟争势,伪龙如何能与王虎争之?” …… 二月中旬,游均子带领的五十余人终于回寨了。 只不过,有十多人都是被抬回来的。 寨子中也随着游均子的回归,满寨白缟,哭声不绝。 游均子亲自为十余名已殇之人操劳丧事,当那些失去丈夫的孤寡女子哭声传入耳中时,他的心也在痛。 李义光和赵冷香也都没有责怪他,因为他们知道游均子身上的担子。 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送葬的队伍排成长长的一队,将那些遗体送入了骷髅山。 唢呐的音调伴随着亲人的哭声传入了白骨洞中,一座座新坟立起,埋葬了亲人对他们的思念。 当送葬的队伍都离开后,游均子还驻足在原地,他望着一座座坟头,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玄鸦落在新坟上,嘎的叫了一声,响彻四野。 游均子被唤起神来,侧首看着玄鸦,脸上露出苦笑,“玄鸦啊玄鸦,我倒真想当个你这样的鸦儿,不知烦恼,不知忧思,不明人理,那该多好。” “轰隆隆~” 山雷震动,春雨绵绵,又是一年春至。 游均子漫步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衣衫,他从坟头走回了自家屋里,倒头睡下。 这一睡,便病了。 山中的治事离不开游均子,他这一病,寨子便乱了起来。 农忙时各家各户的争吵,你家少出了个人,我家多出了个苦力,你今天偷懒没干,我今天累死累活的干了一整日…… 乡民的争吵,从来不是在大事上,都是在这些鸡毛蒜皮的日常里。 赵冷香管着大家也只能勉强将农耕继续下去,可开荒的事便根本没心思去想了。 寨民们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哪怕是再小的事情,日子久了,便会生出仇恨。 寨里已经有好几家动起了手,开始论起谁家的青壮多,谁家的武力高了。 人心,已经开始涣散了。 赵冷香心中发急,你若让她打斗比拳脚,她自然是不惧怕什么的。 但这处理起个家长短,要将一碗水端平,还要照顾安抚到各方面,实在让她费神无比。 就在这时,神庙中的阿六走了出来。 他将全寨的人都召集到了议事大屋里,当一众争吵不休的寨民们看到那根亮着神光的玉杖时,便都闭上了嘴巴。 游均子卧病在床,李义光也是身子骨不大好,所以三位当家只有赵冷香一位在。 三百多位寨民注视着他,阿六,手持神玉杖,第一次坐在了主位上! 阿六心中极度膨胀,他沉醉在了权力的快感中。 直到一旁的赵冷香出声道:“大祭司,大家伙儿都还在等着你吩咐呢!” 略带着冷意的声音刺醒了阿六,他轻咳了一声,这才认真道:“ 诸位,我奉无相大人神谕告示乡民们,往后寨中的田地皆归黑石寨所有,不再归属个人。 大家集体耕种,每到收粮之食,按各家人口分粮。 如若有偷奸耍滑者,便要在无相大人的神像前忏悔。 心诚者,多劳者,可得无相大人庇护。 心不诚者,少劳者,无相大人可不会庇佑你。 你们或许可以瞒得过几位当家的,也可以瞒得过我这双肉眼,但无相大人是神灵,是在人间的神。 你们的所作所为,是瞒不过无相大人的! 让无相大人厌恶了,死后也不会有灵使接引,甚至会堕入地狱受罚。” 此言一出,在场的寨民们许多人都害怕的跪下,连忙向无相大人祷告。 在他们的认知中,无相大人就是真正的神明,无所不能! 一旁看着阿六鼓吹神明愚昧寨民的赵冷香,心中虽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但她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既然对方有办法管好整个寨子,能让寨民们吃饱穿暖,手段已经不重要了。 阿六心中满意的看着虔诚众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真正成为这个寨子的权力掌控者! 经此一事后,寨子中的寨民纷纷投入到了农耕之中,几匹马和骡子在田野间吃力的耕着地,男女老少都上了山,手持镰刀、砍斧,再次进行开荒。 当人沉于忙碌时,悲哀也会因为没有闲暇而逐渐淡去。 二月的末尾,定和离开了黑石寨,就此远行。 那一批来山上躲难的村民们,有一部分还是割舍不下故土,不习惯山寨的日子,回到了山下的村子里。 山中黑石寨里有一位庇护乡民的无相神明,也由此被山下的百姓所知。 甚至有村民请了无相的小像供奉在了自家屋里,每到月中月末时上香祷告。 山中的细细烟雨里,穿着蓑衣的农人弯着腰背把头埋在青苗间,他们的背脊朝着青天,荒山在他们的脚下化为良田,蛮荒的山野在他们的汗水浇筑下化为文明。 雨中的桃木下,青殷带着三只小狐蹲在树枝间,远远的望着劳作的农人。 她魅惑的眼角带着一缕从未有过的深思,青殷在想原来做人那么累,并非世上所有的人都能天酒地,并非像大丘狐师口中的那般浪漫。 小狐在她的脚边玩耍着,青殷没有意识到她学会了像人一般思考。 骷髅山中的白骨洞里,白无相日复一日勤修苦练,他在这连绵的群山中静静看着黑石寨乡民们的一年四季,轮回往复,看着他们的善恶嫉恨,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样平静的日子,倒也是难得舒心。 如若岁月一直停留在眼前的安好中,便也算美好了。 洞中的白无相如是想到。 (本章完) 第46章 山野高人 第46章 山野高人 “嘀嗒~” “嘀嗒~” 点点雨顺着石洞壁缝流淌而下,滴落在洞前的石路上,小白狐两足并拢着蹲坐在洞前,圆溜溜的狐狸眼盯着石上的青苔。 它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下,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身后。 白无相从深寒的洞中走出,丝丝缕缕雾气随着他散逸到了洞外,看着已经下了半月未停的春雨,他摇头道:“这雨还不停,洞口都生潮了。” 雨幕中,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又一座新的坟立起。 这是半月来的第三个了,哪怕活着跟随游均子回来,可那余下的三十余人也都是活不成的。 许是一个不慎失足落水,亦或是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那些汉子哪怕知道自己会死,可他们仍旧不后悔当初跟随游均子同去。 一座座的新坟立在了骷髅山下,一排排的土坟围着山脚,使得这些安立荒野的老坟不再孤独。 缕缕死气汇聚在白无相的身上,玄鸦一次次接引死亡的到来,安抚着寨民人心。 在见识浅薄的山民眼中,能有玄鸦来送,便是无相之神的使者前来接引魂魄去往死后的世界。 三月清明,落雨纷纷,新绿满山。 挎着竹篮的刘阿婆踩在泥泞山路上,草布鞋边已经粘上了不少的泥,走起路来有些滑溜。 但她走的很慢,这条路刘阿婆走了十年,自从跟随众人来到山中建寨开始,她已经走了不下千次。 所以她走的很稳,即便闭上眼睛也能记得路。 一路来到了坟前,她拨开坟前的杂草,拿出纸钱和酒肉来,一一摆放好后才握着火折子用力吹了吹,一簇小火苗亮起,点着了纸钱。 缕缕青烟在坟前飘起,刘阿婆柔和的笑道:“三毛子啊,你在地下又过了一年。最近有不少你的兄弟都下去陪你了,你们在下头也能聚一聚了,总算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些人死了也值得高兴吗?” 身后一道带着不解的声音传来。 刘阿婆缓缓回过头,看到眼前身穿华服的白衣男子想了想才记得这人是去岁来过的。 “哦,是你啊。 我都快记不得了,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 你问我值得高兴吗,我倒是觉得是种解脱和安心。 这些人死了。可他们还活在我们这些乡民亲人心中。 他们只是下去陪那些当年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了。” “阿婆倒是看得开。”白无相走到这坟前,看了眼地上盘中的肉块,“这肉倒是看着香,阿婆的手艺肯定也不错吧?” 刘阿婆笑着道:“若你不嫌弃,来尝尝?” 她拿起坟头的竹筷,用满是老茧的手递了过来。“这野猪肉是我用猛火过了油,再用生姜、茴香、八角子煮顿了大半个时辰做出来的。 我家老三他以前可喜欢吃了。” 白无相摇摇头,“可惜我吃不得,酸甜苦辣,肥瘦柴香,我都尝不得。” “那也是一大遗憾了。”刘阿婆轻叹一声,“倒不如作人来得快活。” “做人吗?我以前也做过,只是似乎并不怎么好。”白无相回忆了下,“生老病死,哀伤惧痛,不过如是。” “呵呵,哪里这般多大道理。”刘阿婆摆摆手,“有个家便够了。 不用想那么多,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再过个三五年,老婆子我就能安心下去陪我家那老头子了,还能再看一看那几个孩子。生前怀念着,死后记挂着。” 白无相看了眼这老人,“可若是你发觉死后的世界并不存在呢?” 这些天白无相看了一个个人的死亡,他们都没有魂魄出现,只是化为天地间的灵尘随风而散。 “呵呵,他们怎么会不在啊?”刘阿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呢。” “脑袋里?”白无相闻言笑道:“可这都是假的,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哎,这就不对了。”刘阿婆转身看着他,“或许对这天这地啊,对你们这些来说,是假的。 可我家老头子,大闺女和老二老三们,就活在地下,也活在我的脑子里。 你们看到的死后是什么样,对我这个老婆婆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她笑着撑起身来,看着熄灭的火纸钱,收了祭品,自语道:“好了,阿娘年节时再来看你了,家里那小子还饿着呢。” 白无相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看着刘阿婆冲他摆了摆手作别,然后老迈的身子一点点远去。 他自语道:“这似乎有些意思,天地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看这片天地,它于我个人而言便是怎么样的天地。” 白无相站在原地沉思许久,细雨绵绵,坟前纸钱灰烬被打湿和土地混成了一起。 他的心中在不停思索着,在他以白骨精灵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之中交汇,生与死并非真正的界定。 白无相嘴角微微上扬,他两世为人的记忆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载,比起这些在地狱人间经受无数磨难活下来的老人而言,确实有太多不足。 兽老成妖,人老成精。 像刘阿婆这种摆脱了凡俗红尘,有着自己天地的老人而言,他们已经有了智慧,不同于读书学问高深的名人雅士,他们的智慧更加朴素,更接近一种原始纯粹的灵。 白无相待在黑石寨旁,就是在认知着“人”,学习着“人”,看观万象,方能有无尽之相。 他回到了白骨洞中仔细思索着,将灵的感知幻的世界融合在一起,真真假假之中,一切都似乎会变成真的。 山中时日长远,白无相安静的在幽潭之上悟道修法。 半月之后,深夜之中,雷雨乍起,正在修炼的白无相被打断了心神安宁。 一道凄惨的哀求声传入他的耳中。 白无相眉头皱起,心神勾连着百里之外的神像。 一处村子里,农舍木门被蛮力强行破掉,正堂的供桌上摆放着一尊泥塑的无相神像,雷光闪烁照亮了这神像的面容。 村子中一切都静悄悄的,唯有狂风骤雨将至的压抑,神像上弥漫出一片白光,它睁开了眼睛,长出了鼻子和嘴巴,五官俱现。 只可惜,他似乎来晚了。 村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可以说,一个活物都没有了,连带着鸡鸭犬禽,死气沉沉。 唯有浓重的雾气弥漫在村子里,正在逐渐散去。 收回心神,洞中的白无相心头一沉,是那乌蛟! 那只乌蛟没有离开云泽山脉,还在吞食血气增养修为! 他的心头冥冥中有着一丝错觉,在大山的深暗处,有一只巨蛟用骇人的蛟目死死盯着他。 白无相心中知道,他和这乌蛟的因果牵连是扯不断了。 自己如今绝对不是这只连吃了数百人的孽蛟对手。 他不能坐以待毙! “轰隆隆~” 洞外,春雷滚滚,夏暑降至! 第二日,白无相走出了洞府,他亲自来到了云泽山北麓的山脚下。 元觉古寺前,白无相撑起一把红绸伞来,站在庙门前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走进去。 他转身离开,走向定和僧人曾经同他说起过的那户人家。 路上,两个挑着肉担的屠夫正往镇上赶去,两人走过大路,看到了那白衣红伞走过的身影,吓得二人狂奔不止。 白无相皱了下眉头,这人间诸气混杂,夜里还好,一道白日里,太阳正气定天,昭昭太阳之气妖邪皆避。 他施展妖术隐匿都不大方便了,一不小心就会引来太阳之气汇聚,故而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脚走路。 走到半午时辰,白无相又遇到了三个妇人,远远看着那三人,他张口吹了一道气,几片黑色的鸦羽遮住了妇人们的眼睛,白无相撑着红绸伞从她们身侧经过,三人丝毫没有看见,只觉得一阵凉风吹过。 到了正午之时,白无相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看着那处坐落在荒野中的人家。 正是当初来请定和做法事的那户人家。 在定和的记忆里,这户人家透露着古怪,好似能未卜先知一般,提前知道了那乌蛟要来元觉寺,看似阴差阳错的救下了定和一命,可未免太过巧合了。 白无相撑着红伞站在了这户人家门前,他敲了几下门,等了片刻古旧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门里走出来,他古灵精怪的笑着打量了白无相几眼,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可有什么事?” 白无相双目微眯,拱手道:“云泽山黑石寨白无相,特来拜访高人!” “哦!是从山里来的啊!”这少年笑嘻嘻的一把拉住白无相手掌,“快请进!快请进!” 白无相也不抗拒,只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了院子里,这少年的手掌心是温热的,不是死物。 少年关上了门,才在院子中大声吆喝道:“爷爷!爷爷!来客人了!是从山里来的!” “嘎吱~” 正堂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灰袍,发须皆白的佝偻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咳咳,你这混小子,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家里带!”老人骂了声,才客气道:“老夫姓孔,不知客人远道而来可有何事?” “孔老先生,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教一事。还望先生能指点迷津。” 白无相拱手作礼,开口问道:“那只乌蛟,孔老先生可知行踪?” “哦?乌蛟?”这老人浑浊的小眼眯须了下,笑出了声道:“什么乌蛟?老夫可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不大了解。” “还望先生赐教,在下与这乌蛟有大因果牵连。”白无相虽然看不透眼前这祖孙二人的本相,但正常人在他眼里都是有人气的。 而这俩人,什么气都没有。在他眼里反而是怪异。 再加上,他能感知到这二人确实是活物,且刚才那少年触碰到他时,感知到其体内是有骨骼存在的。 这就说明对方多半是妖类,甚至是大妖! 对于野兽成精的妖来说,能做到把自身妖类特征隐藏的如此之深,修为至少也要在百年之上,甚至可能是天真之境的存在! 而白无相敢来拜访,一是因为自己只是个死气阴灵,对妖类而言确实没什么大用。 二来,对方会选择救下定和,那便多半不是什么凶残暴虐的妖邪。 孔姓老者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道:“这红尘因果纷乱,想寻个清净处都难。 也罢,看你身上有香火之气,多半也不是魔道妖邪。我便助你一力,也算是行了功德。” 孔姓老者捋了下长须,坐在院中的椅上,缓缓道:“这孽蛟背后多半有高人指点,懂得血气化蛟的孽法邪道。 其已经化蛟,自然也了有传说中的真龙之神。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降,其踪迹难寻,哪怕是元真境的妖王都难寻觅。 不过,我倒是能感知一二行踪。 其此刻应在山之东北,伴河而居,河水玄尘浑浊之处,便是它所藏之地。 至于究竟在哪里,我便不能多言了,否则气机牵引这孽蛟会感应到我的存在。” 白无相闻言点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 那少年在一旁好奇道:“客人,你能打过那大蛟吗?我能跟着你去看打蛟吗?” 白无相摇头笑道:“我法力浅薄,可斗不得那等邪物。” “这样的邪物,已经不是法力高低可灭的了。”孔姓老者摇头叹气道:“可怜这片人间又要多磨多难了。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白无相知道对方这是要送客了。 他也不纠缠,只拱手道:“不知老先生大名,今日赐教,无相谨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也能报答。” “呵呵,这倒不必了。”孔姓老者摇头笑道:“红尘藏仙,却也匿妖。 我只游一游这人间,可不想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若非我这孙儿顽皮,被那元觉寺的僧人所救,欠了他救命之恩。我又怎么会在此地停留数年,偿还因果? 你既然寻到这里,那我与此地因果也已完全,我也该走了。 你只当不曾见过这处人家便是了。” 白无相闻言也只能拱手告退,他跨步走出木门,回头看着那少年还古灵精怪的冲他比了个鬼脸,然后一只脚踏出时,什么农户人家,小院屋舍,纷纷消失。 而白无相正站在一片荒草丛中,茫茫白雾一片。 (本章完) 第47章 神明指点 第47章 神明指点 “遇到高人了。”白无相心中默默想到,也算是一段缘法,就是不知这位前辈是妖还是人了。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然后抬眼望着天上太阳,正午时分连绵不断的云层遮掩着日光,使得地上十分沉闷。 往前走了几里,便见到一个村子,面黄肌瘦的农人们在田野间劳作着,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有一把力气的,都下了田间插秧耕田。 白无相穿过村子,继续往北而去。 直到日暮时,他站在了一座有些古旧的城池前。 黄黑色交错的砖石垒成数丈高的城墙,连绵数里,西边的黄昏照在古城上给人一种腐朽的沧桑感。 城中人气混杂,落在白无相眼里这座城池本身就是一座吃人的怪物。 他在城外耐心的等到了天黑,然后化作一阵阴风翻越城墙,第一次走进了人间的城池中。 隔着人皮也能感受到一种灼热的气息,如若不披着外皮只怕对白无相而言这里会更热。 青石砖铺垫的路面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然是有些年头了,被马蹄践踏的不大平整了。 城池里市坊混居,显然由于朝廷乏力的缘故,地方上已经不大按照政令市坊分开了。 夜间也没有什么宵禁,路旁的偏僻墙角里躺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昏昏沉沉的睡着。 老鼠从房屋上飞快的爬过,不时还传来叽叽的怪叫声。 白无相站在月色下,他有些迷路了。 四方笼罩的人气让他身处其中丧失了感知气机的能力,甚至连方向感都有些不大对。 身处人间之外,自然能清心正神,可当他入红尘之中时,这纷乱的万象便不再是那般能看透的了。 白无相摇摇头,他还是第一次走进人间之城,这城中也似乎有着某种风水布局,虽然比不得游均子所建的黑石寨风水更好,但依靠着城中的人气之盛,依旧能压制妖邪精怪。 “喵~” 就在他思索该找个人问路时,不远的瓦舍上,突然传来一喵声。 他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瓦舍上,把那只瘦弱的黑猫吓了一跳,浑身毛发竖直而起,弓着腰一跃而逃。 白无相伸手一抓,黑气将这猫抓到了脸前,黑猫的瞳孔收缩着,十分恐惧的望着他,还在不停的瞪着爪子在半空中挣扎。 “呵呵,猫儿,借你的身子一用。” “喵呜~” “喵呜~” “喵呜~” 这黑猫挣扎的更起劲了,一边疯狂摇头,一边不停的叫着。 但白无相可听不懂猫语,既然这小猫没说不愿意,那他就先用了。 白无相双目中黑气一闪,便化作一团黑气融入了这黑猫身上。 黑猫落到了瓦舍上,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抖了下脑袋,然后猫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接着,黑猫身形一跃而起,它在月下敏捷的狂奔于众屋之上,超强嗅觉往城中鱼肉气息最多的地方飞奔而去。 官衙的朱红大门前,两个衙役站在门口打着哈欠,倚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 空旷整洁的街道上,忽然从屋顶上落下一只神异的黑猫。 黑猫四足悄无声息的走向门前,爪子和后足走在一条直线上,猫眼盯着门前的两人。 它刚想走到门前,却突然停下了,抬头看着那正门上悬挂着一面八卦镜。 黑猫悄无声息的离开,绕到了侧墙处,然后身子一跃而起,翻墙入院。 院子中,草满园,道路两旁点着灯烛,不同于城中的贫穷落魄,这里像是仙境一般,路上不时有家仆侍女来回走动,各种香味充斥着黑猫的鼻子。 猫嘴不自觉的流下了口水,它忙擦了下嘴角,然后在一众侍从的脚旁飞快穿梭行走,来到了一处华美的亭中。 这亭里坐着三个男子,衣着绫罗绸缎,腰佩珠饰,手戴玉指,个个皆是不凡之人。 而在水亭之下的河池旁,则是有着一众身穿轻纱的貌美女子伴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 “王兄,你大老远的跑来我这漳阳之地,可真是让我没想到啊。来,我再你一杯!”乔云生笑眯眯的举杯而敬。 他所敬之人是个相貌俊美的公子哥,看着年纪不过二十多岁,面对这位县令的敬酒,他却推开了,面上皮肉不笑道:“乔兄,念在你我两族联姻的份上,我才来知会你一声的。 朝廷京都如今可不是你我这等小人物能进去的。文太后垂帘听政,文家外戚猖獗至极,三公六相莫不退避三舍,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地方,享受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这……王兄有所不知。”乔云生被扫了面子也不动怒,叹气道:“去岁不知何时山中来了只妖蟒,连食数百人之多。 今年开春我本以为这妖蛇该走了,谁知昨日又有一村百姓被食! 我已经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才撑到如今地步。若这蛇妖再闹起来,如此多的人命,莫说我这官身了,就是性命也难保了。” “蛇妖?”王姓男子诧异了片刻,眼睛微微一扫,看向身侧的中年长须男子,“先生,你以为这蛇妖是真的吗?” 亭子中的第三人,那长鬓男子这才开口道:“妖邪害人,少有如此凶性的邪物。 连害数百人,这也太过惊悚了。” “是啊,此事已经在漳阳地界闹的沸沸扬扬,城外百姓无不惊惧。”乔云生叹气道:“我命衙役张贴公文,招揽奇人异士降妖,却没一个有用的。” “呵呵,这倒是巧了。华先生就是位奇人,精通捉妖之术!”王姓男子笑着介绍道:“华先生师出乾元山金光洞上仙,一手降妖之术十分厉害。” “王公子说笑了,我只是略懂一二罢了。”华先生摆手谦逊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乔云生当即喜道:“那就请华先生为我漳阳百姓出手一次,我必有重谢!” “这……我也只能尽力出手一试。能不能成,还要两说。”华先生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 亭子外的草丛中,白无相冷眼看着亭子中的三人,那位华先生确实是位有些修为的道人,但与三清山的那几名弟子比起来,都要差上一些,还妄想捉妖,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无相盯着那华先生,眼珠子一转,此人实力不行,那不是还有师门长辈吗? 乾元山,听着倒是个厉害的仙门,想来肯定不只有化元境的小修吧? 白无相如今对玄门的修行境界倒是也有了解,元真之下的修士多为化元境,化元境是一个大境界,其中又几个境界。 元真境的高人,已经算是半仙了,是天下都少有的存在。 当然,在见识到了山君之后,白无相也知道元真境肯定也都是不一样的,但具体的如何划分还不知晓。 这一切,都因位他的实力不足而接触不到那些高人。 不过他可没有忘记今日自己来此的目的,那乌蛟藏在云泽山附近可是一直都让白无相心中不安,哪怕不能杀了对方,只要将其赶走不敢呆在云泽山脉附近,他也能安心许多。 白无相抬起猫爪,轻轻的对着亭子附近一吹,阴风拂过,众人都纷纷眼皮一沉,昏睡了过去。 唯有那华先生没有睡着,看着眼前场面其脸上一惊,忙取出腰间的宝剑,赤金剑光闪烁,让白无相两眼都是一亮,这宝剑绝对是一柄难得好剑! “何方妖孽?”华易心中紧张起来,仔细留神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白无相张口吐出一道香火神力,化为一尊慈眉善目的神像出现在了亭外,神音空灵的开口道:“我乃云泽山中神灵,今不忍山下百姓再受蛇妖之害。特来点化你斩蛇除妖,拯救苍生,也算是一件大功德之事!” 华易闻言心中一松,拱手客气笑道:“原来如此,小道失敬。还请山神指点一二。” 他留心感知了下眼前神像的气息,确实是香火信仰神力,而且还颇为纯正,妖邪之辈根本模仿不来。 “此蛇妖潜藏在山之东北,伴河而居,你寻河而行,见河水玄浑之处,许是那蛇妖所在!” “既然山神知道那蛇妖所在,为何不亲自出手为民除害?” 华易并不是愣头青,他好奇的问道。 “如若寻常蛇妖犯下这等邪罪,我自然会出手灭除。 可此妖背后有高人指点,牵扯人间王朝命数,我便不能出手了。” 白无相丝毫不带犹豫的回了他的疑问,并且还提醒道:“此妖吞食数百人气血,已入魔道。道长还需小心谨慎一二,不妨请师门长辈前来压阵。” “多谢山神指点,不知您神名法号,在哪处修行?”华易笑问道。 “我名无相,居云泽之南,受山民世代供奉,得承神权。” 话音落下,神光消散,黑猫也趁机离开了府衙。 白无相的话半真半假,哄骗这修为尚浅的修士还是天衣无缝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在做善事。 但论及初衷,却是要除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在这一点上,他与山下村民的利益是一致的。 白无相离开了这猫身,然后从府衙里偷了一只红烧鲫鱼,喂给了这小猫。 黑猫当即扑到鱼身上,开心的吃着这条比它身子还大的鱼。 白无相笑着轻轻摸了下他的毛发,“辛苦你了。” 说完,他便化作一阵阴风离去,出了这座城池。 漳阳县城是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城,人气压制颇重,白无相倒是不大喜欢在这城中呆着。 他并没有立即回返黑石寨,他要亲眼看着那乌蛟的下场究竟如何。 不仅仅是为了结因果,他也要看一看吞食如此多血气的孽蛟,行此为天地不容的法门,有何等威力,又会遭到何等报应。 修行之路,也需应证。 他如今筑灵境的修为,论起来其实和这华姓小修的实力差不多。 若两人生死相争,还真不一定谁生谁死。 哪怕白无相智慧非凡,妖法诡异,但此人身上有师门之宝,手中法剑,身上法衣,腰间玉琢,胸前宝符,这些都是妖不可能有的。 不过,若用上了怨力,那这小修必死无疑。除非,他能有像那猎妖师宁决一样的师门长辈,远隔千里飞天降临。 白无相飞身来到了山脚下的荒芜之处,特意扫了眼四周没有河流水潭,才安心的攀膝坐下,入定神中。 那乌蛟已是半神话中的生物,传闻蛟龙御水堪神,白无相只有在对待敌人时是万分谨慎,冷漠绝情的。 他心神扩散向四面八方,寂静的黑夜中,一点点幽光闪烁,无数碧绿光点汇聚在白无相身侧,如同梦幻般的绿色海洋一般。 白无相心神一分,念喝道:“去!” 瞬间这些萤火小虫纷纷飞向山之东北,或散入一片片杂草之中潜伏起来,或游荡在河潭溪流旁。 他最善附身藏匿气机,能以心神拟化万物,然后将自身的气息完全与附身之物融合,这也是他能出入城池的底气,否则寻常妖邪早就被城中的各种奇人异士感知到妖气被追杀了。 这些萤火虫没有杀伤力,但却能感应到妖气,如若那乌蛟龙有所异动,白无相也能及早发现,有更多应对的机会。 他做好这一切,取出了那根玄色长针,三根蛟龙之须被他合炼成了一根玄针,此针源于蛟龙,那自然要以蛟血为其开锋! 如今,白无相做好了一切,只需要等着看一场好戏便是了。 只在合适的时机,再出手。如若没有合适的时机,那他也能忍着继续藏匿下去。 白无相是个极有耐心的妖,他的心,早已不同于人,也不是寻常的妖心。 没人知道当他初来此方世界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片黑暗。 是那具地下深处的棺! 棺里黑暗没有一丝光,他是一具尸体,可却有着意识。 只能静静躺在黑暗中,无风,无光,无日月。 唯有… 湿冷的水渗透进来,滴落在他的身躯上。 不知名的虫子爬进棺中,钻进他的衣衫里,清晰无比的感受着虫子的须节,触手,在他的肌肤上游走,啃噬。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可身体的触觉却能感知到一切东西。 没人知晓,他是如何忍耐地下的黑暗,足足三年,对没有时间流逝的白无相而言,犹如亘古。 所以,比起耐心,这世上罕有人能比得过他。 (本章完) 第48章 雕白骨 第48章 雕白骨 天蒙蒙亮时,下起了细雨,白无相盘膝坐在偏僻的榆钱树下,背后束着一把收起的红绸伞。 这把红绸伞是黑石寨里最好的布料了,被他拿来做成了这把竹骨布披的伞了。 白日遮阳,雨里扮人,倒是方便许多。 不然下着雨身上不沾一点雨水,未免太招人目光了。 至于这身白素华衣,穿着走在人间倒是适配,华贵衣衫镇小人佞徒,能省却许多麻烦。 毕竟这张人皮是白家少爷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貌美皮相在乱世也是祸害。 他正凝神感应着一处处萤虫的视野,看着方圆数十里内的各处荒野河流。 按照那位孔姓高人所言的地貌特征,北麓的东北方向河流不算多,能藏下乌蛟的也就更容易确定了。 他只远远的盯着河湖泽潭,哪怕乌蛟神通再大,也不可能瞬间闪现到自己身侧,那么白无相就有从容的时间可以逃路。 自己是借力打力,但无论是谁的力,对白无相而言都有可能随时对他出手,故而谨慎最为上要。 就在他分神留意着时,一阵小调从晨间的雨雾中传来。 “无论它高门大户,还是低瓦小舍,夜夜生香…啊~ 都要我这也小小郎~” 顺溜的腔调唱着自顾自乐的口水歌,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拉着一个双轮木车,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这汉子正唱着起劲,忽地看见树下好端端坐着个人,衣衫华贵,相貌俊美,不似凡尘中人。 他当即哎呦一声,自顾自的嘟囔着:“完了,这冲撞了贵人!” 说着,汉子忙调转车头想往别处绕路,却不料雨天湿滑,车上一个木桶咣当一下落了下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直停在了榆钱树下七尺。 白无相听到动静睁开双目,瞳孔一瞬间由纯白化为黑白相间的人瞳,平静的看了眼地上不远处的恶臭之物。 “噗通~”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小的当真是无意冲撞了你!无意冲撞的您!” 汉子本就紧张的盯着树下的那人,当他看到那诡异的瞳孔一闪即逝时,心中更是噗通噗通的剧烈跳着,只能跪下磕头。 白无相轻笑了下,“你我无因无果,不必跪我。 至于这些……” 他看了眼地上的夜香,丝毫不介意道:“我天生没有嗅感,于我而言并无妨事。” “贵人您真是好人!小的这就走,免得扰了您清净。” 这汉子忙提起木桶,带上脖间的粗布捂着口鼻,把地上的夜香清扫了一番。 白无相见他颇为娴熟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莫不是专门作此类事的?” “回贵人的话,您慧眼,小人确实是专干这一行的,已经有七八年了。我们这一行的都被叫做夜香郎。”这黑黝的汉子见对方十分好说话,胆子也大了些,多说了两句。 白无相点点头,看着他一身颇为壮实的样子,“这一行可是钱多?” “嘿嘿,让您见笑了。”汉子低笑了声,“虽然这一行看起来脏兮兮的,可确实不算穷行当。 俺干这一行还娶了婆娘,不但在乡下有二亩薄田小院,在城里也有个落脚地。” 白无相听了倒是觉得新奇,“如何营生?” “嗨,夜香这东西,可是农人们的稀罕宝贝。种地肥田,可离不开呢!”说起自己的行当,这汉子颇为自得的说起细致的来:“寻常人可还抢不到这差事呢,我们夜香郎都有自己的坊市位置,常常还因为争这个同行间打架呢。 还有这大户人家和穷户人家的夜香也不同,富贵人家那大鱼大肉的,自然也更那啥了……” 汉子越说越起劲,猛的看到眼前人才想起来对方可不一定是“人”,忙止住了话头,改口道:“再说起来恐污了贵人尊耳,小的家中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白无相只点点头,那汉子便连忙推着车绕路走了。 树下便只剩了他一人,不远处的地上引来些蚊虫,可白无相周身没有一只蚊虫敢靠近他。 白无相默默的站起身,他没有说谎,一具白骨怎么能嗅到气味呢? 哪怕他披着张人皮,看着与“人”一模一样,可他闻不到香,不知酸甜苦辣臭,喝不得水,吃不得食。 他唯有靠着死气生存! 白无相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笑着摇摇头,原来古时的天穹下还有这样一群为人不知的夜香郎曾经存在过历史岁月里。 他扬了下衣袖,离开这里,寻到一处更偏僻无人的地方。 一处散发着恶臭的乱葬岗。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是臭的,因为白无相看到了那些腐朽尸体上的虫蚊。 这里没有人来,不会有人打扰到他。 白无相走过荒地,自他脚底两侧,无论是什么虫子,都自发的为他避让开来一条路。 不是白无相怕它们弄脏自己的衣衫而使用妖力,是这些虫蚊感知到了死气自发的避让。 人可以被他的皮相迷惑,但野兽生灵不会被外相迷惑丧失了对死亡的感知。 他看着一地的尸骨,许多都是一卷破布包裹着扔进了这片林子,有老人也有孩子,只有穷苦人家,办不起丧葬,亦或者是无亲无故的可怜人。 有些腐肉中已经露出了皑皑白骨,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在身躯里扭动着,还有些陈旧的尸体上已经生长出了野草。 死,孕育着土地中的生。 白无相叹息一声,抬起手来,取了地上一块白骨,然后坐在地上用玄针一点点勾勒着白骨。 颗颗细碎的白色骨粉掉落下来,撒在泥土中。 群尸众骨的林里,白无相端坐中央,细心的雕刻出一只骨雕。 巴掌大小的骨雕如同一只石雕小人,不过由于白无相只是粗略的勾勒了线条,这骨雕小人并没有五官。 他握着手中骨雕,随手一引,四方的浊气涌入骨雕中。 下一刻,小小骨雕落到了地上,眨眼间便极速膨胀百倍,化为一个巨大的白色石人。 这石人显化而出后便双手插入泥土中,三五下便挖出了一个坑。 然后在白无相的意识指引下,骨雕巨人捧起一具具白骨将其放入了土坑中。 白无相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轻语道:“白骨们,若你们有开灵的一日,埋藏在泥土里便能躲过太阳的劫数。 没有四四方方的棺材困束着你们,希望有朝一日你们中有一具,或是有一块骨能扒开泥土,成为如我一般的存在。” 出世一年多来,白无相见过各种精怪妖灵,可唯独没再见过如他一样的白骨精同类。 妖有妖的法门,佛有佛的法言,道有道的法统。 但妖中百兽有百兽的修行法子,蛇有蛇修之法不可用于鹰修,虎有虎的修行之路,不可用于鼠修。 他这白骨,自然也唯有修白骨道。 白无相身侧没有一个同道可以印证交流,所以他的路有太多未知。 看着一具具白骨被放入一具具坑里,他的嘴角才有了笑意。 无论这些白骨生前如何,他只知死后的白骨是自己的同类。 巨大骨人做完这一切后,化为原形,重新落入白无相手中。 他看着手中的骨雕,再次拿起玄针雕琢出了骨人的五官,浓眉大眼,像是个勇猛的汉子。 白无相盘算了下时间,没有继续精琢骨雕,只把它收入袖中,然后视野化为一只只萤虫所观的场景。 各处水域中都并无什么异动,看来那乌蛟吞食了足够的血气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炼化才行。 白无相恍然想起记忆中,蛇类刚进食之后会是最为虚弱的状态,因为吞咽太饱的身躯会让蛇类各方面反应都会变慢,且臃肿的体型更容易被顶上。 如今哪怕是蟒成了蛟,可这种用邪魔法子化蛟必然不能和真正苦修出来的蛟龙相比。 白无相在心中盘算了下,这乌蛟第一次食人和第二次食人间隔了两个多月,第三次和第二次之间隔了一个多月。 乌蛟前两日所食的这次,应该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才能炼化血气。 白无相耐心的等待着,直到黄昏时才见一群官差衙役和几名半仙模样的高人来到了几处水域。 他皱了下眉头,这些人中根本没有几个有本事的。只怕连乌蛟藏身所在都寻觅不到。 但白无相还是继续旁观着,毕竟是借人的力量,那他也不能贸然出手。 直到白无相看见那些人往水中播撒着一些东西,他才明白过来,这些人还是真来送死的! 他们往水中撒的是蛇类蛇胆磨制的粉末,以及雄黄,硫磺等物。 只不过他们在这些水域的北侧撒雄黄,南侧撒蛇胆粉,显然是在引诱着乌蛟往南去。 一车车的药粉被撒入河流中,将几处水域都弄得一片浑浊。 直到夜幕初临,天上一轮圆月高照,这些人才停歇下来,在南边的一处大泽旁准备休息。 林捕头看着四周的野草,心中略微不安的拉着一个道士问:“赵道长,我们在这里过夜真的安全吗?” “这个…按理来说那蛇妖距离上次进食没过几天,应该对我们没兴趣。”有些肥胖的中年道士安抚他道。 听到这话林捕头才稍稍安心,这位赵道长他认识了几年也算熟人了,是从陆阳赵家而来的捉妖师。 他干这一行的少不得会接触到些鬼神之事,故而特意结交了这位捉妖师。 陆阳赵家可是八大捉妖世家中最有名气的两三家。此人是赵家嫡传,虽然人有些不靠谱,但想来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林捕头心安了下来,才叫了众兄弟聚在一团,生起火堆,取出随身携带的酒肉干粮来用晚膳。 而其余几名“高人”则是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吹谈着自己捉过什么妖邪。 而赵风远则是自顾自的离开众人,来到偏僻处,在地上画着各种图案,还从衣衫里取出了九张黄符,算是做了个阵法。 然后他就盘膝坐在原地,也不与其他人交谈,只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什么蛇妖可千万别出来啊! 该死的县令,竟然诓骗本道爷跟这些人做诱饵! 若不是本道爷一时手头紧张,才不会接下这破差事呢!” 坐在火堆旁的十几名捕快倒是并不怎么惧怕,他们只笑着吵闹。 “哎,你们说会不会真有蛇妖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真见到了那蛇妖小命可都难保了!” “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况且还有这六位仙师高人在,怕什么?” “是啊!到时候我们杀了这蛇妖,回去能领十两赏银呢!到时候乡里乡亲的见了咱们,谁不高看咱们几眼?” “哈哈哈,你就想着出风头了是吧?” “俺就想着可别出什么意外了,俺家婆娘才刚有两个月身孕呢。等拿了这赏银,买些好东西给婆娘补补身体。” “等完事了,我请大家伙儿去聚香楼饱餐一顿!好酒好肉管够!”林捕头也笑着说道,他家是本地大族,可不缺这十两八两的,看着自己手下的这群兄弟自然想让他们日子好过些。 “好好好,林捕头简直就是我义父!” “哈哈。你小子。直接认了头当干爹得了!” 众人哄笑一片,倒是也放松了不少,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一个瘦高道人和几个同行吹嘘了一番,寻了个空,走到水边,脱下衣裤方便了起来。 他嘴里哼着小调,想着等拿完这笔银子又能快活大半年了。 水边,原本还算清澈的水面,不知何时忽然浑浊了起来,河水一片玄色如同深渊。 只是在夜里确实难以分辨出来,这瘦高道人随手抖了两下就准备提上裤子离开。 却不料平静湖面上猛然破开,一只巨大的黑蟒扑出,一口咬断了这瘦高道士的头颅,让其头首两分,然后缠绕着其身子一点点吞咽下去。 这人连一声惨叫都没得急发出,黑蟒身上的蛇鳞在月下泛着光亮,殷红的血从其口中溢出滴落在了杂草上。 一只卧在草堆上的萤虫默默看着不远处的一幕,丝毫没有被惊走。 几十里外,乱葬岗中白无相眉头紧皱,这不是那只乌蛟,只是看其身躯之巨,至少也有几十年的道行了! 这片大泽中,很可能不止仅有乌蛟! 他猛然想起乌龙寨里数以万计的蛇群,乌蟒都成蛟了,那其召聚而来的可不会只有寻常的蛇蟒了! 而是……四面八方的蛇妖! 白无相惊站而起,他看着头顶的月亮被一片乌云遮挡。 月黑了,风,骤起! (本章完) 第49章 蛟龙出泽 第49章 蛟龙出泽 “呼~” 一阵夜风吹来,众人陷入昏沉的睡梦,地上火炭被吹的冒出几颗零碎火星,几名捕快们的鼾声此起彼伏着,一个汉子伸手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翻个身子继续睡了。 那几名“高人”一个个盘膝而坐,面朝着河泽,一字摆开,看着气势倒十分唬人。 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高人也都睡了过去,只是抱着姿势没有动罢了。 “哗啦啦~” 沼泽中的野草被分开,一阵水波荡漾,从泽中探出一只巨大的蛇头,黑色巨蟒扭动着长长身躯爬上了岸。 蟒身腹部的鳞片和滩上的碎石摩擦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骇人的巨蟒爬到了那几名“高人”身侧。 这位长须面白的道长在梦中还吞咽了下口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然后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却只见眼前一片黑扑扑的。 他心神一个激灵,扭动着脑袋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身侧的闻仙师被一条骇人无比的巨蟒缠绕着,在那层层蛇躯中响起一声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蛇妖!蛇妖来了!” 他惊恐的大叫起来,想要把身侧的众人都急忙叫醒。 却不料昏睡过去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被吵醒,反而这声音把那正在进食的巨蟒惊动。 一颗斗大的蛇首高高在上的回头望着他,身子一窜,丢下了那身子如同面条一般瘫软的闻仙师,扑向了这位惊醒过来的曲道长! 曲道长惊恐的连滚带爬往深林中去,可这条巨蟒却速度迅疾无比的拦了他,一口咬向对方。 却不料这时对方腰间的一块玉佩猛然爆发出青光,打得这蛇蟒吃痛不已,急忙惊退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闻道长蟒连忙反应过来,取下了腰间的那块玉佩握在手里,死死不敢松手。 那枚玉佩上的青光越来越盛,逐渐照射方圆十余丈距离,把中了妖术昏睡中的众人纷纷清醒了过来。 林捕头惊神般地站起来,看着眼前骇人一幕,一条足足有十丈左右长的巨蟒,正在与一位道长对峙着,那道长手中持着一枚玉佩,散发出阵阵青光让巨蟒蛇妖不敢靠近。 而其余几名“高人”看到眼前一幕吓得纷纷往一众捕快身后窜去,完全没有丝毫高人的模样。 “这……这真的有蛇妖!” 一众捕头们个个吓得面色苍白,蛇蟒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般巨大的蛇蟒,足足有十几个人成人身高般长,比牛身都还要粗大的蛇躯,说它能一口吞下只老牛都很有可能! “道长们,仙师们,这下该怎么办?该你们显示手段的时候了!”林捕头转身对一众道长说道。 这般骇人的巨蟒,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武力平平的凡人能应对的。 “这个,这个,曲道长看样子一人就能应对,我们还是在一旁为其压阵,免得打乱了曲道长的法术!” 一个瘦弱的道长连声拖延道。 “是啊!是啊!我们贸然出手万一打断了曲道长的法术,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其余几名高人也都这般出声推辞,无奈之下林捕头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等待县令大人的支援。 出发前县令就同他说过,这次招来了真正的高人,只需要他们引诱出蛇妖来,余下的便不需要他掺合了。 众人看得稀奇,可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曲道长心中焦急无比,这块玉佩是他师父留下来的遗物,说是留给他的唯一护身法器。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大用,可他看着手中的玉佩上已经隐隐有了丝丝缕缕的碎痕,不得不出声道:“诸位同道,快来出手相助啊!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这一声吆喝,没叫来人帮忙,反倒是让巨蟒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子不再与这青光硬抗,而是绕过了他扑向了其他人。 这下子众人纷纷惊恐大叫着四散逃开,曲道长反而得了喘息,慌忙握着玉佩往后躲去。 “曲道长!到这里来!” 正当他惊慌逃命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却见一块巨石后坐着一个微胖的道士,其周身还插着些阵旗,宝符,散发着微微的流光,看着倒像是真正的高人,曲道长心中一喜。 他便连忙躲入这阵中,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道:“骇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蛇妖! 王道长,你可有捉妖之法?” “这个嘛,我倒是有几分手段。”王风远沉吟片刻,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握在手里,笑着道:“此物是蛇妖最惧怕的东西,道友且看!” 曲道长好奇的伸手去看,那王道士的手掌心摊开,却是一滩玄黄色的粉末,他猛然吹了口气,顿时一阵灼痛之意覆盖上双目,痛的曲道长根本张不开眼睛。 “噗嗤~” 一声利刃捅入肉身的响动传来,曲道长捂着心口上的伤口,惨痛哀嚎一声死去。 王风远冷笑着一脚踹到了他的身体,弯下腰掰开了对方手中紧紧握着的玉佩,打量一番欣喜道:“果真是件好宝贝,里面应是有元真境高人留下的法禁,只是看样子年代久远,已经没多少灵力了。 这样的宝物浪费在你这种招摇撞骗之人的手里,才是浪费!” 此时此刻,沼泽边一片混乱,众人惊慌四处逃窜,巨蟒则边追边吃着众人。 就在此刻,黑沉的天幕上蓦然亮起一道金光,充斥着太乙正气的杀伐之剑猛然从天而落,斩向那条巨蟒。 巨蟒正大发神威着,猛然遇到了这让它感到恐惧的剑气,可杀性难收,它还是硬生生顶着脑袋,把体内仅有了一些妖气运到蛇首上,狠狠撞了上去。 “噌~” 剑光如同砍伐空气一般,直直的切穿了巨蟒身躯,将其一分为二的劈开。 这样巨大的一条巨蟒就如此轻易的死了! 见到巨蟒死了,众人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看着那金光回落到一位中年道人手中,其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将宝剑收回剑鞘里,安抚众人道:“不必惊慌,这蛇妖已经伏诛了!” 林捕头见是县令大人口中所言的真正高人,心中敬佩道:“原来是华先生!多谢先生出手相救!不但救了我们性命,也算是为漳阳百姓报仇了!” “仙长神威!仙长神威!我等有眼无珠,不曾得见真正的高人!” 只剩下两名道士惊魂未定的拜谢道,再也没有丝毫高人的风度了。 “顺手之事,不必客气。”华易摆摆手,“你们将这蛇妖身躯带回县衙,我先向县令大人复命去了!” “是,先生,您放心。”林捕头蟒忙出声应道。 而在几十里外看着水泽边这一幕的白无相心头微惊,他忘记了乌蛟不是寻常妖兽,而是一只接受山民供养百年的巨蟒蛇妖,其灵智已经与人类相差不多。 如今化蛟之后,只怕灵智更深! 眼前这条蛇妖根本不是乌蛟,对方是故意用这么一条蛇妖来佯装蛇妖已死。 它也知道人族修士不好招惹,一旦打了小的,就会来老的,麻烦无比。 故而,便用这李代桃僵之计,假死脱身。 毕竟华易不可能一直留在漳阳,等到此地百姓都放下了戒心,以为太平无事,那些捉妖师猎妖师也都离去时,这乌蛟便能再发邪威,吞食血气了。 白无相心神一引,顿时泽边草丛里飞起无数点点绿光,这一幕将众人的注意力牵引过来。 就连刚走了几步的华易,也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这些萤火虫。 成千上万的萤虫汇聚到一起,化成一条绿色的蛟龙之形,猛然冲入了沼泽深处。 “嗡~” 一道绿色光波从沼泽水面上四散开来,死气涌动,激怒了沼泽深处的生物。 “吼~” 一道带着愤怒的恐怖兽吼震彻四方,众人被吓得皆趴在了地上,根本站不起身子。 唯有华易心中震惊的握着手中轻颤的宝剑,扬声喝道:“何方妖孽?我乃乾元山金光洞乙庚真人座下弟子!” 华易并非是初下山头的愣头青,面对着恐怖的妖邪,他先自报家门一声,即便对方道行高深,也会忌惮自己身后的师门从而不会痛下杀手。 能让他手中师傅亲自炼制的太乙金光剑都惧怕,那必然不是寻常小妖小怪了! 华易眼神紧紧盯着沼泽水面,可左看右看都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他便将目光转向别处。 只一抬头,骇人发觉沼泽之上,不知何时盘踞在一条大如山峦的巨蛟,身躯半掩半藏的盘在浓墨色云雾中,一双蛟龙直目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众生。 “蛟…蛟龙…” 华易骇的身躯一软,被这蛟龙之目看了一眼,差点就要道心破碎,跌落凡尘了。 危急时刻,还好其腰间的宝剑猛然发出一声惊天剑啸,刺耳的金铁震鸣声震动蛟龙威压,太乙金光剑破鞘而出冲天升空,化为一道笔直的金色剑光悍然斩向天穹云雾中的玄蛟。 “吼~” 墨云中的玄蛟扬起蛟首,猛然发出一声蛟龙咆哮,道道黑色音波震动如同水纹一般扩散开来,卷向金色剑光。 金、玄二色交锋,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看到这一幕,玄蛟从云雾中探出一只十余丈巨的蛟爪,从天而落拍下了金色剑光。 “呜~” 太乙金光剑身上的剑气宝光纷纷破灭,哀鸣一声跌落凡尘,斜斜坠落插入华易身前的泥土之中,露出半截破损的剑柄。 “凡人,本君不欲和你乾元山纠缠,已退三分。 但你既逼得我显化真身,气机暴露,那便留你不得了!” 说罢,玄蛟双目中猛然落下一道黑色电光,直直打在了华易身躯上。 但好在华易眉心上亮起一道金光法纹,将其护在了一道金色法文编制成的光芒中。 看到这一幕玄蛟并不意外,它再次伸出蛟龙之爪镇压而下,一层层碾碎金色法纹,窒息感让华易根本动弹不得分毫,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并非其心性懦弱,而是面对蛟龙之威,任何生灵都会是这等本能臣服,他能直面蛟龙威压不跪,已属难得。 眼看那层层金纹几个呼吸间就破碎殆尽了,此时此刻一道怪异的笑声猛然响起。 “蛇儿~几日不见。倒有这般蛟龙神韵了。” 玄蛟心中一颤,它蛟目看向四方,却见天穹上落雪纷纷,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漫天风雪中走出,其背后的重山之影尽成虎首,斑面首,百纹绘王,风雪之声化如虎啸,震动天地。 “山君!” 玄蛟诧异无比,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能走出云泽大山!” 但随即它便反应过来,蛟目上浮现怒意,猛然昂首一喝,震碎了这漫天风雪。 什么虎影,什么重山,纷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高明幻术!找死!” 玄蛟再去看下方时,却发觉那人族修士已经不见了身影。 “是谁暗中算计本君?”玄蛟心中虽怒,可它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自己化蛟未全,不能轻易泄露气机,否则世间不知多少高人会要自己这一身的宝物! 云泽山是不能再藏了! 那只黑石寨的骨妖之仇只能留待将来再报了! 想到这里玄蛟扭动身躯,缩回了浓墨的云雾中,然后这一团云雾如气一般坠向沼泽之中。 但就在此刻,一声清晰无比却又不刺耳的木鱼声从远方传来,震动沼泽之水波光荡漾。 水面上竟然在眨眼间生出一朵朵莲来,托住了那团云气使得其无法坠入到沼泽之中。 一个穿着破旧的光头僧人手持木鱼,从远方风尘仆仆的赶来,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轻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当真是只差那么分毫,便错过了! 蛟龙入水,便难寻踪!” 沼泽之上的云气四处流窜,越发急切的想要沉入水中,但随着黄衣和尚的到来,越来越多的莲生出在沼泽上,使得这片沼泽化为了一片莲世界,让这云气彻底无法的融入水中。 无奈之下这云气只能再次升天而起,迅速化为弥漫百里的浓雾遮天蔽日,玄蛟藏匿在墨云之中冷声道:“和尚!本君不欲和你交恶,速速放本君离开!” (本章完) 第50章 血摩洞主 第50章 血摩洞主 手持木鱼的和尚闻言低头摇晃了下光亮的脑袋,“蛟龙本乃是集天地造化之灵秀的祥瑞,可阁下却行世间不容的魔法邪道,已成孽蛟! 况且,你食我法寺僧众一百一十七位,今需以尔蛟首偿还因果!” 话音落下,和尚再次敲起木鱼,口中低声静诵佛咒,一道道佛家真言化为满天金光编制成一张巨大无比的法网,罩住了天穹乃止墨云中的孽蛟。 玄蛟嘶吼一声,顿时风起云涌,飓风吹翻一棵棵大树,暴雨倾盆而落,雷鸣电闪穿梭于云层之中。 黑色雷霆轰鸣震响,打溃金色法网。 但随着和尚的法言不断,法网始终不能溃散,反而越发收紧,将那数百丈的墨云一点点压缩着。 天上金玄二色交锋不止,这位高僧显然佛法登峰造极,孽蛟虽然是半神话中的蛟龙,可其本就不是正经化蛟之属,底蕴跟脚都比寻常蛟龙弱上许多。 一时间,反倒是被压制住了。 倾盆大雨降落,地上泥土跟随着积水流动,地上一片泛黄。 积水中,浑身湿透的王风远望着远处天穹上的盛大神通光辉,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道:“若我此生能有这般大的神通法力,便能享无边之福了!” “可惜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让他身子一颤,忙握紧手中的法符,四处张望,厉声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本道爷我可是有仙法护身的!” 昏暗的天空下,四周的雨水逐渐汇聚成一片浅水,雨滴落在水面上荡起无数的涟漪。 王风远四顾张望,防备着什么。 他寻觅了一番,没找到人影,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浑浊的水中倒影里他的影子也低下头来看着他自己。 突然,水中的影子诡异笑了起来。 “呵呵呵~” 阴沉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惊得王风远寒毛乍起,忙取出一柄桃木剑来刺向水中的倒影。 “噗嗤~” 水四溅,那影子也随之溃散荡漾出波纹,王风远心中一松,可随即马上感受到胸口处疼痛无比。 他惊愕的看向胸口处,却见自己心口上正插着一柄桃木剑,血从剑身上浸透出来,一滴滴的混合着雨水落下。 “呃…”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身子一个踉跄,面朝地下扑倒在了水里,浑浊的水流涌入口腔,他在已经有尺许深的水流里挣扎搅动着,不过数息便没了动静。 地上的流水两分,从中走出一个白衣男子,手中撑着柄深红色的伞,白无相手指一勾,那枚青色玉佩落入了手中。 他打量了下这玉佩,其中禁制颇为玄妙,虽然灵力所剩不多,可还是有不少的用处。 收下这玉佩后,他身子如同失去力气一般,坠入雨水中消失不见。 沼泽之上,这位佛门高僧仍旧在困着玄蛟,口中的佛门法言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滔滔不绝。 玄蛟已经在云雾之中喘着粗气了,它盯着站在雨中的和尚开口道: “和尚,若你再苦苦相逼,那本君便什么都不顾了。这漳阳地界上的十余万凡人和众多生灵可都活不成了!” “孽蛟!你当真敢如此胆大包天?”和尚闻言面色一沉,蛟龙一类本就有着极为强大的控水之能,再加上如今春雨连绵多日,这条孽蛟如若真的不惜代价,确实能水淹了整个漳阳! “哼,本君都自身难保了,还惧怕什么因果罪孽?”玄蛟嗤笑一声,扭动身躯游走云层里,张开蛟嘴,吞云吐雾,扬风起浪。 顿时,狂风暴雨更急许多,地上的水流逐渐抬升,这一片地域中的河湖沼泽水位都在上升。 暴雨中,看守河道的闸官惊恐的盯着水位刻度,眼睁睁看着河水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漳阳古城里此时此刻已经发生了内涝,城中的积水已经足足到了三尺之深,护城河里的水位也在上涨。 甚至,不少河流中一只只水族小妖精怪都不由自主的兴风作浪,或是寻觅着水中的人血食。 看到这一幕,和尚面色难看起来,口中念诵的佛音也弱了许多。 自己若真不管不顾这一城一地百姓,只怕如此深重的罪业,无论是自身道劫还是佛心谴责他都过不去! 而玄蛟察觉到对方内心的松动,则更加猖獗,鼓动着风雨更加卖力。 天地阴暗,风雨如晦。 骤雨之中一滴雨水混杂在成千上万滴雨幕之中逆流而上,穿过佛音法网,直直射向玄蛟。 “噗嗤~” 一道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玄蛟顿时吃痛无比昂首愤怒的仰天长啸,蛟龙之威浩浩荡荡铺展开来,震得佛音法网都为之一沉。 和尚抬首看去,发觉天上玄蛟十分暴怒,浑身由黑色化为了赤红色,一股骇人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是你!” “轰隆隆~” 天穹雷霆震动,电光照亮玄蛟半边身影,一半血红,一半沉入黑暗的阴影之中,唯有那颗巨大的蛟首狰狞不已,眉心处有一片道血红色伤口。 玄针被其强横法力逼迫出体内,乌蛟两眼猩红的盯着地下,它狠声道: “是你!无相!本君对你的记忆可是刻骨铭心!” “轰隆隆~” 雷霆暴闪,照亮地下无数阴影,风雨之中出现了一个撑着红伞的白衣身影。 白无相伸手接过玄针,夺了玄蛟心头血的针身更加墨黑,泛着寒芒,邪性十足。 他面对这满天雷霆蛟龙之怒,却并不惧怕,笑着道:“原来是故人,乌神多日不见已成蛟龙之君。无相佩服! 你我也算近邻,今日借取你一点心头蛟血,想来蛟君也不会介意。 在下就先不打扰蛟君行风布雨了,告辞!” “孽畜!哪里逃!” 天上蛟龙看到白无相现身,顿时怒上心头,不惜以肉身冲出云雾撞在了佛音法网上,足足九道黑色雷霆顷刻降临在白无相之身。 “轰隆隆~” 雷霆所击之处,一片焦黑,水流中一片片鱼虾尸体浮现。 而原地,只剩下一把破旧的红伞,被风一吹就化成了灰烬。 “无相!你逃不掉的!” 玄蛟双瞳之中泛着诡异血色,充满杀气的冷笑着,钻入墨云中摇身一变化为一片雾气四散开来。 看到这一幕的和尚心中惊讶,方才那小妖只不过是只妖力浅薄的妖物,竟然能激得这玄蛟不惜用血气邪术损耗本源。 但他可不能放任这玄蛟离开,当即口中佛咒变幻,口绽莲,四面八方的天幕上落下一朵朵粉嫩莲,遍布千丈之内,如同神佛临世一般浩大。 玄蛟身躯藏匿在雨水之中,穿过重重莲台,追上那一抹被他死死记在心中的气息。 “轰隆隆~” 那一抹气息极速奔逃着,玄蛟追逐在身后,从天空中落下一道道黑色阴雷,劈打在每一寸阴气停留过的地方。 它追了半刻钟发觉那道气息突然停住不动了,玄蛟心中冷笑,看来他是要与自己拼命了! 可笑对方还不知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玄蛟身子一动出现在其上空,嗤笑道:“无相,今日你可逃不了了!” 站在山头上的“无相”却丝毫不惧,只是突然古怪的咧嘴冲它笑了下。 随后,阴气散去,化为了一具骨雕。 “幻术!又是幻术!怎么会又是幻术?”