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活埋后,我夺了假千金凤命》 第1章 被陷入狱,诬陷惨死 阴冷潮湿的牢狱內,狱卒鄙夷地看向趴在稻草堆上奄奄一息的少女,提著张认罪书:“盛姑娘说了,只要你肯认罪,念在你伺候她几年的份上,不会计较你的过错,还要將你接回身边做丫鬟。” 盛锦初攥著拳,一字一句道:“我是盛家嫡女,她才是冒名顶替!” 话音落,狱卒扯住了她的头髮,加重手中力道,凶狠道:“別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心存侥倖!” “我是盛家嫡女!我才是!!”她泣声哭喊,用尽全力伸手將认罪书撕毁。 狱卒恼了,起身取下墙上悬掛的马鞭,扬起手毫不手软地抽打。 一下,两下…… 力道极狠。 鞭鞭见血,新伤旧痕纵横交错,一圈又一圈,血流不止。 盛锦初趴在地上紧紧咬著唇不松,脸色惨白如纸,眼中还有大颗泪滴,倔强地不肯喊出声。 她蜷缩起身意识逐渐模糊,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站著的盛嫣嫣,她瞳孔一缩。 盛嫣嫣嫌恶的用帕子抵在口鼻下,嚇得往身旁男人怀中缩了缩;“予安哥哥,我好怕……” 男人温柔地抬起手遮住了盛嫣嫣的眼:“嫣嫣,一个贱婢而已,又差点儿害死你,死不足惜!” “予安哥哥,可锦初毕竟伺候了我十年,盛家被灭门,我可是將她视为亲妹妹。” 男人一脸心疼地揽住盛嫣嫣。 狱卒討好上前道:“盛姑娘,这丫鬟嘴硬得很,挨了百鞭也不肯招,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盛嫣嫣急得直掉眼泪:“她若不肯认罪,国公夫人怕是不会轻易让我进门。” 祁国公夫人府执意要让盛锦初签下认罪书,並在户籍內签下贱籍身份,才同意让她嫁过来。 没想到盛锦初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骨头这么硬,打了十多日,愣是不鬆口。 “那就继续打,我就不信狱內七十二道刑罚都试了一遍,还不认罪!”男人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盛锦初。 盛嫣嫣紧紧地攥住了男人的衣袖,娇柔道:“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给她活路偏不要,自找的!”男人搂著盛嫣嫣的肩,嘴里还说著今日一定会给她个交代。 盛嫣嫣娇羞红了脸,低头时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对著地上的人说:“锦初,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个丫鬟身份,霸占了我盛家嫡女身份,我会给你求情的。” 看著两人站在一块你儂我儂,盛锦初险些呕出血来,指尖嵌入掌心,半撑著身子,目光平视对方,冷笑道:“你做梦!盛嫣嫣,你这辈子都別指望我认罪,你才是冒牌货!” 盛嫣嫣脸色微变,对著狱卒使了个眼色:“既如此,就別怪我不念旧情了。” 滋啦! 左肩忽然传来剧痛,她疼得死死咬著牙皱紧眉头,目光一抬,狱卒居高临下地拿著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肩上。 滋啦滋啦,皮肤被烧焦沁出黑色的血跡。 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来,意识逐渐涣散,嘴边不断地呕出血,纵使身后的狱卒再打几鞭,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疼痛表情。 她眼眸微闭。 “锦初。”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盛锦初撑著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费力抬头看见了身穿絳紫长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指尖一顿,激动道:“母……” “母亲!”盛嫣嫣娇嚷拉住了来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语气焦急:“盛锦初不肯签认罪书怎么办?” 妇人一脸慈爱地摸了摸盛嫣嫣脸颊:“这里湿气重,你先出去,认罪书母亲会给你拿到。” “果真?” “母亲何时骗过你?” 盛嫣嫣將脑袋搭在妇人肩上撒娇:“母亲待女儿最好了。” 盛锦初瞪大眼。 记忆中的母亲一向都很严厉,从未对自己和顏悦色过。 还有,为何盛嫣嫣会喊她母亲? 盛锦初仰著头目光紧盯著妇人赵氏,赵氏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盛锦初,眼底还有几分不忍,弯著腰嘆了口气:“锦初,你是商人女,配不上祁国公府,你要是不来京城,安安分分地待在陇西,也不会有今日。” “要怪,就怪你野心太大,惦记不属於你的东西,还差点儿坏了嫣嫣的终身大事!” 盛锦初惊愕:“盛家满门被灭,女儿无家可归,来投奔母亲,又有何错?还有,盛嫣嫣明明是女儿的丫鬟,怎么会喊您母亲?” 被戳破了心事,赵氏乾脆不装了,不悦道:“不懂规矩,长辈的事无须你过问,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签下认罪书,我派人送你回陇西,这辈子都別来京城了。” 盛锦初脸色骤然惨白。 不可置信地看著赵氏,父亲是死在了出海的船上,整条船都翻了,尸骨无存。 不久后,盛家就被仇家追杀,被灭满门。 母亲伤心欲绝,第一时间送她去盛家祖祠,要她守孝三年,等三年后再来接她,她信了。 等了三年,迟迟不见母亲的消息。 她担心母亲会受委屈,於是就带著两个贴身丫鬟来了京城,没想到刚踏入赵家门就被人指认是冒名顶替的盛家嫡女。 被抓入狱,日日严刑拷打。 忽然眼前一阵眩晕,支撑不住趴在地上,赵氏嫌弃地拽住了她的手指,沾上她的血。 重新掏出一封认罪书,在上面按下血印。 赵氏拿过认罪书后,长长地鬆了口气,瞥了眼气息渐弱的盛锦初,皱了皱眉。 “母亲!”盛嫣嫣焦急探身,看清画押后眼前一亮,转身抱住赵氏胳膊撒娇:“多谢母亲替女儿解决后患,只是......女儿担心锦初日后会不甘心再闹。” 盛锦初卸了全身的力气,趴在地上望著亲密两人,巨大的恨意袭上心头,用尽全力嘶吼;“你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盛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赵氏闻言脸色一变,不悦道:“既然你这么执著盛家嫡女,我成全你!” “母亲......”盛嫣嫣急了。 赵氏却道:“给盛锦初准备红棺,即刻埋入盛家祖坟!” 盛锦初瞪大眼,来不及挣扎便被人捆住手脚,堵住口鼻拖了出去。 噗! 被人丟入棺中,身子急速坠落,不停地旋转。 最终陷入无尽的黑暗,呼吸越来越微弱。 她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2章 抱灵牌回府,惩叛徒丫鬟 盛锦初站在半山腰眺望远方,入眼一片白茫茫,陇西的大梵山景色宜人,上辈子她住在这呆了足足三年。 冷风颳过,她骤然清醒过来,深吸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对身后二人说道:“一个时辰后咱们下山,回祖宅。” 翠珠满脸不赞同:“姑娘,祖宅已被烧毁,您孤苦无依回祖宅,出事了怎么办,若是夫人知晓您私自下山,会生气的,您再忍一忍,等夫人派人来接。” 盛锦初眸色一暗。 上辈子她带著方嬤嬤,翠珠两人去京城,半路上马车坏了,翠珠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她急得不行,找了两日也不见人影。 直到在盛嫣嫣身边见著了翠珠,翠珠也是第一个指责她是冒牌货的人。 该死。 此刻翠珠下巴一抬,不悦地看向了方嬤嬤:“此事听我的,夫人没有来信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大梵山!” “啪!” 一巴掌甩在了翠珠脸上。 翠珠满脸不可置信地捂著脸,还未问出声又被盛锦初掐住了脖子,呼吸一紧,窒息感扑面而来:“姑……姑娘?” “还要听你的么?”语气森森,带著杀气。 嚇得翠珠惶恐摇头。 盛锦初收了手,长眉一挑:“收拾行李!” 一个时辰后,三人下山。 方嬤嬤提议雇马车,却被盛锦初否定了,她要带著父亲的牌位入城,让所有人都知道,盛家独女像极了盛父! 翠珠不满地嘟囔:“姑娘,从山下一路走到祖宅,至少两个时辰,您一个孤女,若是露了脸被人盯上了,將来吃了亏,哭都没地儿,要我说还是坐马……” 后半截话在盛锦初凌厉的眼神中驀然咽了回去。 她从大氅內捧著牌位徒步往外走。 一步一个脚印,积雪融化,湿了鞋袜,纵使冰凉刺骨她也没有停下。 白皙如瓷的肌肤已被寒风吹的泛红,黝黑的眸子闪著坚毅目光。 入了城 偶有百姓顺著视线看来。 “这是……这是盛大老爷的牌位!” 一人高喊起。 立即引来不少百姓纷纷探了过来。 “没想到这一晃就三年了。” “盛大老爷好走啊。” 百姓们自觉站成了两排,有的眼眶微红,有的轻声啜泣。 盛锦初会知道父亲生前是个极好的人,带动了陇西发展,在陇西做了无数善事。 许多人都受过父亲的恩惠。 盛锦初腮边划过晶莹,两只手紧攥著牌位,跪在了地上:“不孝女盛锦初带父回家,叩谢父老乡亲还惦记著父亲生前过往。” 砰砰! 盛锦初抱著牌位连磕三个头。 身后翠珠终於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一把扶住了盛锦初的胳膊,急道:“姑娘您怎么能当眾认下盛家嫡女的身份?” 翠珠慌了,这要是让夫人知晓,她没有看住姑娘,还將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夫人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姑娘也忒不懂事了!”翠珠一咬牙,伸手就要去夺盛锦初怀中的牌位。 手刚伸出,盛锦初眸光闪过狠厉朝她看来,语气宛若淬了毒:“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带父亲回老宅,有何不妥?” 杀气来袭,嚇得翠珠缩了缩脖子,訕訕收回手:“姑,姑娘误会了,奴婢担心您一个孤女身份回老宅,会被不轨之人给惦记,所以好心提醒您。” 盛锦初强忍恨意,暂未发怒,在百姓的眼皮底下,抱著牌位回了盛家老宅。 看著被简单修葺过的盛家老宅,她有些意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对方手提扫把弓著腰,正在打扫庭院。 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来到牌位前磕头:“老奴齐肖给老爷磕头了。” 盛锦初听父亲提过,此人天纵奇才,跟著做生意都委屈了他,她没想到会在老宅遇到齐肖。 环顾一圈,偌大的宅子里並没有人影,看来只有齐肖一人守著。 寒暄几句后盛锦初將盛父的牌位送入祠堂,点燃三柱香,默默对著牌位发誓。 她一定会重振盛家! 齐肖看了眼牌位,哽咽道:“老爷这一去,盛家的家產……” “齐叔!”盛锦初打断对方,瞥了眼门外候著的翠珠眼,沉声道:“齐叔放心,我已经及笄,是时候接管父亲遗留下的几座矿產了,如今我回来,就是要重振盛家。” 齐肖一愣,顺著视线看向了翠珠,虽不明所以,识趣地没有戳破,反而跟著附和:“是该如此,您是盛家独女,老爷在世时也曾叮嘱老奴,这些家產都由您继承。” 廊下的身影动了动。 盛锦初又道:“齐叔,我想去父亲生前的院子看看。” “姑娘放心,老爷的院子老奴日日都去打扫……”齐肖在前方引路,盛锦初紧跟其后,路过翠珠时,叮嘱道:“跟方嬤嬤一块去做些吃食来。” 翠珠被盛锦初之前嚇住了,现在仍心有余悸,老实地点头应了。 將人支开,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一处院子,大火烧过的痕跡还在,后院一片鬱鬱葱葱的竹林,冷风拂过吹起了沙沙声。 “齐叔,您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守了盛家三年,锦初感激不尽,这次锦初回来可能要做些大逆不道的事……” “姑娘是指夫人?”齐肖立即猜出。 盛锦初紧绷著脸,艰难地点头。 齐肖直言不讳道:“三年前盛家出事后,夫人变卖盛家明面上在陇西的產业,还有良田,数十个铺子,庄子,一共一百多万两,老奴心疼老爷留下的產业,不想被糟践了,所以,私底下又给买回来了。” 盛锦初眼眸一动,猜出原因:“是因为太著急,所以贱卖的?” 齐肖表情僵住,也不隱瞒,点了点头:“至少便宜了五成。” 盛锦初攥住掌心,疼意逼著自己冷静下来,又听齐肖道:“老爷说,只要大姑娘想问得,让老奴知无不言,不必隱瞒,盛家生意不仅仅在陇西,大部分都在京城,知晓的人极少。” 说著齐肖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枚羊脂玉佩,中间雕刻著锦初两个字。 “老奴不负所托,將盛家掌令交给姑娘。” 盛锦初接过玉佩,眼泪不自觉滚落,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屈膝:“齐叔,请受锦初一拜!” “不可!” “没有您,盛家的產业早已经被瓜分,您是盛家的恩人,晚辈应该拜您。”盛锦初这么说,齐肖收回了手,接受了这一拜。 盛锦初又第二拜:“恳请齐叔继续帮我打理盛家家產,也只有您能帮我了。盛家满门被灭內有蹊蹺,我身为盛家女,不能坐视不理!” 齐肖激动道:“好!好!老奴果然没看错人,姑娘不愧是盛家独女,老爷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只要姑娘用的著老奴,老奴愿一辈子效忠盛家。” 盛锦初站起身:“齐叔,往后您不必自称为奴,您也不必唤我大姑娘,就称我锦初丫头。” 齐肖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答应了,试探道:“你是要去京城去找夫人?” 盛锦初摇头;“从她带著嫁妆离开陇西那一刻起,就和盛家断了关係,她不配做盛夫人。” 从盛锦初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赵氏的怨恨。 毕竟是亲母女,齐肖也不好过多介入。 “齐叔,有几件事需要您帮我打听。”盛锦初垂眸低语几句,齐肖犹豫一瞬:“这事儿不难,我即刻派人去京城送信。” “多谢齐叔。” 想要彻底摆脱赵氏,就必须捏住赵氏的把柄,让世人皆知,赵氏凉薄,连亲生女儿都不认了。 第3章 重回祖宅,再遇亲娘 盛家独女回了城,买了数十个丫鬟小廝,还有看门的护院,甚至在前院单独辟出一间院子,养了上百个护院。 动静之大,陇西城的百姓路过盛家时都会忍不住伸出脑袋往里看看。 傍晚 翠珠看著盛锦初换上了一袭浮光锦,还有梳妆盒里也摆上了无数头饰,就连送来的鞋尖上都镶嵌著硕大的东珠。 看得翠珠直咂舌:“姑,姑娘,老爷私底下给您留了这么多私產,您怎么从来不说?” 盛锦初没好气瞥了眼翠珠:“我是父亲独女,盛家多年经商,积攒的財富数不胜数,有些財是不能露出的,你懂什么!” 翠珠訕訕应了,眼珠子直往盛锦初的妆匣子瞟,贪婪得直咽口水。 透过镜子,盛锦初將这一幕看在眼底,她冷笑,並未拆穿。 次日,盛锦初没了睡意,一闭眼脑子里全都是赵氏和盛嫣嫣亲近的那一幕,乾脆直接坐起身。 方嬤嬤听见动静,撩起帘子进来:“姑娘怎么不继续睡?” “睡不著了。” 她披上了衣裳,坐在书桌前看起了佛经,逼著自己冷静下来,屋子里点燃了安神香,有助於她静心凝神。 不知不觉抄了近两个时辰的经书。 再抬头时,天已经大亮了。 “翠珠呢?” “昨儿夜里人已经抓起来了,在柴房。”方嬤嬤气急败坏:“您对她这般好,她怎么敢吃里扒外,竟给京城那边送信!” 盛锦初敛眉,之所以下山前没有处理翠珠,就是等著翠珠送这封书信出去,让京城那位心急。 人总是贪婪的。 赵氏要是知道她手里还有盛父留下的私產,必定心动。 在京城,她无权无势没有靠山,对赵氏没辙。 但在陇西,她有盛父生前留下的人脉,陇西的百姓也不会任由赵氏欺负她这个孤女。 她瞥了眼窗外刚刚泛白的天,喃喃道:“別动刑,別让她受伤,什么都不必说,我自有用处。” 方嬤嬤点头应了。 用过了早膳,齐肖急匆匆来了:“您让我打听的事有著落了,一个月后太子凯旋归京的確会路过陇西。” 上辈子盛锦初去京城的路上听说太子战胜归来,大军还在陇西停留半天,四年前边关打仗,曾缺粮草,当时太子求助过父亲,父亲连夜搜集了粮草送去了边关,再之后,盛家陆续又送了两次粮草去边关。 盛家对太子,对朝廷都是有功之臣! “当时跟著老爷押送粮草的,除我之外还有阿东,阿东死了,但太子见过我两回,定能认出我。” 有了这话,盛锦初心里有了点底气。 “父亲在世时每年都会在四个城门口施粥赠衣,帮助百姓抵御严寒,齐叔,今年就由我来做吧。” 齐肖顿时领悟对方的意思:“我这就去安排,明儿一早您亲自去城东门口施粥赠布,我带人给您看守安全,防止有人作乱。” 次日一早她起身跟著去了东城门口,那里已经搭建了三个粥棚,身后排了很长的队。 北风颳起,她脸上凉颼颼的。 等施粥完毕回府时已经快傍晚了,方嬤嬤赶紧端来了薑汤,又打来了热水给她泡泡脚。 眼看著白皙的脸庞渐渐恢復了红润才鬆了口气,她不解地问:“姑娘施粥亲力亲为,现在整个陇西的人都认识您了。” 盛锦初眸色一顿,是啊,现在整个陇西的人都见过她了。 算算日子,还有五六日翠珠的书信就能到京城。 …… 不同於陇西的严寒,京城早已枝头见了绿,一名丫鬟將书信送到了后门,低声说了几句话。 婆子立即將人引入后院。 书信递到了一名美貌妇人手中时,她正含笑看著少女抚琴高歌,染著凤仙汁的指尖挑起书信,瞥了眼陇西二字时,眉眼不自觉地皱起。 拆开书信。 看清內容后,妇人脸色徒然大变,蹭得站起身:“来人,快备马!” 正在抚琴的少女受了些惊嚇,停下动作,茫然道:“母亲,出什么事儿了?” 赵氏目眥欲裂:“是陇西那边,盛锦初擅自下了山回祖宅,我竟不知盛家还有几处私矿!” 陇西二字让盛嫣嫣变了脸色,慌张地看了眼四周,急忙上前,赵氏深吸口气安抚道:“莫怕,属於你的,母亲定不会让人夺走!” “母亲,女儿跟您一块回去。” 京城到陇西快马加鞭也要十日,乘坐马车要多两日,距离翠珠送信已经二十日了。 “姑娘,京城的马车莫约还有两个时辰就到陇西了,刚才齐管事说,让您做好准备。”方嬤嬤道。 盛锦初深吸口气,她等这一日等久了。 下午城东门就来了一辆京城方向的马车,十分气派。 盛锦初飞速瞥了眼,又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施粥干活儿,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弧度。 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时隔三年多赵氏再次见著盛锦初的时候,少女穿著件顏色俏丽的緋红长裙,站在粥棚子里,亲自布粥。 少女一露脸,赵氏倒吸口凉气。 这张脸和已故的盛家大老爷有七分相似,只要见过盛家大老爷的,都不会怀疑盛锦初的身份。 “母亲。”盛嫣嫣紧咬著红唇,看著盛锦初出落地越来越水灵,一举一动矜贵优雅,从容大方。 她自詡貌美,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出门参加宴会任谁不夸句漂亮。 可在盛锦初面前,盛嫣嫣自觉被人比了下去。 她带著哭腔:“咱们接到书信时她已经施粥十日了,加上路上的时间,至少有二十几日了,现在,整个陇西都夸讚她,那女儿怎么办?” 赵氏拧眉,从盛锦初的脸上看不见半点不耐烦,对人和蔼。 不得不承认,三年间,她变化不少。 “先別急。”赵氏安抚。 “女儿如何不急,翻过了年祁国公府就要定下婚事了。”盛嫣嫣紧攥著帕子,胸口起伏,脱口而出的抱怨:“当初盛家出事时就不该留著她!” “嫣嫣!”赵氏冷脸打断了盛嫣嫣,不悦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亲妹妹,罪不至死。” 盛嫣嫣见赵氏动了怒,脸上浮现了惊慌,赶紧乖巧认错:“是女儿一时糊涂,还请母亲恕罪。” 赵氏这才鬆了眉,她调整了呼吸,对著身边的丫鬟说:“去將姑娘带来。” 丫鬟点头,下了马车直径去找盛锦初。 “姑娘,夫人在马车里等你。” “夫人??” 盛锦初皱著眉一脸疑惑:“是哪家的夫人?” 丫鬟一愣:“姑娘,奴婢是双环啊,是夫人来接您了。” 盛锦初顺著双环的视线瞥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回想起牢狱內赵氏冰冷刺骨的话,她就浑身发抖。 死死地攥住了手中的长勺,咬紧了舌尖,才不许自己失態。 她停顿了一会后又拿起长勺继续施粥。 “下一位!” “谢谢盛姑娘。” “老人家不必客气。”盛锦初微微笑,转过头对著双环说:“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夫人,也不认识双环,你认错人了,你要是想喝粥就去排队,別挡路。” 双环瞪大眼:“姑娘,您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了?” 砰! 长勺落地。 发出巨大的声音。 盛锦初娇俏的脸颊上染上了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母亲三年前就跟著父亲一块去世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詆毁我母亲!” 话音落,粥棚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双环。 那眼神,恨不得將双环活剥。 双环傻眼了,面对无数人的眼睛嚇得咽了咽嗓子,连连后退。 “这孽障,三年不见居然敢诅咒我死!”赵氏听后怒不可遏,掀开帘子钻出去,手里提著长鞭急匆匆衝著盛锦初越过,扬起长鞭:“不孝的东西,竟敢诅咒我!” 赵氏会武,尤其耍得一手好鞭。 盛锦初曾央求赵氏教她,却被赵氏一口回绝,转头,却亲自打造了一只精致的长鞭送给了盛嫣嫣。 长鞭悬空,衝著盛锦初的面门劈下,气势凌厉。 倏然一只手腾空攥住了长鞭末端,徒手接下一鞭,掌心顷刻间见了血。 “齐叔!”盛锦初惊呼。 齐肖鬆开了手,掌心的伤痕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衝著盛锦初摇摇头表示无碍。他不敢想像这一鞭要是打在脸上,盛锦初的脸就会直接毁了。 当下冷了脸:“何人胆敢在此猖狂,竟光天化日之下伤人!” 看见齐肖的那一刻,赵氏瞳孔一缩,没想到还能在此处见著齐肖,她眼底浮过心虚,转而想起来时的目的,挺直了胸膛:“齐肖,你好大的胆子,竟连我也不认得了!” 齐肖蹙眉。 赵氏手指著盛锦初的鼻尖:“盛锦初,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顶著盛家嫡女的身份办粥棚的,来人,给我拆了。” “不许拆!”盛锦初挺身而出,冷著小脸,既然赵氏不肯认,打定主意要让盛嫣嫣顶替自己的身份。 她也不稀罕认赵氏。 “你敢忤逆我!”赵氏瞪眼。 第4章 母女当街对质,谁真谁假 盛锦初冷笑:“这位夫人好生奇怪,初次见面便要挥鞭打人,又要强拆粥棚,我本就是盛家嫡女,何须顶著名声?” “就是!” “锦初小姐就是盛家嫡女,这妇人怕不是来打秋风的亲戚吧?” 无数人站在了盛锦初身后,对著赵氏指指点点。 赵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脸色极变,咬著牙对著盛锦初说:“你当真不认我?” “夫人有病就去吃药,別在这碍手碍脚。”盛锦初面不改色道。 “你!!”赵氏险些被气得倒仰,手指盛锦初大骂不孝,盛锦初没好气道:“你未曾生养,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何来不孝之说?” 赵氏被噎得脸色涨红。 “还別说,这夫人长得的確有些眼熟。” 人群里议论纷纷。 赵氏在陇西时也很少出门,即便出门,脸上也敷了一层厚厚的妆容,和此时的打扮完全不同。 所以一眼认出来赵氏的人並不多,只是有些眼熟,又不敢確定。 赵氏赶紧道:“我是盛家主母……” “胡说八道,我母亲早就跟隨父亲而去了,尸骨还葬在盛家祖坟呢,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厚脸皮,竟敢冒名顶替我母亲的身份!”盛锦初两手叉腰,拔高了声音,气势迸发:“陇西城谁不知道我母亲待人亲和,怎会是你这般轻浮模样。” “孽障!”赵氏气得大骂。 盛锦初眼底划过一抹讥笑,这就急了?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赵氏气的胸口起伏,赤红了眼瞪著盛锦初。 倏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道悲愤气恼的声音:“锦初,你明明和我一样是个丫鬟,为何要冒充姑娘的身份呢!”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正是被关押了许久的翠珠,昨儿晚上砸坏了门锁偷偷跑了出去。 盛锦初震惊地盯著翠珠看:“你……你怎么在这?” 翠珠冷笑:“咱们好歹一块伺候了姑娘十年,你为了霸占姑娘的身份,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要我性命,幸亏我逃出来。” 身后方嬤嬤咬牙,恨恨地瞪著翠珠,姑娘果然猜对了,这贱婢就是夫人的人。 只是方嬤嬤不理解,虎毒不食子呢,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盛锦初小脸一白,故作心虚。 翠珠弓著腰搀扶赵氏的胳膊,声泪俱下:“夫人,锦初胆大妄为,擅自抱著老爷的牌位下山,自以为盛家没了人证实身份,就敢自私认下盛家独女的身份招摇撞骗,您一定要为姑娘討个公道啊。” 赵氏看见了翠珠,腰杆子驀然挺直了,冷笑:“盛锦初,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命你们几个在大梵山看守,你们竟敢私自下山冒名顶替,罪该万死!” 有了翠珠的出现,局势一下子就扭转了。 不少人半信半疑地看向了盛锦初。 难道眼前的小姑娘当真是冒名顶替的? 盛锦初目光紧盯著翠珠,她给过翠珠机会了,非要找死,她也只能成全了。 “这么说,你是夫人的人?”盛锦初看向翠珠问。 翠珠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奴婢是夫人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在盛家已经十一年了,夫人待奴婢极好,所以,奴婢一定要揭穿你!” 一口一个奴婢,倒显得有些怪异。 盛锦初又看向了赵氏:“夫人可认同翠珠的话?” 赵氏皱眉,细细思索確定话没有什么紕漏,点了点头:“確实如此,锦初,念在你伺候嫣嫣十年的份上,你只需要下跪承认错误,我可以饶你不死。” 盛锦初身子纹丝不动,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僵持之际,也不知谁喊了声陆大人来了。 一听陆大人三个字,赵氏的怒火立即消散了许多,转过头便看见了身穿湛蓝官袍的中年男人带著数十个衙兵走了过来。 “陆大人来得正好,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不学好,冒充我女儿盛嫣嫣,败坏我盛家名声,还请陆大人快將此人抓起来。” 赵氏对著陆大人使了个眼色,赵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兄长的官职比陆大人大了几层。 盛锦初抬起头,目光平视赵氏,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丝的不忍,可惜,她失望了。 她转过头看向了陆大人:“陆大人想必是见过我父亲的,整个陇西都知道,我这张脸像极了父亲。” “天底下相似之人太多了,难道个个都是血亲,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狡辩!”赵氏呵道。 盛锦初垂眸,看向了齐肖,齐肖微不可见地衝著她点了点头,京城和太子那边她都派人盯著。 时间掐得不早不晚。 赵氏来时,太子刚好也抵达了陇西,此时应该就在某个角落。 盛锦初掐著掌心,泪水盈盈地看向了赵氏,消瘦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身后方嬤嬤忍不住开口:“姑娘,您又何必遮遮掩掩,若是老爷还在,谁敢这么欺负您?” “嬤嬤,別说了……” “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方嬤嬤气呼呼拔高声音:“当初老爷死后,头七刚过,夫人就將您送去大梵山,转头又贱卖了盛家在陇西的家產,带著嫁妆回了京城,这三年连封书信都没送来过,您又何必替夫人隱瞒呢。” 话音落,人群躁动起来。 赵氏脸色微变。 方嬤嬤伸手从盛锦初怀中掏出一摞字据,高高举起:“这些就是夫人贱卖盛家家產的字据,上面可还有夫人的签字画押。” 眾人立即顺著方嬤嬤的手上看去。 盛锦初面露惊慌,赶紧去拉方嬤嬤:“嬤嬤,不可!” 两人爭执间,方嬤嬤手上的字据宛若漫天撒,全都扬了出去。 不少人捡起看了,纷纷倒吸口凉气。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盛老爷死后,盛夫人没多久就变卖了盛家家產,连夜逃走。” “呸!丧良心的东西,盛老爷尸骨未寒,丟下一个女儿就走了,瞧瞧小姑娘瘦成什么样,再瞧瞧这位夫人,穿金戴银,披红掛绿,珠圆玉润哪有半点死了丈夫的难过模样?”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那位盛夫人,难怪小姑娘说盛夫人死了,毕竟,隨丈夫而亡的盛夫人和拋弃亡夫变卖盛家家產潜逃,丟弃孤女的人而言,还是死了名声好听些。” “这人三年都不见一个影子,该不会是回来和盛姑娘爭家產的吧?” 赵氏脸色突然大变,没想到这些百姓对自己印象这么差,面上浮现心虚,她对盛家本就没感情,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死人守寡? 盛锦初就这么平静的看向赵氏的气急败坏,她抬起手,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身为盛家妇,不替丈夫守寡,连夜变卖家產离家,三年后又来欺辱盛家孤女,我倒要问问吏部尚书,何为公道!” 她掷地有声,眸光坚定,丝毫没有胆怯。 单是站在那,小小年纪气势不容小覷。 盛锦初的身后数百个百姓愤愤发声:“忒不要脸了,拿著嫁妆离了盛家,就表示和盛家断了关係,如今还要找个人冒充盛姑娘夺家產,欺人太甚!” “盛老爷为陇西做了这么多年好事,对我们有恩,在陇西,我们决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辱盛姑娘!” “对!!!” 一人呼,百人应,数百人站在了盛锦初身后。 阵仗浩大,令人心惊。 赵氏惊愕万分,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处境尷尬的骑虎难下,將求救目光落在了陆大人身上。 陆大人沉著脸,鄙夷地看了眼赵氏,虎毒不食子,好歹也是亲生女儿,为了財產竟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沉声问:“你说你是盛夫人,可有证据,本官在陇西数年和盛老爷也有几分交情,这小姑娘的眉眼像极了盛老爷,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赵氏错愕,手指著盛锦初:“好啊,你胆子忒大,煽动百姓收买知府坐实身份,不就是贪图盛家財產,我岂能让你如愿!” 只见赵氏扬起手,盛锦初挺身而出,眸光锐利,语气不疾不徐道:“你说我是冒充盛家嫡女,那敢问这位夫人,真正的盛家嫡女在何处?” 她知道盛嫣嫣躲在马车里,坐享其成。 她偏要將人拽下来,受人指责。 赵氏还以为盛锦初是怕了,得意道:“嫣嫣知书达理,是我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可不像你这般粗鲁,拋头露面,不知所谓!” 紧接著赵氏伸手指了指身后马车:“嫣嫣,下来!” 第5章 真假千金对质,撕破偽装 盛嫣嫣两手紧攥,深吸口气,撩起帘子下了马车,一露脸,衝著盛锦初痛心疾首道:“锦初,你,你为何要冒充我的身份?” 再次见到盛嫣嫣,盛锦初恨不得划了对方的脸,心口起伏,恨意骤起,咬著牙尝到了血腥味才將怒火压下。 她往前一步,看向盛嫣嫣的眉眼,拔高了声音问:“嫣嫣,你说你是盛家嫡女,那我问你,这三年你在何处?” 