玄蛟怒吼一声,雷霆落下将那骨雕击碎,冲着云泽大山深处咆哮道: “无相!终有一日,本君定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噌!” 天穹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剑鸣,一道金色光柱直直垂落而下,轰然洞穿了玄蛟身躯。 玄蛟哀嚎一声,被打入尘土地上,其双目冰冷的盯着天上金光,却见一个身穿灰袍清瘦面容的老道,簪着长发,背负剑鞘,手握一柄金光灵剑,站在金色云华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玄蛟,面无表情道: “已经两百年不曾有孽龙这等凶物出世了,看来贫道的剑,今日还要再造杀孽,以消因果了!” 身后的和尚姗姗来迟,看了眼前老道面色稍稍凝重了三分,双手合十笑道:“原来是乙前辈! 贫僧元启,佛法尚缺火候,还要劳烦前辈出手了!” “此孽蛟尚未成气候,三清山的几位还不曾感兴趣。否则,可没有我们插手的份了。”这老道并不介意对方的存在,只是继续道:“不管如何,此蛟的皮肉筋骨我皆要收走,能留给你的也只有蛟珠和蛟魂了。” “前辈客气,小僧不敢奢求过多。” 元启和尚面带笑意的赞成道:“那就有劳前辈出手了!” 下方,华易看着天穹上的老道面色激动道:“师父!师父来了! 这下,此蛟只怕逃不得了!” 玄蛟仔细打量了眼前老道,发觉其身上气息连自己都感应不到深浅,顿时心中一惊,知道这下是真来了能伤自己性命之人。 它当即扭动身躯,召集四方的蛇虫生灵,然后身躯一软躲入群蛇之中消失不见。 它混迹在群蛇之中,而一条条蛇则是钻向各处山穴林洞之中逃走,根本难以追寻踪迹。 论起实力来玄蛟不一定会败于此人之手,但只这短短功夫就引来了两位人族高手,如若再纠缠下去只怕来得高手越来越多,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但这一次,玄蛟明显低估错了这位人族玄门高手的实力! 只见老道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物,金光闪闪,乃是一枚金色圈镯。 他拿出此镯,轻声念道:“玉虚圣律,太乙神召。十方游神,八方山河。困妖伏魔,万死难逃。 落!” 话音一出,其手指金镯飞落而下,灵光一闪竟然化为万只金镯,困束住每一条蛇的七寸,如同铁锁一般死死锁住,任由蛇群挣扎也摆脱不得。 其中一条小黑蛇被这金镯困住,当即身躯暴涨,撑破此镯,想要逃走。 但站在天穹上的老道只再次伸手一点,满天金镯收归为一,死死勒在了玄蛟身躯上。 被这金镯一束,玄蛟心中生出了惊恐之意,因为它发觉自己的诸多神通竟然都无法动用了! “这是什么法宝?竟然有这般恐怖的伟力?” 一旁的元启和尚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满是惊羡,开口称赞道:“早听闻乾元山镇洞之宝太乙金刚镯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是承蒙祖师遗泽罢了。”老道摆摆手,“若没有此宝,只怕我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拿下这孽蛟。” “嗡~” 就在老道想要收回宝物时,却不料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吟唱,九天之上无数墨云化为魔云,一只骇人无比的巨大手掌从云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孽蛟。 此巨掌上布满黑红二色的血纹,如同一座山岳般禁锢了方圆数百丈,让老道都眼皮狂跳,惊喝道:“血摩洞主!你竟敢出手!” “本座行事,只随我心。今世的乾元山,也敢过问?” 那巨大的魔掌掠过天地,容不得玄蛟一丝反抗,便被裹挟着消失在了黑色魔云之中。 那只金刚镯也随之从九天坠落,回到了老道手中。 他握着金刚镯面色阴晴不定的叹息了声,“孽蛟只怕分得了人运,这天下王朝起落又有风云再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怕众生又要受临劫难了。”元启和尚也面色哀愁起来,“既然有血摩洞插手,贫僧还需回禀佛主。前辈,就此告辞了!” 老道只点点头应了,见这和尚离开了,才落到了一处林中,出现在了华易身前。 “师父!弟子拜谢师父救命之恩!” 华易忙恭敬的拜下,脸上带着喜色。 “你怎么会掺合进这等事中?”老道皱眉看着他乌黑的印堂,“若非我恰好去峨眉道场谈玄修法,只怕你小命都要没了!” “这……”华易闻言忙一股脑的把事情前后都交代了一遍。 听完后,老道冷哼一声,“怪不得,你是被这无相山精算计,成为了其借刀杀人的刀。 好在那山精知道轻重,危急时刻出手护住了你性命。 否则,我乾元山可不是任人算计的道统!” (本章完) 第51章 拜师 第51章 拜师 大雨倾盆,泥黄色的洪流冲向城池村寨,百姓们的哀嚎哭泣之声回荡在洪灾中。 华易不忍心的看着眼前一幕,小声问道:“师父,您能不能救一救这些百姓……” “唉,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我已非尘世之人,不能插手。” 乙庚真人看着滚滚而流的山洪,平静道:“凡事皆有因果,漳阳一地曾有坠龙,山民百姓见之分食血肉,妄求仙道。 那条蛟龙本渡过天劫,修养一甲子便能走蛟化龙。 却不料因此地人心贪婪,毁了此得天地钟秀造化之灵。 蛟龙气运让漳阳之地历经三百载久安太平世,如今却也因这孽龙之祸受谴天灾。 谁又能说今日孽龙,莫不是三百年前那条坠龙的冤魂来了结此因果呢? 世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我等修道之人既已脱离红尘,便不能再贸然插手世俗之事了。” “原来如此,多谢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心中。”华易恍然道。 “好了,再过三年五载你也该历练回山了。”乙庚真人掐起剑指,留了三道剑气渡入其光芒黯淡的剑身上,“人间最是险恶处,你好自体会吧。” 说罢,这位得道老真人身影便化作一道金气离天而去。 华易目送师父离去之后,他看着滔滔洪水中的百姓,实在不忍,还是掐诀起咒,前去救人了。 天云之上,乙庚真人并未离去,站在云雾中看着他的徒弟,摇头道:“痴儿,你渡他们业障,却是消你自己的福分。” “呵呵,老道你不多骂一骂这徒儿?指不定就让他不敢再不听师命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祥云之上站着位儒雅的长须男子,手持拂尘,右手负背,冲着乙庚真人说道。 云头上,乙庚真人平淡的笑了下,“总归是年轻,这世上许多道与理不亲自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 且先走吧,与我同赴三清山那几位老道的法会。” “害,听说这次可是三清山里的玄明太上长老召请七山十二仙洞三十六玄门。 这位修的可是无情道,只怕人间劫数要多难了。”那儒雅道士摇头无奈道。 “你不知,玄明年少之时反而是七玄中最有情有义之人,大抵也是因此被这世间之险恶断情绝爱,修了这无情路。” 乙庚叹息了声,似乎回忆起了过往旧事,神色低沉。 两道身影慢悠悠的驾云远去,乘风踏雾,眨眼间便翻山越岭消失得无影无踪。 …… 黑石寨,白骨洞。 昏暗阴冷的石洞里,白无相扫去一路风尘归来。 他如今也算见识到诸多高人的妖了,无论玄蛟还是那位和尚高僧,亦或是乾元山的老道,都是远超过他实力的存在。 经过这短短的窥视,白无相便能大致推测出一二,云泽山外世界的格局。 玄门和佛门并不是他心中认为的敌对,而在人间之外,三山六洞的实力也非同小可。 那什么血摩洞洞主的威压,已经和他见过最强大且气息玄妙的虎山君都在伯仲之间。 而云泽山脉位于人间之中,却能在道佛势力的包围中存在着,也多半是因为山君实力。 如此看来,这方世界,凌驾在人间凡人秩序之上的,便是弱肉强食。 水潭之上,雾气朦胧,让白无相的身影在雾中朦胧模糊不清,他穿着人皮的身躯隐约透露出骷髅的模样。 白无相心神沉寂,闭目凝神,他感应到自己身上的气息有所不同。 但真要说出来,他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与他纠缠的蛟龙之气或许也在无意之间改变了自己的气机。 他也只能将这事记在心里,还是自己实力太弱,认知太少的缘故。 一根玄针自他眉心生出,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此针以蛟龙之血开锋,天生非凡,寻常生灵之血已经无法满足它,反倒只会玷污灵性。 玄针对非凡生灵的血液才会产生极速的嗜血渴望,凡血已经无法满足它了。 想到这里,白无相脑子里猛然蹦出来了虎山君,这样的神物之血…… 他顿时心中一寒,止住了不该有的想法。山君之威,不是他能招惹的! 白无相皱起眉头,随着他吸收的死气逐渐增多,哪怕怨气有怨灵珠镇压,可自己心中仍旧会生出越来越多的邪念。 好在他有着非凡的智慧,能够压制住这些邪念。 白无相平复了心情,继续回归到了平日的修行之中。 玄蛟虽然没有死,可受此重创,再加上被那魔头抓走,想必应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起码,近期不用再担心对方了。 …… 晨光初露,青山墨染。千山连绵,万峰如海。 山脚下,雾生掩瑶草,露坠青苔石。林间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落魄人影,他望着山中美景有些发愣。 群鸟飞掠林间,有野兔窜动青草丛里,山猴在树枝上飞跃,仙鹤悠长的身影穿梭在云雾里。 这里的生灵,丝毫不惧人一般。 耳边,从远处传来悠扬的山曲小调,沧桑的声音伴随着云雾沁人心扉。 “渺渺大罗天上,皇皇白玉宫中。 虚无自然,三清三境。 大罗三宝天尊,渺渺紫金金阙,巍巍碧玉玉京,四御四皇上帝……” 听到这动人心弦的道曲,魏正山心中大喜,他喃喃道:“这便是三清仙山,玄门东庭。 我终于到了! 师父!我马上就能学得仙法,为您报此大仇了!” 三清仙山之上,一座紫烟台中,身着云纱的萧千离恭敬行礼,对着端坐在紫烟云气中的身影道:“弟子拜见师尊!不知师尊有何要事?” 紫气忽而散开,在一瞬间化为紫色雷丝散向四面八方。 紫烟台外种着一片片竹林,这些紫雷淬炼着竹林中的叶,纷纷化作烟雾消失。 台上站着一位身穿紫袍天师衣的老道,他满头素发,天庭饱满,肤色略黑,一双眯着的眼中透出雷光,逐渐平息。 “离儿,山下有位缘定之人前来拜山。 你去接引此人前来,为师要收其为徒。” 此人年岁看着颇大,可声音中却带着十足的中气,无形之中便带着一股压迫感。 “收徒?”萧千离神色一愣,“师尊,您可几十年没收徒了! 怎么突然就要收徒弟了?” “此人天生灵骨,资质非凡。哪怕半途修道,凡尘迷心而破,当扶摇直上青云路! 玄明师兄已开了罗天法会,玄门各道将封山百年,足以让为师教授他一手紫金雷法了。 待开山之后,其便能下山除妖灭邪,渡此轮回大世,承运于身。 将来其修为或许会比你还要高!”紫袍老道笑呵呵的说着,伸手一点,紫雾汇聚成一副画面,其中人影正是踏入三清山境内东张西望的魏正山。 “师尊这般一说,我倒是也好奇了。”萧千离心中有了好奇,便领了师命下山而去。 山下,有些迷路的魏正山在雾气中来回走着,寻不到了出路。 就在他心中越来越焦急时,一道金光从天而落降至他身前,茫茫雾气纷纷为之一散。 他抬头看去,却见一位身穿青纱仙裙的貌美女子从天而落,如天上仙女一般,肌肤如玉,点唇似朱,双目含光,青黛蛾眉束发三千丝。 “仙……仙女…” 几天几夜只喝了些清水的魏正山有些神智不清的看着眼前一幕,喃喃道。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仙女对他展颜一笑,声音轻柔如泉水一般清澈,闻他话道。 “啊,我…在下魏正山,特来三清仙境寻仙问道。”他慌乱的回神,连忙说道。 “哦,魏正山,以后便是魏师弟了。”萧千离笑着伸手一指,金剑落下,“我名萧千离,是师尊座下如今唯一的弟子。 不对,往后便是唯二了。 上来吧,我带你去拜见师尊。” “哦哦,是,师…师姐!”魏正山站在了巨大金剑上,萧千离法诀一催,金剑便冲天而起,带着他上了山。 魏正山紧张的握着下掌心,看着高空中的景观,一时恍惚,鼻尖传来身前女子的清幽香气,看着脚下的仙山美景,让他如同做了一场美梦。 一路上历经艰辛,到了三清山却突然顺风顺水,本想着苦苦哀求仙人收自己为徒,却不料仙人直接找上了自己。 紫烟台上,金光闪过,萧千离带着魏正山回来,“师尊,人已经带到了。” “嗯,看着气色不大好。” 紫袍老道轻捋了下胡须,笑着打量眼前之人。 “小人拜见仙师!恳请仙师能收我为徒,传授仙法!” 魏正山看着紫烟氤氲中的仙师身影,毫不犹豫的叩首拜下。 “呵呵,贫道萧景之,为三清山司刑长老。你能一路历经磨难来到这里,可见心志之坚。 往后,你便是我座下的四弟子了。” 紫袍老道此刻面色严肃道:“既入我门下,那便当谨记恭顺师长,亲善同门,降妖除魔,顺应天道为我辈修道之人必守之律。 …… ” 等到他一番讲述后,才停下来道:“离儿,你带他且在山中安置下来。 等到九日后,再行拜师之礼!” “是!师尊!” 萧千离应声道。 紫雾轻拂,紫烟台上的身影便消失无形。 等到其离开后,魏正山好奇的问道:“师姐,师尊不是收了四个弟子吗?还有两位师兄不知在哪里?” 听到这话,萧千离脸色微沉,“他们都已入轮回了,日后不要在师尊面前提起这事。” “是,是!是我多嘴了!”魏正山心中一紧,他也不是毫无所知的愚钝凡人,自然明白已入轮回就是死了。 一处密殿里,身穿紫袍的萧景之望着桌上灵位,吹灭了手中的香炷插在灵位前,叹息道:“徒儿,你终于来了。” …… 云泽大山,虎王寨里。 淡淡的云雾从窗边涌来,身穿淡黄长袍的山君正手捧一本书卷,站在窗前静静读着。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兴奋道:“大王!给您找着了!” “哦?怎么这般快?”山君放下手中的书卷,好奇的笑了声,“莫要滥竽充数,我要的可是命格不凡之人!” “是啊!大王!您说这好巧不巧的,我在山外刚看完那捉蛟的大戏,就遇到了个这么人儿!”这清秀少年取下腰间的一个香囊,往地上一倒,白雾涌动,地上出现了一个躺着的汉子。 “您看!小的虽没有大王您望气之能,可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此人必定有什么不凡!” 虎山君打量了几眼地上的汉子,也笑了声,“不错,虽然是后天改命的命格尊贵,可也非寻常庸人。 稍加借力,未来便说不定能成就将相王侯! 只是,这人身上怎么有缕禅法? 许大白?名字也太轻了些,压不住运,定不住气。 还需磨砺一番,方可有用。” 虎山君转过身,从书桌上取来一只笔,在这昏迷的汉子额头上提笔落墨,写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王”字! 王字一出,墨迹便消失不见,地上的许大白虽然容貌未变,但整个人面相都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大王,听闻三清山开了罗天法会,只怕诸道要避世封山了。群妖诸邪乱世降至,我们可要留意着给此人挑选两三个得意大将?” 清秀少年笑嘻嘻的问道。 “山下妖邪戾气太重,业障缠身,还是用云泽山中的精怪最好。”虎山君摇头否定了。 “小的倒觉得,山里南边的那个叫无相的,倒是很合适。惯会蛊惑人心,想来也能助此人得民心之助!”少年想起了什么,颇有兴趣的提了嘴。 “无相?呵呵,这阴灵可不是一般的妖,只怕放出山去才是天下大乱,自讨苦吃。”虎山君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先留着它,我或另有大用!” …… 随着四月到来,春末已尽,夏日将至。 骷髅山不远处的两百余亩山田里,皆是山民忙碌的身影。 山中再现青翠漫天的绿,自南方而来的群鸟再次归来,山野中虫鸣鸟啼,走兽纷纷,这又是一个如生命走向极盛的夏。 这一日夜里,山洞中的白无相正在凝神修炼,恍惚间,他却突然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着,像是某种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的朝着白无相靠近。 (本章完) 第52章 无常 第52章 无常 洞中的白无相浑身上下皮骨炸开,他心底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慌。 “逃!” “逃!” “快逃!” 他的耳畔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摇晃,不知在何处缓缓的靠近。 白无相忍住心中的惊恐,这是白骨本能的潜意识催促着他逃,显然是如野兽遇到了天敌,在生命遭到极大威胁时才会有的表现。 他将心神放向四面八方,深夜里的骷髅山一切如旧,并未见任何身影。 “只怕是……阴间的人!” 白无相盘坐洞中石台上压制住骨骼身躯的颤抖,他不能走。 离开了骷髅山哪里还能有更适合他的地方?在自己洞府中尚且还有几分阴气加持,如若离开了洞府,失地利人和,只怕会更加被动! 正在睡梦中的小白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惺忪睡眼。 白无相拂袖一扬,阴风吹起,小白狐的眼皮子刚睁开又再次沉沉的闭上了。 他站起身来,走出洞府。 皎洁月色下照得山中景物清冷,白无相第一次感受到了刻骨的阴寒之气,缕缕雾气飘荡在洞府前的小路上。 白无相摇晃了下头,眼神望着脚下的路,两道人影模糊的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一高一矮,摇摇晃晃的身影几个跳动间便从百丈之外出现在了十几丈前。 白无相这才看清来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吐着猩红的长舌拉到了腰身前,死人面,吊眼,皆带官帽。 正是民间流传拘魂引渡的黑白无常! 白无常看了眼这阴鬼,不由冷笑道:“原来竟是这么一只小鬼,阎王还亲自交代了下来,说是天上来旨。” 黑无常嘿嘿一笑,“那我们也省事早点拿下回阴间。” 说罢,他提起手中的勾魂锁链隔空一抛,便瞬间落在了白无相的脖子上,锁链如同灵蛇一般游走紧紧勒住了他的脖颈。 但却不料白无相的身躯猛然一软,身子如同纸张一般软了下去,这勾魂锁链自然也只勾了个空。 黑无常冷笑道:“竟是个披着人皮会打扮的,看样子灵智还不浅。正好捉了回去当苦差。” 白无常闻言也笑道:“这倒是个好处,且看我来逼他鬼身现形!” 他举起手中的哭丧棒,凭空一挥,一道白色法光扩散开来,四方阴气纷纷退散。 一道凄厉的鬼啸乍然刺破夜空,月色之下,骷髅山顶,一具骷髅巍颤颤的站起身来。 白无相褪去人皮逃脱了那勾魂锁,他冷眼盯着身下的两道身影,幽蓝色的火焰瞳孔闪动着。 骷髅山上,传来一阵阵咯吱声响,一具具沉睡在山上的白骨站起来了。 数千具骷髅站起身来,茫然无措的呆立着。 白无相冷道:“二位阴神,在下潜心修炼,一心向道,并未霍乱阳世,为何要来捉我?” 黑无常嗤笑道:“阴魂鬼物就是阴间之灵,阴阳有别,你留在阳间便是倒反阴阳,罔顾阴司律法。 我二人乃阴司正神,如何拿不得你?” “是吗?那二位正神尽管来拿。” 白无相那双冒着幽火的眼瞳猛然一闪,身后的数千骷髅眼中齐齐亮起幽光,如同山野中的鬣狗一般飞速扑向黑白无常二人。 黑白无常眼中闪过惊色,当即伸手结印,哭丧棒与勾魂锁放出玄光,震退了这些骷髅。 但骷髅悍不畏死,甚至即便碎了也会扭动着再次拼接成人骨。 白无常皱眉道:“此鬼果真不凡,看来要请本尊降法了!” “好,还是要拿下此鬼,免得被阎君怪罪了。” 二位无常再次伸手一挥,开口念诵: “三界阴阳,十方无常。彼岸开,忘川河渡。 无常万世,降灵千法!” 站在山巅的白无相看着二人在召集什么,当即不再拖延,催动怨灵珠,伸手一点半空,一道信仰神力猛然化作骄阳般的炸裂开来,二位无常惊叫一声,来不及施展便急忙跳着逃窜回到了阴间。 眼看二位无常离开,山间骷髅纷纷回归正常,白无相也捡回人皮重新穿上。 看来他推测的果然没错,黑白无常纵然是阴司正神,可还是惧怕人间的香火神力这等阳属之力。 而且,这一对无常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动用全力,只凭借着手中的法器对阴鬼之物的克制便能让他们收服大部分的阳间鬼物了。 如果让他们真请出那什么阴司神,只怕自己真的要麻烦了。 他心中在思索为何对方会突然来收服自己,如若无常真的无私,那只怕世上怨鬼凶魂一出世就该被捉拿回阴间了。 可说实话,白无相自己也不大清楚,自身究竟该算是阴灵鬼物,还是白骨精妖。 若真是阴灵鬼物,那自己应该逃不掉黑无常的勾魂锁链,但若不是,他身体里也不会产生本能的恐惧。 半妖半鬼,半神半人,说起来自己倒真是怪物。 …… 阴世,昏暗的荒野中,一道玄光闪过,黑白无常狼狈的跌落而出,惊得附近游魂四散逃去。 白无常脸上惊色未定道:“这鬼物怎么能动用香火神力? 他不是一只阴灵鬼物吗?” “这……你注意到那满山的骷髅了吗?”黑无常声音不确定道:“我记得在判官卷宗上曾记载,有一种生灵半尸半灵,介于死物和生灵之间。 而这鬼物,大抵可能是传说中的白骨尸魔!” “尸魔?”白无常忍不住吐动嘴里下垂的血舌,“这玩意是尸魔? 也对,不然他怎么能挣脱你我的镇鬼法器?那这事,我们可管不着了。 还是丢给判官阎君们头疼去吧。” 黑无常皱眉道:“那我们这算白跑一趟了?连个干苦差事的小鬼都没抓到。 要不咱们再到阳间一趟,寻几个小鬼来?最近可累着呢。” “算了吧,人间这时候可气机混乱无比,那些牛鼻子老道,奸诈妖王可算计着呢。 咱们没有阴司差遣护身,还是少去阳间为好。 不然,咱俩无常被人捉了去,本尊都懒得找。谁让咱们是无常分身呢,苦差事我们不干谁还会干?” 白无常无奈的叹息一声,认命般的说道。 …… 次日,山中又是个多雨天。 连绵细雨霏霏,远山烟雾朦胧。 洞中的白无相走了出来,他离开骷髅山,到了百寨里。 站在昔日的神庙前,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是苍神的住处。 满墙的草遍布庙宇,蜂蝶在雨里丛中游荡。 白无相站在紧闭的庙门前,略微抬手道:“无相特来求见神。” 庙门缓缓打开,两只黄蝶飞出落地为两个貌美女侍,恭迎着着他入庙。 白无相看了眼这女侍,发觉是幻术幻形,只是肉眼会被蒙蔽的术法。 他穿过神庙,来到了大殿里,只见昔日的苍神像处摆放着一尊女子神像,七彩斑斓,煞是好看。 神像上落下一点灵光,化为神的模样,头戴步摇,身着流云长裙,面含轻笑道:“怎么无相神有空来我这百寨了?” 白无相也不托大,拱手道:“神修行日久,想来道法必然比在下高深。 近日有所惑,厚颜特来请教一二。” “哦?无相神可不比寻常妖灵,何事能让你为难困惑?”神好奇的笑问道。 “昨夜有阴司正神前来捉我,幸好被我一番言语所震并未出手。 只闻言其说天上来旨,可这天上的神官竟能指得动地下的阴神吗?”白无相半真半假的向她说了昨夜发生之事。 神闻言诧异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曾想无相神手段了得,阴司正神说是天上来旨,那不知前来的哪部阴司?” “是二位无常正神。” “那便是了,想来无相神阴气过重,许是引得了天上哪位神官的眼目,便传到阴司派遣正神前来拿人。 天上的旨意,地下的神仙们面子还是要给的。至于做到什么程度,那便不一定了。”神意有所指的解释道:“若无相神不明白,就去人间官场看一看便明其中道理了。” 白无相追问道:“原来如此,多谢神赐教。只是不知这天上的神官天官们,如何会注意到人间的妖邪?” “这可就难说了。”神思量了片刻,“许是哪日神君天官心情不佳,往下界一看,便是下界生灵遭殃了。 神官们有些许是急性子,直接亲自出手,来个天神下界降妖,美名远扬。人间的许多画本传说,有些就是这么来的。 一些身份贵重的天官们,那便随口吩咐一句,若是妖邪,那便要玄门佛门领旨捉拿。若是阴鬼,那就传至阴司,和无相神你这情况一般。 除去这些喜怒无常的天官神君们,还有每值人间佳节,岁诞之时,多有神君星君周天巡游,赐福人间。 故而,我等山间妖灵也要记得人间历法,免得冲撞上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门道。”白无相称奇道:“原来天上人间亦有相通处。” “呵呵,我曾在山君座下听法,自然知道些真门道。”神小声传音道:“咱们这山君,连天上有些神仙都不敢得罪。故而云泽山脉虽非三山六洞,却依旧能深居人间腹地安然无恙。” 这神说起些常识百事头头是道,但若与她论起道法修行来,便戛然而止调转话题。 白无相也明白,每一位妖的自身修行之法都十分珍贵,即便是血脉之间也不一定亲囊相授,更何况只是近邻。 他也不问对方的修行之事,只说起些修行常识。 等到日落时分,白无相才准备作别。 神此时也笑着说道:“无相神,说起来,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相助?” “不知是何许事?”白无相并不意外,对方如此慷慨解惑,他也知道没有白拿的道理。 “你也知道我这百寨里去岁受了大乱,死伤不少山民。 如今寨子里,女子居多,欠缺男子。不知无相神可愿割让些男丁,分入我百寨?” “这……倒是要看山民们同不同意了。” 白无相思量了下,“你我两寨可互许通婚,是去是留,且看他们自愿罢。”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封建王朝的统治下,男子是最最不能缺少的存在。 小到家族,大到王朝,都害怕男丁稀少的情况出现。 黑石寨能将来自各州、县的人统合到一起,离不开游均子的治理,更离不开三位当家背后所效忠的一众老兵。 故而,白无相没有答应对方直接送出多少男丁,而是以通婚来互相扶持。 神也点头算是同意了,在她眼中只要寨子里的山民别断代绝种了,其他诸事都懒得去关怀。 毕竟,她的眼里人族如蝼蚁,不值得去费心思。 回到了白骨洞里,白无相也算是弄清楚了许多东西。 心中的忧虑也少了许多,不再担心会有什么天兵天将下界前来捉他。 白无相也猜到自己为何会被天上注意到了,他在年岁之时趁机吸取天地之气应是被注意到了。 他心中留意,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 从神口中得知,一些老妖在寿元无多时,才会冒险行此之法,想要借机突破。 即便真有高人前来捉拿,其实不必动手,用些宝物贿赂一二也是可行的。 这是人间许多老妖和玄门佛门的共识了。 四月渐去,山中一切如旧。 山下的漳阳县经历了山洪之后也算是缓过来了气,没了蛇妖害人的威胁,山野里也算是有了些生气,百姓开始耕田种地了。 而无相之神的信仰,也在一些山野村子里流传开来。 山里的白无相自然能感应到那些百姓的心愿,可他没有去理会。 毕竟,一地有一地的习俗,一山有一山的大王。 漳阳之地有漳阳百姓拜的神,他贸然插手便算是和人家本地神抢饭碗了。 白无相说到底可不是靠香火信仰修炼的神道之灵,故而对这些香火并不大重视。 他想要的,还是怨力! 到了五月天里,平静的黑石寨里也敲锣打鼓起来。却是有黑石寨的男子愿意入赘到百寨去。 百寨里愿意二女共侍一夫,甚至还能分到私田。这条件便让黑石寨里那些去岁冬日新加入的寨民们按耐不住,心甘情愿的入赘而去。 (本章完) 第53章 浮生山日 第53章 浮生山日 青台之上,游均子默默望着低处渐行渐远的送亲队伍,他也只能低声叹气。 转过身来,蓦然发现桌旁多了一道身影。 “无相大人!” 游均子惊了下后,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 “呵呵,舍不得寨子里人刚多了些,如今就要走了不少?”白无相坐在桌旁,两根手指夹住棋盘上光滑的白子,轻笑着问道。 “这倒也不是。”游均子也逐渐习惯了这位神出鬼没的习性,很快就缓过神来道:“只是感慨世事变迁,人心也是多变。” “人心,是最善变之物。”白无相似笑非笑道:“比起妖魔之变,也要更胜千百倍。 故而才有天意如刀,人心难测一说。” “大人说的是。”游均子叹道:“大哥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已经有些枯灯熬昼的苗头了。” “生与死,是世上最常见的事了。可惜我不会看病救人。 不过若是害人杀人,我倒是拿手的紧。”白无相笑着在棋盘上随意落下一子,抬眼看向他。 “大人说笑了。” 游均子眼皮跳了下。 “若真想给他续命,倒不如入赘百寨,他们那里兴许能给你大哥治病,多活个三年五载的不成问题。”白无相提了一嘴道。 “这……还是算了。”游均子叹道:“若真如此,大哥只怕宁死也不会去的。” “你大哥并非俗人,生死自有天定,不必操心。”白无相笑着安慰了他一下,“你的身子倒是比起前几个月也好了些,以后还是少在寒冬时节进山,毕竟这黑石寨上下可都指望着你呢。” “这个,……多谢无相大人记挂。” 游均子身子一顿,自己在正月里外出的事情没有瞒过对方。 他也只能叹笑掩饰而过,心中不由触动。 没想到这只自己迎接入寨的精怪还会关心起他的身体。对方知道自己藏拙的身份并未揭穿反而还一笑而过,倒让游均子真的对眼前这位“无相”有了几分敬意。 “山中岁月寂寞,不比人间琴棋书画各样都有个消遣去处。游兄不妨与我对弈一局?”白无相两指夹起一枚温润如玉的白子放在眼前看了下。 “这…不曾想过无相大人也会人间棋术。”游均子听了十分稀奇,当真坐下来重拾黑白棋子,与之对弈起来。 山中云雾起伏,石桌上黑白二子交相争锋,白无相执黑子,游均子下白子,黑白二色在棋盘上逐渐摊开。 二人对坐山间石桌,只看棋局不问外事,游均子每一步下的都极慢,而白无相每一子都下的极快。 直到一片桦树的绿叶迎风吹落,盖住了棋盘中的最核心处,天元一位。 也让游均子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不由失笑,“竟已到了日落,无相兄棋艺之高令我折服!惭愧惭愧!” 白无相笑着拿起盖住棋局的那片叶子,“游兄棋艺高深莫测,才是我该佩服的。 我之所以每落一子都不曾停顿,是因为我能感知到游兄你心中在惧怕我不要下哪一处棋。 今日这盘棋,看似你我对弈,实则是你以己之心攻己之惧。” “原来如此,我道为何无相兄总能找到我的破绽之处。”游均子恍然大悟道。 “呵呵,这棋局,困住你的其实只有你自己。”白无相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莫要太为难自己。” 说罢,白无相挥了下衣衫,一片叶落,他的身影则已消失不见。 只留下游均子神色一顿,看着那片落到余晖里的绿叶,他苦笑了一声,“我竟是被一个妖灵蛊惑了心思。” 家仇国事,同袍临阵托付,一一都压在他的肩上,看似儒雅随和的游均子心中其实怀揣着太多的思量。 多忧多思让这位游家传人早染白了鬓发。 山中青绿之色再现,又到了万物勃发的季节。 骷髅山下长满了野草,比寻常山野之处都要茂密许多,也遮掩住了入山的那条小道。 寨子中的孩童都被阿爹阿娘严厉警告过许多次不能靠近这座大山,至于缘由,那便是不能打扰到了山中的无相大人。 懵懂的孩童们尚且不知什么是危险,只知道那座山里有一位长辈们敬畏无比的神明存在。 大多数的孩童都会听阿爹阿娘的话,不敢靠近那座终年被云雾笼罩着的大山。 当然也有些年轻气盛的少年胆量够大冒险钻进去过。 但他们只要一闯入那座山里就会陷入迷雾中被困住,直到大半日后又惊又惧,又渴又饿时他们才会无助的哭出声来,惊动山里的一只黑鸦带着他们走出这座迷雾山。 日子久了,孩童们就对那座神秘大山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也少有人再敢往山中闯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春暖开的时节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盛烈酷暑。 今年的节气与往年不大相同,原本春日里多雨的时节就没有下几场雨,入了夏后更是接连月余不见云气。 新开荒出来的百余亩地加上原本的百余亩地种出来的稻谷也都被烈日晒得有些发黄。 寨民们不停的引水浇灌,可这天就是不让人省心好过,井里溪里的水也都少得可怜。 于是寨子里的山民就发起了愁,一个个老农在烈日下晒得黝黑的皮肤透着汗水,他们躬身弯背在地里摸着泥,量着水,任凭他们有再好的种田手艺,天不下雨,便无能为力。 人力已尽,他们便只有求天了。求天是不灵的,他们便求到了无相庙里。 白骨洞中的白无相也无能为力,他不是什么有控水之能的妖灵,这方圆百里一点水气都没有,他这骷髅山阴气再重也只能撒点露水看看得了。 要说呼风唤雨,那自然是术有专攻的妖灵才能做到。 傍晚闷热的无相庙里,站满了愁眉苦脸的山民,他们跪在神像下虔诚的祈祷着无相神能显灵招风引雨,保佑他们地里的庄稼不至于干涸而死。 但洞中的白无相看着石台下水位跌落将要见底的暗河,他也无能为力。 游均子也来求了他,白无相坦诚相告,自己是阴灵鬼物,只能庇护寨子不受山精野怪侵扰,至于祈祷风调雨顺的事情,他可不管这事。 看着一脸忧愁的游均子,白无相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你年初时节动了地脉,再加上山北那边刚赶走一条蛟龙,云泽山这几年少雨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蛟龙兴云雨,无论是孽蛟还是老蛟,落到哪里都是个灾。” 游均子听完后道谢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寨子里的老老少少,都提着干农活的家伙出动了。 游均子竟然带着寨民们在旷野的深山中挖渠引水! 瘦弱的山民们还没有野兽强壮的身躯,拿着一把把木石铲子,在这荒野的深山里埋头挖土。 当寨民们破旧的灰色衣衫在峻岭之中连成一线时,白无相看到这一幕为之动容。哪怕他们一个个力弱身瘦,许是一只山间野狼就能把他们扑倒。 可当数百寨民的心连成一线时,天地之灾也要为他们生出一条活路来。 白无相看着这些寨民用笨重的木石工具挥汗如雨的在山间日夜不息劳作时,他也不由动容。 当十几里外的河水第一次裹挟着浑浊的泥土流入黑石寨的山田里时,他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 白无相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缕模糊的气息,转瞬即逝。 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原始古老的文明延续。 白无相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他第一次站在累累白骨堆积成的山巅上,认真的看向这群寨民。 他心中由此生出了一种模糊的感觉,像是自己能看到死气降临时的感受。 白无相心中叹道:“玄之又玄,道非言传,果真如此。非亲临观道,不可明此之意。” 当其他山寨还在苦苦祈求着神明出手相助时,黑石寨的稻田已经被他们亲自求来的水灌溉上了。 白无相抱着怀中的白狐狸,感叹的对她道:“这便是天灾无情,人定胜天。 人类的智慧,可多着呢,你要学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小白狐明亮的眼眸眨了眨,眼里并不大懂的这些,她只知道往白无相怀里靠近一些会更凉快。 这一年的夏日两月不曾有雨,于山下的百姓而言又是个灾年。 站在山头的白无相看着人间混杂的诸气又多了抹血色。 这一年的暑热并未持续过久,在过了五月端午这一毒日后,又晒了二十余日,直到林中的蝉儿都干在了树皮上,天空中才总算是响起了一声惊雷。 这一场暴雨扫去了酷暑的热烈,让山间万物都恢复了些生机。 洞里的白无相也是一切如旧的静心修炼着。 直到这一日,洞外来了只狐狸辞别。 一身青毛更碧了三分的青殷狐精蹲在了白骨洞前,她恭敬的拜道:“小妖青殷拜谢无相大人收留之恩。 今日小妖欲离开此地,特来拜别大人!” 洞里云雾涌出,一只小白狐急切的扑了出来,不舍得依偎在青狐身下。 白无相好奇的走出洞来,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让大人见笑了,小妖凡心未泯,还是要去人间走一遭。”青殷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大人能收下我这孩子也算她的缘法,青殷道行浅薄,也无可报答,唯有这得自人间的一块乌铁勉强算得上宝材,便献于您了,还望不要嫌弃。” 白无相眼神微动,笑问道:“只怕是还要我照看你那老桃树下的几只小狐吧?” “瞒不过大人慧眼,小妖尚需去往人间渡红尘劫数,若带上它们只怕是根本难以顾及。 便想着留在大人山脚下,左右不过是几只野狐。若得了灵性入道或可为大人一用也算它们好命。 若是不得灵性,也就是山中一野狐,生死也只由命去了。”青殷笑着恭维说道。 “哦?你们狐族大都如此吗?”白无相好奇的问了句。 青狐低首道:“我们大丘云国祖祖代代莫不如此。只将孩儿养到能猎食自生,便不再教养管束了。 否则,如若都像人族一般照顾后辈到寿终,那天下林中哪里还有野狐捉食,猎人捉狐呢? 况且,我们狐族年华易逝,若不趁年轻时渡过红尘劫数,老了可就更难渡了。红尘繁华万千,我等为妖生灵启智已非野兽,又怎能为繁衍之事空付狐生年华呢?” “你们大丘云国倒是有趣。”白无相笑着称赞了一声。 “大人若感兴趣,便可在大丘云国外每隔十载桃盛开时,迎万妖入国时可游览一番。”青殷抬起狐狸脑袋,细长的狐狸眼笑眯眯的谄媚道。 “若有缘法,定要好好去看一看的。你且去吧,红尘路漫,还须小心。”白无相招起地上不舍的白狐,笑着说道。 “多谢无相大人收留,小妖就此别过!” 青殷说罢,蓬松的狐狸尾巴一晃,便化作一道细微的游光离去,合入天边余晖漫天的夕阳之中。 洞里,白无相抱着小白狐,一把提起她的脑袋道:“怪不得常言狐女多情且凉薄,原是如此。” 这小白狐如今已开了灵智,只是还需数十年的修炼才能化妖幻形,留在白骨洞里倒是能添上一缕生气。 白无相丢下了狐狸,由得其跑到了一边去。他捡来一块白骨,用玄血针在骨上刻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狐族妖修多需入红尘渡劫,这倒是个不知道的。 他随手便记录了下来,印在了白骨之上,也算是白无相积累的修行道藏了。一些常识和他的所见所闻,白无相都刻在了山上骸骨中。 而以他这古怪的纹路写法,也怕是只有同为白骨成精的妖灵才能看得懂。 左右山中无事,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就慢慢记着了。谁知道哪一日,他记性不好了,兴许翻一翻山上的骨头便能找到答案。 他拿起青殷放在地上的乌铁,只不过巴掌大小,把玩了两下思量着暂时无用,便随手丢到了寒潭之底放着。 这青殷狐娘都不在意几只狐崽的性命,他也不会在意那老桃树下几只狐狸,山脚下养一窝狐狸也总比满地骷髅好。 白无相还是留神看了眼老桃树下的狐狸窝,却见三只青灰毛色的野狐狸正蹲在余晖下啃桃子呢。 (本章完) 第54章 遂秋 第54章 遂秋 洞外日光弹指过,树间影坐前移。不知不觉间,白无相已经来到黑石寨一年有余,这个夏日平淡的过去了。 当夏蝉的长鸣声在门前树上渐衰时,三文焦急的站在屋外来回渡步。 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拉住往屋外倒了一盆血水的阿婆,“婆婆,俺婆娘怎么样了?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老婆子叹了声气道:“你婆娘她胎位有些不正,我们几个已经尽力帮她扶正胎位了,能不能生下来就看老天爷保不保佑了。” 听到这话,三文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嘴里念叨着:“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如今正是秋收农忙时节,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去田里忙着了,能请来两个老人帮忙生产已经是二当家体恤了。 但二当家可对生孩子这事上不大懂行,只能靠寨子里有经验的老婆婆帮着了。 他站在屋外听着自己婆娘无力的哀嚎声,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这该求谁啊?这该求谁啊?”他无助的喃喃道。 一旁帮忙的刘阿婆看到他这样子,叹了口气道:“三文,我给你透个底。你家婆娘身子太弱,只怕遭不住这罪。孩子是足月了,但这样下去生不出来久了只怕会闷死。 不如你去求求无相大人吧,祈祷神明能有灵。否则,我便只能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了。” “神明?我家婆娘她……”三文心中一惊,“这么难吗? 我大小都想保,我婆娘她……” 刘阿婆叹了声气,摆手道:“那就去求神吧,我们老婆子是做不到了。” “好,我这就去求!这就去求!” 三文转身就狂奔着往寨子后的无相神庙跑去,他一路上半刻都不曾停留,只用了小半时辰就跑到了庙门前,累的喘着粗气腰都抬不起来,只能仰着头,汗水模糊了视野,眼前紧闭的庙门高大威严,四周空无一人。 他爬上几道台阶,用力的拍着红色木门,“大祭司!大祭司!求您开开门!我要拜庙!我要拜无相大人!” 庙里的阿六听到门外敲打声,他皱着眉头赶到门前,打开了一道缝隙,“无相庙里白日不开,只能晚上日落了才准入庙上香。” “大祭司!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婆娘她难产了,求求你让我拜无相大人,求求无相大人显灵!” “胡闹,无相大人又不是胎神,这等事情怎么能污了无相大人的眼目?回去吧。” 阿六心中生怒,一把合上了庙门,任由他拍打着庙门喊叫哀求。 “大祭司!求求您了,我三文就算做牛做马也愿意!求求您了!”他焦急的在庙门外扯着嗓子喊叫,压过了庙里的蝉鸣声。 庙中回廊下,正在作曲的盲童们听到了庙外的哀求声。 悠扬的曲调里掺杂着一缕悲意,回荡在空旷的神庙中,微风吹拂摇晃着槐树上的叶子,一只玄鸦从山后飞来收翅落在了回廊里,距离这八个孩子只有半丈远。 “叮当~” 一个孩子手中的铃铛落在了地上,他蹲下身来伸出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捡起来。 但铃铛滚动的有些远了,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 玄鸦一蹦一跳的来到了铃铛前,伸出一只爪子踹了脚铃铛,踢到了那孩童的手边。 可整个曲子因为这耽误的片刻,就乱了节律,听起来十分的不和谐。 为首的那个盲少年皱着眉头道:“都停下来,又错了。” 几个盲童只能停下来,放下手中的乐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怎么又错了?是谁出了乱子?” 年龄最大的那个盲少年质问道。 七个孩童不敢多言,只能沉默。 玄鸦看到这里觉得无趣了,展开翅膀飞向了别处。这群孩童每天练的曲子它都会来听一听,在它听来还不如自己呱呱乱叫的好听。 它飞到神庙上空准备找几只虫儿填饱下肚子,却忽然鸦目中黑气一闪而过,随后便坠落到了神庙里的阿六身上。 阿六看到玄鸦忙伸手接住,听着鸦儿呱呱叫了两声,神色一愣,手上的玄鸦便飞走了。 而他则是面向神殿中的无相神像拜了下,“谨遵神旨!” 庙门外,三文还在不甘心的敲打着庙门,突然“咯吱”一声响起,阿六从庙门走了出来。 三文忙拜下道:“大祭司!大祭司!求您救救我那婆娘和孩子!求您……” “好了,不必多言。”阿六止住了他的话头,神色颇为肃穆道:“无相大人特命我前去,你一家自能平安无事。 只是无相大人说你的孩子自有天命,需要献于神明。等到他六岁时,便要送入神庙,侍奉在无相大人座下。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三文忙连连点头,“能侍奉在无相大人座下我那孩子的福气!只要能让我婆娘和孩儿平安无事,什么我都答应。” “好,既然如此,那便随我去吧。”阿六面无表情的道。 “是!是!大祭司!”三文忙从地上爬起来,站起了身子,跟着他一同往寨子里赶去。 路上的阿六看着三文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不由感慨,原来这种能决定他人命运生死的感觉真不一般,怪不得世间那么多人贪恋权力。 同时心里也在想着,无相大人要这么一个小孩干什么?难不成是这小孩真的天命不凡? 等到他与三文赶回黑石寨已经过了午时,农忙的人也有从田中赶回来的,来到三文家帮衬着,众人看到阿六来了,都个个神色恭敬了些,都叫上了大祭司。 阿六来到了门房前,对众人道:“让房里的人都出来吧。” 三文连声点头,跑进屋子里把几个老婆子都叫了出来。 众人好奇的看着大祭司,相看着大祭司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把难产的孕妇给救回来。 等到屋里人都出来了,阿六才正步走到了房门前,屋子里三文的婆娘已经疼晕了过去,四周静悄悄的安静了下来,围观的寨民也都不敢出声。 午时过后的阳光尚且毒辣,阿六举起手中的神玉杖,口中默默念诵法诀,随着他舞动手杖,天空之上逐渐有一片阴云飘过遮住了烈日,方圆百丈之内的天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寨民们个个都盯着天穹,不时望着大祭司施法,心中对这位大祭司也多了几分敬畏。 四周阴风阵起,本是初秋的午后还有些暑热,可此时寨民们却觉得通体生寒。 一股玄色黑气自天穹中缓缓落下,进入了屋舍中。 床前,一片鲜红的铺上,躺着个面色苍白昏迷过去的女子,其腹中还有一个明显隆起的胎儿,隐隐可见在不停的蠕动着。 床边,黑气掠过,白无相出现在了原地。 他盯着床上还在母体中的胎儿,瞳孔中闪过妖异的黑气,这孩子哪怕没有出生,便能让白无相感知到某种神秘的气息,且其根骨十分不凡。 若是能在玄门之下修行道法,应当十分不凡。想来这或许就是修道之中口中的灵根妙骨,修道天才。 这等携带不凡降临的孩子多半会遭受天地意志的排挤,多灾多难,许多天才都会陨落于幼小之时。 这婴儿在母体中孕育时便吸干了其母的大半元气,如若按照古时医术水平他们母子必死无疑。 白无相缓缓伸出修长的食指,一点黑气钻入这孕妇肚中,随后便见这孕妇的肚子急剧膨胀起来,隐约间甚至能听到骨骼扭动的声音。 他虽然不会什么医术,可好歹日日夜夜穿着人皮,又是白骨精怪,对人身的骨骼皮肉还是十分理解的。 白无相直接催动这女子体内的骨骼,使得皮肉暂时分离,然后直接隔空修行骨骼将那婴儿送出体外。 接着他取出玄血针,此针嗅到血腥气味有些抗拒,但白无相还是接引其穿针皮肉血骨之中缝合了血骨,保住了这女子的性命。 看着浑身带血的那个幼小婴儿,白无相轻笑一声,这样的灵根不凡者活着可比死了空得一副白骨有用的多。 只是床上的这女子亏空元气,即便白无相出手,他也不是神仙,没有灵丹妙药,只怕其最多还能活个三年五载。 做完这一切,白无相转身便消失离去。 天空上的阴云随之离去,秋阳高照,大雁鸿飞,一片祥瑞景象出现在了屋舍上空。 阿六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心中惊起,看来这孩子果真不凡。 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婴儿洪亮的哭声也从屋舍中传来,三文惊喜的问道:“大祭司,可是成了?” “不错,有无相大人显灵,自然是无忧。”阿六笑着点头。 “多谢无相大人!多谢大祭司!”三文忙激动的拜下道。 “还请大祭司能赐下一名,保佑我这孩儿能平安顺遂。” 阿六笑看着被阳光照得金黄一片的瓦舍,开口道:“你是有福气的,无相大人赐了一命,此子逢秋之日诞下,名为遂秋。” “遂秋!遂秋!”三文欢喜的道:“多谢无相大人赐名! 只是小人是个孤儿,没有姓氏,不知这孩子跟随何姓?” 阿六闻言想了想:“那便跟着姓白吧。” “姓白,那便叫白遂秋了!”三文低声道了句,“那我也算是能有姓了,我以后也该叫白三文了!” 这一年的初秋,黑石寨里一个叫白遂秋的孩子出生了。从此,黑石寨里也将会有一户姓白的人家了。 洞中,白无相回了石台上。这孩子初生孱弱,他一个白骨精可不会照顾什么孩子,即便是再有活力的孩子,天长日久的呆在他这阴森森的骷髅山里只怕也活不长久。 洞外,玄鸦在山沟里吃了几只金勾蜈蚣后,满意的飞了回来。 白无相笑着对它道:“日后,你便要多帮我看着那个孩子了。等其长大成人之后,便可为我助力。” 既然世上有捉妖家族,猎妖师承,那为何不能有护妖家族,护妖师承? 他可没有什么心思日夜防范着捉妖师猎妖师,倒不如让人与人斗。 这世上,杀人最多,争斗最激烈的,可不是人族和妖族,反而是人类自己。 他也要学着人类的智慧,来帮助自己修道得法。 想到这里,白无相衣袖中一滑,一块淡青色玉佩浮现。 此物正是当日在水泽旁,王家弟子杀害了那道士所得的宝物。 其中不仅有着残余的灵力,似乎还藏着一段传承。白无相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夺了此物,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为这玉佩的后人报仇了。 他原本是想看一看人族修道者的功法传承,然后再以印证。 但没想到自己的妖力却解不开此物封印,如若强行破除只怕会毁了这玉佩。 白无相只好作罢,等到白遂秋长大之后,想来族修道者的灵力应该能打开此物封印,到时候他也能观得其中传承了。 骷髅山和黑石寨可是自己的根基所在,白无相也会把这里营造的根深蒂固,让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有一处立足之地。 他能看观诸气,虽然不大明白气机玄奥,可白无相也会揣摩思量。 虎王寨的方向气机蓬勃,还有黑水寨的气机也深厚绵长。多半除去其中妖灵精怪的自身修为外,多半还是他们数百年修于一地积攒下来的气运之类加持。 传说中仙佛多有固定的道场山门,想来也是于修行和命数上有些关联的。 随着日暮西山,天地间阳落阴升,白无相也不再多思,而是静下心来继续修炼。 …… 月余之后,一个乌云蔽月的深夜之中,洞里潜修的白无相耳边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头,停下运气吐纳,心神宁静再仔细去听。 “无相!无相! 吾祭吾怨,舍我之命,拜求显应! 无相无相!吾祭吾怨,舍我之命,拜求显应!” 百里之外,一片阴森的乱葬岗中,一个面容枯瘦的男子跪拜着身前的一块白骨雕成的无相小像,口中虔诚的默默念诵着,身前还插着三根点燃的香炷。 他一遍一遍的念诵呼应着,叩拜身前那尊没有五官的小像,低声的呢喃回荡在黑夜之中,四周不知何时忽而荡起阵阵阴风,吹动枯叶飞上坟头。 (本章完) 第55章 上架感言 第55章 上架感言 各位老爷们好,饥鱼写了五十二天,二十多万字,终于要上架了! 这是我的第六本书了,不知不觉间我写书也快五年了,从一个初入行业的小萌新变成了一根老油条了。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小男生,和很多萌新作者一样毅然写书。 当初互相鼓励的许多朋友都逐渐离开了这个行业,剩下的朋友寥寥无几。 回想起当年我也被朋友说颇有天赋,写了快五年,回过头看来,认识的朋友们大多都成神飞升,或是成为了大佬。 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老油条了,我在回想我为什么还是老油条,很多个深夜在思索在沉思,我好像发现了问题。 我似乎少了一种东西,就是坚持。哪怕琐事再多,我也不该轻易放弃,是我年轻时不懂珍惜,辜负了大家们的厚爱和期待。 我经历了这么几年的风霜,如今也算是终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我知道了承诺要去遵守,要去践行。如今再起征途,我看到了很多读者都在说我是公公,是太监。 我没有删帖,也没有生气,只觉得愧疚。因为没有信任就不会失望,是你们曾经信任过我,是我辜负了你们。 虽然没有后悔药,但人生有将来,也有眼下。 我写这本书的五十多天里也想了很多,我决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我会用时间去弥补大家的信任。 这本书我会认真的写完,可能两三百万字,可能时间很长,我可能写的会慢,但我会认真的写完它。 至于过去的,我会一一弥补。白骨系列的故事很长很久,我会写完这本后,再开一本《老祖在下》,以一个新的故事填补完《老祖无能》的故事。 然后再回到原来的起点,把《风铃起处有神君》继续认真的写完。 可能时间很久,但总会有那一天。我不会让曾陪伴着我的老爷们失望了。 话说到眼下,《白骨妖踪》是我经历了很多人生起伏之后决定写的书,和以往的书里会有些不同。 但它总体将会是一个治愈温馨的故事,只是如今还未展开,还没有写到故事的十分之一。 人生路长,岁月漫行。白无相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希望各位老爷们能支持一下,让这个故事能更长远。 哪怕看盗版的读者老爷们,也求明天给个首订,也就是订阅一下vip章节的第一章。不敢奢求其他。 明天我会至少更新一万字,可能分两章,或是三章,我一般都是发四千字往上的大章,如果分成两千字一章的话就是五六章了。 饥鱼拜谢各位! 只要我还在,我所写过的每本书的主角们的故事都还会继续。 无论是懵懂的青落, 还是庇护汐山的青灵, 一心求道的白沚, 孤行的陈北陌, 风雨里中李元老祖…… 生命不息,故事不止。 拜求老爷们,宝子们给如今的白无相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56章 初上人身 第56章 初上人身 这男子以头触地,闭着双目,双手紧紧握住地上混杂着枯叶的泥,一声声低沉的呼唤着。 风,吹动地上的枯叶,由远及近,如同水浪一般卷向这男子的背后。 他躬起来的背明显一顿,口中的低喃声越来越急切,声声呼唤,声音也越来越大。 直到,他背后披散的乱发被风吹起,一阵寒意从后背透入心间,一阵鸦鸣突兀的响起,四周狂风骤起,无数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而后,陡然归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安静下来,静的唯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尔,所为何求?” 一道怪异的绵长音调响起,让这男子心脏猛然停了了下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身前三丈之外的黑暗中站着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不似活人。 这男子忍住心中的惧意,声音止不住的发颤道:“小…小人拜求,无相之神,帮我杀了漳阳县许员外上下一家!” 白无相通灵而来的意念感知了下这人身上的怨气,开口道:“你的怨气虽然精纯,可只够杀一人。” 他缔结契约可不是什么条件都答应的,能给他多少怨力,就办多少怨力能办的事情。白无相可不是做善人替天行道。 这男子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思量了片刻咬着牙恨声道:“那就拜请无相之神替我杀了徐员外!” “呵呵~” 一阵阴冷的低笑声传来,这男子身子一颤,被一阵阴风吹得昏迷了过去,跌倒在了地上。 而他身前的白无相之影则化为一道黑气钻进了这男子体内。 这一缕神念正是白无相施展怨灵珠的通灵之术显化而出的短暂分身,媒介就是此人心中的信仰和其身前供奉以人之白骨做成的神像。 钻进了这男子体内,许多记忆如走马观灯一般浮现而出,让白无相明白了这男子的心中怨力来源。 此人名叫陈乔庄,家中祖上曾出过一位举人,后家道中落,其父用家底在乡下买了十几亩良田,取了个村妇,温书耕读考取功名。 可惜其父身体太弱,再加上被十年前的盗匪之祸惊吓,便被一场风寒带走了。 只留下陈乔庄和他那村妇婆娘。 其母虽然是村妇,但跟着读书人久了也多识字书,将陈乔庄养到了二十余岁,希望其能承父志考取功名。 半年前因为漳阳县外闹蛇妖,他们一家也去了城中租了间屋舍避难。 其母为了能有口粮过活,取了家底一枚玉镯在徐记当铺低价换取了几十两银子。 没想到就因这事便被那铺子的掌柜盯上,派人暗中跟随劫掠了陈乔庄家中,其母认出了那盗贼中有一人是白日里的当铺护院。 第二日便去县衙报官,报官之后其母回到家中等待公文传唤开审,却没料到当天夜晚家中走水其母被活活烧死了! 而陈乔庄当晚也是命大在学馆借宿逃过了一劫,他看到母亲被烧的焦黑的尸身,心中恨之入骨,好端端的屋舍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走水?而且唯独在烧了他家租的屋舍后才被救灭了火势。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报官,就被屋舍的主人上告官府,要求赔偿被烧毁的宅子。 只半个月功夫,陈乔庄的家底便因这些事情给耗了个精光,他暗中打探才知道自家是被这徐员外盯上了,官府中人也都被徐员外早就买通了。 白无相看了记忆之后,也知道了原委,这陈乔庄家产被徐员外设计夺走,还被害死了母亲,家田尽失,只能沦落街头。 其心头怨恨难消,可求官无用,求人无助,恰好其在村中听了邻村人说起的山中神明无相。 此人也差点考上秀才,学识不浅,接触过一些玄学术法,知道这些乡野流传中的山神多半是山精野怪之流。 但自己这样的事情求神求佛,都不如求妖求鬼有灵效。 故而他特意准备了一番,抱着试一试的期待来了这处乱葬岗拜神求灵,没想到其心神诚挚,再加上此地阴气颇重,倒真让他给成功了。 陈乔庄倒在地上的身体过了一阵子突然颤了下,随后身子诡异的弯曲着站了起来。 他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瘆人的笑意,“好久没有感受过活人的身子了,这感觉还真是不一般。” 说罢,他双手掐诀念引,四方阴气纷纷汇聚而来,融入了其体内。 而陈乔庄的身躯上,经脉纷纷爆涌,黑色的血线诡异蔓延全身,藏在了衣服下面。 凡人之身吸收阴气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其身躯寿命也会因此而减少许多。 并非是白无相窃取寿元,他不是有寿命限制的妖兽,自然不需要盗取凡人元气气血增持寿元,只是阴气本就折损人体内的阳气。 而此时此刻的陈乔庄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他发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身体,只能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十分诡异。 他神魂轻颤,猜测到了自己的身躯里多半是那位无相之神上身了! 恐惧逐渐消退,他心底反而生出了一抹期待,陈乔庄在心底不停的叫嚣着: “快去杀了他!杀了徐员外!杀了徐员外!” 控制着陈乔庄身躯的白无相笑着勾起了嘴角,缓缓说道:“别急。” 天色朦胧,漳阳城门外已经汇聚了一堆等待着进城的小商小贩,人群中衣衫稍显破旧的“陈乔庄”混迹在其中。 白无相望着高大的城池,他这神念可没有太多的妖力使用,但如若为了这怨力而本体亲自来漳阳城说不定又会招惹到什么麻烦。 索性不过是杀个恶霸,吸收了乱葬岗的阴气,再加上有玄鸦相助,也不是什么难事。 “都列好队来,一个个来,不要急!” 正当他思量着的时候,守城的十几个兵已经吆喝着众人排队检查一番后放打开城门进城了。 白无相混在人群中,经过排查时那士兵碰到了他手腕,只觉得手掌发凉,心中发毛,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好在,陈乔庄有户籍路引,也没携带什么刀剑,检查了一下便放入了城中。 白无相以陈乔庄的身躯,踏入了漳阳城里,他顿觉满城烟火掠入眼中。 enm,因为没有存稿,就先更一小章。我继续努力现写现发,今天写够一万两千字!老爷们可以等待早上睡醒了上班摸鱼的时候再看! (本章完) 第57章 焚身而死 第57章 焚身而死 不远处尚在蒸笼中的包子散发着腾腾雾气,面谷的清香传入了陈乔庄鼻中。 嘈杂的车马牛骡声,车轮碾过略有松动的青石砖路上,热闹的集市中各种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冒着火的炉子在街边翻炒着菜面,甜色的人在路边扎着,小桌上几个客人正吃着一碗香气扑鼻的云吞面,结伴而行的妇人们聊着自家孩子昨夜又有多闹腾…… 市井百象皆归入了白无相的心神之中。 他不由感叹,人世酸甜苦辣,油盐酱醋,千滋百味,本该如此美好。 可因人心之贪婪,善恶有差,反倒不如山间野兽的日子了。 陈乔庄的嘶吼声仍旧在白无相心底回荡着,他漫步市井,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段,却是个买丧葬之物的街段。 倒是正好让他有了个容身所在,白无相盘膝坐在一处墙头下,静静等待着黑夜降临。 白日里即便有他阴气加身,这具身体也没有能白日行凶的本事,还是等到夜间再行动罢。 墙头的影子逐渐变矮,日头高升,市井喧闹之声越沸。 直到日影西斜,傍晚迟暮,墙角边的白无相才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行动。 就在这时,三个汉子路过此处,看到了墙边落魄的陈乔庄,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上来一脚踢翻了陈乔庄,轻蔑的笑道:“小子,这条街可是我的地盘。就算是乞丐讨饭,也要交几个铜子儿的。 你给我交过几个子?嗯?说话?” 地上被踹翻的陈乔庄愣了下,准确来说是白无相愣了下,他没有发怒,只是静静的仰着脸看他,眼里的瞳孔变成了纯白之色,冲着那个汉子怪异的笑了起来,如同痴傻一般的道:“几个子?” 这一幕顿时把三个混子给吓了一跳,叫了声鬼,连忙跑开了。 白无相见几人跑开了,从地上站起身来,撩了下额前散乱的头发,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从远处的楼市屋檐上消失,他笑道:“这便替你了解仇怨。” ……… 深夜,徐府。 徐员外同他三个小妾用过晚膳后,便搂着第二个小妾走进了后院休息。 今日他颇有兴致,抱着娇软的小妾在房里折腾了两回,才不得不因为后腰有些酸痛而停了下来。 徐员外意犹未尽的搂着小妾昏沉睡去。 直到夜半三更时,静悄悄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尤为刺耳的木轴转动声。 “嘎吱~” 床上的徐员外被这声音吵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皱着眉头拉开床旁纱帐,看了眼屋外。 却见屋外窗纱上,被月亮照出了一张人脸的影子,虽然是黑乎乎的脸面,可从其轻微颤动的脸颊来看,那人脸分明在隔着窗纱对他笑着。 大半夜的这一幕让徐员外心中一惊,力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他忙撇开左臂抱着的小妾,却不料其枕边人的脸面翻过来朝着他的是一张如同死人般的白脸。 徐员外吓得慌张跌落了床,他惊慌的大叫着:“来人!快来人啊!” 然而他的呼声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反倒是惊动了那窗外的人脸。 那人脸夸张的笑着,伸出了双手,月色照耀下的十根修长手指投射在窗纱上被拉的影子极长,如同妖魔的十根尖爪在缓缓的抓向窗户。 徐员外吓得忍不住身子发抖了起来,活了四十多岁的他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他硬着胆子拿起房中的长剑,脚步轻慢的靠近窗边。 然后举起手中的剑,悄无声息的蓄力要刺向窗外。 但就在他举起手中的长剑时,窗外的月色映照剑身反射出其背后的场景。 一张红白交错的鬼脸从其耳侧缓缓平移出来,静静地通过剑身反射与他的双目对上了。 “啊!” 看到这一幕的徐员外吓得根本不敢回头,直接一剑刺向身后,同时在回头看去。 却发觉身后空无一物。 他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然而他手指上的触感却不大对劲,于是抬手到眼前一看,却发觉是殷红的血水! 徐员外吓得肝胆俱裂,抬头往房梁上看去,那张唯有红白二色交错的鬼脸正在房上冲着他笑。 “啊!鬼啊!鬼!鬼!” 徐员外胆气顿失,吓得闭着双眼挥剑乱砍,跌跌撞撞的下意识往墙边角落躲去,惊恐的缩在角落里抱着头发抖。 “呼~” 窗纱上的那张人脸轻轻的吹了口气,一阵阴风吹进了屋子里,徐员外肩头两侧和额头上的三把火被着鬼气纷纷吹灭。 “啊!” 其肩头的三团人活熄灭瞬间,屋舍中当即传来凄惨无比的鬼笑声,是一个女子痛苦哀嚎的尖叫声。 徐员外吓得也一同惊叫起来,他宁愿此刻自己被吓昏过去,这样就不必再受如此恐怖的惊吓。 但他却觉得头脑越来越清醒,五感越来越清晰,甚至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自己身前有什么东西在。 他吓得胯下一热,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徐员外颤抖着睁开眼睛偷偷去看身前,却见一个面容狰狞被烧毁了面容的女子浑身遍布着火焰扑向他来。 “救命啊!救命啊!” 徐员外语无伦次的挥舞着剑乱砍,疯狂乱砍,发疯了一般的砍翻了屋内的桌子,打翻了烛台。 “呼~” 窗纱上的鬼脸再次吹了口气,一点幽蓝色的火焰从侧翻在地的灯油上燃起,接着迅速的扩散蔓延到了徐员外的身躯上。 徐员外惊恐的挣扎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光。 他的这番举动终于惊醒了院子中的人,他的小妾从梦中醒来,惊恐的看着自家老爷痛苦哀嚎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别院赶来的仆人,以及老人闻声打开了门窗,窗纱上的那张人脸影子也随之消失。 当铺的掌柜,也是徐府的家仆,当那个掌柜赶来看着已经被烧得面目狰狞的老爷,猛然想起了前不久老爷命他派人放火烧死的妇人。 当别院的仆人打来水浇灭了自家老爷身上的火势后,其已经没了气。浑身的皮肉都被烧得焦黑。 一股难闻的熟肉味飘在屋舍里,看着这一幕徐府众仆人的脸上都带着恐惧。 他们的老爷已经被烧得面容皆毁,看不出人脸五官来了。 第二日,漳阳城中大街小巷里都传遍了徐府徐员外半夜死在了自己家中,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火给烧死的。 一时间不少受过徐记当铺敲诈诓骗的百姓都拍手叫好。 而这消息传入县令乔云生的耳中时,他皱眉问向通报的吓人道:“可是有人纵火所杀?” 那下人摇头道:“听徐府的家仆说,那火极怪,是冒着蓝光的,只烧了徐员外的身子,连屋里一应事物都不曾烧毁,就连徐员外的贴身衣物都是好好的。” “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乔云生心中则是不自觉的想起了徐员外前不久派人送银子压下了长街那处起火案件心头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 城外,乱葬岗处。 陈乔庄跌跌撞撞的走回这里,然后身子一沉便倒了下去。 一只玄鸦落在了他肩头上,吸走了一缕纯黑色的气息,然后怪叫一声展开双翅,飞离了这片乱葬岗。 等到夕阳时分,陈乔庄呆滞的睁开双目,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回想着昨夜看到的一幕,心头只觉畅快。 肩侧的长发落了下来,却是灰白之色。 他抬起手,发觉手指干瘪且布满褶皱,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手掌一般。 但陈乔庄却丝毫不在乎,他只看着地上那座前夜摆放的小像,再次磕头拜道:“多谢无相之神替我报此杀母之仇!” 说罢,他巍颤颤的站起身来,拿起那块用自己母亲尸骨雕刻的无相神像,把它揣到怀中,然后一跌一拐的走出了这片乱葬岗。 …… 白骨洞中,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玄鸦飞入幽深的洞里,落在了石台上的骷髅肩膀上,鸦嘴里渡出一缕黑色的怨力被这具白骨骷髅张开嘴吸入到了体内。 玄鸦渡气引骷髅,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黑色经过白骨进入到了怨灵珠中,白无相的心神沉入怨灵珠内,第一次进入到了珠中世界。 珠子中分为上下两方世界,上方是一片纯白世界,飘荡着一层层的洁白云气。 下方是一片纯黑世界,里面有屡屡的黑气在游动着。 上方世界是香火神力,下方则是黑色的怨力。 香火神力代表的洁白云气有一部分在以极缓的速度下降,白无相发觉这云气还能落入下方的纯黑世界。 也就是说香火神力也能转化为怨力? 莫不是说有些凡人供奉而来的神力时间久了,会化为怨力? 白无相看着珠中世界沉思,他如今道行浅薄是搞不大明白。但怨灵珠内保持着相对的平衡,其中力量他都可以调用。 按照体内自身修行出来的妖力比较,珠中的怨力实力堪比筑灵境的后期境界,按照人族修士而言也就大致相当于大化元境。 而香火神力的数量多一些,但不比怨力,珠子中没有威力大的神道术法,只能施展些小法术,对实力的加持有限。 这怨灵珠还真没给它起错名字,显然是怨气对它更有用,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香火神力倒只像是种辅用,并且神力还有可能转化为怨力。 他估摸着若动用全部的神力和怨力,和元真之境相比还是差了些,不过保全自身退走应当没有问题。 当然白无相的参照,是以那三清山的魔剑女修和那位除蛟高僧对比的。 至少在他看来,乾元山的那位老道人就比当日所见的高僧实力强上许多。 这次去人间,以人身体验了一番五感六识,白无相又颇有感悟。 他穿上人皮,起身来到了神庙里,望着还在苦练曲子的八个孩童。 这些盲童如今已编造了几首曲子,只是白无相一直都不大满意,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如今倒是想出了些苗头,无相祭只以听感奏动,自然感染力差了许多。 此外还有这些孩童们所认知的世界,所拥有的智慧并不算高的缘由。 庙里,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昏昏欲睡的阿六,一个恍惚头低了下去,然后稍微清醒了下,微微眯眼一看发觉不远处多了道白色身影。 他猛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院子中站着的素白身影,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白日里看到无相大人亲自现身。 阿六忙站起身来跑到其身侧恭敬的拜道:“小人供应无相大人驾临。” 白无相望着那八名孩童不曾移开目光,吩咐道:“给这八个孩子各取一名,就以乾坤八卦的卦字为名。 然后再以口传授学识于他们,为其开智养慧。你去让山寨里的当家下山请个启蒙先生给他们当老师来。” “啊?” 阿六心中一愣,但还是忙点头应声道:“是!是!小人谨记在心!” 白无相这才看了眼他,道:“好生读书学字,否则一个没什么智慧的大祭司可不中用。” 阿六心中一凛,这些时日因为权力带来的快感让他懈怠了不少,被白无相一提猛然惊醒过来,忙恭敬道:“是!小人定苦学百书通慧。” 他低头了半天,才发觉身前已经空无一人。 受到了白无相的提点,阿六便连忙去寨子里找了游均子说了神明大人吩咐的事情。 游均子虽然诧异,可还是按着照办了。 黑石寨位于云泽山南麓,靠近江州之地的梅县。 云泽山以南便算是南方之地了,其境内多河湖水泽,商贾因水运便利经济比北方的申州要繁荣些。 黑石寨经常会每隔一段时日到山下的梅县采买些货物。 有钱时就用钱买,至于没钱时嘛,那就要看那家的商队运气好不好了。 否则仅靠大山里的物资是养不活黑石寨数百口人的。 没过半月,黑石寨就派人下山“请”了位老先生带到了庙里。 至于为什么是位胡子发白的老先生,那自然是怕劫来的先生跑路了。 年轻的能跑,年纪大的可跑不出这连绵的大山。 不过这老书生是位穷酸秀才,在山下也只靠着写字抄书为生,过得紧巴巴的。 如今到了山上不用担心衣食,这老秀才反倒是享受上了。 于是,云泽山中就有这样一座奇怪的神庙。 庙里住着个老秀才和八个盲童,在大山里教起了学问,旁边还有阿六这个旁听生。 白天还会更新一章或者两章吧,会是四千字的大章。 (本章完) 第58章 红绣鞋 第58章 红绣鞋 今秋的山中是个平淡的季节,大大小小的寨子里也都没出什么大事。 黑石寨中倒是多了几个新生的孩童,让寨子里添加了些喜乐。 由于去岁和今春都开了荒地,粮食五谷收获的比往年多了些,山民的日子总算是宽裕了一点。 神庙里那位教书的杜老秀才不用愁着吃食了,倒也认真的教授起孩子们。 八个少年里最大的那位名叫乾字,然后余下的七位按照年岁大小依次排成八卦方位。 杜秀才可怜这些孩子眼目残疾,颇为照顾他们,还想办法造出盲文。 也就是用刀刻在墙壁上,以凹凸不平的触感来代替笔墨的笔画。 阿六原本坚决不同意的,毕竟在神庙的墙壁上刻画,未免也太不敬无相大人了。 可杜老秀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仗着自己一把老骨头不经打,阿六也不敢动他,硬是在神殿外石壁上耗时数月刻下了千字。 阿六见无相大人也没反应,他便也不阻止了。 直到,冬日临近,游均子前来庙中过问是否需要冬祭时,他抬头看到了令人动容的一幕。 神殿的墙壁上刻满了上千字迹,是那佝偻着腰的老秀才一个个刻下去的,一横一竖都工整美观。 不能看到世界的孩子们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石壁,用心感受着传承。 游均子不知道无相的用意是什么,但当这些本该早就被世道抛弃的孩子们,连良善之人都无法接纳养活的缺陷孩子,却能因妖魔的庇护而生存在大山深处,用生涩的声音朗诵着书字诗文时,没人会再否认骷髅山下是有一座神庙的。 无相的智慧,已经彻底脱离了妖魔的范畴,游均子从未见过,游家捉妖记事上的千百妖也从未有过这么一只妖。 洞中的白无相正潜心修炼着,对信仰神力并没有太多的需求,他便拒绝了寨民们祭祀。 因为白无相发觉在多次使用神力时,他能细微的听感到信仰中蕴含着欲望,是信徒的心念所求,心心念念的诉求,欲望贪婪,这些人性好似也让信仰神力并不是真正的纯粹干净。 他可没有功夫去一一倾听每位信徒的愿望,然后再好心的费力帮他们实现愿望。 白无相神从不主动去扩大信仰,不主动要求信徒以祭祀献祭信仰获得神力。每祭祀一次,只怕自己心神中的信徒诉求之声就会越大。 时日长久下去,当越来越多的信徒求神无用时,神力或许会反噬自身也说不定。 当然,黑石寨的信徒与外界的信徒不大一样。白无相只是黑石寨的保护神,缔结契约便是只限于保护黑石寨的安全,不被山精野怪灭寨大肆屠杀即可。 至于黑石寨的信仰,白无相猜测,许是那副无相图有了些名气所带来的。 相比刚来黑石寨的第一年,第二个年头便十分平静了。 山寨里也没什么大事情,云泽山中也不是每年都有什么大妖出事,那些危机凶险,于漫长的岁月而言只不过是极小的可能。 白无相体内的妖力也在逐渐凝实,先前因为增长太快而有些漂浮的根基也稳固下来。 他的自身修为也快要到了筑灵境的中期,妖力填满了六十八块白骨。 之所以进境如此之快,还是因为先前吸收了不少死气的缘由,以及从乌龙寨那次灭寨之灾中得到的好处。 转眼间来到了白无相安家的第三年,阳春白雪,寒彻清净的群山之中比起山下人间要干净纯粹太多。 白无相有时登上山头,发觉人间的气机有混乱了些。 山中的一些精怪忍不住趁机下山,想要从人间获取血食来提升实力。 云泽山中人迹罕至,仅有了二十余个寨子都有寨神守护,那些精怪可不敢去有寨神保护的寨子里获取血食。 于是,便冒险下山了。 山下人间到处可见血食,但也会面临着生死威胁。 妖魔出世,捉妖师们也都纷纷有了用武之地。 有妖灵精怪吃到了鲜美的血食,也有沦为捉妖师们身上的功绩与赏钱。 漳阳县外,去岁冬日曾到黑石寨避灾的那个村子里留下了大部分人在山上,但还有三四十人难离故土,选择回到了村子里生活。 再加上他们难免和黑石寨里的亲人有来往,故而游均子索性派了可靠伶俐的人手到那小茴村里常驻,算是黑石寨的一个外山窝点了。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游均子特意给了他些防身的物件,以及两块无相骨玉。 漳阳县城外因为有蛟龙气息残留,吸引了不少妖灵,城内倒是还好,城外的乡野里多藏着食人的妖魔。 而无相之神的名声,也因为一些来小茴村避难的人而传播出去。 于是许多村子里都有人学着在家中供奉起了无相神像,以求庇护。 山路上,一个背着行囊的汉子往黑石寨赶回,袁二牛背着从山下换来的布匹和一些家长稀缺的物件,急匆匆地赶回山寨去。 寨子里人比以前多了许多,再加上附近敌对的乌龙寨也没了,和百寨也算联了姻亲,故而寨子四周没什么危险了。 于是寨子里也不再像往常那般禁止私民外出,许多寨民都会得了空隙下山到梅县附近换取些东西。 袁二牛看着天色渐黑,心里有些发急,万一天黑了没赶回寨子里,在荒山野岭里过夜可是有危险的。 他走了大半个时辰,急匆匆地穿过一片林子后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 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袁二牛无意间一撇,发觉不远处有一抹红色。 他好奇的看了眼,却见是双喜红色的绣鞋,面料看样子极好,还绣着鸳鸯纹。 袁二牛心中一时贪念起了,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绣面和鞋子呢,想到自家媳妇儿跟着自己一直过着苦日子,连一件好看衣裳都没穿过。 他四下看了几眼,发觉也没个人影,心里想着也许是哪家货商走山路时不小心弄丢了。 他喜滋滋的捡起红绣鞋踹进了背囊里,然后也不觉累了,酸痛的脚底也不疼,抬不起来的腿也有劲了,快步走出这片林子往家中赶回。 回到了家中,见自家婆娘不在,他便拿出那双红绣鞋摆在了桌子上。 等到他那从田里回来的婆娘看到桌子的红绣鞋时也不由挪不开眼围着瞧了又瞧,问道:“二牛,这是哪里来的绣鞋?这可不便宜吧?” “嘿嘿,这鞋俺是在山路上捡到的。看着怪好的,你快穿上试试。”袁二牛憨笑道。 “捡来的?这样贵重的绣鞋怎么会有人丢掉?而且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家会丢落在山里?”他婆娘翠桃擦了擦手臂上的泥,奇怪的说道。 “许是过山的商队不留神掉的吧。”袁二牛解释道,“反正荒山野岭的,也没人来寻的。俺瞧着你也没啥好衣饰,就想着带回来给你了。” “倒也有可能。”翠桃看着自家傻笑的汉子,也不由心里喜滋滋的,“算你这家伙有眼力劲。” “你快穿上试试看,好不好看。”袁二牛笑着催促道。 “我刚从地里回来,脚上都是泥的,还是晚上洗洗了再穿,省得弄脏了。”她眼睛挪不开的盯着绣鞋看,生在农家里的她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的绣鞋,只怕是大户家小姐才能穿的。 “翠桃,我来给你还粮了。”门外带着包米的刘阿婆走到了门口,笑着看了眼屋里,“二牛也下山回来了。” “哎,是呢。”翠桃笑着上前道:“阿婆你这是干啥,就这么半斤米,都是寨子里的乡亲,哪里还用还呢。” 刘阿婆摇头道:“这哪能不还,大家都不容易。你们俩还没娃子,都年轻,有一把力气。 既然粮分下来了,我找你借的那就肯定要还。你就收着吧。” 她把米袋放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旧木桌上,眼睛被红红的一晃,看了一眼稀奇道:“这绣鞋还真是好看……” “哦,是二牛从山路上捡来的,他看着样好看便带回来了。”翠桃也没啥遮掩的山里,不偷不抢的没主东西,也不怕什么。 刘阿婆瞅了两眼,总瞧着说不出来的怪,便多嘴提了下道:“这样大红的东西,还来路不明…… 我看翠桃你要是想留着,就拿到日头底下晒一晒。” “晒啥?我摸着也挺干爽的。”翠桃又伸手摸了摸绣面,光滑软嫩,比起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好了不知多少倍。 “我不是说这个。”刘阿婆还是说了出来:“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我瞧着绣面怪怪的,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翠桃闻言脸色马上变了,她知道刘阿婆年岁大见多识广,便问道:“阿婆你说这东西……不干净?” “我也只是觉得有点怪,这样式看着不像时新的,倒像是老物件儿。按理说落到了山里,总该沾点灰带点泥的。”刘阿婆劝道:“不如还是别放在屋里。” “哪里有啥不干净的?”袁二牛站起来看了看,“阿婆你就是多心了。” 说着他便送走了刘阿婆,关上了门道:“这样稀罕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哪里会是什么不干净的。” 翠桃想了想,“可刘阿婆说不大干净,我瞧着好看是好看,但也不是咱们山野泥子里的人穿的。不如还是丢了吧?” “丢什么丢?一双鞋子有啥好怕的?”袁二牛不乐意的道:“再说了咱们寨子里有无相大人守着,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今晚你就穿上这鞋子试试合不合脚。” 翠桃犹豫了片刻,还是被自家汉子说动了,把这双绣鞋留了下来。 夜里,寨子里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烛,早早睡下。 袁二牛让自家媳妇穿上了绣鞋,捧着脚便抱到了床上,看着自家媳妇穿着绣鞋的脚足,他没忍住折腾了大半夜。 完事后夫妻俩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深夜里,袁二牛被尿急憋醒了,揉着眼睛下了床,眼里瞥到了地上的那双红绣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多看了两眼便出了门,放完水回来后推门而归。 山里的月色明亮,从门缝透了进来照亮了不少屋里。 袁二牛刚准备关上门,却忽然发觉床边坐着了个人。 他盯着去看,发觉那双红绣鞋竟然被人穿着,竟是自家婆娘穿着绣鞋坐在了床边。 “翠桃,你怎么醒了也没个声响?吓俺一跳。” 袁二牛关上门走回床边,刚走进却发现翠桃的眼睛都没睁开,双手合在一起放至身前,腰身挺直,僵硬的坐在床边。 “翠桃!翠桃!” 他心中有些发怵,伸手推了推,却不料这一碰翠桃的身子便倒了下去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袁二牛忙伸手去摸,然而触手的感觉却像是在摸冰块一样生凉,翠桃也毫无反应。 这一幕吓得他哆哆嗦嗦的点亮了油灯,抬起灯照亮了屋子,昏黄的灯火下,翠桃一张脸苍白的如同死人一般,连呼吸都不曾有。 “翠桃!翠桃!你别吓俺!你可别吓俺!”袁二牛心中惊恐的试探翠桃的鼻息,毫无反应。 他吓得身子一哆嗦,忙转过身跑了出去叫附近的邻居。 附近的几家人被他叫醒了,听说翠桃没气了都跟着袁二牛来了他家。 可一进门就看到翠桃好端端的坐在床边,愣神道:“二牛,你干啥呢?大半夜的叫了那么多人来?” “翠桃!你……”袁二牛看着眼前好端端的自家婆娘,完全没有一点刚才的那种苍白肤色,他也愣住了。 “二牛,你成心捉弄大伙呢?” “就是,你是不是做梦没睡醒啊?” “翠桃这不好好的吗?你瞎说什么?” “唉。好了好了,俺还是回去继续睡了。明个还要下地忙着呢。” 于是一群邻居都抱怨了几句,各自回了家。 当人都走完后,袁二牛看着好生生的翠桃,也不由以为自己是没睡醒,于是便关上门,抱怨了翠桃两句,然后又睡了过去。 只是,当他刚准备躺下时,眼睛闭着想要搂着翠桃,却发觉摸了个空。 他手又往外摸了摸,还是没摸到。于是睁开眼睛一看,发觉翠桃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床边,背对着他,腰背挺直。 袁二牛心中一怒,推了她一把,“翠桃,你是想干啥呢?” 然而,话音落下,他这一推,却惊恐的发现,翠桃的脑袋猛然跌落到了地上。 (本章完) 第59章 同类 第59章 同类 黑暗之中的那颗头颅让袁二牛看不真切,可模糊的头影却让他知道那就是自己媳妇的脑袋! 他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此时此刻被眼前场景吓得缩到床角根本不敢动弹。 而床沿边上坐着的无头身子也纹丝不动,仿佛四周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迷迷糊糊之中,袁二牛吓得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光从窗户中透了出来,而自己仍旧保持着蜷缩的身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他一个人,袁二牛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不敢再呆床上,慌忙爬了下去。 可他一低头,就发现床边赫然摆放着一双猩红色的绣鞋,正是昨日捡回来的。 袁二牛忍住心中的惊颤,打开木门提着绣鞋便扔了出去。 “二牛,还不赶紧吃了饭下地。”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媳妇翠桃已经提着农具催促他了。 眼见自己的媳妇好好的,没有一点异常,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难不成昨日都是一场梦而已? 袁二牛忙应了一声,吃了饭便下地去干农活了。 只不过这一整天干活时,他总是魂不守舍的。 等到天黑时,夫妻俩才躺着锄头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二人坐在桌旁歇息,袁二牛不经意间回头,猛然发现床边整齐的摆着两只红绣鞋,和白日里他丢掉的那一双鞋子一模一样。 “翠桃!翠桃!”他慌忙惊起,“鞋!绣鞋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翠桃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指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绣鞋?” “就是昨日我下山带回来的那双鞋啊!我早上出门前明明把它扔了,怎么会有出现在家里?”袁二牛惊恐的问道。 “你是眼了吧?说什么红袖鞋呢?我怎么没看见?”翠桃扭着头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袁二牛被自家媳妇一望,回想起了昨晚的场景,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然后壮着胆子一把拿起那双绣鞋,倒了灯油,直接拿到屋外点着了。 他蹲在地上亲眼看着这双红绣鞋被火烧成了灰烬,才松了口气回到屋里。 夫妻二人煮了锅粥,就着咸菜吃了,然后洗洗准备睡了。 袁二牛躺在床上看着身侧的媳妇,还是心中有些不安,但由于白日里的劳累,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半夜里,袁二牛感觉到身侧有些发冷,被冻醒了起来。 他睁眼一看,发觉身侧又是空无一人,而床边还是坐着一个身影,腰身挺直,背对着他。 袁二牛心中近乎绝望的颤抖着,他一把推翻了床边坐着的身影,然后冲了出去拿起砍刀,发疯了一般的砍着那道身影。 鲜血四溅,染红了床铺和墙壁。 深夜的屋舍里,传来一声声砍骨的声音,近邻被吵的不堪入睡,终于在后半夜有人忍不住前来敲门。 可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于是几个人便踹开了房门。 临近黎明的微光照进昏暗的屋里,几个汉子只看到满脸是血的袁二牛满脸凶恶的一刀刀挥砍着地上血淋淋的烂肉。 而且,连同他自己的下半身也被砍的血肉模糊,只剩下上半身仍旧保持着挥砍的动作不断重复。 几个汉子的惊怒呵斥声吵醒了袁二牛,他扭过头冲几人怪异一笑,仅剩的半截身子瘫倒了下去。 第二日黑石寨里的众人都围着袁二牛家门前,看着触目惊心的一幕。 游均子面色黑沉的看着屋中,他找不到一丝妖异的地方,只有两滩血肉和半截袁二牛的身子。 人群中的刘阿婆有些发怔,她想起了那双有些古怪的红绣鞋,于是在屋子里扫了几眼都没有发现那双鞋子。 她有些沉默的转身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回到自己家中,在泥塑的神像前燃起了三根香,然后捧着香虔诚的拜着。 拜完之后,她刚想起身,就看见自己那孙儿好奇的拿着两只红秀鞋进了屋里。 刘阿婆眼皮一跳,严声喝道:“鹏儿,你从哪里捡来的鞋子?” “啊?阿婆,我是在咱门前看到的,以为是谁家送来的,便拿起来瞧瞧。” “咱屋门前的?”刘阿婆皱着眉头,从鹏儿手里拿过那双红绣鞋,然后直接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接着便拉起孙子的手出了家门。 “阿婆,我们去哪啊?”九岁大的鹏儿好奇问道。 “去你四叔公家住一段时日,你这几日就在他家吃住。我不来接你,你绝不能回家!记住了吗?”刘阿婆十分罕见的严肃说道。 鹏儿被一向对自己疼爱的阿婆有些吓到了,忙点点头听话的说:“好,我知道了阿婆。” 刘阿婆把鹏儿送走后,便走回了自己的小屋里。她关上门窗,从枕头底下那双红绣鞋,举起来对着窗户透进屋子里的光仔细看了又看,还是没发觉出什么古怪。 于是便站起身来,从一堆物件里找出了个木匣子,把这双绣鞋放了进去锁住了。 刘阿婆捧着木匣,自言自语道:“红袖鞋,你若是成精了,也是你的福气。可你却非要害人性命,你可就不是个好物件了。” “咯咯~” 昏暗的老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低声的女子轻笑,这笑声中充斥着冷意。 刘阿婆听到了也没什么波澜,只捧着木匣放在了屋里供奉着神像的台前,正对着泥塑的无相神像。 可谁料,她刚转身,台上供奉着的神像毫无征兆破碎开来,泥散落的神像泥块落在了地上。 刘阿婆楞了下道:“连无相大人也镇不住吗?” 她只能再次取出红绣鞋,找来了针线,然后坐在床边费力的拿起针,一根一线的拆起了这绣鞋。 刘阿婆一边拆着,一边念起道:“红线儿,银针头,西窗帘前绣球……” 绣鞋里传来一声声哭泣,这哭声中带着怨念,无比的憎恨,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如同恶鬼在哭嚎着。 终于,这绣鞋被拆掉了许多的丝线后再也坚持不住,随着一声刺耳惊叫,绣鞋消失不见了。 刘阿婆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由得回想起年幼时村中的老人说,那些成精的老物件儿,都是一个个可怜人的怨念不散所化。 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会藏在神仙都不看不到的地方,带着念想继续留在人间。 只所以这些东西能害人,是因为有些人怕死。她这样的老东西,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也不怕这成了精的红绣鞋。 既然这东西还想害人,那就把它拆了就好。 …… 昏暗的山林里,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踩着一双鲜红色的绣鞋,轻飘飘的游荡在林里。 一只黑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林间,古扯着嗓子聒噪了两声。 白无相站在了林里,一身素衣,拦在了这红衣女子身前。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披散的黑色长发分开,露出了一张如同面粉般死白的面容,虽然看着样貌极美,可还是瘆人。 “你是……” 这女子看着一身白袍的男子,诧异地问道。 “你既修了道行,也算有灵之物。即便害人,也要害你所厌恶之人。 好端端的乱了黑石寨的气机,在下可就不能不出手了。”白无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面上无悲无喜的说道。 “就凭你?”红衣女子开口道:“我游荡世间百年,吸食精魄之多,可不是你这小鬼死魄能比的。” “是吗?那为何还会惧怕一凡人老妇?”白无相抬起手,身上的白袍迎风扬起。 “那些捉妖师老道都奈何不得我,更何况是你?”红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同样抬起手来,两只鬼爪探了出来。 上千根血色绣丝飘荡而出,向着对方缠绕而去。 白无相身上同样飞出数百条白色长绸,如同游蛇一般与之纠缠起来。 四周阴风阵阵袭来,林中无数叶子被吹落,奇异的两种阴气在交锋对阵,引得群叶围绕着两人漂浮着转动起来。 白无相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存在,对方和自己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由死物而生灵,同样依附着人的魂魄,而且比起厉鬼凶妖,对方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诡异之感。 和自己多半也是一样,借助人心之惧,杀人无形。 哪怕是捉妖师都不会惧怕,然而对于老旧气息的大智慧者却十分畏惧。 这双红绣鞋什么时候进入黑石寨的,白无相都没有察觉。毕竟其本体真的就只是一双鞋子,没有妖气,没有死气,根本探查不出来。 就连那对夫妻死时,白无相虽然感知到了死气,可也只是以为寨子里有人正常死亡而已。 如若是妖鬼害人,他不可能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直到,当刘阿婆将红绣鞋放在了神像前,神像破碎白无相才知道寨子里来了个诡异的东西。 红线与白绸纠缠不分,一时间反而是白绸落在了下风。 毕竟对方可是成精了百年的诡异生灵,而自己的百怨衣只是吸收了一些怨力和鬼物精魄的半法器。 白无相见状,伸手一招道:“来!” 下一刻,其背后走出一具具人形骨偶,地阴之气汇聚而来,鬼哭狼嚎之声大作,七八具身形威猛的巨影出现在白无相身后,踏步向前冲锋。 亡魂之骨如兵锋之势,踏步而前,震散了一根根红色丝线。 明月之下盘旋的黑鸦掠过苍穹,落在白无相身上。 下一刻,白无相背后蓦然伸出两只巨大的黑翼,扬起时掉落下一根黑如墨渊的羽。 他身躯一闪出现在了半空中,双翅挥动,猛然射出无数黑羽如同成千上万的剑气形成黑潮,切割着数千根红色绣线。 红秀神色惊起,她黑发扬起,伸出双爪,十根细长无比的鬼爪一挥,数千根丝线上涌动出杀气冲天的怨力。 这是她积攒百年的怨,在这一刻蜂拥而出,惊得天地变色,乌云蔽月,冲散了黑色羽潮。 白无相冷笑着收了法术,身后双翼消失,这是他一年多来钻研尝试创出的妖术与玄鸦相合,能让自己的实力有不少的提升,已经足以堪比玄门的化元境中的修行者。 但仅以自身的修行,他这几年道行可远远不是对方这百年怨力的对手。 漫天的红线冲散黑羽,缠住了几具白无相闲暇时雕刻出来的骨偶,这些骨偶也是他仿照玄门神话传说中的道兵创造出来的。 不但力大惊人,而且可以借助地阴之气,以威势逼人。对付小妖和武林高手都不成问题。 虽然眼下看着自己的种种手段都被轻易破掉,可他也是初创出来,如今不行,但经历岁月沉淀白无相的妖力积深如渊时,这些妖术的威力也将十分恐怖。 红秀冲破了他的手段,忍不住轻蔑一笑,随手再次双手一扬,漫天红线朝着白无相卷去。 她也是有了百年意识的存在,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既然都动手了那自然要除恶务尽! 即便对方看起来也像是某种精怪,但同类之间往往会更仇视敌对。 空中的白无相见状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四周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好似对方逃走了。 红秀感应了下四周,见真没有了那死气,便只好收了红丝线。 她摸了摸肚子,感觉到有些饿了。 红秀皱着眉头,每次一动用自身的力量都会这样,她想要吸食人的魂魄,准确来说是精魄之中的恶贪怨怒这些念头。 她思量着要不要回那个寨子,反正那个精怪打不过自己。 但又想起了那个老妇人身上的气息,令她十分厌恶。 可如果吃了那个老妇人比常人大有不同的精魄,自己应该能实力再上一层楼。 红秀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住了。今天遇到的这个精怪有些古怪,还是等自己实力更强了,再做打算。 于是,这红衣女子便飘向了山下。 林中,一棵树的影子里,白无相闪身走出。 他望着红衣女子离去的方向,这精怪实力极强,但似乎与玄门修道者口中的元真之境不大一样。 这样的存在,若能得了其怨力好处必然不少。他可不想放过这成了精的同类! (本章完) 第60章 食怨 第60章 食怨 在经过心中一阵考量后,白无相还是决定出手了。 这等诡异的精怪结了仇,若放了对方离开,哪一日来报复自己都可能无法察觉到。 后患不绝,遗祸无穷。 就如当年的乌蟒妖,结怨未断,没有彻底了结这因果便一直还在。如今对方成了玄蛟,这段因果说不定便会在他渡劫成道时引发成自己的劫数。 白无相伸手接过从空中落下的玄鸦,摸了摸它的翅膀,笑着说道:“随我下山走一遭。” 阴风吹过山林,他在原地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山脚下,某处荒草堆上冒出茫茫雾气,这雾气十分浓稠,直到天色渐亮,才缓缓散去。 原地却不知何时,已经是一处山间农户的小院了。 篱笆围住了三间茅草木屋,院前种着些菜,一颗桂树立在院中,树下有个正拿着锄头给菜地松土的汉子。 做了一阵农活后,这汉子便进了灶屋子里生火煮粥,袅袅炊烟在土屋烟囱里升起。 阴云遮天,日头渐暗,眼看着要下雨了。 这汉子煮完了一锅青菜粥端进了屋里,然后才慌忙的把院中地上晾晒的地薯都收了起来。 “砰砰砰~” 院子外的篱笆门前,传来了敲门声响。 这戴着头巾的汉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才应道:“谁啊?” 他打开了门,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唯有地上摆着一双极为精巧的红色绣鞋。 “谁家拉下的鞋啊?”这汉子捡起来打量了片刻,嘟囔着道:“这么好看的绣鞋竟然没人要?那就便宜俺大牛吧。” 说着,他捡起红绣鞋便欢喜的拿进了屋里。走进了屋子里,床上躺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见了大牛手里拿着一双红色的鞋子,不由问道:“大牛,这鞋是从哪来的?” “嘿嘿,是俺在外面捡到的。秀儿,你穿上试试看好看不?”大牛笑着把鞋子送到了床边。 秀儿摸着鞋子叹息道:“这鞋虽好,可我双脚已断,不能再下地走路了。留着也是无用,还是明日去镇上卖了换钱吧。” “那也好。不过你穿上试试看嘛,那么好看的鞋,俺这辈子还没见过呢。”大牛说着,就主动给她穿了上去。 绣着鸳鸯的红色绣鞋穿在她那双白嫩的小脚上,倒是显得颇为合适。 “嘿嘿,你看,还真是好瞧呢。”大牛欢喜的笑着。 “好看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也就在床上躺着了。”秀儿苦笑了一声,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大牛见状也笑意收了些,只能转身出去继续忙活着了。 天色暗沉,午后在沉闷的天气中渡过,这场雨在夜里终于下起来了。 “轰隆隆~” 电光闪过天穹,照亮了黑暗的屋中。大牛被这雷声惊醒,回头一看,发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坐在了床边,一动不动。 “秀儿,你怎么下床了?”大牛翻身想要下床,却不料那道身影缓缓扭动脖子,人头诡异的面对着他,可脖子以下的身体丝毫不动。 “轰隆隆~” 雷声响起,电光照亮了秀儿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苍白无比的脸庞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把嘴巴咧开到近乎夸张的地步,冲着大牛在笑。 正常人哪怕胆子再大,见到这一幕也会吓得一个激灵。 可大牛却丝毫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发觉出诡异的地方,只是一伸手还把那头颅给扭了回去,道:“你这样扭伤了脖子可怎么好?还是转回去。” 然而,他这一扭,却把人头给扭了下来,大牛看着手中头与身躯分开的场景楞了片刻,又把头放回了秀儿的身子上。 “你看,我都说了这样扭身子会把头给扭坏的。” 大牛下了床,笑着说道。 “是了,你说的没错。”头被重新安好的秀儿竟然开口说话了。 大牛丝毫没有惊意,只看见了她脚上的绣鞋,皱眉道:“天还没亮呢,你穿鞋下床做什么? 来,把鞋子脱了吧。” 说着,大牛蹲下身子,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的红秀终于察觉出不对劲,那双红绣鞋就要逃走。 但大牛的手已经先一步按住了绣鞋,嘴上说要脱下鞋子,可却纹丝不动。 “啊~”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大牛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发齐腰的红衣女子,这女子伸出十根手指如同针一般刺了下去。 却不料,大牛转身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细长鬼爪刺破了大牛的脑袋,但幽蓝色光影一闪,大牛已经化成了一具人形骷髅死死的抓着红衣女子。 一鬼一骷髅扭打纠缠在一起,尖锐的怪啸声响起,鬼哭狼嚎之音徘徊回荡,红秀双目血色涌动,身上冒出数千红丝困住了骷髅。 摆脱了骷髅的纠缠,她抬头一看发觉床上的女子正笑眯眯的拿着红绣鞋,然后用一根玄色长针刺入了绣鞋上的鸳鸯,勾破了一缕线头儿。 “找死!” 红秀怒不可遏的双爪一挥,数千红丝齐齐射出。 但下一刻,让她完全超乎意料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那女子也化为了一具骷髅,白骨莹莹如玉,双目幽火为瞳,诡异的张开骨齿。 然后一把抓住红线,直往嘴里送。 它竟然活生生的吞吃着红色丝线! 红秀显然也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生灵,她心中一狠,数千红线直直钻入骷髅口中,她要把眼前这个骷髅分成上千块,粉身碎骨! 以她对自己的实力认知,每一根红线皆水火不惧,刀剑难伤,没什么东西能不被她的红线钻透。 可是这一次,她失算了! 这些红线原本只是上好的蚕丝被织镂成锦,绣工织染,经受天地灵气浸染和她百年怨力糅合,再以数百人魂编织,早已不是凡物。 当这些红线被白无相吃进了肚子里,体内的怨灵珠第一时间便吸走了红线之上的怨力,使得这些红线褪怨去色,不再有非凡之力。 红秀一开始嘴角还带着嘲讽的冷笑,可当她感知到自己体内的怨力在逐渐消退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看着那具骷髅不停的吞吃着红线,心中竟然也生出了恐惧。 “吼~” 瘆人的鬼啸响起,红光弥漫,红秀身形化作无边无际的红色线海,包裹着整个小院。 暗红的光影之中,一鬼一骨互相搏杀着,黑色的长发和红色丝线层层包裹着白骨。 但白骨如同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不停的吞噬着对方怨力。 对于任何有血肉的活物生灵而言,怨力都能令他们心智疯魔,伤神夺魄,但对于白骨成精的白无相而言反倒能为其所用。 更何况怨灵珠是对怨力有着无穷渴望的至邪之物,对方的怨力根本伤不到他! 红光之中,白无相拖拽着红衣女子的身子,骷髅上的压骨在不停的吞吃着,连同那红衣女子的鬼体也被他一点点吃进肚子里。 哪怕其疯狂挣扎着,可红绣鞋本体被玄血针以蛟龙之气镇住逃脱不得,其鬼体也无法离开,只能惊恐的挣扎着叫嚣。 一直到天光渐亮,小院四周的血光才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具骷髅留在原地,其口中不时冒出一缕缕的红线,但都很快会被他塞回嘴里。 时间缓缓过去,当所有红线都被白无相吞噬殆尽时,红秀的鬼体也支离破碎,被他吞吃掉了。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吞吃鬼体魂魄。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一个懵懂的少女和她心爱的少年在田野中许下了一生一世相伴的诺言。 少女是大户人家的绣工女,绣艺名出十里。 她日复一日的为自己绣着一双绣鞋,想要在成亲那一日能穿上它,嫁给自己最爱的少年郎。 可是当她用十月时间绣好了这双用金娄朱线绣成的华贵绣鞋时,那少年却攀上了高枝,不想再应誓言。 少女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男子被逼无奈只能将她哄骗家里然后锁在了地窖里。 然后还夺走了那双她耗费十月心血绣成的鞋送给了富家女,她亲手为自己绣成的鞋却穿在了他人脚上,她恨极了那负心的男子,恨极了男人的贪图财富。 后来,她逃出了囚牢,偷偷寻到了那富家女,想要把这男子的真面目告知世人。 可却被当作偷绣鞋的贼人,被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活活打死。 死前,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双红绣鞋,在心底疯狂的怨恨着,她想变成厉鬼,变成妖魔,食其心,剥其皮,日日夜夜折磨那负心汉以消心头之恨。 她终究还是死了。 她的怨气与不甘落在了红绣鞋上,她也并没有化作厉鬼。 直到,这双漂亮的红绣鞋,再次被穿上,富家女在几年后被骗尽了家产,被那男子同样抛弃。 她不甘心的穿着红绣鞋,穿着红衣吊死在了横梁之上。 她们的怨,落在了绣鞋上,历经岁月中的绣鞋逐渐生出了灵智,成为了精怪。 她替穿过这双绣鞋的两个女子杀了那个负心汉,她在百年之中流落轮转在许多女子的手中,见证者一对对夫妻的爱恨情仇,吸食了无数怨念。 直到如今,碰见了白无相,使得它不再能有诡异莫测的力量肆意妄为。灵怨归源,终归尘土。 当第二日的清晨阳光升起时,这座小院化雾散去。 荒草堆里,散落着一双红色绣鞋。 这一次,秋日的枯叶落下,把它埋在了地下,千丝万缕的怨与恨,都消弭在了时光之中。 纵然再精美的红绣鞋也将腐朽于尘土之中。 白骨洞中,小白狐好奇的盯着才回来没多久的洞主,骷髅之身上时不时会冒出一根根红色丝线,像是在挣扎一般。 但很快都会被纯白之气覆盖,收回骷髅体内。 白无相强撑着体内的狂乱的怨力,怨灵珠吸收怨力并非一下子能吸收完的。 毕竟是百年灵怨,千百人恨,其怨其情,亦非寻常妖灵精怪。 他有预感,若怨灵珠全部吞吃了这些怨力,那么多半能够施展出堪比元真之境的妖术! 自己也将有更多的自保之力,不会再担心哪一天随随便便就被那些人族中的元真境高人轻易灭了,或是沦为他们手中的法器,或是被其收服。 这名为红秀的精怪并不值得同情,白无相也不是有同情心的老好人。 就算要同情,也该是那些被其杀害的无辜之人。所以白无相杀心一起,那就是真的杀。 他不惜动用怨灵珠施展幻术,提前在山下营造了一对相依为命的山民夫妻,其丈夫是个哪怕妻子残疾,也不愿抛弃的好男人。 白无相虽然之前不了解红秀的来历,可他也多半能猜到定然是有关情怨恨恋之事,这样的人家最能引起其心中的厌恶。 了结这段因果后,白无相才告知黑石寨妖孽已除,让寨子里的人心才安定了下来。 此后数年,白无相都要在洞中潜修,一直到他完全炼化怨力,拥有元真境界的妖术之后,才会出关。 随着怨气消散,白无相体内的红线也都纷纷褪色,沾染了他的死气化成了素白丝线。 一根根素色白丝从他泛着幽蓝火焰的瞳孔中穿出,丝丝缕缕凝结在了他的白衣之上。 素衣凝丝成绸,丝线化长布,编织着白衣。 其中一条布绸上,刻下了“绣工女”的名字。 还有初来云泽山时遇到的楚红梅,夫杀长姐的云芙…… 他们的故事,也许早就遗失在了人间,不为人知。 但这些爱恨纠葛,情恨贪嗔,都藏在岁月之中,铭刻在无相之衣上。 在白无相漫长的修行岁月里,他衣上会留下越来越多的印记,当千百情怨都聚敛在百怨衣上时,它将会是一件护道法器。 如今虽然积攒的灵念灵怨甚少,可有了这数千根红线加持,其威力已经远超过去,只待白无相炼化完体内的怨力,这件白衣将会成为一件真正的法器。 到时候他也不再惧怕玄蛟某一日突然现身,来找自己了结因果。 洞中的雾气缭绕经年,山中的岁月变迁漫漫。 又是一年岁在白骨的指尖溜走了。 (本章完) 第61章 出关 第61章 出关 在南昭四十年的初夏时节,黑石寨外,孩童们奔跑在青黄混杂的稻田中,吵闹的欢笑声惊得田中偷吃稻谷的鸟儿纷纷飞起。 茂密的稻根下,青蛙、蛤蟆不时呱鸣一下,东一处,西一块的,连起来便是稻田里蛙声一片。 不远处的桃树下,三两只狐狸慵懒的躺在树上眯须着眼,十余年的老桃树长得越来越壮实,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骷髅山的缘故。 小白狐也长成了只狐毛雪白的奇狐,她灵智极高,比起自家几个兄弟姐妹都要高出一头。 此时此刻白狐正趴在神庙里的角落处,她蹲坐在地上,双手托举着脑袋,一双狐狸眼充满了求知的欲望。 她狭长的狐狸眼望着神殿外的盲文,毛茸茸耳朵不时轻微晃动一下,听着那个老先生在对一群少年讲书解文。 自从洞主闭关后,整个骷髅山上只有一个半活物。 她自己算一个,还有那只玄鸦也算半个。 除去在山脚边觅些食物,便无事可做了。当她看到玄鸦时不时可以飞出山外,去往很多地方时,白月棠忍不住跑出了山外。 她来到了这座庙里,时常听到这些人会讲很多的故事。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山外还有一个大世界,比骷髅山还要大,甚至比她看不到尽头的云泽山脉更广阔。 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有各种各样的美景,有才子佳人,有王侯将相,有侠客红颜…… 但听说那里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也有各种各样的坏东西。 白月棠心底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 她便每日都跑到神庙里偷听那个老先生讲书,她认识了字,学会了人的语言。 当夜深人静时,白狐会爬上台阶,站在刻满盲文的墙壁上,仰望着人族的智慧。 她比人族孩童都要聪慧,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认全了墙壁上了千字,甚至她还会在脑里学着人说话的模样,但口中的狐骨挡住了她发声的气息,只能传出咕咕的声响。 白狐从那老先生的口中得知,自己大抵是成精了,是一只狐狸精。 他们说狐狸精多会伪装欺骗人族,多欲但寡情,世间多有狐女与书生的爱情故事,下场都颇为凄惨。 白月棠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生下了自己便离开,去往人间了。 还有自己那四个姐妹兄弟,灵智低低的,整日都知道吃饱了便玩耍,她也去找过他们,但他们怕她。 当白狐看到他们眼中的惧怕敬畏时,只能默默的转头离去。 这一夜,白狐回到了山中。 她蹲卧在月下,回想着今日听到的种种,不觉间犯困的打着盹儿,不知何时一缕纯白色的光晕被她吸入了体内。 一股极为冰凉的感觉贯彻全身,白狐猛然清醒过来。 她看着月色中尚有一缕缕纯白色的光在向自己靠拢。 她脑海里想起了老先生所讲的妖,能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难不成自己也成妖了? 白狐一跃而起,四足飞快的穿过白骨遍地的山路,白骨积累的重重瘴雾也迷惑不了白狐的双目,她爬到了百丈高的山巅。 白狐扬起下颚,对月而朝,银辉光点纷纷而来。 在满是白骨尸骸的骷髅山上,白狐于月下筑道。 她,成妖了! 白骨洞中,闭关潜修的白无相也结束了修炼,他睁开双目,冒着幽蓝色火焰的瞳孔闪烁着,白袍加身,人皮着骨,幽火化瞳。 他的眼中是一双幽蓝深邃的瞳孔。 白无相有些诧异,这双幽蓝色的眼睛不是他幻化而出的,是他披上人皮时自身便能展现出来的。 这种玄妙的感觉,像是妖物化形一般。 “难不成,我这也算是化形? 只是不同于人类认知的那般,将妖身直接化为人身。 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随着修行日渐深厚,一点点的化形?” 白无相站起身来,走出了白骨洞。 他望着月色之下的白狐,脸上露出笑意道:“这小狐狸,竟然已经化妖了。 果然狐族这等灵智高的兽类更容易成妖。” 白无相并没有打扰还在月下修炼的白狐,只是走出了洞府,准备在附近随便走走,权当散散心了。 玄鸦从树上飞来,呱呱的叫了两下,它身上妖气也深重了许多,这一年多来黑石寨里又有几个山民死了。 或死于病痛,或死于山中捕猎时发生的意外。 玄鸦吞食了几缕死气,妖力增长不少,身上的羽毛仍旧黑得发亮。 他缓缓漫步在洞外,槐树林这几年长势倒也不错,林中的虎骨鹰翎仍旧摆放在那里,证明这一年多里没有生人进入过白骨洞。 走出骷髅山里,山外生长着许多林木,十分茂盛。 再往前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稻田。 白无相看着长势颇为喜人的庄稼,若有所思的回望着自己所居的骷髅山。 山上死气阴气冲天,形成了终年不散的瘴云笼罩在山头。这些死骨被雨水冲刷,倒是肥沃了骷髅山之外的土地,无论是野草林木,还是这些庄稼,都得到了滋养。 山外的生气包裹住山里的死气,而山中的死物尸体却又能反哺山外的生灵生机。 生死相依相存,倒像是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势。 而这生死之气相存,倒像是某种风水地势的象征,白无相想到了建立洞府时,可是游均子费心不少。 难不成,这地脉风水,还牵连着别的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想不到头绪,毕竟术业有专攻,风水之道博大精深,白无相可没这个功夫钻研。 只要游均子布下的风水阵势不是镇压诛杀自己的,那就没什么可太担心的。 他走在遍布杂草的田埂上,两侧络绎不绝的人蛙声纷纷在白无相身侧归于寂静,杂草里的蛐蛐蟋蟀等虫子也都一股脑的爬远了。 田鼠田蛇、野鸡山鸟,都像是有所感召一般的自发退避开来。 白无相感应到这一幕也不觉稀奇,百兽本能的惧怕死亡,他如今修行增长了不少,自身威势和气息也都增强许多。 反倒是树木林草,这些植物更亲近他了。 他来到了神庙里,那八名孩子也已经都成了少年,他们沉沉的睡去。白无相甚至不动用任何术法与心神外放,都能听到这神庙里众人昏睡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倒是颇为奇妙,他听的并非是昏睡时的鼾声,而是生者的气息。 闭关一年多有余,他不但用怨灵珠吸收炼化完了怨力,又新领悟了两道大术,自身修为也更进一步。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骨骸中,妖力已经凝练到了七十二块骨,达到了筑灵境中期。 这所谓的境界只是一个用于区分实力的称呼,白无相更能真切的感知到修为每进一步,自身所发生的种种微乎其微的变化。 白无相站在神殿外的墙壁上,伸出手抚摸着千字,这千余字涵盖了人族最常用的字类,每一横,撇、勾、竖、点都蕴含着人的智慧。 千字如流光一般,其形其状纷纷被他吸入掌中,烙印在了脑海里。 他也需要学习人的智慧,这些字他也要懂。 只有当他与这八个少年心中同频共振,才能创造出无相祭。 他心中的无相祭,不同于外神宣传信仰的一种形式,而是增持天地之势,凝聚于己,增强自身实力的一种手段。 白无相最善以幻杀敌,以情取胜,那么祭乐这等存在就是他增持自身力量的最好手段。 他离开了神庙,来到了黑石寨外,深夜的柳树上铃铛无风自响,昭示着无相的到来。 白无相驻足寨外,看着寨子里人气旺盛,便也没有入寨打扰山民。 他转了一圈,发觉一切都欣欣向荣,便转身回到了洞府中。 这次闭关,修为突破还是其次,这两道新领悟出的大术才是真正的最大好处。 怨灵珠至今已有七道大术,二十多道小术。 小术大都没什么杀伤力,只是些辅助手段。 大术则每一道都尤为玄奥。 他最常用的大术便是引心劫,能施展多重幻像营造幻境。还有幽冥火最克魂魄,伤人性命。 如今新领悟出的两道,一为戏傀大术,二为彼岸玄。 戏傀大术是需要引心劫为前提的,施展出敌人心中最惧之象,以戏偶傀儡化之,真真假假之间,杀敌之身。 而彼岸玄则是最为适配白无相的神通了,其以幽冥之下的彼岸为祭,通神通命,归万象于彼岸之。其术之奥,可能来自于生死之道的真谛。 这些大术都极为玄妙,已经让白无相不敢再去深思怨灵珠真正的造物之主是何等存在。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山顶上的白狐才清醒过来,回到了山洞里。 她发觉洞主不知何时竟然出关了。 盘膝静坐石台的白无相看着灵动不少的白狐,开口叮嘱道:“如今你已开灵启慧,成为妖类了。 就收一收性子,多在山间修行炼气。等到日后修为高深时,我再教你些防身本事。 可记住了,听道学慧是不错,但莫要和山下的凡人过分亲近了。” “咕咕…” 白狐听到后,忙应了两声,表示不敢。 老先生说那些狐女下场凄惨,她可不能像那些痴情狐女一样为了凡人就舍弃自己的性命。 见她听进去了,白无相便不再多加管束她了。 妖性本就散漫无束,教养妖,可不能和教养人族孩童一般严苛。 白无相开始修炼这两道大术,不同于其他大术,这两术都需要媒介之物才能施展。 他心神一引,神庙里的阿六脑海中便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本已经自在一年多的阿六忙一个激灵的从软塌上翻身爬起,忙收拾了一番后便出了神庙。 黑石寨的议事大屋里,三位当家和阿六齐聚一堂。 一年多过去了,除去阿六仍旧没什么变化外,李义光和游均子都苍老了几分。 “大祭司,可是无相大人有什么交代?”游均子最先开口问道。 “不错。无相大人潜修了一年多时间,如今出关显世,特意交待了件事。”阿六笑眯眯的说道:“只怕还要麻烦三位当家了。” “无相大人交代了何事?”李义光皱了下眉头,对方这说辞,听着可不像是简单的。 “无相大人说,他在深山苦修多年,难免寂寞无趣。 想要看一看山下梨园中的戏曲。”阿六看了几人一眼,继续道:“每月十五、初一都要看一场大戏。还望三位当家能够请来戏园班子上山为无相大人作戏。” “什么?请梨园的戏班子上山?”赵冷香闻言也不由出声质问道:“莫不是大祭司你,为了一己私欲,想要自己看戏听曲,假借无相大人之名开诓骗我等吧?” “三当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六当即怒道:“无相大人之命,我岂敢假传? 还是说你丝毫没有不把无相大人放在眼里?” “哼,敬不敬的可不是嘴上说的。”赵冷香嗤笑一声,“究竟是敬无相大人,还是谄媚小人为了私欲,这可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大胆!”阿六怒不可遏,忍不住抬起手中的神玉杖冲着其摇摇一指,赵冷香当即身子一软,瘫痪在了地上,像是浑身没有了骨头一般。 看到这一幕,游均子眼中神色一闪,忙开口道:“大祭司莫要动怒!我们照办不误,必然以后每月初一十五为无相大人请来戏班子。” “这还差不多。”大祭司收敛了怒意,伸手一挥,解开了对赵冷香的术法。 而赵冷香脸上虽然仍旧带着怒意,可却不再言语。 而看到这一幕,甚少言语的李义光紧握的拳头也松了下来,叹气道:“可我们黑石寨,哪里有钱财去请戏班子?” 等送走了阿六后,游均子轻笑道:“我们黑石寨最不缺的便是金银了。 我去岁探查出了一处金矿,本想着留待后人用之。 但无相大人既然命我们请戏班子,自然也知道我们黑石寨必然会入世! 无相大人已经做好了入世的打算,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本章完) 第62章 戏里戏外 第62章 戏里戏外 七月流火,天干物燥。 崎岖山路上,一帮带着行囊、背负匣筐的男女老少穿过错综复杂的山路迷林,走了一日功夫,直到天黑时才站在了黑石大寨门前。 游均子持着羽扇轻轻挥动消着暑热,身后则是站了几个赤脖光臂的汉子,见这行人来了,眼里纷纷有了喜色。 领山路的何二柱和白三文拱手道:“二当家,我们把徐班主给带来了。” “辛苦你们了。”游均子点点头,上前来到这帮男女老少身前,看着领头那位身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道:“阁下便是徐班主吧?有劳你们班子大老远的来山上了。” 徐班主笑眯眯的拱手道:“哎呦,二当家的不敢当。 咱们下九流的人就是混口饭吃的,承蒙贵寨看得起我们班子,肯给我们一口饭吃,那就是我们的恩人。” 游均子闻言不由笑着勾了下嘴,不愧是混行当的,这一口奉承话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生怒。 “呵呵,我们寨子久居深山,几百口人也是日子乏味,故而特请了你们想看一看戏曲,也算个消遣。 今日你们初来山上,想必困顿劳累不堪。还是先好生休息一顿,我们寨子给你们留了酒菜,吃饱了再好好睡一晚,明日给我们寨子好好唱几出大戏。” “哎呦,多谢二当家的关照。”徐班主嘴上应承,心中却计较着,这样的大寨打家劫舍的想必少不了金银财物。自己可以让班底下的人都用点心,讨好了这帮山匪,无论是人身安全,还是金银赏钱可都是少不了的! 他说了一堆买巧的话,跟着人进了寨子,带着一帮二十余人出了入寨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天光亮时,黑石寨的山民看着寨子中央的地方有一帮人忙碌的搭起高台,不由好奇的围观着。 有人上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几位当家请来的戏子,给大伙儿唱细解闷的! 这么一说,众大伙可都高兴起来了,在这样连吃都成问题的世道里,他们可没有什么娱乐方式,能听曲唱戏听书,便是平民百姓最大的乐趣了。 于是下地干活的人都有了力气去,都等着晚上早点回寨里看戏呢。 而一些孩童也都好奇的围在台子旁,打量着戏台,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等到了日落时分,往日里都在田中忙活到天黑摸瞎了才回来的寨民,今日出奇的早早回了家,生火做饭。 而此时戏台子也已经打好了,三尺之高的戏台,长约三丈,宽越两丈,面朝西向。 不少寨民都已经拿来自家的小木凳抢着坐在了前头。 而在最前头,则是两排空着的椅子。 第一排的椅子摆在了右侧角落,只有一张太师椅,倒是少有人注意着。 第二排则是十余张椅子,是留给几位当家的。 等到日落黑山,戏台子两侧的灯火亮起时,几位当家的也来了。 