盛嫣嫣眼皮跳了跳,她若回应是在大梵山,肯定会被揭穿,因为她早就在京城露过脸。 还去过数次祁国公府。 “在,在京城外祖家,替父亲守孝。”盛嫣嫣眼眶一红,委屈道:“锦初,我对你不薄,你不该如此任性妄为……” “陇西有位厉害的摸骨大夫,可以摸骨断龄,你我之间相差两岁,若被摸骨,定能算出年龄。” 盛锦初直接打断了盛嫣嫣的话,又看向了赵氏:“族谱记载,盛家嫡女今年堪堪十五,这是做不了假的,夫人敢不敢让摸骨大夫试试?” 盛嫣嫣脸色骤然惨白,紧张地看向了赵氏。 赵氏皱眉,不悦道:“我的女儿我岂会认错,我说她是真的就是真的,盛锦初,你就是个丫鬟,被我收留给了盛姓,如今还想鳩占鹊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你!” 看著赵氏眼底毫不遮掩的厌恶憎恨,盛锦初只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呼吸有些不顺。 盛嫣嫣此时也朝著翠珠使了个眼色,翠珠立即朝著盛嫣嫣爬了过来,跪地磕头:“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您再不回来,就要被人顶替了,锦初就是个白眼狼,嘴皮子灵巧,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诸位都被骗了。” 看著两人的表演,盛锦初耐心耗尽,喊了句:“齐叔,有关盛家清誉,劳烦您了。” 齐肖走了出来,连称不敢当,道:“诸位有不少人见过我老齐,跟了盛老爷十余年,盛老爷每每出海,或是去塞外都会托人给盛姑娘写家书,讲述半路风景如何。” 他掏出几封陈旧的家书,展开举起:“吾女锦初,今北梁十二年东,塞外牛羊成群……” 锦初两个字赫然醒目。 好几封书信都是如此。 齐肖看向了赵氏:“盛老爷喜墨宝,流出不少字在外,拿来比对就知书信真假,另盛老爷在世时每年都会在墨宝斋给盛姑娘作画,一共百幅画。” “不止,还有在珍珠阁给盛姑娘留下许多首饰,积攒嫁妆,每一套首饰后方都写著锦初小姐的名字。” “盛家在陇西十二个掌柜地,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见过锦初小姐的画像,绝不会认错。” 人群后出现十来个人,纷纷替盛锦初作证。 这下,铁证如山。 盛锦初抬起平静的眸子看向了赵氏和盛嫣嫣,两人脸色惨白。 盛锦初看向了翠珠:“你跟了我十年,我对你不薄,为何要帮著母亲陷害我,难道是因为家產?” 翠珠傻眼了,著急地看向了赵氏,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盛锦初:“你是故意放奴婢出来的!” “小贱蹄子,姑娘对你不薄,你竟被夫人收买诬陷姑娘,该死!”方嬤嬤早就忍不住了,见真相水落石出,二话不说抡起膀子左右开弓,嘴里骂骂咧咧:“虎毒还不食子呢,姑娘小小年纪失了靠山就已经够苦的了,还要被人污衊身份爭家產,丧良心的东西!”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方嬤嬤嘴上不依不饶地骂人。 赵氏听的面红耳赤,眼看著局势不对,扭头就要走。 噗通! 盛锦初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哽咽道:“母亲,其实女儿刚才就认出您了,只是不明白,您为何对女儿如此心狠手辣。女儿从记事以来,您就不许女儿出门露脸,事事严厉。女儿不怪您,只是您不该贱卖了父亲的家產,那可是父亲的心血啊。” 一句又一句的指责,直接將赵氏的虚偽脸皮给扯下来。 赵氏喉间涌出腥甜,目光对上了盛锦初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耳边还有怒骂声,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失控般一巴掌打下来:“你明明认出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孽障,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畜生,早知道当初就该將你掐死!” 盛嫣嫣急得拽了拽赵氏的衣袖提醒。 赵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承认了,她怒意攻心想要走,却被陇西百姓围了个严严实实。 盛锦初白皙如玉的脸上顶著五个鲜明的巴掌印,猛地呕出血来,摇摇欲坠地站起身,看向陆大人。 “盛嫣嫣冒名顶替我的身份,败坏盛家清誉,还请大人看在家父的薄面上,还盛家个公道。” “盛锦初,你敢!”赵氏咬牙切齿。 盛锦初不为所动,又说:“按照当朝律法,夫家家產是不能被隨意变卖的。” 赵氏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盛锦初一字一句道:“不问自取就是偷窃,我要状告赵氏偷窃盛家家產,这些字据上有赵氏的签字画押,便是证据!” “还有这个丫鬟吃里扒外,污衊盛家清誉,也请大人做主。”盛锦初指著翠珠。 翠珠慌了,彻底的慌了,对著盛锦初磕头:“姑娘,奴婢知错了,都是夫人逼著奴婢这么做的,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哗! 人群倒吸口凉气。 “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了。” “赵家,这不是明摆著吃绝户吗,说不定,盛老爷死也有蹊蹺,还有盛家那场大火。” “细思极恐啊,刚才盛姑娘不是说了吗,从记事开始就没露脸过,这不是明摆著早就在筹谋了。” “偌大的陇西城,外人居然没见过盛姑娘,要不是盛老爷生前留下墨宝,险些就被这毒妇混过去了。” 流言蜚语,无尽蔓延,越发不知收敛,赵氏见状终於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第6章 若我执意要追究呢 赵氏紧掐掌心,看著四周百姓纷纷指责自己,她皱著眉冷脸看向了盛锦初,呼吸急促,眼底依旧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气氛僵持。 忽然,盛嫣嫣扑通跪在了盛锦初面前,哽咽道:“锦初,你误会夫人了,其实……其实夫人是有难言之隱。” “嫣嫣!”赵氏心疼地看著盛嫣嫣,欲要伸手扶她,却被盛嫣嫣拒绝,她扬起头,一字一句道:“自老爷去世后,夫人就大病一场,大夫说经不起刺激,否则会认错人,这三年是我擅自做主趁虚而入,顶替了你的身份,你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盛锦初皱著眉。 “锦初,其实夫人错把我当成了你而已,夫人还是疼爱你的,你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盛嫣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极伤心,还衝著盛锦初砰砰磕头:“三年之约已到,夫人是特意来接你回京城的,只是不知刚才怎么又错认了人,我不敢贸然刺激夫人,才没来得及解释。” 一番话说得密不透风。 瞬间扭转了赵氏不认亲生女儿的原因,甚至还给盛嫣嫣的身上扣上不得已的原因。 四周的愤怒叫骂声渐渐弱了下来。 “锦初,夫人之所以认错了人,那还不是因为我伺候了你十年啊,日日跟隨的缘故。”盛嫣嫣眼尾染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流淌。 赵氏咽了咽喉,顺势点头:“原来是我认错了人,难怪……难怪看锦初这么熟悉。” “锦初!”赵氏伸手就要去握盛锦初的手,刚迈开脚步,两眼一闭,身子软了下来。 幸好身后丫鬟及时扶住。 盛嫣嫣慌了:“锦初,夫人一定是又犯病了,快带她去医治。” 一旁陆大人犯了难,看向了盛锦初:“盛姑娘,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赵氏毕竟是盛锦初的生母,人家伤心过度认错了人,总不能將人抓起来吧? 盛锦初眯眼看著躺在丫鬟怀中的赵氏,装病装晕就想躲过一劫? 做梦! 她立马泪眼婆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母亲当真是糊涂了,为了个丫鬟居然诬陷亲生女儿。”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姑娘!”方嬤嬤急了,这明显就是圈套,姑娘怎么还被夫人给骗了? 盛锦初攥住了方嬤嬤的手腕,吸了吸鼻子道:“嬤嬤,先將母亲抬回去,日后的事往后再说也不迟。” 盛锦初衝著方嬤嬤眨眨眼。 她的仇敌可不仅仅是赵氏,也不指望仅凭今日就能將赵氏绳之以法,她不急。 闹剧散 赵氏被抬回了祖宅,安置在了客房,盛嫣嫣几次欲言又止,但眼下赵氏还没甦醒,也就没有多嘴。 盛锦初就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盯著赵氏看。 眉眼轮廓都是大美人儿,肤色白皙,比记忆中更添几分风韵,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於犀利。 榻上的人无法装睡了,悠悠然睁开眼。 “锦初!”赵氏故作惊讶和欣喜地拉著盛锦初的手,激动万分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从前赵氏从未给她半点慈爱,也极少会拉著她的手嘘寒问暖,冷不丁地这般做作,盛锦初反而有些不自在。 “夫人您终於醒了。”盛嫣嫣也扑了过来。 赵氏瞥了眼盛嫣嫣,面上故作不悦:“你这孩子也是,明知自己是个丫鬟,为何要冒充锦初身份,害我这些年疼错了人!” 盛嫣嫣立马认罪:“夫人,我只是一时不忍,加上我从小失了父母双亲,一时糊涂,才会將错就错,求夫人原谅。” “出去跪著,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赵氏疾言厉色道。 盛嫣嫣不敢多说,提著裙子往外走。 和从前一样,盛嫣嫣犯了错赵氏就会表面严厉苛责几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罚跪就想矇混过去? 想的美。 “慢著!” 盛锦初开口拦住了她。 “锦初?”赵氏握著她的手不自觉加紧:“一个丫鬟而已,犯了错就该罚,你不必求情。” 求情? 她恨不得打死盛嫣嫣。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留著还有大用处。 “母亲,盛嫣嫣这几年毕竟代替我照顾了您,这次险些酿成大错,就再罚她二十个板子,功过相抵,如何?”盛锦初道。 赵氏闻言面上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强按住情绪:“就依你。” 盛嫣嫣小脸一白,但一想到盛锦初的倔强脾气,还有今后的打算,咬咬牙强忍住了。 门外传来板子声,以及盛嫣嫣破碎的惨叫声。 屋子里的赵氏心不在焉地和盛锦初閒聊著,眉头紧皱,时不时瞥向窗外。 盛锦初也不曾戳破。 终於,二十个板子打完了,外面的丫鬟说盛嫣嫣已经晕过去了,赵氏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低头间敛去了心疼,再抬头已是平静:“是么,犯了错就该罚,拖下去吧,別弄脏了姑娘的眼。” “是。” 连夜赶路,赵氏已是满身疲倦,还要硬撑著和盛锦初周旋,她揉了揉眉心,藉口乏了。 盛锦初站起身,贴心的替赵氏掖了掖被子,而后一脸乖巧地退下,转过身的功夫脸已沉。 方嬤嬤迎上前,环顾四周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扶著盛锦初进了院,才忍不住道:“姑娘,夫人明显是不怀好意,您可千万別上当啊。” 今日她看得清清楚楚,夫人看姑娘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温柔和怜惜,只有无尽的厌恶。 像极了对仇人。 大雪纷飞,她站在了廊下,寒风刺骨刮过脸颊,阵阵凉意袭来,远不及在牢狱內被鞭打时的疼。 她笑:“嬤嬤,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毕竟占了生母的头衔,想要摆脱,还需要时间。” 赵氏装病,她无可奈何。 “那,那就这么算了?”方嬤嬤心疼,姑娘这三年过得艰难,反观盛嫣嫣却被夫人养得珠圆玉润,身上穿戴件件不菲。 这算什么? 盛锦初不语,抬眸看了眼迎风而来的齐肖,待人走近,齐肖从怀中掏出了字据。 “翠珠那丫头都招了。” 盛锦初看了眼字据,上面写著翠珠是何时被赵氏给收买,赵氏又叮嘱过她做什么,写得十分详细。 “辛苦齐叔了。” 齐肖摇头:“姑娘客气了。” 刚才赵氏装晕,现场乱成一团,齐肖得了盛锦初的吩咐將翠珠给带下去,一顿鞭子就让翠珠招了。 “先放在庄子上养著,別弄死了。” “姑娘放心。” 骤然一阵寒风颳过,吹起她额前碎发,风雪入了眼,一阵冰凉,可她眸底的寒意却比风雪更凉。 她看向了齐肖:“劳烦齐叔准备些贺礼,我要亲自去拜见知府。” 齐肖並未多问原因,点头下去准备。 方嬤嬤见姑娘一夕之间仿佛长大了,为人处世荣辱不惊,像极了老爷年轻时的样子。 “老奴给您准备手炉。” 盛锦初微微一笑,方嬤嬤跟了她多年,是她乳娘,上辈子死在了京城赵家的棍棒之下,尸骨都快被打成泥,惨不忍睹。 这辈子她会让方嬤嬤有个好归宿。 半个时辰后齐肖准备好了马车,盛锦初临上马车前叮嘱道:“看住了那些人。” 齐肖点头。 马车行驶,盛锦初两只手紧攥著手炉,思索间已经到了陆家,派人送了帖子后,很快就有人来引路。 “盛姑娘,我家大人请姑娘进去。” 进了门,踩著路上的积雪往前走,兜兜转转才到了正厅,小廝道:“盛姑娘稍等,我家大人一会就来。” “不急。” 下人上了茶水点心。 盛锦初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等著。 过了一会儿陆大人才姍姍来迟,看见来人,眸色闪烁。盛锦初站起身行礼,陆大人挥挥手:“不必多礼,坐吧。” 两人落座。 “陆大人,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桩事相求。” 陆大人长眉一挑,並未接话。 “我母亲得了癔症,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人怂恿贱卖了盛家家產,我想追究此事。” 盛锦初眸色淡然,语气平静:“那些家產都是父亲在世时打拼下来的,白白被人糟践,我於心不忍。” “此事已过了三年,你又何必追究不放呢。”陆大人嘆气:“而且卖家產是你母亲同意的,查到了不该查的,你將来去了京城如何面对赵家?” 陆大人能说这话,完全是看在了过去和盛老爷关係匪浅的份上,才提点几句。 “盛姑娘,赵夫人毕竟是你亲娘,你的婚事还需要她掌看,有些事睁只眼闭著眼,对你无害。” 陆大人为官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赵氏今日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京城赵家权势滔天,他得罪不起,也不想掺和进去。 “大人!”盛锦初缓缓站起身,语气坚决:“倘若我执意要追究呢?” 陆大人看著小姑娘一脸决绝,皱著眉:“那可是你外祖家!” 盛锦初抿唇不语。 两人僵持了片刻后,陆大人深吸口气只好妥协:“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只帮你这一次,日后別让我为难了。” “多谢大人。” 从府衙离开时已接近傍晚了。 外面的风更冷,盛锦初顶著风雪钻入马车,手上的炉子早就没了温度,嬤嬤拉著她的手揣在怀中暖和。 主僕两人回了祖宅时,赵氏在大厅等她。 赵氏见她回来,欣喜上前:“锦初,你终於回来了。” 第7章 字画铺子里藏著边防图 盛锦初迎上前,冰凉的手反握住赵氏手掌:“母亲怎么醒了,可好些了?” 赵氏掌心温热驀然被冰块般的手攥著,下意识想要一把甩开,触及对方湿漉漉的眼神时,强行忍住了。 “咱们母女三年不见,也该坐下聊聊了。” “好。” 两人坐下。 盛锦初对著丫鬟吩咐:“准备些吃食来。” “不用了,我不饿。”赵氏挥手,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吃,只想著儘快回京城。 方嬤嬤看不过去了,提醒道:“姑娘今日滴水未进,老奴给您下碗麵条如何?” “多谢嬤嬤。” 赵氏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自然,转移话题看了眼窗外:“这么晚了你还去粥棚?” 盛锦初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了,赵氏语气晦暗不明地说:“你这性子倒是隨了你父亲,一样的心地善良。” 提及父亲,盛锦初很想问问,父亲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何就没有好下场? 她强忍住了。 “锦初,我准备带你回京城,你年纪不小了,也该相看相看了。”赵氏打量著盛锦初,巴掌大的容顏娇艷欲滴,眉目如画,精致得像个瓷娃娃,这样的容貌放在京城,必定是翘楚。 怕是要越过嫣嫣,赵氏转念一想,到了京城,就由不得她说了算。 “女儿听母亲安排。”盛锦初一如既往地顺从,这让赵氏很满意,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赵氏脸色稍沉:“锦初,白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在大庭广眾之下忤逆我,是不是有人教唆你的?” 盛锦初眼尾泛红,委屈道:“怎么会呢,女儿只想著和母亲撇清关係,將来母亲在京城也不会被盛家主母的身份禁錮,还有,陇西都在传母亲忘恩负义,自私凉薄,夫家刚死就变卖了家產私会情郎,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您的名声,不得不说您已经死了。” 左一句忘恩负义,自私凉薄,又一句私会情郎,还咒她死了,赵氏听著心肝儿都疼,呼吸紧促。 “这都是一派胡言!” 这么一说盛锦初不认母也是情有可原了,赵氏原本想藉机质问盛锦初,现在也没法苛责了。 人家不认母,反而是孝顺,成全了赵氏的名声。 谁让她变卖家產是事实呢。 赵氏深吸口气,脸上扬起了温柔笑容:“锦初,那些都是流言,不能当真的,你我是亲母女,应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说著赵氏揉了揉心口:“都怪我犯了病,一时错认了人,委屈你了。” “母亲哪里话,女儿心疼您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 母女俩互诉衷肠,赵氏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关於盛家家產,刚一开口,盛锦初便拉著赵氏询问:“母亲能不能说说这三年在京城过得如何?外祖家可有人欺负您,父亲逝后,您一定很伤心吧?” 赵氏被堵得哑口无言,甚至还有些心虚。 她伤心? 三年前坐上马车离开陇西的那一刻,她心情极好,一路上笑容不断,回了京城后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反而还有些恼,用了足足十三年才回京城。 时间太久了。 久到京城都快忘了她这个人了。 面对盛锦初的询问,赵氏心虚地別过眼,拿著帕子假装伤心地擦了擦眼角:“都过去了,不提了,日后我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 盛锦初看著赵氏装模作样,也没有拆穿。 又聊了会儿,方嬤嬤送来了膳食,赵氏想起了盛嫣嫣到了该上药的时候了,便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目送对方离开。 盛锦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在方嬤嬤的劝说下吃了小半碗麵条才作罢。 回了屋,小丫鬟来稟报:“夫人换上了丫鬟的衣裳去了盛嫣嫣的院子,给上了药,还送了吃食去,呆了大半个时辰。” 盛锦初一点儿也不意外:“继续盯著,吩咐下去任何人这几日都不得擅自靠近祠堂。” 那些人不配给父亲上香。 丫鬟得令离开。 “夫人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姑娘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方嬤嬤问。 “等!” 等那人上门。 等她开口求自己回京城。 夜色渐浓 盛锦初手攥著热茶,一脸平静的坐在了桌旁,面色恬静的捧著卷书瞧,屋子里静悄悄的。 偶尔有翻页的声音,方嬤嬤看了眼漆黑的天,道:“姑娘,歇一歇吧,当心累坏了眼睛。”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 心想著或许今夜不来了,匆匆洗漱后上了榻。 次日天不亮方嬤嬤就喊醒了她:“姑娘,姑娘。” 盛锦初睁眼。 “今儿一早老齐在老爷的牌位前有发现。” 一句话让盛锦初瞬间困意全无,掀开被子套上衣裳,去了趟祠堂。 齐肖见人来赶紧將东西递上。 一块緋黄玉佩,中间雕刻著湛字,触手细腻质地通透,绝非凡品。 “姑娘,这是太子的玉佩,老奴……我,我绝对不会认错的,昨夜太子殿下来祭拜过老爷。”齐肖老泪纵横,也不枉老爷拼死帮了太子一把。 “如今太子战胜归来,又是储君,姑娘也算是有了靠山。” 盛锦初紧握住玉佩,同样很激动。 士农工商,商人身份低贱,父亲死后,多少人远离盛家,赵氏要是存了心对付她,够她喝一壶的,更別说还有个祁国公府也参与其中了。 贸然去了京城,她也没有多少信心扳倒赵家和祁国公府,如今,算是有了点底气。 “老奴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正大光明来祭拜呢?”方嬤嬤想著的是,太子从正门进,不就等同於直接给姑娘撑腰吗? 盛锦初道:“太子未娶,我未嫁,一旦露脸,保不齐就会被人利用了,留下玉佩是要我危难之时,凭藉玉佩上门求助。再者三年前太子运送粮草被烧的事还有蹊蹺,此事並未外泄,他也是为了避嫌,不给我添麻烦。” 留下玉佩,又亲自取证送上门,已经证明诚意。 方嬤嬤恍然大悟。 盛锦初收起玉佩,又听说陆大人来了,她立即赶往,果然看见了陆大人穿著湛蓝官袍,身后跟著数十个狱卒,那架势过於正经了。 她眼皮跳了跳,徒步上前:“陆大人。” 陆大人看了眼来人,沉声说:“盛姑娘,三年前自私变卖盛家家產的人有线索了。” 盛锦初不解,就为了这事儿大清早这么大阵仗来了盛家? “什么线索?” 闻讯赶来的赵氏皱著眉来了,质问看向了盛锦初:“你去报官了?” “不是盛姑娘报案,只是一桩案子牵扯上盛家其中一间铺子,恰好那间铺子是三年前被夫人贱卖。”陆大人说得一本正经地从怀中掏出赵氏亲笔画押的字据:“这间字画铺,夫人可有印象?” 赵氏双眉紧锁,久久没有回应。 盛锦初上前解释道:“父亲当时刚逝,母亲又得了癔症,未必记得仔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陆大人却道:“这是一间古玩字画铺,几个月前流传在市面上有一幅字画上落下印记便是云墨斋。” “云墨斋卖字画有什么问题吗?”赵氏忍不住问。 陆大人环顾一圈,让其他人都退下,冷声说:“字画里还夹杂著边防图!” 边防图三个字让赵氏內心一震,直接摇头:“不,不是我,这件事我不知情。” “还请夫人將名单上的人交出来。”陆大人掏出名单,上面赫然写著几个人的名字,全都是赵氏的亲信。 赵氏拧眉:“这件事会不会有误会?” “此事事关重大,寧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陆大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赵氏也不敢忤逆,边防图的事一旦泄露,那就是抄九族的大罪,她承担不起后果。 偏不巧,这些人都跟来了陇西。 也只能將人交出去。 陆大人直接將名单上的人全部带走,人一走,赵氏上下打量著盛锦初:“锦初,陆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了盛家,是不是你?” “母亲慎言!”盛锦初立即反驳:“边防图可是要抄九族的,女儿怎么敢?” 赵氏一想也是,一旦落罪是要掉脑袋的,她没那个胆子。 她的確没那个胆子,边防图的事一出,等同於是將盛家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第8章 初回京城被羞辱 一整日盛锦初都是心神不寧。 齐肖也不见了踪影。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直到傍晚齐肖才赶了回来:“边防图是今儿早上突然就传开的,这种事陆大人不敢马虎,捉拿的那几人严刑拷打,只招了是夫人交代要儘快卖了铺子的事。” 盛锦初忽然眼皮一跳:“那些人招了?” “是!” 盛锦初又想起了怀里的那枚黄翡,眼眸微动,又听齐肖说:“这件事现在闹得不小,恐怕这两日就要追查夫人那边。” 事实的確如此,陆大人又请了赵氏去了公堂,审问一日下来,赵氏坚决咬住自己是被人矇骗了,所以才贱卖了盛家家產,对边防图的事一概不知情。 再次见到赵氏已是深夜了。 赵氏推开门闯入:“锦初,你父亲可曾和你提过边防图的事?” 盛锦初摇了摇头。 赵氏半信半疑,两人四目相对,盛锦初不躲不闪,任由她打量,赵氏看不出什么,也只能作罢。 接下来几日,陇西城开始流传赵氏私自变卖了家產是受了赵家之意。 还有人说赵家心怀不轨。 事情愈演愈烈,赵氏坐不住了,直接来找盛锦初摊牌:“锦初,这件事和赵家没有关係,卖的银钱也没有落到赵家人手中,当时是我一时糊涂,一共一百万两银票,我会还给你。” “母亲这是何意?”盛锦初按捺住內心的欣喜,一脸迷茫,佯装无意间戳破了赵氏的心思:“母亲是想跟盛家撇清关係吗?” 赵氏脸色一僵:“自然不是,锦初,这些家產本就属於你,我不该擅自听信小人的话卖了,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占用你的银子呢。” 盛锦初恍然。 当天半夜赵氏就派人將银票从银號取出来,足足一摞,满脸不舍地递给了盛锦初。 “母亲放心,我会和陆大人解释清楚,母亲和赵家从未贪过盛家的银钱。” 赵氏看著盛锦初紧紧地搂住了银票,心都在滴血,咬咬牙別过头;“现在就去解释,免得流言越传越厉害,污了赵家名声。” “好!” 盛锦初丝毫不迟疑去了趟府衙。 这次陆大人看盛锦初的眼神都变了,听闻百万两银票给了她,陆大人转手又將几个人的画押罪证给了她。 “你这丫头连我都誆了。”陆大人没好气道。 盛锦初眨眨眼。 “你无非就是想杀鸡儆猴,坐实赵氏癔症容易被人矇骗的名声,使得將来去了京城,好有个理由拒绝赵氏插手家產。”陆大人点破。 这事儿陆大人也是后知后觉才领悟的,这事儿报官过,还留下了签字画押,在官府还有存档,將来赵氏去了京城就算是想不承认也没辙了。 盛锦初汗顏,屈膝道谢:“多谢陆大人。” 见四下无人,她又问:“大人,边防图的事情……” 陆大人挑眉:“边防图的確是混在了云墨斋的字画里,只不过这件事三年前就被拦下来了,並未造成损失。” 盛锦初第一想法就是父亲被人栽赃陷害了,陆大人挥挥手:“这事儿我自会查清楚,你就別插手了,小丫头,你好自为之。” 从府衙离开,走在漫天大雪的街头,她回想起陆大人的话,三年前就被拦截的边防图。 到底是谁在陷害盛家? “姑娘,小心!”方嬤嬤一把扯过盛锦初的胳膊。 嗖!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溅起泥雪沾在了衣裳上,盛锦初皱著眉,看著马车下垂一个赵字,她扬眉:“是赵家来人了。” “姑娘。” “先回去再说。”脚下的鞋袜已经湿透了,以至於脚上冰冰凉凉的,转身上了马车往回走。 到了祖宅果然看见了刚才那辆马车。 下了马车回到院子,重新换了鞋袜,便有丫鬟来请她:“姑娘,夫人请您过去。” “这就来了。” 抱著小手炉暖暖身子,盛锦初起身去了外院,赵氏正红了眼眶垂眸抹泪,见著盛锦初来了,站起身:“锦初,你外祖母前几日不小心摔了一跤,病的很严重,咱们即刻就得回去。” “这么著急?”盛锦初诧异。 “雪天路滑还要耽搁些时间呢,你快回去收拾行李。”赵氏一脸焦急不似作假。 回京城么? 她抿了抿唇,点头:“好。” 转身回去收拾行李,却忽略了赵氏眼底一闪而逝的狠厉。 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又派人去请齐肖来,郑重其事地叮嘱:“我走后,表面上卖掉盛家家產,你也儘快隱匿起来。” 她怀疑是赵氏想要调虎离山,背著她处置了那些忠心耿耿的管事们。 齐肖点头:“您放心,只是姑娘一个人去京城,我……我不放心。” “齐叔,有你在陇西替我守著,我就没有后顾之忧,至於京城那边,我迟早要闯进去。” 先前她已经透过了翠珠的嘴,告知了赵家,盛家给她留下不菲的家產,几处私矿就足够赵家惦记了。 所以,在没有得手之前,赵家不会对她如何。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拼尽全力也要將赵家全族和祁国公府一併拖入地狱! 谁也別想跑。 午后 简单收拾了行李后,几人匆匆上了马车往京城方向走。 休养了十几日的盛嫣嫣也终於露脸了,紧跟在她身边伺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 “锦初妹妹看在咱们一块长大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日后我不敢了。”盛嫣嫣厚著脸皮赔罪。 还不等盛锦初开口,赵氏道:“二十个板子已经翻篇了,日后不必再提,再说锦初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盛嫣嫣眨眨眼看向了盛锦初。 盛锦初笑:“母亲说的是,女儿已经不计较了。” 这一路快马加鞭,终於在第十日赶到了京城。 赵家那边早早就得到消息,门口站著不少人来接,其中一个婆子弓著腰上前激动地扶住了赵氏:“姑奶奶终於回来了,老夫人念叨您多时了。” 说著一回头视线直接落在了盛嫣嫣身上:“表姑娘这一路也辛苦了,瞧著小脸都瘦了。” 盛嫣嫣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盛锦初,张张嘴想要解释却被赵氏一把拉住:“还愣著作甚,快进去。” 盛嫣嫣连连点头,转头对著盛锦初飞快解释:“锦初妹妹,夫人许是又糊涂了,所以错认了人,你暂且忍忍,得了空我会替你解释的。” 说完加快脚步跟上了赵氏的步伐。 母女两越走越远,將盛锦初远远的拋在了身后。 盛锦初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丫鬟拦住了她:“姑奶奶和表姑娘去探望老夫人,你一个外人就不必去了,隨我来客厅吧。” 外人? 她竟成了外人。 方嬤嬤欲要解释却被盛锦初拦住了:“嬤嬤!” 在京城,谁是盛家嫡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盛家家產全部在她手上。 盛嫣嫣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她盛家嫡女的身份不是赵家否认就可以的,她跟上了丫鬟脚步,上了台阶走入大厅等候。 刚落座骤然闯入一抹身影,身后还跟著个丫鬟:“世子,表姑娘刚回府,已经去探望老夫人了。” 盛锦初侧过头视线和男子对上。 那一刻,她呼吸都快停下了,两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攥紧。 祁予安! 她的未婚夫。 祁予安看见盛锦初的那一刻,瞳孔猛然一瞪,眼底儘是不喜和厌恶,对著丫鬟问:“她怎么在这?” 她? 盛锦初確定自己这辈子没有见过祁予安,为何他会这么说? 而且祁予安眼底的厌恶和前世一模一样。 难道祁予安和自己一样,也活了两次? “这是姑奶奶带回来的,奴婢也不知什么身份。”丫鬟解释。 祁予安眉头高高扬了起来:“嫣嫣就是心软善良,被人矇骗了什么人都往府上带,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嫌脏!” 第9章 重回赵家遇渣男 盛嫣嫣得知祁予安来找她,在老夫人那露了脸就往回来,一路小跑,生怕跑慢了会被盛锦初抢走了风头。 那张脸,太招人嫉妒了。 来到大厅果然看见了祁予安的身影,京城的天比陇西暖和,祁予安穿著件锦色长衫,领口处围著一圈洁白狐狸毛,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五官俊朗,容顏俊俏。 “予安哥哥!”盛嫣嫣一脸娇羞上前。 祁予安乍然看见了来人,欣喜不已:“嫣嫣,你终於回来了,两个月不见,你瘦了。” “我……”盛嫣嫣的眼睛瞄向了盛锦初,眼珠子滴溜溜转,只见祁予安说:“你怎么会將她给带回来,晦气。” 