徐班主看着摆在第一排的空椅,忍不住找了游均子道:“当家的,着这第一排的位子,不知是留给哪位贵人的?” “呵呵,我们寨子信仰无相神,这位子自然是留给无相大人的!”游均子笑着解释了一句。 一听道涉及神鬼的事情,徐班主脸色微变,忙道:“罪过罪过,是小人愚钝,还望勿怪。” “无碍,无相大人也颇喜看戏,曾和我说起过精通白骨戏。不知徐班主可知道?”游均子想起了过去无相曾和他下棋论诗时说起过的白骨戏,便问了出来。 “白骨戏?这倒是没听过。”徐班主思量了下,“小人去过蜀地、江州和中原的申、平二州。 巴蜀之地的戏调,汴梁腔我们班子都会一些。不知道今晚几位当家的想看些什么戏?这里是曲目。” 他把一册红本的戏目递到了几人面前。 李义光嘿嘿笑道:“我可不懂这些,二弟三妹你们看着点几出吧。 说起来,也有十多年没看过戏了。” 赵冷香也道:“还是二哥点吧。” 游均子便拿起曲目,点了三个大戏,道:“就演一出这《七品芝麻官》,再来首《桃庵》,最后再……”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改口道:“最后再演一出《姚安杀妻》便罢了。” 几人听到最后这个都了下,徐班主也问道:“这出《姚安杀妻》有些吓人,且是蜀地传来的,只怕咱们这寨里没几人能听懂。” “不碍事,你们只管演就是了。”游均子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金递给了他。 徐班主看到这金字两眼一晃,当即应道:“哎,好嘞。当家的放心,我定让他们好好唱!” 徐班主跑到了戏台后头准备去了,这时候阿六带着八个盲童少年也都来了坐在第一排的边侧。 阿六笑道:“山中烦闷,我带他们出来也听听曲儿。” “既然请了戏来演,那便大众皆乐,自没什么不妥当的。”游均子回了句,便坐下来静静的等着好戏开场了。 在他们后头,一众寨民有的端着碗就来候着了,也有孩童在大人身侧跑来窜去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阵风吹来,摆在最前面角落里的那张椅子轻微的动了下,一直留意着的游均子和阿六看到后眼皮都抬了下。 没过多久,一炷香的功夫后,便听得台上突然敲响一声铜锣声。 “铛~” 徐班主扮作小厮模样,略微弯着腰,抹了脸,手持铜锣敲了三下,台后伴随着敲板声一响,台下观众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承蒙今夜捧场! 我们梅县戏园的腔班子有幸给诸位唱一唱大戏。 说起这戏来,曲有风雅,戏有百才。看不尽这江湖豪杰,说不完这儿女情长,当今世道,他贪官污吏,盗匪叛敌扰乱清明,却说这有一清宛县刚上任的七品芝麻官……” “铛铛铛~” 铜锣鼓起,二胡、琵琶,梆子、木鱼声诸音尽起。 台下的观众个个皆看着台上的生旦净丑诸角儿,种种拌相分善恶贪清,无论是哪个角色都在声情并茂的表演着。 却说这扮演县令的角儿正全神贯注的演着戏子,他回头唱诺时不经意往台下一看,瞧见那前排的角落里,正坐着个身穿丧衣华服的俊公子哥儿饶有兴趣的盯着看戏。 他不由心中一颤,方才他可记得这椅子上明明是没人的…… 坐在椅子上的白无相也发觉了这台上扮演县令的角儿竟然看到了自己,这五彩斑斓的戏服加身本也没有什么,可当这些台上的角儿一个个认真的演绎着故事时,戏服和人气逐渐融合,倒真的产生了一种势。 这《七品芝麻官》的戏曲内容和前世他所听过的内容大差不差,只是原本在明朝发生的人物变成了大昭朝的故事。 白无相看着台上的人性善恶,以外在的衣服貌相表现出来,他看的不是戏曲所言的故事,而是戏中的气与韵,神与形。 第一个戏讲的是人间公理正义,第二个戏讲的是情爱悲剧。第三个则是爱恨情仇。 到了第三部戏时,山民们已经听得尽兴,不少人累了一天实在熬不住,都纷纷回去休息了。 就连阿六听够了兴致后,也带着孩童们离开了。 一场戏要演上一个多时辰,前两部戏看完的山民们已经是看到了深夜子时,绝对算是熬夜了。 第二部戏演完中场休息时,已经走完了不少人。只剩下三五个人,一听是什么杀妻的戏剧,便也不大敢听了。 于是,当这出戏开演后,台下已经没人了。 咿呀咿呀的戏子声还在回荡着,徐班主看没了观众,便从后台走上去挥着袖子打断了众人,“罢了,罢了,都没人了,别演了。吵得我都头昏眼的。” 几个戏子犹豫着还是停了下来。 但其中的主角扮演姚安的青年忍不住挥袖慢走,扬声道:“戏一开腔,八方~来听! 岂有断戏中折之理?” 徐班主被他一冲不由冷笑道:“怎么?还对我不服气? 还妄想着老班主该把位子传给你,你戏演得再好,再得老班主宠,如今也是我徐庆当班主,这一班的角儿谁敢不听我的话?” “班主,小钱说的没错。咱这行祖宗规矩还是要守的。”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老戏子忍不住开口劝道。 “哼,怕什么?我又不会不知规矩。”徐班主伸手指着戏台上的一张黄符,“这是我请王家大师亲手作的镇台符,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敢来犯。 你们是不听我这个班主的话了吗?” 见众人还在犹豫,他提高声音喝道,拿眼冷扫着众人。哪怕他成这个班主用了些下作手段,可自己就是梨园认定的班主,这些戏子一个个下贱着都想着上位呢。 台下还在观戏的白无相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人,戏里的戏被中断了,可戏外的戏仍旧在演着呢。 台上扮作书生相的钱仪冷了声音道:“徐大班主,自从你当了班主后,克扣我们的银子多少次了? 方才我在台上可看着呢,这山里的当家随手就给了你一块碎金呢,咱们这次又要被克扣多少银子啊?” “放肆!钱仪,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要让梨园的大班主把你送去清馆里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想来有不少男人宠爱,混的银子可比我这班主要多着呢!”徐班主眼角带着冷意,警告他道。 “你敢!” 书生相的钱仪怒着拍案而起,抽出了身侧扮官差的角儿的宝剑,“大家伙应该都对这厮心有怨恨吧?这黑石寨前不这村,后不着店的,山路难行,摔死个人也是常有的事。 各位姐儿,兄儿,你们说是不是?” “你想干什么?”徐班主心头惊意瞬起,冷着声音道:“大吴,小吴,你们俩把他给我捆起来,回到梨园押到大班主面前,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大吴小吴俩兄弟是这班子里的魁梧大汉,他俩犹豫了下还是起了身。 钱仪见状,当即开口道:“大家伙杀了这狗贼,我给你们每月月银都按时发放!且这徐贼的家产金银,我都分给你们,分文不要!” 此言一出,身穿着各色戏服的生旦净丑角儿,眼中神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不怕大班主治罪吗?你们可都是奴籍,就算是跑,能跑到哪里去?跟着我好歹还有一条命活着,有吃有喝的!”徐班主看着众人变换的眼色也忍不住心头直冒冷汗。 “这徐贼的话你们能信吗?我们合伙杀了此贼,大家都是一家子人,我师傅生前对你们的照顾和恩情都忘记了吗?”钱仪忙喝声道:“杀了此人我们往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还敢欺负谁?你们难道想被这徐贼欺负一辈子吗?” 钱仪一声吆喝,他看清了众人心中犹豫,举剑道:“哪怕日后事发,我也会说只是我钱仪一人所为,与你们无关!” “好!我们就信小钱的一回!我也忍这徐老狗多时了!”一个老头忍不住站起来,喝了一声。 当即,有一个人响应,其余人也都纷纷不再犹豫。 徐班主惊恐的破口大骂,想要逃走,但戏台之上,穿着黑白丧衣的鬼娘子,披着黑纱官帽的县令,持剑的粉面书生,脸黑眼的丑角儿,一拥而上把这徐班主捆了起来。 钱仪提起手中未开锋的剑,割了好几下才磨破了这徐班主的脖子,鲜红色的血流在了戏台上,跳动着的火光拉长了台上众人的黑影。 痛苦哀嚎着的徐班主趴在地上挣扎着,他被众人的黑影笼罩着,生旦净丑的画脸在转动,他捂着脖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呼~” 一阵夜风吹过,戏台上悬挂的黄符被风吹落了,刚好落在了白无相的脚边。 他捡起这张黄符,两指夹住,阴气触碰的瞬间符箓在火光中燃烧殆尽。 白无相摇头轻声自语道:“宝符法箓挡得住邪祟妖鬼,可却防不得人心险恶呐!” (本章完) 第63章 彼岸花术 第63章 彼岸术 台上的众人看着徐班主真断了气,才恍惚从刚才的勇之中脱离出来,一个个别过头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 而钱仪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抹了下脸上的血迹,笑着放低了语气,“大家伙儿都忙了一天了,先回去睡吧。 只留下我一个在这里便够了。” 小吴忍不住指着地上的尸体,出声问:“那这……” “明天晨起时,戏班子一切如常。只是徐班主走夜路不慎摔落了山崖,被山中野狼吃得只剩下破碎衣物了。” 钱仪脸上的妆还未褪去,白脸红面黑纹眼,站在火光下五官尤为深邃,再加上他那双平静的眼眸,让戏班子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待其他人离开后,钱仪换下戏妆,把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然后丝毫不惧尸体,寻了根绳,把徐班主的身子放在背上,系住自己的腰,手里拿着铁铲,一路往山寨外摇摇晃晃的走去。 挖坑、埋尸,撕碎衣物留证,一气呵成。 直到半夜三更,才做完了这一切。 他也不避讳,直接躺在了白无相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喘着粗气,可眼睛却始终望着戏台子。 他细长的眉眼里带着快意的笑,丝毫不绝困顿,反倒是歇息了会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他重新穿上的戏妆,却是个冠长袖的红脸戏女,他双手并作一枝,双脚轻挪到戏台边,用着清脆悦耳的戏腔唱道: “呀啊啊啊~ 五年屈辱今朝尽,来把旧愿填新台。” 哪怕台下空无一人,可他却演得极为细腻,或许不是演,是他的人生本就是台戏。 白无相站在台前,近在钱仪的一尺之外,这个剧烈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粉黛,看到他那双眼里的畅意。 老师傅留下的戏班子被夺,他不但没有愤怒,没有反抗,还用尽心力的为戏班子出台演唱。 他的杀心早已埋下,只是因为梨园的势力,因为大班主的威名,他孤身一人毫无可依,唯有隐忍。 他就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姓徐的,既然敢施手段贿赂大班主而求得这戏班子的班主位子,那就自然要承担这个风险。 台前的白无相望着转身走向台后的钱仪,若有所思道:“戏归无相,最好的戏法,便是没有戏里戏外。 善恶,阴险,勇敢,皆可出现在一人身上。七情六欲相,善恶众生相,不过都是人相。” 台前的白无相心神一动,一件件戏袍无风自起,足足有数十件戏装,如同有人穿上了它们一般,围绕着白无相转动,一种种面相都归入了他的面容里。 生旦净末丑,红白粉脸。手眼身法步,刀枪剑戟鞭。翻转腾空跃,唱念坐打禅。蟒靠褶帔靴…… 戏艺之技,尽入白无相的心间。 并非是他看一场戏便得尽了戏的精髓,而是他观世间百相,日积月累成于今朝。 白无相颇为满意的回了洞中,他取来了百块白骨,一个个亲手雕刻,刻出了百戏骨傀。 他为这些古傀一一制衣添色,容情善恶,生旦净丑,皆归戏中。 等到白无相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月余之后的秋日了。 每月初一或是十五的时候,都会有山下的戏班子来山上出台唱戏。游均子也没有过问那位徐班主的去处,他纵然明白其中猫腻,但钱仪做人八面玲珑,让人很难不生出好感。这是非与他无关,也懒得掺合其中。 梨园的大班主也没有责怪钱仪,反而对他欣赏有加。 等到了八月的时候,白无相才算是修成了这一道大术,他心中也算是踏实了些。 这一日,白无相来到了山间的某处水泽上空,他望着满天飞舞的浮游群,静静等待着它们繁衍下一代。 这已经是他来到黑石寨的第四个年头了,马上冬日到来,又将是一年尾末。 几年里,骷髅山上的骸骨又多了许多。不仅仅是山脚下的一座座坟头,更多的是一具具动物尸骨。 方圆百里之内,山中的一些老兽,在寿命将近之时,都会来到骷髅山选择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些兽骨,多是狐、狸、猫、狼等有能力在残酷的大山中生存下来的兽类。 此外,还有些鸟儿也会来到骷髅山渡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三年多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短,日积月累下,便让骷髅山头又长高了一尺。 在河边望着水波荡漾的白无相,回想起三年多光阴,自己也算从一个小小精怪成了一方大妖。 他的肩头,一只蜉蝣落在了衣上,双翅微微晃动着,寂静无声的享受着短暂时光。 “无相神倒是好福气。” 一声粗旷的之音响起,河岸边出现一道颇为高壮的身影,却是个面相丑恶的汉子。 白无相转过身轻笑着问道:“不知是哪位寨神?” “在下北凌寨寨神,单幽。”这汉子拱手抱拳道。 “原来是北麓的寨神,我说怎么不曾听闻。” 山北麓也有些寨子,只是因为虎王寨的隔断,倒让云泽山脉东北和西南两处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无相神,这一群小虫,倒可以收为手下。代代培育起来,说不定也是一大助力。”单幽羡慕的说道:“可惜山北寒凉,倒是难寻这样的虫群。” “这些蜉蝣不过一日生命,它们有它们的传承,百兽繁衍,万物方兴。我多不多一个助力并无大碍,但对这片山林而言,或许就会让水边的鸟儿无虫可食,水中的鱼儿无食可觅。 沼泽中没了群鱼,没了群鸟,诸兽也都不再能于此生存。长久以往,这里就会成为一片死地。”白无相解释道。 “可无相神不就是喜爱死气长留之地吗?这于你修行,应当大有益处吧?”单幽反问道。 “或许这一片山林百兽死绝,我的修为可以暴涨一些。但也因此,没有了生灵,也就不会有新的死气出现。 我恐怕只能再寻一处生机勃勃的地方涉及死气,用于修行。 但如此一来每迁移一地,只怕就会惹得许多捉妖师,猎妖师来杀。我便要陷入无尽的杀戮纷争之中,哪里还有空闲修炼呢?” 白无相望着空中飞舞的浮游,笑着道:“人族有言,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我等妖灵寨神,亦可天灵合一,长居永世。” 单幽听的双眼茫然,摇头道:“咱们妖可不兴人族那一套的,无相神你可莫要走错了路子!” “呵呵,我会有分寸的。”白无相应了,遂问道:“不知寨神来山南所为何事?” “嘿嘿,我听山外精灵说山南出了位神,孕育百,便想着来讨要些灵蜜吃。”单幽嘿嘿一笑,“只是初来山南,倒有些迷路,都走到山外人间去了,也没见到什么神。” “原来如此。”白无相觉得有些好笑,“你顺着此处,往东北方向再行四五十余里,便能看到百寨了。” “多谢无相神相告,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这汉子身形一动化作一阵黑风吹去,往东北方向而去。 白无相也没多问对方,此妖多半是个黑熊精,看样子也是个好相处的,实力倒也不弱,和当初的苍神相比妖力还强上三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无相盘坐在河边一块古石上,清风扬起他的发丝,秋日夕阳染红天边,群山影重,落日之时,白无相取下了腰间的骨笛。 “呜~” 悠扬的笛音飘动,数百只蜉蝣之群此刻都已繁衍产卵,在水底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当笛音响起时,一只只蜉蝣跃动而出,它们翅膀上煽动一滴滴水珠落在沼泽之上,如同夕阳雨落,群蜉出水。 百万只浩大的蜉蝣群围绕着白无相转动如同一阵破浪而出的汪洋海浪,遮天蔽日,罩山暗云。 白无相身影飞天而起,携带着它们飞跃二十余里,降临到了骷髅山上。 他站在山头,望着如柳絮漫天飞舞的蜉蝣们,温声道:“无相愿多赐你们一刻生命,我会守护每一岁的蜉蝣,只是你们需在这最后一刻钟的时间里来到骷髅山,在此安息。” 话音落下,无数蜉蝣走到了生命尽头,再也无力挥动翅膀,如雨洒在了骷髅山上。 满山一片灰白之色。 一缕缕细微的死气诞生而出,汇聚成千丝万缕的死气盘旋在骷髅山上。 白无相催动怨灵珠中的大术,以死通幽,接引阴冥,直下九幽。 随着他催动大术,一片灰白色的尸体上浮现出幽蓝色的火焰焚烧了它们,化为尘土,蜉蝣之躯安息于此。 直到,一抹红色出现。 幽火过后,彼岸开,其色如血,绽放的每一刹那,都是生命的尽头。 生于死,在白无相的心间徘徊流转,他感悟着生与死的法相真理,彼岸之,遂至幽冥,化生为死,其所至处,万物归无。 白无相的掌心中蓦然绽放出一朵彼岸,此一开,骷髅山上便开满了成千上万的彼岸红。 此术涉及阴阳轮转,贯通阴阳二界,纵然白无相能够借助怨灵珠施展,但每施展一次所消耗的怨力都多。 可其神通玄妙,绝对是元真境界中的大神通。 修成了这两道大术,白无相才发觉,原本以为够用的怨力,如今只要施展几次这大术就所剩无几了。 收集怨力,还是要多加留心,不能松懈。 而就在白无相修成此术的一瞬间,地下的阴冥界里,黄泉尽头。 天穹赤玄,黄泉幽幽,流入六道轮回之所。 而划分黄泉两岸的却是两尊万丈巨影,如同巨大的山脉连绵无尽。 这两座山,一为深褐的玄黑色,一为雪白的素色,若站在极高的天穹上,便能发现骇人的一幕。 这两座巨大山脉,却如同两位无常一般,守在黄泉的两畔。 他们身侧,没有任何生灵鬼魄,这二位也如同沉睡了一般。 直到,黄泉河畔的彼岸无声无息的沉入地下消失了成千上万朵,这两尊如同天一般的身影齐齐睁开了仿若大日的瞳孔。 “有人动了彼岸!” “谁敢在阳世修炼彼岸?” “是人族那些魔修吗?” “不是,吾神念感应倒像是阴灵鬼物。” “难不成是几位阎君的手笔?” “不应该。此方天地,天神掌天,阴司掌阴,人界混杂。阴司可不敢在天神的眼皮下做此恶事。” 黑无常巨相震惊道:“难不成是……” “若无人能瞒过天地法则,那便是……彼岸受到了始祖的感召,接引亡灵而去!” “多少岁月了!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我们终于等到了!” 两座巨大无比的山峦忍不住震动了片刻,奈何桥上,端着汤水的老妪手抖了下,这一碗孟婆汤便不曾喂出去。 阴司地府也因此而震动,一位阎君冷着脸召来了身侧判官,一道道阎君法旨传向了人间一座座城池中的城隍庙里。 骷髅山上,白无相并不知地下的变动,他修成了这两道大术后,便继续投入到修炼之中。 闲暇之时,他甚至亲自入梦,传授八个盲童关于戏、相、生、死、祭的法理,让他们一一明悟。 哪怕这些孩子们看不到万物,可在梦中白无相带着他们以神的视角俯瞰着众生,万物,山川,河流,万象。 而在山下,漳阳县城外,一个叫李向之的落魄江湖术士偶然间看到了村民家中供奉的无相神。 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要出人头地,不再被众人唾弃嘲笑。 而这一切,在如今世道里已经靠自身得不到了。 问苍天无用,那便只有求鬼神了! 十月初十,小茴村外,身穿白衣的李向之对着聚众而来的村民百姓道:“吾得承无相之神赐命,神明派我代其于人间立教,尊为无相上教! 信我无相者,可得无相之神赐,避死延生,脱劫走祸! 吾自今日起,便是无相上教之教主,尔等凡信无相者,皆为我教信众,尊我号令,为无相之子民!” 于是,在这样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下,一个民间邪教自此诞生! (本章完) 第64章 骷髅诵经 第64章 骷髅诵经 当虔诚的村民们一个个跪拜在这个李向之的脚下时,一缕缕气机自他们身上飘聚于高台上的李向之头顶。 其头上本只是比寻常人粗一些的白气,在汇聚了数百信众后竟然生出了一丝青气。 当这一缕青气生出时,从小茴村村民家中被请出来端坐高台之上的无相神像,便悄无声息的失去了神异。 白骨洞中,收回神像上的香火信力后,白无相才松了口气。 此人颇有胆色,敢在乡野村间立教称众,已经卷入了人间王朝纷争之中。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了,而不再是神与人,妖灵与人之间的猜忌争斗。 白无相收回了信力,哪怕真有城隍神来巡查,也只会是看到一尊毫无气息的石像。 他并不想与人间的香火信仰神道有过多的牵扯,毕竟香火神道的神明可都不是云泽山的寨神这般好说话。 只不过,此人打着自己的名号立教,倒也颇能传递无相之意,能为自己扩大收集怨力的范围。 可这事牵扯甚多,白无相还是先决定坐壁上观,暂且看一看这人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漳阳县外这新立起的无相上教,教主名李向之,带着四五百众村民在县外行传教之事,反倒是一时不敢入城。 李向之此人早年也曾读过四书五经,往上数家中祖上也是贵人,私藏过几本奇书,论起治病救人这一块,他那偏方加上信仰的心理暗示作用,效果奇佳,一时间当地村民真把他当做了无相神钦点之人。 随着他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的患者,十里八乡口口相传之下,无相上教的名头愈发响亮了。 深山中的白无相在看到此人能稳而不乱后,思量了一阵,便伸手一招,洞外的玄鸦飞来,落在了盘坐石台上的白无相肩头。 “鸦儿,你去代我看看山下那个人,能不能活得下来。” 玄鸦在他肩头侧耳听着,低声呱了下便扑棱着翅膀飞向了洞外。 “扑棱棱~” 小茴村里,枯黄的老榆树上落下了一只鸟儿,树下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 李向之站在桌前,笑着对一帮子身强力壮的汉子道:“诸位,只要你们日后跟着我混,好酒好菜,日日都有。甚至,那些城里老爷大官家中的美女美妇,都任由尔等享用。” 这一帮子汉子都是地痞街混的一帮人,平日里少有吃得好肉好酒,眼前这一桌子酒菜便迷了他们的眼,纷纷止不住的流口水。 他们当即连声应道:“只要有好酒菜,俺们都听你的话!” 李向之闻言豪爽的大笑一声,“我观诸位兄弟都是天命不凡,必成大事之人。 今日我愿插血为盟,在这无相神像下,与十一位好汉结为兄弟!共谋大事!不知诸位可愿?” “大事?什么大事?”一帮汉子闻言都抬头看向了李向之。 “呵呵,久传宫中文家外戚干政已久,致使天下乱象纷呈,我等生为大昭子民,如何能不怒此等逆贼安守君侧?” 李向之猛然一挥身上披着的白袍,袍尾在夜风中摇曳作响,他怒目圆睁道: “诸位兄弟,可愿与我共举大事,成那王侯之业?” 此言一出,一众汉子都不由大腿发软了,这事要谋反啊! 他们只跟着混口饭吃,怎么就到了要谋反? 领头的街痞刘大柱后背直冒冷汗,可是当他听到王侯之业时,那双豆大的小眼里燃起了一股欲火。 他望着身后的那帮子衣不蔽体的兄弟们,咬着牙一拍桌子道: “好!俺们就信你!俺们可都是大昭的良民!” 看到此人一咬牙拍桌,桌前的李向之心头猛然一松,他知道,自己赌成了! “那是自然!我等都是大昭的良民,这文家外戚把持朝纲,幽禁幼帝,早已惹得天下不满,四面楚歌! 我等虽是乡野村夫,可也有捍卫家国之心。我等当举兵行大事,率千军万马打入洛都,屠灭文氏一族!” 李向之当即附和着说出了这一大段话来,把这些地痞村夫都给惊着了。 这人怎么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本地人啊。 刘大柱也是见识过场面的人,他惊觉出李向之的怪异,忍不住问道:“兄弟,我等既然在无相神像下结为兄弟,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俺们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大昭良民啊!你可别……” 李向之笑着举起酒杯,“诸位兄弟且先不必惊慌,我当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家宅田产尽数被那文氏一族的仆人霸占,老母也含恨而死,我才生出此等必报大恨之心! 诸位放心,我等眼下只以这无相上教为庇,靠着这尊泥塑的神像博个名头,等到我等私下积蓄好粮草兵马,再行举事,夺下这漳阳城,给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哈哈哈,好,我早就看出来兄弟你不似寻常中人,果然没看错!我等十一人都愿奉你为大哥,听你号令!” 喝了酒,吃了肉的汉子们个个豪情壮志的响应着,酒壮人胆果然非假。 老树上的玄鸦看着桌旁闹腾腾的一群人,并不做声,只盯着他们这桌前方供奉着的无相神像。 玄鸦脑袋里疑惑,这群人明明和主人没有任何牵连,只靠着这一声名号,就扯上了关系? 山洞中,传来声声诡异的笑音,白骨骷髅在石台上扭动着身躯,白无相冷笑着道:“鸦儿,你且看着吧。 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多的神明?大多不过是人心假借神鬼之名,就如我这骷髅披上人皮,粉面披衣,唱诺呀伊。 棠儿,你可看见了?” 这最后一句,却是在问向角落里蹲着的小白狐。 白狐有些惊惧的望着不似寻常模样的洞主,只能应声点头。 在白狐的心里,洞主平日里都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可也有如今日这般诡异的模样,她不知洞主为何多变,只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忤逆洞主。 白无相用双手摆正了自己有些骨折的脖子,他看着白狐恐惧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方才又吓着它了。 自从自己妖力增长到筑灵境中期,他心底就会不时生出一些恶念,或冷或善或讥讽,或薄情,种种情绪都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了。 哪怕白无相在地底那暗无天日的棺材里呆了三年,修成了一颗无惧心,如今也有些压不住这些怨念了。 不过,他到底神魂强大,又一直在学人之慧,以心压邪,这些怨念也只能偶尔让他情绪有些不稳定。 这情绪变换看似不好,可反倒更贴合他这白骨精怪的本性了。 白无相拿起手中的那枚青色玉坠,感应着其内中正平和的玄门清灵之力,他算了下时间,那个孩子还差几岁,急不得。 随着洞外第一片雪落下,这一年又走到了岁末。 洞中的白无相记着,过了这一岁,就是南昭四十一年了。 骷髅山上白雪纷扬,八月盛开的彼岸早已败尽,唯有一具具被风雪半掩埋着的人头骷髅。 白无相一身素袍走上了骷髅山的山巅,他望着千山皆素的云泽大山,耳边风雪呼啸不止,吹动他的长发飘扬凌乱,但他的心却是平静着的。 望着黑石寨上空升起的炊烟,他独站在山头,白狐在他身下歪着脑袋靠着靴子,与他一同望着风雪。 白无相轻声道:“我是南昭三十七年春,自棺中出世的。我已经在这里“活”了五年。” “呱~” 风雪之中没人回应他的话,只有玄鸦收翅,落在他的肩头。 一妖,一鸦,一狐,站在骷髅山上望着风雪。 今年的年节这一日,白无相忍住了站在山头吸取天地之气轮转的念头。 白骨洞里,幽暗的火光闪烁着,白无相坐在台上,用玄针刻着骨雕,不时吹一下,抖掉骨头上雕刻的骨粉,洒落在结冰的寒潭上。 洞里,玄鸦收着翅膀一歪一拐的走着步子,小白狐学着它的模样捏爪提掌跟在后面。 白无相一针一针的雕刻着骨雕,年岁这一日天下妖灵精怪可都修不成道,大抵只能望着人间热闹的灯火。 不过,洞中的乐趣,倒也不比人间孤单。 玄鸦别过头,看到这狐狸学它模样,便呱的怪叫了一声。 小白狐忍不住裂开狐嘴大笑,弯弯的狐狸眼笑容闪动间有了几分人的脸面模样。 鸦抬头怒视着狐儿,狐狸摇动着狐尾,一只爪子捂着嘴巴笑着。 游均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双手捧着一本书册,笑着恭敬道:“给无相大人贺岁!” 坐在石台上的白无相抬起头来,笑着道:“游兄难得还记挂着我,今岁又送了什么玩意?” 游均子走过一鸦一狐的身侧,这俩家伙都扭头让路看着他。 “这是我游家先祖曾经抄录过的一本般若佛经。” “哦?给我送佛经?”白无相忍不住笑道:“你就不怕我这只精怪吃了你?” “无相大人说笑了。”游均子也不像是曾经那般被一吓的就变了脸色,他也知道眼前妖灵并非寻常精怪,“这佛经是密传佛教中的古经了,涉及无相一说。 我虽不知无相大人来历,但既然都有“无相”二字,也是缘法。便想着送于大人,或可对您有所助益。” 白无相闻言也起了好奇心,便拿过此书收入衣袖里,“难得游兄为我费心了。来年开春冰雪化时,我会再去寻游兄下棋对弈。” “小人恭候无相大人到来。”游均子笑着道:“大人若有别的所需,尽可向黑石寨传意,或传大祭司告知于我等。我黑石寨上下四百余民,必为无相大人效劳!” “好了,不必再向我表忠心了。”白无相伸手一指,三块无相骨玉落入了游均子手中。 “以后不必四时祭祀,只需一岁一祭便可。我也不需要这般多的信徒。” 游均子接过手中的无相骨玉,喜声拜道:“多谢无相大人体恤!” 大祭司阿六先前还要四季每一季都要寨子举行祭祀,借以彰显他大祭司的地位。游均子也不好阻拦,只能由得他去了。 如今无相亲自说了,那阿六小子可就不能逞威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提了一嘴道:“无相大人,我听闻山北有人借您的名号立了个乡野教派,此事……” 白无相眉梢一挑,“无碍,此人不会得我神力加持,由得他闹便是了。 倒是你,我听说收了个徒弟?” “不错,我也没想着瞒过无相大人。我毕竟是游家单传,唯一血脉,可又受限于皇命不能婚娶,便只有以师徒之名传续游家了。 不过无相大人放心,我把游家传学教授于这弟子之后,便会将他赶下山去,不会冒犯您的。”游均子解释道。 “呵呵,游兄,你我也算旧友了。你的徒儿我又怎么会不关照一二?”白无相看着脸色微白的游均子,安慰道:“放心罢,我可不是什么嗜杀的妖魔。” “无相大人说的是!”游均子拱手作礼,“小人就此告退了!”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这只有他一个人的山洞。 小白狐好奇的打量着离去的人影,这个人她有些看不懂。 玄鸦呱呱了两声,算是勉强的道别。 幽暗的鬼火升起,骷髅山中的白骨洞里,一本佛经摆在了石台上。 一只玄鸦,一只狐狸,一具白骨,都在好奇的围着这本泛黄的旧册佛经看。 白无相不由得失声笑着问道:“你们俩看得懂吗?” 小白狐咕咕的两声,摇晃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表示看不懂。 玄鸦端着翅膀忍不住上嘴啄了下这本佛经,想要尝尝是什么味,却不料啄破了这佛经上的两个古字。 它尖长的鸦嘴动了动,觉得没意思便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白狐的脑袋上。 白狐撑起脑袋,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瞪着脑袋上的乌鸦。 白无相笑着捧起佛经,对他身前蹲着的狐狸道:“那我给你们讲一讲佛经,却不知妖魔念出来的佛经有什么妙用?” 说着,他便捧起这佛经念起来:“三世因果经,今生做官是何因?前世黄金装佛身……” 他轻声低念着,白毛狐狸只听了几句便眼皮耷拉下来,脑袋一沉一沉的,玄鸦也觉得难听飞到了石洞上窝着睡去。 阴暗的白骨洞里,骷髅念佛经,白狐听寐,洞里玄鸦睡。 (本章完) 第65章 无相魔神 第65章 无相魔神 洞中的白无相一遍遍诵读着佛经,原先他只是想通读一遍,略知一二便可。 但没想到这佛经中确实有关无相一说,在佛门经意里,将无相分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破此四执方能证悟果位。 其中玄奥处白无相也琢磨不透,这佛经说起来更多的是一个修心之用。 若是寻常人参悟也只是心境有所感化而已,但落入了白无相这样拥有超越自然之力的精怪妖魔手中,可发挥出来的东西便就太多了。 白无相从骷髅山上的旧物里寻来了一盏古铜灯座,他捻指轻点,山上的白骨磷粉飞入灯中,亮起了幽蓝的烛火。 这烛火将他的身影映照着投射到了石壁上,一具没有皮肉的人骨捧着佛经诵读。 他这一读便是数月时间一瞬而过。 山上的积雪化为清澈溪水滚滚流下,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黑石寨的山民们收割了冬小麦后,又忙碌着春耕稻田。 云泽山脉地处南北交接处,春种稻米冬植麦,一年两种,稻米麦粉自足的山民因勤劳和智慧而得以只用十余年的功夫便在这座大山扎根,日子过的比在山中延续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寨都要好了。 若非因为精怪的存在,只怕黑石寨少不得要开始向云泽山其他寨子扩张,侵占林场山地了。 当初夏的雷霆在深夜里乍破苍穹之时,白骨洞中的白狐被雷声惊吓的躲在洞窟深处,玄鸦也不敢在树巢里停留。 滚滚的雷霆逐渐汇聚于骷髅山上,惊动山林中深夜沉睡的野兽。 这雷声轰隆作响,闪电照亮屋舍,惊醒了睡去的游均子。 他披上了衣衫,推开了窗户,望着雷云滚动的方向,皱眉道:“那里,是骷髅山…… 无相可是精怪妖灵,最惧怕雷霆天威这等至阳之物。 莫不是被何方高人设局要伏诛他?可我布下的潜龙隐局囊括了骷髅山,已经帮其隐藏了一部分气机,按理说在云泽山这样的荒野不会被高人注视到的! 除非……是无相他自己引得了……” 离黑石寨最近的百寨,电光照亮黑暗空旷的神殿,神女像上神惊疑不定的望着南方雷云,“那无相又做了什么?” 云泽山脉中的一位位寨神都在看着那天幕上的雷云,这雷霆不是寻常的雷雨,而是携带着天威! 黑水寨中的老龟从湖底弹出巨大的头颅,掀起一阵湖波荡漾,他满是纹路的眼眶中那双眸子里露出疑惑。 “这雷霆,不是妖化形之劫,倒像是某种渡劫。惹了天意,需受天威惩戒。是黑石寨,那只小妖惹出了什么祸事?” 虎王寨里,一声雷震,打断了盘膝入定的山君,他看了眼南方,眼里露出诧异,忍不住道:“这无相,好胆量!” 北方,如雪山高原的雪岭之巅,一位白衣雪女望着雷光滚动处,轻声道:“云泽山里来了个不安分的妖啊,山君你还守得住这份宁静吗?” “轰隆隆…” 沉闷的雷霆之声越来越低鸣,像是雷在远去,但却又能感受到雷霆的震动已经覆盖住整片天穹。 此时此刻,洞中的白无相心神之中盘坐着一尊骷髅,那是他心中的本相。 骷髅面上不停的变换着各种人面人身,千人万面都在骷髅上浮现而过,但都不曾停留。 白无相的记忆中有着太多物像,人像,古与今,人与妖,鬼与精,诸多像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这本佛经上的无相之说被他以白骨妖邪的异法化用,化佛门正法于尸魔之道,由此令天道察觉出妖邪之道诞世,故显雷霆降之。 “轰…” 终于在子时三刻雷霆暴动,再也隐忍不下,一道雷霆劈闪云层中分出成千上百条雷电丝光,如同万千枯木枝杈降临而落。 也是在一刻,诵佛悟法足足一百零八日夜的白无相蓦然睁开了双目,他身前的铜灯之火在这时由蓝转金,如同佛光照亮了白无相的白骨之躯。 骷髅的影子投射到了石壁上,却不再是人骨骷髅,而是一尊伸出无数手臂的佛像黑影。 金灯照骷髅,佛相影壁中。 佛影现时,苍穹之中,雷霆照亮云层,所有生灵都看到了云层之中蓦然出现了一尊伟岸佛像,佛像上身显露,双手合十于身前,背后伸出无数手臂,将雷霆如同实物一般握在了千手之中。 这佛像之影面无眼鼻口舌,唯有一尊佛像轮廓,可却于雷霆彻亮夜空时显身,手握雷光,擒拿电蟒,将这漫天的雷霆都尽收于佛像的黑影之中。 天地一瞬陷入死寂,黑暗茫茫,万物失声。 “嘀嗒…” 随后漫天雨落,大雨倾盆而降,落在河湖山林中。 但却再也不见一丝雷霆显照苍穹。 “魔…魔神…” 黑石寨中,游均子猛然身躯瘫倒在了地上,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究竟是迎来了一尊什么存在。 游家先祖乃是昆仑道弟子传承,曾有古籍中记载过世间天地最恐怖的妖魔,并非妖灵精怪。 因为哪怕再强大的妖灵精怪,终究是生灵之类,在这天地道理之中,万物相生相克,终有克制之物。 但传说中上古有魔神,乃敢绝天地,不入阴阳五行,不归天地众生之类,是灾厄灭世之物! 虎王寨中,山君豁然起身,他皱着眉头道:“怎么是这玩意! 非妖非魔亦非神,不在阴阳众生类,不死不生难归命。 而且,还是从佛法中生出来的无形无相之物,怪不得称作无相。这东西沾染不得。” 地上被惊醒的狸奴也吃惊道:“山君,这东西这么邪乎吗?” “这种存在已经不是生灵众生了。哪怕我等妖王仙人,归根结底仍属生灵之本。这玩意,无形无相,不死不生,你杀不死它,连镇压都要有形有像才能镇压。” 山君额头紧皱,眉心拧作一团。 狸猫妖听了不由得惊叹道:“那岂不是说,他天下无敌了?” “那倒也不是。其实力说到底并不算强,哪怕成了这魔神,可世间实力高强者多不胜数。 但其不死不生,不入轮回,不归天地,即便是三清山最老的那几位老道也无从下手。 我之所以烦忧,便因为它偏偏诞生在我云泽山中。 若是在别处玄门佛门仙山附近,我此刻倒该偷着乐了。 我云泽山要封山闭谷了,观其魔神法相,似与佛门牵连,万不可被其蛊惑了心神。” 说罢,这山君天灵之上光纹浮现,成“王”之纹,显应云泽山脉七百里之地的群山峻岭之峰。 山脉震动,林草逆生,断谷合裂,峰岭成泽,当第二日的朝阳升起之时,黑石寨所在的方圆百里之地,竟然与云泽山有了一道显赫的深渊低谷划分两地。 这位守护云泽山脉的山君,竟然狠心将云泽大山划分两处,宁愿舍弃百里之地,也不愿再将黑石寨地界归到云泽山脉中。 第二日的清早,当黑石寨人们和往日一般准备进山下田时,发觉天边的群山峻岭好似变小了一般,头上的太阳比往日升起的要高上一些。 他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出来。 山寨里,游均子的住处一片混乱,再也不负往日的整洁清净。 门前站着一群五六人,其中一位年岁最小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他都是山寨里的老人了。 游均子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黑,像是一整宿都未睡。 他喋喋不休的叮嘱着那个少年,以及身侧的老人, “齐儿,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是!师父,我都记住了。”这少年郑重的点头道。 “好,你记东西一向是最快的,为师也放心了些。”游均子稍稍点了下头,转头对老丁道:“齐儿下山之后,就要拜托你们几位了。 将他抚养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将我游家传承下去,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二当家您放心吧!我们几个都是老人了,大半辈子见过多少风浪,必定将游齐照看好。”老丁拍着胸脯保证道。 “记得以后每月往山上来信一封,以报平安!去吧,早点下山。” “是!二当家的!”老丁应了声,“您也要多保重身体,我们兄弟几个走了,您身边就又少了些当年的老人。” “师父!我这下山后,何时能回来?”游齐抬起头问着他。 游均子手指轻轻一颤,安抚道:“等我有空了,会下山去看你们的。你要每日按时修行,多读书史,要记得隐忍,莫与人起争执。” “是!师父您放心吧,我都懂的。”游齐嘴角笑着点头。 游均子亲自送走了这一行人后,他望着颇显狼藉的屋舍,叹息了一声,亲自动手慢慢收拾了起来。 他在昨夜看到雷霆之中诞生的无相之影手握雷霆那一幕后,便知道自己哪怕是无意的,可这魔神的出世与他有莫大干系。 游均子自己可以死,烂命一条罢了,但游家传承了几百年不能断,他连夜把游家流传下来的一应事物都收拾整理了一遍,然后一大早就都交给了游齐,让老丁护着游齐下山。 山上是不能再呆下去的了,游家想要传承下去,必须要离开这里。 他随手捡起地上散乱的木匣,将一些书籍摆放好后,猛然想起了自己交给游齐的那个密匣里,有自己曾经写下的那段有关于无相的跟脚的书册。 “不好,我怎么把这事给忙忘了!”游均子忍不住揪着自己的头发,手中掉落了几缕银白色的长发,他望着手中的银丝,眼神黯淡。 他已经老了,年过四十,不再年轻了,脑子也不大中用,这样的事情都能忙乱中给丢忘记了。 骷髅山,白骨洞中。 一阵风吹入洞里,雾气腾腾,各种诡异的笑声回荡其间。 男人的粗笑声,女子的低媚笑音,孩童咯咯的笑,老人浑浊的笑,伴随着隐约的哭声,回荡混在成一种魔音。 白狐惊恐的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头来,看向云雾朦胧的潭水中。 却见那一盏金灯面前照出一个人的模样,那人端坐在金灯前,双手合十,如念诵佛经的僧人。 “狐儿,怎么还躲着不出来呢?” 白无相轻笑着问道。 躲着的小白狐身子一抖,但还是走了出来,缓到潭边。 石洞上方的窟窿里,玄鸦怪叫着飞落下来,盯着盘坐在石台上的白无相看了一眼,才欢喜的扑棱着翅膀站在肩头。 白无相颇为感慨道:“观佛之经,悟道之玄,果然非凡。” 他这一百零八日中观悟佛经古道无相之妙,他站在两世为人的记忆上,将明悟的诸多智慧一一映证无相之上。 将佛经所言的四执无相奥义融会贯通于白骨妖躯的本能幻境中应证,领悟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佛道修行主以元神,而白无相元神本就非凡,融合了两世人魂和妖力凝练的白骨心神,昨夜的雷劫,便是他元神渡劫之灾。 如今的白无相元神境界已远远超脱了肉身妖力的境界,他没有见过元真之境的元神实力,但白无相觉着,哪怕是他直面山君,虽然对方可能会镇压,或甚至将他的白骨妖躯粉身碎骨。 但,他的元神能游荡脱离肉身,藏匿于无形无相的幻境之中,达到了类似佛家中所言的涅槃不灭那种状态。 可却又与佛门道法不同,他这不妖不鬼不尸不人的存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叫做什么了。 他如今不止能感知到死气,甚至能感应到一些凡人的心念了,游均子脑海中的回响他甚至都能听到一二。 对方说自己,像是上古时传说中的魔神,不再是生灵的范畴了。 这么一说,他确实还挺像的。 白无相嘴角轻笑着说道:“不管世人如何称呼我,魔神也好,妖魔也罢,我都是无相。 无相之神,无相魔神,无相之妖,大抵都是我白无相。” 他说着,伸手一点身前金灯,阴暗的石洞中瞬间满室明光,石壁上佛影如画,人影如魅,魑魅魍魉,神佛人妖,皆显其上。 (本章完) 第66章 骷髅出画 第66章 骷髅出画 白狐左右不停的扭动着脑袋,她好奇的看着石壁上诸多众生像,上面有许多她不曾见过新奇人像,或两眼含笑,或怒目视之,或阴冷嘲讽…… 这白狐看得心神迷醉一时身子走起路来颠三倒四的,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即晕了过去。 白无相见它倒在地上的模样不由失笑,白骨洞是自己魔神出世之地,这壁上的众生相蕴含魔神真意,虽然没有什么大神通,但对于妖魔鬼怪修行而言却有极大的参悟术法之用。 他站起身来将小白狐抱入怀中,轻轻梳理着洁白的毛发,然后悠哉的踏步出了洞中。 早上的大日之光普照四方,穿过骷髅山上的云雾,几缕阳光照在槐树旁侧。 白无相毫无避讳的穿过阳光,这点阳气对他而言已经丝毫没有威胁了。 无相魔神藏于体内,他只以白骨妖身行走世间。 倘若白无相的白骨之身遇到了对付不了的敌人,那无相可就要出来了。 昨夜云泽山脉的渡劫异像自然瞒不过那位山君,他望着骷髅山外的气机变化,骷髅山与云泽山脉断连了地脉,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所在的骷髅山就不再是云泽山脉之属了。 与之相对的,骷髅山也失去了云泽山君的庇护,成为了暴露在红尘之中那些捉妖师眼中的一处“邪山”了。 他望着云瘴渐深的山峦,轻声道:“往后只怕骷髅山难得安宁了。” 白无相身形一闪站在了骷髅山和云泽山脉的中间,这里突兀的出现了一条宽阔深谷,地下暗河之水在渐渐涌现将深谷化为水泽。 “看来这位愿意庇护诸妖的山君都不想搭理自己,我倒成了比妖魔还讨人嫌的存在了。” 他笑着自嘲了一句,伸出右掌在山壁上划过,如同鬼爪穿头山体在石上留下了三字,是为“幽川河”。 既然对方如此明显的和自己划清界限,白无相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如今虽然看着仍旧只是一个白骨妖,可体内的无相魔神是令山君都不愿招惹,是能不惧天威雷霆的存在。 白无相心中倒没有太多的担忧,无相需要成长,白骨妖身也需要积攒妖力,他只固守深山确实难以得到足够多的怨力和七情六欲。 怨力是怨灵珠所需,而七情六欲则是无相需要的力量。 想要快速获得这些力量,唯有深入人间了。 白无相的身影出现在骷髅山上,他望着人间纷乱气机,嘴角露出笑意,“无相之名是该让天下所知了。” …… 漳阳城外,经历一个冬天的蛰伏,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已经遍布无相上教的教众了。 初夏的晨间,山边一处低谷里,传来声声的吆喝声。 玄鸦从高空落下,收了翅膀站在一棵高大的桦树枝间,泛白鸦目凝视着身下的一众汉子。 这里有百余个汉子,个个赤裸着上身,分成数个阵型,有持砍刀的汉子,还有腰间垮剑的汉子,以及一些背负箭匣的弓箭手。 刘大柱站在众人身前,看着训练有素的队伍,眼里满是震惊。 他不可思议道:“大哥…这些人,数月前还只是一群只会耕地的庄稼汉,怎么现在看着倒像上阵的兵将了? 大哥您真是厉害!” 身着白袍,头戴玉冠的李向之手持骨杖,捋了下嘴边的小胡子,笑着回道: “只要有好将,便不愁有好兵。这些人先前只是未受开化的农人,经我这数月的开智教导,已经有了些改变。 只不过,真让它们冲锋上阵,杀敌砍头,还是会怯场的。” “那岂不是白费心思了?信徒交上来的粮食可不够多了,养不活这么多白吃粮食的东西啊!”刘大柱担心道。 “呵呵,各地官员吏治腐败,守城的除了附近驻扎的兵所,便几乎没什么好兵了。而朝廷官兵看起来威风,可实际上南昭积病多年,那些官兵比起咱这些兵还要差呢。 只是难有衣甲、战马等物,我们的刀兵也不如他们。但只要有气势,便能以势压人。” 李向之胸有成足的说道,“只要再训教一月,我们便可起事攻城了!” 刘大柱听了心头热血上涌,但他也是有几分聪明的人,否则也不能当上混子中的领头者,担忧的说道: “可这些农人一向老实本分惯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跟着咱们跟朝廷的兵马打? 只怕到时候他们见了官老爷,一声呵斥下去就丢兵弃甲了。” “呵呵,朝廷愚民多年,自然是根深蒂固。但,比起朝廷的愚民,鬼神的信仰更能让人心悦诚服!” 李向之带着刘大柱等几人来到了一处平坦的台子旁。 一尊足足有三丈余高的泥塑神像立在了台子中心,这神像通体灰白,人形披袍,面上却是空白。 “有了无相之神名,便不怕这些愚民不信我无相上教,不从我这教主之命了。” 李向之望着无相的泥塑神像,伸手拍了拍它,笑道:“鬼神之说,便是最易蛊惑人心的!” “可只凭借一尊石像,就让这几个村子近千人都完全信服,这有点难吧。”刘大柱思虑道:“若是我们一旦没有糊弄住他们。只怕就要被这些村老、里正给拿了送官。” “呵呵,你们放心,为兄自然有办法的。”李向之得意的笑道:“若这世上当真有无相之神呢?” “真的有……神吗?” 在场几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虽然他们这些街痞恶霸不怎么信神佛,但始终是对这些神鬼之事心怀敬畏的。 半月后,小野岭中,身穿白袍的李向之庄严肃穆的站在神像下,台边,站着他的十一位结拜兄弟,此刻皆身穿白袍跟随其后。 而在台子四周,则是站着乌压压的村民。 有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有瘦骨嶙峋的老人,还有茫然的村妇和好奇的孩童们。 天色渐晚,夕阳落日消失在山那边,众人都带着敬畏的看向那尊双手合十的神像。 教主说,今晚无相神会显灵点化他们! 终于,日光尽收于黑暗,天地皆寂。 李向之站在高台上,他用出了最大的声音喝道:“恭迎无相之神降临人间,点化我等众生!” “轰隆隆~” 九天之上惊雷闪过,雷霆照亮了神像,四周台上漂浮起一团团诡异的蓝色火焰,不升不降,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看到这般神奇的一幕,众人纷纷激动的跪拜而下,口中拜呼道:“恭迎无相之神!” 混杂的呼拜中还参杂着各种不同的跪拜之音。 “无相大仙保佑啊!保佑我儿平安!” “无相大神显灵了!求您点化点化俺们让俺们能有口粮吃!” “无相菩萨保佑,无相菩萨保佑啊!让我儿的病快好起来吧!” …… 声声呼唤中,村民们各自求着他们的心中渴望,吵杂的山呼海拜之声惊得玄鸦都扑棱起翅膀,落在了神像合十的手臂上,望着一团团火光发愣。 远在骷髅山中的白无相耳侧,也响起了这些吵杂混乱的声音。 他眉头轻轻皱起,这个术士倒还真有些本事,精通这些异术,能算天时,假借自己的名头汇聚了上千之众! 这个数量看起来不过千余人的老弱病残,但仅凭他这个教主之位能号令如此多人,便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寻常妖怪鬼物都不敢轻犯。 而这上千人的信仰也直接施加在了白无相身上,若他真的只是一只寻常妖灵精怪,只怕反而要被裹挟着不得不和这个术士合作。 香火信仰可不是天地灵气那么简单,其中参杂着人的各种欲念,神明与信众的关系像极了王与民的关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除非,是那些修行极为高深的古老神明才能做到哪怕再多的信仰反噬也影响不到他们。 而眼下的白无相,好在不是过去的他了。 此人只怕看出了小茴村的无相神像有山精妖灵的手段,故而反向下套自己,以利诱之,使得自己帮助李向之举事成功。 白无相嘴角勾起冷意,他盘坐石台之上,从天灵中爬出一只千足佛像消失不见。 无相魔神穿过重重山阕,在数息之间降临小野岭上空,庞大的魔神之像面容上蓦然张开巨口,把上千信徒的信仰尽数吞食一空。 然后直接回反到了白无相体内,丝毫没有理会那李向之。 信仰也算是生灵七情六欲的衍生之物,无相吞食之后便可以增长其力,还不会被信仰反噬。 神像之下的李向之看了眼四方,竟然没有妖灵显身,他心中颇为诧异,莫非是自己算错了,这无相之神的名头真的是空有其表? 自己给他供奉了如此多的信仰香火,怎么会不人前显圣安抚众民? 神像手臂上的玄鸦得了传意,便张开翅膀飞天离去,不过并没有走远,只徘徊在李向之的附近。 主人说此人神魂不凡,若养出了怨力定然精纯无比,且极其庞大。自己要守着他,可别被其他妖捷足先登了。 骷髅山里,无相魔神归体,白无相睁开双目醒来。 吞噬了这上千人的信仰,无相也随之壮大了些,其身躯由最初的三十六丈增长到了四十二丈高。 无相魔神无形无相,唯一能衡量其实力的便是出现在天地间能施展多大的法相影响天地诸力。 千人信仰也只长了这么几丈高,看来这魔神当真是乱世方能出生。 只不过,他望着人间的气机变化,南昭王朝虽然四处动荡,但无相魔神感知气机变化,这个王朝至少还有数十年的光景才会灭亡。 那就证明此时此刻还不到无相魔神下山肆意吞食的时机。 不过无相之名,却可以开始传向四面八方,牵引诸多因果纷扰,他便能坐收怨力,静修妖力,增补自身。 除去借助这李向之的叛乱谋事外,还能借助的东西,便是数年前的那幅画了。 白无相有着白家少爷的记忆,其生前也是富家子弟,诗书造诣不浅,当日那画师姚正则初作出来他便知道必非凡品,再有自己的幻术加持,绝对能是一幅传世佳作。 但直到如今也不曾有个浪出来,想必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还是需要自己来略施手段了。 白无相引动心中的无相之念,他从佛经中参悟出四执之中三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只剩下最为玄奥的无寿者相参悟不得,而此相是佛家大智慧者关于时间岁月流逝变迁的大道之理。 但前三相已经足够使得白无相的元神极为恐怖,即便远隔千里,只要有相之媒介便可分身幻形。 他施展出无众生相的魔神之念,再借助怨灵珠的通灵大术,心念陷入沉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相的意识逐渐清晰,他从混沌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发觉自己站在了一幅画中。 而这幅画,正是那卷《无相渡灵万骨图》! 他扭动着身子,画中的骷髅山上一具骷髅也诡异的动了起来。 这出密室内,点着长明灯烛,檀香木桌上供奉着一尊二尺高的药师佛像,而这幅无相渡灵万骨图就挂在这尊药师佛像背后的墙壁上。 画中的骷髅扭动着身子,越来越活灵活现,过了半刻钟,这具在动着的骷髅竟然从画中爬了出来! 骷髅先是伸出十根手指扒开了画像一条裂缝,然后一点点把头颅从画中挣脱出来。 白无相正扒拉着大半截露出来的骷髅身子,忽然密室的石板打开,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神念降临的那具小骷髅忙收回了手脚,重新钻回了画里。 一个体态健硕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穿暗红色的云纹长衫,头戴紫金冠,五官端正,举手投足间自带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脸上有狰狞疤痕的毁容男子,二人停在了檀香木桌前,中年男子缓缓坐下,开口道:“我叫你活捉的那个人可都带回来了?” 疤脸男子抱拳下跪道:“回主人,属下不力,只抓回来了三人,那鸣金剑主暗藏实力,早已是顶尖一流的高手,属下不但没能得手,差点还被其留下来了!” 中年男子的背后,无相图画上,骷髅小人如微尘的眼睛转动着,白无相沉思,“鸣金剑…… 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本章完) 第67章 戏琵琶 第67章 戏琵琶 他在诸多记忆中一一找寻,回忆了半天脑海里猛然定格在一幕画面上。 深夜中淡雾轻拂,玄鸦站在树上安静的看着三个武林侠客驻足在一片槐林前,一群汉子正在奋力的挖着泥土。 “是了,是当年开棺挖尸那三个武林侠客中的一位!” 白无相极为诧异,当年那三个侠客都被自己亲手了结,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看出了三人是大渊类似密探的暗子,潜入南昭以侠客身份行事。 其中一位便是自号称“鸣金剑”,可说起来此人尸骨都已经不知在何处了。怎么这人还能立在武林榜上? 图外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道:“鸣金剑李启辰自四年前投靠了曲襄王后便不大走动武林了。没曾想这几年竟然成了顶尖高手,失手也怪不得你。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歇一歇,把其余几人送到地牢中去吧。” “是!主人!”疤脸男子恭敬应了,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白无相看着密室中仅剩一人的中年男子,其身上气血极为旺盛,丝毫不像一个四十余岁的人。 就凭这一身气血,便足以让邪鬼精怪不能近身了。 白无相思量了片刻,还是没有对此人出手。毕竟自己眼下只是一道神念,贸然出手若杀不死对方,那就图生风波。 他藏在画上骷髅山的无数骸骨之中,静待黑夜。 而这中年男子点了一根紫银木香,缕缕香气散入暗室之中。 仅从室内陈设来看便知此人地位极高,否则用不起这般多奢侈的物件。 点了香后,他轻嗅一口烟气,闭目沉醉片刻,转身对坐在了无相图面前。 他盘膝闭目养神,手运体气,身上隐隐有气息在流动,显然是在修炼什么功法。 只是随着其运功后,面色开始逐渐变青,然后变成紫黑之色,且五官也十分狰狞,看着极为诡异。 就在那根线香燃烧到尽头时,他猛然睁开双目,瞳孔中布满了血丝,猩红双目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慌忙看向了身前供奉的药师佛,口中默默念诵起佛经来,但这佛经反倒让其身上经脉纷纷扩张,一根根血管浮现在表皮之下,此时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只怪物。 他感知到佛经运转后的情况,慌忙的看向了药师佛身后的无相图。 满眼骷髅山,千骨百尸入其神。无相庙里神像立,静镇妖邪丧鬼魄。 此人的心神完全被白骨图吸引,双目死死盯着墙上的图,身上种种诡异的征兆也逐渐退散,他慢慢恢复了正常。 而且身上的气息明显增长了不少。 图中骷髅山里藏着的白无相冷眼看着此人,其表面上的内功中正平和,但内力却是邪功。 而此人还用佛门法经压制邪功,以无相图上镇辟妖鬼的气息来镇压邪功反噬。 想来应是姚正则被此人盯上,夺了无相图,如今生死也未可知。 此图被放置在这里,莫说三五年,就是再等十几年他无相之名也不可能传出去。 白无相冷眼看着心满意足离去的中年男子,不管此人是什么武林中人,既然招惹了自己,可就别想撇清了。 他藏在万骨之中耐心的等到了天黑,虽然这密室没有光线分不清昼夜。 但他能感知到地阴之气的变化。 幽暗的无人密室中,药师佛慈眉善目的面容之后,悬挂着无相图。 图中,一具骷髅突然动了,他在图中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然后扒开了一道裂缝,干枯的骨指从画中探出。 这只骷髅活生生的从画中爬了出来! 白无相扭动了下不大适应的脖子,咯噔声传来,他双足着地,双手掐诀,吸引着地下的地阴之气疯狂汇聚而来。 玄色的烟雾笼罩其身,只在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这具骷髅就化成了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身披玄色氅衣,横眉深廓,身高八尺,细腰如柳,仪望风表不凡。 白无相转了下身子,打量了下自己这具躯体,来到铜镜前对照一二,颇感满意。 他以魔神之念降临,假借画中骷髅脱胎而生,此躯柔弱,畏惧水火,不堪刀剑。 但却能因无形无骨而不受限制,可吸收庞大的地阴之气化而用之。 他迈步穿墙而过,犹如光影过隙,穿墙过壁如入无形, 来到了室外,才发觉这是个颇为典雅的园林,各类奴仆侍从不下数十。 他化为一阵阴风吹过往来奴仆的衣衫,出现在了一座偏僻的影壁后。 白无相站在影壁后,双目透过壁缝看着游园里的众人。 三五个人围坐饮酒,一个高垒的戏台上戏子正在唱着抑扬顿挫的曲子。而那中年男子正被几人奉承着。 “周兄,下个月的武林榜定榜之时,还需劳烦你费心了。这是我华云派的一点心意。”一个老者笑着拿出了一本书册,里面夹着不少张银票。 “好说,这是历来的老规矩了。”周震雷笑眯着眼,接过了书册道:“只要我周某人还坐在这武林盟主之位上一天,便庇护华云派一日!” “周盟主,这是我们红倚山庄的心意,还望周盟主也能照拂一二。” …… 白无相可没什么心思去细听这些凡人武林中的勾当,他只想拿下周震雷,然后剥开他的脑袋,弄清楚无相图怎么落到他手里的,还有那姚正则的死活。 他望了眼天上的月色,盘算着时辰,等了一刻钟后见台上几人酒兴正盛,便轻轻吹了口气。 “呼~” 一阵夜风吹得台上水榭四周的灯烛摇曳不定,光影斑驳。 戏台上的戏子正唱着诗曲,“运巧思穿针楼上女,抬粉面,云鬓相亚。钿合金钗私语处……” 其扬动水袖的胳膊猛然一坠,脖子如落石一般坠地滚到了正在饮酒的几人脚下。 地上的抹着粉黛的头颅嘴巴仍旧在唱着:“运巧思穿针楼上女……” 几人却被这画面吓得一哆嗦,酒意都吓醒了大半。 周震雷长身而起,冷声喝问道:“何方妖人,胆敢在本盟主面前装神弄鬼?” 他巡视了四周一圈,猛然飞身跃空,一掌劈开了影壁。 却见一阵阴风拂去,落在戏台上。 那失了头颅的戏子身躯再次扭动起来,诡异的男子戏腔唱道:“钿合金钗私语处,算谁,回廊影下。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曲调唱尽,戏子的脚下浮现一道影子,变成了白无相的身影,他拿起这戏子怀中的琵琶琴,笑道:“周盟主,我有一画被你借去了三两年岁,今来取还。” “画?什么画?”周震雷眼角狂跳,这人太过诡异了,是人是鬼他都不敢确认。 “正是你密室里悬挂墙上,用来参悟心法,修炼真功的《无相渡灵万骨图》! 你借我宝图修得了绝世内功,如今也该奉还了。”白无相怀抱琵琶,坐在了戏台的木凳上,修长五指挑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悦耳的音调,然后抬起头笑着看他。 “胡说!什么无相图?周某贵为武林盟主,身份贵重,岂会和你这装神弄鬼之辈纠缠?”周震雷冷声回道,“阁下再不走,可就别想活了!” 其身侧的几人听了这话后都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仇家来找武林盟主寻仇了。 只是,这仇家,看起来十分有九分的不似活人啊! 白无相闻言叹气道:“欠人有罪,亏鬼有因。周盟主,我来取你的脑袋了。” 说着,他五指抓下琵琶长弦,隔空一扔,四根泛着银光的弦如针一般飞刺而去。 周震雷忙运转内功,双掌猛然一推而出,震飞了手腕上戴着的两只金圈,金圈携带着其浑厚内力撞上了四根琵琶弦。 但琵琶弦却诡异的如同活人一般跳开,从侧面绕了过去,瞬间刺入了周震雷的面容上。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武林中人吓得魂外飞天,连名扬天下的武林盟主周震雷都不是这东西的一敌之合,他们这些勉强算得上一流的高手更不可能是对手了。 于是几人毫不犹豫的飞身翻墙越壁而走。 白无相也没有拦他们,只再次扬起手中琵琶弦,刺入了此人脑袋里,了结了他性命。 等此人彻底死了之后,白无相才近身上前,对于这等气血充足的活人,他也不想靠近。单纯用妖法的效果还不如化用外物,更能夺人性命。 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对方的眉心,诸多记忆纷乱浮现在白无相元神中,最终定格在了一处地牢的画面。 姚正则竟然还活着,被此人关押在地牢里。 搞清了这点,白无相就转身离去,准备去往地牢。 但这时一道暴怒的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妖孽,敢来坏本道爷的好事!”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天空上浮现一只黑色圆钵,罩住了整个小院。 白无相皱起眉头,看着身边的尸体化成了一滩黑色血迹流到了赶来的那人手中。 却是个身穿黑色长袍,披发齐肩,手持长剑的中年道士。 白无相眼角轻跳,“邪修?” 这道士只看了眼他,便一言不发手持长剑,运起法力飞剑斩来。 剑光黑气缭绕,尚未到来便闻得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白无相却丝毫不避,反而单手一伸,直接握住了此柄黑色法剑。 剑光猛然为之一顿,劲风吹得白无相额前长发扬起,他轻笑道:“以百人血气祭炼的法剑邪器,怎么能用来斩我呢?” 说着,他把此剑拿到了身前,轻轻一吸,顿时剑上的血气纷纷涌动而出,竟然被他吞入了口中。 看到这一幕的中年道士眼中震惊不已,喃喃道:“你…你是个什么玩意?” 白无相吸完了血气,随手一扔,剑身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把凡剑。他双目中血色涌动,气息反而变强了许多。 笑对那道士言:“看在你我同为邪物的份上,今日就当我们不曾见过。你走吧。” “不对,是你这怪物好端端的毁了我的血傀,如今还弄坏了本道爷的法剑!不捉了你,本道爷可亏大发了!” 此人怒上心头,双手掐诀往罩在半空中的法钵一指,念喝道:“九方阴灵,听我号令!敕!” 下一刻,法钵中纷纷落下一道道鬼影,却是一只只面目狰狞的恶鬼,或鬼哭狼嚎,或哭泣幽怨,纷纷朝着白无相扑来,要将其撕成碎片。 看到这一幕的白无相忍不住嘴角上扬,还是第一次被恶鬼围攻。 他笑着坐下拉动手中琵琶,弦音奏起,咿呀不停的戏子腔调声传来。 却见戏台的角落一套套戏服动起,红、橙、玄、青四道鬼面戏身蓦然站在了他背后,或怒目圆睁,或放声大笑,或掩面轻泣,或冷面阴笑。 白无相伸手一挥,宽大衣袖扬起,身后四尊戏相顿时上前,琵琶打板的节拍无人奏而自响,四尊戏傀喊杀震动,扑向了上百只恶鬼,如虎入羊群,根本难有一合之敌。 他一曲激昂的琵琶曲弹奏方息,四尊戏傀已杀破百鬼,将那中年道士团团围住。 它们步踏方罡,纹戏面,粉黛红脸,黑白恶煞脸,青面正蓝脸,皆围着他缓缓转动,堵住其方位形成阵势,令他难以逃脱。 台上的白无相缓缓抬起脸来,唱出戏腔说道:“四面皆敌~ 看汝怎能脱身? 今定叫你命丧于此!” 这邪修被诡异的阵势所压,一身法力凝滞沉重难以运转,他此时此刻才惊慌了神,眼看四尊戏傀就要真将自己杀灭于此,他急忙大声喝道: “高人饶命!我乃血摩洞真传弟子!还请看在血摩洞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听到血摩洞三字,白无相波动琵琶的手势为之一顿,四尊戏傀的身子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道士慌忙跪下继续道:“小人毕清,拜见高人!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高人。” “原是血摩洞的高徒啊。”白无相笑问道:“那你为何藏匿人间红尘?” “回高人的话,是小人为求突破魔功,所以才私自出洞,来到南昭欲炼血法。”毕清慌忙回话道。 “哦,原是独自来的啊。” 白无相笑了一声,琵琶弦动,四尊戏傀齐齐挥动手中的枪、刀、剑、旗,将毕清刺了个透心凉。 (本章完) 第68章 游世 第68章 游世 毕清的身子无力栽倒在地,黑色血迹流出,染红了地板。 白无相伸手一招,道:“来。” 不多时,便见两具骷髅小人扛着一幅画卷,快步奔来送到了他身前。 此时那邪修的身子已经化作乌黑的雾气逐渐弥漫扩散开来,白无相打量了几眼,没发觉什么好东西便懒得捡尸了,免得对方身上物品留有追踪手段,被对方的师长找寻上来。 白无相缓缓站起身来,把琵琶放在了昏迷过去的琵琶女怀中。 然后拿起画卷,两具骷髅小人化作一阵风散了,他负着手慢悠悠的走出院落。 站在楼台水榭外,望着园林里的人间富贵,他轻声道:“年年如社燕,漂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话音落下,戏台上的琵琶女恍然惊醒,手仍不自觉的在拨动着琵琶雅音,园子里的奴仆纷纷茫然一瞬,静止的身子步伐重新踏起。 整片园林里,唯有周震雷这个主人的尸身伏地不起。 无相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他不属于世间的众生范畴,自然也无法定鉴其正邪善恶。 故而他不问善恶,只随本心。该杀的人便杀,不想杀的人便不杀。由得他人说道,无相唯相。 他走入地牢中,守牢的几个武林高手被他轻吹了一口气便纷纷睡倒在地。 阴暗狭窄的牢道里,只有三尺宽,高也只不过是近丈高。 人走来往,连个转身都觉得拥挤,且道里阴潮无比,伸手不见五指,这地牢说是牢,倒更像是个棺材。 他穿过牢道,来了牢底,总算是宽阔了些。一个个牢房里住着的人皆是蓬头污面,衣衫破败不堪,甚至还有些人被锁链束缚着手脚。 哪怕无人看管,在这样的阴暗地牢里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白无相的目光穿过一个个牢房,最终落在了一具躯体上。 是姚正则的身子,埋在了腐臭的枯草堆里。 他穿过牢房木柱,蹲下身子将姚正则翻过了身,蚊虫飞起,却又因白无相身上的气息惊慌叫嚣着逃散。 白无相默默看着身侧的尸体,他伸出手捋开杂乱发丝的面容,昔年山雨初见时的少年,此刻成了面容青白的腐尸。 他那双带着光彩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了。 白无相沉默了片刻,轻声呢喃道:“是我害了你。” 周震雷夺了这幅画后,担心弄死姚正则会引来这画背后的精怪牵扯。于是便将其囚禁在了这地牢之中数年,长久没有探望以为他还在活着。 可月余前,在这阴暗潮湿逼仄的地牢中姚正则心神不堪折磨而死,一直到现在还无人发觉。 白无相闭上双目,伸出手抚过,地上的尸体燃起幽深的火焰,不多时地上便出现了一具白骨骷髅。 他展开无相图,低声道:“我以为有了这幅传世之作可保你一生富贵,却未料到让你遭受这般折磨。 画师,无相前来渡你出这苦海了。” 说罢,无相图徐徐展开,玄光闪烁,收走了这具骷髅。 画中万骨中的一具骷髅顿生鲜活,它仿若会动了一般,不时扭动下头颅。 白无相收起地上的灰烬,装入一份小盒中,转身准备离去。 但他看了眼这地牢中的十余具骸骨,以及七八个半死不活的人,展开无相图玄光再现,将这十余具白骨皆收入了画中。 至于那几个气息微弱的活人,白无相还是伸手一点,幽蓝火焰照亮漆黑地牢,让这些人的眼眸不适应的避开。 可他们却又一个个渴望光明,忍着不适也想要看清牢外。 幽光中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可却没有影子在地上。 他阴冷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念诵无相,可得一命。” 说罢,便化作一团阴气消失不见。 而这七八人不但没有惧怕眼前像鬼一般的画面,反而纷纷倒头拜下,口诵无相恳求救命。 在阴暗地牢中的他们心中,绝望的待下去折磨致死可比妖鬼好要恐怖! 幽蓝色火焰四分五裂开来,烧穿了一根根地牢木桩,这些人则像饿狼一般疯狂的冲出牢里,奔向地牢之外。 一处乱葬林中,月黑风高,白无相盘膝而坐,无相图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缕缕阴气被他炼入图中,使得此画愈发神异。 无相图中神庙之后的骷髅山上,有着十余具骷髅在扭动着身子,只是极其微弱,不趴到画上都看不清楚。 白无相以魔神之念构筑着画中世界,乱葬林的阴气蜂涌而来被吞入了画中,然后在无相魔神之念的操控下淬炼着整张画作。 他这具法躯因无相魔神的特质而得以吞食天地间各种灵气,除去水火之气。 而且可以借用四方各种灵气,只要吞食了足够多的灵气,不用修炼,修为上便堪比大化元境。 比本体辛苦修炼出来的筑灵境中期还要强上许多。 但真正的实力,本体有怨灵珠加持,自然不是这法身可比的。 而且法身就算吞噬再多的灵气,也无法拥有半仙存在的元真之境力量。 不过好处就是不用怕死,不用珍惜这身躯。元真之境一下的身躯,他要多少便可以有多少。 死了一具,再换一具,吸几口天地灵气,便又是一个行走世间的无相。 姚正则死了,便无人再为他传此画作于世,只能是他自己来传了。 天下太大,骷髅山太小,不传名四方,那些贪婪之辈便不会前往骷髅山,本体也就无法获取死气,怨力,乃至七情六欲。 将此地阴气吸食殆尽后,白无相收起画卷,想要把无相图炼成真正的画中世界,需要海量的阴气、血气,天地灵气,才能构造一个稳定的洞天世界。 久居一地,难行此功。他握着画卷,转身离开了这处乱葬荒林,走向了他处。 …… 渺渺云上宫阕,仙雾茫茫,白鹤悠鸣。 一身青衣长裙的萧千离登上重重玉阶,向着四尊法位里最右侧的那位道人躬身执礼:“弟子萧千里拜见师叔祖!” 法位上端坐着的年轻道人从入定中睁开双目,嘿嘿一笑道:“千离来了啊,你师傅可舍得放你出来了?” 萧千离面对此人心中无奈,别看他像是个年轻的浪荡公子,可这位却是三清山四玄之一的玄法太上长老。 比起她师尊萧景之无论境界还是年岁上都要大许多。 师叔祖说笑了,您老人家知会一声,全山上下谁敢不从? “瞧你这话说的,我倒像是个霸道之人了。”玄法身影一个模糊便出现在了她身前,递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 “此物是九幽定灵鉴,可定天下有灵者之迹。这等古宝,就当我这长辈送给你的了。” “师叔祖这……”萧千离接过宝鉴,看着镜子中有一黑点在缓缓移动。她看出了这位师叔祖的心思,开口问道:“可是师叔祖要弟子追踪什么灵物?” “不错,如今我把一件事关苍生命运的大事托付于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苦心啊!”玄法一脸佯装肃然的模样,对她说道。 “师叔祖折煞弟子了。有您和几位太上长老在什么大事能落到弟子的头上?”萧千离一脸不信的说道。 “咳咳,总要有些派头这样才显得重要嘛。”玄法脸上的严肃顷刻间化为了嬉笑,“好了,不逗你了。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是你几个师叔都成了元真之境,如今人间兴劫而起,他们去了难免要生动乱。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为合适。我特意知会了乾元山、峨眉山、崆峒山一同派出弟子由你领着他们,去凡间一趟,寻到宝鉴上的人,将其擒拿带回三清山中。” “就是这宝鉴中的人?可我即将参渡元真,哪有功夫去?三清山上那么多师兄弟,您老人家随意指派几个不就行了?”萧千离诧异道。 “呵呵,这事还真就非你不可。此人非人,乃是古时相传的魔神之体,脱离生灵范畴,不死不灭。若派元真境的弟子去只怕惊动了它早早散形潜逃。 只有你这道魔双修之体,不但能牵引其神,且还不会惊退它。只要用这宝鉴将其收服,便算是你此行功德圆满了。”玄法笑眯眯的说道:“只要你办成此事,我就亲自动用参天玄灵妙法,替你寻到至亲转世。 哪怕在阴冥地府,我也要去请阎君替你网开一面,如何?” “师叔祖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好!弟子这便下山!”萧千离面色郑重道。 “别急,我神游太虚时,暗观了此魔神一段时日,这玉简中记着的东西或许会对你有用。” 玄法递给了她一枚玉简,笑着道:“此魔神与古时的魔神不大相同,其性半人半妖,深藏智慧,不但能克制魔念隐忍修行,还不似记载中的魔神无法无天。 尤为小心的是,这自称无相之神的魔神,最善蛊惑人心,你要切记不可信它之言!” “是!弟子谨记在心!” 看着萧千离转身离去,玄法单手抱胸,一只手撑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转身对着身后的空位道:“大师兄,你说千离她真的是这魔神对手吗?” 空无一人的法位,蓦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萧师侄哪怕倾心教导这孩子,可千离毕竟年幼,不会是这魔神的对手。 但千离也是魔神之种,自古以来阻止魔神之祸都是让他们同类相噬,败者消亡,胜者流放界外。” “你是说,千离此去,哪怕成功了,也要被流放界外?”玄法皱眉道:“大师兄,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呵呵,你我早已登仙羽化,如何能因七情六欲而不顾天地众生?况且流放界外,可比我们困在这方天地要逍遥许多。” “大师兄,以你的境界,何不登上神界,质问那九位星君为何要封禁通天之路?”玄法皱眉问道:“我等困守天地之中已经千年了,他们这些星君丝毫不顾及我等,为何还容他们执掌天上神界?” “师弟,纵然我等突破了神人桎梏,为罗上天仙。可星君有九,天军百万,玄、佛、妖、魔彼此勾心斗角,不能联手。 只凭你我四人,只是徒增伤亡,断送满山弟子性命,也愧对祖师授业传道。”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劝道。 “罢了,罢了。修得了天仙,反倒有诸多不能了。 我还是睡在山中,神游太虚去了。” 玄法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消失在了这座仙宫之中。 …… 青州,伏云城外。 白无相悠悠的走在荒废田埂上,他望着这片本该种满农田的荒地,一具具白骨暴露在杂草堆里无人问津,几只留着口水的野狗在不远处盯着他,只是眼睛里带着疑惑为什么闻不到肉味儿。 他从衣袖里取出画卷,刚要施展心念,却隐隐觉得遥远的千里之外有什么东西在以极其微弱的力量牵引着自己的气息,像极了某种追踪定位的神通法术。 “哦,这未免也太快了些。想必是那些修道仙家的手段了。 那看来还是不能回骷髅山暴露本体了。仙家弟子的手段,还是要谨慎些的。” 白无相说着,伸手一引,荒田里的一具具白骨如同喝醉酒的人一般,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走到了无相图前。 然后一具接着一具的爬了进去,爬到了画中的骷髅山上。 那些不远处盯着白无相的野狗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吓得拔腿就跑。 正当最后一具骷髅要钻入画中时,野草堆里爬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他哇哇哭着抱住白骨,“爹!你不要走!” 白无相皱了下眉头,可看着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儿,还是开口道:“你爹已经死了。我是接你爹去往地下的。” “噗通~” 这七八岁的孩童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大仙把我也一起接走吧,我要跟着我爹去地下。” “哦?地下可没有活人啊。”白无相轻笑着问道:“孩子,你不怕死吗?” (本章完) 第69章 满城风雨 第69章 满城风雨 这孩童抹了下眼角,昂起头认真的道:“只要和我爹在一块,死也不怕。” 白无相望着跪在身前的孩子,长满荒草的田野处处生机,生养着草木走兽不知几何,可却难以让一个孩童存活下去。 他轻声回道:“那便如你所愿。” 白无相伸出一指,点在了这孩童的眉心,其身躯血肉纷纷溃散,一道弱小的灵魂被摄入到了无相图中。 骷髅则也跟随着爬进了画里,成为了万骨中的一具。 画里,黑石寨的百姓中多了一个灵动的孩童身影。 世上,少了一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与其或者遭受饥饿、寒冷,病痛看不到尽头的折磨,不如解脱。 哪怕白无相善心发现,帮助了他一时,可总不能跟着这孩子一世。无亲无友的他怎么都是难逃一死的。 至少,在画中,这个孩童和他的爹过上了幸福日子。 白无相收起画卷,徒步走到了城池前。 城墙上布满了烈火焚烧的痕迹,以及干涸的血迹,这座城池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战。 城门口处,一队士兵盘查着过往来人。 白无相随手捡起一张地上的落叶,揉合在手里,化成了路引。 古代出行可并非说走就走,去到远方必须要有官方开具的路引,甚至还需要户籍。 当然,如今南昭朝廷已经无力掌控的南方诸城,这种情况会好上许多。 但伏云城算是边城了。城里还有数千军队驻守于此,过路盘查自然颇为严厉。 用了障眼法骗过了守城士兵,白无相来到了城内。 没有城外的萧瑟之景,反倒是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道路两侧的小商贩摆售着各种玩意,米面油谷,布纱衣服…… 他穿过商街道,来到了一处戏台前。 却见台下人头攒动,台上一老一少。 老人拉着二胡,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着水袖舞裙,一身白衣宽裙,在阳光下轻灵跃动,伴随着悠扬的二胡曲子跳动着。 这少女的舞姿如同一只飞蝶,跟随着老人的二胡音,弦动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弦急破时催摇曳,罗衫半脱露香肩。 这一舞看得台下众人无不拍手叫好,舞尽之时,少女躬身一礼,行万福礼道:“多谢各位看官厚爱,小女子爷孙二人来此卖艺糊口,还望诸位官人能赏些。” 她一开口音声婉转动人,台下不少人都拿出了铜板扔到台上。 也没有什么出手阔绰的富家人,大都是一文钱两文钱的扔,零零散散的铜板铺了不少足足有几十文钱。 当然在场看客更多的是和白无相一般没有扔钱的。 白无相是身无分文,他们是日子拮据手无余钱。 随后这少女又接连跳了几舞,直到她香汗淋漓,额头鬓发皆湿时,才说道今日表演已毕。 众人才会颇为回味的各自散开,只是有不少人的眼睛往那少女的身上来回扫着。 白无相看了许久,这女子的容貌落在他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但透过皮肉之下,轻零的舞姿中骸骨摆动颇有韵味。 他笑着说道:“若是没了皮肉,只以骷髅作舞,那才传神得意。” “看官说什么呢?”这少女正在台前拾起一枚枚铜板,好奇的问道。 白无相笑着随手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簪,“难得观一舞,此簪便送你了。” 说罢,他转身便离去了。 这少女惊奇地看着台上白玉簪,欢喜的拿起来冲着离去的白无相道谢,然后跑到她爷爷身前笑着说道:“爷爷,你看这白玉簪好生漂亮。” “这倒是贵重东西!可要收好了,莫要在外招摇。”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忙叮嘱她收好了。 白无相离开了闹市,驻足在一片混乱的贫民区。方才的白玉簪只是他用白骨捏造出来的一枚簪子,只要不用火烧是毁不得障眼法的。 他看着此处荒乱的街区,道路两侧皆是破屋荒宅,路边还有不少乞丐窝聚在一起。 一个个蓬头污面的瘦弱乞丐不时拿眼偷偷瞧他。 白无相寻了个荒地,便坐下来立了一面旗,上书:“解怨人鬼”,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原地不动了。 他之所以来到这伏云城,便是感知到此地怨力极重,他是来收怨的。 而那些乞丐发现了这面旗后,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可却也知道这是个做生意的! 没过多久便有几个乞丐带着恶意走来,围住了白无相四周,其中一位身上系着袋子的乞丐冷笑道:“在乞丐门前做生意的,倒是头一次见! 小子,此地是我们丐帮的地盘,混江湖的可要懂规矩。想要在这里做生意,那可就要交钱!” 白无相懒得理会这些人,只开口道:“我不做你们的生意便是了。” “哈哈哈,不做我们的生意?这里除了我们乞丐,连一个商贩正经人家都没有,你不做我们的生意,做鬼的生意吗?”其中一个头发上有跳蚤不时窜出来的乞丐忍不住发笑道。 “你还真说对了,我这做的就是人和鬼的生意,上面写着呢。”白无相应了一句。 那腰系袋子的乞丐看了眼旗帜,脸色微变,他是认字的,对于这种沾点神神鬼鬼的江湖术士还是少招惹的好。 于是他抬手止住了几个乞丐,仔细打量了几下白无相,看他衣冠楚楚的模样,便开口道:“原来是玄门高人,是我们得罪了。在下是丐帮伏云城的长老,崔老七。 您只管在此地行事,若有什么用的上的事,只管知会我一声,这伏云城里的乞丐少说也有上百,也能帮上些忙。” 他这般殷勤的模样让周围的乞丐们都摸不着头脑了,好奇的打量着白无相。 面对这崔老七的献媚,白无相并没有搭理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入定。 崔老七见状,便嘿嘿笑着道:“那我们就打扰您修行了。告辞了。” 说着,他一扬手带着众乞丐纷纷离开,把这一片十余丈的地方都给让了出来。 一众乞丐纷纷不解的追问道:“长老,这小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有多大能耐?您怎么这样给他脸面?” “就是,这小子白占咱们的地盘。您还要给他好脸色看。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个帮派,何惧他这个小人物。” “混帐东西!一群没眼色的东西!”崔老七厉声道:“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当官的和那些鬼神沾边的东西。此人我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看观其神貌比知府大人请来的高人都要更高深几分。 这些鬼神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绝不能招惹那人,否则,让我知道了,帮规伺候!” “是!是!长老!” “俺们知道了!” 一众乞丐纷纷点头应是。 …… 黑夜逐渐到来,伏云城每天日落时都会有宵禁,以免细作和盗匪行事。 城中街道上还有来回巡逻的士兵,以免有人作乱。 当然,西边的这群破旧不堪的乞丐所住地方,是无人问津的。 昏暗的月色下,白无相伸手扬了扬法旗,低声念道:“有怨报怨,有仇结仇。速来!速来!” 他这声音回荡在城中,不多时便有一只只鬼影到来, 白无相的小摊面前,竟然鬼影重重,乌压压的一群鬼物。 有恶鬼被牵引来了,看到活人就想要扑上去。 但白无相瞪了其一眼后,立马吓得那鬼退缩回去。 “真的可以让我报仇吗?” “让我杀了那贱人!杀了那贱人!”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 各种嘈杂的鬼音响起,混乱无比,犹如菜市场一般。 白无相开口道:“都排好队,一个个来。先来的站前来,后来的站后面。不听话的,那就进我肚子里来吧。” 他看着群鬼果真排成了长长一队,才满意为他们解释道:“世有无相,喜食怨念。心有怨者,皆可拜其,缔结契约,以怨力交换。 若无怨者,可以七情六欲献祭,助尔等完成心愿。 我今来到伏云城,便是为你们了结心愿的。 后面的都听好了,要报上身家姓名,以及心愿或大仇未报之人的家世。若弄错了,可就要别怪我无情,连你也一起吃了。” 等他叮嘱完这些事项后,便看向第一个来到自己摊前的厉鬼。 “说吧,你有何心愿未了?” 这女鬼长发披肩,脖子细长,两眼突出,很明显是个吊死鬼。 “无相在上,小鬼伏云城叶氏。但求杀了城北赵家赵员外的第三子!其奸污于我,使得我名声败坏,还杀了我夫君……” 听她说完后,白无相点头道:“伸出手来。” 这女鬼伸出一只细手摊开来,白无相在其手中画了一枚骷髅形状的法印,道:“此印可助你吸引天地阴气。暂时不惧人阳之火。可诱杀。可惧杀,随你怎么杀,只能杀此一人,然后此印便会吸走你的怨力,你会变作寻常魂魄,不再有厉鬼害人之能。 去吧,遂你心意,想怎么杀他便怎么杀。” 听了白无相的话,这女鬼惊喜不已,忙叩首一拜化作一阵阴风离去。 “下一个。” 白无相叫道。 这却是个男鬼,他哭声道:“无相在上,小鬼下河朱二牛,求您能让俺回家看一看,俺家中还有一老母幼子无人照顾。我枉死狱中,替人顶罪,死得不明不白……” 白无相闻言皱眉道:“你怨力太少,只能献祭七情六欲,如此一来,你会逐渐丢失魂魄,甚至有可能魂飞魄散。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朱二牛忙点头道。 白无相伸手一点他的眉心,其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骷髅小印,“你只有九夜时间,九夜之后的太阳升起时,此印便会离开带走你的七情六欲,你极有可能消散于天地之间。 去吧。” “拜谢无相!” 朱二牛兴奋的离去。 “下一个。” “无相在上,小鬼是城东金鸡街甲字六十二户的齐小云。 我想杀了那云中粮铺的东家!其不但贪图我妻子美貌,将其奸杀,甚至连我也不放过,杀死我前万般羞辱…… ” “你怨气颇深,我便多赐你杀一人的机会。” “拜谢无相大人!” 一只只厉鬼来了又走,只是他们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归来了。 城北,赵员外家。 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了在睡梦中的众人。 当有家仆赶到时,发现三少爷的屋舍窗户上,满是红色的血迹,瘆人的手掌印,等到人多后才有壮丁持着火把走进去,发觉三少爷浑身遍布利爪伤痕,早已经断气了。 城外,下河村。 朱二牛的敲门呐喊声惊醒了孙婆子,她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听到了已经数月不曾见的儿子声音。 她慌忙起身,打开院门,却见月色下赫然站着她日思夜想的二牛。 她又惊又喜的道:“二牛!你可算是回来了!” “娘!孩儿不孝,回来见您了。” …… 这一夜的伏云城中,发生了许多的离奇之事。 到了第二日,官府门前一大早就聚集了众多人家,言说要报官。 知府看着一众乌泱泱的人群,只觉得头大无比。 可当属下呈上他们的冤情后,这位知府也是大吃一惊。 只因为昨晚一夜之间竟然有二十余人离奇死亡! 其家属多口口声声说是有妖魔作祟,可当这位知府一一看了被害之人后,只觉得一股冷意直冲天灵盖。 因为这些人大都是有案子在身的,他们的家属非富即贵,自己亲手包庇的犯人,怎么都好端端的死了? 这一刻,他心中反倒是极其希望是妖鬼作怪,而不是政敌或是什么武林侠客牵扯进来了。 相比于鬼神,他更惧怕能让自己丢失官位,权位不保的人! 一时间,伏云城的平民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无相之名也随着这些鬼物杀人流传了起来。 但对于那些身负罪孽,背有人命的富家子弟而言,可就是坐立难安。于是,城中的各种道观佛寺人满为患。 当崔老七听完手下打听到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搅得满城风雨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突然出现在他丐帮地盘上的那道人! (本章完) 第70章 请君入画 第70章 请君入画 崔老七思来想去,迟疑了许久,终于在白日里壮着胆子来到了那面挂着“解怨人鬼”的旗子下。 他看着闭目养神的道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小人拜见大仙!” 然而那人并未理会自己,崔老七见四下无人便跪在了地上,“小人求大仙慈悲,能帮小人了结一心愿。” 听到这里白无相睁开了眼,笑问道:“你有什么心愿?” 见这道人回了他,崔老七喜道:“小人有一子,年十七,只是他生有腿疾,常年卧床,我曾寻过许多名医只可惜都不得痊愈。 这是我一生的心病,妄求大仙显灵,能助我儿重新站起来!小人我愿今生做牛做马侍奉大仙左右。” “呵呵,我这招牌,一是有怨,二是献情。你这身子,若我真收了你的七情六欲,只怕是你也没命活了。” 白无相摇摇头,“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名医药仙,也不一定能治得好你儿子的腿疾。” “大仙求您发发慈悲!我就这一个儿子了。”崔老七忙磕头跪着,额头一下下敲在布满小沙石的地上,哪怕有沙子镶嵌进了他额头上的皮肉里,崔老七仍是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 白无相并未在意他这举动,哪怕就是磕死在了自己身前他也不会做自己懒得管的事情。 直到崔老七磕着头,淋漓的鲜血混着灰尘流作一道浑浊的血水,他晕死了过去。 几个乞丐寻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怒眼相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把崔老七抬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白无相思量了下,还是叹着气站起身道:“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一处破旧的宅院里,崔老七被他几个手下抬回来放到了床上,惊动了卧床的崔永祈。 他出声叫着:“这是怎么了?” 一墙之隔的崔老七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望着几个抬自己回来的手下,叹道:“辛苦你们了,都回去吧,我没事了。” 说完,他又扬声道:“祈儿,爹没事。你可别再下床了。” “好,知道了爹。”墙隔壁的崔永祈了声,辛苦的担忧才放下来。 “长老,你何必求那个装神弄鬼的道人?直接把他轰走就算了。” “是啊,长老,咱犯不着给他脸色。” 俩人撺掇着开口。 “哎,你们不懂。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你们先回去吧。”崔老七叹着气送走了他们。 然后转身拿出一面铜镜,照着额头上的伤口,一颗一颗把混在血肉里的沙子挑了出来。 哪怕疼的他直抽冷气,可硬是没叫出一声来。 正当他对着镜子细看额头上的伤痕时,泛黄的镜面上蓦然出现了一张白皙的人脸。 崔老七吓得心头一寒,忙转身过去,发觉那位自己拜求的大仙竟然出现在了自己家中。 他慌忙跪下,“恭迎大仙!恭迎大仙!” “起来吧,我非仙非玄,唯有一名,曰无相。看在我占了你的地盘份上,倒可以试一试。 只是我先说好了,即便能治好了你儿子的腿疾,可其命数有缺,指不定会遭来更大的祸事。 你考虑清楚了吗?” “这……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只要能让我那孩儿站起来!” 崔老七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无相笑了声,不再说话,只扬袖一挥,崔老七便睡了过去。 他则来到了崔永祈的床前,笑问道:“你宁可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想站起来吗?” 崔永祈愕然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 “我是你爹请来的大夫,方才问你的话可听清楚了?”白无相笑道。 “我……若真能让我站起来,哪怕活不久我也愿意。我在这床上过了一辈子十七年,我受够了!”崔永祈双眼发红的应道。 白无相闻言伸手一点,他也晕了过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白无相伸手探了下崔永祈的双腿,虽然血肉已经湿腻,可这些都不是其双腿残疾的原因。 真正的缘由是他腿骨异生,阻碍了腿骨的弯曲,使得他一旦想要站起来就会巨痛无比。 白无相伸手一点,两只阴气化成的小虫钻入了他的双腿皮肉之中,然后开始啃食着那两截异生的骨头。 只需要三两日的功夫,这孩子就能站起来了。 若换了其他名医来也不可能治好,毕竟这时代里哪有划开腿骨经脉再锯掉两截骨头的医术? 白无相转身回了小摊前,竖起的那面旗子在风中轻扬飘动。 到了傍晚时分,崔老七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他急忙跑到儿子房中,叫醒了还在昏迷崔永祈。 “祈儿,你可感觉双腿有什么变化?” 听着他爹的话,崔永祈才清醒过来,他只觉得双腿骨头里在发痒,让他忍不住挠了挠。 “爹,我这腿里的骨头好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着骨头一样!” “真的吗?有效就好,有感觉就好!”崔老七激动道:“只要有反应,那就证明是有效果的!孩子,你一定要忍住啊!” “知道了,爹。这痒感虽然难耐,可还是能忍受的了。” …… 长街上,夜里,一只只鬼物再次汇聚在了白无相的小摊前。 正当他询问着今晚的第三个鬼物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好妖孽!竟敢勾结怨恨厉鬼害人夺命!” 却见是一个手持法剑,身穿玄衣作道士模样打扮的中年人。 其看到如此多的鬼物汇聚后,当即从怀中取出一面宝镜,喝道:“金光速现,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急急如律令!” 当即一道刺目乍现,众鬼吓得四散奔逃,化作一团团乌烟瘴气弥漫向四面八方。 而这金光惊退诸鬼后去势不减的朝着白无相打来。 谁料白无相只是张开嘴,用力一吸,这金光便被他吞入到了肚子里。 目睹这一幕的中年道士面色微白,震惊道:“什么鬼物竟然能不惧金光法术?” 白无相冷笑道:“我来伏云城是为精怪鬼魄正名除冤,行的是天地正道,你这玄门法术岂能伤我?” “什么天地正道?休要言巧语!”那道士忙取出数张符箓扔出,同时一拉手中的火折子,一颗绚丽的烟在天空中绽放。 “呵呵,妖孽,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我道捉妖师马上就来援我了,既然敢来人间作恶,那就要做好被镇压被镇杀的准备!”中年道士猖獗道。 白无相眉梢一挑,“看来你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了?” “哼,妖魔之辈,自然要住除恶务尽!不留一个!,免除后患!”中年道士冷笑着再次催动手中法剑,飞身扑来要与这妖魔缠斗。 白无相见状叹了口气道:“既杀无相,那无相便当还之! 进来吧。” 说着,白无相伸手一展,无相图徐徐展开,上百骷髅头蜂拥而出,直接把这中年道士一身血肉吞噬干净,只剩下具白骨骷髅了。 白无相着伸手一点,“请君入画。” 下一刻,这具骷髅便跌跌撞撞的爬进了画中,成为了骷髅山万骨中的一具。 他刚做完这一切时,便见四面八方有各种身影赶来,不但有捉妖师,还有官府官兵,以及各种江湖异士。 不下百人,包围住了这条长街。 守城的将领赵千户望着他道:“何方妖孽,胆敢来我伏云城作祟?” 另一边的江湖术士中走出一人,白须长发,身材瘦小,像是五六十岁的干瘦老头一般。 “赵千户何必同这妖孽多费口舌?闻道友只怕已经被这妖物吞入腹中了。 我等今夜定要斩杀此妖邪,为同道和城中的无辜百姓报仇!” 此人拿出一面绣着金色云彩的法旗来,厉声喝道:“诸位同道,老夫乃是锦城向家的长老向云南,今夜诸位随我一同拿下这妖孽,为民除害,可是一件大功德之事!” 一旁的赵千户也扬声道:“不错,而且知府大人有言,若能斩杀此妖,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 此言一出,闻讯赶来的无论是那些江湖术士,还是数十名披甲的将士,双眼里都冒出贪婪之色。 黄金百两的诱惑之大,对于他们这些底层人而言,可比什么扬名立万要有吸引力多了。 顿时一群被黄金两个字眼冲昏了头脑的江湖术士纷纷手中掐诀,或持法器,冲了上来。 这些人也并非全都是江湖骗子,至少还有不少人身负一两招的看家本领。 干这一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可以招摇撞骗,本事弱小,但你不能真的一点都不会,不然的话可就是来送死的了! 当即一道道冒着火光的符箓冲天而起,一柄柄七星剑,桃木剑,往白无相周身刺来。 而那自称锦城向家的向云南则是手持法旗,在一旁默默看着压阵。 这锦城向家也是名列八大捉妖世家中的一位,只是因为其地处巴蜀,和中原距离颇远,故而在这里声明不怎么显赫。 白无相面对一众江湖术士的法术手段,只是扬袖一挥,滚滚阴气扑面而来,一颗颗骷髅头从阴气中冒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小手段。 这些江湖术士身上一无法力修为,二无正气,三无镇邪器物,对付些刚出生的小鬼都勉勉强强,更别提对付白无相这样的存在了。 眼看自己的手段不能奏效,一众江湖术士才都慌了神,纷纷后退回去。 白无相的声音从阴冷的夜风中传来,吹得众人后脖颈处都在发凉。 “你们若再不走,可别怪我滥杀无辜了。” “怕什么?他不过是一只阴邪妖物?”向云南眼看众人心思浮动,便出声道:“赵千户,还请您出手了!” “赵某尽力一试!”赵千户应了声,他接到了知府大人的调令,故而才会听这江湖术士的话。 他猛然拔出身侧的长刀,厉声喝道:“众将士随我冲锋!” 话音一落,其身后的五十余名将士齐声大喝,个个身披铁甲,喊杀之声中透露着杀意,一股军煞之势扑面而来。 若是寻常的厉鬼凶物,绝对会被这些斩人头,饮敌血的军煞之气给震慑住。 但白无相可不算是阴魂鬼物,他看着众军头顶上形成的一股赤红火气,在半空中好似化成了一只鸟雀展翅扑来。 附近游荡的厉鬼都纷纷四散逃窜,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抵抗之心。 南昭上承于大昭,大昭为火德之表,国朝之征,以朱雀神鸟为图腾。传承了数百年的历史中,有能人异士总结出了邪物妖鬼最惧军煞之烈,故而这法子在军中常用于驱鬼辟邪。 白无相面对这军煞烈鸟转手打开了无相图,他的声音混合着男女老少的诸音之魅,“无相特请诸君观画。” 说着,无相图上骷髅山中的无数骷髅如同活物一般,纷纷站起身来如同骷髅大军一般,自上而下,携带着万钧冲锋之势,齐齐嘶吼,风云激荡,夜月晦形。 哪怕赵千户出身不凡,武艺高超,可其兵众不过五十余,怎么比得上骷髅山的万骨之势? 两者方一接触,赵千户的冲锋阵势便瞬间溃散,其身侧的士兵惊恐大叫着,骷髅嘶吼的愤怒之音刺痛着在场每一人的耳膜。 赵千户所带来的众将士纷纷惊恐的丢盔弃甲而逃,他们心志被万骨骷髅一冲而溃,只怕以后连战场都不敢再上了。 只有赵千户独自一人面对骷髅阵势,手持赤雀旗,半跪半立的坚持着。 看到这一幕,向云南神色大变,忙喝道:“都退!此妖只怕是只绝世妖魔!”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一跃,飞檐走壁的退逃而走。 连八大捉妖世家这样的正牌捉妖师都闻风丧胆,余下的这些江湖术士哪里还敢停留,无不拔腿就跑。 但白无相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中,冷声道:“诸位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画都没赏完呢,无相特请君入画!” 说着,他心神勾连无相图,疯狂的调动起四方阴气怨力,乃至死气,汇聚在这条长街上空,化作朦胧雾气笼罩住了这近百人。 今天把群号弄上去了,大家无聊的可以进群聊天水群打发时间! (本章完) 第71章 虎爷 第71章 虎爷 阴森的雾气里隐隐传来骷髅骨啸之声,一只只无肉无皮的干枯手爪从中探出,拼命的拉扯着雾气里那些道士术士。 他们惊恐的逃窜着,但在这雾气里任何一处地方都会冒出来一只只冰冷的手掌,抓住他们的身躯一点点拉入雾气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向云南神色凝重无比,他当即抬手将法旗落下,金色光纹自其脚下为中心,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金色法阵压制住了黑色阴雾,但向云南并没有得意,反而扬声喝道:“速退! 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翻身跃起,逃往外面的巷道中消失不见。 赵千户心中破口大骂,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没一个靠得住。 当即他也一声令下,十余个神智尚且清明的兵士纷纷跟着他退走了。 白无相并没有出手阻拦,那向云南多半身上有什么保命之物,而赵千户扛着赤色朱雀旗护身,他也懒得去管。 只想把眼前这数十人都给吞了,无相图的威能便会提升不少。 他站在瓦舍之上,冷眼望着雾气中挣扎中的几十人,轻声道:“我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被欲望迷了眼,我不去招惹你们,你们却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说着,他昂首一啸,人首化作了骷髅,各种愤怒的嘶吼声乍而响起,野兽的绝望嘶鸣,男子的愤怒爆吼,女子的幽怨咒骂,幼童的恶言冷语,充斥在鬼雾之中。 四周的乞丐早已被这边的动静吵醒,纷纷吓得面无血色,也顾不得宵禁,拼命的向其他街道里钻去。 一处破败的屋舍里,一队老夫妻搀扶着走出了屋门,他们俩望着鬼雾中挣扎的人影,面露惊色。 头戴布巾的老妪吓得闭着眼低声道:“罪过!罪过。” “这妖怪都没人管吗?护民无力,处处贪污,要这朝廷还有何用?”驼着背的老头愤懑叹息道。 “哎呦,老头子,你少说几句吧。”老妪忙拉着他的胳膊肘往远处走去。 “说两句咋了?”驼背老者不满的嘀咕道:“要是我再年轻十几岁,你说我会不会……” “好了好了,你别嘀咕了。快走吧!”老妪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去。 阴暗的雾气中,一个年轻男子被无数只手爪按住,甚至他的脸上都被一只只爪子遮住,看不清四周了。 他即将陷入黑暗之中,他心中满是不甘心,自己尚有大好年华,凭什么要死在这里? 他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取出了一张法符,此符一出瞬间化作火光烧得上百只骷髅手掌化为灰烬。 而他也得以脱困,忙一转身迈出了黑雾的漏洞。 但他还来不及高兴,便见黑色雾气中又伸出十几只手掌拉住了他的脚,使得其跌倒在地上。 他拼命的用手抓着地面,却抵挡不住脚后骷髅手掌的力道,他被再一次一点点的拽入雾中。 这男子绝望的抬头,看见了不远处还有两道身影,他犹如溺水之人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喝道:“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几声呼喊让不远处的那对老人停下了步子。 老妪看着那拼命挣扎的少年人,眼角微动,神色有些恍惚。 而那驼背老者叹了声气,“老婆子,都到了咱们面前了,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吗?” “那还说什么?”老妪慢悠悠的从袖子中取出了三根长香,双手并指而捏,然后拿到身前,用力一吹。 “呼~” 这口气吹动了她耳侧的银发晃动,更吹得三根线香上忽亮火光,袅袅青烟随之升起。 这俩人的动静也让白无相注意到了,他扭过头,没有血肉的骷髅上双目幽光一闪,一道鬼火扑向前去。 那老者取下腰间的包裹,看道了骷髅之面的白无相,他嘿嘿一笑,身子一斜,急步而行,脚踏七星,手握木棍,念喝道:“急急如律令! 恭请上神法驾!” 他身侧握着香的老妪则往左右两侧各拜了三次,随手便把线香往那驼背老者头上一插,便定住了一般不坠不落。 而此刻,老者猛然双目一翻,身上正气十足,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诡异的浮现出黑白二色的脸模样,对着迎面而来的鬼火轻轻一吹。 这鬼火陡然色变,由蓝转赤,反而扑向了阴暗鬼雾,如同火星落油锅一般,瞬间点燃了整片阴雾。 白无相神色一惊,忙招手收回了无相图,冷眼看着那诡异的老者。 此时此刻的老者完不似先前那驼背老者的模样,不但脸黑纹遍布全身,而且其双瞳也变成了竖瞳,一双吊睛白眼怒目圆睁,只是一对视,白无相便觉得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功法?”白无相皱眉,盯着对方头顶上的三根香柱,“难不成是请神上身的秘术? 这请来的,也不像什么正神!” 其身侧的老妪见到自家老头子这模样,倒是松了口气,“看来是虎爷上身了!倒是能除掉此妖魔了。” 说着,她恭敬的跪拜下去,开口道:“奉请黑虎将军真驾降临!斩妖缚邪!秽气分散!” 话音落下,这被上身的老者双目猛然迸发出金光,其头顶香烟混杂化作成一只泛着金光的巨虎之相。 其双目金光斗射,直罩白无相而去。 那些被救下来还未死的江湖术士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喜的跪拜而下,求着神灵显世斩杀妖魔。 白无相冷笑一声,双目中幽蓝光火同样迎上,与那两道金光相撞。 “轰~” 金蓝二色相冲之处,猛然迸发出一阵透明波浪,震得方圆十余丈尘埃四起,烟雾朦胧。 白无相只觉得双目猛然一痛,被这金光刺伤了眼目。 他心中震惊,这请来的降神竟然有堪比元真的实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明白了这点后,白无相转身就要化作阴风逃离。 但那“虎爷”显然是眼中容不得邪祟的,当即双掌伏地,作虎跃之态,猛然越空而起,竟然化作了一只丈许之大的斑大虎,同时一个闪影之下化成了八只巨虎,将白无相团团围住。 八只巨虎踏着病虎步悠悠的走近白无相身侧,将他周身空间越逼越小,八虎越靠越近。 白无相皱眉道:“阁下贵为正神,当真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蝼蚁邪魔,必斩尽之!” 八张虎口之中齐齐传来了极具压迫的声音,八虎之势将白无相的势死死压住,容不得他逃走。 此时此刻四周侥幸逃生的江湖术士一脸振奋的望着被巨虎困住的妖魔,脸上皆是贪婪凶恶,甚至有人已经在想着如何夺走这头功去换那知府口中的赏银。 白无相被八虎困身,轻笑着把无相图放入袖中,然后心神勾连起黑石寨的本体,“既然虎神君如此为人族出力,那我这具法躯散了又何妨?” 说罢,白无相冷笑着身形一转,猛然化作漫天阴气,变成一只只玄鸦,混乱无比的飞向了四面八方。 原地只留下了一根根黑色鸦羽,缓缓飘落在半空中。 八虎见状,轻嗅了嗅,察觉到这妖魔是真的自裁而亡,便昂首一啸,金光收敛,重新化成了那个驼背老者。 其头顶上的三根香,也恰好燃烧结束,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驼背老者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的跌落在地上,而其身侧的老妪则是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叹气道:“这妖魔好生诡异,闻所未闻,只怕还有重返人间的一日。” “唉,如若真有那一日,咱们也无话可说了。走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处破败的街区。 而那些被救出来的江湖术士则疯狂的扑上去,来到白无相死前的地方,寻觅着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可以作为证物,能领到知府大人口中所言的黄金百两。 那个年轻道士只来得及看了眼那对老夫妻离去的方向,便手持宝剑冲了上去,甚至一剑捅死了一个身躯肥胖的术士,吓得众人都是一愣。 而他则趁机第一个来到了那台前,捡起了鸦羽中的一副画卷。 他扬声喝道:“这无相妖乃是我柳方允斩杀的,我有此妖生前所持妖器为证!” 说罢,他便慌忙带着无相图奔逃而走,趁着夜色混乱,远处的官兵闻声赶来,一片兵荒马乱的杂乱之声。 而在这混乱之中,拿着无相图的柳方允似乎听到了不远处有人笑了一声,那笑声十分悦耳,像是个年轻人。 满脑子都是黄金和幻想着将来自己扬名伏云城的场景,柳方允并未在意那道笑声。 可如若他此时此刻展开无相图,仔细盯着看的话,便能发觉画里的骷髅山上,有一只骷髅在诡异的笑着。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骷髅山,白骨洞中,白无相从入定之中醒来。 他并未因这具无相法躯被毁而怒,反而嘴角带着笑意,无相之奥义,并非是其有形有体之时,反而是无形无体之时才是真正的无相! 那化作三千玄鸦飞走的鸦群中,每一只都可以是他通灵的媒介。只要白无相心念一动,青州伏云城里就会有新的无相妖诞生! 毕竟那两个老人请神来的是地府敕封的香火正神,自己给他几分薄面又何妨?等这位正神的两个传人远去之后,对方可就管不到这伏云城。 自己本体是魔神之属,并非真正的妖魔,他和这些正神之间并非真正的生死之敌,给对方几分薄面,也是给自己留个方便。 白无相默默推算着自己的布局,那手持无相图的人心有贪念,执念颇深,最是无相图的执掌者了。 交到此人手中,可比白无相亲自费神布局要好多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毁掉无相图,白无相从来没有这点担忧。 没人会拒绝更强的力量,特别是当其在品尝过权利、名位的滋味后,内心会更需要更渴望强大的力量来维护自己所拥有的和谋求更多的财富! 求神无应,求鬼无门时,这无相图便是其唯一的指望! 白无相伸手拿来一块白骨,记下了那对老夫妻的请神之法。 世间高人无数,还是需要谨慎行事。虽然眼下这局面正是他布局所需要的,但若自己不是无相魔神,有神念不死不灭之能,那可就真的要被这正神灭掉了。 …… 第二日,伏云城里,便流传着昨夜有神妖显灵的故事,各种传言混乱无比。 直到,有人去官府领走了知府大人所言的黄金百两! 柳方允之名也因此扬名全城,不但被知府大人奉为座上宾,而且许多想要拜师求艺的人也络绎不绝。 至于那位从锦城向家而来的捉妖大师也连夜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城中了。 城外,向云南对着几人拱手作别道:“多谢几位同道送别,经此一事,我才知世间妖魔之凶厉。 这无相妖定是绝世妖魔,不会轻易被灭杀的。我还是回锦城潜心修炼罢了,等到将来修炼有成之时,再与诸位一同降妖除魔!” “向大师客气了,我们都知道那姓柳的只不过是运气好,您才是真正的捉妖师。” “是啊,那柳方允只是会几手画符的小术,哪里能比得上大师您啊!” 几人都出言安慰到。 “此人既然能有请神之力,想来应有过人之处的。”向云南摇头道:“伏云城的安危还要靠诸位守护了,再过几月,契山方家会派人来坐镇此地的。你们安心做事便可。” 向云南笑着拱手朝几人作别,然后登上了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他坐在马车中默默回想着那夜所见的妖魔,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于是仔细思索了大半日,恍然想起来了,忍不住道:“是了!是让那广陵魏家遭受奇耻大辱的无相寨神! 无相寨神,无相之神,无相妖……云泽山中的无相寨神和这无相妖似乎就是同一只妖! 看来我此去返回家中还要去信给五家,言说这无相妖一事。这等绝世妖魔都现身了,可却没有仙山上的修道之人现降妖,只有可能是天下大变将至,群山诸道皆封山闭世不出了!” (本章完) 第72章 黑羽 第72章 黑羽 伏云城内西侧,到处都是低矮塌陷的破旧屋舍,昨夜的混乱惊走了蜗居于此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身披甲胄的官兵来回穿梭在一道道街区里,寻觅着有无妖魔的踪迹。 城中的官绅豪族也因此无不松了一口气,纷纷宴请那位除灭无相妖的高人,并请其为家宅里布置驱邪避妖的手段。 请人办事那自然不能让别人空着手,于是只几天功夫柳方允便得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他当即在城中东边买了一套大宅子,还买了许多奴仆伺候着自己。 无相妖,好似真的消失在了这座城里。 西城区的长街里,崔老七望着能站起来的儿子,他激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盯着站起来的儿子,止不住的点头。 “好!好!好!”崔老七半天只能说出来一个好字,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到了一起,想要笑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来。 崔永祈看着自家老爹这般模样心中明白爹为了自己这些年看病寻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他跪下道:“爹,儿子这些年让您受苦了。以后我能行能走,您就不用再像以前那般劳累了。” “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爹就放心了。”崔老七伸出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笑着将他扶起来。 “等过段日子,爹给你寻个好姑娘人家,看着你成家立业了,我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崔永祈脸上微微泛红,他十七年来甚至都没摸过女子的手呢。他转了脑袋说道:“孩儿能站起来,还要多亏那位恩人,不知爹从哪里寻来的这位恩人?” “这个……”崔老七心中一跳,编着胡话说道:“是个游方医者,来无影去无踪的。这恩情咱们只在心里记着就好,如若将来再遇到好好报答便是了!” “是,爹说的对。不知这名医叫什么名号?”崔永祈问道。 “这个……我倒也没怎么打听。”崔老七不敢说出来,此时此刻全城上下都在抓妖灭鬼的,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惹出来祸害。 是夜,父子俩吃酒尽兴,崔永祈不胜酒量喝了几杯就昏睡了过去。 崔老七活了那么多年,酒量极深,他趁着儿子醉后,来到了院子的小角落里,扒开一堆木柴,只见墙角跟处的杂草里放着什么东西。 他扒开草堆,却是个面无眼口的无相泥塑,不过一尺余高。 崔老七点着了三根香,插在了神像前的土里,然后躬着身子跪下道:“无相大人,无相神仙,小人永远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虽然您可能已经……死了,外面都叫您是妖,但我崔老七的心里,您永远都是我崔家的恩人,是我心里的神仙! 等到祈儿以后成家了,我会带他离开这里,寻个偏僻地方再为您重塑神像!只求您保佑我儿能一生平安! 他这辈子吃了太多苦,老天开眼也该让他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深夜的墙角里,传来老者的窃窃私语之言,他低声向着神像祷告,青烟袅袅直上,随着夜风散去。 伏云城里并不只有崔老七一人如此,许多贫苦百姓的家中,都悄然供奉着一尊没有五官的神像。 对于那些官绅豪族而言无相妖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可在这些受尽官绅欺压却无力反抗的贫苦民众而言,无相哪怕真的是妖,他们也愿意祭拜。 他们心中有怨有恨,当人力无法解决时,鬼神之力便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无相妖的声明弄得满城风雨,之前一夜之间便死了十余名官绅恶霸,无相妖有没有灵,他们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 过了半月之后,伏云城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柳方允也不再成了热门人物,逐渐不受待见了。 站在柳府摆满名贵器物的密室里,柳方允望着身前的一切,他心中叹气道:“原来富贵人家处处需用银,这点银子别说我养老了,顶多了三年两载便没了。 是该有一条生钱的财路了。” 他冥思苦想许久,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唯一有点用的便是老本行。 可城中如今一片安宁的模样,哪里有他这个捉妖师的用处? 他忧思着到了下半夜还是想不到什么办法,气的站起身来翻寻着他这一脉传下来的捉妖旧物。 “啪嗒~” 一道声音响起。 柳方允侧头看了眼,却是不小心翻掉了一幅画落在了地上。 他捡起画来,徐徐展开。 画中神庙古朴活灵活现,庙里大殿中供奉着的一尊诡异的神像,而在庙后是一座堆积成白骨的骷髅山。 森森白骨骇人至极,仿若地狱一般,让他看得背后直冒冷汗。 “这无相妖的法器也太邪门了吧。” 他嘀咕了一句,就要把这画连忙收起。 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鬼使神差一般的打开了无相图,“这真的无相妖死了,可未必不能有假的无相妖! 若此图能为我所用,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柳方允心念一动,尝试用自己稀薄的法力勾连起此图,顿时图上的一具具骷髅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画中摇头晃脑的动了起来。 他忍住心中惊惧,伸手一指,喝道:“骷髅万骨,听我号令!” 下一刻,当真从图中飞出了几只骷髅般的鬼影,在房子里来回窜动,或横梁侧躺,或攀柱而动,或左右飞动。 柳方允见到这些骷髅能听自己号令后,心中狂喜不已,随即想到了什么,冷笑道:“从今往后,我看伏云城中谁敢不给我面子!” 他想起了一直在记恨自己的几个同行捉妖师,经常在人前诋毁他,柳方允嘴角勾起笑意,他伸手一指,道:“去!给我杀了他们!” 这几具骷髅顿时化作一阵阴风飘离而去,被柳方允的心神引着来到了一家客栈的客房。 客房里,两个身穿里衣的中年长须男子正酣睡的香,这二人因为钱财太少又颇有交情,便为了省钱住了同一间屋。 几只骷髅鬼影悄无声息的从门缝里一点点爬出,然后伸出双爪朝着床上两人扑去。 却不料一人怀中猛然传来阵铃铛的清脆声响,惊退了骷髅。 这动静也吵醒了俩人,俩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被眼前场景吓得惊魂而起。 “骷髅妖!哪里来的骷髅妖?”两人惊慌的忙拿起吃饭家伙,桃木剑,惊鬼铃,驱邪符…… 但俩人只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确实没什么看家本领,也无师承道统,这些器物只在惊吓了骷髅一番后便无作用。 俩人被骷髅妖扑上去,吸食着神魂精魄。只十几息后,俩人便没了生气,被吸食完魂魄没了性命。 几只骷髅鬼影回到柳府后钻入了画中,柳方允则是狂喜道:“好宝贝!好宝贝! 这俩人就该死!以后谁再敢招惹本道爷!可就要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着,他神色有些癫狂的看着身前的无相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图中的骷髅山上,一群白骨空洞的瞳孔里,像是一双双眼目静静望着图前神情癫狂的男子。 第二日,当那家客栈的小儿来催促客人退房时,便发现了两具尸体,吓得双腿发软,连忙报官了。 这两具尸体一无中毒,二无刀剑外伤,三无窒息骨折等症状,让仵作们都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伏云城中关于无相妖还活着的传言闻风而起。 于是,柳方允再次得到了重视,甚至被知府大人赋予了不少权力,专司追查妖魔害人之事。 而他有了权力之后,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搜寻妖魔,实则暗地敛财。若无财物,便指定其家中又妖邪作祟,轻则言语恐吓,重则搜家闹府,鸡犬不宁。 可连续多日有人被妖物吸食魂魄而死,可他却毫无所获,惹得不少人都怨声载道了。 直到知府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柳方允才止住了继续敛财的想法,急忙想找出一个替罪羊来。 很快,他便锁定了目标,从一众收集来的稀奇事中挑定了替罪羊。 这一日,正在长街上给帮众讲说江湖大事的崔老七右眼皮直跳, 他讲了一会后,便摆摆手说:“好了,近期没什么事都好好呆在各自的街巷里讨饭,别掺合进去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情里。” “是!长老,您放心吧!” 众人都笑嘻嘻的应了。 崔老七这才拍了拍衣服的尘土,转身走回家中。 