盛嫣嫣愣了愣。 盛锦初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往外走,却被祁予安给拦住了:“我何时让你走了?” 她抬头看向了祁予安,反问道:“你是赵家什么人,初次见面为何要为难我?” 祁予安语噎。 他和赵家半点关係也没有,只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赵家表姑娘,一开始他极不愿意,直到看见了盛嫣嫣。 一见倾心也不过如此。 但上辈子就因为盛锦初上门认亲,导致母亲对嫣嫣有偏见,让嫣嫣伤心了好些日子。 这辈子他绝不会让盛锦初有机会伤害嫣嫣。 “伶牙俐齿,別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伤害嫣嫣!”祁予安厌恶道。 盛锦初已经確定了祁予安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瞎了眼的认定了盛嫣嫣就是盛家嫡女。 蠢货! “听这位公子的口气,大约是认识我?”盛锦初长眉一挑,一副要追究的架势,嚇得盛嫣嫣赶紧捂著心口:“予安哥哥,我突然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祁予安闻言立即收回眼神,焦急的看向盛嫣嫣:“嫣嫣,你没事吧,用不用找个大夫看看。” “不必了,只是有些闷得慌……” 盛嫣嫣迫不及待的拽走了祁予安,生怕对方多留片刻。 “姑娘。”方嬤嬤又气又怒,来了赵家被人轻视,还不如留在了陇西呢,至少没人敢给姑娘脸色瞧。 盛锦初耸耸肩,不以为然:“走,去给外祖母请安。” 丫鬟继续拦她,盛锦初冷了脸:“我是跟著你们姑奶奶一块回来了,看穿著打扮也不是奴婢,你究竟是授了谁的意敢阻挠我?” 丫鬟一愣。 “这就是赵家的待客之道,嬤嬤,既然赵家不待见,咱们收拾东西回陇西!”盛锦初继续逼问。 方嬤嬤点头。 丫鬟却慌了:“奴婢,奴婢並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未见过姑娘,一时不识身份,还请姑娘恕罪。” 丫鬟悻悻让了路。 盛锦初瞥了眼丫鬟,记住了对方的容貌,一时並未发作,招来路过小丫鬟带路,到了松堂院才停下。 “姑娘,这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盛锦初大方地给了赏,小丫鬟又惊又喜,连连道谢后方才离开。 站在院子门口她並未进去,只是站著。 单薄小巧的身影站得笔直,方嬤嬤虽有不解,还是陪著一块站著,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里面走出来个老嬤嬤。 “你是?” “我是盛锦初,听闻外祖母病了,想来看看,不知外祖母可好些了?”盛锦初眨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担忧的看向了內屋方向。 老嬤嬤上下打量了眼盛锦初,暗暗点了点头,道:“姑娘稍等,容老奴进去传个话。” “有劳嬤嬤了。”盛锦初握住了老嬤嬤的手,从长臂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鐲。 老嬤嬤推辞,盛锦初却后退一步,满脸的仰慕和胆怯:“我,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若是有不得当之处,还请嬤嬤日后提醒一二。” 看著盛锦初乖巧可爱的懂事模样,老嬤嬤心都快化了,这样好的表姑娘,怎么姑奶奶就不喜欢呢? 老嬤嬤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盛锦初揉了揉手腕,那只玉鐲成色极好,嬤嬤也是下人,也有私心,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要是推辞,那就是礼物不够贵重! 很快礼物就发挥了重要作用,老嬤嬤笑著將她引进门:“老夫人听说表姑娘回来了,让您进去。” “多谢嬤嬤。” “叫我谭嬤嬤就行。” 盛锦初点头,乖巧喊了句谭嬤嬤。 进了门,古香古色的屋子里燃著檀香,一旁的赵氏红了眼,见著盛锦初来,背过身去揉了揉眼。 谭嬤嬤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唉,怎么又掉金豆子了,老夫人可是要心疼的。” 赵氏忙止住了眼泪,谭嬤嬤转身就让丫鬟扶著赵氏去后头洗漱。 將赵氏支开。 盛锦初轻轻抬头看向了榻上的老夫人,莫约六十左右,头戴东珠抹额,手里还攥著一串佛珠,半眯著眼假寐。 “老夫人,表姑娘来了。”谭嬤嬤小声提醒。 赵老夫人睁开眼,神色淡淡地瞥了眼盛锦初。 “给外祖母请安。”盛锦初乖巧行礼。 赵老夫人继续打量著,许久后才抬手叫起,转过头反而问起了盛嫣嫣:“嫣嫣呢?” 谭嬤嬤一愣,支支吾吾,瞄向了盛锦初,赵老夫人又將视线落在了盛锦初身上。 “你和嫣嫣一块回来的,她人呢?” “刚才在大厅见过一次。”盛锦初如实回应。 赵老夫人哼哼,衝著盛锦初挥挥手:“你退下吧。” “是。” 盛锦初乖巧退下,面上看不出半点委屈,人一走,赵老夫人瞥了眼桌子上留下的锦盒。 谭嬤嬤顺著视线將锦盒递来,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三颗药丸,以及一串佛珠。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赵老夫人眼眸一缩,不可置信地拿起一粒嗅了嗅:“这,这是还命丹?” “不会错的,当年太后服用过,我曾在旁闻过,就是这个味道,还命丹极珍贵,她居然送来了三颗!” 人老了就怕死,赵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最忌讳生病,如今极注意养生,得到还命丹,也就意味著至少保她十年寿命。 “锦初表姑娘有心了。”谭嬤嬤夸道:“老奴瞧著锦初表姑娘站在门外好些时间了,就这么等著。” 赵老夫人听著又看向了那串佛珠,十八颗罗汉珠,颗颗饱满上面雕刻的人物栩栩如生。 “这是……天珠所制,集齐十八颗罗汉更是难得。”赵老夫人惊讶不已,立即就將手上的珠子放下,爱不释手般攥紧了十八罗汉珠。 谭嬤嬤趁机道:“锦初表姑娘还真是孝顺。” 赵老夫人因这两样东西对盛锦初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瞧著性子安安静静,长得也標致。 “出身低微了些,不过,盛家就剩她一人了,出手难免太阔绰了。”赵老夫人拨弄佛珠。 谭嬤嬤则道:“那是锦初表姑娘大方,知道孝顺。” 有些人就是有,也未必捨得给。 这话意有所指,赵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一顿,扬眉问:“嫣嫣呢?” “祁世子知晓姑奶奶今日回来,刚才来了府上。”谭嬤嬤点到为止,赵老夫人立即就发现不对:“祁世子怎会知晓?” 谭嬤嬤摇头,不敢说。 赵老夫人脸色变得阴沉,怕是盛嫣嫣早早就派人给祁予安送信了,盛嫣嫣刚才来只是露了脸就急吼吼地去找祁予安,半点都没有关心自己的身体。 有了盛锦初的对比,赵老夫人心里不自觉地就偏向了盛锦初。 赵氏整理完衣裳回来就看见了母亲若有所思,也没见著盛锦初,便道:“母亲见过那丫头了?” 赵老夫人瞥她:“好歹也是你亲生养的,別厚此薄彼,我瞧锦初那丫头模样不错,將来会有出息。” 赵氏撇撇嘴,不以为然:“也就那张脸能看了,商女身份,不依靠赵家,谁能娶她?” “你莫不是忘了,祁国公的这门婚事是属於锦初的。”赵老夫人提点:“想要锦初丫头心甘情愿地让出这门婚事,你还要下点功夫,別功亏一簣。” 赵氏被教训的连连点头:“女儿谨记母亲的话。” 第10章 收买嬤嬤,拿捏老夫人 离开松堂院,盛锦初放慢了脚步,打量著这座陌生的府邸,方嬤嬤替她拢了拢衣裳:“姑娘,那个谭嬤嬤追来了。” 盛锦初嘴角勾起了笑。 果然,谭嬤嬤一路小跑追来:“锦初表姑娘请留步。” 她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谭嬤嬤,面上依旧乖巧地喊了句嬤嬤,谭嬤嬤忙挥挥手:“不敢当,表姑娘客气了,老夫人请您过去坐坐。” 刚从松堂院出来又被请回去了,八成就是那两件礼物送到了心坎上,盛锦初故作欢喜地点点头。 重回院子,赵老夫人已经歇了,是赵氏出来见了她,拉著她压低声音:“锦初,你外祖母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你就留在松堂院伺候,等母亲有机会和你舅母提一提,再重新单独辟个院子给你。” “姑娘,夫人毕竟是嫁了人的,日子也是一言难尽,为了给您爭取个依靠,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双环嘀咕。 赵氏长嘆口气,一脸无奈。 盛锦初敛眉,赵氏在赵家的地位並不低,一进门便被人迎进门,所到之处,都有人请安问好。 这会儿想將她拘在赵老夫人院子里,所图什么,她心如明镜。 “那嫣嫣呢?” 提及嫣嫣,赵氏脸色一僵,眼底划过心虚,轻咳道:“我习惯了嫣嫣在身边伺候,她和从前一样留著我身边。” “也好,嫣嫣是我的丫鬟,留在您身边伺候也是应该的。” “什么丫鬟不丫鬟,这三年要不是嫣嫣在,我这条命还在不在都不一定,这里是赵家,不是陇西,你收起大小姐脾气,少招惹事端,不该打听的事別瞎打听。” 赵氏没了耐心,叮嘱几句后抬脚就走。 锦初茫然的看著赵氏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还是谭嬤嬤开口提醒:“锦初表姑娘,这边请。” 收起情绪垂头跟在了谭嬤嬤身后,去了偏房。 偏房只需要添置几件贴身之物就可以了,谭嬤嬤很快就给安排妥当,看在鐲子的份上她笑的温柔:“缺什么您就告诉老奴。” 盛锦初出手极大方,再次给了一只香囊,里面装著沉甸甸的碎银子,谭嬤嬤推辞:“不可不可……” “嬤嬤,我,我嘴笨,外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盛锦初一脸惶恐模样,拉著谭嬤嬤的手不松。 谭嬤嬤作势收下,宽慰道:“怎么会呢,表姑娘乖巧懂事,落落大方,老夫人疼您还来不及呢,至於夫人,虽对您严苛了些,但绝对是为了您好。” “老夫人喜静,吃素,尤其注重养生,表姑娘今日的礼物老夫人甚是喜欢,平日里老夫人也极喜欢抄写经书。” 盛锦初鬆了口气:“初来乍到有嬤嬤提醒,我放心不少。” 再次道谢。 谭嬤嬤也不摆谱,对盛锦初客气得不像话。 送走了谭嬤嬤,盛锦初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方嬤嬤见四下无人才问:“姑娘今日出手太大方了,会养叼了谭嬤嬤的胃口。” 盛锦初则摇头:“比起盛家失去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谭嬤嬤就是老夫人的眼珠子,我来京城毫无根基,想要站稳脚跟,必须有靠山。” 从大梵山下山回祖宅时,她就已经叮嘱过齐肖,派人来京城打探赵家消息,尤其是赵老夫人身边的人,什么底细,她早已打探清楚。 谭嬤嬤有个儿子平日里就游手好閒,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人盯上,引入赌场欠下了一笔赌债,短短一个月就掏空了谭嬤嬤多年积蓄。 这会儿谭嬤嬤正愁怎么弄银子呢,所以,盛锦初的到来,无疑是救了她。 拿下赵老夫人,她就得捨得下本钱。 连续两日盛锦初早早就起来站在门外等著请安,即便没有见著赵老夫人,她也不气馁,默默回去了。 隔著窗户外隱约看见一道身影,赵老夫人挑眉:“这丫头倒是有耐心。” 谭嬤嬤笑:“锦初表姑娘的確有孝心,每日拘在院子里,不是抄写经书,就是看书写字,老奴猜,应该是大梵山待久了的缘故。” 赵老夫人若有所思起来。 第四日 赵老夫人终於肯见盛锦初了,谭嬤嬤一个眼神示意,盛锦初乖巧上前:“外祖母,您身子好些了吗?” 看著盛锦初单纯无害的模样,赵老夫人又回想起小姑娘的遭遇,心头一软:“没什么大碍,你在府上可住得习惯?” 盛锦初摇摇头。 赵老夫人脸一沉。 “我在陇西十五年,冷不丁来了京城,有些不自在,气候和陇西也不一样,不同的是,陇西没有亲人了,在京城还有外祖母和母亲这些亲人在,我会慢慢適应的。” 赵老夫人听著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盛锦初乌黑髮鬢,甚至將她留下用膳。 一桌素食,盛锦初吃的眉眼抬起,笑意吟吟,惹得赵老夫人忍不住问:“这饭好吃?” “比大梵山的素食好吃多了,外祖母的小厨房手艺不错。” 赵老夫人常年吃素,极少有人愿意陪著,就算是有,也是面子上装装,筷子拿起又放下,根本吃不了几口。 渐渐地,赵老夫人也不愿意让他们来了。 盛锦初吃了三年素,赵老夫人像是找到了知音,看向盛锦初的眼眸都柔和了。 膳食撤下后 盛锦初又提议给赵老夫人捏捏腿:“我在寺里见过师傅手法,可以活络筋骨,筋骨好了,常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心情自然就好了,百病不缠身。” 赵老夫人也就没有拒绝,看著盛锦初一下一下的揉捏,浑身果真轻快不少。 不知不觉赵老夫人就睡著了。 谭嬤嬤小声嘀咕:“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睡得安稳了。” 盛锦初衝著谭嬤嬤感激一笑。 昨夜,是谭嬤嬤送来了一卷书,让她学一学上面的按摩手法,今儿就派上用场了。 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 赵老夫人睁开眼发现盛锦初还在揉捏,便看向了谭嬤嬤:“什么时辰了?” “回老夫人,已经申时了。” “嘶!”赵老夫人倒抽口凉气:“你竟坚持了两个时辰?” 赵老夫人坐起身扶住了盛锦初,眼底闪过心疼,盛锦初微微笑:“还是师傅的手法好用,外祖母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日日都来。” “你这傻孩子。” 一连几天盛锦初日日都陪著赵老夫人,不该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就在一旁抄写经书。 要么就是给赵老夫人揉揉腿,或是陪著用膳,在谭嬤嬤的几次助攻下,成功地让赵老夫人对盛锦初多了几分怜惜。 这日盛锦初瞥了眼窗外急匆匆赶来的赵氏,眼眸微动,看赵氏的神色,绝对不是正常来请安。 她看了眼方嬤嬤。 方嬤嬤立即道:“老奴亲手做了点心,这个时辰,正好送给老夫人尝尝。” 拿著点心欲要进门却被丫鬟拦住,还未开口,谭嬤嬤走了出来,对著丫鬟吩咐几句,將人支开。 人一走,廊下就剩下她和谭嬤嬤。 “锦初表姑娘,姑奶奶在里面。” “母亲来了?”盛锦初眼眸发亮,谭嬤嬤见状更加於心不忍,压低声音提醒:“姑奶奶给您找了一门婚事。” 盛锦初心头一震。 为了盛嫣嫣成功嫁给祁予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打发自己吗? “怎么,怎么这么著急?”她紧张地问。 谭嬤嬤长嘆口气。 盛锦初拽著谭嬤嬤去了隔壁,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过去:“求嬤嬤帮我留意留意。” 原本谭嬤嬤是不想多嘴的,只是看著这么大张银票,立马就鬆口了:“表姑娘放心,也不是旁人,是府上的成公子,说起来还是您的表哥。” 闻言,盛锦初心一沉。 赵家这是打定主意要吃绝户了,娶她进门,那她所有的家產都要被扣在赵家了。 “嬤嬤可知母亲为何这么著急促成这门婚事?”盛锦初状似不经意地问。 谭嬤嬤愣了下,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盛锦初眼眸微闪,暗骂一句老狐狸,果真是將胃口都餵大了。 “父亲在世时已经给我准备了一门婚事,我不能嫁给成表哥。”盛锦初一脸严肃。 谭嬤嬤自然知道盛锦初早就有了婚约,只是这门婚约,现在已经不属於她了。 “唉!”谭嬤嬤嘆气。 门外丫鬟喊了声,谭嬤嬤立即道:“表姑娘也別急,再等等看。” 说罢,转身出去了。 人走后,盛锦初已经冷了脸,方嬤嬤进门便看见了盛锦初阴沉的脸色,嚇了一跳,赶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盛锦初深吸口气,道:“嬤嬤拿著牌子出府一趟,替我採买些墨宝。” 牌子,是赵老夫人前几日给的,允许她偶尔出府逛逛。 这会儿正派上了用场。 “老奴这就去。”方嬤嬤片刻不敢耽搁,拿著牌子往外走。 盛锦初就站在窗户底下,足足站了三四个时辰,才看见了赵氏从正屋离开,连头也没有回。 压根就没有打算来看她。 她冷笑。 又过了一会儿,谭嬤嬤亲自请她过去。 盛锦初深吸口气去了隔壁,赵老夫人脸上余怒未消,显然是动了大怒的,瞥见她,脸色柔和了些。 第11章 搅黄婚事,得老夫人愧疚许诺 赵老夫人实在是难以开口。 盛锦初绝不多问,和往常一样,陪著赵老夫人聊起其他,等夜深了,赵老夫人才放她回去歇了。 “作孽啊。”赵老夫人长嘆。 回到屋子,盛锦初小脸阴沉如水,方嬤嬤提著墨宝回来,微不可见地衝著她点了点头。 盛锦初闭了闭眼,將心口一团怒火压了下去。 次日 她一如既往地来给赵老夫人请安,弯著腰揉腿,就听门外传来了丫鬟焦急的声音:“姑奶奶,您怎么来了?” “滚开!” 是赵氏的声音。 赵氏推开丫鬟进门,目光凌厉地落在了盛锦初身上,劈头盖脸怒问:“昨夜京城忽然来了一阵谣言,指责嫣嫣不是盛家嫡女,要抢占你的婚事,此事是不是你在背后作怪!” 盛锦初茫然,连连摇头:“我,我没有。”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在陇西时煽动百姓当眾顶撞我,回了京城又故技重施,其心可诛!”赵氏眼眶通红,发了狠的模样瞪著她。 “这是怎么回事儿?”赵老夫人发了话。 赵氏气不过,娓娓道来:“现在全京城都在传赵家要吃绝户。” 吃绝户三个字一说出来,赵老夫人脸色猛地一沉,怒喝:“胡说八道!” 赵氏瞪向盛锦初,阴阳怪气道:“还不都是她干的好事!” “外祖母,母亲,此事绝非锦初所为,锦初自来了赵家,从未离开过松堂院,又怎么会出去散布谣言?” 这事儿赵老夫人能作证:“这丫头的確都在我眼皮底下。” “那其他人呢?”赵氏不死心。 “我只带了方嬤嬤一个人来。” 赵氏语噎。 当时来得著急,她也不许盛锦初多带人,方嬤嬤一个老妈子,赵氏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赵氏狐疑地看向了盛锦初。 “母亲,会不会消息是从陇西传来的,当时闹得那么大,或者是被人给利用了?”盛锦初轻声提醒。 赵氏心里咯噔一沉想要捂住盛锦初的嘴,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她慌乱地看向了赵老夫人。 “当时?当时发生了什么?”赵老夫人果然追问。 “没,没什么……”赵氏还想要否认。 赵老夫人直接看向了盛锦初:“锦初,你说!不许隱瞒!” 於是,盛锦初一五一十地把陇西闹剧说了一遍,赵老夫人脸色唰地就沉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赵氏,又对著盛锦初说:“都退下。” 屋子里人都退下后,赵老夫人拍桌问:“这三年你宠著嫣嫣,我也不计较,可你不该捧一个踩一个,锦初也是你生养的!你要她让出嫡女身份,还要嫣嫣顶替了祁国公府的婚事,弥补嫣嫣,也该徐徐图之,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连累了赵家背负算计孤女財產的骂名!” “母亲……”赵氏脸色訕訕。 赵老夫人深吸口气:“祁国公府这门婚事先不说成与不成,锦初和成哥儿的事就此作罢。” 赵氏急了:“可我已经应允了嫂嫂,这两日就要选个日子定下来。” “胡闹!”赵老夫人疾言厉色:“你还真想让全京城戳赵家脊梁骨吗,在陇西算计不成,来了赵家没多久就被抢走婚事,又强行嫁回赵家,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赵氏被骂得脸涨红,心里堵著口气咽不下,又不敢反驳,支支吾吾好半天,赵老夫人瞥了眼赵氏。 “你当初做的糊涂事,看在母女情分上,我费劲周旋,如今可別犯蠢连累赵家,否则,別怪我不念母女情分!” 赵氏哪还敢心存侥倖,慌忙站起身:“我就去给嫂嫂赔罪。” 走了几步又折身,硬著头皮说:“母亲,成哥儿的事情作罢,那祁国公世子呢,他和嫣嫣两情相悦,可锦初只是个商女身份,根本配不上祁世子。” 赵老夫人眼底透著失望,反讥问:“这门婚事本就是锦初的,她不论是什么身份,祁国公府都得认!至於嫣嫣,她又是什么身份,怎么比得过陇西盛家独女的身份?” 赵氏完全没有想到短短十几天的功夫,自家母亲就偏袒了盛锦初,居然这么帮著说话。 论身份,自然是嫣嫣高於锦初。 只是嫣嫣的身份不便明说罢了。 触及赵老夫人阴沉的脸色,赵氏不敢再深说,咬牙离开了。 赵老夫人揉著眉心,长嘆口气,谭嬤嬤走了进来,奉上一杯茶,小心翼翼。 “我怎会不知她將锦初送到松堂院是为了將人困住,嫣嫣那丫头,一共才来请安几回?人心都是肉长的,锦初这丫头命也苦得很。” 赵老夫人湿了眼眶,一半是怜惜盛锦初,一半是被赵氏给气的。 “姑奶奶存了心要將祁国公府的婚事让给嫣嫣表姑娘,若是锦初表姑娘不愿意让,可怎么办?”谭嬤嬤问。 两人沉默之际。 盛锦初推开了门走进来,跪在了赵老夫人膝下:“外祖母,锦初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看著母亲走了,怕您太生气,想来劝劝。” 赵老夫人擦了擦眼角,倒也没生气。 “外祖母,锦初愿意让出婚事,不让祖母和赵家为难。”盛锦初说得十分诚恳。 祁予安那个蠢货,她本来也没想嫁。 能趁机解除婚约更好不过了。 赵老夫人诧异:“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门婚事是你父亲在世时定下的。” “外祖母,强扭的瓜不甜,我和祁世子又不认识更无感情。” “其实表姑娘见过祁世子,您入府的第一天就见过了。”谭嬤嬤趁机说。 盛锦初诧异,故作一脸惶恐:“原来是他。” 赵老夫人看著盛锦初的模样便有些好奇了,追问那日发生了什么,盛锦初一脸为难不肯说,谭嬤嬤便直接帮著开口:“祁世子也不知怎么,无缘无故骂了锦初表姑娘。” “还有这事儿?” “老奴不敢撒谎。” 赵老夫人重重地吸了口气,心里对盛嫣嫣越来越不满,摆明了这事儿就是盛嫣嫣在祁予安面前提过盛锦初。 否则,祁予安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盛锦初恶语相向? 真是小家子气! “外祖母,我和祁世子强行凑在一块也是对怨偶,只是……”盛锦初皱著眉,故作疑惑:“盛嫣嫣只是个丫鬟,母亲为何要替她爭取这门婚事?” 赵老夫人脸色一僵,谭嬤嬤赶紧解释:“这三年嫣嫣没少照顾姑奶奶,姑奶奶许是想报答。”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好在盛锦初也没有多问。 她仰著头看向赵老夫人:“外祖母,锦初求您一件事。” 赵老夫人扬眉看她,眼底隱有几分牴触:“说来听听。” “您能不能护著锦初,两年之內不要给锦初定下任何婚事,锦初不想刚回到赵家,又急著被嫁出去了,好不容易熟悉了您,又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盛锦初泪眼朦朧,说得可怜巴巴。 赵老夫人见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即点头:“这事儿外祖母答应你了。” “多谢外祖母。” “好孩子,快起来。”赵老夫人慈爱地拉住了盛锦初的手腕,是打心眼里喜欢。 乖巧懂事,又贴心。 第12章 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傍晚隔壁老夫人屋里热闹起来,方嬤嬤说:“老奴看大夫人怒气不小,还有盛嫣嫣也来了,几日不见,老奴……” 方嬤嬤欲言又止。 冷不丁一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盛嫣嫣一袭名贵的锦缎裹身,腰间悬掛两枚藕荷色香囊,脖子上掛著羊脂玉瓔珞,最珍贵的还是鬢间,一支芙蓉海棠並蒂金步摇,下坠细细的小金叶子形,耳上掛著粉珍珠耳襠。 身后还跟著两个丫鬟,挺起胸膛,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极了千金小姐。 方嬤嬤又看了眼自家姑娘,从进府邸便是素色长裙,鬢间只有白玉为饰,清冷得很。 明明自家姑娘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 盛锦初站在屋檐下,打量著院子中央的梧桐树,嘴角勾起:“嬤嬤別急,再等等。” “姑娘,老奴是替您打抱不平。”方嬤嬤这一路都想不明白,夫人这么、作践姑娘,难道姑娘不是亲生的? 重生一次,盛锦初早已对赵氏不抱期待。 她倒要看看祁国公府费尽周折迎娶的姑娘,压根就没身怀巨额財產傍身,那位祁世子,是否还能宠著盛嫣嫣! 隔壁从傍晚聊到深夜, 盛锦初早早就歇了烛火,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仍站在窗户底下看著外面。 终於,人都走了。 临走前她看见了大夫人和赵氏有说有笑,不像来时那般冷脸,隱约还夹杂著几句嫣嫣真是个有福气的。 “舅母过奖了……” 黑暗中传来了盛嫣嫣娇俏动人的撒娇声。 “你舅母说的也是实话,这下可放心了?” “多谢母亲。” 说话声渐行渐远。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谭嬤嬤叩响了门:“锦初表姑娘可睡下了?” 敲了几下后,方嬤嬤得了示意后才点了灯去开门,盛锦初也是一副睡眼朦朧的样子,睁著无辜眼睛看向了来人:“嬤嬤?” 谭嬤嬤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三日后府上要举办一场赏宴,届时会给嫣嫣表姑娘正名身份,对外宣称……和您一样,都是盛家嫡女,乃一母同胞双生子。” 盛锦初愣了愣,她紧掐著掌心逼自己冷静下来。 “表姑娘,这事儿也怪不得姑奶奶,谁让祁国公世子对嫣嫣表姑娘一见钟情,非她不可。老夫人的意思是从明日开始,嫣嫣表姑娘称大表姑娘,您是二表姑娘。” 谭嬤嬤看著盛锦初惨白的小脸,有些於心不忍,又说;“不过今日老夫人也替您爭取了,日后您的婚事老夫人说了算。” 盛锦初紧咬著牙,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鬆开,硬是挤出一抹微笑,隨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我去给外祖母磕头谢恩。” “二表姑娘不必去了,老夫人刚歇了。” 谭嬤嬤拦住了人。 盛锦初也没有戳破,仍是乖巧点头,目送人离开。 人走后,方嬤嬤扑了过来將盛锦初揽入怀中,气得直发抖:“姑娘,咱们回府吧,这帮人欺人太甚了。” 盛锦初深吸口气摇了摇头,盛家大仇没报,她还没有揭穿盛嫣嫣的真实身份,赵家更没有得到报应。 岂能离开? “这样的话,嬤嬤以后不要再说了,隔墙有耳,於我不利。”她轻声叮嘱。 方嬤嬤捂著嘴哭。 反观谭嬤嬤回到正屋后,赵老夫人的手里还攥著佛珠,听见动静瞥了眼来人:“她怎么说,可有怨恨?” 谭嬤嬤立即摇头:“二表姑娘初听此消息时小脸煞白,老奴解释之后,她还要给您谢恩,被老奴给拦住了。” 啪嗒,手上的珠子一顿,赵老夫人诧异地看著谭嬤嬤:“一点儿怨恨也无?” “老夫人,老奴瞧著二表姑娘性子恬淡得很,不爭不抢,不像生气。” 谭嬤嬤收了不少好处,自然会帮著盛锦初说话:“老奴也问过去陇西的那帮人,夫人的手段偏激了些,二表姑娘老实人被惹急了,才会顶撞几句。” 事情的来龙去脉,赵老夫人已经知晓了,她嘆:“这孩子顾全大局,是个不错的,若一直乖巧体贴,养在膝下也无妨。” 这话谭嬤嬤可不敢乱接,点点头应了。 次日一早盛锦初和往常来给赵老夫人请安,等候的功夫盛嫣嫣也来了,她衣裳鲜明,脸上掛著明媚笑容:“二妹妹,多亏了你常来给外祖母请安,陪著解解闷,等得了空,我领你去京城逛逛,比起陇西繁华许多。” 一句二妹妹,听得盛锦初心里直窝火,她抬眸看向了盛嫣嫣。 对方衝著她挑起得意的笑容。 盛锦初抿著唇不说话,盛嫣嫣噘著嘴立马委屈了:“二妹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还是不满意外祖母做的决定?” 盛锦初就这么静静地看著盛嫣嫣表演。 嘎吱,门开了。 盛嫣嫣红了眼眶走进去,啼啼哭哭地给赵老夫人请安:“外祖母。” 明眼人一看就是盛嫣嫣受委屈了。 “外祖母。”盛锦初紧跟其后行礼。 赵老夫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一个红了眼眶,另一个面色如常,不苟一笑。 “盛锦初,你別以为答应了將婚事让给嫣嫣,嫣嫣就亏欠你,是你配不上这么好的婚事,嫣嫣是替你嫁过去,你应该感谢她才是!” 赵氏风风火火的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盛嫣嫣红了眼眶委屈模样。 “母亲,不怪二妹妹。”盛嫣嫣朝著赵氏走过去。 赵氏心疼地上下打量著盛嫣嫣,满脸的慈爱,再看向盛锦初时,眼神如刀,儘是不悦:“果然是个没教养的!” 盛锦初屈膝行礼:“给母亲请安。” “少在这假惺惺,我受不起你这一拜。”赵氏冷哼。 盛锦初慢慢站起身,眼尾看向了赵老夫人如老僧坐定般,手里攥佛珠,坐壁旁观压根就没有打算插手。 她语气平和解释道:“今日我和嫣嫣並未说过一句话,也不知哪里惹恼了嫣嫣,若有不是,我赔罪。” 说著她朝著盛嫣嫣走去,还未行礼,盛嫣嫣赶紧解释:“对,锦初並没有辱骂我,是我被风沙迷眼了。” “够了!”赵氏拦住了盛锦初,语气严厉:“少在这惺惺作態,嫣嫣心地善良,什么事都帮你瞒著又不是一两日了,盛锦初,从今天开始嫣嫣就是你的长姐,你要敬重她,不可欺负,知道吗!” 盛锦初忽然转过身跪在了赵老夫人膝下:“外祖母,我想回陇西,求您放我回去吧。” 赵老夫人坐不住了,亲昵地拉著盛锦初。 “母亲,这孩子又在耍……”赵氏话未落,被赵老夫人一记眼神瞪了回去,只得訕訕住嘴。 盛锦初吸了吸鼻子,强忍著委屈,低著头有些不知所措,看得赵老夫人心头髮软,她摸了摸盛锦初的髮鬢:“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外祖母会护著你。” 盛嫣嫣眼皮一跳,她来了赵家三年了,也不见外祖母对自己这般和顏悦色过。 凭什么盛锦初可以? “都是你女儿,你不该厚此薄彼!”赵老夫人一脸警告。 赵氏动了动唇,强行解释:“我这是在教她规矩。” “她的规矩好得很!”赵老夫人拉著盛锦初的手,刚才门口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盛嫣嫣挑衅,又故意装可怜,赵氏就是被这小丫头给拿捏欺骗了。 对比盛嫣嫣的小家子气,赵老夫人更偏向不爭不抢,有大局观的盛锦初。 “让大夫人过来一趟!” 赵老夫人发了话。 很快大夫人就来了,乍一看盛锦初,眼底划过惊艷:“这就是锦初?” “锦初给舅母请安。”盛锦初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 “好孩子,快起来。”大夫人亲昵地挽起人,摸了摸手腕褪下一只成色不错的玉鐲:“这顏色娇艷,这玉鐲你戴著合適。” 盛锦初再次行礼道谢。 赵老夫人看了眼玉鐲,脸色才缓和了些,吩咐道:“这些日子多亏了锦初贴身照顾,我才能恢復这么好,后天府上举办赏宴,给锦初置办几身行头。” 这架势,是要抬举盛锦初了。 大夫人笑著点头:“儿媳这就去安排。” 第13章 对外宣称盛家旁支嫡女身份 盛锦初被赵老夫人护在身后,赵氏也没辙,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入了老夫人的眼。 赵老夫人发了话,其他人哪敢反驳。 气氛僵持,赵氏没待一会儿就藉口有事带走了盛嫣嫣。 人走后,赵老夫人才看向了盛锦初:“刚才为何不解释?” “母亲她许是又犯病了,我担心母亲会气狠了,愈发严重,再说,我们三个寄人篱下,本就打搅,不该再给赵家添麻烦。”盛锦初面上浮现了一抹愧疚。 赵老夫人又气又心疼,紧紧地拉著她的手,现在反而不理解自家女儿怎么放著锦初这么好的姑娘不疼,去宠小心眼多的盛嫣嫣! 很快大夫人就给盛锦初置办了好几套行头。 衣裳,头饰,鞋袜,一应俱全。 在赵老夫人面前过了眼,赵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著锦初说:“你小小年纪也不必拘在院子里,时常和府上姐妹聚一聚。” 这话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大夫人含笑听著也没离开,锦初看出,这是有话要单独和赵老夫人说,於是便提议做些点心来。 人一离开,赵老夫人的脸就垮了:“我听说今儿一大早祁国公府就派人来了。” “是来打探消息的。” 没有见过锦初之前,大夫人的確是觉得盛嫣嫣跟祁世子郎才女貌很般配,可对比锦初后,顿时又觉得祁世子瞎了眼! 赵老夫人瞥眼大夫人,示意对方继续说。 “赏宴后,祁国公府的意思就要下聘了。”大夫人慾言又止,不死心地再问一遍:“这事儿要是锦初闹起来,赵家可解释不清了。” 好好的盛家独女被人分了一杯羹,还要被抢走婚事,能不闹? “她不会。” 大夫人见赵老夫人说得这么篤定,也不好再表示怀疑,又聊起了其他的,片刻后被丫鬟叫走才起身离开。 出了松堂院就被赵氏身边丫鬟给请走了。 大夫人掀开眉眼,当即冷哼:“有些人错把鱼目当珍珠,唉,造孽。” 绕过长亭见著了赵氏和盛嫣嫣后,大夫人脸上又扬起了笑容,赵氏著急打听:“事儿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放心吧,母亲保证过会看住锦初,闹不起来,只等著赏宴后,祁国公府下聘,这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了。” 盛嫣嫣闻言立即喜笑顏开,脸颊染上了红晕,娇羞看向大夫人:“日后嫣嫣一定不会忘了舅母的恩情。” 大夫人笑笑不语。 紧接著赵氏又想起赵老夫人对锦初的態度,抿了抿唇道:“大嫂,府上可还有空閒的院子收拾出来,母亲年纪大了,又喜静,锦初一直住在母亲那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单独给她辟出个院子。” 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赵老夫人的態度明显是很喜欢锦初,要护著她。 何况锦初刚退让了婚事,赵老夫人这会儿正愧疚著呢,她现在去提让锦初搬出松堂院,这不是明摆著膈应赵老夫人?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妹妹,现在府上忙著赏宴,一时半会腾不开时间收拾院子,等过一阵子再说也不迟。”大夫人解释。 “她东西不多,找几个下人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 赵氏觉得锦初前半辈子享福多了,不知天高地厚,也该吃点儿苦头。 起初让锦初去松堂院,是想以孝的名义將她困在那,趁著这个机会,赵氏带著盛嫣嫣没少参加宴会,扬名在外。 万万没有想到锦初居然入了赵老夫人眼,这让赵氏心里很不舒服,她可不是要给锦初找靠山。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母亲现在身子还不利索,怕是离不开锦初。” “她就是嘴皮子甜,也不知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药。” 赵氏皱著眉,谈及锦初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厌恶表情。 盛嫣嫣轻轻拽了拽赵氏的衣袖:“母亲,舅母说得没错,府上这阵子忙,不如等过阵子再说。” 再继续说下去,大夫人就该不高兴了。 赵氏只好作罢。 这时小廝匆匆来报:“祁国公老太君带人来探望老夫人,如今,人就在门口。” 大夫人蹙眉:“怎么这么突然?” 早上才派人来,这会儿又亲自上门,祁国公府这究竟闹的是哪一出? 想归想,但祁国公老太君上门,大夫人岂敢將人拒之门外,她赶紧起身,赵氏紧跟其后:“嫂嫂,我陪你一块去迎。” “也好。” …… 大门口,祁国公老太君扶著丫鬟的手慢慢下了马车,身后还跟著祁夫人和祁予安。 大夫人亲自出门来迎,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老太君来了!” “心里惦记著你婆母,便过来瞧瞧。” “母亲前几日还提过您呢,只是腿脚不方便,不轻易出屋,若是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 祁国公老太君笑著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几人往里走。 身后的盛嫣嫣伸长了脖子看向了祁夫人身边的祁予安,娇羞一笑,祁予安立即回应了个温柔笑容。 到了大厅时祁夫人拉住了大夫人和赵氏,笑著说:“老太君有些话想单独和老夫人聊聊,咱们这些晚辈就別去打搅了。” 大夫人微愣,而后笑著点了点头叫来丫鬟去给祁国公老太君带路,又叫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几人落座后,祁夫人使了个眼神,大夫人立马会意,让奴僕们全都退下。 偌大的厅里静下来,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了:“京城里有关嫣嫣身世的流言还有不少,今日我来是要个准话。” 盛嫣嫣眼皮一跳,著急地看向了赵氏。 赵氏难为情地解释:“此事说来话长了,嫣嫣和锦初都是我女儿,只是知晓的人並不多。” 祁夫人面露好奇。 “这是当年怀她们姐妹时,一位高人指点,嫣嫣及笄之前必须要遮掩锋芒,所以只能掩藏身份当个丫鬟,否则就有性命之忧,我不得已,才这么做。” 赵氏红了眼眶:“谁曾想锦初这孩子隨口胡说几句,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祁夫人半信半疑。 “母亲,此事是真的,儿子已经查过了。”祁予安站在祁夫人身后小声嘀咕。 其实祁予安心里知道,盛嫣嫣压根就不是什么盛家嫡女,他只是为了打消祁母的疑心,故意这么说的。 盛锦初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她就是个扫把星,剋死了盛家,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甚至就不该出现! 祁夫人手捧著茶轻抿了两口,若有所思起来,赵氏见状便忍不住道:“两个孩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將来……” “话也別说太早了。”祁夫人出声打断,她心里疑虑未消,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加上她本就看不上商女出身的盛嫣嫣,要不是有婚约在身,她绝不会同意对方进门。 “祁国公府和赵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些事还是谨慎些好。” 祁夫人漫不经心地將茶杯放下,手里提著帕子轻轻擦拭嘴角。 话落,赵氏和盛嫣嫣脸色不约而同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祁夫人恍若未察觉,又继续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下聘之前,京城里的流言蜚语要解决,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嫣嫣,你能理解伯母的良苦用心吗?” 盛嫣嫣紧紧咬著唇瓣,泪水浮现,委屈得不行。 祁予安赶紧开口:“母亲,这事儿已是定局……” “予安!”祁夫人呵斥:“世人皆知盛家只有一个独女,哪来的两个姑娘,你娶亲是大事,怎能马虎?” 对上祁夫人阴沉的脸色,祁予安动了动唇,到底没有反驳。 赵氏呼吸一紧:“那祁夫人的意思该如何?” “对外宣称那位锦初姑娘是养女,是盛家旁支的姑娘,如何?”祁夫人道。 赵氏未开口,大夫人忍不住了:“这怕是不妥,两位都是赵家的表姑娘,不能因为一个委屈了另一个,流言止於智者,等赏宴一过,我相信就不会再有人质疑嫣嫣的身份了。” 祁夫人眼神闪了闪,失笑道:“倒是我欠考虑了。不过,当年定下婚约时,太国公曾给了盛老爷定亲信物,是一枚极品龙凤玉,凤佩给了盛家,后日赏宴,安儿会佩戴龙佩,我希望嫣嫣能戴上凤佩。” 龙凤玉的事,赵氏根本不知情,她面上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稳住了,暗暗盘算著等人离开了就去找锦初要。 赵氏皱著眉正准备找藉口拒绝,一旁的盛嫣嫣率先点头答应了。 第14章 祁太君看好了盛锦初 松堂院 祁太君来过数次,她和赵老夫人年轻时就是极好的闺中密友,嫁了人也有来往。 轻车熟路的进门远远的就看见一名浅色长裙少女正在院子里舞剑,身轻如燕,剑法灵巧。 出剑时乾脆利落,收剑时也不曾拖泥带水。 微风拂过,梧桐树上落下一片叶,锦初长剑挽起,往上一抬,赫然將梧桐树叶劈成数瓣,宛若雨点般落下。 “二表姑娘!” 谭嬤嬤喊了声。 锦初收回剑,精致小巧的脸蛋上染上了红晕,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了眨,声音清灵悦耳:“谭嬤嬤,是不是外祖母醒了?” 谭嬤嬤指了指身后,锦初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向了祁太君,后退两步屈膝行礼。 极標准的礼仪。 不卑不亢。 祁太君微笑抬起手;“不必多礼,你就是前些日子从陇西来的盛姑娘吧?” 谭嬤嬤闻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忧地看向了锦初,锦初点头,解释道:“我是赵府的二表姑娘。” 谭嬤嬤鬆了口气,生怕锦初说错什么话,赶紧上前將祁太君引入內屋,又对著锦初说:“二表姑娘出了汗,快去换乾净的衣裳吧,別著凉了。” 这是要將她支开。 锦初也不恼,面上仍旧乖巧转身离开,手中的长剑却攥紧了力道,回了屋换下衣裳,方嬤嬤瞥了眼廊下打扫的丫鬟,小声道:“祁太君是將门嫡女,未出阁时上过战场,京城姑娘以文为主,个个擅琴棋书画,极少有舞剑,祁国公府的姑娘们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今日在祁太君面前舞剑,方嬤嬤看得清清楚楚,祁太君眼底的惊艷和欣赏。 锦初默默將剑擦拭乾净,收起剑鞘,为了能在祁太君面前展现身手,她早就在赵老夫人面前表现过舞剑。 每日都会练,只是时间不固定。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会引起怀疑。 隔壁来客,锦初也没出去打搅,反而静下心来练习书法。 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二表姑娘。” 是谭嬤嬤的声音,隔著窗户笑著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锦初放下笔,站起了身,谭嬤嬤却没著急离开,小声说:“刚才那位老夫人是祁太君,祁世子的祖母,和咱们老夫人关係不错。” 锦初扬眉:“嬤嬤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定不会乱说。” 谭嬤嬤訕訕:“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跨出门去了正厅,听见屋子里传来了阵阵笑声。 她一出现,笑声停顿。 赵老夫人衝著锦初慈爱一笑,招招手:“这位是祁太君。” 锦初行礼却被祁太君拦住了:“刚才已经行礼过,不必见外。” 祁太君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锦初:“我极少看见女儿家舞剑,你是在哪学的?” 锦初看了眼赵老夫人,得了对方点头,才不紧不慢的说:“是我父亲亲自教的。” “你父亲?”祁太君眼眸微闪。 赵老夫人脸上笑意渐渐凝固。 “我自小身子不好,练剑也是为了强身健体,父亲只是希望我活的久一点。”锦初避重就轻的回应。 祁太君瞭然一笑,转头对赵老夫人说:“你有这么好的外孙女还藏著掖著,真不讲究,得了空带著锦初丫头去祁国公府坐坐。” 赵老夫人面上重新扬起笑容,和祁太君拉起拉起家常。 直到祁夫人派人来请,祁太君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眼锦初。 这一眼恰好落入赵老夫人眼中,她不禁拧紧了眉。 人走后,赵老夫人看向了锦初。 低眉顺眼,不轻易乱开口,小小年纪性子沉稳,也不露怯,更没有外泄半点恼意。 赵老夫人对锦初越发满意。 “母亲!” 赵氏闯入,看见锦初后皱紧眉头:“我刚才看老太君离开,这么说,你见过老太君了?” 锦初茫然之余点了点头,赵氏脸一沉,还是谭嬤嬤打圆场:“二表姑娘沉稳,不该说的一个字没提。” 赵氏这才放心,缓了脸色:“这三年要不是嫣嫣守著我,我也不会从悲伤走出来,她只求了我这么一次,要个身份嫁入国公府,不是我不疼你,而是祁世子看中的人是嫣嫣。” “你即便嫁过去,也不会被待见,互相折磨而已!” 赵氏说的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心虚。 摊开手心索要:“当年祁国公府曾给过一枚凤佩,在何处?” 凤佩? 她怎会轻而易举给了盛嫣嫣? “你少在这装傻,凤佩不属於你,那是嫣嫣的!”赵氏加重了声。 “我从未看见过什么凤佩!” 赵氏半信半疑。 “母亲,我若有你怎会不知?”锦初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 这话倒是真的,锦初小小年纪就渴望得到赵氏的认可,在赵氏这,根本没有秘密。 什么话都告诉赵氏。 赵氏也的確没有听说锦初提过凤佩。 难道是盛老爷没来得及给她?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赵氏不知道的是,这枚凤佩,当年盛父再三叮嘱过锦初,不要给其他人看,她乖乖听了,谁也没告诉。 锦初垂眸间忽然惊觉父亲很久之前就在提防一些事了。 赵氏急了:“嫣嫣已经答应了后天会戴凤佩参加宴会,没有凤佩,这可如何是好。” 锦初垂眸,上辈子临死前她听盛嫣嫣提及过,是祁夫人执意要一封认罪书,否则不同意让盛嫣嫣嫁入府。 这辈子外面风言风语质疑盛嫣嫣的身世。 祁夫人生性多疑,必定会更加谨慎。 赵老夫人冷了脸:“没那个金刚钻別揽瓷器活,嫣嫣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稳重些,如今拿不出凤佩,自己想想怎么跟祁家交代吧!” 赵氏悻悻应了,临走起狐疑地看了眼锦初。 心里第一次对盛嫣嫣有些生气。 还没弄清楚状况怎么就敢答应祁夫人? 赵氏回院,找来盛嫣嫣,將此事一说。 盛嫣嫣眼皮一跳,嘀咕道:“母亲,会不会是锦初不愿意拿出来?” “你在她身边十年,可曾见过凤佩?” 盛嫣嫣揉著眉心想了很久,锦初的金银珠宝多到数不清,她压根就记不住有这么个玉佩,可要是拿不出凤佩,她又该怎么和祁夫人交代? 想到祁夫人质疑眼神,盛嫣嫣心里发慌:“母亲,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15章 怀疑身世,半夜偷盗 赵氏揉著眉心,一脸的烦躁,看著盛嫣嫣急得上躥下跳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教训道:“今日你不该擅自做主答应了祁夫人。” 如果不是盛嫣嫣开口,赵氏完全可以用火灾来掩盖凤佩丟失的事。 现在可倒好了,天下仅此一对的凤佩再也找不出第二只了,还没有藉口说服祁夫人。 盛嫣嫣小脸发白,急忙道歉:“母亲,是我的错,日后不敢了。” 赵氏见状脸色这才缓和了,沉声道:“此事我来想法子。” 闻言,盛嫣嫣喜笑顏开:“多谢母亲。” …… 祁国公府 祁太君一行人从赵家回来后,脸色始终阴沉沉,她瞥了眼身后的嫡孙,长嘆口气。 一旁的祁夫人伺候了自己婆母二十年,一眼就发觉今日祁太君情绪不对劲,她上前搀住了祁太君:“母亲,庄子今儿送来了不少野味和蔬菜,晚些好时候燉些汤,暖暖身子可好?” 祁太君停下脚步,抬脚进了內堂,坐在了高堂:“说说今日吧。” 面对质问,祁夫人也不敢隱瞒,一五一十地说了,祁太君的视线又落在了祁予安身上:“你见过了那位二表姑娘?” 祁予安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印象如何?”祁太君又问。 祁予安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解释道:“祖母,盛锦初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决不能轻易相信。” 这话说的祁夫人皱著眉,忍不住问:“你不过是见过盛二姑娘一次,怎知她的心性?” 祁予安语噎,对於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没法说出口,只好说:“我曾打听过,在陇西,盛锦初名声极差,经常欺辱嫣嫣。” 祁夫人瞭然。 祁太君默默端起了茶盏,抿了口又放下,眼眸挑起看了眼祁予安的理直气壮,又看了眼祁夫人,朗声说:“安儿,去库房替祖母挑一幅画,作为后日赏宴的贺礼。” “是。”將人支开。 祁太君又看向了祁夫人:“你可曾见过盛二姑娘?” 祁夫人摇头,她虽没见过锦初,但听祁太君几次三番地提及,也有些好奇了:“母亲,那位盛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品性?” “较之盛嫣嫣,强了百倍!” 此话一出,祁夫人惊住了,祁太君又道:“京城流言並非空穴来风,安儿的婚事要慎重,別到头来成了京城笑话。” 祁夫人对祁予安这个儿子本就看得紧,这门婚事,她自然会谨慎,祁太君却道:“安儿现在对盛嫣嫣看得很重,若知晓这门婚事有变动,只怕心里不愿,再说盛家遭遇横祸,祁国公府贸然退婚,必定会被人非议。” 祁太君回想起盛锦初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礼仪標准,那才是大家闺秀,而非盛嫣嫣那般轻浮。 多少次在她眼皮子底下和祁予安眉来眼去,这般作態,本就招人不喜。 “在没有確定盛嫣嫣身份之前,这门婚事暂且先拖延著。”祁太君和祁夫人对视一眼。 两人达成了默契,先瞒著祁予安,再调查盛嫣嫣的身世。 祁太君忽然想起宫中小女儿前几日送来的书信,揉著眉心长嘆口气,祁夫人忙问:“母亲可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情烦心?” 祁贵妃入宫二十载,先后为了皇上诞下三个皇子,风光无限,这么多年荣宠不衰,掌管后宫,多少人羡慕。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中宫空悬了十年,祁贵妃就差一步就能登顶,偏偏这一步走得极艰难。 “太子……太子若是个无能的,咱们如何不能爭一爭?”祁太君嘆息不止:“偏偏太子能文能武,战场五年,平復蛮夷,击退蛮族,收復边疆,如今战胜归来,贵妃娘娘的三位皇子加起来也抵不过太子一人。” 太子又是嫡长,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祁夫人眼眸微闪。 “我听说这次太子回来,皇上要张罗给太子选妃了。”祁太君深吸口气:“三年前二皇子选妃,去年三皇子,两位皇子妃出身都不算显赫,我只当皇上忌惮外戚,如今太子选妃,你瞧瞧都是什么人。” “三朝元老的太傅嫡长孙女,沈侯嫡长女,镇远大將军的嫡长女,还有元凤大公主的嫡长女,就连兵部尚书嫡长女也迟迟没有定下婚事,等的不就是来日太子选妃?” 祁太君心里著实不是滋味,皇上为了扶持太子,不停地打压其他几位皇子。 给太子选妃,都是朝廷肱骨之臣,要么就是手握大权。 一旦事成了,谁还能和太子爭锋? 自太子战胜归来,祁贵妃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连带著祁太君也跟著著急上火。 祁夫人忽然想起自己听到的消息:“我听说赵家也给太子送了请帖。” “赵家?”祁太君拧眉,继而冷笑:“是了,我怎么把赵家给忘了,吏部尚书大人,膝下还有三女呢。” “母亲,没到最后,未必是结局呢。”祁夫人劝。 祁太君苦笑,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抚自己了,转头又对著祁夫人说:“你亲自派人去一趟陇西打探消息。” “母亲……” “有些事仔细些错不了。” 祁夫人想想也是,便记下了,同时心里对祁太君讚不绝口的盛锦初越发好奇了。 夜色渐深 赵家偏房一抹黑色人影悄悄潜出,烛火縈绕,忽然闪闪烁烁,少女坐在书桌旁手里捧著卷书,抬眸时见方嬤嬤正低著头缝缝补补。 忽然窗外身影闪过,极快。 锦初脸色微变。 这么晚了,居然有人在她门前晃动,寂静的院子里没有一点响动,说明连护院也没惊动。 偌大的赵家不可能任人来去自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家贼! 锦初勾唇,为了一枚凤佩,这就按捺不住了? “嬤嬤,今日乏了,我想早些歇息。”她打了个哈欠,將手中的书放下,朝著窗外使了个眼色。 方嬤嬤愣了愣,一脸警惕,嘴上却说:“成,老奴这就去铺床。” 锦初站起身朝著床铺方向走,来到了方嬤嬤身边,压低声音嘀咕几句,方嬤嬤毫不犹豫点头。 熄灯后,方嬤嬤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 锦初捂著口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后躲起来,屏住呼吸,听见了极细小的声音传来。 烟雾钻入了屋子里,散发出白烟。 片刻后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抹黑色身影悄然进入,看身影,应该是个丫鬟,进了屋后便开始翻找起来。 她眼眸挑起,抄起瓶砰的一声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一声巨响。 方嬤嬤推门而入,极快地搜了搜丫鬟身上,摇摇头,又在锦初的暗示下將一只香囊塞入丫鬟怀中。 “外祖母。” “外祖母。” 锦初赤脚踩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去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点了灯,谭嬤嬤开了门便看见了锦初,还未开口,便见锦初惨白著脸冲了进去。 “二表姑娘!”谭嬤嬤紧跟其后。 赵老夫人被惊醒,坐起身看著锦初一身狼狈,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隔壁,隔壁突然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我害怕,將人给砸伤了。” 话落,赵老夫人脸色微变,对著谭嬤嬤使了个眼神,谭嬤嬤立即带著人衝出去了。 看著锦初冻得瑟瑟发抖,赵老夫人忙將人扶起来,又让丫鬟去取衣裳鞋袜来:“你別怕,外祖母在这呢。” 锦初换好鞋袜后,惶惶不安地拉著赵老夫人的手,红了眼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很快谭嬤嬤来了,脸色有些凝重。 赵老夫人也不顾及了:“说罢!” “是姑奶奶身边的青玉,手脚不乾净,半夜偷偷摸过来是来偷东西的。” 香囊的事,谭嬤嬤一个字没提,只是对著赵老夫人摇摇头,赵老夫人深吸口气:“人赃並获,送去庄子上。” “姑奶奶那边……” “派人告知一声,就说惊动了我这个老婆子才发现的,和锦初无关,后天府上要举办宴会,暂先別声张了。” 谭嬤嬤点头。 赵老夫人摸了摸锦初的手:“人已经处置了,別怕,等明儿我让你舅母再给你选两个丫鬟伺候。” 锦初拍著胸脯鬆了口气:“原来是为了钱財,那就没事了,多谢外祖母。” 赵老夫人笑笑,派人將锦初送回去。 人走后,谭嬤嬤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赵老夫人脸色大变:“当真?” “老奴看得真真切切,的確是个男人的荷包,里面还装著情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锦初小姐的闺名。” 赵老夫人气得脑袋一阵阵发黑,拍著桌子气道:“好歹也是亲女儿,怎么就这么心狠?” 第16章 摔碎凤佩,栽赃污衊 赵老夫人气得一夜没睡,次日天不亮就派人去请赵氏来,赵氏做了亏心事,心虚地硬著头皮来了。 意料之中被关起门来狠狠数落一顿。 紧接著赵老夫人又派人请了大夫人卢氏来:“锦初来了府上也有些日子了,身边只有一个老嬤嬤伺候,总归不是个事儿。” 话刚一出,卢氏立即道:“都是儿媳疏忽了,儿媳这就给锦初挑几个丫鬟。” “从人牙子重新买两个,让她自己挑吧。”赵老夫人道。 府上的丫鬟大都是家生子,未必会將锦初放在眼里,倒不如让她自己选几个。 卢氏点点头:“也好。” 一上午锦初选了四个丫鬟,收起了卖身契,由方嬤嬤暂时教教规矩,至於昨夜发生的事,宛若一颗石头子投入湖中,盪起一层涟漪后很快就散了。 为了明日的赏宴,府上早早就开始布置了,赵老夫人让小丫鬟领著锦初熟悉熟悉赵家环境,免得明日走丟了,惹人笑话。 出了松堂院,偌大的赵家还是第一次看清全貌。 园里繁似锦,百齐放,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她拿起了帕子抵在了鼻尖下。 远远的她看见了赵氏领著盛嫣嫣在长廊下坐著閒聊,一旁还有好几个小姑娘。 几个同龄人中就属盛嫣嫣打扮得最贵气。 她挑眉,赵氏可真捨得往盛嫣嫣身上银子。 也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盛嫣嫣掩嘴笑,还时不时地拉著赵氏撒娇,赵氏则是一脸宠溺。 那才是亲母女的相处姿態。 锦初强压心中不適,看了眼时辰:“我该回去练字了。” 折身往回走,多一眼都不想再看。 一整日都將自己关在院子里写字,心中有数不尽的憋闷,来了赵家一个多月了,费劲心思地討好赵老夫人。 到头来赵老夫人还是向著赵氏多一些。 香囊的事,赵老夫人只字不提,对赵氏也是轻拿轻放。 她揉了揉眉心。 “二姑娘,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锦缎,您瞧瞧喜欢什么顏色?”双环捧著几匹缎子来。 又拿出了当下流行的样子递了上前。 锦初看了眼三匹锦缎,一匹嫣红,一匹瑞白,一匹絳紫。 顏色或浓或淡,其中那匹瑞白倒是看著不错,她伸手摸了一下,双环立即往后退了退:“瞧奴婢这记性,这匹瑞白,姑娘已经选走了。” 说著將嫣红和絳紫放下:“二姑娘,奴婢还有事先走了。” 连装都不装一下,转身便將那匹瑞白一併带走。 方嬤嬤匆匆进门看见了桌上的两匹缎子,看清顏色后,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顏色根本不適合姑娘,老奴这就收起来。” 锦初闭了闭眼,不断地告诉自己,再等等,快了,快了…… 晚膳时,锦初陪著赵老夫人,特意提及了赵氏派人送来了锦缎,表现得十分欢喜。 赵老夫人面色柔和:“锦初,你母亲是有些钻牛角,你別放在心上。” 锦初乖巧点头。 用过晚膳赵老夫人和她说起了明日宴会上,都会来哪些人,叮嘱她注意事项。 “明日是你第一次在大眾面前露脸,切记不必紧张。” “锦初记住了。” 夜色渐深 锦初坐在榻上没了睡意,招来白日里买来的四个丫鬟,飞雁,飞霜,玉芹,玉绵。 “奴婢给姑娘请安。” 四人叩首。 锦初抬手:“都不必多礼,起来吧。” 飞雁上前红了眼眶:“姑娘您在赵家受苦了,齐管家叮嘱奴婢们,一定要保护好您。” 这四人都是齐肖早早就安排放入人牙子处,就等著她选入身边,起初赵老夫人是想在赵家丫鬟里挑选的,是谭嬤嬤提醒了一句,家生子奴僕一家子都在府上当差,极容易被人收买。 於是赵老夫人才妥协让她在外採买。 她摇头,问起了陇西的消息,飞雁道:“您跟著夫人离开陇西后,齐管家就遇刺了,好在命大躲过一劫,在陇西的產业表面上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听说齐肖遇刺,锦初的心紧悬著,又听没事了才鬆口气。 “还有一事,前些日子陆大人被调离了陇西。” 锦初诧异:“可知被调去了何处?” 飞雁摇头。 锦初懊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连累了陆大人。 沉思时不知不觉外面已是泛了白,她衝著飞雁摊开手心:“东西呢?” 飞雁从怀中取出小瓶子递上前,锦初毫不犹豫地拔下,取出粉末涂抹在身上,片刻后,白皙如玉的小脸又红又肿,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等隔壁传来了洗漱动静后,飞雁快速地去了一趟隔壁传话,没一会儿谭嬤嬤来了。 乍看见锦初的模样后,倒吸口凉气:“怎,怎么会这样?” 锦初茫然摇头。 “快,快去请大夫。” 大夫来后,诊脉確定了是锦初不小心触碰了药粉导致的浑身疹子,锦初疑惑:“我屋子里的东西日日都碰,平日怎么没事儿?” 方嬤嬤也故作沉思。 倒是谭嬤嬤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里屋桌上摆著的两匹锦缎,下意识地怀疑赵氏从中作梗。 平白无故地送来两匹锦缎,本就惹人起疑。 谭嬤嬤转身去和赵老夫人匯报消息,赵老夫人听闻又是赵氏,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为了捧她,几次三番作践锦初,谭嬤嬤,她怎么会这么心狠?” 谭嬤嬤嘆:“姑奶奶心高气傲,以嫡女身份下嫁商家,心有不甘,这才怨上了二表姑娘。” 说到这,赵老夫人气得更厉害了。 这时锦初蒙著脸进来,眼泪汪汪地看著赵老夫人:“外祖母,是锦初不爭气,去不了赏宴了。” 赵老夫人心头一软:“你今日就在松堂院歇息吧。” “是。” 赏宴已经开始接待客人了,卢氏派了人去请赵老夫人,前头客人来了不少,赵老夫人也不好將客人撇下,只能去了。 松堂院就剩下她了,锦初倒是坐得住,只是有些人听说她不能来,反而著急了。 盛嫣嫣一袭明艷动人的娇俏鹅黄长裙匆匆赶来,却被几个丫鬟拦在了门口:“二表姑娘突染风疹,见不得人,大表姑娘请回吧。”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风疹?”盛嫣嫣摆明了不信:“今日赵家设宴,她不去怎么能行?” 盛嫣嫣强硬闯入,直接冲入了锦初屋內,伸手將她脸上的面纱给扯下来,看清容貌后,倒吸口气:“真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盛嫣嫣赶忙解释:“锦初,我可不是故意笑话你的,实在是没控制住,你怎么毁容了?” 锦初捡起帕子重新戴在脸上,长眉挑起:“既然看过了,就请回去吧。” “锦初……”盛嫣嫣伸手去拉锦初,忽然从袖口里掉出什么,啪嗒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瓣。 盛嫣嫣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看向锦初:“我好心来探望你,你居然抢我凤佩摔在地上,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第17章 眼瞎世子当眾污衊 盛嫣嫣衝著锦初露出一抹挑衅笑容,而后弯著腰捡起地上的碎渣,身后的小丫鬟早早溜出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出去报消息了。 很快赵氏就来了。 “母亲,女儿听闻二妹妹病了,特来探望,没想到二妹妹居然抢了凤佩摔在地上。”盛嫣嫣一头扎入赵氏怀中,委屈哭泣。 赵氏忙安抚盛嫣嫣,转手一巴掌就朝著锦初脸上打,却被飞雁一个箭步衝上前,用脸给挡下来。 啪! 清脆悦耳。 五个鲜明的巴掌印格外显眼。 飞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夫人恕罪……” 赵氏扬起手还要再打,锦初眸光骤寒紧盯著对方:“我步步妥协,母亲为何还不肯放过我,难道真的要撕破脸,谁也別想好吗?” “混帐,你敢威胁我?”赵氏怒瞪。 锦初却冷笑:“母亲確定能堵得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今日赏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赵氏三番两次地为了盛嫣嫣闹出么蛾子,不管什么原因,赵家本家都不愿意。 尤其赵氏已经好几次被赵老夫人警告了。 赵氏悻悻收回手:“来人,给我盯住二姑娘,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离开。” 院外十来个婆子守著。 锦初嗤笑,为了盛嫣嫣,赵氏可真是煞费苦心。 那夜的偷盗不成,赵氏换了个法子,摔碎凤佩让锦初背锅,试图矇混过关。 她猜测今日赵氏原本的计划,是要在宴会上,让她摔碎假的凤佩,栽赃陷害,让她无处辩解。 只是没想到她浑身起疹子,没去宴会,所以,盛嫣嫣才按捺不住,主动来碰瓷! 赵氏搂著盛嫣嫣离开的背影,像极了上辈子在牢狱內那一幕,极其讽刺!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锦初回过神,弯著腰將飞雁扶起来,看著她脸颊上的红印。 飞雁摇头:“姑娘不必担心,奴婢一点儿也不疼。” 锦初闭著眼浑身都在颤抖。 