只是路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黑鸦,落在他回家的街巷上,不停的聒噪叫着。 崔老七只觉得心头发紧,他似乎有所感应的往家中跑去。 只是还未到,就见两个乞丐跑来惊声道:“长老不好了!一大堆官兵冲进了你家里,把永祈带走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崔老七心中惊怒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他们说永祈就是无相妖!他是无相妖变的!” 一个乞丐小声道。 “胡说八道!我儿子怎么可能是无相妖?”崔老七满脸通红的怒声呵斥道。 “可是,可是有捉妖师都让他显形了,俺看着永祈半边身子都没了跟那骷髅妖一样吓死人了!” “混帐东西!”崔老七怒得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连忙吩咐道:“你们去,都叫上帮中兄弟,跟我去官府前聚众示威!” 说着他顾不上休息,便往官府方向跑去。 而在府衙门前,已经聚集起了一众百姓。 柳方允身穿天师袍,手持桃木剑,对着众人道:“近日无相妖又来作乱害人,此妖奸诈狡猾无比,幸得贫道技高一筹,捉住了此妖。 诸位请看!” 说着,他伸手一指被架在木桩上的崔永祈,其身上此刻布满了符箓,还被铁锁绑着四肢,嘴里被戴着粗布团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满头大汗的摇着脑袋,披头散发的挣扎着,可惜却无人能救他。 台下有百姓忍不住质问道:“这就是无相妖吗?怎么看不出来啊?” “是啊,这不就是一个正常人吗?” 众人低声议论道。 “妖道!你休要信口雌黄!这是我儿子,哪里是什么妖魔?”就在此时,崔老七怒声喝道,站在了台前,众人都纷纷退开了。 台上的崔永祈看到爹来了,他更加拼命的挣扎着,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说话。 “你是他爹啊?唉,可惜你儿子早已经被无相妖所食了。”柳方允叹息道:“无相妖最善变化,蛊惑人心。 你被无相蛊惑了心神啊,这位老丈。此妖只是变成你儿子的模样潜藏隐匿而已。” “胡说!妖道!是不是我儿子。,我能不清楚吗?再说了,要真是无相妖,岂能被你给这般容易抓到的? 依我看,你就是想污蔑我儿,寻个枉死鬼罢了!”崔老七怒不可遏的喝道,“我崔老七再不济也是丐帮长老,我也是五袋长老。 伏云城众帮众何在?” “丐帮弟子拜见长老!” 当即人群中有近百人都纷纷单膝跪下,手持棍杖,一时间气势也颇足。 这一幕让台上的柳方允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回他道:“崔老七,你儿子卧床不起十七年,若能治好早就治好了! 偏偏无相妖一出现,你儿子的腿疾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而且,无相妖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可就是西城区你那一片的长街。 崔老七,你是被无相蛊惑了心神啊! 还要你们也是,都被这无相妖的伪装给欺骗了。今日贫道就让你们见一见此妖真容!” 说着,他捏诀掐指,往木桩上的崔永祈一指,顿时阴风大作,崔永祈的身子竟然诡异的变成了一具骷髅,无皮无肉,脸上也是一颗骇人的骷髅头。 其声音也变成了刺耳的鬼哭狼嚎之声,双目中闪烁着幽蓝色的火焰,此时此刻就是一只骷髅妖鬼! 这一幕把众人吓得纷纷后退,胆小者甚至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这回你们都信了吧?若非贫道手段高出一筹,只怕此时此刻你们都要沦为此妖的口中食了!”柳方允适时开口道。 “仙长神通法力无边啊!” “是啊,仙长好手段啊!造福我等百姓啊。” 下方人群中早有他的内应,连声吆喝道。 一时间,就连那些丐帮帮众也都不敢再言救人的事了。 崔老七震惊了片刻,但他还是不相信道:“定是你这妖人手段,害了我儿!” “哼,我看你是彻底被无相妖蛊惑了心神!来人,把他也给我压下去让他跪在台上亲眼看着这到底是他儿子还是无相妖!” 当即有一众官兵上千,把崔老七押到了台上。 柳方允扬声道:“既然抓到了此妖,那就不能轻饶。上次这妖从我手中侥幸逃脱,今日定不能让他逃了! 我便以三昧真火将其彻底神魂俱灭!” 说罢,他伸手舞动长剑,一阵咒语念喝后,猛然一指,木桩上的崔永祈身上豁然升起一阵赤色火焰,将其通体包裹着。 一声声惨叫传来,入耳的却是人声。 崔老七奋力摆脱官兵的束缚,跑到了火光前,他失声痛哭,要伸手救出儿子,但为时已晚,这火焰极为霸道,只烧了数息,便熄灭了。 只留下原地一具焦黑的尸体。 崔老七双目发红的抱着尸体,滚烫的火气将他皮肉烤烂,散发出阵阵的肉焦味。 他只觉得一阵热气堵在胸口,他无力的嘶吼着,恶狠狠的看向柳方允,“妖道!你害我儿子,我必要你血债血偿!” 说着,崔老七抱着他儿子的尸体,便要离开。 柳方允被他瞪的心里发毛,冷声道:“看来此人也有可能是无相妖的余孽!来人,把他也给我拿下!” 众官兵纷纷严阵以待的围住了他,崔老七伸出手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他竟然把感知不到疼痛。 “呱~” 就在这时,一道聒噪的鸦鸣传来,却见崔老七身上冒出的黑烟竟然化作了一片片黑色鸦羽。 随后,无数的鸦羽扑向四面八方,崔老七竟然连同那具焦尸一并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无相妖莫非真的没有死?”柳方允拂袖扫去面前的鸦羽,心中惊骇的想到。 “妖!真的是妖!崔老七也是妖!”下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声大喊道。 柳方允愣神沉思着,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耳畔响起了一道低笑声,只不过这次的笑声更加冰冷。 “谁?是谁在笑?” 他心中惶恐不安的怒喝道,他扫视着台下的百姓,却只觉得一双双饱含恶意的瞳孔都在死死盯着他,如同死人一般。 (本章完) 第73章 骷髅妖 第73章 骷髅妖 府衙中走出一位身穿红袍官服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众幕僚及护卫,他看到颇为混乱的场面,皱眉道:“柳道长,你不是说无相妖已经灭了吗? 怎么还会有妖魔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官府门前作乱?” “这个……”柳方允心中慌乱,被知府大人久居上位的气势一震,他面色惊慌失措的回道:“无相妖确实是被贫道灭了! 至于这……眼前的妖……应该是其同道所为!世间可不一定只有一只无相妖啊!” 好在他也是心思灵活之人,急中生智的解释了下,找到了点子便继续道:“这无相妖或为一族,其爱食人魂,吞人精魄。最擅伪装成人,蛊惑人心,防不胜防啊! 大人,您可莫要被这无相妖蛊惑了心神啊!” 被他这么一问,知府徐正尘皱了下眉头,“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岂能会被这妖魔蛊惑了去? 既然柳道长劳累了这么多日,也该休息下了。以后城中捉妖之事,就不劳烦柳道长了。” “什么?”柳方允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知府不信任自己了,收回自己的权力了。可初尝权力滋味的他怎么会愿意再度成为一个被世人看不起的混子术士? “大人,贫道虽然一时失手,可城中妖魔肆虐,若无贫道镇压,只怕城中百姓的安危就难保了啊!” “这就不用柳道长费心了。”知府嘴角笑了下,“朝廷镇魔司已经请了契山方家的人前来。不日就会来到城中,相信契山方家为朝廷封敕的八大捉妖世家,应该能守护好本城百姓的!” “契山方家?”柳方允心中哪怕再不愿,可八大捉妖世家乃朝廷亲封的专司捉妖拿鬼的存在,比起他们这些混日子的江湖术士,可是享受朝廷供奉的。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中嫉妒之火在燃烧肆虐,凭什么这些世家就能名正言顺的借着妖鬼之事行贪财敛富的事? 而他们这些人就成了世人眼里招摇撞骗的下九流江湖术士? 柳方允忍着心中的不甘,默默离开了人群中,他神色间难免颓废,一步步走回了自己新买不久的府邸。 看着府中下人敬畏的眼神,他低沉的心情才好了些。 回到室内,他褪下衣袍,有仆人上来了茶水,恭敬道:“老爷,午膳已经备好了,您是否用膳?” 柳方允点了下头,随后没多久几名仆人便捧着各种膳食呈了上来。 他享受着美味佳肴,心里却在思索着,知府又如何?自己拥有凡人不可拥有的力量,那些人就应该和自己的奴仆一般对自己臣服! …… 伏云城外,乱葬岗中。 崔老七抱着一具焦黑的尸骨,他愣着神陷入了迷茫中。哪怕手掌和半截身子都血肉模糊已经被烫烂掉了,他都察觉不到疼。 直到林子中响起一道鸦声,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 一只黑鸦落在了崔老七面前,四周阴气升腾成雾,雾气又汇聚在这只鸦身上,黑影晃动,如同其中有个怪物在撕扯着雾障一般,雾气渐渐散开。 远在云泽山脉旁的骷髅山白骨洞中,白无相心神引动,无相魔神再度化身而出。 崔老七被身前的动静吸引,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披羽衣的黑发男子站在了他身前,那双横眉斜插入两鬓,如同妖魔的爪子一般,其缓缓睁开双目,然后审视了自身片刻,才道:“这次,是借用鸦身化形。” “你……是妖吗?” 崔老七惊愕了下,然后开口问道。 “我非妖非人亦非神,唯有一名曰无相。” 白无相看着他怀中的焦尸,叹息道:“崔永祈天生命中有缺,你求我为他医治腿疾,我以阴气治好了他的腿疾,却使得他命与身不合,性命皆失,才有此难。” “求您!无相大人!无相大仙,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崔老七忙翻身跪在了地上,把额头抵在了堆满枯叶的地上,陷入土里。 白无相听到了他痛苦的喘息,心中深深的自责,以及浓烈的恨意。 他缓缓蹲下身,凑近到崔老七的耳侧,轻笑着说道:“我无相不被天地所容,故而我行善事只会终成悲哀之果。 但我若行恶事,反倒可行。 你儿子已经死了,但他若成妖骨骷髅,倒是可以重获新生。 你,愿意吗?和你的儿子,一同化妖。” 林中寂静,落叶纷纷,跪在地上的崔老七听着妖魔低语,他迟疑了片刻,“那我们,再也不是人了吗?” 白无相笑着抓起他血肉模糊的手掌,“你觉得凡人在被烧毁了双掌和身躯后,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是什么意思?”崔老七愕然道。 “你被我救下时,便已经被阴邪之气护住了心脉,否则你早已经死了。”白无相放下了他的手掌,轻声道:“考虑的如何?” 他如同一只蛊惑着人心的妖魔,在人的身侧一点点引诱着人心,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我……” 崔老七心中有着对妖魔的本能恐惧,但这恐惧在他的父子之情面前只不过是片刻而已。 “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儿子活!无论是妖,还是人!” “哈哈哈,好。” 白无相猛然站起身来,扬起头颅大笑了一声,笑声回荡在林中徘徊不息。 一处处坟冢之中阴气飘荡而出,如同黑色云雾皆涌向了崔老七和地上的尸骨。 “咔~” 夕阳薄暮,光透层林,无数尘埃在透过林缝的阳光中飘动着。 枯叶上躺着的一具焦黑尸体,蓦然动了起来。 这具焦尸的骨节中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骨节动起,骷髅缓缓的撑起手臂,在崔老七震惊的目光中重新站了起来! “爹!” 这骷髅惊声叫道:“爹!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崔老七闻言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骨头竟然在血肉中清晰可见,如同一只穿着人皮的骷髅! “哈哈哈,魂魄为灵,白骨为躯,奉我无相,得阴而生。 你们,往后便是骷髅妖了!” 白无相抚掌而笑,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眼里皆是满意的神色。 “我们……成了妖?”崔永祈望着自己没有血肉的身躯,忍不住问道:“那我们都死了吗?” “为人已死,为妖始生。” 白无相的身影化作一阵黑雾,忽然飘到了崔永祈身前,笑问道:“可还记得,是谁杀的你吗?” “是了!我是被人害死的!是那个姓柳的妖道!”崔永祈恨声道。 “那姓柳的该死!”崔老七也厉声道。 白无相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寻他报仇,天经地义! 只不过,你们妖力太弱,根本无法报仇!” “那怎么办?还请无相大人指点!”崔永祈言语中充满杀意,不甘心的问道。 “今晚,我会施法送你入城,你亲自去报仇吧。”白无相笑着说道,“至于你爹,他还要有用处。” “我儿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那妖道有妖法……”崔老七小声的问道。 “呵呵,不用担心。 有我无相庇护,只要你们不乱屠杀生灵招惹业力,我自然能庇护你们无忧的。” 白无相对崔老七道:“你实际上是半人半妖,不惧阳气,道行不高的人是看不出来你的跟脚。 我需你去办一件事。” “无相大人尽管吩咐!”崔老七抱拳应声道。 “你明日去往城外,游走村镇乡野之间,说动凡人百姓建立无相教。 教不可大,只需百人便够了。你们奉无相之灵为教神,以《无相渡灵万骨图》为教派至宝。 立教之后,只需宣扬,凡有怨者,皆可献于无相,助其得偿所愿。 此外,可到处宣扬,无相图有无上法力,得其者可召唤骷髅妖军,可有无上法力,可逆天改命,可天下称尊。” “这……小人……只怕做不到啊。”崔老七有些犹豫道。 “呵呵,你能以乞丐之身混成丐帮长老,号令上百乞丐,便绝非庸人之辈。 我赐你玄羽护身,若遇难处,可唤我名三声,自来助你。” 白无相说着,伸手一指,一根鸦羽落在了其手中,色泽乌黑发亮,如黑玉一般。 “这……小人便愿意尽力一试!”崔老七拱手抱拳道,“只是,永祈他一人去未免风险太大了。” 白无相见他这不放心的模样,便解释道:“那无相图乃我法器,永祈妖身初成,在外太过危险。此去报仇不一定能成,但我会暗中送他入无相图里潜修,等待将来妖力高深之时,他自会出图前来助你!” “拜谢无相大人!” 父子二人听了这话心中不再担忧,只垂头拜下。 等到夜色黑沉时,白无相施法托举起崔永祈入城,落在了柳方允的府邸里。 夜深露重,柳方允也已熄灯睡下。 屋外的窗纱缝隙中,一片黑色鸦羽飘了进来,落地化作了一只人形骷髅。 骷髅通体焦黑,他看到了床上昏睡的柳方允,当即杀意乍现,扑了上去。 但不料其床头贴着一张符箓,黄光一闪,反而刺痛了骷髅妖,让其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柳方允被这动静吵醒,忙拿起放在身侧的无相图,展开图卷心神引动,念喝道:“收!” 当即无相图上毫光亮起,让这具骷髅毫无抵抗的被卷入了图中。 他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点亮灯烛,打开图卷,发现图中多了一具活灵活现的骷髅在山中挣扎。 柳方允嗤笑道:“原来是有妖魔想要来害我性命! 只可惜本道爷有至宝护身,岂能是你们可以伤的?” 城外的林中,白无相盘坐老树上,牵引着四周地阴之气入体。阴气毫无节制的涌入体内,虽然会让他修为十分快速的增长,但也会损耗这具法体的寿命。 所以哪怕没有人杀自己,过个数月功夫白无相的躯体就会衰败至死需要重换法躯。 无相图在他的有意操控下,完全像是一件无主的至宝,可以任人催动使用。这也让柳方允心中的各种欲望得到膨胀,且会越来越盲目自大。 只要无相教立起来后,无相图的名声也会很快传扬天下。他这个以怨献祭的神灵之名也会得传天下,到时候便有海量的怨力了。 至于为何让崔老七在乡野传教,一来这里官府的管辖之力薄弱,二来多为贫苦百姓,不但受达官贵人的欺压,更受乡村豪族的压榨剥削。 凡有矛盾,凡有压榨,凡有掠夺,凡有剥削,必有怨生。 怨生之处,便有无相。 白无相此刻只需要坐等时机到来便可。 崔家父子二人,乃是他创化出来的骷髅妖,与白无相的本体白骨妖并非同种族类。 骷髅妖本质上是人魂尚未散尽,依附在了尸骨之上,可算是阴鬼之属。 而白骨妖则是白骨成灵,非人之魂,是有没有魂魄的死物成灵。 骷髅妖因人执念而化,与冤魂厉鬼更为接近。白骨妖则是更偏向于妖物之属。 不过骷髅妖相比白骨妖来说,肉身的力量更为强横,魂灵藏于尸骨之内,甚至不惧阳光正气。 但妖术妖法上来说则弱于自然白骨生灵化妖的白骨妖了。 …… 云州,一处小亭旁。 萧千离坐在亭里,默默调息自身法力。 而小亭子外的河边,则有个年轻道人垂钓。 这年轻道人百无聊赖的望着鱼饵,半天没钓到一条鱼。 他无奈的回头问道:“萧道友,他们还需要多久才到啊?” 萧千离睁开双目,盘算了下才回话:“应该还需要大半日吧。峨眉山的仙鹤传书上说了,来的是位丹道高手,道名青荷。 乾元山则是派了位本就在凡间历练的弟子赶来,想来也快到了。” 二人正说着,山路上传来动静,却是一个骑着乌黑骏马的道人,这道人见了二人,便飞身下马,笑着拱手道:“乾元山华易道人,见过二位道友。” “原来是华易道友,我可等候多时了!”那垂钓的年轻道人则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在下崆峒山宁决,见过道友。” 萧千离也站起身来,执礼道:“贫道三清山弟子萧千离,见过道友。” (本章完) 第74章 万相山 第74章 万相山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萧仙子,贫道失敬。”华易神色颇带敬意,恭手回礼。 “道友客气了,此行还要承蒙二位道友和青荷仙子相助。那无相魔神毕竟非同小可,我等此行必要小心为上。”萧千离见只差一人便齐了吼后,便准备开始为二人讲述一番。 但一听到这名号,华易便愣了下,“无相…魔神?”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萧千离见他这神色不由问道。 “数年前的漳阳县孽蛟作乱一事,二位道友应当都知晓吧?”华易神色带着古怪问道。 “这倒是有所耳闻,幸好有道兄乾元山高人出手,镇压了此蛟,否则只怕还要作乱人间呢。”宁决称赞了一句。 “当年,我乾元山卷入孽蛟之事里,便是因为我被一位自称来于云泽大山的寨神哄骗入局,而那寨神便自称无相!” “无相寨神?”宁决脑袋一疼,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眼神顿时睁大了,“竟然是云泽山里的……我也觉得怎么有些耳熟? 是了,在孽蛟出世的前几个月,云泽大山有龙吟之声,引得各方修者入山。 我曾在灭杀一位鹰妖时,其有一帮手便名无相。手段诡异非凡,似妖似邪似鬼,若非有家师护身密法,我便要栽其手里了!” “无相寨神?”萧千离皱着眉头,听二人一说她便有些熟悉之感。 可其魔化之后的记忆便会封存,故而倒是记不得自己曾和这无相交过手。 “你们说的无相妖灵应当是在云泽大山中。可我这法鉴上的追踪之处却落在了北方的青州之地,两者相差可有数千里之遥呢。” “既然有贵山长辈赐下的宝物,那便以此宝为准吧。”华易斟酌道:“许是巧合罢了,我们还是先寻到这魔神要紧,万不可让其祸害人间!” “我全凭萧道友做主。”宁决开口说道,几人里唯有他年岁最小,实力最弱,他虽年轻气盛却也不是鲁莽争强之辈。 “那我们再稍待青荷道友些时间,等她来了我们休整一番再行出发!”萧千离决定道。 毕竟,他们几人未渡元真,肉身仍属凡胎,不可能长时间飞天遁地赶路,多半还是要靠车马之力前去的。 等到了一日之后,小亭外来了一位女子,这女子身着香云绫纱,一袭天青色长裙,面若荷红,双目圆润看人一眼都叫其如沐春风一般,腰如弱柳扶风之态,一颦一笑皆非庸俗之姿。 此女脚踏一片碧绿荷叶,飞天而来,落在亭外,长裙摆动,衣袂纷扬,美若仙子一般不染凡尘。 她躬身歉意笑道:“贫道来迟了,让三位道友久候于此,当真是过意不去。 先容贫道告罪一声!” 萧千离站起身来,温婉一笑,“青道友不必客气,十余年前曾随家师拜访峨眉时见过一面,如今再遇,仙子风姿更甚了。 而且等了左右不过一日功夫,于我们修行之人而言不过片刻罢了。 既然人都齐了,我先为你们细说一番,这位无相魔神的习性。 山中长辈曾神游太虚时观探过此魔神,这是长辈记载的玉简详要,三位且先传阅一番吧。” 萧千离做事滴水不漏,说了一番后便将玉简传阅给了几人。 青荷仙子却疑惑道:“萧道友,神游太虚这可是元真之境都做不到的。 贵山前辈既然发现了这魔神,为何不当即就将其镇杀了?早除此等祸患,也免得有人因此而亡。” “道友不知,神游太虚的前辈们已经不是凡尘中人,虽未登天界位列仙班,可已经不能再插手凡间之事。 天上的神君们可都盯着他们这些待在人间界的真仙,就等着有了借口把他们请上天界呢。”萧千离叹了声气,“又恰逢人间劫运,天地正浊,诸道封山,元真不出。 故而山中长辈才让我等行此事宜。” “哦,原来是这般道理。”一旁的华易恍然大悟道:“我说师尊怎么不派其他两个元真境的师尊来,非要指了我过来。” “这人间劫运,天地正浊,每隔数百年都要经历一次。这期间,人世之中积攒的死气、怨气、煞气等诸多浊气都到了极点,需要以杀止杀,新旧王朝更替,借王朝气运万象始新来扫除天地间诸多邪气。 而元真之境已非凡胎,在此期间若入人间,那便会沾染凡尘污秽之气,有损道途。” “多谢仙子解惑,华易受教了。” 宁决读完了玉简,递传给了华易,思量了片刻才道:“玉简中说,无相魔神最善蛊惑人心,妖法神通都还是其次。 我等都是玄门洗涤道心多年的弟子,难不成也能被其蛊惑了心境?” “呵呵,到底如何,我等见了便能知晓。”青荷仙子浅笑回道。 …… 一只黑鸦掠过天穹,飞越山川大河,跨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干裂的大地,终于来到了骷髅山。 这黑鸦化到了山上,便化作一阵黑气消散,从中落下一只小木匣。 槐树枝头的玄鸦见了,便扑棱起翅膀,抓起木匣,带到了白骨洞中。 石台上,白无相伸出手掌,他接过木匣,轻轻叹息一声,将此物放置到了洞中石壁里的缝隙中。 此匣中所存,不是什么宝贝,只是那位画师的尸骨。 等到他日后修炼有成,还需亲自走一趟,将其送葬于故土。 这是白无相欠下他的因果,无关天道的因果,只关他心里的因果。 洞外秋意渐深,霜寒白露染黄了槐叶,白骨洞前枯枝落叶铺满了一地。 白狐窜动而过,跑出洞里来到了神庙外。 她熟练的翻墙越壁,跳到了一张桌下,悄悄蹲着。 没过多久,回廊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她知道这是有八个身着白服的少年正在缓缓走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这些少年在寻位坐下。 随后一道细微的敲击声伴随着蹒跚的步子,她知道,是那位老先生来了。 杜老秀才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到回廊下。 他拿起昨日讲到的前朝古史,清了下嗓子,也没有行什么师生礼的过程,直接道:“昨日我们讲了前朝正晋的兴,今日则要讲它的亡。 正晋为兴,后晋为亡。 说起六朝多少兴亡事,尽在书里探乾坤。……” 八个少年虽然双目失明,看不得,但他们能用耳朵去倾听,用心去辨形,他们认得字,感知得字的形迹,从而以听为基,以字为形,以心为源,构建出了一个他们心中的世界天地。 他们看不到世间任何东西,故而眼中无相。 但他们心里却在学习认知着天地万物,心生万相。 无相和万相在他们的身上,融合成一。 神庙的庭院中秋风乍起,吹动桌上的书页一页页翻动,一片枯黄的槐叶飘进了书页的夹层里。 杜老秀才低头着看到了某处书桌下偷偷蹲着的狐狸,他并未惊奇,因为他早发现这狐狸了。 他也不在乎这狐狸有没有灵性,多一个少一个听自己讲书的东西都无所谓。 像那庙祝,若来听自己讲课,他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杜秀才眼里的庙祝,就是大祭司阿六。 阿六听了半年功夫便实在没了耐心听下去,索性不去听了。 他的心里可装不下那么多四书五经,六义九辩,他只想着走出神庙后,寨民们看到自己时的虔诚与恭敬。 阿六沉迷在这种感觉之中,日益渐深且不可自拔。 从最开始婚丧嫁娶的祈福,到如今他一句话便能让寨民为其而动,大小事务都要他这位大祭司过问才算合理合法的。 阿六看了眼回廊下的书堂,他穿上前几日让寨民赶工半月才做出来的新祭服,双手背在身后,从神庙侧门走了出去。 路上,遇到的寨民纷纷向他行礼躬身,阿六如同审阅着自己的领地一般,悠哉悠哉的漫步到了议事大屋里。 他心安理得的坐在了四张椅子的中间靠右那张。 听杜秀才说,坐礼尊卑在今朝以右为尊。 没过多久,传来了轻缓的步伐声。 却是比起过去消瘦了些的游均子,他看到阿六端坐的样子也不介意,只坐在了其身侧,笑着说道:“大祭司今日来的倒挺早。” “毕竟是每月的大议事,自然要来的早些。”阿六神色从容的回道。 大屋里逐渐来了些老人,多是寨里德高望重的长辈。 游均子看了眼上首最左侧的空位,问道:“大哥,三妹怎么没来?” “她昨夜得了风寒,倒是不想起身了。我便叫她别来了好生休息便是。”李义光解释道。 “既如此也罢,三妹本就不大喜欢这些杂务。”游均子点了下头。 一旁的大祭司阿六听着心中不由得意,他的余光撇了眼白发多过黑发的游均子,以及那腰背又驼了几分的李义光。 三位当家的都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黑石寨到如今已建了有十余年了,他们终将老去。 而自己,才刚刚三十岁,比他们年轻,更何况有无相大人庇护,自己完全能熬得过他们。 至于身下坐着的老人,他们一个个更是行将朽木,没几年活头的样子。 将来的黑石寨,只能是他大祭司的黑石寨!当然,是在无相大人不在的时候。 游均子笑着开口道:“既然三妹不来了,以后议事便让他侄子来了在一旁听着回去说给三妹听听解乏也是好的。 进来吧,大伍。” 一个皮肤略黑,眉眼颇为周正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不卑不亢的拱手向着上首行礼道:“大伍见过二位当家的,见过大祭司,见过诸位族老。” 看到这孩子,阿六眼皮一跳,这是当年那个昏迷不醒被抬去神庙求无相大人出手救助的孩子。 数年过去了,有赵冷香和游均子的教导,当年老实巴交的少年也长成了即将弱冠的青年。 阿六忍不住看了眼游均子,这老家伙知道熬不过自己,就培养着更年轻的人来了。 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用处? 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阿六也没说什么,他只道:“二当家,该议事了。这事可关乎我们黑石寨的将来,马虎不得。” 游均子应了声,从椅上站起来,嘴角带着笑意,道:“从去岁以来,就不时有山下的百姓逃往黑石寨来。 只是寨子里人手不足,粮田缺少,我和几位当家的担心造成饥荒,便下令一律不允接受。 如今寨子里今秋收成不错,按往年来算应能有不少结余。 故而我想着问一问各位长辈的意见,是否开寨收民?” 此言一出,下面的老人们都神色凝重起来,有几人立马站起来反驳。 有的人则是同意,有的人则左右摇摆。 上首的阿六虽未读深书礼,但智慧也非从前可比,他只坐在一旁看着,记下哪些人反对,那些人同意。 杜秀才说,治家国如种树,剪去自己认为多余的,不好看的枝叶,保留下自己合眼的树枝,时日常久树便越来越往自己的心意长了。 阿六见众人讨论了一阵子,才咳嗽一声,站起身来道:“诸位,且听本祭司一言!” 他一说起祭司两字,下面的众人便纷纷止声。 “寨子既然有余粮,那便多招些青壮,开荒挖渠,植田扩地。 只有如此,才能给子孙后辈留下更多的粮田,让他们不再受我们曾经吃过的苦啊。” 游均子眉梢一挑,阿六的见识和智慧在他看来是长进不少的。治理寨子确实可以了,但阿六的野心和欲望却让游均子难以放心把寨子交到其手中。 李义光听到这里,便开口道:“我也赞成,寨子里还是人越多越好啊。 山下日子难过活,有能力行点善事还是积点阴德吧。” 大当家一开口,便没人敢反驳了。 虽然这位大当家一向不拿主意,可只要其下了决定的,便没人再有异议。 于是,骷髅山黑石寨由此走向了山下,开寨迎民。 游均子得了白无相指示,黑石寨不能再归入云泽山脉了,他便给黑石寨附近的大山重新起了个名字。 在山脚下,有一块崭新的界碑立起,刻有三字,即为:“万相山”! (本章完) 第75章 起兵 第75章 起兵 当崭新的万相山石碑立起时,白无相站在百余丈高山巅,黑白相间的瞳孔眺望着连绵千里的群山之北,群兽栖息的密林,藏着无数神秘的深山巨谷,避世安宁的云泽山脉。 这一刻起,黑石寨彻底不再属于云泽山脉,这座不过百里的小山将以“万相”之名入世。 天穹之上,云雾起山峦,气象纠葛,万千红尘气扑面而来,北面有着云泽山脉阻隔尚且无碍。 但南方的滚滚血气,黑气,犹如群魔乱舞的的气混杂融一,成为透着血腥色的红尘之气,犹如巨浪扑面而来吞噬万相山。 山中丝丝缕缕的淡白人气如同一叶小舟,面对巨浪根本无力抵抗。 一旦被这红尘气所笼罩,黑石寨将面临着四方重重杀机,气运转,杀机至。 这等凶险,以凡人之目自然观不得,他们看不到五气六彩,不识神通天数,故而气运竭尽,死命灾难来时,便唯有引颈受戮! 白无相伸手一引,万相山上无数骷髅蕴含的一缕死气和他自身的怨力融合成浓墨色的玄气冲天而起,化为一道黑色光柱,直冲云霄。 无相神庙里则是同样有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黑白二色光柱融合成一道巨大的太极鱼眼,黑白相间,缓缓转动罩住了万相山。 太极鱼眼为玄门之象,可也是世间之道的衍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皆为万相,而万相则是白无相初步参悟出来的众生相。 无相奥义的四执中,他只悟到了众生相的一半,那最终的无寿者相至今更是皮毛都没沾边。 黑白二色交织的万相山如同生出一道屏障,隔绝了红尘浊气,避免了刚一入世就要被灭的危机。 黑白二色鱼眼的中心,则是白无相所在。 从今往后,他的本体便是这万相太极气眼所在,他一旦离开万相山,这阵便要灭了。 白无相望着山下的寨民,喃喃道:“你们可要快些准备好,十载之后,红尘浊气便会破阵而入,到时候黑石寨将会面临世间无数杀意,唯有黑石寨强大了,才能抵御住这一劫。” 虽然自己本体不能出山,但无相魔神之念仍旧不受此限制,可游走世间,为他本体积攒死气怨气,同时本体仍旧可以潜修妖力,增持修为。 他思量了片刻,心神传念于无相庙。 庙里,这几日颇为得意的阿六正躺在请了木匠所坐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睡着。 这三五日间,从山下招来了十余口人,都是年轻人,能够劳作下田的务农好手。 他们初入黑石寨,必然是黑石寨地位最低的人。面对寨子里的老权力,和利益占有者,实际上而言是一定会有矛盾的。 这些人可都是他阿六的势力对象! 正当他在梦里做着美梦时,忽然一道传音惊醒了阿六。 他慌忙擦了下口水,从躺椅上翻身而起,跑到神像前跪拜而下,“是,小人遵命!” 阿六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方才无相大人传音,竟然让他去白骨洞中面见大人! 他可从来没去过庙后的骷髅山,不,是无相山。 阿六穿上了朴素的旧衣,推开后门,走向了云雾浓重常年笼罩的万相山。 路上杂草丛生,走了一里路后便见是一座座土坟,这几年山中死去的人可都埋在这里了。 土坟上杂草藤蔓遍布,不时有什么小动物窜走,晃动草从。 阿六深吸了一口气,迈过这些坟堆,再往前走了百步,便发觉这里一棵野草都没有了,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地上散落的枯叶,和一片槐树林。 槐林中间竟然窝着一只老虎的尸骨,这尸骨丝毫没有风吹日晒的腐化痕迹,反而越来越具有灵性,如同一只真的老虎。 而老虎背上则是插着一根长长的鸟类羽毛,色泽灰褐,似乎有一缕黑气环绕着。 阿六小心的绕着路,走过了这里,站在枯叶遍布的白骨洞前。 这洞口有丈许之宽,深不见底,日出林霏闭,云归而岩穴瞑,晦明变换在这深山洞谷处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阿六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他恭敬的跪下道:“阿六奉大人之命前来拜见!” “进来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重重洞窟响起在他的耳边。 阿六壮着胆子迈出步伐,走进了黝黑的洞里。 谁料他刚走入洞中三步,便见洞府两侧的石壁上自发冒出一团团赤红色火焰,照亮了这阴森黑暗的洞里。 他能看见了黑暗中的洞窟,便心中松了口气。 走到洞里尽头处,却见一口寒潭冒着白晃晃的雾气,流动在洞府地面上看不清脚,寒潭之上则是端坐着一道身影。 阿六忙倒头拜下,口中称道:“小人拜见无相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差遣?” 石台上的白无相不见有什么动作,如同在飘动着一番转过来身来,他手中拿着一具骨雕,用玄血针一点点的勾勒出这骨雕的小人面容。 他开口道:“凡人者,皆有欲望贪嗔。 你是想当一个小小的黑石寨几百人的大祭司,还是想成为万相山之地无数凡人敬仰的大祭司呢?” “这……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能有今日,全凭大人重用,小人只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阿六面无血色的慌忙拜下。 “呵呵,不用辩解。”白无相嘴角微微上扬,稍稍抬眉看着他,“我听到了你心中欲望的呐喊,人心贪不足,嘴上言语,可掩盖不了你的心。 若想成为后者,那便先助游均子壮大黑石寨吧。” “是!是!小人定谨遵大人教诲!” 阿六只会慌忙的点头。 “拿着我赐下的神力,去为黑石寨多做些实事,天长日久,人心自会分辨。你这大祭司,即便用神力恐吓,也只是表面的臣服。 若想要成为真正的大祭司,需要感化人心。到底如何去做,你自行决断,去吧。” “是!小人受教了!阿六定不会让无相大人失望!” 阿六恭敬的行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洞中。 洞府中,白无相在阿六离开后,又继续低着头拿起玄针刻画着手中的骨雕。 黑石寨于如今的他而言,并不再是一个护身之地。 一个个寨民对于他的信仰,不再是只有香火神力,而是一颗颗甘愿为无相跳动着的心脏。 这些人微弱的人气汇聚成黑石寨的气,融入万相山中的气,气升而运转,运转则时来,黑石寨和万相山已经融成了一体。 只要黑石寨安然无恙,万相山的气运便不会散,气在运在,命便无恙。 这个命,是白无相本体的命! 所以白无相才会出手干涉一二,让黑石寨这点新生之气不要损耗在人心内斗之中。 …… “呼~” 秋风拂面,浓烟弥漫,山火吞噬着深林。 群鸟惊慌的飞起,百兽四散奔逃。 灼热的火焰吞噬着山林,一片片密林化作了山火过后的焦黑之地。 黑石寨民们拿起刀斧,砍伐树根,牛马骡驴纷纷上阵,开始翻耕着新开辟出来的山林。 短短半月功夫,黑石寨便从山下或买了奴隶,或收了些难民,寨中人已然有了五百余人之多。 寨子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翻修寨屋,新建屋舍,这些山民在忙碌着度过了这个秋天。 寨中,一个肤色黑深的少年眺望着群山,站在了自己的新屋子前,他心中满是期待。 李大宝今年十五岁了,他是山下的奴隶,被买上了山,那个儒雅的中年人对他说:“以后,你就是黑石寨的人了,不再是为人奴仆的奴隶了。 我给你新起个名,叫李大宝,这就是你的新名,记住了吗?” 他望着属于自己的小屋子,满心欢喜,他感谢着黑石寨的所有人,自己从奴隶成为了一个正经的人! 李大宝回了屋子里,心里想着,再过几年自己便能娶媳妇了。 那个儒雅的男子就是黑石寨的二当家,他说寨子里的规矩,至少也要十八岁才能娶妻生子。 这在他眼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在人牙子手里兜兜转转几年了,山下的人十二三岁便有成亲娶妻的人了。 李大宝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从今往后只听二当家的话,谁的话他都不听。 …… 黑石寨中热闹了许多,一袋袋粮食从山下运上了山,粮仓里的粮食越积越多,山里的寨民也越来越多。 李大宝在跟着寨民一块劳作了几天后,也渐渐熟悉了黑石寨中的一切。 听寨民们说,他们寨之所以能这般安宁,便是因为寨子后面的一座神庙,叫做无相庙,庙里住着一位神,名无相。 是他们黑石寨的寨神,守护他们不受刀兵灾祸之乱,风调雨顺至今。 当李大宝扛着锄头回家路过大寨的正堂时,发现多出了一块木板,木板前围着一群人议论着。 他好奇的走上前去,却见是密密麻麻的字遍布其上。 “哎,这都写的啥啊?谁认字啊?” “俺不认字。” “俺也不认字。” “这不是大伍吗?你跟着二当家的念书,肯定认字,给俺们念一念。” 人群里大家伙都说道。 赵大伍便解释道:“这是因为寨子里人多了,二当家为了让大家伙都能吃饱穿暖,特意订下的规矩。 要是谁不守这些规矩,可要被罚了。 这上面写了,凡寨中寨民,男子十八岁,女子十六岁,方可娶嫁成婚。” “什么?我还想着给俺家娃今年就寻个姑娘娶了成家,这…这可咋办?” “你急个啥呢?咱们寨子里不多的是老光棍吗?他们二三十岁了还是一个人。” “话可不能这样说……” “凡寨中开辟之田,厘清亩尺,规整田耕地面,不得私挖扩田。 寨中田亩,皆归黑石寨之田,不分你我他人之田。全寨寨民需按时劳作,各自分工,不得偷懒怠慢,不可……” 五百余人的寨子,寨民来自各地,且许多没有血缘牵连,想要将寨子治理好,所付出的心血只有游均子他自己才知道。 游均子动用金矿从山下买了许多粮食屯在粮仓里,他才敢招收近百人入寨。 他还想着往后每隔三年,便扩寨一次,随着开荒挖渠,修寨建屋,寨子能养活的人数也多了不少。 既然能多养活,那就多招些人来,无相说万相山不再是云泽山脉,不属避世,十年之后就会卷入人间的纷争之中。 纵然他没有屯兵造反之心,可黑石寨也要有自保之力。 赵冷香从寨民中选了五六十余人,每日都带他们训练兵阵,且习武练招。 而李义光则是带领经验老道的猎人,进山打猎。 其余的寨民们大多要务农忙碌,整个寨子都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 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山下有戏班子会来上山唱戏,每到这一晚,全寨的人都会聚集在戏台下看戏听曲。 当南昭四十一年的第一场冬雪降临时,万相山四周已经被一片片农田包围住了。 白无相走出洞府,站在山巅,望着四周的农田水渠,心中感慨人力之奇。 他伸手接过一片落雪,雪融掌心,化作了红色的血水。 白无相看往山北,在云泽山北麓,那个小茴村子里的无相教,在经过半年的发展后,已经有了近两千之众。 在这第一场雪到来时,那位自封无相上教的教主,李向之发兵攻城。 漫天的雪飘落下,漳阳城的古墙之上,一众官兵急慌慌的爬上,各自守在了城墙上,拉弓举箭,有校尉在城头上喊话道:“城外是何方部众?安敢近犯我南昭? 若不速速退去,只怕尔等身死异处,全族抄家!” 无相上教的大军之前,是一个颇为宽大的木台。 李向之站在其上,身披明白色的袍衣,手持法剑,扬声喝道:“今,朝廷有奸臣作乱,更有文太后挟持少帝,牝鸡司晨,我等无相上教替天行道,请君之侧,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尔等百官兵将,见我神众,还不速速开城迎来!” “大胆!哪里来的谋逆之徒?你们脑袋都不想要吗?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城上的校尉嗤笑道:“我城中官兵有八百之数,民众数万,岂能是你们这些兵马可以攻下的?” “我等有无相上神相助,岂会惧你?”李向之扬声大喝,拜道:“恭请无相上神助我等讨伐叛逆!” 话音刚落,便见教众大军之后,升起七八道泛着火光的数丈大光球,猛然飞天落在了漳阳城墙上,响起惊天动地的声响,炸毁了数处城墙。 这一幕,吓得守城官兵无不丧胆,随着李向之挥剑一指,两千教众蜂拥而上,长旗幡动,喊杀冲天,只不过半日功夫,便攻破了漳阳县城! (本章完) 第76章 怨气传鸦 第76章 怨气传鸦 战场上,风雪掩埋着殷红的鲜血和尸身,南昭的大旗自城头坠落,在半空中打了个转,随后便落在了雪地里。 无相上教的旗帜插在了漳阳城墙上,黑白二色云旗迎风招展。 衣角略微沾染了血迹的李向之带着十一名结义兄弟站在了这座百年古城上,他眺望着北方,伸手给众人指道: “看到没有,往前百里,那个方向就是溪县。 再往前三城,便是申州首府申城。拿下了申城,这申州千里之地的沃野,便是我们兄弟的天下了! 封王侯将相,立钟鸣鼎食之家。你我兄弟,便是有无尽的荣华富贵!” 十一人听得心头火热不已,刘大柱恭身拜下道:“大哥,我等十一人必定辅佐您建立举世之功!我们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大哥!” 众人都齐声跪下道。 李向之笑着将他们扶起来,“诸位快快请起,对我你们倾力相助,我绝无今日。 欲成大业,绝非一人一时之功!只要诸位兄弟和我团结一心,共克诸难,便一路无阻!” “教主!漳阳县令已降,按您的吩咐,我们教众已经把控住了四方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此时,一个传令兵疾步来报。 “呵呵,兄弟们,走吧,随我去看一看这漳阳县令!”李向之笑着带众人往城下走去。 城中府衙,县令乔云生狼狈不堪的被五大绑着丢在地上,四周还有几个教众在看守着他。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大帮人都走了进来。 乔云生睁开眼睛看了看,瞳孔一缩,是那个什么教主。 “哎呦,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敢如此虐待县令大人?来人啊,还不快快给县令大人松绑!” 李向之一走进来,便大声呵斥道。 一旁的教众忙上前给乔云生解开了绳子。 “呵呵,让乔大人受委屈了。”李向之快步走到他身侧,弯腰把他扶起。 乔云生皱眉道:“逆贼,休要收买人心!” “乔大人,我可不是收买人心,我这是为了救你啊!”李向之笑眯眯的回道。 “救我?哼,本官今日沦落到此,还不是拜你所赐?”乔云生怒声道。 “呵呵,已经发生的事不必再想,乔大人不妨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官途,乃至你的项上人头!”李向之转过身去,叹道:“无论你乔大人灾做什么事,丢了县城,都是十死无生的大罪,乃至抄家灭族!” “逆贼,你!我……”乔云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后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有一计,不但可保大人你全家性命,甚至还能让你升官加爵!不知大人可愿一试?”李向之笑着捋了下小短须,回头看他。 “什么?你这逆贼能安什么好心?”乔云生皱眉道。 “呵呵,大人你写下公文急奏,言说漳阳有数千流寇作乱,守城校尉和城中大族里应外合之下,你独木难支。不得已使用诱降之计,勇擒敌首,平反漳阳,居功至伟!”李向之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大人的名声那可是能声名远扬啊!” “哼,漳阳城破,这几万百姓的眼睛都不瞎!朝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乔云生冷笑道。 “这有何难?”李向之笑着说道:“往后,乔大人你还是漳阳县令,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理。 我们无相上教由不是乱臣贼子,只是在此地休养生息罢了。 乔大人不是厌恶这些地主豪族吗?您但凡看哪个不顺眼,我们就替你杀哪个不长眼的! 如此一来,山高皇帝远,乔大人就是这漳阳县里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乔云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大人答不答应?”李向之笑着抽出身后兄弟腰间挂着的长剑,拿着剑凑近到其脖子附近,轻声道:“是享荣华富贵,还是沦为罪臣身死,全族流放,乔大人选一个吧。” “我……我…”乔云生眼神闪烁不定,最终还是伸手抓住了李向之的衣袍,“我,我愿听教主大人的计谋。” “哈哈哈,如此甚好!往后乔大人就是我们无相上教的护法了!”李向之嘴角露出笑意,显然心中也十分高兴。 待一行人离开后,刘大柱才忍不住问道:“大哥,您就不怕这狗官通风报信吗?” “呵呵,这乔县令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大义之人,他若真的通风报信,事后朝廷清算抄家流放都是最轻的了。 我之所以留着他,让漳阳县恢复正常,便是因为我们如今实力太过弱小,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根基所在。 这漳阳县北面良田千顷,南面靠山天险,易守难攻,且还可以随时躲入大山深处,是绝佳的根基之地。 而且我之所以选在初冬攻城,便是因为冬日一到,大雪封路,这消息即便传到朝廷,要派兵镇压也只能等到明年开春了。 而我们,则有数月时间修养,扩大建制,吸纳信众,修城积粮,训兵布阵,都有不少时间岂不闻,一县之才,足以安天下? 这漳阳县中的有用之人,都可为我们所用!” “大哥,您简直神了!” “大哥,那咱们攻城时的那“神火”,该不会也是您的手笔吧?”刘大柱问道。 “哈哈哈,不错。此乃火石之术,我家中祖上曾靠此为生,留下了许多术法,这爆竹烟火许多奇术,我也都略知一二。”李向之得意的笑了声,“走吧,兄弟们,且先去杀几家豪族大户,寻了美味佳肴,酒肉美人,让我们快活一番!” …… 城外,一群教众正在处理着战场,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拖着一具尸体,往城外的大葬坑里拖去。 一阵寒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停下来双手放到嘴边哈气取暖。 余光一瞥地上的尸体,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鸟儿,通体黑呦呦的,扑棱着翅膀便飞入了下的更密的风雪里不见了踪迹。 他揉了揉眼睛,却再也没看到这鸟。 “哎,真是邪门,难道是我眼了?”他嘟囔着一句,然后继续拖着尸体丢到了深坑里。 “碰~” 尸体重重的坠落坑底,一具具尸体堆积其中,人间杀戮无情,天地落雪为被,遮住了亡者的尸骨。 这数百具尸体中冒出一道道黑气,化成了一只只玄鸦,扑棱着翅膀便飞入风雪之中不见身影。 玄鸦翻山越岭,飞过云泽大山,落在了万相山巅。 一只接着一只的玄鸦钻入了白无相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这些死气以玄鸦之形飞渡而来,融入他体内,虽然路上消散了不少,可终究是数百人的死气。 漫天飞雪中,山川素白,白无相的面容一时化作清秀俊美的男子面容,一时化为骇人的骷髅头骨,来回变换不停。 丝丝缕缕的死气被他炼化着,融入一根根骸骨里化为妖力。 他闭上了双目,陷入半沉眠的状态。 心神连通千里之外的青州伏云城外。 吸收了此地的不少阴气后,白无相这具魔神之躯的实力达到了玄门修道者口中的大化元境巅峰,距离元真境界只有一线之遥。 他望着北地的落雪,比起中原腹地的雪要更加寒冷,颗颗雪如刀锋一般割着人脸。 故而,青州这一带的百姓大多会在山土中挖造窑洞,抵御寒风过冬。 只有伏云城靠近边境,不得不建城驻守。 白无相伸出修长的五指,感应了下四方的气,背后蓦然展开一双通体黑亮的巨大翅膀,双翅一展他便飞入了风雪之中不见踪影。 他飞过风雪之中,穿入一处废弃的矿洞里。 此时此刻这坑洞里悬挂着一盏盏火把,照亮四处。 崔老七正与百余名教众讲说无相神灵,忽的一声,巨大的翅膀掠过众人头顶,一道身影落在了高台之上,双翅收起,白无相的魔神之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这一幕,崔老七心中一喜,慌忙拜下道:“恭迎无相神!” 听到崔老七的呼唤声,众人纷纷倒头拜下,跟随着一起呼唤神名。 白无相嘴角微微上扬,这些人身上都有不弱的怨力,一个个都是有故事的人。 “念诵我名,以怨缔结,契约既成,必行尔愿!” 宏伟的魔音响起,传入这些人耳中,他们纷纷心念动起。 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人,也不是好糊弄的。而仅凭一个无相神的名头就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入教拜服,只能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怨有恨,才会甘愿冒着严冬前来入教。 丝丝缕缕的怨力汇聚在白无相手中,最终化成一只玄鸦,嘹亮的鸦鸣声响起,这只黑鸦飞天而去,它将跨越千里,将这怨力送往万相山中。 白无相轻笑道:“契约既成,自当还愿!” 说罢,白无相的身形再次消失不见。 伏云城中,柳方允穿着暖裘大衣,身后跟着五个小厮,阔气十足的走在街上寻买物件。 忽然一队官兵冲来,一把抓住柳方允的胳膊,然后打开一幅画像对比一番后,冷笑道:“你就是柳方允?” “干什么你们?我可是道士,你们要干什么?”柳方允神色怒道。 “知府大人下令,你有诓骗百姓,欺诈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你逮捕入狱,择日审问。”官兵冷声道:“带走!” “是!” 几个官兵便上前制住了他的胳膊,而其身后的几个小厮只是钱买来的奴仆,自然不会有什么忠心可言,只趁机逃跑了。 看到这里,柳方允面上发狠,冷声怒道:“我就只想当个富家翁!你们还要这般不肯放过我! 知府大人?哼,那个狗屁知府那我当奴才使唤呢?用完了就扔?” “闭嘴!辱骂朝廷命官,你可是罪加一等!”官兵当即拿粗布堵住他的嘴。 柳方允怒不可遏的奋力一吼,随身携带的无相图猛然展开,化出一道幽蓝色的怪风,把这几个官兵吹飞几丈之远。 他双目中带着怒意,伸手接过无相图,狞笑着:“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说着,柳方允将画一举,一阵怪异的蓝光冒出,地上的七八个官兵当即抱头惨叫哀嚎着,肉眼可见的他们身体中有一道道魂魄被吸入了图里。 而他们的身体则是瞬间没了气息。 柳方允转身离开了人群,奔逃回了家中,随身携带了些大额的银票以及金银细软,然后就要夺路而逃。 伏云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只是他纳闷为何知府偏偏这时候要来捉他?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城外有一个无相教,说是他们的教里有一件宝贝,叫什么什么图,谁得到了就能法力无边啊!” “什么?这样的胡话你也敢信?” “哎,有人说这图就是前段时间那个无相妖的法宝,被咱们老爷得到了!” “啊?那图竟然在咱老爷手中吗?真的假的?” “外面现在都这么传呢!你别不信,我看那些道士和江湖术士都这般说呢。” 正准备潜逃的柳方允听到自己府上两个小厮的议论声,眼神发冷,原来是那些江湖同道羡慕嫉妒他,恶意抹黑自己! 不过,这无相图的事,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正思量着,忽然听得门外马声嘶鸣,一阵动静传来,却是一队队官兵把整个柳府都给围住了。 柳方允心中咒骂,却也知道此时此刻逃命要紧,他寻了一处早就备好的逃路洞口,却是个隐秘的狗洞。 他匍匐着腰,背着行囊,气喘吁吁的钻了出来,然后心念引动无相图,一阵蓝光落下,柳方允面容模样变成了一个蓬头污面的乞丐。 他看着四下无人,疾步往城外走去。 可刚走到城门前,却发现封门了! 有官兵持令喝道:“知府大人有命,关闭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城中有妖人潜逃,还有敌国奸细入城,等到明日才能开城!” 看到这里,柳方允心中破口大骂,可却无奈,只能转身就走。 深夜里,他躲在一处破旧荒凉的废弃屋舍里,蜷缩着身子,寒雪纷纷,冻的他瑟瑟发抖。 柳方允打开了无相图,他神色痴迷的望着图,自语道:“宝图啊,宝图啊,助我显灵,按我心意,杀尽那知府徐正尘满门上下! 对了,还有那契山方家的什么捉妖师! 给我杀了他们!统统杀了他们!” “嗡~” 无相图随之颤动。图上的骷髅一具具纷纷动了起来,爬出了图画之中,化为一只只飘荡着的幽灵鬼骨,扑向远方的夜色之中。 看到这一幕,柳方允癫狂的笑道:“杀!杀!杀!都给我杀了他们!宝图儿,都给我杀了他们!” “吼~” 这一夜,伏云城风雪骤停,夜空中飘荡着无数只幽蓝色的鬼骨骷髅,阴森的雾气弥漫,仿佛整座城池都将化为一座鬼域! (本章完) 第77章 终见 第77章 终见 骷髅飞天,扑入家家户户,惨叫声此起彼伏,月下素雪冰霜,满城惊惧。 知府府邸中,徐正尘站在堂前庭院,望着夜幕上的骷髅妖灵,怒道:“速速将那柳方允寻到,就地格杀!” “是!大人!” 暗影处,传来数道回应。 “着人去请方道长前来,让他坐镇本府,镇守除妖。” “是!老爷!” 他身侧的管家步履匆匆而去。 徐正尘双手负背,站在院中的积雪上,轻叹道:“这一次,只怕我此生仕途都要毁了。” 一道身影飞上屋檐,跃至鼓楼之上,面对四周的骷髅妖灵,冷声呵斥道:“区区魑魅妖灵,也敢祸害人间?” 话音落下,这中年道人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根绳索,念咒法言,把绳子往空中一抛而下。 顿时这绳索飞天而起,如同蟒蛟游窜半空,但凡被其所碰到的骷髅妖灵无不化作飞灰。 满城军将士兵被惊动,这些士兵的军煞惊退了不少骷髅妖灵。 数千人散入城内,搜寻着柳方允的踪迹。 破落的小屋里,柳方允闭着双目,听着四处传来的惨叫声,只觉得十分悦耳。 可没过多久,这些惨叫声便弱了许多。 柳方允睁开双目,看着无相图笑道:“宝图儿,是不是你已经把他们都杀光了?” “嗖~” 一只飞刀穿过屋舍,刺中了他的心脏。 柳方允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扭头看去,却见雪夜中四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影正死死的盯着他。 “割了他的脑袋,向大人复命。” “是!” 一道身影走进屋里,看着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着的柳方允,还在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幅落在地上的图。 这暗卫好奇的看了眼图,瞳孔猛然一顿,一点幽光在他眼眸中亮起。 他收起了这幅图,才在柳方允惊恐的目光下狞笑着走近,出刀割喉,熟练至极。 无头的尸体倒在破屋地上,猩红色的血流淌了一地。 一只玄鸦驻足在房梁上,静静的看着他,无声死去。 当无相图被收起的那一刻,城中的骷髅妖灵纷纷化作阴气散去,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知府屋顶上的方瑞也收了法器,飞身而落。 徐正尘笑着拱手道:“多谢道长出手庇护!” “理应之事。”方瑞行礼道:“既然此妖已退,贫道也去城中看看,能否寻到那妖的踪迹!” “道长一心为民,实在令人敬仰。可要我派些人手跟着?”徐正尘关心问道。 “不必了,妖魔之事,寻常人还是莫要掺合进来!”说罢,方瑞便转身离去。 “这方家,倒是个个都清高的人。”徐正尘低笑了一声。 “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几道黑影出现了在院中,其中一人打开黑布包着的头颅,徐正尘面不改色的看了眼,点头道:“既已伏诛,那便丢了处理好便是。 无相图呢?” “图?”几人诧异了下,“属下没见到图啊?” “呵呵,若没有无相图,这个江湖术士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能耐行凶作乱?”徐正尘冷笑道:“怎么?传言说无相妖善蛊惑人心,你们也被这无相图蛊惑了不成?” “属下不敢!” 几人纷纷跪下道。 “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交出来?” 徐正尘面无表情道。 “我……” “啪嗒~” 那个割下柳方允头颅的黑衣人袖子里蓦然掉落出一副画来。 徐知府嗤笑了一声,“这无相图好生邪异,如若任由它流落世间,只怕会再生出无数事端。 你们去将此图押送到大自在佛寺,交给寺内方丈便可。” 说着,他从胸前取出一物,却是枚玉色的佛坠,雕刻着一位千手千眼的菩萨相。 “既然你藏了无相图,那此图只能放在你身上,戴着此玉,你们跟着他一起,将此妖异邪宝送到佛寺了结。” “是!大人!” 几人说罢,便立即转身离去。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伏云城中的灾难才刚刚结束。 妖魔作乱,奸人盗匪趁乱而行。整个城中无比混乱,好在有官兵镇压,否则此城还要乱上数日呢。 当官府统计损失时,愕然发现死伤之人多是富贵人家,或是声名远扬的恶徒乡霸。 记录县志的史官一时间都不好下笔再写这是妖魔作乱了。 城外,白无相望着一只只死气所化的玄鸦飞往南方,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他收了上百人的怨力,如若要一个个的去了结,那只怕时间拖得太久,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故而,白无相特意利用了昨夜的妖灵作乱,替那上百人还完了心愿。 经此一事,城中高门大户多挂白素,行丧下葬已故之人。 同时,城中的地主豪强对“无相”二字心生恐惧,再也不敢像过去那般肆意欺压普通百姓。 而无相教因此一事,反而吸引了更多人入教。 白无相眺望了伏云城方向,无相教在此地已经有了根基,他也可以离去了。 他感应了下无相图,却发觉有道佛力隔断了无相图与他的勾连。 白无相眼神一闪,看来自己又有事要做了。 无相图可不能被佛门惦记了去,否则只怕要惹出诸多麻烦。 他当即心神强行勾连无相图,纵然不能催动,可感应到它的方位还是可以做到的。 白无相凝神了片刻,自语道:“西北?那可是要出南昭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拉着几具尸体,抬运到了这处葬坑里。 大雪寒天里,每年都要有许多人冻死在雪夜里。 白无相只看了眼便要离去,但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伸手一招,一枚莹莹如玉般的骨簪落入了他手里。 他看着此物,沉默片刻,骨簪在掌心中化为无数白色光点飘散离去。 此簪是他初入伏云城时,遇到的那个鲜活灵动的女子,见她舞姿翩然,便送了此簪。 可如今,在自己即将离去时,这簪子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当真是造化弄人,天命不怜苦命人。 白无相没有去寻那堆尸体里哪一具是当初的那位舞剑少女,人已死,寻了也无用。 乱世里总是这样残酷。 黑羽展开,白无相升天而起,似风一般离开了这座边城,去往西北。 他离去后不久,风雪之中,四道身影走入了伏云城。 青荷仙子望着城上,皱眉道:“这妖邪之气尚未消散,说明此獠并未走远。” “看这城中哀声一片,想必此妖又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华易叹息道。 “城中有捉妖师在,我们不必去管了。直接追上此妖,再往前可就是西北佛门的地界了。”宁决皱眉道:“我可不想和那帮子和尚打交道。” “那我们就直接用遁法赶路吧,最好在南昭国朝地界上将其拦住!”说罢,萧千离掐诀起剑,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其余三人也都各施手段,青荷仙子脚踏碧叶,寒风一吹便轻盈的飞身飘去。 华易同样运起金色法剑,踏着飞剑赶上。 而宁决则是身子一沉,潜入泥土之中消失不了。 四人紧追猛赶之时,在前方的白无相仍旧隔空催动着无相图。 正在押送无相图的五人,冒着风雪,骑着快马向西北奔去。 无相图被收入了木匣中,被任达运系在腰间,他正骑马赶路,两侧的风雪从他耳畔呼啸而过,恍惚间他听到了什么靡靡之音,风雪如同妖魔一般变换着形态向他张牙舞抓的扑来。 任达运的心神一点点沉入幻境里,他握着缰绳的手也缓缓松开。 “嗡~” 就在这时,其脖子上佩戴的玉坠亮起一道金光,让他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任达运心中后怕,这风雪中一旦摔掉马背,滚落山路,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此图也太过邪门了! 