她决定,不忍了! 今日赏宴赵老夫人带走了几个心腹,其余伺候的,一半都被赵氏支开了,剩下几个贪玩的,偷偷溜出去。 她抄起桌上的烛火,抬起手扔在了床上,点燃了帷帐,火势顺著帷帐往上躥,愈演愈烈。 “姑娘……”飞雁紧紧地將她护在怀里。 锦初嘴角勾起。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失了控制。 …… 前厅 卢氏正在热情地招待客人,脸上笑开了,赵老夫人坐在主座上,陪著同龄人閒聊。 只是今日出门前眼皮就跳得厉害。 赵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不安,环顾一圈,也没看见赵氏和盛嫣嫣。 谭嬤嬤弯著腰道:“老奴刚才看姑奶奶和祁夫人閒聊去了。” 至於盛嫣嫣,那肯定是去见祁予安了。 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到处都是眼睛盯著,盛嫣嫣怎么还敢找祁予安? 正说著,盛嫣嫣红著眼眶走了过来,一旁的祁予安温柔的安慰,没一会儿祁夫人冷著脸来了。 就坐在赵老夫人膝下,面色肉眼可见的不悦,还没等赵老夫人开口询问,祁夫人率先开口:“府上二表姑娘冒冒失失的,嫉妒嫣嫣有凤佩,竟夺过將凤佩摔碎,这样的性子,老夫人可要好好调教调教。” 赵老夫人蹙眉,瞥了眼盛嫣嫣。 对方心虚得压根不敢看赵老夫人。 这一眼,赵老夫人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心里堵著口气,却又不能当眾给祁夫人甩脸色,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句:“姐妹之间的玩闹罢了,祁夫人勿怪。” “老夫人,那可是天下仅有的龙凤佩,是老国公爷在世时专门寻来赠与未来孙媳的,就这么被摔碎了,就是辜负了祁家一片心意。”祁夫人的声音不小。 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注目。 祁夫人正在气头上,也没个顾忌,有相熟的夫人问起来,祁夫人直言不讳,一点儿也没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这位二表姑娘居然这么冒失。” “难怪躲著不肯出来见人。” 人群里已有人议论。 赵老夫人有心想解释几句,却被赶来的赵氏拦住了:“母亲,锦初这孩子脾气太大了,说几句就要顶撞,也怪我將她给惯坏了。” 赵老夫人闻言看向赵氏的眼眸越发的森寒,赵氏佯装没看见,委屈道:“將她放在陇西,才三年不见就被养歪了。” “够了!”赵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话:“不过是姐妹玩闹,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倒是瞧锦初这孩子乖巧得很。” “母亲,那是您不了解她的真面目,惯会骗人。”赵氏丝毫不给赵老夫人面子。 当著眾人的面继续贬低锦初。 好似她是个无恶不作,恶贯满盈,不敬忤逆的姑娘。 赵老夫人气的心口起伏,恨不得將赵氏的嘴巴都给缝上。 “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府上呢,应该早早送出家庙,好好赎罪,免得將来祸害人。”祁夫人哼哼道。 祁夫人原本还质疑盛嫣嫣的身份,现在她已经不考虑这些了,比起盛锦初,她更希望盛嫣嫣嫁过来。 至少,盛嫣嫣是大家闺秀。 那个锦初,毛病太多。 最重要的是赵氏保证过,將来盛嫣嫣出嫁,会带著盛家全部的家產嫁入祁国公府。 盛家是出了名的富商,多年积攒,传闻早已富可敌国。 有了这笔嫁妆,也算是弥补了盛嫣嫣出身不足。 祁夫人更觉得自家婆母看走眼了,那个锦初才是个惹事精! “这位二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屡屡欺负嫣嫣,好几次险些害了嫣嫣性命,这样恶毒之人,大家日后可要多多提防。”祁予安开口道。 这话,无疑是给锦初扣实了罪名。 “予安哥哥別说了,二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她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呢。”盛嫣嫣一副善良大度的模样站出来帮著锦初说话。 祁予安道:“嫣嫣,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属於你的一切,二姑娘都要夺走,这些年你处处忍让已经足够多了。” 盛嫣嫣跺跺脚,无奈的看著祁予安。 “盛锦初抢你身份,还要处处羞辱你,如今连你的凤佩,还有婚事都要抢走,这样的人,忒不要脸了!”祁予安扬声。 人群寂静下来。 诸位夫人面面相覷。 这三年,不少人见过了盛嫣嫣,文文静静,漂亮又出手大方,很討人喜欢。 乍一听,倒是不少人都站在了盛嫣嫣这边。 “难怪当初盛夫人將二姑娘留在陇西,只带了大姑娘,这二姑娘实在是太顽劣了。” “家里有这么个混帐,也够倒霉的,一人连累全家。” 祁予安心满意足的看著眾人的反应。 赵老夫人坐不住了,蹭的站起身:“祁世子慎言!” “母亲。”赵氏拉住了赵老夫人的手,试图继续阻止,却被赵老夫人一记阴狠眼神呵住了动作。 赵老夫人道:“一个多月前我身子不適,这丫头日日陪伴,除了解解闷儿之外,还会给我这个老婆子揉捏捶打,伺候得十分用心,她不爭不抢,今日的事定有误会。” 说著赵老夫人看了眼盛嫣嫣。 盛嫣嫣小脸一白。 “母亲,这才是锦初的精明地方,百般哀求我要住在您那里,装模作样一个月就哄住了您,您根本不了解她。”赵氏拆了台,铁了心要將锦初踩在脚下。 赵老夫人险些气得个倒仰。 “若非锦初太过分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又怎么会主动站出来揭发她,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如何不难受?” “我亏欠了嫣嫣十五年,不能再继续纵容锦初了。” 赵氏搂著盛嫣嫣,坚持认定了盛嫣嫣和盛锦初都是盛家嫡女,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嫣嫣出生早一些,和祁国公府的婚事也应该是嫣嫣。”赵氏自顾自的说著。 第18章 刚上任的京兆尹是从陇西来的 “理应如此!”祁予安朗声回应,望向盛嫣嫣时,目光温柔极了。 赵氏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拉著盛嫣嫣的手,全然不顾赵老夫人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眼神,郑重其事地对著祁予安吩咐:“嫣嫣自小被锦初欺负,吃尽苦头,你日后莫要辜负她。” 祁予安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定会好好护著嫣嫣,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躁动起来。 “快看!那是不是著火了?” 一声喊,吸引了诸位的目光。 所有人的视线顺著往后看。 谭嬤嬤眯了眯眼,忽然拍掌大喊:“不好,是松堂院!” 赵老夫人一听便知不妙,赶紧派人去灭火,又叮嘱了卢氏:“天乾物燥,我去后头瞧瞧,那就好好招待客人。” 卢氏连连应了。 “府上著火,我们哪还有心思赏,我们带来的人多,不如一块去帮忙。”有人提议。 其他人跟著附和。 赵老夫人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拒绝不了,只能期盼著没什么么蛾子。 靠近松堂院便看见大火將偏房都快烧没了,数十个丫鬟拎著桶救火。 “我听说二表姑娘和老夫人同住,这火来的这么不巧,会不会跟二表姑娘有关?” “这是为何?” “当然是吸引注意力啊!” 赵氏听后信了,咬牙切齿:“这孽障,什么都敢干!” 赵老夫人对著谭嬤嬤吩咐:“快,快去救锦初!” 谭嬤嬤立即带著人进了院子,奈何火势太大,还没靠近就被炙烤得不行。 “老夫人,火势太大了。” 赵老夫人一阵心惊,临走前她叮嘱过锦初,好好休养。 怎么会突然起火? “母亲,大师说过锦初和嫣嫣的命格截然相反,锦初戾气太重,及笄后必须远离亲人,否则会给至亲带来血光之灾。”赵氏道。 赵老夫人又惊又怒,旁人不知,她心里明镜。 这绝对是瞎编的! “嘶!难怪老夫人院子著火......” “外祖母!” 锦初惶恐不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顶著一头乱糟糟的头髮,惨白著小脸,衣裳也有被火熏过的痕跡。 凑近了,小脸上胳膊上,肉眼可见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红疹。 眾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谁。 只有赵老夫人上前拉住了人,声音都在颤抖:“你可有受伤?” 一句话恍若暖流从心尖划过。 没有质问和苛责,第一句话竟是关心。 锦初剎那间红了眼眶,泪水差点决堤,忽然一双手死死地按住了她胳膊:“锦初,你怎么这般任性,摔碎了你姐姐的凤佩,如今又要火烧了松堂院,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赵氏一脸不悦。 “二妹妹,你,你气性也太大了。”盛嫣嫣无奈摇摇头:“你这样,我还怎么帮你求情?” “嫣嫣,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事儿与你无关。”祁予安立即帮著盛嫣嫣解释。 锦初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徘徊。 赵氏衝著她冷笑,盛嫣嫣一脸挑衅。 “够了!”赵老夫人將锦初护在了身后:“锦初侥倖躲过一劫,还未知真相如何,怎能轻易给她定罪?” “母亲!”赵氏急了:“您难道糊涂了不成,这丫头才跟了您一个月,到底是给您灌了什么迷魂药?” 赵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赵清然,这也是你女儿,你就这么看不上她?” “母亲此言差矣,我是帮理不帮亲,锦初秉性恶劣,处处忤逆,我对她早已失望透顶。” 见赵氏不开窍,赵老夫人气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握住了锦初的手。 锦初垂眸。 无数流言蜚语衝著她来。 指责,谩骂,詆毁,轻视…… 她豁然睁开眼看向了赵氏,质问道:“母亲今日不妨说说看,我和盛嫣嫣相差两岁,究竟是如何变成一母同胞双生子的?” 哗! 四周安静。 盛嫣嫣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委屈地咬著唇看向了赵氏。 赵氏脸色铁青:“孽障,你又在胡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外祖母,母亲的癔症又犯了,快將母亲扶进去歇一歇吧。”锦初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了赵老夫人:“在陇西官府记载过,母亲得了癔症所以识人不清,错將丫鬟盛嫣嫣当成了我,如今又被盛嫣嫣给蛊惑,抢我盛家独女身份,错不在母亲,是盛嫣嫣趁虚而入!” “盛锦初!”盛嫣嫣慌了,看向四周质疑的眼神,不停地摇头:“不,不是我,是她胡说。” “官府记载,人证画押,岂会有假?”锦初反问。 盛嫣嫣被懟得无话可说,她慌乱地看向了祁予安:“予安哥哥,她撒谎,我才是盛家独女。” 祁予安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这贱人就是故意冒充的,扰乱视听,只要將人拖下去狠狠杖打,一定会招!” 锦初猛然抬头:“祁世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何心狠,要至我於死地?” 祁予安不屑;“你冒充嫣嫣身份,詆毁嫣嫣,就该死!” 赵氏很快就回过神,认同的点头,手指著锦初:“我险些就被你给糊弄过去了,来人,將二姑娘给我拖下去。” “住手!” 一声呵斥,在人群身后炸开,眾人顺著视线往后看。 等看清来人后。 赵氏脸色微变。 盛嫣嫣嚇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这不是新官上任的京兆尹?” “是他,京兆尹怎么来了?” “据说这位京兆尹大人也是从陇西来的。” 一袭湛蓝官袍,身子高大修长,头戴官帽一脸的凝重,目光落在了地上跪著的狼狈少女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 锦初也傻眼了,错愕看著来人。 “这是什么风,把陆大人都给吹来了?”匆匆赶来的赵尚书拱手笑。 陆大人眼皮轻轻抬起,面上端的是不怒自威,別有一番气势,站在赵尚书面前丝毫不逊色。 陆大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字画展开:“本官是奉命而来,这张字画是从陇西盛家铺子卖出去的,上面还有盛家印,这铺子又在三年前被盛夫人赵氏私自变卖,故而,本官是来查案的。” 赵氏眉眼一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一张字画而已,查什么案?”有人追问。 陆大人嘴角勾起:“这张字画里藏了张边防图!” 边防图三个字一出,眾人譁然,连连后退,生怕和赵氏牵扯上什么关係,赵尚书脸色微变:“这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大人又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签字画押,递到赵大人面前:“这是赵氏亲笔所写的字据,还有当初贱卖盛家铺子经手之人的口供,还能作假?” 赵尚书看过之后脸色骤然变了。 “赵氏,盛家……” “陆大人,早在三个月前我已经將变卖铺子的钱给了……”赵氏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变卖盛家的家產自然是交给了锦初。 她看向锦初,朝著对方使了个眼色。 锦初佯装没看见。 赵氏咬咬牙:“锦初,变卖铺子的银钱我可是都给你了,此事你应该知情。” “母亲,三年前我在大梵山守孝,父亲死后,是您將这些铺子擅自卖了,我的確是收了银子,可边防图,与我何干?”锦初眨眨眼,反问道。 赵氏语噎,这要是和边防图牵扯上关係,问题就大了,赵家也不会保她,她咬牙切齿,逼不得已在眾人面前承认了自己得了癔症:“丧夫后,我得了癔症,错信了他人,这边防图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么说,小姑娘说的是真的了,盛夫人得了癔症,也极有可能错把丫鬟当成亲女儿。” “也不无可能。” 赵氏听著两位夫人的话,气的险些吐血,赶紧解释:“我虽得了癔症,可嫣嫣……” “母亲可要想好了,边防图一旦查证,皇上治罪盛家,盛嫣嫣也要跟著倒霉!”锦初打断了赵氏的话。 赵氏脸色发白,她想不明白陆大人明明在陇西,怎么会一跃好几级,直接成了京都京兆尹。 在陆大人面前,赵氏被拿捏把柄,只能有所收敛。 锦初又看向了盛嫣嫣:“盛嫣嫣,你当真是盛家女儿吗?” 盛嫣嫣眼皮一跳,咽了咽嗓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第19章 就算嫣嫣是假的,我也要娶 盛嫣嫣的喉咙像是被人捏住,说不出咽不下,她攥紧帕子,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这时锦初被一股力道拉起来,她抬眸看向了赵老夫人,对方紧握著她的手,低声说句:“別怕,赵家不会不管的。” 锦初又一次被感动了。 她抿唇。 “人证物证確凿,来人吶!”陆大人扬起手,身后的官兵迈动脚步。 赵氏大喊一声:“且慢!” 陆大人再次看向了赵氏,只听赵氏手指盛嫣嫣:“嫣嫣是我收养的,这三年对我尽心尽力侍奉,我不忍委屈她,要给她个前程,所以才对外宣称是盛家嫡女,真正的盛家嫡女只有盛锦初一人!” 轰隆! 盛嫣嫣小脸惨白,像是被人揭穿了一层皮,將真正的面目暴露出来,她抬起头,颤巍巍的看向了祁夫人。 祁夫人眼神阴森,满脸都是嫌弃。 “大人,盛家的家產全都是盛锦初一个人的,就算是要治罪,也是治她一人!” 赵氏仿佛疯魔了一样手指著锦初。 那模样,像极了对待仇人。 锦初深吸口气,她也没想到陆大人出现,会让赵氏如此失態,直接当眾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锦初挺身而出,目光灼灼看向了陆大人:“陆大人,我是盛家独女,我会配合调查。” 她举起双手,一副任由对方拷走的样子。 陆大人长眉挑起,环顾一圈,见眾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嘆了口气,喊了句来人。 “大人!” 赵老夫人走了出来,紧张道:“这会不会是个误会,锦初小小年纪,怎么会和边防图扯上关係呢,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母亲!”赵氏扯住了赵老夫人的衣袖,冷声说:“边防图的事,我隱约听盛家提及过。” 一句话,眾人脸色均变。 赵老夫人怒不可遏:“赵清然你胡说什么,边防图一旦落罪,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连带著你也逃不了!” 这蠢货,赵老夫人真想掰开赵氏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赵氏自知说错了话,訕訕低头。 陆大人又问:“本官和盛老爷是知己好友,当年盛老爷死后,盛夫人便带著嫁妆离开了陇西,未曾守孝,也未曾赡养亲女,按理,盛夫人和盛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赵氏刚要点头,就被谭嬤嬤给拽了一把,赵老夫人嘆了口气,解释:“陆大人,当初盛家出事,我恰好病了,日思夜想都惦记著这个远嫁的女儿,缠绵病榻之际就想女儿回来侍奉,並不是她不留在盛家,是她太担心我才回来,所以,她还是盛家妇。” 赵氏有些不满。 回到京城后,她从不许旁人称她一句盛夫人。 她討厌盛家。 “外祖母,母亲既已离开了盛家,不如就由我代替父亲给母亲一封和离书如何,將来不论盛家有什么罪,都不会祸及母亲。” 锦初一脸凝重的开口:“按律法,罪不及出嫁女,也不及和离妻。” 赵老夫人泪眼婆娑的看向了锦初,心都快化了,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被赵氏嫌弃了呢。 不等赵老夫人开口,锦初扑通跪在了陆大人膝下:“陆大人,我母亲有癔病,许多事她是被人怂恿的,错不在她,求大人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母亲便不是盛家妇。” 陆大人眼皮跳了跳,打量著小姑娘。 在场不少人都被锦初的气魄给感染了,小小年纪,进退有度,而且沉稳大方,口齿清晰。 根本就不像赵氏说的那样顽劣。 对比之下,盛嫣嫣就小家子气的多了,躲在了赵氏身后不出头。 今日来做客的京都城贵夫人,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对比了锦初和盛嫣嫣,立现高下。 陆大人看向了赵氏,赵氏垂头不语,他又看向了一旁的赵尚书,对方也是迟迟不语。 这话实在是没法接。 接了话,不就证实了赵氏贪生怕死,自私凉薄? 四周寂静。 最终还是赵老夫人率先发了话:“锦初,今日我替你做个见证,写吧,一纸和离书,日后你母亲和盛家再无半点关係。” 赵氏惊讶看向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又开口叫人送来了笔墨,亲手递给了锦初,拉著她的手:“写吧。” 锦初接过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和离书,和离书上並未写半个字赵氏的不对,一別两宽,盼母安好。 锦初咬破了指尖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望著血红的印记,她心里如释重负,不管即將要面对什么,有了和离书,就等於和赵氏撇清关係了。 赵老夫人亲自写下自己的名字,转手交给了赵氏,赵氏悻悻接过和离书, 不敢去看赵老夫人失望眼神。 赵氏低眉间瞪了眼锦初,似乎又鬆了口气,等著看锦初被人抓走,打的皮开肉绽才好。 “陆大人,边防图的事一定有误会,我可以用性命担保,锦初绝不知情。” 赵老夫人拉著锦初的手不松。 陆大人未开口,身后的小太监笑了笑:“赵老夫人所言极是,这边防图的確和盛姑娘没有半点关係。” 眾人这才看清小太监,竟是御前治公公。 赵老夫人错愕。 治公公从袖中取出明黄圣旨,高高举起:“盛家嫡女接旨!” 在场之人全部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盛家为北梁战爭无私捐赠粮草,助力北梁,盛袁又为国捐躯,朕深感痛惜,今日特追封盛袁为盛国公,其膝下嫡女册封为梁锦郡主,钦此!” 治公公弓著腰將圣旨递到了锦初手上:“郡主,皇上听闻您来京城,还念过几次呢,地上凉,快起来吧。” 锦初还有些发懵,被扶起身后,茫然的看向了陆大人。 陆大人解释:“边防图確有其事,只不过,並非通风报信,而是故意扰乱敌军,是立功了!” 话落,赵氏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盛嫣嫣急忙扶住了人,伸手一掐,赵氏幽幽醒来,她怒瞪著陆大人:“你,你是故意帮著她算计我!” 陆大人挑眉;“从始至终本官也未曾说过是治罪,圣旨写著盛家嫡女,本官是来宣旨意的,听闻盛家两女,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多问了几句而已。” “你!”赵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 陆大人略有深意的看了眼锦初,而后拱手带著人离开了。 人走后,现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就差一步,赵氏就成了国公夫人,偏偏她自作聪明的和离了。 锦初手握明黄圣旨。 周遭不少夫人对著锦初嘘寒问暖,热情的打招呼,锦初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看向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深吸口气朝著卢氏使了个眼色。 很快,卢氏便將宴会散了。 府上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赵家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举办宴会了。 客人们陆续要离开,祁夫人第一个动身,祁予安却不干了,往前一步朗声说:“不管嫣嫣是嫡女还是养女,我初心不变,此生只娶盛嫣嫣一人。” 闻言祁夫人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眼自家儿子:“安儿,你胡说什么!” 祁予安神色认真:“母亲,不管盛锦初用了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娶她!” “你闭嘴!”祁夫人气的跳脚,她强忍著不耐,对著周遭解释:“他刚才多喝了两杯,吃醉酒了,这话不能当真的。” 笑话,一个养女,怎么能进祁国公府的大门? 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盛嫣嫣眼泪汪汪的看向了祁予安,感动极了,祁予安挣脱了祁夫人,跪在了地上,砰砰磕头:“求母亲成全!” 祁夫人身子晃了晃,紧咬著后槽牙:“她只是个丫鬟出身,岂能配你,你是不是糊涂了!” “母亲,嫣嫣心地善良,您將来一定能看出她的好,求母亲成全。”祁予安的脑门都磕破了,一脸坚决。 赵氏急忙开口:“世子和嫣嫣两情相悦,嫣嫣虽是养女,但也有赵家表姑娘的头衔,將来……” “两情相悦?”祁夫人嗤笑打断:“祁国公府和盛家独女有婚约在身,我一直错认了人,才会默许两人私下见见,如今身份明了,祁国公府自然是要娶郡主的。” 盛嫣嫣身子一晃,死死咬著唇,泪眼朦朧的看向了祁予安,这一眼,看的祁予安心都快化了,对天发誓:“我寧可孤独终老一生,也不会娶盛锦初。” 祁夫人拦不住,气的跺脚,看向盛嫣嫣的眼神犹如刀子。 “你不愿娶,我也不愿嫁,不如两家就此解除婚约如何?”锦初站了出来:“强扭的瓜不甜,我与你並不相识,一纸婚约反而误了你们。” 祁予安面露喜色:“你这般识趣最好不过了。” “罢了,既然祁世子坚决要退婚,就退了吧。盛家当初失火,烧了不少东西,今日就写个字据,一別两宽,互不干扰。”赵老夫人发了话。 “赵老夫人……”祁夫人自然是不愿轻易放弃这门婚事,盛家独女,家缠万贯,如今又是郡主身份,这样的儿媳妇太容易拿捏了。 赵老夫人挥挥手,请了人写了退婚书。 祁予安二话不说签了字。 锦初同样签了字。 祁夫人见阻挠不了,只能作罢,跺跺脚拽著祁予安扭头就走。 另娶盛嫣嫣,那是不可能的! 第20章 为了嫣嫣,决定对锦初客气一点 见祁夫人怒气冲冲地离开,祁予安也有些著急,暗想著等回去之后跟母亲好好说一说,母亲一定会接受嫣嫣的。 祁予安冷著脸看锦初:“你別得意,总有一日我会让世人知晓你的真面目!” 锦初皱著眉头,两辈子她都没有要求过祁予安什么,她只是夺回自己的身份而已。 祁予安如何,她根本不在意,但一而再地被人羞辱,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世子若有证据,刚才何不呈交给陆大人?若没有证据,那便是污衊,世子为何要欺辱我一个孤女?” 锦初眸光阴寒,隱约还带著一股恨意:“还是世子听信了什么谗言,故意败我名声?” “你!”祁予安语噎,动了动嘴才说了句:“牙尖嘴利,你且等著瞧!”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锦初拧眉,却听谭嬤嬤骤然拔高了声音:“姑奶奶!” 几人顺著视线看去,赵氏竟口吐鲜血当场气晕了过去。 盛嫣嫣惊呼,搂著赵氏哭得肝肠寸断,那架势,好像赵氏要死了一样,忽而,她抬头幽怨地看向了锦初:“二妹妹,你明知母亲身子不好,经不起刺激,为何还要戳破此事,让母亲难堪,你有什么怨就衝著我来,为了母亲,我都可以忍耐!” 客人们陆续离开,还有几个走得慢,听见这话不由得回过头,视线在赵氏和锦初身上徘徊。 “你闭嘴!”赵老夫人呵斥。 今日之后,赵老夫人看见了盛嫣嫣和锦初之间的差距,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一个荣辱不惊,顾全大局,一个小家子气,自私自利,只只顾自己。 “外祖母。”盛嫣嫣委屈流泪,哽咽道:“自从二妹妹来了之后,母亲几次三番的被气病,今日赵家举办赏宴,来了多少权贵,全都被二妹妹给毁了。” 说到这,卢氏也憋著气,视线在两姐妹身上徘徊。 不用过明天,今儿晚上关於赵家宴会的事就会传得满天飞,好好的宴会都被搅和了。 锦初衝著卢氏屈膝,不卑不亢道:“舅母,还请您帮著请个大夫,得上凉。” 卢氏蹙眉。 几人这才察觉赵氏还在地上躺著呢,盛嫣嫣哭声一滯,面上浮现了难堪,手忙脚乱的让丫鬟將人扶去里屋。 “去请大夫。”卢氏强忍不耐吩咐。 丫鬟转身去请。 赵老夫人看了眼四周,打发了锦初去换洗,又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几个心腹以及赵家几位主子,卢氏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给殿下送了请帖,还没等殿下来呢,宴就散了。” 太子选妃在即,赵家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將请帖送到太子手上,送请帖的人回了信,太子十有八九会来。 卢氏心里憋闷得很,赵家拒绝了一桩又一桩媒人提亲,赌的不就是那个位置? 往日赵氏和盛嫣嫣怎么折腾,卢氏睁只眼闭只眼。 但今日,卢氏实在是气恼了。 赵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心里何尝不是恼了赵氏和盛嫣嫣的不识趣,她只能稳住卢氏:“对外,此事你並不知情,处理妥当外人未必会牵连赵家,毕竟陇西离京城相隔千里远,此事是她盛嫣嫣一人之过。” 卢氏乾笑两声:“嫣嫣可是妹妹的命根子,处理了嫣嫣,只怕妹妹不愿意。” 盛嫣嫣这三年在赵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穿金戴银,出门参加宴会,日子过得比赵家三个嫡女还要瀟洒呢。 在场的人都明白,今日的事只要全部推到盛嫣嫣头上,就能解除危机,只要推脱不知情,全都是被盛嫣嫣给矇骗就行了。 “不可。”赵甄皱眉:“今日祁国公世子处处维护嫣嫣,还要非她不可,祁国公世子深得祁贵妃疼爱,又和三位皇子走得近,万一……有什么变动,將来还有条退路。” 赵老夫人紧拧了眉:“太子归来,又是嫡长,其他人怎能威胁太子之位?” “母亲,太子一日未登基,就有变动。”赵尚书的视线落在了卢氏身上:“除非太子妃之位落在赵家,赵家才会倾其所有赌一把。” 卢氏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只商量出一个法子,默认了盛嫣嫣是赵氏养女身份,对外宣称赵氏得了癔症,认错了人,是盛嫣嫣日夜相陪,又以心头血为药养著赵氏,所以赵氏的病情才能逐渐转危为安。 “那锦初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卢氏问。 赵老夫人深吸口气:“这孩子乖巧又懂事,我会亲自说服她。” 卢氏这才放心了。 盛家两女都养在赵家,一个是身带万贯家產的梁锦郡主,又无婚约在身,將来许婚还要指望赵家帮忙,对赵家必有助力。 另一个则是祁国公世子的心尖人,和祁国公府交好,对赵家有利无弊。 府上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而已。 商量完后,谭嬤嬤来报赵氏醒了,赵老夫人亲自去看,出了门便看见廊下站著的锦初。 换了套素净的衣裳,小脸白皙如玉,睁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著她看,赵老夫人心一软,衝著她招了招手:“锦初,你过来。” 锦初上前。 “你母亲醒了。” 锦初点点头:“我知道,刚才我去探望过了。” 赵老夫人忽然猜到了什么,一定是赵氏对锦初恶语相向了,她深吸口气,摸了摸锦初的脑袋:“你今日受委屈了,外祖母会和你母亲好好谈一谈。” 赵氏的態度比赵老夫人想像的更要恶劣,激动,张嘴闭嘴就是辱骂锦初,恶毒的话就连赵老夫人都听不下去了,反手一巴掌落在了赵氏脸颊上。 辱骂声戛然而止。 赵氏捂著脸,不可思议地看著赵老夫人。 “锦初也是你女儿,你今日对她恶语相向,一荣俱荣,你以为嫣嫣就能有个好名声?” 提及嫣嫣,赵氏冷静下来。 “那祁夫人是什么厉害角色,你岂会不知?” “清然,锦初她並未做错什么。” 赵氏冷冷一哼。 赵老夫人决定给赵氏下一剂猛药,低声说:“有了今日,祁夫人未必会同意让嫣嫣进门。” 赵氏愕然抬头,眼里终於有了慌乱,拉住了赵老夫人的手,祈求道:“母亲,错在我,嫣嫣是无辜的,不能因为今日害了嫣嫣。” “想要挽回嫣嫣的名声,你就好好对待锦初,她若同意认了嫣嫣做姐姐,嫣嫣就能以盛家女身份嫁过去。”赵老夫人继续提醒:“盛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商家了,是盛国公府,位列三公!”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氏猛然醒悟:“为了嫣嫣,我不计较就是了。” 赵老夫人又提醒:“锦初这孩子吃软不吃硬,你对她好些,亏不了你的。” 赵氏面露不屑。 但为了嫣嫣,她决定以后对锦初客气一点。 第21章 破裂的母女情分 松堂院的偏院被烧,已经住不下人了,好在主院並未受影响,赵老夫人还住在主院。 卢氏派人连夜修葺被烧毁的偏院,又挪了间院子出来打扫乾净后让锦初搬进去。 夜色渐深 府上安安静静。 “姑娘,赵家的人並未追查失火,还有今日宴会上的事情,也没打算追究,显然是没將您放在眼里,若回了陇西,好歹也是自己当家做主,不必受气。”飞雁气红了眼。 锦初站在窗外眺望远方,指尖冰凉,心里头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来了赵家,她一忍再忍。 赵老夫人倒是对她有几分怜惜。 可那怜惜,终究还是比不过对亲生女儿赵氏的包容。 锦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还没有將赵氏和盛嫣嫣逼疯,又怎能轻易离开? 她倒要看看赵家对赵氏和盛嫣嫣的容忍能到几时! 次日,她一如既往地去松堂院请安,赵老夫人惊讶,忙拉著她的手,柔声安慰:“昨儿嚇坏了吧?” 锦初点头。 赵老夫人满脸疼惜,宽慰了许久,又不著痕跡地朝著谭嬤嬤使了个眼色,很快谭嬤嬤退了出去。 不久后,赵氏来了,苍白著脸眼眶含泪,看见锦初便扑了过来:“锦初,我的儿,你受委屈了,都是母亲不好,又犯了病错认了人。” 锦初被强行搂在了赵氏怀中,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谭嬤嬤见状赶紧道:“姑奶奶,二表姑娘宽容大度,是不会和您计较的。” 赵氏鬆开手。 锦初则看向了谭嬤嬤:“嬤嬤慎言,昨日陆大人来时已经確定我才是盛家独女,我是盛大姑娘。” 谭嬤嬤一愣,訕笑两声:“是老奴一时嘴快,还请表姑娘见谅。” 一旁的赵氏深吸口气,拉著锦初的手点头;“我儿说得对,从今日开始,嫣嫣还是你的丫鬟,你是盛家唯一的嫡女,谁也撼动不了你的身份。” 赵老夫人惊讶赵氏的转变,也未曾戳破,看著母女俩心平气和的说说笑笑,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从那日宴会后,赵氏对锦初的好人人皆知。 带著她出门逛街,嘘寒问暖。 还会专门给锦初做小点心,哪怕做了锦初最不喜欢的梅酥,锦初也从未戳破,受宠若惊地接了下来。 她还知道白日里赵氏哄自己,等天一黑,就去哄盛嫣嫣。 “夫人在翠宝斋定了两份差不多的首饰,还在锦衣阁定了几套盛嫣嫣尺寸的衣裳。”飞雁道。 “祁国公府呢?” 她有些好奇,闹了这么一场,祁国公府会是什么態度。 “奴婢打听过了,祁世子自那日宴会回府后就被罚跪在祠堂,祁国公发了狠话,坚决不同意娶盛嫣嫣。” 盛家和祁国公府的婚事是上一辈定下来的,盛家出事了,祁国公府退婚孤女背信弃义这一条,就足够戳祁国公府的脊梁骨。 “飞雁!” “奴婢在。” “火还不够大,需要再添一把火势。”锦初衝著飞雁招招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飞雁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凉风乍起,锦初拢了拢身上衣裳,方嬤嬤赶紧关了窗户,拉著她退回屋子里,忧心忡忡道:“姑娘,老奴看老夫人也许会给您撑腰。” 撑腰? 她从未抱有期待。 时间眨眼飞逝,又过了几日,春日里宴会颇多,不少人家都给赵家送来请帖。 卢氏接了,每每只带年纪最小的女儿去赴宴,嫡长女和嫡次女都圈在府上学规矩。 这日卢氏临走前又折身回来了,脸色还有些难看,回了正院没忍住发了脾气,砸了好几个杯子都不曾解气。 心口起伏的厉害,坐下又站起,抬脚就去了松堂院,望著赵氏也在,卢氏脸上的怒火又添几分。 “嫂嫂来了。”赵氏笑著打招呼。 卢氏强忍怒火和赵老夫人请安,又瞥了眼赵氏:“妹妹可是在翠宝斋定了几套首饰,在锦衣阁又定了衣裳?” 赵氏不明所以点点头。 “这些东西是为谁定的?”卢氏质问。 赵氏蹙眉,不满对方的质问,一旁的赵老夫人却听出事情不对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卢氏咬牙:“今日李老夫人生辰宴,我带著琬姐儿去赴宴,刚到大门口就听於夫人和王夫人问起这事儿。” “几套衣裳和首饰而已,也值得两位夫人特意说閒话?”赵老夫人眉心蹙了蹙。 卢氏哼哼道:“母亲,儿媳妇岂是这般眼皮子浅,计较衣裳和首饰之人,是前些日子妹妹带著锦初做了几套衣裳,如今又做了不同的尺寸,那首饰用的是红宝石东珠镶嵌,华贵无比,锦衣更是寸金难寻的浮光锦,私下不少人在传,这衣裳首饰是给嫣嫣做的。” “赏宴那日的事,我本想著寻个合適的机会说出去,暂且让嫣嫣做个养女,如今外面都在传,妹妹这般护著嫣嫣,是嫣嫣乃是你的私生女!” 话音落,赵氏蹭得站起身;“胡说八道!一群人在胡说八道,嫂嫂,这样的话你怎么也相信了?” 卢氏冷笑:“我信不信又有什么要紧的,现在京城都传开了,你苛待亲女儿,纵容一个丫鬟踩在亲女儿头上,不是脑子坏了,就是丫鬟身份奇怪。” 赵氏脸色一变,气恼道:“不过就是两件衣裳罢了……” “妹妹几个月前也在锦衣阁制过衣裳,当时留的便是嫣嫣的尺寸!”卢氏恼怒赵氏愚蠢。 在风口浪尖上还敢这么胡作非为。 卢氏委屈地看向了赵老夫人:“母亲,不是儿媳不容人,府上的哥儿姐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因两位表姑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儿媳实在是没脸去贺寿了,只能匆匆赶回。” 赵氏气不过,却又说不过卢氏,只能对著赵老夫人说:“这都是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卢氏气笑了:“嫣嫣身份未明朗,究竟是养女,丫鬟,还是其他,总该有个说法堵住悠悠之口,这么拖著也不是个事儿。” 赵氏对锦初说,嫣嫣是丫鬟,可盛嫣嫣现在的待遇和从前一样,单独住一个院子,身边还有几个丫鬟伺候。 私底下赵氏还偷偷摸摸给盛嫣嫣补偿,又是华贵衣裳又是名贵首饰,任谁看了不怀疑? 赵老夫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长嘆口气:“是该给个说法。” 赵氏急了:“母亲,总不能让嫣嫣以丫鬟的身份嫁去祁国公府吧,再等等,等我得了机会和锦初提一提。” 说到这卢氏怒极反笑:“妹妹还不知道吧,祁世子那日赏宴后一直到现在还跪在祠堂呢,祁国公发了话,要祁世子认错,否则就要跪死在祠堂,坚决不会背信弃义另娶他人,祁夫人也託了人给我传话,明里暗里都在打听锦初呢。” 赵氏脑子嗡的一下:“这怎么可能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卢氏也懒得囉嗦了,对著赵老夫人说:“母亲,再继续下去,赵家姑娘的婚事都要被耽搁了,还请母亲儘快定夺。” “母亲……”赵氏慌了,她可不想让嫣嫣做丫鬟,这么多年做丫鬟已经委屈了。 回到京城,赵氏就没想过让嫣嫣受委屈。 赵氏道:“我这就去找锦初说说情。” 赵老夫人眸光怔怔的盯著赵氏,语气低沉:“倘若锦初不答应,你又该如何?” “她敢!”赵氏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是她母亲,不敢忤逆我!” 卢氏拧眉,看著赵氏的眼神宛若看向了傻瓜,咬咬牙:“想要锦初答应认了嫣嫣,只能服软,不能硬来。” 赵氏停下脚步,看向了卢氏。 一个时辰后 府上来了好几个大夫,进进出出,松堂院的动静很大,丫鬟婆子围聚在一块。 院子里的动静瞒不过锦初,她手执一杯茶端著,飞雁压低声音:“刚才谭嬤嬤来一趟,说是夫人犯病了,几个大夫都药石无医,需……需盛嫣嫣的心尖血入药才能稳住夫人的病情。” 锦初长眉挑起:“还说什么了?” “谭嬤嬤还说,今儿大夫人出门做客折返回来,去了松堂院呆了大半个时辰,聊起了盛嫣嫣的归属,是大夫人给夫人出了主意,夫人才会一病不起。” 锦初眼底的悲凉讥讽慢慢浮现,轻扯嘴角,赵氏压根就没病,也从未用过盛嫣嫣的心尖血。 装病,不过是给盛嫣嫣洗白,逼她妥协罢了。 倏然,锦初长腿迈站起身,纤眉挑起:“飞雁,陪我去看看。” “是。” 第22章 再遇陆大人,戳破赵氏装病 赵氏的院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赵老夫人一脸担忧地坐在了正屋,卢氏也在一旁。 锦初只站在外面看了眼。 “二妹妹。”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盛嫣嫣面上掛著担忧,眼底却藏著得意的笑容,来到了锦初面前:“虽然你不肯承认,但我会永远拿你当妹妹的。” 锦初静静地看著她。 “二妹妹,等我救了母亲,再来跟你赔罪。”盛嫣嫣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扬长而去。 所有人奴僕见了盛嫣嫣,都恭恭敬敬喊了句:“大表姑娘。” 这一幕有些刺眼。 “姑娘。”飞雁轻声提醒:“黎太医医术高明,尤擅长取心尖血,这会儿黎太医就在郊外钓鱼呢。” “走!” 匆匆出了赵家大门,雇了一辆马车朝著郊外飞奔,帘子掀起,露出一角能看见京城的繁华。 小摊贩用力叫卖,热气腾腾的餛飩摊前数十个客人聚在一块,匆匆吃著餛飩,一脸的满足。 出城之前,锦初忽然喊住了马夫:“停!” “去黎太医府。” 飞雁不解:“可黎太医在郊外。” 锦初点头:“我知道,咱们按理並不知晓黎太医在何处才对。” 飞雁豁然开朗。 马车重新调转方向,赶去了黎太医府门口,锦初下了马车,站在台阶下,让飞雁去递了帖,说尽了好话。 “这位姑娘,我家大人今儿天不亮就出去了,並不在府上。”管家回应,飞雁又急忙问:“那梁太医去了何处?” 管家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飞雁急得跺跺脚,跑回了锦初身边:“姑娘,梁太医不在府上,这可如何是好?” 锦初红了双眼,站在那手足无措,看上去就招人怜惜。 “盛姑娘!” 陆大人大老远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经过,停下脚步后,果然是锦初,看著对方雾气蒙蒙的眼神,陆大人嚇了一跳,结巴道:“这,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在赵家受了委屈?” 不应该啊,盛姑娘都是郡主了,赵家不该欺负她才是。 梁府的管家探出脑袋,冲陆大人恭恭敬敬地回了句:“这位姑娘是来找梁大人的,不巧得很,我家大人早早就出门了。” 陆大人抬眸看了眼梁家牌匾,眉眼皱成了一团,道:“盛姑娘,我正好要去郊外,我知梁大人在何处。” 锦初惊愕地看向陆大人,她好像每次遇到问题,都能遇见陆大人,欣喜点头:“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重新上了马车,跟著陆大人一块出了城赶往郊外,去时,梁太医正和几个友人閒聊垂钓,好不愜意。 “中间穿棕色大褂的就是梁太医。”陆大人指点。 锦初匆匆道了谢,提著裙子飞快赶到了梁太医身边,焦急地说明来意,梁太医骤然一愣:“取心尖血?” “是。” “胡闹!”梁太医皱著眉大骂:“这么阴损的法子是谁提出来的?” 锦初一脸无辜:“心尖血可救至亲,我在医书上看见的,求梁太医救我母亲。” 梁太医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要不是看在锦初娇软可爱的份上,早就破口大骂了,饶是如此,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不去,不去,这么阴损的法子是要折寿的,姑娘另请高明吧。”梁太医一甩手,驱赶锦初:“別耽误老夫钓鱼。” 锦初小脸涨红,许是没想到梁太医会这么决绝拒绝了自己,她倔强地站在了河边儿上不肯离开,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汪汪地盯著梁太医看。 就这架势,梁太医很快就受不住了,將鱼竿往地上一扔,抬起头时瞥见了一抹人影,到了嘴边的骂硬是给吞了回去,呛得他连连咳嗽,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锦初往前一步扶住了梁太医,顺势拍了拍他的背:“梁太医,您这是怎么了?” 梁太医缓过神来,深吸口气:“罢了罢了,今日的雅兴也被搅合没了,我就隨你走一趟吧。” “多谢梁太医!”锦初屈膝道谢。 几人一同返回京城,马车停在了赵家门前,锦初下了马车,领著梁太医往里走。 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廊下大夫议论;“嫣嫣姑娘剜血救人,对身体伤害极大,可要想清楚了。” “各位不必再劝了,我已经想好了。”盛嫣嫣一脸决绝。 一旁的卢氏开口道:“嫣嫣,当年你救了清然,她是真心认了你,如今你被人非议,又不计前嫌救人,你是赵家的恩人。” “舅母,能救母亲,我死而无憾,不图回报。”盛嫣嫣微微一笑:“能以养女身份侍奉母亲三年足够了。” 眾人纷纷被盛嫣嫣救人行为感动。 “原来都是咱们错怪这位嫣嫣姑娘了,是盛夫人犯病时认错了人,嫣嫣姑娘这三年来以血入药,养著盛夫人,如今盛姑娘回来了,自然容不下一个丫鬟抢占了自己的身份,將此事闹开了,盛夫人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如今盛夫人病了,却还要嫣嫣姑娘的血入药。” “这世道,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院子里数十人议论纷纷,大都是替盛嫣嫣打抱不平。 也不知是谁喊了句锦初表姑娘来了。 盛嫣嫣立即看向了锦初,面上一闪而逝的得意,转瞬即逝,又变成了无奈:“二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刚才母亲还念叨你呢,却迟迟不见你,丫鬟说你套马出门游玩去了。” 话音落,不少人鄙夷地看向了锦初。 亲娘病了,她还有来出门玩耍? “锦初,你母亲病了还要多亏了嫣嫣,嫣嫣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不可薄待。”卢氏面上故作焦急地拉著锦初的手腕:“大夫说这次嫣嫣取心尖血,有性命危险,依我看,嫣嫣倘若能活下来,就让她做你母亲的养女,你放心,在你母亲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嫣嫣是越不过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答应,就是为了爭风吃醋耽误了赵氏性命,十足的心狠手辣。 盛嫣嫣紧盯著锦初,等著她求自己。 锦初不著痕跡地鬆开了卢氏的手,转而看向了刚才说话的大夫:“医书记载,至亲之人的心尖血效果会更好,我和母亲是至亲血脉,用我的血吧。” 盛嫣嫣一愣,完全没想到锦初会不按理出牌。 倒是卢氏反应极快:“锦初,取心尖血受损害极大,可不是说说玩玩的。” “舅母,我的命都是母亲给的,取心尖血而已,算不得什么。”锦初耸耸肩,说得一脸认真,又道:“至於母亲认不认盛嫣嫣做养女,是母亲的事,我从未阻拦,眼下先別说养女的事,救人要紧。” 一番话堵住了卢氏的嘴。 卢氏一时错愕,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盛嫣嫣站了出来:“二妹妹,你当真要取心尖血入药?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盛嫣嫣激动不已,这可是盛锦初自找的,取血失败,丧命当场,日后盛家,岂不是由她继承? 锦初毫不犹豫点头。 “那就……”盛嫣嫣朝著几个大夫使了个眼色。 “胡闹!” 梁太医一声怒吼打断了话:“我瞧瞧什么毛病需要用至亲心尖血的程度了。” 眾人这才看清了来人是梁太医。 今日梁太医沐休,穿的常服,混跡人群里並不显眼,这会儿几个大夫都认出来了,脸色齐齐变了。 卢氏脱口而出的质问:“你怎么把梁太医给请来了?” 锦初垂眸道:“我听说梁太医妙手回春,尤取血最擅,特意去请来,舅母放心,有梁太医在,母亲一定可以转危为安。” 这下轮到卢氏和盛嫣嫣不淡定了。 谁都知道梁太医极难请,脾气又是出了名的火爆,除了给皇上太后请脉治病,就连长公主都请不动。 现在居然被锦初给请来了。 “怎,怎么敢劳烦梁太医……”盛嫣嫣急了,要让梁太医诊脉,岂不是要露馅? 赵氏压根就没病。 取心尖血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盛嫣嫣乱了分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看向卢氏。 卢氏乾笑两声,嘴上夸讚锦初孝顺。 “梁太医,刻不容缓,求您救救我母亲。”锦初指了指里面,梁太医点点头,跟著锦初进去。 还未进门隔壁屏风就传来了丫鬟欣喜的声音:“姑奶奶醒了!” 梁太医脚步一顿。 锦初快步走进去,果然看见赵氏幽幽醒来,面上儘是愤怒,锦初佯装不觉:“母亲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梁太医……” “不必了,我没事!” 锦初一个箭步衝上前死死搂住了赵氏的脖子,嚎啕大哭:“母亲!母亲!” 巨大的哭声遮掩住了赵氏的话。 她牟足了劲,飞快地朝著飞雁使了个眼色,飞雁假装去扶锦初,指尖一枚银针快速划过。 赵氏晕倒在了锦初怀中。 “母亲,母亲您醒醒啊。”锦初哭著大喊。 “姑娘,您快让梁太医瞧瞧吧。”飞雁收了手,拉走了锦初,锦初赶紧去请梁太医。 飞雁力气大,挡在了几个丫鬟面前,任由梁太医进来,梁太医摸过了脉象,脸色骤变,没好气地將手收回;“是哪个大夫开的取血药?” 门外寂静如鸡 几个大夫纷纷垂下头,连头都不敢抬。 梁太医连连咒骂:“胡闹,这位夫人身强体壮,压根就不需要服用心尖血入药,你们这帮庸医!” 梁太医骂过之后,拂袖而去。 锦初则一脸茫然地看向了卢氏,卢氏脸色訕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还要维持场面。 於是只能对著几个大夫大骂,將人都撵了出去。 第23章 把盛嫣嫣钉在丫鬟身份上 梁太医一走,没多久赵氏就清醒了,丫鬟飞快地將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赵氏险些再次气晕了。 一抬头,发现锦初就站在门槛上。 四目相对。 锦初眸色寒凉如冰,刺得人头皮直发麻。 “母亲想要认盛嫣嫣做女儿,我不阻拦。母亲也不该用这种法子逼我妥协。” 锦初捂著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赵氏索性也不装了:“盛锦初,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今日索性就直接告诉你,为了嫣嫣能顺利嫁入祁国公府,我定会认她为女。” “母亲!”盛嫣嫣感动至极,一头扎入赵氏怀中。 锦初深吸口气:“只要盛嫣嫣不是父亲名下,隨您的意。” 赵氏脸色一变,瞪了眼锦初;“我想怎么做还轮不著你来说三道四,嫣嫣从小和你一块长大,亲如姐妹,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你为何要和她斤斤计较?” “二妹妹,我……我不会和你抢母亲的,我和世子两情相悦,日后我嫁入国公府,对你而言也是助力。”盛嫣嫣连连保证。 一旁的卢氏也趁机开口:“锦初丫头,是你说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咄咄逼人呢,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吧。” 一群人劝说她大度。 可明明做错事的人又不是自己。 锦初一脸失望,她眸色坚定地看向了赵氏:“母亲已当眾接下和离书,再也不是盛家妇,也无权给父亲认领养女,倘若母亲执意要这么做,为了盛家声誉,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会敲御鼓,求个公道!” 声音掷地有声,迴荡在屋內。 赵氏被气得心口起伏,怒指她:“忤逆不孝的东西!” 锦初回过神看向了卢氏:“今日的事,舅母必定不知情,还请舅母劝劝母亲,莫要因为一人连累全府荣耀。” 卢氏被锦初的话震惊住了,宛如当头一棒,猛然清醒过来:“锦初丫头……” “嫂嫂,你別听她胡说八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了威胁人,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赵氏气急败坏,计划一次次地落空,她如何不恼? 锦初不语,她相信卢氏是个聪明人,今日之举难堵悠悠之口,孰轻孰重,卢氏自会掂量。 果不然,卢氏冷了脸指责盛嫣嫣:“嫣嫣,你为了上位哄得你母亲晕头转向,连装病取血这种把戏都能作假,太让我失望了。” “舅母……” “够了!我可没有一个丫鬟侄女,赵家的表姑娘只有锦初一人。”卢氏厉声道。 盛嫣嫣瞪大眼。 赵氏急了,欲要开口却被卢氏呵斥住了:“妹妹要是再识人不清,就搬出府吧,赵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一句话嚇得赵氏立马缩了回去了,气势都矮了半截。 这时赵老夫人才姍姍来迟,拉住了锦初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养女的事日后也不会发生,盛家只有你一人,你自己说了算。” 这算是个保证。 锦初见好就收,今日之举,所有人都会知道赵氏为了盛嫣嫣能豁出去,而她盛锦初,孝顺乖巧,为了母亲也可以剜血救人。 她垂眸,终有一日,她会彻彻底底地跟赵氏撇清关係。 赵老夫人让谭嬤嬤领著锦初回去。 锦初故作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一路往回走,谭嬤嬤环顾一圈,见四周没人才衝著锦初说:“表姑娘聪慧,老奴果然没看错人。” 说话间飞雁已经递了个荷包过去,压低声音:“今日多谢嬤嬤提点。” 荷包虽轻飘飘的,可谭嬤嬤却笑开了眼,必定是银票,点头表示定会照拂表姑娘。 几人在三岔路口处分开了。 锦初的心却沉甸甸,谭嬤嬤说过是卢氏给赵氏出的主意,那冒名顶替的主意,卢氏又可曾参与? 父亲的死必定和盛家財產有关。 富可敌国惹人眼红。 带著一肚子疑问回到了住处,方嬤嬤端来了茶,见锦初在发呆,也没打搅。 不久后,飞雁打听到消息:“老夫人给夫人禁足了,还让盛嫣嫣立刻搬出院,收回了那些份例,从今以后不许任何人喊盛嫣嫣表姑娘。” 锦初不意外。 赵氏触碰了赵家的底线,再不制止,就要连累整个赵家了。 她拧紧眉心,想不通卢氏不遗余力帮衬赵氏的理由,是好处?还是因为盛嫣嫣的身世? “飞雁,打听打听十七年前母亲在赵家发生了什么,最好是能找到母亲当年身边伺候的人,或者是卢氏身边的人也行。” 飞雁会意;“奴婢记下了。” 赵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赵氏一个官家嫡女却要远去陇西嫁给父亲,这事儿就有蹊蹺。 还有赵氏嫁给父亲后,十五年没有回京城,也极少在陇西露脸,以至於陇西盛夫人是谁长什么模样,都鲜少有人知晓。 赵氏铺垫了十五年,想要盛嫣嫣顶替自己嫡女身份,最大的原因一定是钱! 这么推断,父亲的死,极有可能和赵氏有关! 毕竟父亲不死,赵氏永远都回不来京城,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会被盛嫣嫣代替。 父亲死后,盛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了许多人。 这场大火也蹊蹺。 锦初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出一身冷汗,像是拨开了一层层迷雾,盛嫣嫣为了盛家家產顶替了自己的身份,嫁给了祁予安。 祁家和三位皇子走得极近,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早早盯上了盛家的財富,特意设下这个局。 又能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盛家家產…… 锦初皱紧了眉,不敢置信。 “锦初。” 卢氏的声音传入耳中,跟隨卢氏一块来的还有几个丫鬟,手里捧著数十匹锦缎。 锦初回过神,看著卢氏越走越近,一脸的慈爱,和刚才那个质问她咄咄逼人的姿態截然相反。 “你受委屈了。”卢氏拉著她的手欲言又止。 锦初垂眸,一颗心凉到了极致,一想到卢氏极有可能和盛家灭门有关,她就忍不住想要將卢氏的手甩开。 咬著牙强忍著才没有发作,低声喊了句:“舅母。” “舅母知道你受委屈了,是舅母忙於庶务,忽略你了,日后舅母会好好补偿你的。”卢氏拉著她的手保证。 锦初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復了温和无害,微微一笑:“多谢舅母。” 好在卢氏没有多留,聊几句宽慰的话后就走了,人一走,锦初拿出帕子狠狠地擦拭刚才卢氏摸过的地方,厌恶得不行。 “飞雁!” “奴婢在。” 她招招手,低声吩咐几句,飞雁点头,趁人不备时悄悄退了出去。 玉兰阁 盛嫣嫣眼看著丫鬟將她衣裳,首饰全部收走,心都在滴血,咬著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表姑娘……不对,是盛嫣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二等丫鬟了,每天都有活儿,不许偷懒。”一名嬤嬤板著脸,凶神恶煞地叮嘱。 盛嫣嫣刚要反驳就被嬤嬤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挨了几顿打,立马就老实不少。 身边没了人伺候,晚饭都没得吃,还要亲手洗衣裳,被褥,好不容易都洗完了,又被人泼了脏物。 嬤嬤就二话不说就朝著盛嫣嫣身上拧:“作死呢,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我呸!都是下贱胚子,还指望攀龙附凤嫁祁世子,做梦!” 就连睡觉都是在角落,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人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来。 噗! 嚇得盛嫣嫣连连尖叫,蹭得爬起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呸!” 泼水的小丫鬟啐了口,丝毫没將盛嫣嫣放在眼里。 气的盛嫣嫣差点儿晕过去,死死咬著牙强忍著委屈,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日,她会亲手剥了这几人的皮。 “你呀,省省心吧,祁世子马上就要娶表姑娘了,哪轮得著你一个冒牌货!” 丫鬟撇撇嘴,毫不掩饰地讥讽。 盛嫣嫣愣了愣:“你,你说什么?” 丫鬟懒得多说一句,扭头就走,盛嫣嫣急了,予安哥哥说过,这辈子只娶自己的,绝不可能会娶盛锦初。 一个商女,根本配不上予安哥哥。 她才配! 夜色渐浓,盛嫣嫣再也忍不住了,躡手躡脚的离了屋,摸去后院时,又恰好赶上两个嬤嬤喝醉了酒,东倒西歪。 第24章 全京城都知道半夜盛嫣嫣爬床 盛嫣嫣屏住呼吸飞快地从嬤嬤怀中取下钥匙,打开了后门,飞奔进入夜色中,极快消失。 她前脚一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锦初耳中。 “做得不错,每人给五十两银子赏。” 飞雁点头。 这段时间姑娘不知不觉用银子买通了不少人,没有人跟银子过不去,尤其姑娘这么大的手笔。 看门的婆子是故意喝醉的,放走了盛嫣嫣。 “一定要盯住了赵氏那边。”锦初吩咐。 飞雁点头。 在京城,她毫无根基,更不知从何查起,只能在赵家一点点摸索,她相信以赵氏对盛嫣嫣的在乎。 知道盛嫣嫣出事了,肯定会纵横谋划。 她更好奇,盛嫣嫣究竟知晓多少。 盛嫣嫣消失了的消息,第二日才传出来,丫鬟一大早稟报了嬤嬤,嬤嬤又上报了管家。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管家眼皮一跳:“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找,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 整个赵家都快翻过来也没找到人,管家意识不妙,硬著头皮去稟告了卢氏,卢氏拧眉:“会不会躲起来了?” “夫人,奴才都找遍了,有人看见昨儿晚上盛嫣嫣从后门溜走了。” “什么?”卢氏眼皮一跳,隱隱有些不安,气得牙根痒痒:“这小贱人,一点儿也不省心。” “找,多带几个人出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管家应了。 卢氏到底没有將此事告诉赵老夫人,这几日赵老夫人身子不適,被气得不轻。 她想著或许盛嫣嫣是去找祁予安了,碰了钉子就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一整日,消息又不知怎么泄露到了赵氏耳朵里,赵氏急了,衝过来找卢氏的麻烦:“是不是你嫌嫣嫣麻烦,特意將嫣嫣支开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丟了?” “妹妹,我怎会支开嫣嫣?”卢氏气不过道。 赵氏劈头盖脸一顿骂:“三年前我回府你对嫣嫣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看不惯,如今嫣嫣落难了,肯定是你將人藏起来了,卢氏,嫣嫣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要你不得好死!” 被人当眾指著鼻尖辱骂,卢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羞又怒;“清然,你糊涂了……” “今日我要见到嫣嫣,否则,休怪我撕破脸皮!”赵氏怒道,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嫣嫣根本不是丫鬟,她的身份贵不可言!” 卢氏被赵氏的话嚇得一激灵,顾不得许多一把捂住了赵氏的嘴,环顾一圈,確定没有外人才鬆了口气:“赵清然,嫣嫣也许只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连累了赵家,可別怪我没提醒你!” 赵氏后知后觉的冷静下来,也被刚才的话给惊得一阵后怕,挣开了卢氏:“还不快去找嫣嫣!” 殊不知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锦初耳中。 入夜 她一夜未眠都在想这件事。 眼下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卢氏和赵氏是一伙儿的。 “姑娘!” 飞雁压低声音跑来,语气有些兴冲冲:“盛嫣嫣找到了祁世子,祁世子將人带回了国公府。” “果真?” “奴婢亲眼所见。” 锦初勾唇,盛嫣嫣孤男寡女进入祁国公府,就凭这一点,日后还想做世子妃? 做梦! “將消息传出去,三更半夜,盛嫣嫣和祁国公世子深夜私会。” 飞雁点头。 …… 盛嫣嫣哆嗦著身在祁国公府后门等了大半天才看见了熟悉的侍卫,上前打了个招呼,侍卫认出她,立即折身回去报消息。 不一会儿祁予安就出来了,看著盛嫣嫣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心疼不已,立即將人揽入怀中,带进了府內。 换了乾净的衣裳,又喝了热水,吃些点心填饱肚子后,盛嫣嫣才委屈地將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自从锦初来了之后,我的生活就翻天覆地,予安哥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盛嫣嫣想到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又气又恨,两只手牢牢地攥住了祁予安的胳膊,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哭得泣不成声。 美人在怀,祁予安心疼的將人抱在怀中,眼中却是怒火滔天:“盛锦初这贱人,简直该死!” 上辈子死在了牢里也太便宜她了。 早知她这般可恨,就应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但转念又一想,盛锦初这辈子的下场也会如此,祁予安心里舒坦不少,决定这辈子要加倍折磨这小贱人。 他拉住盛嫣嫣的手:“嫣嫣,不管旁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真,真的吗?”盛嫣嫣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盯著祁予安,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委屈道:“予安哥哥,如今我已经不是盛家嫡女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另娶锦初?” 祁予安连连保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两人四目相对,盛嫣嫣娇羞的涨红了脸,身若无骨般靠在了祁予安怀中,嘴角勾起冷笑,等她坐稳祁国公世子妃的位置,一定要將今日的耻辱加倍还回去!