回想起那晚自己鬼使神差的竟然私藏了这无相图,以及大人看他时的眼神,任达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木匣中的无相图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散发出引诱心魔的气息,让任达运的心一点点尘落谷底。 种种胡思乱想的恐怖画面,一点点浮现在他眼前,在数个时辰的折磨后,任达运胸前的那枚玉坠猛然破碎。 而没了玉坠佛法的庇护,任达运便直接陷入到了重重幻像之中,身子一歪,跌落马下,滚向山下。 好在同行的几人都在留神注意着他,其他人急忙出手,保住了无相图。 而任达运则是滚落山中,埋进了厚厚的积雪里寻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这妖图怎么还没消停?”一人出声问道。 “继续赶路!只要赶到了大自在寺,我们便安全了! 完不成大人的任务,也是死!被这妖图害死,也是死。” “那就继续赶路!快马加鞭!” 几人只停顿了片刻,便继续挥鞭赶马上路。 而被丢弃山雪中的任达运,双目泛红,诡异的扭动着头颅,从滚落了百丈高的雪地里爬了起来。 其双掌着地,四足狂奔,不时发出嘶吼,向着四人远去的方向追奔而去。 在天穹上的白无相感应到那股佛法消失后,心中一喜,当即就施展邪力妖化了断气的任达运尸体,追赶上去。 同时,无相图中再次响起一声声吟唱,蛊惑着下一个人。 但,他猛然回头,却见苍茫的大雪之中,有一道金色光芒如同长虹一般跨越山峦赶来,朝着自己奔来。 “这是……玄门高人来收我了?” 白无相眼神微暗,偏偏此时此刻赶上来了。 自己虽然是魔神之躯,可毕竟本体尚未突破元真,且距离元真境界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这魔神顶天了也就大化元境的实力,玄门高人众多,他可不想招惹被纠缠了。 当即他背后的双翅一振,黑色羽翼速度快了三分,他准备先赶上那几个凡人,夺回无相图。 此图耗费了他颇多心血,可不能在此时落入佛门手里。 身后,御剑而行的萧千离已经肉眼发觉了前方数百丈外的黑色妖光。 她双手掐诀,念咒催道:“四序神司,借我妙法,神风天雪,隔山断川!去!” 下一刻,数百丈之外的白无相蓦然发觉四周风雪重重,如同一阵接着一阵的浪潮压在了自己身上,双翅挥动再快速度也慢了许多。 白无相眼中闪过阴霾,他双翅一煽,无数黑羽如同一柄柄玄色剑光刺开风雪。再次冲向前去! 他眼中瞳孔变为纯白之色,透过高空的风雪阻碍,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的几人。 白无相身子一沉,坠下高空,直扑而去。 “呼~” 漫天的风雪急啸,在他耳中如同兽吼,白无相伸出一只手掌向前虚探而去。 落下的雪纷纷聚拢化作一只十余丈的雪色巨掌,如同雪崩一般拍向四人。 “轰~” 瞬间四人被这大雪冲得人仰马翻,瘫倒在地上。 白无相伸手一招,“来!” 那只木匣中的无相图缓缓漂浮而起,飞天向他奔来。 但就在这时,一道金色佛光乍现,化作一只古铜色的巨钵,罩住了无相图,将其收进其中。 白无相瞬间怒喝一声,四方风雪轰然散开,他不惜张口一吞,一只巨大的骷髅鬼头浮现,一口吞下了那只古铜色法钵。 “孽畜!竟敢污我佛门法宝!” 一道佛音传来,北方百丈天幕化为无数经文流动的光墙,拦住了北方去路,一位穿着法衣的和尚凭空出现。 身后,萧千离剑光一顿,停在了白无相身后。 碧绿色荷叶接连成池,在风雪中开出一朵粉嫩的莲,青荷仙子驻足其上。 金光剑鸣,华易手持宝剑谨慎的望着眼前妖魔。 地下,土石开裂,宁决破土而出,望着半空中的妖魔严阵以待。 “呵呵,倒是挺多人。” 白无相笑了声,摸了下肚子,镇压着里面在跳动的法钵,只要无相图没丢,那便是好的。 “无相魔神,我等奉师长之命,特来带你去我三清山修行!”萧千离神色平静的道:“还望佛门这位前辈莫要阻拦。” “贫僧自不会阻拦三清山行事。”这和尚笑着说道:“只是待贵道镇压此獠后,送返贫僧法器便是了。” (本章完) 第78章 松雪月针下 第78章 松雪月针下 宁决笑了声,年少的声音带着张扬,传入风雪里。“大师放心,我玄门道统可从来不缺好宝贝。” 僧人对他的暗讽并没有介怀,只是抬眼望着被围住的白无相,开口问道:“这妖魔似乎与寻常的妖魔不大像。” “此妖非妖,乃是魔神所化。前辈还是退后些,莫要沾染了此獠。他似乎与你们佛门经文有所牵连。”青荷解释道。 “无妨,我且在旁为尔等压阵。”这僧人脾气极好,并未对这几个小辈摆脸色。 萧千离见状,便对几人道:“还请三位道友拖住此魔头,我即刻施展法宝神通!” “自当如此!” 三人应了,话音落下,青荷衣袖中飞出一颗颗璀璨的宝珠,足足有三十六颗之多,围住在了四周。 白无相见自己被堵住了所有退路,眼神闪动,自己这魔神之躯可没有本体能施展出那两道元真大术的能力。 其余人也就罢了,这位元真境界压阵的和尚,以及魔化后的萧千离实力,都不是自己能胜过的。 风雪之中,金光剑闪,宝珠华光大盛,一方土黄色的宝印从天而落,镇住了白无相。 白无相身影一闪,化作漫天的骷髅头骨飞窜,点点黑光化作一根根飘落的羽毛,然后伸出爪子和双翅,变换成了一只只玄鸦。 成千上万只玄鸦聒噪的鸣叫声刺耳无比,白无相站在天穹高处,漠视着他们。 这几人都只是化元境而已,纵然没有本体,他们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白无相伸出手掌,无相图浮现而出。 他心神勾连起本体,嘴角起,阴厉道:“便让诸位见一见我的无相图。 万相归山,无相立界!去!” 话音落下,他体内的阴力蜂拥而动,无相图上爆发出璀璨光芒,将三人神通法器一同摄入其中。 “这是什么妖术?” 青荷愣了下神,连忙双手掐诀,座下荷缓缓绽放,亮起一道纯正的玄门法光,迅疾无比的打中了白无相身躯。 受此一击,白无相身子一个趔趄坠下云端。 还不待三人高兴,便见白无相背后展开双翅,重新飞天而起。 他抹去了嘴角的笑意,“玄门法术实乃灭妖避邪的无上法门,只可惜我并非妖邪!” 说着,他伸手一展,无相图上无数骷髅齐声嘶吼,一股庞然伟力将三人都吞入了图中。 看到这一幕,旁边压阵的黄衣僧人忍不住眼皮狂跳,“魔神!无相魔神?怎么与我道之中的四执之相这般相似?而且看样子只怕已领悟到了第三执众生相!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无量寿佛!弟子请见我佛世尊,降下无量明光,定此魔神本相!” 话音落下,其双手合十面朝西方而拜,宣拜佛号。 凛冽的风雪骤然而止,天穹之上云卷云舒,一尊浩大的金色佛影浮云,落下层层厚重的佛光,照在了白无相身躯上。 灼热无比的滚烫感将白无相的身躯在佛光中被化成颗颗粒粒的黑色尘埃,其背后双羽也在佛光下消散。 他惨叫一声,在佛光下捂着头颅,仿佛四周有无穷尽的佛音梵唱,撼动着他的心神。 白无相只能身形一闪,化作三千玄鸦飞向四面八方。 被困住的三人身影也重新浮现,那尊古铜色法钵也落回了这和尚手中。 就在此时,天穹上一直在施展神通的萧千离猛然睁开双目,双掌之间悬浮着一尊宝镜,随着她轻喝一声,飞天而起。 “九天幽冥,十地之灵,凡我鉴照,皆渡红尘! 敕!” 话音落下,这宝鉴悬浮在半空中瞬间化作百丈浩大的宝镜,仙云缥缈环绕其身,七彩宝光照彻四方。 镜面上浮现无数经文咒纹,最终化为一道浩大的冲天光柱,上通九天,下照幽冥,无数声鬼哭狼嚎之音乍起。 巨大的冲击力道将方圆十余里的雪山震动,积雪崩流,尘雪四起。 光柱中的阴邪之气化作重重人身面相,却都被这宝鉴神光所破,最终化成了一幅白骨骷髅的身躯,被收入了宝鉴之中。 随着萧千离收回宝鉴,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镜面中的骷髅面上轻笑道:“总算不负师命,擒拿住了这魔神。 多谢各位道友出手相助,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青荷三人脸上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们确实没帮上太多的忙。 那身着法衣的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捉住此魔也是我佛门应该的。 贫僧还需向世尊回禀此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转身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既然萧道友已经完成了师命,那我等也该各自回返山门了。 待到来日诸道召开法会时,我等再言欢笑。”青荷行了个礼后,便向几人告辞离去。 而宁决和华易也都起身告辞,各自离去。 萧千离收了宝鉴,站在风雪中笑道:“原本以为还需要再此施展魔念解封,却不料借了佛门法光,倒是轻松了许多。” 说罢,她便化作一道剑光飞遁离去。 这片山中风雪下得更急了,昏暗的雪雾遮挡视野,形成一道道雪幕,万物生灵都在此地踪迹消弭。 直到一刻钟后,某处雪堆里,蓦然伸出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掌,却是最初那具被白无相所控制的尸体。 本该已死的任达运此刻从大雪中爬了出来,他僵硬的扭动着被砸偏的头颅,嘴角轻轻勾起莫名的笑意。 “玄门高人,看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修道前辈都不愿意沾染我这魔神,只让几个小辈来。 既然胆敢来对我动手,想来也应是不怕死的。 呵呵,你们出招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呼~” 昏天暗地的暴雪之中,寒风如狰狞的兽吼,发出恐怖的呼啸声,蔓延向远方。 …… 夜间,某处深林里,青荷仙子盘坐在一棵高大的古松树枝上闭目调息。 积雪厚重的林道上,一只小白狐跳跃在雪地中,寻觅着食物。 “呜呜~” 小白狐来到了古松树下,它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无力哀鸣叫着。 树上的青荷仙子被这狐声所吸引,低头看了眼并未理会,野兽自有野兽的命数,她虽为修道者,可贸然随意改动其他生灵的命数,只会让自己身上的劫数越积越深。 但她看那小白狐毛发雪白,在月色下透着莹莹的微光,还是拂袖一扫,松树上落下了几颗松果。 松果坠入雪里,惊动了小白狐,它谨慎上前嗅了嗅,才放下戒备用爪子刨了下雪,低头咬住了松果。 白狐艰难的啃完了一颗松果,不由得好奇的抬起头来,仰望着树上的人影。 它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欢喜,琥珀色的双目中是生灵寻觅到食物时的喜悦。 青荷低头看到了这小白狐的眼睛,不由得嘴角轻笑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笑,狐瞳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也笑了下,只是却笑的有那么一丝诡异,眼里带着的是冷漠。 青荷心头一惊,伸手指出,碧绿色飞光瞬间刺透了这白狐的脑袋,温热的兽血染红了雪地。 “这……” 她微微一怔收回了手,看来是自己太过谨慎,误伤了这样一只生灵。 叹息了一声,青荷还是飞身落下树,然后拂袖一扬把它给埋入了雪中。 “哒~” 树上又一枚松果落下,青荷随意的接住,对于修道者而言五感六识让他们的敏捷和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她仰起头看向松树,郁郁葱葱的古木上披了一层白衣,虬结的树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方才有今日之巨。 青荷越看越觉得这古松颇有灵气,能在大雪寒天里保留松果,便不是凡木。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树上的十几颗松果,便一招手全都收到了身前。 她最善炼丹制药,这见到有灵的药材都会忍不住下意识的收集。 可当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中松果时,发觉都是些凡果。不由叹道:“我在想什么?灵木灵果哪里是这般好遇到的? 我竟然也会对这些凡果有了念想。” 说着,她便要丢了果子。 却不料一枚果子中忽然爬出来了一只斑蜘蛛,窜向了她裸露着的手臂肌肤上咬了一口。 青荷当即运转法力一催,将身前的松果和蜘蛛瞬间震碎。 只是她收回手臂,却发觉白如凝玉的手腕上多了一处红肿疙瘩,像是一块极其精美的玉石上生出了一处瑕疵。 她心头颇为不悦,运转法力准备修复手腕上的小疙瘩。 但她脚下的雪堆里,那只本该早已死去的狐狸尸体猛然窜动,狐爪划过其脚踝处,留下了三道带着血痕的疤痕。 青荷神色一怒,单脚抬起用力一剁地面,顿时雪地里扬起一道气波。 她头顶上的古松落雪纷纷,满树的松针从叶都被震落了。 “孽畜,也敢伤我!” 她低下头,看了眼尸体被震碎死得不能再死的狐狸,冷声道了句。 碧绿色的松针落下,还有厚重的积雪如同白绸一般,被她用法力隔开,身上丝毫积雪落叶都未沾身。 但正当她又要运功时,那些掉落的松针里许多如细针微不可察的松针叶悄然竖直坠落,刺透了她的法力屏障。 并且在瞬间刺入其皮肤之中,如同万针同时扎入其体内。 青荷受此变故纵使心智再坚,也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她双目怒火浮现,周身法力运转,脚下荷绽放想要护住自己。 但她体内的无数松针如同活着的虫子一般,她明显能感受到这些松针在自己的血液经脉里来回走动,如同被无数只虫子钻入了身体里。 青荷惊恐的哀嚎着,她想要取出师尊赐下的护身法宝,却不料两根松针猛然刺入她的双目中,鲜血自其眼眶里溢出。 她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浑身法力被一根根松针隔断,她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之下,有无数东西在爬动着,使得其皮肤到处都是微微隆起的肉疙瘩。 她的身体躺在雪地上,双瞳眼角还有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眼神中满是惊恐,可却没了动静。 寒月照着光秃秃的松树枝,树杈枯枝的影落在地上如同一条条黑蛇盘缠在一起,一道身影从树杈的阴影里钻出来。 白无相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伸出手掌,手掌在靠近她身躯时化为骷髅探入了这幅不染凡尘的如玉身躯里。 然后从其脖颈处撕开了一条缝隙,白无相的身影便化作一团雾气钻进了她体内。 几息之后,这具尸体的手指微微动了下,随后“她”扭动了下身腰头骨,猛然凭空起身站在了树下。 “她”低垂着头,散落长发飘在面容前,如同一只行尸。 又过了不久,“青荷”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中瞳孔消失,化成了全白的眼框。 然后张口一吐,无数绿色松针叶自她口中飞出,重新悬挂在了光秃秃的老松树上。 其脚下,积雪被抛开,一只小白狐惊慌逃窜而走。 白无相的魔神之念笑着抬起手放到眼前观摩了下,“不错,不错。不愧是修行仙家手段的肉身,这人皮穿着都轻盈无比。” 他此前在感应到了身后的追兵时,便暗中留下了那具凡人肉身,将魔神念引藏在其躯体中。 然后以无相图收了青荷三人时,同样在他们体内留下了无相念引,也就是魔神的魔念。 他营造幻象杀人并不是突然间的幻,而是从最细致入微的真实世界,一环扣一环,心神每一次情绪的波动,都是他插入一道幻的时机 一重重幻,一重重念,以真化假,以假杀真。虚妄与真实之间的区别,在他无相面前消弭无形。 只要将这些玄门弟子拖入幻境中,他们便没有多大的机会能取出师门赐下的宝物。 白无相笑着看了眼这棵重焕生机的古松,轻声道:“青荷仙子,你就睡在这里一段时日吧。” 他没有将对方的元神覆灭,因为一旦如此,对方师门必然察觉,说不定亲自降临。带在身上又容易与自己争夺身躯的控制权,于是白无相就把青荷的元神藏在了这棵松树里了。 白无相拂袖一扬,温婉动听的女子妙音响起: “百岁松,长夜雪,离恨人愁几多重? 千叶针,素月辉,修道神通枉心机。” 雪落,风止,月光照着青荷仙子离去,她的影在月下摇曳不定,消失在寒林中。 (本章完) 第79章 红粉骷髅 第79章 红粉骷髅 远处,平州首府东京大市内。 燕舞楼台高力连绵长街不下十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驻足在城中的华易抬起头来,绚丽的烟火在他眼中绽放。 “这东京之繁盛,当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站在路边,虽然已经夜晚了,可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有推着独轮车售卖人甜水的小贩,也有伴着亲友一同游览观灯猜谜的女子,还有些达官显贵带着随从闲逛长街。 “卖水哩!卖水哩!” “姜茶!熬制一个时辰的姜茶!喝了包你浑身通透,御寒保暖啊!” “皮鼓戏!亥时三刻长明街丙字号有皮鼓戏儿表演!大家伙都去看一看啊!” ……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些小童游走在来往的行人中叫卖传着些杂耍表演的消息。 华易跟随着喧闹的人群一同走去,他心中不由感慨,这东京城乃是南昭北方最繁荣富贵的城池了,就连京都洛城都要逊色不少。 西域流传来的各种货物,以及中原盛产的粮米,南方通过漕运北上的丝绸与瓷器,甚至有通过外海的海运游来的异国货物,都在此地汇聚。 自从洛都十余年前被大渊国举兵二十万围城三月,不少富商和权贵都不敢再洛都久居了。 于是,四方的人流迁往东京,各种民族的融合,文化的交互,造成了此地的的经济繁荣。 华易也不急着回山,他本就是在红尘历练的,要渡过这红尘心劫,除去一身浊气,方才能回山修行。 他看着各种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河畔,各色的貌美女子或乘坐着小舟,或在河对岸,巧笑倩兮,把这边河岸上的男子勾引得神魂颠倒。 只可惜许多人囊中羞涩,空有色心,没有钱财傍身。 华易嘴角微微上扬,他年少时也曾流连过此等风月之地,如今自己修行时日长久,定力已非往昔,即便再入其中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绪波动了。 如今重游风月之地,他便从容的迈上了桥。 桥上也有各种女子笑着揽客,他望着莺莺燕燕的女子,自己当年也曾年少,春衫薄带,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 “哎呦,这位贵客,看您面相便知不是寻常人。既然来了我们春风长街,那肯定要来我们醉雪楼!”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妇不着痕迹的用柔软无骨的手腕挽起他的手臂,笑着招揽道。 华易轻笑了下,“哦?若你们楼中姑娘没有和我心意的,那可不好善了!” “贵人您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们楼里了前几日才来了位头牌,年方十八,貌美无双,才情双绝,包您满意!”这美妇人笑着拉起他的手臂,便往自家楼中引去。 华易跟着一同走了进去,却见是个颇为宽阔的挑空大厅里,台上有十余名貌美女子在跟随着曲乐扭动着腰肢,半露未露的白皙皮肤在这些喝了美酒的男人眼里更显迷人。 华易随手掏了块碎金子,把那美妇看的眼神一跳,忙招呼着姑娘上前伺候着。 美妇人笑道:“贵客稍带一二,我们的沈娘子马上就要来了。” 华易点点头,随意的坐下,半躺在了一个貌美女子的怀中,自有姑娘俯视着他饮酒吃食。 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见整座大厅里的烛火纷纷灭了不少,只留下台中间的一处火光。 四周惊奇诧异声响起。 丝竹之声乍然传响,古筝的弦乐悠扬入耳,萧笛合奏,满楼春散落,一个身披五彩霞锦的女子从天而落,赤足踏地,火光照亮这女子的满头珠翠,皓腕凝雪,手捧琵琶金翠羽。 这女子双目含笑,可却是带着一抹生疏的冷意,如同天上神女降临人间。 华易只看了一眼,便猛然从那女子怀中起身,双目盯着台上的女子没有移开。 一服侍的女子笑着说道:“贵客,这可是我们楼里的大头牌,琵琶沈娘子。 东京城里不知多少豪族子弟都被她迷的如痴如醉呢。” 华易的心脏骤然慢了一刻,他不是贪图这女子的美色,而是因为此女和他年少时相遇的那位女子有八九分相似。 昏暗的烛火下,两人深邃的目光交错一瞬,沈娘子眼神急促的慌乱了片刻,只是她巧妙的掩饰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华易心中更是惊诧,他曾和一个姑娘许下誓言,要在她二十岁那一年为其赎身,救她于火海。 只可惜自己家中遭遇变故,不得不举家迁移,后来在途中遭遇盗匪被杀了全家。他侥幸逃得一命后,便心灰意冷上山修道,被师傅看重,自此便开始了修行。 他挥手散去了陪着的侍女,轻声自语道:“世间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华易啊华易,你早把她忘记了,仙凡有别,莫要自寻烦忧了。” 就在他自我安慰时,台上的沈娘子翩然起舞,五彩绸缎此起彼伏的飘扬,一段绸带飞过了他面前,扑鼻的清香迎面而来,华易心神微晃,这香味……他记得,就是她的! 华易猛然起身,他一步一步穿过身前的座位,双目死死盯着台上女子,桌旁的众人颇有不满,可他都不曾理会,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女子,走到了台前。 沈娘子的杏眼微垂,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华易仰头,看着昏暗烛光下那面容极其相似的女子,曾经对他眼里永远带着纯粹笑意的那个女子,仿佛就在眼前。 一舞倾尽,沈娘子欠身一礼,便转身离去。 下方一阵叫好,而华易则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阁楼上。 他缓缓推开门,屋里正在卸下耳饰的沈娘子听到动静后习以为常的开口道:“赵妈妈可是又有哪个公子哥儿寻了上来?” 她这话问完,却不见回应。 沈娘子偏头看了下,却见是个陌生男子,猛然一惊,可待她看清了这人模样后却慌乱的转过头去。 “这位客官,你怎么能擅创我闺房?” “鸾镜,是不是你?”华易拨开垂在身前的珠幕,轻声问道。 “什么鸾镜?客人你喝多了?妾身名讳沈梦琴。”沈娘子转过头不肯看他。 “你骗我!鸾镜!你骗我的时候总是不敢看我的眼睛,总是会背过身去。”华易反而又上前几步,开口道:“鸾镜,我是华明啊!李华明,你忘记了吗?” “不可能!”鸾镜猛然转过身来,惊诧的叫道:“已经过去四五十年了,他早该死了,怎么可能是你!” “我真的是华明啊!”华易急声道:“我当年家中遭难上山修道,幸得拜仙师,取道号为华易,故能活百余岁,容颜也只是稍稍变化了些。” “拜仙师?可恨你当年一句要待我二十岁时,定来为我赎身,要娶我为妻。我便守着最好的三载年华,空负岁月。 你这样的负心汉,还来寻我做什么?” “鸾镜,你听我解释!”华易心中愧疚不已,急声道:“当年家中为避凶杀灾祸,不得不连夜举家逃离永城。 我全家上下一十八口人,只剩下了我一人苟活于世啊。” “什么?”沈娘子惊呼了声,“原来竟然是这般凶险。 可你为何事后连寻人知会我一声都不寻?我苦苦在楼中守着身子渡日,年华易老,恩荣不再,一身都孤苦至今!” “鸾镜,是我错了。只是我后来下山寻你,却听说你已经去世十余年了。 你如今怎么……而且,容颜甚至都不曾老……”华易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哈哈哈……” 沈娘子大笑一声,走到了他身前,柔嫩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指间停留在其眉梢上,一点点抚平了他的眉头,深邃的瞳孔望着他,眼角含泪道:“别皱眉,眉头一皱就不好看了。” 华易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对视上,他喃喃道:“当年你也总是这样对我说。”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却是通体的冰寒。 “你……是不是已非凡人了。”华易难过的轻声问道。 “呵呵,是啊。我如若还是一个寻常女子,此时此刻早已白骨化泥了。”她凄然一笑。 “不对,你不是鸾镜!你到底是谁?”华易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了她手腕,恐怖的力道让她手腕上浮现出了一丝丝裂痕。 沈娘子冷笑一声,想要挣脱却不料华易眼疾手快的取出了一张宝符,印在了她的眉心处。 顿时她满脸惊恐的惨叫起来,一团妖气从她身上冲天而起,鬼魅的笑声响起道:“你的鸾镜死前满头白发时都还在记挂着一个叫李华明的男子,原来就是你啊。 这般美好的肉身人皮,怎么能被岁月无情带走呢?故而我便帮她留下了这张人皮。 她还说,她怕再见到你时,已经成为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了。所以,她主动让我附身,取了她的人皮, 哈哈哈哈,真正害死她的人,就是你这个满口言说爱她的负心汉! 嘴上说着爱,可却虚伪自私,一心求仙问道,让一个女子的十数年最好光月空负,到头来你自己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修道仙人,而她却沦为了人人唾骂的妖魔!” “你胡说!” 华易怒不可遏的取出宝剑,一剑斩去,却不料这妖气钻回皮囊内,满脸委屈道:“你杀了我吧,华明,你杀了我吧,我已经不配为人和你在守当年的诺言了!” “噌~” 当年为之心动的女子就在眼前,华易举起的剑顿住了,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犹豫了。 “华明,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 一道道声音回荡在他耳侧,华易举起的宝剑终究是落下了。 “咣当~” 这把由乾元洞高人炼制的降妖宝剑滚落在了地上,荡起的尘埃使得宝剑身上光滑黯淡。 华易颓废的跪了下去,“鸾镜,你说的没错,是我虚伪自私,是我辜负了你! 你杀了我吧!” 鸾镜闻言,泪水滑落她柔美的脸侧,她伸出修长的十指,捧住华易的脸容,含泪笑道:“华明,我又怎会对你动手? 华明,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心里唯有你一人。 你,愿意和我重续情缘吗?” “我……愿意。” “好,我们无论生死,无论为妖为魔,生死同在!” “我们无论生死,无论为妖为魔,生死同在。” 华易也抬起手,一把将鸾镜揽入怀中,黑气流动在二人身上,华易的眼角生出乌黑的玄纹,他身上的气息正大的法力也在转为妖魔之气。 屋子里,滚落一旁的宝剑身上,有一层肉眼可见的铁锈自剑尖逐渐蔓延到剑柄。 二人相拥而抱的屋子外,“青荷”缓缓踏步离去,她轻声吟道:“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恨与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扬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尔残春泪几行。” …… 乾元山,古朴的道观里,香炉里袅袅青烟飘荡在观中,正双手和参的乙庚真人眉梢一挑,皱眉道: “痴儿啊,痴儿啊!枉费为师一番心血,你却终究误入歧途了。 红颜知己?美人情色? 岂不闻,红粉骷髅? 血肉污垢,毛发长。 穿上衣裳可有十万八千相。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 观美人如白骨,使尔心无所欲。 观白骨如美人,使尔心无所惧。 无欲无惧,则尔道心成矣!” 他的话音穿过山水重重,回荡在了华易耳畔。 正要离去的“青荷”脚步为之一顿,她轻笑着回道:“ 无欲无惧,可谓:众生相! 众生相皆为虚妄,有相亦可为无相。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无相非相,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白无相的轻笑声伴随着他口中四执相音,勾连上了传神于此的乙庚真人心神。 远在乾元山的乙庚真人面色惊变,其头顶一只巨大骷髅法相浮现,他心中猛然一狠,念喝道:“斩!” 话音落下,远在东京城中的那把蒙尘宝剑猛然冲天而起,刺透了华易的心脏。 乾元山上的乙庚真人这才松了口气,但他眼中满是怒意,“无相……待五浊劫世一过,贫道必亲自下山,将尔魂飞魄散!” (本章完) 第80章 心魔 第80章 心魔 血迹顺着暗木地板流淌直下,华易的气息在消散,他怀中抱着的女子却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方才诸相,于现实中皆为虚妄。 但于华易而言,皆为真实。 “青荷”回过头看了眼正在逐渐死去的华易,低头皱眉道:“这老道人,哪怕他没渡过心劫,就不是你徒弟了吗? 看来你也只是喜欢按照你心中的徒弟收弟子啊。” 他伸手一引,无数黑色羽片汇聚,化成一只巨鸦,将华易的尸身托起,然后道:“去把他送到万相山吧。” 说吧,巨大玄鸦飞天而起,化作一片黑色云雾离去。 他是魔神,只能保得住自己,却救不了别人,更何况他不会救一个敌人。 华易已经死了,那么三人里就只剩下了宁决了。 白无相闭上双目,感应着魔念,沉默数息之后猛然张开双眼,笑着自语道:“找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不见。 …… 万相山,寒冬腊月,素雪挂满槐树枝头,鸦儿站在枝杈上扬起脖子叫着。 洞中的白无相睁开双目,望着一阵阴云如鸦之状飞来洞中,停在了他面前。 “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望着已经死气沉沉的尸体,他轻轻拂袖一扬,四方地阴之气纷纷汇聚其体。 白无相望着充满阴气的尸体,心念一动,张口吐出阴火包裹着尸身,将这具肉身炼为了尸傀。 他来到这尸傀身前,打量了片刻,还是道:“不行,分出无相魔神已经足够了,若在分神操控这尸傀修炼,未免太损耗心力了。” 白无相沉思片刻,忽然笑道:“那就让他自己修自己的身子。” 说罢,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尸傀天灵处一点,顿时阴光浮现,尸傀的身躯为之一颤。 “我……这是……” 华易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他看到了眼前站着的白衣男子,“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悦耳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你们要镇压的妖魔,无相。” “无相?” 华易心中一震,“你不是已经被捉了吗?” “呵呵,我既为魔神,那天地间便没有能真正彻底镇压我的宝物。那面宝鉴,对我而言也只是稍有克制罢了。” “所以说,昨夜的一切,都是你的妖术幻化而成的?”华易怒声道。 “你若说昨夜的一切都是我的妖术,那也太看得起我了。”白无相摇头失笑道:“我只不过是赋予了你神念的幻化之力,你昨夜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的本心。 世人总把自身的心中私欲贪恋归咎于妖魔所惑,实际上不过是为自己的丑陋心念寻个遮掩的借口罢了。” “妖孽的胡言乱语我是不会听的。”华易冷笑道:“纵然今日落到你手上,可我师尊定会来救我的!” “救你?”白无相摇头失笑,“我可没有杀你,你自己看看身上的致命伤口是何物所造成的?” 他特意保留了对方身体中残留的庚金剑气,为的就是此刻。 华易低头看了一番,当他伸出手抚摸着宝剑刺出的伤口,顿时震惊道:“不可能!我的宝剑只有我自己能操控,怎么可能会是它伤的我?” “你的宝剑是乙庚真人所赐,他自然也能操控。”白无相替他把心中不敢相信的念头说了出来,叹息道:“昨夜你师尊见你渡不过心魔劫,便主动操控那剑杀了你! 我虽妖术颇多,可也是操控不了那等至阳至刚的宝剑,且是认过主的。 你口中的师尊,可没有真把你当徒弟看待。” “不可能!我师尊待我恩重如山,不仅传授我修仙法门,还替我斩却因果,报还了灭门大仇! 他对我一向宠爱有加,怎么能……” 华易不敢置信,他只能指着白无相道:“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妖魔!我定是被你蛊惑了心神,才会把师尊想得这般……” 说着,他猛然扑了上来。 白无相的身影忽而化做雾气散去,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笑着说道:“那为何,乾元山弟子众多,为何只让你来捉我这无相魔神? 这样的大事却要让几个未入元真的弟子前来处理,你不觉得可疑吗?” “如今山下五浊劫降世,元真之境沾染不得凡尘。诸位师兄们……” 他还未说完,便被白无相打断道:“所以哪怕要你们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也不愿让那些元真境的弟子沾染些红尘吗?” “你……”华易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 白无相见状,继续道:“还有,为何你得了仙法,偏偏要在山下红尘里修行呢?山下怎么会有山上修行更加事半功倍呢? 莫不是,你师尊收下你别有用心?再者,若你师尊早早留意到了你,为何不出手救下你的家人呢?还是说你师尊正想用家破人亡来为你的心境渡一层劫数? 人海茫茫,你修道了十几年后,你师尊还能如此轻易的帮你寻觅到当年仇家,莫不是有心安排?” “不要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华易越听心中越恐惧,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师尊那苍老却慈眉善目的面容,师尊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师尊对自己这般好,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布局? 白无相伸手一点,定住了他的身子,笑着说道:“若非有我施法,你只怕早已经被体内残存的金光剑气弄得魂飞魄散了。 哪怕你师尊有再多的理由,可还是杀了你,并且想让你……” 他凑近的华易的耳侧,嘴唇轻动,冰冷的声音继续说着,“神魂俱灭?” “是你!是你害的我师傅不得不出手,免得我坠入魔道,只能忍痛清理门户了。”华易恨声的强行辩解,他嘴上虽然大声反驳,可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些发虚,声音中带着愠怒遮掩。 白无相不以为然的转了下身,笑声道: “你们不知那宝鉴困不困得住我,可三清山的太上长老会不知道吗? 你们的师长能不清楚吗?你们这些人不是来捉我的,是奉师命以己身来滋养我的。 我虽只窥探了你部分记忆,可却也能猜到,许是我这无相身侧有什么大机缘,亦或是在凶机中伴随着莫大的道机。 那些老东西们怕死,便只让你们来了。” “你……妖言惑众!”华易忍不住继续指责道。 “呵呵。不必急着反驳我。你就且先以尸傀之身继续活着吧。 这万相山上会有无数骨与你作伴,必不会让你寂寞了去。” 说罢,白无相拂袖一扬,便将其扔到了万相山上。 有自己本尊在此坐镇,哪怕其使尽手段也不可能逃离此山。 …… 另一边,白无相的魔神之念寻到了归途中的宁决。 他一路向北而去,东京城以北便是贫瘠且荒凉的荒芜之地。这片地方足足有千里之大,原本也是富庶之地,但经历了十余年的战火肆虐,除去几座小城外便没什么人了。 宁决在路边一处茶棚坐下歇息,茶棚里只有一个老头子在忙碌着,见了他气度不凡忙笑脸相迎道:“这位贵客,可是要打尖儿? 小人这里不但有茶水,还有鲜面,您可要尝尝?” “不必了,只给我来上一壶好茶便可。”说着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桌子边。 这老头忙喜笑的上前应承道:“好嘞,客官。” 他刚想要收下这银子,却不料茶棚外的草堆里,冒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看着虽面黄饥瘦,可仍旧有几分清秀模样。 “大侠,您行行好,赏我一碗面吃吧。”说着她毫不犹豫的跪下来扯着宁决的衣摆哀声道:“只要给我一碗面,我就陪您过一夜!” “哎呦,贵客这可使不得。”那老头子忙小声提醒道:“这妮子,有柳病可碰不得。” 听道老头的轻语这女子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声音如怨如诉,颇为动人。 “此女是何家世?” 宁决好奇的向老道问着。 “唉,可怜这女娃父母双亡,惨遭战乱,全家被杀,都只逃了她一个。实在没办法就靠着过路的贵人赏玩一番给口饭吃。” 老头子叹息着提醒道,“贵客可别沾染上了那乱柳病。” 听到这老头如此议论她,这女子忍不住别过头去,面上羞愧难当,可却始终没有离去。 宁决叹了声,“给她碗面吃吧,记我账上便是。” “好嘞,贵人。”老头店家忙应了声。 不过一阵子,这老头便端着碗汤面走了过来,他刚把面摆放在桌子上,就被这女子狼吞虎咽般的几下吃完了。 等她吃完后,便揭开了衣衫露出白皙的脖颈,轻声道:“大侠你随我来吧。” 宁决摆手止住了她,只道:“乱世中谁都不容易,这碗面就当天下人欠你的。” 等他饮完了茶,便转身悠悠离去。 宁决这一路向北而行,路遇不平事便随手为止,多行善举,其周身自有香火清明气盘踞,让白无相的诸多幻术都一一失去了效果。 白无相忍不住皱着眉头,亲自在北路上设下了一处幻境,等其到来。 宁决一路北去,都是偏僻处。却不料在某处山坳里遇见了一个村子。 村里有着热闹的男女老少,都汇聚在一起,围着一处祭坛上欢歌载舞。 而祭坛上则端坐一位衣裳干净的童子,正懵懂的四处张望着。 台子下,是堆满了干柴,只怕一点就着。 宁决看到这里也未多管闲事,只是当这个村子的人点燃火堆,大声呼唤时,才挑起眉梢。 一只夜妖卷起妖风铺天盖地而来,吹得飞沙走石,众人都恐惧的摆下口呼恭迎大仙降临。 而那夜妖却是只蝙蝠野妖,它贪婪的看了眼祭台上的童子,狞笑一声化风扑去。 就在这时,宁决猛然从山坡里飞身而起,扔出一道宝符罩住了那个童子,冷笑道:“哪里来的妖孽,竟然敢在北地行乱?” 他这一声喝响起,惊得那蝙蝠妖仓皇逃窜。 宁决只念咒起决,手中法印一抛而下,化作金色小山一般狠狠镇压住了那只蝙蝠妖。 他飞身落到了法印上,收了妖魄后,便施展法术灭了火势,对一众村民道:“以活人为祭的能有什么正神山灵?你们以后莫再亲信妖邪之语了。” 却不料,村子里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其中一个老人面露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哭声道:“哎呦,这下可全完了。没了夜神保佑,咱们村子以后就要被其他强盗山匪发觉,迟早要完啊。” “都怪你!你这恶道人,杀了庇护我们村子的夜神大人,我们村子上下两百余口人可都活不成了!” “杀了他!杀了这恶道人,献祭给夜神,想必夜神就能活过来了!” 不少男女老少发疯了一般的把他层层围住,一只只手掌都想要触摸着他,想把他给留下。 这些手掌不是妖魔,可却胜似妖魔所化。 围着宁决的众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凶厉的杀意,使得他不能脱身。 谁料宁决不逃反而冷笑道:“好,就把我献祭给夜神大人!这下你们可以放过那个孩子了吧?” 那所谓的夜神,不过是只成了精的蝙蝠妖,顶多数十年道行,已经被自己所镇杀了。 他可不会惧怕什么被献祭给夜神的话。 于是他便拂袖一扬,将那孩童送了下去,自己端坐在了台子上,面对村民的冷言恶语毫无所动,只笑着道:“你们可以继续开始献祭了。” 一个个凶恶的眼神盯着他,火光亮起,炽热感袭来。 宁决忙施展出辟火咒来保护自身,但却不曾料到这火滚滚扑来,越过了他设下的重重障碍法术,在自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竟然诡异的真被这凡火吞噬其中了!灼热无比的痛意铺天盖地而来,让宁决惨叫出声。 一道心中的念头犹如在他耳畔响起,“让你强出头当英雄,这下子把自己都给留在这里了吧?” “这些凡人贱民根本不值得你去为他们费心,他们只会厌恶你,丝毫不会懂得感恩!” …… 心里种种念头在交织徘徊,让宁决满脸狰狞,他咬着牙低声自语道:“我宁决行事,只顺本心。 我行我心之善,又不是为了虚名,为了他们可笑的感激。 我只求吾心自安! 破!” (本章完) 第81章 夺鉴 第81章 夺鉴 四周一切皆化作漫天的风沙吹去,宁决捂着心口的痛意,低头一看,却是只小如孩童的白骨骷髅正钻入他胸前的皮肤中。 此时此刻这白骨小童恰好把身子完全钻了进去,诡异的化作一具巴掌大小的白骨图纹烙印其身。 他心中一惊,身上金光闪耀,仿佛就要施展什么大神通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笑出了声。 “你若施展长辈赐下的法术神通,只怕反倒会伤了你自身。” 宁决抬头一望,却见是“青荷”仙子,当即厉喝道: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假冒我玄门同道?” “我不就是你们要抓的无相吗?” “青荷”笑着说道,“可别伤了她的肉身,否则她可就是你杀的了!” 宁决眼中冷意更甚,“妖孽,你把青荷道友如何了?” “先别管她如何了,方才我若有杀心,你早已身死道消了。” “青荷”颇有深意的看着他胸上白骨纹印,继续道:“这白骨图可保你不受邪魔外物侵扰,好好修行吧,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元真境再来说降妖除魔的话吧。” 宁决望着转身离去的“青荷”,想要有所动作却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禁锢住了一般,根本不能动弹。 他冷道:“你这妖魔怎么大发善心饶我一命?” “青荷”的身子一顿,响起了白无相的声音。 “因我生前,也曾与你一般,会舍身救下那个小童。” “你就那么自信,不怕放虎归山?”宁决神色怔了一下,继续道:“哪怕你今日饶我一命,来日你落入我手中也不会活命。” “不怕,因为我不会有落入你手中的那一天。”白无相轻笑着转身,化作阴风消失离去。 原地的宁决被禁锢的身子忽然一松,得了自由。 他活动了下手腕,望着胸前的白骨图,心中诧异,“这无相怎么跟师傅所言的不一样,也不像是妖邪。” 想到这里宁决猛然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对,肯定是那无相魔神蛊惑了自己! 对! 自己肯定是被无相蛊惑了才有这种想法的! 还是赶紧回山向师傅禀报这无相魔神逃出一事,看看峨眉的高人能不能救下青荷道友。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再多停留,忙施展土遁急行回山。 …… 正在感应萧千离方位的白无相在察觉到宁决离开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之所以留下宁决一命,是因为这世上有如此心智品性的人实在太少。 宁决敢以己身性命去救那个孩童,让白无相回想起了前世里模糊的记忆。 他似乎,就是因为当年心善不惜跳江去救两个孩子,以至于被暗流冲入,脑袋撞上了大堤,哪怕没有被淹死,却也成了植物人,懵懵懂懂的躺在床上活了十余年。 在宁决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缕昔时年少的自己。 但白无相也真不怕宁决有朝一日会来杀自己,因为其胸前的白骨图纹已经和心脏神魂牵连,难逃无相魔念影响。 时日长久,宁决心中对自己的善意会越来越大,直至到自己可以操控他的心神! 感应片刻后,“青荷”的黛眉皱起,自语道:“都已经要过了云泽山了,看来我也用不上这幅皮囊了。” 他四处打量了下,身子一轻,褪下人皮,伸手一指“青荷”的皮囊,道:“既然你道号名青荷,那便行草木之精该做的事吧。” 说完,这身人皮便飞到了荒野里的一棵老树上,人皮一套树干,这棵灵木便幻化出了人形,只是仍旧站在原地。 它神色稍稍呆滞,迟疑了片刻才道:“小…小妖多谢您赐法。” 青荷修道多年,其皮囊血肉蕴含精气,倒让这棵有些灵性的树精得了造化机缘。 白无相笑道:“这里草木难寻,你既为树灵,便守护好这片绿林吧。” 说完,他身影散去,化作阴风,心神归一,回到了万相山白骨洞中。 正在修行的白无相蓦然起身,伸手一抓,洞府石缝里的骨傀纷纷被他收入了袖中。 而石台上仍旧端坐着一个白无相。 他本体仍在修行之中,但仍可以魔神之念行走世间。 且魔神之念无物无体,比起本体来反倒要方便许多。 白无相化作一阵阴风下了万相山,来到了一处荒林里。 他坐在一棵树下,盘膝闭目养神,等待着来客。 从青州到回返南方的三清山之地,是需要经过距离万相山不过三百余里的此地。 他已经感应鉴中魔念,估算了萧千离将会从此处路过。 白无相等着夜色渐深,他扬了下袖子,从袖口中蹦出一只只不过巴掌大的骨雕,笑着对他们道:“都先躲好去。” 这些骨雕便都一蹦一跳的散入荒林各处,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心神勾连起四周地气,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子时时分,一匹快马飞速掠过林间,一路骑马疾行的萧千离似乎感觉到了这片荒林中气息有些不凡,便伸手拉住缰绳,转头打量着阴暗的四周。 “何方鬼魅?竟敢拦我去路?” 萧千离喝声道,声音飘入林中深处回荡。 寻常的小妖精怪远远就能感知到修道之人身上的气息,多是远远的避让开来。 敢在这里故弄玄虚,要来对付自己的,多半是积年老妖了,她可从未有轻敌的习惯。 一阵阴风吹过,惊得马匹嘶鸣躁动,萧千离翻身下马,双手法诀一掐,顿时一阵金光闪起,向四面八方照去。 她四处张望了下,回头一看身前,却见自己身外丈远处,蓦然出现了一道长的白色身影立在正前方。 萧千离心中微惊,这邪物气息隐藏的如此巧妙,自己都不曾发觉。 “这位姑娘,在下想请你小酌一番,不知可否?” 清润的声音传来,她也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俊逸出尘,貌美无须,倒像是个翩翩公子。 但在这样的山野之中,穿着像是丧衣的,能会是人吗? 萧千离看不出这妖身上的气息,也不见什么煞气,便道:“不知是哪里修炼的高人,我乃三清山弟子,有要事回山,切勿拦我去路。” “这般不领我好意,那就别想过路了。” 白无相声音微冷,扬袖一挥,顿时原本寂静的林中,铜锣鼓响,四面八方喊杀冲天,暗淡月色下,却是一尊尊身材高大的戏傀,各个或手持刀剑枪鞭,或披靠山棋,或作鬼脸相,或嬉笑不止,或大声哭闹。 这些戏傀纷纷上前,而白无相的身影,双足未动,缓缓倒退向后,穿过重重戏傀消失在夜色之中。 “兀那贪官,且看本钦差替皇行权,斩你这等奸臣!” 一尊身材高大的红炮戏傀怒喝一声,手持官印,向她扑来。 “吾有尚方宝剑在此!如圣上亲临,你岂敢不跪?” “哈哈哈独你一人是清流名臣,我等奸臣便当活不得吗?” 一尊身穿黑白官袍,黑白脸,长须拖膝的奸臣戏傀缓缓倒背而走,气势压人。 三尊巨大官傀相齐齐围住了萧千离,她本想施展法诀,可却骇然发觉此地似乎不能催动法力,有某种玄妙阵势压制住了她的一身法力, 眼看头顶的刀枪就要落下,萧千离慌忙一个翻滚,拔剑出鞘,与几尊高大的戏傀搏斗了起来。 而在戏傀阵外,白无相悠哉悠哉的坐在椅上,斜着脑袋,眼角带着笑意盯着身前如戏台一般的场面细细看着。 可场上的萧千离却越斗越焦急,她似乎被镇压入了这诡异的阵法中了一般,身上法力虽然能强行催动,可每一次施展出来都极其消耗法力,且施展出来威能也十分有限。 一尊接着一尊的戏傀围绕着她转动,迷雾之中还有更多的戏傀身影在飘动。 一尊白粉脸的貌美女子,头戴长双翎,手持双剑,挽着剑飘荡前来,戏腔的声音乍起:“妾愿随大王生死无悔!” 说着,她双剑一抹脖子,萧千离却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翻身躲过其他戏傀的刀剑枪棍,伸手一摸却看到了血迹。 “哇,哈哈哈。要背!要背!” 一个低矮到只有她膝盖那么高的戏傀几个蹦跳间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双手死死勒住她的脖子不肯放开。 甚至其整个身子都挂在了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胆奸人,哪里逃!” 这时又有四尊身材高大的戏傀隔空一抛,四根铁链锁住了她的双脚双手,四尊戏傀围绕着她快速旋转,层层铁链束缚着她的身躯,连同体内法力都被压制住了施展不出来。 萧千离浑身上下皆被束缚,她无力支撑的跪倒在地上,铜锣密鼓骤起。 四周的戏傀齐声呵斥,两尊背负着大砍刀的戏傀龙行虎步般地走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按在地上的萧千离。 他们抽出两把泛着寒光的巨刀,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让她人头落地!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一只只傀儡嘈杂的戏腔。 “停。” 顿时,四周的戏傀无不身子一颤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化成了死物。 白无相来到了她身前,伸手一点便制止了她的动作,此女化魔后的恐怖实力,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阁下这般着急回山作甚?” “妖孽,你胆敢伤我?我乃是三清山亲传弟子。”萧千离大声呵斥道。 “那又如何?”白无相轻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缓缓探向其双目,掌心中一道阴冷幽暗的气息钻进了她体内。 白无相丝毫不顾及她的大喊大叫,只以心神窃取她心中记忆。 对方既然为三清山地位颇高的弟子,想必无论是玄门功法,还是各种修道常识,以及仙妖见闻都要比常人见识的多。 他窃取了其他三人的部分记忆,也只看了一部分,因为怕时间太久让此女真把自己的魔念送到了三清山。 不过如今此女的记忆,他可颇有时间仔细看一看了。 他搜寻了许多尘封的记忆,一直探寻到对方元神深处,直到他触碰了对方元神里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下一刻,心神外的荒林上空,雷霆乍破苍穹。 白无相心神一震,瞬间退出对方元神,然后夺走了其身上的宝鉴。 “轰隆隆~” 九天之上,竟然落下一道紫色神雷,气息带着恐怖的杀意,直直落下。 白无相想都不想的拿起宝鉴挡在身前。 “嗡~” 宝鉴身子一颤,竟然把这道恐怖神雷吞噬其中了。 “噌~” 宝剑出鞘,九天神雷惊破了白无相布下的阵势,甚至破了他催动怨灵珠施展的戏傀神术。 萧千离怒咤一声,双目中猛然化作猩红的血色,手中长剑也露出丝丝血光。 看到这一幕白无相知道,她又要施展那堪比元真境界的魔身出来了。 他当即身形化作黑影,扑入茂密的深林里,躲藏在了树影之内。 暴怒的萧千离举起手中魔剑,狠狠劈下,血光剑气一瞬间便覆灭了上百棵林木,惊得林中飞鸟纷纷振翅飞离。 一棵树影中窜出一粒黑尘落在了一只山雀的身上,飞离了这里。 白无相丝毫没有和这魔剑女子斗法的欲望,对方此刻是元真境界,自己可不会拿怨力去承受对方的怒火。 他趁机早早的逃离了这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千离怒不可遏的搜寻着密林,可找了足足一夜都不曾发现那只妖魔。 她只能重新收回了魔身,以秘法勾连三清山中的长辈。 “师尊,弟子有负您所托,路上被一只妖魔夺走了宝鉴。” 萧千离愧疚的禀告道。 “唉,千离,此乃你命中之劫。你何时寻回宝鉴,何时再回山中吧。”光镜之上浮现了萧景之的身影,他叹息着说道。 “是!师尊放心!弟子拼尽全力也要夺回宝鉴!”萧千离丝毫没有气馁,反而十分肃然的应道。 回到万相山的白无相盘坐石台之上,看着手中的宝鉴,回想着以及探查对方记忆得来的秘密,他忍不住笑道:“有意思。 这下,好戏真的开场了。” (本章完) 第82章 始知五浊 第82章 始知五浊 他这是第一次施展戏傀神术法,看起来威力着实不错,能把这位声名赫赫的玄门弟子都如此轻松制服。 此术的众多戏傀皆来自他平日里以白骨雕刻的一个个骨雕,当白无相以怨灵珠催动大术时,这些不过巴掌大小的骨雕就会幻化成或丈许高的威猛戏傀,或貌美魅惑的戏女,或是各种诸多人相。 此术最厉害的不是这些戏傀,而是以心神勾连众傀形成犹如阵法节点一般的存在,然后借助天地之力以阵势压人,镇压诸法。 入阵之人便会被压制法力,如一个寻常凡人被诸傀镇杀。 只要白无相舍得足够多的怨力,甚至可以将元真境界的高人都压制到化元境。 他取出宝鉴,望着其中封印的一道紫雷,以及自己的一点魔神之念。 这紫雷毫无疑问是来自元真境界之上的高人神通,只因为自己在探查萧千离元神时触碰了某些尘封的记忆,便遭到了这等天雷顷刻加身。 看来萧千离身上必然有大隐秘,这种感觉在白无相第一次遇见她时便有感觉。 毕竟,道魔双修的人,白无相还是第一次见到。 萧千离此女记忆中全家上下皆被妖魔所杀,只留下她与一个弟弟侥幸活了下来。二人求仙问道的路途中,其弟弟也被人拐走不知所踪。 后来她十二岁时拜入三清山,被萧景之真人收入座下,传授玄门心法。 至于体内的魔身,根据她记忆中萧景之所言,是因她杀心太重产生的心魔。 她所修行的功法,也是整个三清山都无第二人修炼的秘法,名为《玄魔真诀》,也是七百年前三清山一位坠入魔道的高人所创。 萧千里修行至今已有一甲子岁月,魔身早已是元真境界,但她自身的境界却不知为何停留在大化元境十年不曾突破元真。 说起修行,白无相盗取了这四位玄门弟子的记忆后,也算是清晰了不少。 元真境之下,万物生灵各有其道境界,但只要修得元真,便超脱了凡俗肉骨,即便失去肉身也能元神独活。 而在元真之上,还有着定神、出窍、归道三境。 此三境为道三境,更注重参悟心性玄妙,领悟道法诸象的修心塑道之境。 在萧千离的记忆中,归道境又为羽化飞升之境,三清山中的几位太上长老就是此境。 但却没有选择飞升天界位列仙班,而是继续留在凡间。 三清山的几位太上长老平日里都不现身,只以元神游走太虚,或化凡夫俗子体悟人间百态,或行三山五岳会友品茶,或化凡兽感悟自然,端得逍遥自在。 白无相正回想着他们的记忆,却不料身侧的宝鉴一个闪动,亮起金光。 却是萧千离此女感应宝鉴不死心的想要夺回此物。 白无相眉头紧皱,如若此女打上山来,自己虽然依靠洞府地利将其捉了,只怕还要惹了三清山的高人。 既如此,那就拖着便是了。 他心神一动,身影开始模糊起来,幽暗的洞壁中传来无数声重合的低笑,魑魅魍魉之音回荡不止。 一个双目眼角带着黑影的男子从白无相背后走出,他笑着捧起石台上的宝鉴,弯下腰来,把手搭在白无相的肩头,在他耳侧低声笑道: “本尊放心,魅影必不负所托。” 说罢,这男子后退一步,身影便消失不见。 而在百里之外的萧千离感应着宝鉴忽然间变换了方向,直往北上而去,她毫不犹豫的也掉头追了过去。 洞中的白无相缓缓睁开双目,招来骷髅山上的一块白骨,将自己所得记忆都一一记载下来。 如今的白无相可不再是穷乡僻壤里毫无见识的小妖了,他也弄清楚了为何来抓自己的是这几个不入元真的修道者。 如今正逢每千年一遇的五浊劫! 五浊恶世,地狱已空。妖鬼魑魅,人间化狱。 这五浊恶世乃是佛门高人所定的称谓,每隔千年世间就会积攒出无量浊气,当浊气积累到笼罩整个人间时,便是五浊劫开始了。 而这浊气,乃是杀气、怨气、死气、血气、鬼气。 五浊一开,诸道皆绝于人间。 元真境界的高人如若此时入世,必受五浊入体,难保肉身清灵无垢。 轻则损寿阻道,重则引劫命散,不入轮回。 哪怕是元真之下的修行者,入世也会影响自身道途。 但此时凡间的五浊劫却也是修道者能突破元真这一最大关隘的绝佳时机。 通过引劫入体,堪破生死阴阳,成就元真仙躯。 当然,不成即死。 这也导致许多玄门修士越来越不敢入五劫世,但此时妖鬼横行,若不加制衡,只会最终群妖邪魔霸世,诞生出无上妖魔。 三山六洞中的魔门和妖洞便是几千年来趁机创立而成的。 玄门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便传道凡间,诞生出了捉妖师。 捉妖师虽然大都不修法力,可累世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法器等外物加持下,对元真境之下的妖魔还是有极大克制手段的。 而如今,恰好又是一个五浊劫临世! 白无相思量了半日,既然三清山的高人知道自己身为魔神,并且肯定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为何不亲自出手灭了自己。 五浊劫虽然对修道者有不可逆的伤害,但对于归道境的真仙而言,却没有影响。 除非是……他们不想如此轻易的制服了自己,亦或者是不能…… 每一次的五浊劫降临,人间王朝也会覆灭,诞生新的王朝。 新旧王朝的更替新生之气真的能冲散整片天地中的五浊气吗? 白无相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白色,他望着身下的寒潭,自语道:“天下如潭,五浊如墨,墨入深池,池欲净,墨必聚。 三山六洞成就的的大妖魔,多半就是每一次五浊劫五气汇聚而成的。 那我……这一具白骨精,能食阴鬼气,可化怨杀气,曾经骷髅堆满山…… 似乎,就是那些高人眼中最好的收纳五浊气的容器!” 寒潭之中,墨水倒映着白无相的面容,诡波暗洞,潭水墨绿,他笑着道:“如此看来,我暂时还是不会被那些高人神君亲自镇压的。 许是我这具小小白骨精出世,便是他们心中所想看到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自己这具本该沦为妖魔,成为五浊气容器的白骨魔,衍生出了一只无相魔神。 三山六洞中的妖魔,怪不得都偏离人间中心,这些山地宝洞,究竟是妖魔的洞窟,还是囚禁他们的牢笼,都尚未可知, 在暗无天日的地棺中呆了三年,我便已无法忍受。如若修行到尽头,还是被囚禁入牢笼之中,那岂不是白费了一生修行?” 白无相眼底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他在心中冷笑道:“无论是谁,哪怕是天上高高在上的神君们,还是那些道行齐天的仙人们,我绝不会让你们把我再次囚禁起来。” 他要去见一见三山六洞中的那些前辈,人族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 三山六洞中的无上妖魔,就是他要观的历史。 白无相绝不愿意再沦为牢笼中的囚徒! 至于如何去三山六洞,倒是简单了。 他心念一引,正在携带着宝鉴的魅影方向调转北上,一只妖打不过,逃往大妖洞中寻求庇护,这很合理吧。 哪怕那些高人知道魅影只不过是自己的魔念所化,可如若他把这枚宝鉴送给大妖魔们呢? 只要那些高人不亲自出手,那么自己便有数不尽的手段。 除此之外,萧千离身上的谜团,倒也让他心神不宁,在大妖魔的囚牢中或许可以试着探知一二。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劳烦他自己费心神的去思索了。 魅影这具魔神之念,可是不同于其他魔念,有着他一缕神魂加持,自生智慧,他会想办法做到这些的。 而自己本尊,则是只需要静下心来潜修。 早日将境界提升到圆满境界,再突破元真境界。 只要一但突破元真,那天下五浊之气他便能疯狂的吞噬,增持修为。 他是无相魔神,即便吞噬再多,也不会如过去的那些大妖魔们被正气阳气克制住。 腊月寒冬,万相山上阴冷无比,丝丝缕缕的地阴之气汇聚而来,融入洞中的白无相体内。 他经过吞噬了数百人的死气,如今体内二百零六骨已经炼化到了一百二十三骨,若按玄门的境界如今已是化元境中期,即将到达后期。 若是寻常的妖物,从初开灵智到如今的妖力,至少需要积攒上百年乃至数百年。 他修行境界已经比人族修士还要快上三分了。 但他并非只是一个寻常小妖的命数,若非自己不惜耗费手段也要捉了这几人窥探记忆,只怕此时还懵懂无知,将来会被大劫牵引着命数然后吞尽人间五浊气再被一众高人镇压封印于一处偏僻之所,永生永世不得出焉! …… 申州,临河县,山林外。 一只修行了百年的蛇妖正躲藏在山洞中,借助洞里一处地下温泉来躲避冬眠。 此妖已能幻化人身,迷惑人心,他迷惑了山下村子中的几人,让他们为自己捉了不少女子送来。 女子阴血对于他这般的阴性妖物而言,最是滋补。 山下的村子里,一个身躯佝偻的老妪挎着竹篮,神情恍惚的在大雪寒天里出了门。 村里有人喊道:“李大娘,这大雪天的,你要上哪啊?” “我……我去寻我女娃。” 李大娘穿着单薄的旧衫,杂乱的头发上已经掺杂了许多白雪,她腿脚有些僵硬的走向村外。 村子里的人见状都议论纷纷,说李大娘疯了,她家的女娃都被蛇妖抓了去了好几日,估计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 但这话没人会说出口,他们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只惦记着李大娘不要再回来了,这样她家的那几亩田来年开春就能分到他们手上了。 风雪交加,四下人兽皆不见踪。 一片的白雪中,老妇人挎着竹篮,她一瘸一瘸的走向了自家田里。 她对着一座隆起的土包道:“娃她爷子,为了救咱孙女,我也只能这样做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说着,她拿出竹篮里的小铁铲,用着干枯的手指一铲接着一铲的挖着土,灰色的泥土好似弄脏了雪白一片的农田。 半个时辰后,老妇人身子有些冻僵了,但她仍旧没有放弃,一直挖着土包,直到挖出了一截骨头。 她欣喜若狂的从土洞里拿了出来,用力吹了吹上面的泥土,把这一截手骨放在黄衫粗布上蹭了蹭。 李大娘本想一死了之,毕竟前几日自己唯一的亲孙女传言被蛇妖抓了去,那她自己活着也没啥念头了。 但她恍然间想起半月前去镇上卖布,她坐在茶楼门外休息时,听到楼里的说书先生讲在好几百里外,有一个大神仙叫做什么无相,他的信众建了一个无相上教,四处宣扬教义。 说是只要以骨为像,焚香立祭,以怨请之,便可请来无相神显灵应愿。 这无相神听说无论是贪官还是奸人,都会杀的。那想必,妖也能杀! 她挖出了老伴的骨头,就立在了坟头前,从竹篮里拿出三根香,用火折子点了,插在了骨像前。 淡淡青烟升入茫茫的天幕,旷野的雪田上,老妇人虔诚的跪拜道:“无相之神啊,小人求您,求您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女,只要您愿意显灵,老婆子我死了到地下也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求求您啊,无相之神…” 她的祷告声逐渐微弱,飘渺的散入了四方风雪之中。 老妇人终于支撑不住,被冻昏了过去。 她身前的三根香也被风雪吹灭,冒出最后一缕烟雾。 “呼~” 白骨之上蓦然碎裂,一道黑影乍现,四方的风雪随之一静。 魅影站在了老妇人身前,感应了下方位,他被萧千离追了上百里,眼看对方又要施展魔神杀他,便动用通灵之术感应到了此处的白骨媒介。 望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机的老妇人,他轻声道: “你放心,无相之神,已经听到了你的祷告。” (本章完) 第83章 蛊惑人心 第83章 蛊惑人心 阴暗山洞里,一条人首蛇身的巨蟒盘着身子卧在热泉旁,泉水上冒着缕缕热雾,而在它身下则是一具具干枯的骷髅。 几个女子被困在一群蛇潮中心,她们惊恐的望着四周蛇群,五彩斑斓的毒蛇,细长滑腻的身子甚至有时会从她们脚背上爬过。 巨蟒长长的蛇身上是一颗男子的头颅,它刚从小睡中醒来,扭动着身子朝四个女子靠近。 一路所过之处,群蛇纷纷让道,它抬起身躯,笑着打量身前的几个女子,一条猩红蛇信从嘴里伸出,在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子脸上嗅了嗅。 “不错,今个就拿你打牙祭吧。” 他说着,身后蛇躯扭动缠住了还在拼命挣扎的女子,然后人头一抬,张开大嘴,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阴笑声陡然响起,让这蛇妖为之一惊,不得不放下了蛇身缠住的女子。 蛇蟒在进食后会有一段虚弱期,甚至在遇到敌人时会把肚中食物吐出来逃命。 此妖道行并不算深,自然还保留着许多蛇类习性难改。 它吐信嘶鸣一声,扭头看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人诡异笑声。 “咯吱~” 地上散落的骷髅一块块拼凑起来,化成了一只高有丈许的巨人骷髅,嘴里发出声声怪笑,然后扑向了这蛇妖。 蛇妖神色一惊,蛇尾抽动扫去。 却不料被这骷髅巨人双手抓住,反而握住了它的下半身。 蛇妖身子一抽,盘旋而转,竟用身躯死死缠绕住了骷髅巨人,恐怖的碾压之力让骷髅人身躯不堪重负。 不过片刻,只听咔擦一声,这骷髅巨人便轰然倒塌了。 蛇妖松了口气,得意的望着地上尽成碎片的骨头,它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痛。 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蛇腹上已经插满了深浅不一的骨片,丝丝鲜红色的血正从那些伤口中流出。 它惊恐的扭动着身躯,想要催动妖力修复伤口。 但就在这时,它地上那道长长的影子里伸出了一双双黑影般的手,径直插入了它的身躯中,痛得这蛇妖惨呼哀嚎,如同上岸挣扎的鱼一般疯狂甩动着身躯。 但可惜它浑身上下都被黑影死死抓住,如同木板上待宰的鱼一般绝望挣扎。 这一幕把群蛇吓得四散奔逃,也让那四个女子看的脸色煞白,完全身子软弱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而四周鬼魅般的笑声依旧没有消失,那一双双如同影子般的手抓将惊恐的蛇妖一点点拖拽进黑影之中。 如同一只食人凶妖遇到了一只更恐怖的邪魔,毫无抵抗的被剥了皮肉。 黑影摇曳,忽而生姿,化成了一个面容妖异俊美的男子,那双修长的五指中握着一根长长的蛇骨。 蛇骨被褪的极为干净,未沾丝毫血肉,骨莹如玉。 “哈哈哈~” 洞中的鬼魅笑声忽然放大,仿若无数个女子在尖声癫狂的大笑,惊得几个少女纷纷捂着耳朵闭目蜷缩不敢动弹。 过了许久,这几个少女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望着洞中一片浓雾正在缓缓消散。 而地上,那只蛇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化成了一滩污黑的血迹。 …… 农田雪地里,萧千离站在被挖开的土坟前,望着身子冻成冰雕般的老妇人,以及其身前跪拜着的破碎骨像,眼底闪过怒意,“邪魔歪神,如此害人!” 她伸手放出一团火光,将这老妇人的尸体化作骨灰,送入了土坟里重新掩埋上了。 做完这些后,萧千离感应了片刻,身子化作一道金光飞奔赶去。 当她站在腥臭的洞窟里时,皱着眉头扫去了洞中妖气,看向几个神色惶恐不安的少女,放轻了言语道:“你们可是山下村民?是不是被那无相妖抓了你们来?” 四个少女见眼前的持剑女子如同仙女一般,丝毫没有鬼魅之气,连忙欢喜的跪下:“神仙姐姐,我们是被这蛇妖抓上山来的村民,还望您能救救我们!” “蛇妖?”萧千离回过神扫了眼隐藏在山洞各处缝隙的小蛇,以及地上的那一滩污血。 “这蛇妖死了,看样子是被那无相妖所杀。”萧千离心中沉思道:“难不成这无相妖还会大发善心替民杀妖?” 看着眼前神色彷徨的四个女子,萧千里不由觉得头大,她是要追杀那无相妖的。 只是眼前四个女子若留在这里还是会被山精野怪吃掉,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可送她们下山,再安置下来,只怕又要耽误许久。 犹豫片刻,萧千离还是道:“既如此我送你们下山去吧。” 她带着四个少女一路回到了村子里,当村长听闻了消息后连忙带着众人迎接仙师。 可当萧千离在看到一众村民用贪婪的目光盯着自己时,她甚至能感知到这些人心中的肮脏恶意。 一道道心念在她耳边响起。 “这什么仙师长得这般美啊,比家里那个黄脸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这仙多管闲事干什么呢?就该让这李大娘的孙女死在山里,这下孩子他爹又拿不到那几亩田产了。” “真想把这什么仙师留下来,关在屋子里,给我生几个娃子啊!这仙师能被用药迷倒吗?” “俺看上的那个女娃子还活着,到时候用只羊去她家换回来,我虽然已经五十一岁了,可仍旧老当益壮,看看能不能怀上我的种。” …… 一道道一声声的恶念就这般毫无遮掩的响起在萧千离耳边,她忍着心中的怒意看向四个少女,自己把她们送回来究竟是救了她们,还是害了她们? 萧千离只能冷声喝道:“我赐予这四人各自一道防身法力,若遇危险,无论妖鬼人邪,皆可杀之!” 说罢,她举剑一指,四道金色剑光遁入四个少女体内,在她们手腕上化作一枚金色剑纹。 这是她尽力能做的了,仙凡不同,也只有如此了。 做完这些后,她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虚伪的人口中说的宴请答谢,化作冲天剑光飞离而去。 远处化作阴风飞行的魅影,手里握着一根蛇骨,阴气涌入炼化此妖骨使得其成为一件勉强算是法器的骨剑。 此去一行,与人争斗是必不可少的,还是要有些趁手法器的。 他一路往北上飞去,萧千离能凭借自己身上的宝鉴追踪位置,而魅影也能感应在萧千离身上留下的魔念。 萧千离追杀自己的时间越久,那么受自己的引导和魔念的潜移默化,她会越来越成为一个妖魔,而不再是清心寡欲一心向道的修行者。 …… “呼~” 北地的雪覆盖着一片山下的松林,一道金色剑光从风雪中落下。 萧千离感应着宝鉴的位置,就在这片松林中。 此时此刻暗夜松雪冷,银辉照林间。 她右手持剑,小心谨慎的走在雪林中,双脚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串浅浅的脚印在她身后越来越模糊。 萧千离扬声喝道:“无相妖!速速归还本山的宝鉴!否则,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空荡的深林中,徘徊回荡着她的声音,久久不散。 四周寂静的可怕,萧千离耳边只能隐约的听到风声,还有积雪渐化滴落成水的声响。 就在她走到一颗古松前时,脚步为之一顿。 萧千离望着身前枯死的松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伸出手触碰上了这棵枯死的树干。 缓缓闭上双目,她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这棵树还活着的时候,无相妖,白狐,松针,青荷道友…… 青荷道友的元神竟然被那无相妖囚禁在了这棵树里! 画面仍在变幻,却是青荷元神为了自救,施展秘术牵引师门师长前来。 一抹红光从天而落,却是青荷仙子的师尊,红苑真人分神感应而来。 “师尊,弟子不慎着了那无相妖的算计被困于此木之中不得脱身,无奈之下才唤请师尊相救。” 青荷仙子的声音有些微弱,她祈求着师尊前来救自己。 红苑真人神色平静的望着身前古松,沉默了片刻,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才道: “青荷,你可知你的元神已被那无相与此木同化了。” “同化?这是什么意思?”青荷心中有些不安的问道。 “也就是说,即便为师动用法力救你出困,你也不能再以人身存活了。 只会化作这棵松木的妖灵,沦为树妖。” “树妖?我怎么会成为树妖?”青荷激动的反问道,“师尊,那该怎么办?我不想成妖!我不想成妖!” 即便青荷道心再坚,可一瞬间由人化妖的天差地别之变,仍旧让她无法接受。 “乖徒儿,为师也知道你不愿成妖。为师便送你早些去往轮回,下一世继续投胎做人吧。”红苑真人伸手一招,一抹暗红色光华打在了古松树上。 顿时,古松落叶无数,青荷的神魂惨叫着在树中飞灰湮灭。 红苑真人叹息道:“徒儿,我峨眉道统又怎么能容忍一个妖物顶着我峨眉之名呢? 你莫要怪罪为师,这一切,都怪那只无相妖!” 看到这一幕,萧千离身子一颤,她慌忙把手从树身上拿下来,惊愕道:“这怎么可能?红苑真人修道多年,怎么会做出杀徒灭魂的事情来? 定然是你这无相妖蛊惑了我的心神!” 萧千离摇摇头,连声念诵静心清心神咒,祛除脑海中的诸多杂念。 林中,一道道突兀的怪笑声响起,“萧道友,你可是不相信自己的本心吗?你都亲眼所见了,怎么能是假的? 你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妖物,谁跟你是道友?” 萧千离面色冷峻道:“太上长老所言你善蛊惑人心,如今看来当真是如此。 只要跟你有关的记忆,我是分毫也不会相信的! 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好歹也是上古赫赫有名的魔神之躯,这般藏头露脚的,算什么魔神?” “哈哈哈,魔神?这叫法只是你们给我定的称号,我无相可不是魔神。 你玄门高人一个个自私虚伪,只重名声,佛门更是不堪入目,萧道友,你一直生活在山中清净处,不知世间真险恶。 无相就带你开一开眼界,看一看这世间的真面目! 萧道友,随我同往西南走一遭吧。” 话音落下,阴风阵起,四周没了声响。 萧千离来不及多想,只能在枯松前立了一碑,上书“峨眉山弟子青荷之墓”,随后便继续飞身跟了上去。 等到萧千离走远之后,一阵阴风吹倒了她所立的木碑,魅影笑着弯下腰,看了眼枯木树洞里一颗泛着青色的树苗,“青荷仙子,如今我也可称你为青荷道友了。 没想到我留你元神一命,反倒是被你师尊所害。 不过还好我也留下了你一点残存的元神,这魂飞魄散之仇你可要永远记得。 然后,好生修炼,早日成为绝世妖王,再杀上峨眉了结前世灭魂之仇!” 说罢,魅影低沉的笑出了声,化作阴风前往崆峒山地界。 魅影的魔神之体不同于先前的魔神之体,无物物形,化影为生,论起诡异来,甚至比本体的白骨妖还要诡异三分。 其遁术迅疾无比,元真境界之下的生灵少有能比他更快的速度了。 且他神出鬼没,凡有影处,皆可藏拙。 故而,萧千离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办法针对魅影,只能紧紧跟着寻觅机会再做打算。 魅影和萧千离一前一后的往南方飞去,几日之后,二人便来到了南方江陵之地。 而此时,这一年冬日的年节也将到来。 魅影不得不停下飞遁,他要找个好地方躲藏起来。 有了那一次的教训之后,白无相再也不敢于年节的时候截取天地新尘之气变换了,他只躲在洞里,哪里都不去了。 魅影在大年三十这一日的晨时,直接躲入了一处极为热闹的人群之中。 重重迭迭的人影之中,藏着一只不为人知的妖魔。 他躲在一个八岁幼童的影子里,望着天幕上淡淡的金气飞速掠过,心中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在这个关头和那萧千离追逃了。 (本章完) 第84章 童趣 第84章 童趣 热闹的众家团聚场面里,八岁的孩童拿着几颗芽揣在手心,他不吵不闹蹲在一根柱后,懵懂的眼神里观望着一个个归乡的陌生人。 他天真的年岁里不知这些亲人为何见了这些陌生人个个都欢笑不已。 他拿起一颗阿妈给的芽放入嘴里,渗入口齿间的甜意让孩子眼睛微眯,咧着嘴笑了下。 忽然,他低下头顺着光影,好奇的看着自己影子,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 他伸手摸了下地上的影子,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影中探了出来,蓦然和他握住了。 “你…你是谁?” 被握住手掌的孩子吓了一跳,他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看着影子里冒出来手掌。 “我是你的影。” 低沉的笑声响起,魅影对一个幼崽倒是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你是叫影吗?我叫小乐,他们都不和我玩,你能陪我玩吗?” 孩童眨着眼睛,他对鬼神妖魔的概念浅薄,只知道能说话的东西便是好玩的。 魅影笑着说道:“那你每次回头看时,我就都会在你身后。 你往左看的,我就抬右手,你往右看,我就抬左手。反过来我抬左手你也要往右看,我抬右手你要往左看。 谁错了谁就要打一下自己的手掌。” “好,好。那开始吧。”小乐笑着道:“我先来,我先来。” 说着,他站在角落里往左回看,地上的黑影头颅却没有扭动,反而是右手举了起来。 小乐愣了下才道:“错了,错了。” 黑影笑着说道:“哪里错了?你的左手对应的是我的右手。” “可在我眼里这才是要右手啊。”小乐皱着眉头道:“错了就是错了,你可不能骗我。” “小乐,你在跟谁说话呢?”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却是个系着粗布裙的妇人,她找到了小乐牵起手来往外边走边道:“等会子人可多了,你要跟在阿妈身边不准跑远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阿妈。我找到了个好玩的,你看。”小乐伸出右手指着自己背后的影子笑着说道。 脸上生出了些皱纹的妇人回头看了眼,“什么好玩的?” “就是我的影子,你看他会动。”小乐指着影子笑道。 “傻孩子,你的影子肯定会跟着你动。”妇人闻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到了一处灶台前,对他道:“你就在这灶屋里带着,阿妈要去给主家帮工下厨,你记住了,千万不能跑出这院里。” “知道了阿妈,你去忙吧。”小乐点点头,看着妇人离去后,才回头对影子道:“我听阿妈说族里有俩个老人要回来了,所以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有红彤彤的鱼,还有香喷喷的鸡,还有好吃的白面馍馍……” 说着说着,他自己揉了下肚子,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魅影笑问道:“你也能上桌吃饭吗?” “往年肯定是不能的,但今年阿妈说两位长辈回来了,我们也能上桌吃饭了! 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吃好吃的,你可要跟紧我哦。”小乐用袖口擦去了嘴边的口水,刚想说什么,就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他忙好奇的踩在一块砖上,踮起脚尖趴在窗缝里往外看。 却见大院外爆竹冒着火光炸响,一群人乌泱泱的走进了院中。 有两个老人被一众人簇拥着走进了大院里,男女老少莫不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衣着普通的老人。 小乐背后的魅影从影子里钻出来,他只看了窗外一眼便眉头大皱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遇到了这两个了?” 却见那人群当中的两位老人赫然是曾经在伏云城里遇到的两位请神法传人。 自己竟然巧合之下进了人家的老窝。 魅影只能藏入影中,不敢冒头。 虽然看那老头子气血将近,可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请出一次神来,万一又请出来了神把自己这幅魔念之身灭了,那可就会乱了本尊的计划。 这两个老人看起来在这族中地位辈分极高,就连一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富贵之人也都要给这俩人执晚辈之礼。 魅影也只好安安静静地呆在小乐的影子里藏着,只要过了今日年关和明日的大年初一,人间祥瑞退散,他便可以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等到过了午时,天色阴沉沉的,这片大宅院里一片热闹,四处都是人声。 小乐左等右等还是没等来阿妈,他只能蹲在墙角叹道:“好饿,阿妈怎么还没回来?” 魅影看着小童的模样,笑着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偷。” “偷?”小乐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可阿妈说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被抓到可是要屁股挨板子的。” 魅影哦了一声,“可这是你们的家,拿自己家的吃食可不算偷吧?” 说着,地上的影子一阵晃动,魅影的手探向了远处。 大灶屋里,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正来回走动着,看着堆满了一屋子的食材,和十几个忙活着炒蒸煮烤的妇人,催促着:“你们都动作快些,要是耽误了用膳的时辰,你们可吃罪不起。” 小乐的阿妈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担忧的站起身来,“阿嫂,我家小乐没人照看,这都一上午了,我回去看看他,马上就回来。” “不行!这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本来就误工了。你那娃子在咱张家大院里还能丢了不成?”剽悍妇人冷着脸道:“还不快去煮你的牛腩汤!这道菜可是长房要的。” 听闻这话,她只能无奈的转身回去了。 魅影看到这一幕也并不好奇,在南方聚族而居的大家族中,他们眼里没有千里之外的皇帝朝廷,也没有什么大义官理,有的只是这重重墙院里的主家。 他们这些偏房远支,活得尚不如衣食无忧的鸡鸭。 彪悍妇人看着冒热气的鲜嫩鸡肉,忍不住喉咙咕哝了下,她转过身趁着没人注意,伸手就抓住了半只鸡塞进袖子里。 然后转身对他人道:“我去外面守着,你们不做完工可不能出院门。” 说罢,她便快步走了出去,把这屋里唯一的一扇门给关住了。 然后迫不及待的伸手往衣袖里摸,可她这一摸,却摸了个空,半天没找到自己拿的鸡肉。 她愣了下,转身透过门缝去看屋里是不是自己掉在地上了。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而在远处的黑屋里,黑色的影子如同水面荡漾起波纹,半只带着椒的嫩鸡猛然跳了起来,落到了小乐的怀里。 冒着热气的香味让他有些发愣,他揉了下眼睛发觉这是真的,他惊喜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魅影躲在影子里笑道:“是你阿妈让我送给你的。” “真的吗?你没骗我?”小乐虽然饿的两眼直放光,可还是忍住了食欲,再一遍确认。 “你阿妈说的别让小乐饿着了,她亲口说的,你阿妈让你吃。”魅影有些好笑的回道。 一听是阿妈让吃的,他当即就一口咬在了鸡身上,香嫩的肉感充斥着他口齿之间,小叻吃了一口后满脸馋像,然后又想起来了影子,道:“你也吃,这鸡肉好香的。” 他把肉递给影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呵呵,我可不用吃东西。影子没有嘴巴,食不得荤素。你长大了,我自然也会长大。” 听到这里,小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赶紧长大大的,你也能长大些。” 说着,他抱起半只鸡来,欢喜的吃着。 而院外,一阵吵闹声传来,隐隐有黑气冲天而起。 魅影从影子里伸出头来,悄悄地看了看。 却见是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疯道人,来到了张家门前,喝道:“张极!你给我出来!道爷我等了你几十年,总算是等到今日了! 张极,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杀了你全族上下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见这道人疯言疯语的模样,便上前准备教训一番。 这疯道人见一群人围了上来,不慌不忙的取下了腰间葫芦,对着几人喝道:“三魂七魄,敕令阴府,收!” 话音一落,这几人便眼前一黑,个个如同昏死一般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的门前众人惊吓不已,纷纷跑回了屋里,往大院深处通传。 这疯道人冷笑着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手中端持着葫芦,自信满满的等着,张极那老东西一定会出来的! 果然,一炷香后,紧闭的张府大门再次打开,里面走出一群男女老少,拱卫在张极身前。 疯道人见了他,双目发红,狠声道:“张极!当年你杀我全家老少十七口,你一走了之,远遁他乡。 道爷我可是没忘记的,灭家之仇,我王巡可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人群之中的那对老夫妻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那老头子张极叹息道:“王巡,当年之事,实属无奈。你全家上下尽数被妖魔所惑,种了魔念,看似活人,实际上都已成了吸食人血人肉的孽妖了。 况且当年我不得已之下才请神上身,是神灵出手灭了他们。 王师弟,你太着相了!” “住口!灭门之仇,你我不共戴天!”疯道人厉声说着:“你我昔年也曾同拜一师,可师傅偏心至斯,不但将请神法教于你,还连同其女也一并嫁给你了。 可我每日晨昏定省,照顾了他十余年,修道练法无论寒暑,我哪一点不如你? 凭什么你一句天赋如此,我就该一无所得。凭什么你一句着相了,就能掩盖杀我全家上下的罪孽!” 张家众人听得不清不楚,都看向了张家的家主,年过半百的张显奇。 他站在门台高阶上,喝声道:“你这疯道人,再胡言乱语,我张家可就容不下你了!老三,捉了此……” “且慢。” 却是佝偻着腰背的张极伸手止住了他,道:“这是我年少时的恩怨,就别让族人掺合其中了。 王师弟,我和月师妹已经走过了一生,这把骨头也没几日好活头了。 不如让我这师兄家族团聚过了这个年节,之后我便亲自寻你,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老头子,你说什么浑话?”老妇人闻言皱眉道。 “当年师尊离世前,曾坦言是他对不住王师弟,我既承了师尊衣钵,那也该替他老人家还此因果。”张极摇头失笑道:“我本来也没几年活头了,若能就此了清一段旧债也算值得。” “哼,张极你想得倒美,可我岂能让你好过?我要当着你的面,杀尽张家上下!我要让你看着全族血亲都死在眼前。 我所受之苦,必要让你感受一番!” 疯道人说着,单手一指掌心托起的葫芦,顿时葫芦里飞出一只只恶鬼头颅,鬼哭狼嚎之声四响,阴风阵阵,一只只鬼头扑向了张府众人。 张极瞳孔一缩,伸手拿出一枚宝箓,金光闪烁化作一层光幕罩住了张府。 老妇人震惊道:“王师弟,你怎么能修此等至阴至邪之法?” “哈哈哈,那又如何?我满心仇恨,又怎能修得了你们这些人口中的仙法门道? 哪怕你有这上清镇邪宝箓,我倒要看看它还有多少威能!”疯道人说着,张口吐出一道鲜血,他撕开衣衫道袍,露出纹着五首鬼像的背部,笑着说道:“弟子恭请修罗鬼王现世!” 他吐出的鲜血如同红光飞融于背上的鬼想,然后这疯道人双手一插,竟然直接挖出了自己的双目。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如此瘆人的画面让张家众人无不两腿发抖,心中恐惧不安。 而疯道人则是忍着剧痛,把手上挖出来的双瞳递给了背上的恶鬼,他跪地双手托背,恭敬道: “弟子拜请修罗鬼王显世!弟子愿以身为祭,双瞳为引,照观阴阳,拜请修罗鬼王!” 他背上的恶鬼像猛然冒出一阵黑烟,这黑烟如同有灵性一般,吞掉了他的双手,吃掉了两颗瞳孔。 下一刻,黑雾猛然升天而起,化作百丈之巨的墨色云海,滚滚阴云里,一只通体红赤的五首鬼王悍然降世! (本章完) 第85章 白鹤童子 第85章 白鹤童子 此鬼方一显世,四方的天幕便犹如黑夜降临一般,阴森的黑云遮天蔽日连绵千丈,黑墨色的苍穹上透露着一抹猩红。 五首鬼像狞笑着一拳锤打在宝箓所化的光罩上,顿时光罩顶端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凹痕,并且蔓延出来细密如蛛丝网般的纹路。 这一幕把张家众人都给吓得抱头鼠窜,亦或是哭嚎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张极透过身前的金色光罩,佝偻的身子抬起头来颇为艰难,浑浊的眼里倒映着五首鬼王的身影,他叹了声气道:“老婆子,燃香吧。” “你的身子可决计不能再施展请神法了!”老妇人劝道:“你不能再用了!” “我若不用,那只怕张家这些后辈今日都难逃一死。 我这条老命,还值得什么?”老头子摇了摇头,叹笑道:“只是这样一来,我恐怕往后便不能陪伴你左右了。” “看来你说的话终归是不能兑现了。”老妇人平静的望着他,相伴相知一世的情思让两人只是一个眼神对视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所思。 她从灰白色的衣袖中取出三根香,这一次没有再用火折子,而是直接双手敬香,用嘴一吹,香便自发的燃了起来。 青烟缓缓升起,老妇人举香面朝四方三拜,老头则是脚踏方罡,俯立下腰,老妇人把三根香插在了他的头顶,然后便默默退开。 而老头子则是摇头晃脑的大喝一声,顿时整个人身子都直了起来,他用气息绵长的声音悠扬喝道:“弟子恭请增损二位将军降灵显世,伏魔收邪!” 话音落下,那五首鬼王也正好将宝箓所化的护罩一击而碎。 却见三道玄金之光蓦然从这老头脑袋上的三根香烟雾中闪出,遂在众人面前化成了青面獠牙,篮脸长鬃,红面金缀的三道身影。 三尊神影方一出现,老妇人就惊道:“这是请了增损二位将军!地藏王菩萨座下的两位护法!” 三尊神像方一浮现便迎风见长,化作百丈之巨,犹如三尊魔神一般降临人间,青、篮、红三光交织闪烁,手持神叉,火签、虎牌、勾魂锁等物纷纷打向了那五首恶鬼。 眼看到增损二位冲天的杀意席卷而来,五首修罗也不甘示弱的口吐五行血光,奔向三人而来。 增将军冷笑一声,手持虎牌,对其一招道:“妖孽!还不速速归降!” 那只纹着金虎神像的虎牌上散发出一道道光芒,直把那五首鬼像镇得怒吼一声,惊声尖叫着想要逃跑。 窗缝里,小乐和魅影趴在窗边震撼的看着眼前一幕,这增损二将却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两位护法,乃是由两只厉鬼妖魔所化,后被地藏王菩萨收伏,改邪归正,化为三尊正神,号称只杀不渡。 三根问路香,脚踏天罡步,面刷神牙镇四方,只杀不渡官将首。 而就在这三位神灵显身时,那个佝偻老者身子猛然一挺,扭过头来,双目瞳孔变得竖直,面上甚至都生出来了黑白纹路,头戴羽冠,面额似鹤,黑白脸正视前方。 那五首修罗被这黑白纹脸一瞪之下,竟然惨叫哀嚎起来,半边身子都化成了青烟。 黑白纹脸的“神单手背负于后,官将首三位神将上前,将这妖魔剩下的三首直接斩落,化为乌黑之气消散而去。 隔着窗户的小乐和魅影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震撼人心的一幕,那三位官将首降妖除魔之后便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而那位老妇人则是神色震撼的喃喃道:“怎么连白鹤童子都请来了?” 而屋子里的小乐好奇不已,想看得更清楚,不由得更凑近了窗缝几分。 但下一刻,那黑白脸的吊睛神脸猛然出现在了窗缝前,那双与人完全不一般瞳孔直直与小乐对视上了。 一瞬间小乐被吓呆了,身子僵硬到连呼吸都忘记了。 而魅影则是忙暗道一声不好,这是把自己也当作妖邪要除掉了! 白鹤童子的双目猛然透过窗缝盯住了屋子里的魅影,厉喝一声如同雷霆乍响,整间灶屋中响起鬼哭狼嚎之声。 魅影尖声一叫,化作无数只鬼影重重的黑影飘向各方。 但这白鹤童子再次伸手一拿,脚踏方罡,伸手正擒,犹如携带着天地之势猛然捉住了魅影的本体。 白鹤童子伸手紧紧抓住黑影,一道道尖锐的鬼啸哭声,哀嚎惨叫之音刺痛人耳,令府上众人心里惊恐不已。 魅影即便载诡异,也只是一只未成元真境的异灵,如何能是这白鹤童子显灵的对手? 他惨叫哀嚎一声,把怀中的宝鉴扔给了小乐,只来得及交代一句藏好此镜,便被纹神眼的白鹤童子拿到双目前,其瞳孔中透射出两道金光,洞穿了魅影的躯体,化作一阵阴风吹向四方。 做完这一切后,那白鹤童子才回神离去,张极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消失,他脸上的纹吊睛也随之恢复成了人脸,只是却成了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老妇人看到这一幕后,面上无喜无悲的走上前来,替张极收拾着遗容。 她那位师弟,以身献鬼,鬼怪被杀,其自然也一同死了。 张家族人来请,这老妇人却只道:“往后族中再无和老身有牵挂了,老头子昔年的因果也还清了。 你们好好当个平凡人过日子就是了。” 说着,她取下腰间一串铜铃,轻轻在老者尸体额头前晃荡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来道:“老头子,我带你回旧观里看看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埋在师傅坟前,还像从前那般,听师傅讲经诵法。” 说完,她晃动了下手中铃铛,张极的尸身随之一动,僵硬的直立而起,跟随在她的身后一蹦一跳的远去。 …… 遥远的万相山里,白骨洞中,石台上的身影一阵晃动,洞窟里响起一声声诡异的哀嚎惨叫。 白无相的头顶上飘荡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影子,它愤怒狰狞的咆哮着:“杀了它!杀了它!” 白无相不为所动的开口道:“人家是阴司正神,地藏菩萨座下的引路护法,白鹤童子。 我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你还是安分的回来吧。” 说完,白无相伸手一挥,魅影的魔念便被他收入到了体内。 白无相也睁开了双目从入定之中醒来,他叹息了一声,看来世事都不一定能如愿,那白鹤童子显神人间,自己这一身的怨气阴力不被当成鬼物邪物才是怪了。 南方多游神信仰,诸多神灵皆有传承,自己还是少去些得了。 虽然自己魔神之躯不会彻底消亡,但每一次魔神之躯被毁,心神痛苦的还是他本体元神。 这两次魔神之念都被神明显世所灭,白无相也不是毫无所得,他能感知到这些神灵的力量一部分是施展请神术之人的精气神依托香火与神灵本体建立的联系使得他们能够分神显化于人间。 还有一部分的力量来自于他们对天地之势的掌控。 也就是这些神灵,除去自身的神力外,还能够调用天地之力! 而白无相他自己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可以称之为神灵,毕竟魔神之体曾经被唤作古神。 那这些神灵能够借用天地之力,自己按道理来说更能够借用调动天地之力! 但他们毕竟是正神,而白无相是魔神,在借用天地之力的方法上应该是有所不同的。 “天地之力,莫外乎于八卦阵势之八极,山河大川,日月星辰,草木虫鱼,万物众生。 只是我虽能凭借无相四执变化万千,神魂上不死不灭,可终究是与那些神明差了一点什么!” 白无相深深思索着,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 洞外,夜幕降临,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岁末之时,洞外人间喧吵热闹,洞里一切寂静无声。 游均子同往年一般前来洞中拜见,但却只在洞口处看到了白狐。 小白狐身子一跃,跳在了石上开口道:“洞主今日在修行当中,只怕是不能见你了。” 游均子惊奇了片刻才道:“你这小狐狸竟然学会说话了?” “嘿嘿,我不但学了人言,还能听得懂鸟语。”小白狐发出了有些稚嫩的女童声音颇为自得道。 狐狸在学言听语方面确实比其他妖类有着更强的天赋,小白狐虽然如今弱得可怜,但却也比一些老妖的智慧都要聪慧。 “那待无相大人出关了,记得要同大人说游某请大人春日吃茶。” 游均子笑着伸手摸了摸狐狸的毛发,小白狐也不曾躲避,它点头道:“我晓得了,定会告诉洞主的!” …… 冰雪堆积的万相山上在二三月里,阳春化雪,一条条溪流汇聚而下浇灌流入了农田里。 山下的老人们抬起头仰望着万相山,总发觉这山似乎比起曾经高了些。 实际上万相山确实在一年比一年增高,因为每一岁山上的骷髅尸骨就会变多许多,尸骨堆积成山,一丈又比一丈还高。 山下的世道越来越乱,万相山的骷髅越积越多。 这一个春夜里,白无相在满地蛙鸣声中来到了神庙里。 他进入了孩子们的梦里,他们苦学数年,读了百书,如今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已今非昔比。 白无相隐隐觉得,无相祭若真成了,便是能让自己感知天地万物幡然不同的境界的法门。 当初的八个盲童如今在这几年里已经长成了少年,但他们的人生感悟似乎还不算多。 还要再耐心等上一等。 白无相是个极其有耐心的妖魔,他可不会吝惜等待的岁月。 就如同蛊惑人的心一般,白无相也不介意多费几年时间蛊惑寨中人上上下下的心,让他们全然认为自己就是一位庇护寨子的神灵,哪怕化成白骨,也不会被驱赶。 阁楼上,白无相同一身青袍的游均子对坐饮茶。 紫砂壶里装着的是寒冬山雪,以及林中春竹芽,和茸草等物,煮沸水煎上半个时辰。 腾腾白烟起雾,二人端坐在阁楼边侧,还能远眺到寨中百姓或扛着锄头下地,或来回奔波寨子中。 游均子轻啜的口茶,待这茶水吞入腹中后才长舒一口气道: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河清洛渐漫漫。雪沫乳浮午盏,廖茸篙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有时候我倒真觉得,隐居山林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白无相听得这话笑着说道:“可惜游兄虽身在山野,可心仍在红尘之中尚未走出。” “唉,我这身上系着的诸多枷锁,注定让我不能真正得闲成为一个观景吟诗的归隐客。”游均子失笑着摇头,“不知无相大人有着千般变化,是否也有如我们人这般的忧愁?” “呵呵,虽然会有,可却要比人强上许多。”白无相端起茶盏,抿了口微热的茶水,轻笑着说道:“我也曾惧怕担忧某一日会被高人从天而降,破洞杀我。 我初时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但后来在黑石寨外,看着你们一个个人生老病死,总会觉得心安许多。 我是已经死过两次的人了,即便真有陨落的那一日,我也命中无憾了。” 游均子的眼神微不可擦的闪过一丝涟漪,他眼角看到了无相大人滚动的喉间吞下了这一盏茶水。 茶水自然是无毒的,但无相大人似乎不是披着人皮的了! 其似乎法力又高深了许多,能有着人的肺腑肝肠,能食人之气了。 白无相也不介怀对方的心思,随着他体内二百零六逐一被炼满妖力,他的骨间自生经脉,有了类人的特征,可却又非真正的人身。 “是游某受教了。”游均子笑着再为他倒满了一盏清茶。 白无相不以为然的抬眸,“游兄你将来会起兵举事吗?” “无相大人这话是何意?”游均子心中猛然一颤,端着茶站的手腕忍不住抖了下,洒落在茶案上几滴。 “黑石寨开荒,辟田,兴农,种桑,教化,法理,皆已俱全。 说是个寨子,但实际上算起来倒像是个山中小国。 等再三年两载,人数上了千后,黑石寨就不会是一个小寨了。” 白无相笑着抬眉,“云泽山外,有一人举着我的名号,立了个无相上教,攻下了漳阳城。 如若游兄的才华智谋,有这千人为基,不出三五年,便能扩地千里,与王,争霸……” (本章完) 第86章 泠 第86章 泠 “争霸?” 游均子讶然失笑,“无相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今朝廷尚安,幼帝微小,文太后虽倚重外戚,可却能守得住国门,洛都不失,南昭国土依旧是大昭天下!” “可我看山下人间百姓民不聊生,甚至,仙门封山,也意指将有天下更朝换代之大事! 游兄手握如此一批老兵,我曾窥得寨中也藏有刀弓甲胄,若有起事之意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 白无相走过他身前,带起一阵风来,扬起一片绿叶划过游均子的青纱袍衫。 “呵呵。这可就是无相大人揶揄我了。”游均子站起身来,望着寨中的人来人往,他道:“我这一世只求能安老万相山中,看着寨子里众民兴业,陪伴无相大人您走过一段岁月便足够了。” “那倒是可惜游兄这一身才华了,如若为人臣事,必可当宰相之位。说不得,这山下的风景就会多了些人烟,少了些妖魔肆虐。” 白无相叹息了一声,转身对他道:“不过游兄你也不必担心,哪怕有朝一日岁月无情,寨中十代百客,万相山上也会有人记得这座黑石寨里曾经有一位名叫游均子的大贤之人。” “如此倒还是要多谢无相大人了。”游均子笑着接下了话,他听出了这位妖魔话里意有所指。 “呵呵,茶已品过,我也该回山修行了。”白无相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拍了下他肩头道:“游兄,来年再会时,也该请我喝一回酒了,须得是好酒。” “无相大人放心,我自当谨记在心。”游均子躬身一礼,抬起头来,发觉身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笑着拿起白无相饮用过的茶盏,收入到了隔案里,叹笑道:“这还是无相大人第一次饮我的茶啊,也算是件喜事了。” …… 南方江陵之地,张府。 这一座气六进的高墙瓦舍大宅之内,年幼的小乐正坐在床上拿着那面镜子左看右看,这宝镜只照出来个他的模糊面像,看着也就比寻常主家院子里的小姐闺房中陈列着的梳妆镜要清晰一些。 他的阿妈张婉翠扶着腰走进了小屋里,然后关上了屋门。 “小乐,你跟阿妈说你这手上的镜子从哪里弄来的?”张婉翠看着自己儿子在床头抱着一面镜子照,当即上前拿了过来,面色严肃道:“咱们是远房被收留进来的,这些里头住着的可都是贵人,这小镜莫不是你偷来的?” “阿妈!我可没有偷!我跟你说个秘密!”小乐一脸神秘的说着,下了床穿着小鞋,站到了屋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油灯面前,指着自己的影子道:“影!你快出来,让阿妈见一见你!” 然而,他的影子跟着他的动作一模一样,并无半点怪异。小乐脸上露出不知多少次的失望神色。 张婉翠却面色一白,自己的儿子这是中邪了不成? 她一个没拿好镜子落在了青砖砌成的屋子地上,“铛”的一声,镜子完好无损。 她低头捡起镜子来,小乐还在一脸焦急的辩解道:“阿妈,我真没骗你,我影子里有个好心人,过年那一天晌午我饿得肚子疼,就是我的影子递出来了半只鸡,我吃了才没饿睡过去。” “半只鸡?”张婉翠愣了下,数月前张府遇鬼一事闹的方圆百里十寨八村都知道了,可她那一天确实还有印象,自己煮的椒鸡汤明明是一整锅四只,被阿婶偷拐着半只,怎么到了这小娃子的嘴里? 可自己的娃子从不会对她说谎的,她是去过江州城见过大世面的,这种事情只有变戏法的艺人才会,若不然,就只有那些祖祖代代里流传下来的妖鬼精怪之说了! 想到这里,张婉翠猛然双手一挥,把这镜子丢了出去,镜身上仍旧没有一丝裂缝。 小乐忙把镜子捡起来道:“阿妈,那人跟我说要看好这镜子,可不能把它摔坏了啊。” “对了,你口中的那人可曾摸过你哪里?”张婉翠忙把自己的儿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 “只摸过我的手。阿妈,院子里只有它和我玩,其他院的孩子都说我是小杂种。 所以我才一直记得它的,过了好几个月了我都没再见过它了。你可不要跟外人说。” 小乐把镜子拿在手里,微微抬起头,昏黄的烛光下照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他小小的影子照到了小屋的墙角,从地上折贴在了土墙上。 听到这里,张婉翠忍不住眼睛一红,抱着小小的他道:“好,阿妈不跟外人说。 小乐不是小杂种,小乐可是阿妈和阿爹的好娃子。” 张婉翠抱着小乐把他哄睡了过去,然后拿起那面小镜,坐在油灯下独自发呆,低喃的说了声:“阿良哥,我好想你。” 即将熄灭的灯油被一阵夜风吹过,灯烛的颜色变得暗淡了些,她的影子恍然间动了起来,竟然化作了一个皮肤黑黝黝的汉子,笑着对她道:“婉妹儿,俺回来了。” 她惊喜的迎面扑入了阿良怀里,眼角泪意滑过。 幽暗烛火下,一对阴阳两隔的相爱之人相拥而泣。 张婉翠脑袋一沉,便恍然间清醒了过来。 她怅然若失的站起身来,叫了声“阿良哥!” 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她回想着梦中的场景,不由眼眶泛红,陈阿良和她原本是一对父母托举结成的夫妻,两人虽是父母之命,可父母选的都是用过心的,俩人从懵懂无知的夫妻一起携手走过五载风浪,阿良一次被江中风浪吹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直守着小乐,哪怕世事变迁一瞬千般,她还是忘记不掉曾经那个在风浪中与她并肩的身影。 在生下小乐后,张婉翠一家便被过江州的叛军所杀,她孤身一人带着小乐几次磕头求情终于得了张家收留。 哪怕张家再如何,可自己孤儿寡母能在这乱世里得一容身之所在,吃再多的苦她也不会介怀什么,她只记得张家的族长对她孤儿寡母而言是大恩人。 “呵呵~” 一声轻微却极其入人耳中的轻笑声响起,张婉翠面色苍白的望着不知何时成了幽蓝色光的烛下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昂起头颅,像是活了一般,清脆的嬉笑声与老妪浑浊的嗓音一同响起,“既看得了我,便是命数不凡人。 我来取镜了。” 破旧小桌上的镜子蓦然被一道黑漆漆的细长手爪捞起。 她的影子笑了声,道:“不必担心,你的孩子帮了我,这块骨玉是影送给他的谢礼。 可庇护他平安成长,骨骼无缺,将来会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说着,那道细长的黑影如同狐狸尾巴一般转动着连同那面镜子也消失不见。 地上,只掉落下一枚莹莹如玉的骨玉,桌子上的幽蓝色火烛熄灭,屋里一片黑暗,唯有这块生大小的骨玉被瑟瑟发抖的张婉翠捡起来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她忍住心中的恐惧,在黑暗中倒满灯油,重新点亮了烛火。 这一晚,她一夜未眠,给小乐打了一个吊坠。 黑影幽幽,这一夜的俩个刚死掉的幽魂捧着一面宝镜,化风落在了万相山中。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镜面,却是白骨洞中的白无相。 他张开双目,看着身前的两道幽魂,一个是少女模样的女子,一个是披着破衣的老妇人。 这是白无相第一次远隔千百里施展这通灵之术,终于寻觅到了这两道幽魂。 这两道幽魂是白日刚死未散的魂魄,被白无相以魔神之念勾勒其魂,施展出了传说中的隔空千里,依旧能取物无形。 他在小乐的阿妈面前说话声音如此诡异,便是因为是用了这俩鬼魂的微弱怨念,施展心神相传通灵之术,才有了那诡异掉落一幕。 而他之所以能远隔千百里施展通灵术降临神念,再驱动鬼魂之力,便是因为这两个刚死的凡人在路过一间茶楼时歇脚,听说了无相之名。 白无相曾经很少去参悟魔神的妙用,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用,怎么去用,但直到他亲眼目睹了神灵降临的过程,无相魔念便衍生出了这一妙法。 白无相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宝鉴,轻声笑道:“看来,无相之名需让世间百姓皆知,如此一来,我若能参透四执相,便可化为真正的神魔一念! 世间众生,若知无相,便可为无相! 你说是? 萧道友。” 这句话声响起,远在千里外的一处山洞中,正在冥神感应着宝鉴的萧千离神色一变,猛然睁开了双目。 她骇然的睁开双目,惊声道:“他是怎么感知到我在窥探的? 这无相魔神不曾想竟然还会有善念,先前在那对凡人母子面前不但没有杀性,反而知恩图报。” 这魔神的智慧,似乎在以人族为师! 想到这里,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来,如若真让这无相魔神为世人所知晓,那直怕是再也难以收拾了! 而且,这样善于蛊惑人心的恐怖魔神,是她能对付的吗? …… 三清山上,一处秘境之中。 三道玄、黄、青色的模糊飘渺的元神齐齐出现。他们端坐在这处草木茂盛的秘境天穹上,如同三尊至高神像。 “玄明师弟!你也感应到了!” “不错,师兄。 我感知到了古神的气息!” “这一次的魔神的确诡异非凡。 只怕杀厄魔神都不一定能镇压住祂了!” “这……我们是否要出手?” “天界无动,我等自不必忧心。且看着吧,毕竟不是灾厄生杀之魔,不过一具白骨遗躯。” 万相山中,白无相望着平静的宝镜,里面其实已经空无一物。 那道神雷降临被吞入宝鉴,一瞬间就灭了他被收入镜中的魔念。 随后神雷也被宝鉴所化成道道流光,被收入宝镜上下的两颗黑白石珠中。 白无相盯着宝鉴看了许久,这宝鉴只能说对自己有一些克制所用,但却绝不会是能镇杀自己的宝物。 他透过宝镜,双目窥探着镜面中的四处,在宝镜世界里,一对纯白色的巨大瞳孔蓦然浮现在其中,观望着镜子里的四周。 可他刚看了几眼,便被镜子中的法则排斥出去。 白无相伸出手来,擦去了眼角流出的一滴血。 他好笑的自语道:“我竟然也会生出血来。 ” 随着他修为每增长一分,白无相的骨骼便会发生一些变化。 他的本心中并没有化形的想法,但白无相的肉身,二百零六块白骨却在朝着由骨生皮肉的阶段潜移默化般的生长。 白无相挑了下眉头道:“似乎……我是在生长!” 他并没有排斥自己身体的本能,他是本体,自然要有自己的肉身和意识。 无相魔神也是他,但白骨妖也是他。 白无相似乎在摸索到了修行的诀窍,否则不可能会使得本尊生长出肉身来。 他身躯上披着的这张人皮,还是来自白家少爷的皮囊,但白无相发觉自己穿上时还察觉不出来,可如若一脱下来,便会发现这张皮有许多地方都破损了。 “嘀嗒~” 白无相伸手接过头顶石壁上的一滴水,这一滴水在他指尖汇聚,逐渐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泡。 这水泡静悄悄的漂浮在空中,甚至还会随着风来回飘移。 洞中刚睡醒的小白狐好奇的伸出爪子,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 “砰~” 这水泡猛然炸裂开来,无数水珠汇聚成一团水来,水气中生出一个眉眼弯转,柔情似水的少年。 他双足赤裸,身披淡蓝色浅袍,长发悠扬荡起,寒潭上的波纹从他脚底震荡如同一片叶落入水中,生出的涟漪微不可查。 “带着宝鉴,替我送一样东西。” 白无相说着,一只小木匣从陈旧的石缝中自发飘荡出来。 这小木匣和宝鉴都落入到了赤足少年的手中。 他笑着低头行了一礼,吐出一字道:“泠” “遵命。”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滴微小的水珠,落入了寒潭之上,荡起一层涟漪飘。 不远处的小白狐眼睛圆溜溜的睁大着,疑惑那人消失的方向。 (本章完) 第87章 钓蛟 第87章 钓蛟 春水流溪,过山经川,一路南往。 桃开时,细雨绵绵如油,泠一路南往。 二月里,河水涨汛,一路江河或浩浩荡荡,或蜿蜒曲折,让泠借着水气日行八百里,不过三日便跨过了数州,站在了一座古城前。 红褐色的古城墙上,挂着一牌,刻着“广惠府”三字。 城门前,往来的行人商贩皆穿着短衫短裤,或有粗莽的屠夫直接袒胸露乳挑着肉架,丝毫也不避讳。 泠望着城门前的守卫也不盘查路引户籍,出入城门的百姓也都习以为常,他便也直接大摇大拜的走入城内。 城中石道多有浅凹小坑,积着雨水,过往行人络绎不绝,天阴沉泛闷,到处都充斥着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泠穿着浅蓝色的长衫行走在街头,听着往来人说着本地的腔调话,他虽然听不大懂,可却知道话里的意思。 只因他能听读到这些人的心声。 只走了半个时辰,泠便在城中寻到了他所想要的消息。 “轰隆隆~” 春雷滚动,天上落下淅沥的雨来。 行人多穿蓑衣,或撑伞而行。 泠隔空取来了一把伞,撑开浅黄底色的油伞,伞柄处刻着一行小字:“听雨阁”。 他倒是想起来过,黑石寨曾经劫掠过一次商队,貌似就唤作听雨阁。 看起来应该是个商贸遍及数州的大行商。 他撑着伞,雨珠从伞檐边滚落,细密的雨珠像极了连成线的绳,牵引着天与地。 灰褐色的石砖路上,溅落的水犹如一层浅淡雾气,泠撑着伞站在了姚府门前。 两尊半丈高的狮子石像一左一右立着,朱红高门,青石砖瓦,他斜了下伞边,看到正门头上左侧的五尊石脊兽,心中想道: “看来广惠府姚家可不是小有名气,这门头气派已非小族了。” 门前还有两个穿着灰衫褂的门人,见有人停在了门前,便问道:“贵客从哪里来?可是要来拜访我府?” 泠抬起伞来,露出了伞下清俊的面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亮光,“我来送还故人之物,还请禀告一声主人家。” 这门房倒也没为难他,只追问道:“那劳烦贵客能否说一下是府上哪位的故人?小的也好通传。” “姚兄,姚正则。” 泠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这三字,那俩门房一听皆是眼神惊讶,旋即又露出了喜色,一个忙转身去通传,另一个则是躬身笑着引路道: “原来竟是二少爷的故友,二少爷自从留书一封后离家,说要北上进京后已经好几年了。 如今倒是终于有了消息,老爷也算是能放心了。” 泠面不改色,只是一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这门房见他如此神色,心里便涌现出一缕不安的感觉,他能当上门房也是个伶俐人,如若二少爷颇为安好的话,这人不会是如此神情。 走过庭院,入了回廊,门房带他进了会客的厅堂,便召来了两个丫鬟为他沏茶上食,说道:“贵客稍待片刻,老爷马上便到了。” 说吧,他便转身离了去。 茶案上放了一尊紫砂壶,淡雾的茶水被装在一盏青瓷杯中,黑红衫木的桌椅陈设,以及庭中的小池,往来穿走的仆人,都不敬意的展示着主人家的富贵。 等了不过半刻钟,便听得一阵嘈杂急切的脚步声从回廊里传来,一个有些富态的老者和一位保养得当的妇人带着数名仆人疾步走进了厅里。 泠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就被这富态老者打断了,“可是有我儿的消息了?贵客还请快快言说。” 看着他一脸期待的神色,和那妇人关切的盯着自己,泠也只好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木匣,拱手递出道:“这是正则兄的灰骨,还望节哀。” “什么?你说什么?我儿怎么可能!”富态的姚老爷惊声而出,姚夫人也是面色煞白,一个站不稳晕了过去,还好被仆人扶起安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我儿……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姚老爷忍不住哀声悲哭,姚夫人也凄凉的哭喊呼唤,整个堂内乱作一团。 良久,姚老爷才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问道:“还请贵客告知我儿究竟是如何落到这般境地的? 可有我儿的信物?” 泠打开了木匣,骨灰中有一块玉佩,是姚正则的贴身之物。古人多以配饰为自身信物,便是为了认明身份,言语可信的手段。 姚老爷看了这玉佩,眼神泛红。 泠则开口道:“姚兄之事,说起来也有我的过错。 他受我之邀,入山作画,创出了一幅传世名图。 但不料却被有心之人所害,夺画身死。” “夺画?何人所害?”姚老爷一听说是被人害死,当即便恶声追问道。 “此人名为周震雷,你们也或许听过其名,正是那位武林盟主。 我已替姚兄报了这血仇,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便只能奉送姚兄尸骨归乡安葬,望请节哀。”泠说罢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 “节哀……你叫我如何节哀?”姚老爷悲声道:“二十余年的父子之情,就这般散了? 儿啊,为父不求你出人头地,只盼望着你能好生安稳度日。 怪爹教导你读书识大任,让你太有抱负,致使你这一去便再也不复还了啊!” 泠拱手道:“我已送还姚兄之骨,便告辞了。” “且慢,还望小兄弟能多说些我这孩儿的故往经历之事,也好让我们两个老人家能知晓一二。”姚老爷挽留道。 “姚兄实有天资,创此传世之图,必将流传千百代,为世人所知其名。” “不知我儿所作之图,名为何许?” “《无相渡灵万骨图》。” “什么?你……你莫非是那无相?”姚老爷神色猛然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恐开口道。 泠轻叹了一声气,只拂袖一扬,满院雨水若停,整座姚府中的人皆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他的身影化作流水落在了中堂前,堂里正向挂着一副仙山云鹤的锦绣图,仙山瀑流,江河云雾,恍然若仙。 泠伸手一点此图,图中流水潺潺不绝,瀑布之水滔滔流动,好似盘活了一般。 而这水象牵引着整座姚家大宅的风水地气,将姚家上方的浮云人气聚拢成雾,罩住了家宅。 他传音于姚老爷道:“中堂灵画安放于此,可保你姚家十代之富贵,不受邪祟妖鬼之害。” 说罢,泠转身离开了姚府,宅中众人才纷纷恢复了动作言语,犹如浑然不知方才之事。 唯有姚老爷面上又喜又悲,虽然父子之情深,可他为一家之主,又怎能不为整个家族考虑? 舍得一子之死,而换家族十代之富贵,于家族而言自然是无上机缘,可对于姚正则的至亲而言,便不好说了。 好在,姚家并不只有姚正则一子,也不至于就此断代了。 泠站在门外,望着姚府轻声道:“或许过个几十年,姚兄的死便不再是姚家的悲痛。” 至于姚老爷知道无相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伏云城的无相妖之乱,早已经传遍了各方,以及武林盟主因为一幅画离奇暴毙而亡,这些消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或许还不知道,但对于姚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消息渠道必定极广。 自己也没有隐瞒什么,其中关窍,只要姚老爷不是蠢笨之人便能知道事情的大致了。 泠站在城里,归还了借来听雨阁的一把伞,然后便直接出城遁走。 他已经感应到萧千离追了上来,这宝镜留在手里终究是个祸患,如若不带出来,就会把此女引上万相山。 于此把这个强敌引到洞府,不如还是把对方钓在外面安心。 至于说把这宝镜毁掉,可本尊试探过镜子中的法禁,一个弄不好倒有可能会引来那些高人的出手。 虽然无相难死难灭,可如若哪些高人出手,镇压自己还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 泠一路直往南下,他的速度不快不慢,终究是在三日后被萧千离再一次追上了。 这次,是在一处大江之畔。 滔滔的江水一路东流,风浪颇大,二人的衣衫在风中飘扬着。 萧千离盯着眼前容貌不大一样的人,冷声道:“无相妖,纵然你千般变化,可我宝鉴一直都在你身上,休想瞒过我! 速速交出宝鉴!否则,我可就真的与你不死不休了!” 泠轻笑着摆手道:“阁下这般忠于门派,倒是少见。 只是,我先前说的话,萧道友都忘记了吗?” “妖魔之言,我一字都不会信的!”萧千离丝毫不为所动,举起手中宝剑,眼神中猩红光芒逐渐闪动。 泠知道自己不是对方魔化之后的对手,便毫不犹豫的沉下身来,钻入了涛涛江水之中。 魔化之后的萧千离狞笑着举剑直直斩下江水。 惊天骇浪掀起,猩红色的剑光穿进江底,寻觅着那道让她心中生恨的气息。 泠身融于江水,可宝鉴在身,此时此刻被萧千离引动时刻感应着他的位置,一时间根本藏不住。 就在这肆虐不堪的江水中,泠猛然间发觉远处岸边有一位仍在垂钓的老叟。 他身形一闪,便钻入了一条惊慌逃窜的草鱼之身,然后主动的咬住鱼线上钩,挣扎拉扯着鱼线。 老叟察觉到了鱼的挣扎,笑着收了鱼线,提起鱼竿,一位淡青泛白的草鱼被扯到了岸上,在老叟脚边摆动着鱼尾挣扎。 哎呦,钓上了一只大鱼来!”老叟颇为开心的笑着将这条鱼放入了身侧的木盆里,然后继续甩竿入江垂了起来。 “嗖~” 一道红光自天而落,萧千离追到了这江边的竹屋旁。 竹屋门前挂着一枚枚被红线串起来的铜板,路道旁还有一堆木柴和一只烧得壶底发黑的茶壶。 老叟听到了动静,头也不回的说道:“客人若要饮茶,自生火起便可。” 萧千离盯着眼前的老叟,这老人背后的木椅下蹲着一只橘黄色的猫儿正舔着身上的细毛,然后抬眼望了下她便低头继续添着毛发。 她直觉告诉自己这老叟绝非凡人,否则江边大浪掀起之时,寻常凡人早就该被骇得跑走了。 还有这只猫,竟然丝毫不惧自己身上的魔气。 她望着老叟身侧木盆里的鱼,还是出声问道: “不知是何方高人?在下三清山弟子,奉命捉拿邪魔。” “三清山?好像听说过。只是小女娃,你这一身黑气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玄门弟子啊。”老叟笑眯眯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罢了,今日我总算是钓到了一只好鱼。你莫要打搅我的好心情了,该从哪来,便回哪去罢。” 萧千离眼角红光一闪,忍不住催动魔剑刺向对方。 狰狞的魔气扑去,却在进入这江边小竹屋的一瞬间,魔剑叮当一声坠地,如同化作了凡剑一般。 而她自身的魔气也被瞬间压制于无,如同她走入了某种阵法结界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哪怕是掌门,和几位长老都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封了我这魔气! 只有几位半羽化的太上长老!” 萧千离猛然间被人强行从魔化之躯变回了原身模样,她颇为震惊的望着老叟,天下间只怕都没有几人有这般境界! 老叟笑而不语,手中的鱼竿猛然一沉,他脸上露出笑意:“哎呦,钓上了大家伙!” 木椅后的黄橘猫也猛然站起身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着望向江面。 却见这老叟一提鱼竿,方才浪小了许多的江面上猛然掀起百丈巨浪,如同九天之上忽流瀑布,一只庞大的蛟龙之首从水中飞出! “钓蛟!” 萧千离吃惊的望着眼前一幕,老人的鱼竿竟然只凭一线,便勾住了一条巨蛟! 这是真的巨蛟!不同于那条云泽山中冒出来的孽蛟,而是一条自修水法,苦炼数百年才成的一只蛟龙! 谁料,老叟看到了这蛟龙却面上没了喜意,一甩勾把这蛟龙打到了水里。 “我还以为是钓到了大鱼,没想到北辰君你这家伙又来捉弄我!”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想了半天还是写不大出来,灵感枯竭。再加上焦虑症弄的心理很折磨,今天请假一天调整一下状态,下个月再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