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郎有情妾有意,盛嫣嫣主动勾住了祁予安的脖子,小脸往上蹭了蹭,柔媚地喊了句:“予安哥哥……” 祁予安瞬间红了眼,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和盛嫣嫣上辈子在一块的甜蜜恩爱。 他们早晚都是夫妻,何况上辈子又做过夫妻,有些事也是情理之中,祁予安这样安慰自己。 不自觉一只大手揽住了盛嫣嫣的腰肢,猛地往前一带,低著头狠狠亲住了对方的红唇。 一夜红烛孟浪。 次日天不亮 京城传开了盛嫣嫣夜半三更偷偷去了祁国公府,被祁世子哄到府上再也没有出来。 按理,盛嫣嫣只是个丫鬟,有几分姿色加上嘴巴甜,所以勾引了祁世子,最多就是个妾室。 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偏偏,祁予安主动去求了祁夫人那,长跪不起也要迎盛嫣嫣做正室,气得祁夫人当场晕厥,消息不脛而走。 城內无数人等著消息。 “这位祁世子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居然要娶一个丫鬟做正室,也难怪祁夫人被气晕了。” “这丫鬟倒是有些手段,先是哄了盛夫人识人不清时稀里糊涂地做了三年千金小姐,如今被人戳穿后又钻入祁世子的被窝,还能哄了祁世子执意要娶她做妻,真是好手段吶!” 京城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新鲜事,稍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就引起无数热议。 街头小贩都在笑著討论。 甚至评书人也添油加醋地说起此事。 消息愈演愈烈,逐渐失控。 卢氏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丫鬟拦住了,低声说了几句,卢氏闻之色变,只能匆匆回府。 “卢氏!” 赵氏急红了眼,从长廊下冲了过来,揪住了卢氏的衣袖,冷脸说:“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詆毁嫣嫣,你不能坐视不理。” 为了盛嫣嫣,卢氏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这会儿怒火也不小,挣开了赵氏,鄙夷道:“让她在府上当了一天丫鬟,半夜耐不住寂寞去勾引祁世子,谁又能拦得住?” “你……你,你胡说!” 卢氏冷哼:“妻聘妾奔,赵家费劲心思给她铺垫,替她爭取正妻之位,如今她自甘墮落上门,赵家可没这个脸去找她。” 赵氏气急败坏恨不得撕了卢氏的脸,却又说不过卢氏,只能瞪眼乾著急。 赵老夫人闻讯赶来,对著赵氏便是狠狠一巴掌,厉声道:“闹够了没有,若不是你心急,执意要她取代锦初,何来今日的麻烦事?” 赵氏挨了打彻底冷静下来,捂著脸,委屈的看向了赵老夫人:“母亲……” 赵老夫人发出警告:“你再纠缠不清,坏了赵家清誉,我只能送你离开了。” 嚇得赵氏摇摇头,安静下来不敢再闹,赵老夫人这才看向了卢氏:“你是赵家主母,这桩事还得你出面解决,不论什么身份,总该有个交代。” 卢氏闻言心里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噁心,眼皮跳的厉害,咬牙道:“已经闹成这样了,总不能將人接回来,只能爭取要个贵妾身份,当然了,若是祁世子非她不可,替她爭取了正妻身份,赵家必定会风风光光送出陪嫁。” 第25章 嫣嫣不会同意做妾的 祁国公府 屋內,祁夫人被气得昏厥,丫鬟拿出救命丹药凑在鼻尖下好一会儿才幽幽睁开眼。 眼皮子一抬瞥见了盛嫣嫣一脸忐忑地杵在那,脸色瞬间铁青,呵道:“谁让你来的?” 盛嫣嫣被嚇了一跳,惶恐不安地看向了跪著的祁予安。 “母亲。”祁予安挪动身子,来到榻前握住了祁夫人的手,焦急解释:“是儿子让她来的,母亲消消气,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祁夫人正在气头上,哪能听祁予安的话,一想到这三年错认了人,居然把一个丫鬟捧在手心,当成心肝宝贝,她就怒急攻心。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外面那帮人要笑死她了。 “滚出去!”祁夫人心情越发激动。 “母亲……” 祁夫人捂著心口。 几个丫鬟凑上前帮祁夫人顺气儿。 无奈,祁予安只好领著盛嫣嫣退出去,站在廊下,盛嫣嫣哭成了泪人儿,无助地看向了祁予安:“予安哥哥,都是我不好,惹得夫人生气。” “嫣嫣,此事不怪你,等母亲情绪平稳一些,我会解释清楚的。”祁予安下定决心,一定要娶盛嫣嫣。 不一会儿里屋出来个丫鬟,让祁予安进去:“夫人有话交代。” 没多想,祁予安进去了。 眼看著人进去了,传话的丫鬟却没有走,视线落在了盛嫣嫣身上,满眼鄙夷。 昨儿世子屋里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纠缠不清的声音,后半夜还要了两次水,小丫鬟们都当是通房被宠幸了。 谁承想,天一亮外面就传开了,是盛嫣嫣半夜偷偷爬上了世子的床,恬不知耻地勾引了世子。 呸! 下贱胚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盛嫣嫣被盯得一阵火大。 “盛嫣嫣,夫人说了,府上事多暂时顾不上您,让奴婢送您出去。”丫鬟冷声开口。 盛嫣嫣急了,作势就要往里闯却被丫鬟拦住了:“盛嫣嫣,你是没过明路擅自跑出来的,府上不敢多留,世子若真想娶你,自然会去赵家找你。” 她想了想,倒也是,於是不再挣扎,低声道:“我见了世子再走。” “夫人病了,世子还有留下侍疾,没时间听你说话。” 丫鬟不留情地开始撵人。 被丫鬟怠慢还是头一次,盛嫣嫣强忍著怒气,到底是不敢再闹出来,点点头,不情不愿地离开。 屋內 祁夫人失望地看向祁予安:“她不该隱瞒身份,和你亲近,这三年处处討好,都是別有用心,这样的人娶进门將来必是个祸害。” 亏她这三年对盛嫣嫣掏心掏肺,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你和盛锦初这门婚事,不能罢休,她才是盛家独女,手握盛家財產,如今又成了郡主,你娶了她,將来还能继承了盛国公府,一门两国公,是何等的荣耀?” 祁夫人想通了,不管盛锦初品性如何,价值摆在那呢,远比盛嫣嫣强得多。 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听信婆母的话。 盛锦初比盛嫣嫣强百倍不止! 兜兜转转闹了这么大一出笑话。 “母亲。”祁予安急了:“盛锦初才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嫣嫣心地善良,將来您一定会看见嫣嫣的好。” “予安!”祁夫人厉声打断:“盛嫣嫣再好,她只是个丫鬟身份,也做不成国公世子夫人!” 祁予安眼看著祁夫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生怕再多说一句话,祁夫人就要气背过气去。 这时丫鬟道:“老太君来了。” 话音刚落帘子挑起,祁太君拄著龙头拐杖进了门,看了眼祁夫人的脸色,微不可见地嘆了口气。 “祖母。” “母亲。” 两人喊。 祁太君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既然事已经发生了,就想想想解决的法子。” 祁夫人脸一沉:“说破天我也不同意让一个丫鬟占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闻言祁太君又看向了祁予安,自家孙儿倒是一脸坚决,她隨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挥挥手,打发了丫鬟们。 屋內寂静下来,祁太君才道:“木已成舟,盛嫣嫣势必是要入府的。” 一听这话,祁予安喜笑顏开,却又听祁太君道:“盛嫣嫣要入府,盛锦初也要入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本就是锦初丫头的,至於盛嫣嫣,抬举个妾室,也无无妨。” 听到让盛嫣嫣做妾,祁予安不干了:“祖母,嫣嫣不会同意做妾的。” 祁太君面露凝重:“如今做不做妾已经由不得她了,昨儿晚上自荐枕席,闹得全京城都知晓,这样轻浮没有教养的女子,如何能做正室?” 紧接著祁太君朝著祁夫人使了个眼色:“多个妾室,不必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 经过祁太君点拨,祁夫人豁然开朗,也后退一步:“罢了,那丫头既然委身与你,那就做个妾。” “母亲……” “安儿,你要逼死我不成?”祁夫人捂著心口怒问。 祁太君语气平淡道:“安儿,先纳入府,以后她若是个有造化的,再抬举也不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祁予安自知说不过她们,只能妥协,他垂下脑袋:“一切听祖母安排。” 祁太君脸色这才缓和了,又看向了祁夫人:“你身子若能好些,儘快去一趟赵家。” “赵家……”祁夫人拧眉:“那日赏宴闹成那样,当眾退了婚事,未必还能再同意。” 祁太君悠然笑了笑:“赵家的女儿还要盯著太子身边的位置,就不会纵容此事继续发酵,免得连累了赵家女儿名声,此外,赵氏为了盛嫣嫣,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可盛嫣嫣並非她亲女。” “你只管去。” 祁夫人想了想,老太君总不会害祁家的,有了这话,她的病当即就好了一半,让丫鬟进来梳洗打扮,亲自去一趟赵家。 “给夫人备足了厚礼。”祁太君叮嘱。 丫鬟应了。 …… 赵家 经盛嫣嫣闹的这么一出,赵老夫人被气晕了一回,这会儿正在榻上躺著,大夫给开了药方子。 谭嬤嬤拿著药方子退了出去。 一旁是锦初垂眸陪著,嘴里说著宽慰的话,赵老夫人又气又心疼:“是我看走眼了,万万没想到她竟这么不知羞耻!” 锦初不搭话。 这时门外丫鬟传盛嫣嫣坐著祁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 “这孽障,她还有脸回来!”赵老夫人捂著心口气的不轻:“把人撵出去。” “老夫人,一同来的还有祁国公夫人。” 赵老夫人拧眉不解,眼皮却跳的厉害,又问:“夫人呢?” “夫人一个时辰前出门了。” 卢氏不在府上,赵老夫人也只能撑著身子坐起,却被锦初按住了,赵老夫人不解。 “外祖母是不知情盛嫣嫣自私跑去了祁国公府,祁夫人这次上门,我猜有两种可能。” 赵老夫人的身子不自觉又躺了回去,拍了拍锦初的手,示意对方继续说,锦初又道:“盛嫣嫣名声已毁,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入祁国公府,要么剃了发做姑子。祁世子如今对盛嫣嫣还有情分,一定不捨得让她做姑子,那祁夫人今日是来谈判的。” “以盛嫣嫣的身份肯定不能做正室,所以,我猜祁夫人这次上门是想和赵家继续做亲家。” 十有八九,祁夫人是想让自己嫁过去,连带著盛嫣嫣一块。 经提醒,赵老夫人很快缓过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锦初,小小年纪,不慌不忙,还能冷静分析事情。 她搂住了锦初:“委屈你了。” 锦初摇头:“外祖母,祁世子厌恶我,赏宴上祁夫人还误会我摔碎了凤佩,我若嫁过去,必定不得好。” “你放心,外祖母怎会將你推入火坑?”赵老夫人保证,绝不会鬆口让锦初嫁过去。 这话,锦初半信半疑。 赵老夫人整理好情绪后,让丫鬟带祁夫人来松堂院,但凡祁夫人敢多说一句不中听的,她立马就晕倒。 祁夫人一路被引来,骤然看见赵老夫人苍白的脸色,病殃殃地靠在床榻上,心里又恼了盛嫣嫣一层。 这孽障,害人不浅! 盛嫣嫣扑了过来,跪在了地上衝著赵老夫人磕头:“外祖母,是嫣嫣一时糊涂,昨儿出门散心晕在了街头,幸亏祁国公府的人救了嫣嫣一命。” 理由,是马车上盛嫣嫣自己想的,昨儿出门时是一时衝动,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怕了。 只能硬著头皮圆过去。 她盼著赵老夫人別斤斤计较。 可赵老夫人是什么人,岂会被盛嫣嫣给糊弄了,懒得和盛嫣嫣辩驳,挥挥手:“滚去廊下跪著。” “外祖母!” “滚出去!!”赵老夫人发了怒。 盛嫣嫣只好缩了缩肩,起身去了廊下,临走前神色幽怨地看了一眼锦初。 “锦初丫头,去做些点心来。”赵老夫人对著锦初和顏悦色的吩咐道。 锦初点头,正要离开却被祁夫人给拉住了:“好几日不见,锦初姑娘越来越水灵了,真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日日陪在老夫人跟前,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瞧瞧,一个人一张嘴多能顛倒黑白,赏宴上祁夫人鄙夷唾弃的眼神,她至今记忆犹新呢 “多谢祁夫人夸讚。”锦初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好孩子,別跟我这么客气……” “祁夫人!”赵老夫人及时打断了祁夫人后半截话,对著锦初使了个眼神,锦初转身离开。 祁夫人还不死心地盯著锦初的背影,进退有度,落落大方,行为举止挑不出错儿。 这才是娇养深闺的千金小姐该有的模样。 第26章 盛嫣嫣作为陪嫁才能进门 锦初出了门便看见了廊下跪著的盛嫣嫣,她嘴角勾著笑,居高临下的看著对方。 “你休要得意!”盛嫣嫣被看的有些恼,咬牙切齿道:“不管你怎么努力,终究是我要嫁过去的,有我在,你別想靠近予安哥哥半步!” 锦初站在那依旧笑意吟吟,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不论盛嫣嫣如何开口,她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祁夫人拗不过祁世子来府上,未必是要求娶你,你一个丫鬟身份,想做世子夫人,真是痴心妄想!” 盛嫣嫣脸色微变。 “姑娘,大夫人派人送了蜀锦,让您挑几样,过几日大长公主生辰宴,也好带您出门做客。”飞雁一路小跑走近,语调扬起:“奴婢才买了您爱吃的芝麻青团回来,现在大街小巷都在夸您,国公府嫡女,皇上钦赐郡主,还有奴婢不认识的姑娘说要给您下帖子,邀您出门游玩呢。” 锦初推辞:“外祖母还病著,我哪有心思出门,过些日子再说吧。” 说罢,抬脚要走。 “盛锦初!”盛嫣嫣被刺激的不轻,她何尝不嫉妒锦初,这一切明明就该属於自己。 国公府嫡女,郡主身份,还有盛家家產,都应该是自己的。 偏偏锦初冒出来,坏了事,夺走了属於自己的一切。 这三年盛嫣嫣不敢明著以盛家嫡女身份招摇,只能模稜两可的引导旁人,跟在赵氏身边去参加宴会。 在京城贵女面前,她还是要小心翼翼。 如今,她梦寐以求的却是就锦初伸手可得,让她怎能不气? “母亲一定会帮我的,锦初,其实……”盛嫣嫣咬著牙几乎快要脱口而出告知锦初真相。 锦初就这么冷静的看著她,眼眸无波,再眨眼又仿佛淬了寒冰:“其实你是母亲的女儿,身份高贵,只是见不得光而已。” 盛嫣嫣骤然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锦初:“你,你知道?” 锦初面上不显,紧攥拳,弯著腰视线和盛嫣嫣平齐,悄然一笑:“可那又如何,终究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母亲心有余而力不足,忘了告诉你,母亲也病了,被外祖母圈起来,任何人不能见。” 盛嫣嫣身子晃了晃,以往的自信此时在锦初面前被击溃,她咬著牙:“你早就知道了!” “盛嫣嫣,你与其和我作对,不如想想怎么说服祁夫人同意让你进门,是妻是妾,在此一举。” 锦初耸耸肩:“別拿你和我比,我是国公府嫡女,谁娶了我將来都会继承国公府,天大的好处在眼前,只有我挑剔旁人的份儿,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我可是听闻世子极孝顺的。” 说罢,锦初提著裙翩然离开。 姿態优雅从容,哪有半点寄人篱下的窘迫? 盛嫣嫣紧咬著牙,虽不想承认但也不能否认,盛锦初是有底气的,不论是家產还是身份,都比她强。 妾? 她才不会做妾! 正想著嘎吱一声门开了,祁夫人冷了脸出来,瞥了眼廊下的盛嫣嫣,那眼神恨不得活颳了她。 “夫人。”盛嫣嫣又换上了委屈討好的表情。 祁夫人来到她面前,压低声音:“盛嫣嫣,想要进祁国公府大门,眼下只有一条路。” 盛嫣嫣眼皮跳了跳。 “你作为陪嫁,和盛锦初一块嫁过去,否则,有我在一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祁夫人气恼的拂袖而去。 盛嫣嫣小脸惨白,跌坐在地,张张嘴却喊不出来话,忽而又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她咬著牙撑起身冲了进去,跪在了榻前:“外祖母刚才祁夫人都和您聊了什么?” 质问的语气,让赵老夫人极其不爽快。 没规矩! 赵老夫人瞥了眼盛嫣嫣:“谁准许你起来了,滚出去!” “外祖母!”盛嫣嫣挺直了胸膛,咬牙道:“我身份不比锦初逊色,只是不便说起,若是……父亲知晓我在赵家受了委屈,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提及盛嫣嫣生父,赵老夫人骇然:“你敢威胁我?” 盛嫣嫣摇头:“嫣嫣不敢,外祖母如今应该想法子替嫣嫣周旋,等嫣嫣身份大白那日,一定会替赵家说好话的。” “你!!”赵老夫人指尖颤抖的厉害,恨不得將盛嫣嫣活活撕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老夫人!”谭嬤嬤慌了,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盛嫣嫣也没想到赵老夫人不禁气,这么快就晕过去了,她咽了咽喉,心虚的往后退。 …… 这头祁夫人在赵老夫人这吃瘪,並未轻易离开,而是坐在马车內愣是等卢氏回府。 將人拦住。 卢氏皱眉。 “赵家三个姑娘个个聪慧水灵,偏被一个不知来歷的丫鬟给带坏了,如今只有祁家肯出手,才能保住三位姑娘的名声。”祁夫人蛇打七寸,几句话就让卢氏停下脚步。 “尤其是皇家,最看重家风了。”祁夫人似笑非笑。 卢氏深吸口气,转而对著祁夫人说:“一个时辰后,天香酒楼见。” “好!”祁夫人同意了。 马车走后,卢氏进了门召了丫鬟前来,才得知祁夫人將盛嫣嫣送回来了,还去见了赵老夫人,聊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卢氏眼皮跳了跳,想了想先去探一探赵老夫人的口风,加快脚步进了松堂院,便看见几个丫鬟站在廊下,嘴里说著老夫人又气晕了。 幸好大夫来的及时,几针下去,赵老夫人才醒来。 瞥见卢氏,赵老夫人沉了脸,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咬牙切齿的说起祁夫人来的目的。 “祁夫人还想娶锦初?”卢氏有些不可置信,赏宴都闹成那样了,怎么还好意思提求娶呢? “那盛嫣嫣呢……” “作为锦初的陪嫁一併去祁国公府,给个妾室身份!”赵老夫人揉著眉心,一脸的烦躁。 要不是赵氏心急折腾,这桩事本可以慢慢来,现在闹成这样,还连累了赵家。 卢氏抿了抿唇,想起祁夫人刚才在门口的威胁,又试探性的问:“那母亲的意思呢?” 赵老夫人气急败坏:“做恶的是盛嫣嫣,凭什么要搭上锦初?” 听这话音,卢氏有些诧异,不到两个月锦初居然在赵老夫人心里有了一席之地,竟得到这般维护。 “母亲,儿媳也觉得祁国公府配不上锦初了,锦初这孩子招人疼,我也捨不得。” 卢氏认同的点点头,紧接著话锋一转又说:“可盛嫣嫣毕竟坏了名声,这些年又打著盛家嫡女的名声在外行走,旁人定会认为赵家也是知情的,三个姐儿还没说亲,皇家最注重名声了。” 卢氏欲言又止,硬著头皮继续说:“总该为了赵家考虑考虑,且今日祁夫人主动上门求娶锦初,也是误会解开的缘故,將来锦初嫁过去,祁夫人看在过去的份上,怎么也会对锦初好的。” 赵老夫人脸色一沉。 她上个月才答应了锦初,留两年再嫁人的,如今要为了赵家的声誉,嫁了锦初。 让她如何心安? “母亲,锦初如今不比从前了,是国公府嫡女,又是赵家表姑娘,嫁过去也没人敢欺负。”卢氏继续劝:“再说这门婚事,可是妹夫在世时亲自给锦初挑的。” 这话让赵老夫人陷入纠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不该咱们插手过问,再说祁世子文武双全,將来必有出息,再不济锦初还有爵位在身,日子不会太差的。” 赵老夫人面上已不再抗拒,她揉了揉眉心:“容我考虑考虑。” 卢氏闻言心中一喜。 第27章 盛嫣嫣的亲爹恼了 长廊下寒风乍起,少女伸手拢了拢身上衣裳,目光时不时盯著松堂院紧闭的房门。 已经大半个时辰了。 赵老夫人撵走了奴僕,和卢氏閒聊。 “姑娘,祁夫人的马车去了天香酒楼。”飞雁及时道。 锦初皱了皱眉,祁夫人来时卢氏並不在府上,她便派人去门口盯著卢氏回来,没成想在门口撞见了卢氏和祁夫人聊起来。 隔得远听不清聊什么,锦初猜测祁夫人肯定要和卢氏谈判。 果不其然,祁夫人找了酒楼,现在就等著卢氏去应约了。 “姑娘,这个家还是老夫人做主,大夫人不敢擅自做主答应。”飞雁劝。 锦初摇了摇头,心里有口鬱闷气徘徊:“这座府邸首先姓赵,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客人,她又怎会为了我得罪了国公府。” 再说卢氏,上辈子和赵氏参与谋害盛家,对她更没有感情,才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此次去见祁夫人,必定是想將自己卖个好价钱。 卢氏…… 她压低声音在飞雁耳边吩咐几句,飞雁点头,转身悄然而去。 赵老夫人这边离不开她,一会肯定会找自己谈话,有些事她不便出面,但不代表就这么算了。 嘎吱一声,紧闭的门终於开了,卢氏风风火火离开。 不一会儿谭嬤嬤朝她走来:“表姑娘,老夫人让您过去。” 她乖巧应了,抬脚就走,进了门赵老夫人还虚虚地躺著,见她来睁开眼,慈爱地招了招手,指著一旁的小凳示意她坐下。 “外祖母可好些了?”锦初担忧道。 赵老夫人嘆:“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你受委屈了。” “有外祖母给我撑腰做主,我怎会委屈呢。”锦初眨眨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赵老夫人,澄澈又单纯,看得赵老夫人有些心虚,不自然地掩嘴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是外祖母的错,竟没及时察觉你母亲病得不识人 ,连累你也受委屈,好好的一桩婚事被搅合黄了,我实在於心不忍。” 赵老夫人红了眼哽咽:“你父亲在世时对赵家也极为不错,逢年过节礼数只多不少,如今人没了,就剩你一个孤零零的,若不將你安置妥当,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往日的孝顺?” 不提这个还好,提及父亲,锦初心里窝著一口怒火,咬牙不语。 赵老夫人见锦初久久不接话,暗自著急也只能继续往下说:“锦初,之前是有误会,祁夫人才会对你有偏见,这一切都是被盛嫣嫣那个贱蹄子给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初对赵老夫人最后的耐心也没了。 她以为赵老夫人相对其他人,还有点点良心,至少人前维护过自己。 终究,有些话还是从赵老夫人嘴里说出来了。 “锦初,女儿家早晚是要嫁人的,祁国公府对你还有亏欠,將来必定不会亏待你,而且,你还有赵家撑腰。” “祁世子年轻气盛被人矇骗,如今大梦初醒,这门婚事可是你父亲当初亲自给你挑选的。” “我不该越过你父亲的决定,兜兜转转,还是这门婚事最佳。” 赵老夫人的语气不容反驳,也没了刚才的虚弱,眸光紧盯著锦初,锦初沉思片刻后乖巧点头:“我听外祖母的。” 没想到锦初这么快就妥协了,倒是让赵老夫人有些意外,她亲昵地拉著锦初的手:“好孩子,赵家不会亏待你的。” 从松堂院出来时已是午时了,锦初冷了张脸,拳头攥紧,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她好不容易才和祁国公府退了婚事,又怎么会再次跳入泥潭? “姑娘。”方嬤嬤扶了一把。 锦初摇头什么都没说,回了院,半路遇到了急匆匆赶回来的飞雁。 飞雁面色焦急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锦初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不是奴婢。”飞雁抹了抹眼泪,抓住锦初的手,语气激动不已:“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了天香楼,还没等来大夫人,祁夫人就出事了。” 锦初疑惑,拉住了飞雁进了院才让她继续说:“祁夫人包下一座包厢,没多久里面传来怪异的声音,祁夫人的丫鬟闯进去,您猜怎么著,祁夫人居然在天香楼包了两个男子,且衣衫不整,当被好几个在天香楼吃饭的客人撞见了。” 锦初震惊瞪大眼:“还有这事儿?” “不止呢,奴婢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夫人的马车失控,撞上了城墙,车夫当场毙命,大夫人也伤势不轻。” “嘶!” 屋里几人均倒吸口凉气。 “怎么……”锦初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这事儿也太巧了。 先不说卢氏的马车,单说祁夫人,必定是被人算计了,祁夫人实在没道理在天香搂胡来,还被人给抓了个正著。 两大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卢氏是被人抬回来的,据说满身都是血,鼻樑骨都断了,当时就昏迷不醒。 府上请了几个大夫,经诊断,卢氏浑身上下都有骨折,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腿,右腿骨折,已被挤得变了形。 锦初赶到卢氏院子时,听见了卢氏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满院,听得人心底直发麻。 卢氏的三个女儿正焦急地守在廊下,个个眼眶含泪。 “怎么会这样呢?” “府上的马儿从未发狂过。” “我听说是为了避让蓉贤长公主的马车,才会猝不及防地撞上来。”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再过几日就是长公主宴会了。” 锦初哂笑,自家母亲都撞成重伤了,居然还想著参加宴会,赵家人果然薄凉至极! 与此同时赵家又传来了另一个噩耗。 赵甄被查出捲入一件案宗中,被皇上停职查办,是被宫里的锦衣卫送回来的。 消息一出,赵老夫人这次是真的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赵家乱成一团。 锦初眼皮跳了跳,第一反应赵家得罪人了。 而且是个大人物! “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告状,害惨了咱们赵家!” 沉思时卢氏听见了消息,拔高了声音怒骂:“赵清然,你个害人精,我饶不了你!” 赵家大姑娘赵嫵忽然转过身,瞪了眼锦初;“都怪你们母女俩,从你们来赵家后,就没个消停!” 一人开口后,另外两个也都瞪著她,不约而同地指责:“都怪你!” 锦初怒极反笑:“我一直在府上从未出门,怎么就害你们了?赵家若容不下我,我立马收拾东西就走,绝不多留!” “混帐东西,不许胡说!”赵甄沉著脸走进来,对著三个女儿使了个眼色:“给锦初赔罪!” 赵嫵看见父亲阴鬱的脸色,身子一抖,也快速回过神,要是锦初真的被她撵走了,日后她不容人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娶自己? “锦初表妹,我……我是一时著急,说错了话,还请见谅。”赵嫵收起面上的憎恨,柔柔道歉。 话音一落,赵甄立即说:“姐妹之间的玩笑也该有个度,日后不许如此了。” 三姐妹应了是。 赵甄又强忍著耐心,安抚锦初:“锦初,你是个好孩子,別多想,没事儿多陪陪你外祖母,这里还有大夫呢。” 这是要赶她离开了。 锦初乖巧点头离开。 人一走,赵甄看向三个女儿:“回去罚抄经书百遍,没有抄完不许出来。” 三人哪敢说半个不字,灰溜溜地应下离开了。 紧接著赵甄又撵走屋里伺候的,进了门,看见卢氏惨白著脸躺在榻上,时不时嘴里还说著胡话。 气的赵甄恨不得將卢氏拎起来堵住嘴。 卢氏瞥见赵甄阴沉的脸色,嚇得一哆嗦,一时间竟连疼都忘了:“老,老爷。” “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赵臻怒问。 卢氏一脸委屈解释,她和祁夫人约好了要去天香搂聊聊,去往天香楼的途中,不知怎么忽然就被一阵巨大的力道给掀翻了。 她连躲都没地方躲,硬生生被马车甩出来,要不是丫鬟机灵挡在她身上,卢氏毫不怀疑今日会不会被马车给压死了。 “老爷,一定是清然母女俩惹的祸!”卢氏又气又恨,这么多年她谨小慎微,八面玲瓏,极少得罪人。 只有近期在盛嫣嫣这,卢氏发了怒惩罚了盛嫣嫣,昨儿將人贬成丫鬟,半夜人就去了祁国公府,今儿自己出门就出事了。 原本卢氏也怀疑,刚才丫鬟说起祁夫人也出事了,卢氏才確定,一定是盛嫣嫣亲爹恼了,才会出手教训。 “除他之外,谁还能给赵家这么个教训,祁夫人也被连累了。”卢氏又气又后怕。 她比谁都清楚,祁夫人绝对是被陷害的。 赵甄呼吸紧绷,看向了卢氏:“从现在开始不要詆毁嫣嫣了,让清然出来帮你管家,还有,嫣嫣恢復原来的待遇。” 卢氏瞪大眼。 “咱们赵家生死掌握在那人手里,不过瞬息之间,別得不偿失,至於锦初那,我来想想法子。”赵甄沉声道。 第28章 赵府遭祸,死无对证 在去松堂院的路上,锦初遇到了盛嫣嫣,身穿锦色长裙,鬢间又戴上了华丽璀璨的珠宝。 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丫鬟,如眾星捧月般簇拥著。 “盛锦初!” 盛嫣嫣脚一抬拦住了锦初的去路,嘴角勾著得意扬扬的笑,面上是不可一世的傲气:“我早告诉过你,不属於你的別乱抢,这世上没人能欺辱我,今日他们都该有的惩罚!” 锦初蹙眉。 下一瞬盛嫣嫣扬手就要朝著锦初的脸颊扇来,锦初反应极快攥住了盛嫣嫣的手腕。 “鬆手!” 她怒瞪。 锦初猛地一甩,看向了盛嫣嫣,继续刺激道:“这么说祁夫人也是因为得罪了你,才被你背后的靠山教训了?” “舅母的马车也是那位靠山做的,还有舅舅的职位,都拜你所赐?” 话落,盛嫣嫣冷冷一笑:“你识趣就好,得罪我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声音不小,来往的丫鬟都能听见,偏盛嫣嫣还不自知,继续说道:“盛锦初,我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妾的,你永远都要被我踩在脚底下!” “嫣嫣!” 赵氏也被放出来,和盛锦初一样,一袭华贵衣裳慈爱地看著盛嫣嫣,上下打量著。 在赵甄出事后,赵老夫人晕过去又醒来,思考了一会儿就派人將赵氏放了,又吩咐下去恢復了盛嫣嫣以往的待遇。 这次,直接称盛嫣嫣是赵氏个人收养的养女,並未沾上盛家。 盛嫣嫣当即高兴得合不拢嘴,换上衣裳重新打扮起来,第一时间就派了將昨儿欺负她的小丫鬟打得半死不活,又迫不及待地来找锦初炫耀。 赵氏拦住了盛嫣嫣:“嫣嫣,你是大家闺秀,何必和一个孤女计较。”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母亲所言极是。” 母女两相互依偎。 锦初看了眼两人,越发好奇盛嫣嫣的真实身份,什么样的人能对祁夫人,卢氏,还有当朝户部尚书同时动手? 数一数,偌大的京城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 究竟是谁? 当著赵氏的面,盛嫣嫣还有所收敛並未针对锦初,赵氏心里还惦记著赵老夫人,也没空和锦初多说什么。 母女两手挽著手亲密离开。 锦初看了眼二人背影,匆匆回院,喊来了飞霜:“十七年前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飞霜摇头:“奴婢这些日子已经打听过了,府上的奴僕全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十七年前伺候的,对当时的事根本不知情,夫人身边伺候的,早早就被卖了,一点消息也无。” 锦初篤定,十七年前赵家一定发生了大事,全府上下都在欺瞒。 知道真相的全都被处理了。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姑娘,盛嫣嫣的生父当真这么厉害?”飞霜诧异。 锦初没有回应,能让整个赵家心甘情愿的帮著认下盛嫣嫣,必定来头不小。 背后之人,她还能扳倒吗? 她心里没底,骤然脑海里忽然想起一道人影,她豁然起身,带著飞雁飞霜匆匆出府。 “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见陆大人。” 彼时陆恆揉了揉鼻尖,重重打了个喷嚏,斯哈斯哈抽噎两声,又眼皮跳了跳。 小廝上前:“大人,春日寒凉,奴才给您再添个炉子吧。” 陆恆摇摇头:“不必了,陇西天气比京城还要寒凉,也不见开春了还用炉子。” 话音刚落,外面传故人来访。 “故人?”陆恆蹙眉,他在京城能有什么故人,十有八九又是谁托他办事的,不耐烦地挥挥手:“没空!” 小廝正要离去,陆恆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来人是男是女?” “回大人,是一位小娘子。” 得! 陆恆嘆了口气:“请进来吧。” 紧接著又叫人在屋子里燃上炉子,使得屋子里暖和三分,又叫人上来了茶水点心。 片刻后果然看见了锦初的身影出现。 “陆大人。”锦初行礼。 陆恆挥挥手:“如今你已经是郡主身份,不必行此大礼,坐下吧。” 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著锦初,確定她没红眼,也没受伤,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郡主怎么突然来了,要是来问赵尚书的事,涉及机密,无可奉告,若是惊马,此事还在追查。” 陆恆很快就猜到了锦初来时目的。 锦初哭笑不得,温声问:“那大人可否告知,是人为还是意外?” “这事儿对你很重要?” 锦初想了想,点点头。 陆恆也没著急回应,反倒是安抚起来:“与你无关,总之牵扯不著你。” 这么说,那就是人为了。 眼看著陆恆就要撵她,锦初悻悻站起身,临走前陆恆道:“东西街还有朱雀街,有两处宅子,你喜欢哪一套?” “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锦初愣住了。 陆恆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父亲追封国公,按理是有一座宅,皇上將选宅的事儿交给了本官,等过些日子皇上就能亲赐牌匾。” 锦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欣喜不已,衝著陆恆屈膝:“多谢陆大人。” “皇上的意思,不必谢本官。”陆恆避开一礼,眨眨眼看著她,锦初想了想:“朱雀街位置不偏不倚,我觉得甚好。” 陆恆点头:“此事本官记著了。” 经赐宅一事很快就冲淡了锦初对今日赵家发生诸多事的担忧,她相信,陆大人不会骗自己。 “祁国公府的婚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锦初诧异。 “祁家过於荣耀,水满则溢。”多余的话,陆恆也没再说,挥挥手,让人送她离开。 从陆宅离开时,锦初的脚步都是轻盈的,脸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身后陆恆盯著锦初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这丫头,要不护著点儿,多少人盯著呢。” “大人,祁国公来了。” 陆恆闻言皱著眉,下巴一抬:“请去大堂。” 大堂內,祁国公阴沉著脸极不悦:“听说陆大人今日在天香楼抓到了几个闹事者,可审问出什么了?” “国公爷,今日下官的確抓了几人,不知国公爷指的是哪一桩事?”陆恆故作疑惑。 祁国公心口堵得慌,现在全京城都在传祁夫人不甘寂寞,在天香楼一女战二男的丑闻。 祁家,何曾有过这样的丑闻! 现在让祁国公亲口说出来,无疑是给他怒火添了一把柴禾:“陆大人,少在这跟我打哑谜,今日天香楼的事你难道不知情?” 陆恆失笑:“下官每日都要抓许多人,还要审问案子,记性不好,还望国公爷提醒两句。” “你!”祁国公气地瞪眼。 “大人,是关於祁夫人门前闹事的那一拨人。”陆恆身边的小事及时提醒。 陆恆这才恍然大悟,难为情地看向了祁国公:“真是不巧了,那两个闹事者,死了。” “死了?”祁国公拔高了声音,蹭得站起身瞪著陆恆。 当时祁夫人衣衫不整,天香楼闹哄哄的,有人报了案,陆恆第一时间派人抓来了屋子里的两个男子。 生怕祁国公不信,陆恆派人將两具抬上来:“死在了来衙门的路上,还未来得及审问,都是咬破了牙后藏的剧毒,中毒而亡。” 祁国公看著两名男子嘴角的血,怒不可遏,现在人都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国公爷若是想要將人带走,签字画押,隨时都可以带走。”陆恆一副公事公办的態度。 祁国公脸色阴沉沉地看向了陆恆,哼哼地甩袖而去。 陆恆挥挥手,叫人將两具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 “大人,国公爷气得不轻,您今日怕是要得罪国公爷了。”小廝惴惴不安道。 陆恆不以为然:“祁国公所依仗的不过是宫中贵妃,和三位皇子罢了。” 小廝瞪大眼,这靠山还不够? 第29章 替你做主赠一半家產给嫣嫣做陪嫁 从陆家出来时刚好和祁国公府的马车擦肩而过,锦初撩起帘子瞥见了怒气冲衝下了马车直奔陆府的祁国公。 她皱眉。 飞雁忽然跪在了锦初身边:“今日祁夫人闹出事时,奴婢悄悄报了官,眼看著陆大人带走了那两名和祁夫人廝混的男子。” 锦初眼皮跳了跳。 “奴婢杀了他们。”飞雁急急解释:“只有死无对证,祁夫人才洗不清了,姑娘,她们欺负您,都该死!” 听著飞雁的话,锦初紧绷著脸,又气又心疼,飞雁却道:“姑娘放心,若真的出事了,奴婢绝不会拖累您!” 做出此事之前,飞雁已经想好了后果。 寧死,也不会拖累姑娘。 锦初沉了脸:“飞雁,你是我的丫鬟,我怎会放弃你?今日的事你的確鲁莽,回去罚你抄写经书十遍!” 对於飞雁来说,抄经书,简直不痛不痒。 隨后锦初將飞雁扶起,又问;“当时可有人看见?” “除了陆大人,无人看见。” 锦初回想起陆大人的表情,並无变化,反而安慰她宽心,若陆大人不追究,或是隱瞒下来。 此事就算揭过。 若扛不住祁国公的质问,此事露馅儿,她想好了,也不会连累陆大人。 “再等等吧。” 回赵家时,府上静悄悄的,方嬤嬤说是蓉贤长公主赔罪来了,当时两辆马车相向而行,对方的马车速度过快才让卢氏的马车避之不及,惊了马,导致马撞到了城墙。 卢氏受了重伤。 蓉贤长公主也受了伤,不过没有卢氏重。 她又问了赵老夫人怎么样。 方嬤嬤嘆了口气:“松堂院又请了大夫来,老夫人被气得不轻,盛嫣嫣当眾打死了几个丫鬟,以儆效尤。” 锦初蹙眉,盛嫣嫣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 “等长公主离开,我去一趟松堂院。” 方嬤嬤应了。 莫约傍晚长公主才走,確定了松堂院没有主子在,锦初才动身,赵老夫人刚喝了药正靠在榻上眯著眼,瞥见她来,眉头舒展:“锦初来了。” 锦初闻著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香味,越是往里走,闻得就越是清晰,使劲嗅了嗅。 剎那间勾起了一抹回忆。 这香气,她曾在父亲身上闻过! “老夫人,长公主的马车撞了夫人,怎么都亏欠了赵家,那大人的事,长公主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的,您就放宽心休养吧。”谭嬤嬤半蹲著,替赵老夫人揉捏小腿。 锦初眼眸微动:“刚才长公主在这?” 谭嬤嬤点点头。 她在赵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快两个月,从未闻过这个味道,只有长公主离开后才闻到。 这香气是长公主身上的! 赵老夫人不悦地瞥了眼谭嬤嬤,谭嬤嬤訕訕噤声,赵老夫人的手搭在了锦初手上:“锦初,我仔细想过了祁国公府不適合你,这门婚事暂且作罢。” 才大半天的功夫,赵老夫人就改变主意了? “祁世子和嫣嫣两情相悦,祁世子坚持要娶,你嫁过去也是不受待见,不如成全了他们吧。” 锦初只觉好笑,盛嫣嫣名声被败坏成那样,赵家也顾不得许多了,上赶著给盛嫣嫣铺垫身份。 “锦初,嫣嫣好歹跟了你十年,你母亲又离不开她,这三年多亏了她照顾 ,你母亲才能安然无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是个好孩子,做人也该懂得知恩图报不是?” 赵老夫人的手渐渐用力,继续说:“你放心,你永远都是盛家独女,嫣嫣从今往后也不用姓盛了,改了跟你母亲一个姓氏,姓赵。” 锦初不搭话,默默听著,她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赵老夫人又说:“嫣嫣身份单薄,你只需將盛家家產赠她一半作为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入祁国公府,让你母亲也能安心,可好?” 锦初对赵老夫人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她轻轻拨开了赵老夫人的手,往后退了退:“外祖母,不论嫣嫣姓什么,与我无关,盛家家產,我是一分都不会给她的。” 见锦初拒绝了自己,赵老夫人脸色骤然一沉:“锦初!你忤逆我?” “外祖母,这是盛家家產,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 “你!”赵老夫人没想到一直乖巧体贴懂事的锦初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她本以为这事儿极容易说服锦初。 赵老夫人心口起伏:“锦初,你虽然有个郡主头衔,在京城毫无根基,离了赵家,你什么都不是,人人都会看轻你!” 这话隱隱有撕破脸的徵兆。 锦初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赵家。 哪怕外面全都是豺狼虎豹。 终有一日,她要独自面对。 锦初失望地看向赵老夫人,这眼神刺激得赵老夫人浑身不自在,別开眼:“赵家有难,需要国公府的帮助,只有你给了嫣嫣嫁妆,贵妃娘娘才会在皇上面前劝劝,锦初,外祖母也是无奈之举,日后会补偿你的。” 这话,锦初听过数次。 可每次遇到事,赵老夫人总会要她先妥协。 “舅舅若是无辜的,皇上自会查清楚。” “锦初!!”赵老夫人急了,一只手捂著心口,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一半家產而已,於你来说不过点点头,你就这么不通人性吗?” 锦初抬眸反问:“偌大的赵家,要给嫣嫣一副嫁妆也不是难事。” “你!!”赵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著锦初,呵斥:“出去反省!” 锦初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身后是赵老夫人的指责:“也不怪清然这么多年都不待见她,原以为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想到这么自私!” “老夫人消消气,表姑娘也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 “她將来不依靠赵家还能依靠谁?” “是是是,您说的是,晚些时候老奴去劝劝,您可彆气坏了身子。” 锦初听著有些麻木了,在长廊下驻足片刻后抬脚离开,没一会儿谭嬤嬤追了出来。 “嬤嬤若是要劝,大可不必。” “表姑娘。”谭嬤嬤脸色訕訕,瞅瞅四周压低声音:“表姑娘误会了,老奴是有些事想和您说。” 锦初抬眸,点头:“进院再说。” “唉。” 两人进了院,谭嬤嬤才没了顾忌,笑笑看著锦初,锦初立即看了眼飞雁,飞雁送来一只厚厚的香囊。 谭嬤嬤伸手接过赶紧说:“今儿长公主替二皇子保媒要娶您做贵妾,老夫人已经答应了。” 哐当! 手上的茶盏没拿稳,坠落在地。 碎了数瓣。 谭嬤嬤一愣。 锦初小脸煞白:“你说什么?” “老奴……老奴说长公主今日替二皇子保媒,要娶您做贵妾,老夫人已经答应了,下个月初八,就送您入府。”谭嬤嬤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锦初呼吸紧绷。 “表姑娘,二皇子妃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您若嫁过去,生个一儿半女,將来福气享之不尽,扶持一把赵家,日后赵家还能替您爭取平妻之位呢,那是多大的荣耀。” 谭嬤嬤的话在耳边迴荡,锦初紧攥著拳,单薄的身子在颤抖,是她愚蠢,低估了人性。 赵家,又有什么好东西? 呵! 是她蠢,羊入虎口,被人算计。 锦初大手一挥又赠了谭嬤嬤一张千两银票,语气颤抖:“多谢嬤嬤告知。” 谭嬤嬤笑逐顏开接了过来对著锦初谢恩。 人一走,锦初气得抄起桌上其余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欺人太甚!” 屋子里眾人大气都不敢喘,还是头一次见著自家姑娘被气成这样,锦初发泄之后,逐渐冷静。 “既都是算计,我也没什么可愧疚的了。”她冷冷一笑,对外说身子不適 ,在院內休息。 谭嬤嬤回了松堂院,先是替锦初说了几句好话又劝了劝赵老夫人:“再给表姑娘些时间,或许就能想通了。” 赵老夫人冷冷哼了哼:“时间紧迫,也由不得她了,她若乖巧懂事,我自会怜惜她几分,若不识抬举,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这话谭嬤嬤不敢接。 彼时夜色渐深 松堂院静謐无声,一抹黑色身影轻车熟路的踏入內院,找出赵老夫人平日服用的养生丸,替换了两枚。 黑影事成之后转身离开。 院內仍旧静悄悄,好似无事发生。 第30章 放手去做,孤护你周全 次日艷阳高照难得的好天气,锦初静下心在抄写经书,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最后一个字落下。 飞雁才开口:“祁夫人被送去家庙了,祁家二夫人刚才带著媒婆上门提亲,要求娶赵嫣嫣为世子夫人。” 锦初扬眉,所有知晓內情的人都捧著赵嫣嫣,生怕被赵嫣嫣的靠山给算计了。 偌大的祁国公府也不例外。 普天之下能让祁国公府,一门三皇子一贵妃的人都能妥协,除了金鑾殿上的那位又有谁呢? “婚期就定在半个月后。” “这么著急?”方嬤嬤诧异。 飞雁道:“奴婢听说这是祁世子亲自求的日子,祁国公府上下已经在准备了。” “祁世子?”方嬤嬤语塞,亲娘刚被送去家庙,他怎么就这么著急娶妻? …… 祁予安跟著祁家二夫人一块来的,说明来意,送上了厚厚一张聘礼单子,交给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 赵氏却笑开了:“祁世子有心了。” 谁也没有提及祁夫人的事,赵嫣嫣一脸娇羞地看向了祁予安,私底下將人约去了后园。 “嫣嫣。”祁予安坚信上辈子的轨跡不会被打乱,紧握著赵嫣嫣的手:“等你进门,一定要还母亲一个公道,她是被人算计的。” 赵嫣嫣不明所以。 “嫣嫣,有些事不必隱瞒,我都知道了。”祁予安这几日夜不能寐,母亲又出了那样的事,成了家族的丑闻。 祁国公甚至要抬举庶子的意思,祁予安不得已只能硬著头皮娶赵嫣嫣,只有这样,他才能稳坐世子之位。 “知道什么?”赵嫣嫣眨眨眼。 祁予安道:“知道你的身世,不过我不怪你,你也是有苦衷的,嫣嫣,咱们即將成为夫妻,应该一条心。” 赵嫣嫣惊讶,之后冷静下来又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祁夫人,卢氏,赵甄相继出事了,还没有人重视她。 这帮人就是欠敲打! “予安哥哥……”赵嫣嫣嘘了一声,小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日后我们肯定是一条心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著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出嫁。”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今日祁予安来,也正有此意,祁国公府急缺钱,盛家雄厚的家產才足够成事。 有了赵嫣嫣的保证,祁予安才鬆了口气,將赵嫣嫣揽入怀中:“嫣嫣,此生我必不会负你。” 赵嫣嫣娇笑不断。 和祁国公府的婚事尘埃落定,赵家也开始忙乎起来,给赵嫣嫣准备嫁妆,赵家每房出五抬,赵氏毫不犹豫將自己所有的嫁妆全都拿出来,一共三十多抬。 这些年,赵氏大手大脚,尤其回了京城后,更不知收敛,已经了一大半,几个月前还將一百万两银子还给了锦初。 所以能拿出三十多抬已经是极限了。 “母亲,这才四十多抬,女儿可是答应过世子,一定会十里红妆的。”赵嫣嫣当眾撒娇。 赵氏看了眼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默许了,赵氏立即说:“锦初將来要做妾,也不方便带那么多嫁妆,压过了二皇子妃一头,实在是不像话,这样,我做主让锦初拿出一半,添给嫣嫣。” 赵嫣嫣却不知足,继续撒娇,赵氏拍了拍赵嫣嫣的胳膊,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赵嫣嫣欣喜不已。 “多谢母亲疼我。” “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疼你。”赵氏一脸宠溺道。 赵氏的动作很快,带著几个膀大圆粗的婆子上门,锦初正坐在廊下看书,看见来人豁然起身。 “锦初,嫣嫣和祁国公世子定下婚事,你作为妹妹也该表示一下添妆之喜,就拿一半財產赠与,图个喜庆。” 锦初嘴角勾著笑:“若我不同意呢?” 赵氏也不慌:“由不得你不同意,来人,给我抬出来!” 几个丫鬟得了令,在院子开始翻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为首的丫鬟说:“夫人,姑娘她库房是空地。” “空地?”赵氏不敢置信。 “母亲,来京城太匆忙,我就带了几件洗漱的衣裳和几千两银票,其余的全在陇西,您忘了不成?”锦初不疾不徐地弯著腰又重新坐下来,神色悠悠的样子看得赵氏牙根痒痒:“我不是叮嘱过你,將陇西的財產全都卖了送来京城?” 锦初头也不回道:“是按照母亲的意思办的,兴许嫁妆还在来的路上,怪就怪母亲太心急了,把婚事定得这么近。” “你!”赵氏语噎,拿锦初没辙。 又不死心地亲自在院子里翻找,確实没什么值钱东西,她又问:“那一百万两银票呢?” “都在陇西。” “你是故意不带来的!”赵氏咬牙切齿,这孽障,把她气得不轻。 这话半真半假,嫁妆的確是在陇西还没运过来,但银票被她存起来了,早就提防著赵氏呢。 气归气,赵氏冷静下来又哄著说:“锦初,就当是为了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受点委屈。” 养育? 锦初掀开眼皮,似笑非笑地盯著赵氏:“母亲別急,算算日子应该来得及。” 赵氏也不好对锦初如何,逼急了,什么都拿不到,和顏悦色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姑娘。”飞雁气得刚才差点儿就动手了。 锦初按住了飞雁,问:“陆府可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飞雁道:“奴婢打听过了,那两人被埋了,祁国公並未追究。” 听到这,锦初悬著的心鬆了,幸好没有连累陆大人,她看向了飞雁:“赵家,国公府,都是赵嫣嫣的靠山,隱藏在最后的靠山还没露脸,我们孤掌难鸣。” “姑娘?” “太子成年后出宫另立府邸,自从战胜归来就在府邸极少露脸,太子年纪不小,眼下正在选妃,飞雁,你觉得我若选妃,能有几分胜算?” 飞雁愣住了。 锦初深感无奈,来了赵家,什么都没查出来,好不容易获得赵老夫人的怜惜,以为是个靠山。 结果什么只是人家兴致来了,隨手打发的物件罢了。 她像只浮萍在湖面漂泊,一不小心就要被吸入湖底,无力挣扎。 是她没用。 锦初攥紧了那枚玄黄玉佩,中间雕刻著湛字,递给了飞雁:“將此物送去太子府。” 飞雁握住玉佩,咬唇问:“姑娘真的想好了?” 锦初点头:“我一人之力太过单薄。” 他既是太子,手握兵权,更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应该能顺利些吧? “奴婢这就去。” 眼看著飞雁的身影越走越远,锦初吸了吸鼻子,她心中无比酸涩。 不知等了多久。 终於看见了飞雁回来,手里仍握著那枚玉佩,递给了锦初。 “事儿没成?”锦初忐忑。 飞雁瑶头:“奴婢见著了殿下,殿下只说了九个字,放手去做,孤护你周全。” 锦初眼眸亮了。 飞雁清楚的记得掏出玉佩后,太子府的人恭敬地將她引入內堂,没多久太子就来了。 一袭墨色湛袍,那张容顏极俊朗,周身散发著矜贵优雅气息,还未等她开口,便说了这九个字。 “奴婢什么都没说,殿下便知晓来意。” 锦初握紧了玉佩,心底里安定不少。 “殿下还说赵嫣嫣並非皇室之女,不过是混淆的血脉,真要撕破脸,皇家不会撑腰。” 锦初错愕,太子连这事儿都知晓? 冷静下来她后知后觉道:“赵嫣嫣不是皇室之女,这么说,祁夫人,卢氏,还有舅舅被查,就不是赵嫣嫣背后之人出手的?” 是有人带错了节奏,误打误撞认为是赵嫣嫣的生父出手的。 那这些事究竟是谁在背后出手? 连续几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瞬间豁然开朗起来,是赵家误会了,祁国公府也误会了。 第31章 凭什么拿了嫣嫣嫁妆捐给朝廷 锦初安静了几日,反倒是赵嫣嫣和祁国公府的婚事定下后,每日都会出门。 丫鬟倒是劝了几句,反手就被赵嫣嫣给打了一巴掌:“如今府上我母亲当家,谁敢拦我?” 卢氏养伤,腿脚不便,管家大权暂时交给了赵氏,赵嫣嫣傲气的不行,谁也不放在眼里。 赵老夫人听闻后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盼著赵嫣嫣早些嫁出去省心了,斜靠在榻上,一只手隨意的拨著十八佛珠,漫不经心的问起:“这两日那丫头可还安份?” 谭嬤嬤点头:“表姑娘日日都在抄写经书,不曾闹腾。” 赵老夫人拧眉:“眼看著嫣嫣大婚在即,这嫁妆迟迟没送来......” 赵氏闻声进了门,快步来到了榻前,亲昵地挽著赵老夫人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亲,赵家已经许久没有举办婚事了,嫣嫣又是高嫁,决不能让国公府轻视了。” 赵老夫人眼皮轻动,並不接话,赵氏信誓旦旦开口:“我打算先从赵家库里还有嫂嫂给两位侄女准备的嫁妆,拿出来救救急。母亲放心,锦初已经答应了,等陇西那边送来了银子,会给一半给嫣嫣添妆,到时再用这一半的嫁妆补上空缺。” 赵老夫人脸色微变,一口回绝,赵家为了赵嫣嫣已经被人议论了,牺牲太多了。 再说卢氏也不会答应的。 “此事再想想其他法子,三个姐儿的嫁妆你就別打算了。”赵老夫人从赵氏手中抽回了胳膊,面露不悦。 见状,赵氏脸上笑意收敛,提醒道:“大哥的案子还未查清,三个姐儿一时半会也说不成亲事,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赵家么,看在这嫁妆的份上,祁国公府和祁贵妃一定不会不管赵家的。” 赵甄是赵老夫人的命门,事关儿子,赵老夫人的態度软了三分,深吸口气只能捏著鼻子妥协,派人去请卢氏。 这事传到了卢氏耳朵里,卢氏不乐意了,当场闹起来,叫人拿来单架抬去了松堂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 府上几个姐儿还没定呢,赵家为了赵嫣嫣,已经足够配合了。” 赵老夫人有些头疼,一边是亲孙女一边是外孙女。 她自然向著亲孙女。 “老大媳妇,这嫁妆也只是暂时挪用,一定会还的。”赵老夫人保证道。 卢氏不信。 “赵嫣嫣不风风光光嫁出去,甄儿的事就永远搁置著,你难道要看著甄儿一直閒赋在家,甄儿一日不官復原职,三个姐儿就耽搁一日,你可要想好了!”赵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劝。 卢氏被问的语噎,反覆几次后又道:“挪嫁妆也不是不行,让锦初签字画押。” 赵氏那边卢氏压根信不过,除非亲耳听见锦初点头同意。 赵老夫人被闹的没了法,只好派人去请锦初。 片刻后人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赵氏,赵氏听了卢氏的要求,二话不说派人去拿笔墨纸砚,往锦初手里一塞:“写!” 锦初讥笑:“赵嫣嫣只是我的贴身丫鬟,主僕情谊,她成婚,我赐个十两银子当嫁妆已是抬举了。” 啪,毫不客气地將笔摔在地上。 “盛锦初!”赵氏咬牙:“你怎么敢出尔反尔?” “我何曾答应过你?”锦初反问。 “你!”赵氏气得瞪圆了眼。 卢氏当即冷笑:“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锦初压根没答应,你怎么好替她做决定?” “我是她母亲,自然有权替她决定!”赵氏说得理直气壮。 卢氏撇撇嘴,懒得爭辩,朝著赵老夫人双手一摊:“母亲,不是儿媳不肯帮忙,实在是风险太大,儿媳也无能为力,若三个姐儿因此耽搁了,那就是她们的命!” 笑话,让她掏出家底儿给赵嫣嫣做嫁妆,做梦! 赵老夫人为难地看向锦初:“锦初,留下一半家產,日后赵家一定会给你撑腰做主,女人嫁了人没有娘家支撑,必定会被欺负。” 锦初一脸认真的看著赵老夫人:“那么请问外祖母,何时替我討过公道?” 赵老夫人脸色发青。 “您明知赏宴之前我的脸被毁是有人故意为之,凤佩被摔更是污衊,大火烧院,危及性命,外祖母可曾追究?” 锦初当面质问,语气冰冷。 几句话刺激的赵老夫人动了动唇,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哼!吃赵家,喝赵家,躲在赵家的庇护下如此不懂规矩,有本事你离开赵家!”赵氏捏准了锦初在京城无处可去,冷笑:“识相的就签字画押,你还是赵家的表姑娘!” “巧了不是?”锦初眯著眼浅笑,打断了赵氏的话:“今日我就是来辞行的。” “辞行?”三人均变了脸色。 赵老夫人气不过:“锦初,你为了和长辈赌气,一个小姑娘家身怀巨款去了外面,必定被人盯上,你是存心要让人担心是不是?” “闹够了没有?” “锦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对。 没个好脸色。 尤其是赵老夫人,坚决不会让锦初离开。 僵持之际,小廝来传话:“老夫人,京兆尹在外候著,说是皇上给盛国公赐了府邸,亲自提了匾额,要送表姑娘去新府。” 话落,赵老夫人不可置信看她:“你早就知道京兆尹要来?” 锦初毫不犹豫点头:“我向朝廷捐赠百万两军餉,皇上怜悯我孤苦无依,特赐国公府一座,日后我盛家也是有门楣的!” 百万两银子是结结实实捐赠了。 借著陆恆的手捐的,北梁帝一高兴,当场题了匾额。 “你,你说什么?”赵氏话都快说不全了,瞪大眼看她:“你不是说那些银票都在陇西吗?” 锦初点头:“昨儿才到京城。” “那为何不说?”赵氏咬牙问。 “这是盛家的事,与你无关。”锦初反驳。 赵氏闻言气得恨不得要动手:“你寧可白白给了朝廷也不愿给嫣嫣做嫁妆,真是好狠毒的心!” 笑话! 给赵嫣嫣得不到一句好话,给了朝廷,北梁帝夸她为国为民,给她封赏,三军都记得她这么个人。 傻子都知道寧可给三军也不给赵嫣嫣! “盛锦初,你凭什么捐赠我的嫁妆?!” 赵嫣嫣是半路上遇到了陆恆,看著队伍浩浩荡荡去了赵家,理所应当的认为是亲爹知晓自己要成婚了,给她撑场子。 所以迫不及待的找了理由回来。 没想到却是给盛锦初开府题匾。 而且这还是用她的嫁妆换来的。 太可恶了! “你和盛家没有半点关係,怎么就成了你的嫁妆了?”锦初讥笑:“有本事入宫去找皇上要!” “你!”赵嫣嫣也被气得不轻。 “盛锦初,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薄情寡义,赏宴上赵老夫人处处维护你,你初入京城,也是赵老夫人护你,你却为了黄白之物,翻脸不认人!” 祁予安一脸鄙夷的大步走来,身著玄色长衣,头戴发冠,看上去瀟洒不羈,风流倜儻。 一双犀利的眸子厌恶的盯著她,好似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次呵斥:“盛锦初,你真自私!” 赵嫣嫣点头:“锦初,你一个人在京城无亲无故的,最后还是要靠赵家,今日你只要跟大家赔罪,並將剩下的家產送给我做嫁妆,我保证以后会庇佑你,还会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你找一门好婚事。” 闻言,赵氏夸讚:“我儿心善!” 锦初怒极反笑:“既然祁世子和赵家都反对我捐银,那好,我这就入宫一趟,將银子討回来,送给祁世子和赵嫣嫣当新婚贺礼,毕竟,你们二位成婚,哪有三军吃不饱穿不暖来的重要?” 话落,她转身就要走。 在场几人闻声色变。 祁予安率先反应过来拦住了锦初,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世子,我盛家家產和你没有半点关係,你为何屡屡惦记,难道是祁国公府穷得揭不开锅了?” “盛锦初!” 锦初冷笑:“你若吃不起饭,拿著饭碗来盛国公府,我必定会许你三菜一汤!” 祁予安呼吸一窒,恨不得要掐死眼前伶牙俐齿的女子,他扬起了手欲要打下来,锦初丝毫不慌,掏出明黄圣旨抵在心口处:“门外有京兆尹,我有圣旨御赐,你们敢抗旨不遵,阻我去处?” 看见圣旨的那一刻,祁予安本能地慌了,悻悻放下手臂,末了才丟下一句:“我倒要看看你六亲不认能撑到何时!” 锦初讽刺一笑,带著人扬长而去。 赵老夫人愣了愣,万万没想到乖巧懂事的锦初性子这么倔强,不声不响透过京兆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打得赵家一个措手不及。 没人敢阻挠她。 第32章 离开赵家,撑起盛家门楣 一只脚踏出赵家,飞雁说陇西来的马车正好也来了,锦初点了点头,衝著门外提著牌匾的陆恆再次道谢。 “郡主,今日宜搬家,莫要错过良辰吉时。”陆恆道。 足足几十辆马车入城,无数个箱子被抬入盛国公府,奢华程度令人咂舌,不少人过来围观。 锦初站在了盛国公牌匾下,盯著父亲用姓名换来的荣耀发呆,她袖下拳头紧攥。 父亲…… 陆恆站在对面,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本来是要册封你做公主的,我替你回绝,要了个恩典。” 锦初收回神色。 “许你婚事自由,不畏强权。” 陆恆觉得一个孤女,又有爵位在身,身怀巨款,必定会被无数人盯上,郡主也好,公主也罢,对锦初来说不过是个名声,远不如婚事自由来得实在。 锦初激动不已:“陆大人,多谢。” “我和你父亲是知己好友,本以为你去了赵家,能有个庇佑,不曾想被人算计,我护你也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日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陆恆语重心长地说。 锦初点点头:“我记著了。” 全京城都知道盛国公府有个多財的小郡主,北梁帝亲口讚许过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人品绝佳,样貌出眾,忠臣之后。 不仅如此北梁帝特发了话,梁锦郡主的婚事除非她自愿,任何人不许逼迫。 否则军法处置! 一夜之间,梁锦郡主名號彻底响亮。 北梁帝护著的人,谁敢招惹? 欺负了梁锦郡主,也得问问三军同不同意! 將陇西带来的全都安置在库房后,锦初再次看见了齐肖,才几个月不见,齐肖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眼尾处还增了几缕皱纹。 “齐叔。”锦初红了眼眶。 齐肖喊了句:“郡主,莫怕,日后咱们也是有家,不必寄人篱下了。” 当初齐肖同意锦初来京城,最大的原因就是太子给的那一枚玉佩,有太子撑腰,锦初还不至於丟了性命。 留在陇西,早晚会死得悄无声息,无人撑腰。 “郡主,我从陇西带了三十余人,都是跟了老爷十几年的,个个衷心,留在府上,必定能帮郡主撑起盛家。” 锦初点头,心里有了底气。 盛国公府她一个主子,打理起来也简单,偌大的院子比她想像中布置的还要精美。 占地面积甚至比赵家还要大,亭台楼阁样样精巧,府內还挖了个大池子,里面种了不少莲,池子边儿上游来游去的锦鲤,站在池子下吹吹风,她深吸口气。 整理了情绪后,开始著手追查十七年前的事。 齐肖气不过道:“郡主,赵氏让赵嫣嫣风光大嫁,简直就是剜心,您才是亲女儿,赵嫣嫣想要嫁国公府,我老齐第一个不同意!” 锦初早就不在意赵氏了:“我和她早就没了母女情分,至於赵嫣嫣,暂时不急。” “郡主……” “不用你出手,赵嫣嫣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祁予安能放下祁夫人,拼了命地要迎娶赵嫣嫣,不就是误认为赵嫣嫣是皇室女,一方面急著想巴结討好赵嫣嫣幕后的人,另一方面,就是看中了赵嫣嫣会带著盛家家產嫁过去。 就算祁予安重来一次又如何,她也不会白白坐以待毙。 “再等等,等祁国公府成婚那日,我有大礼相赠。”锦初莞尔,有些事早些戳穿,反而就不热闹了。 锦初转而看齐肖,之前手头人手不够,腾不开,如今齐肖来了,她也就放开了。 “查一查赵家所有庄子,有没有十七年前被赵家撵去府上的。” 齐肖明悟:“郡主放心,我这就安排。” 等忙完了,方嬤嬤走上前:“郡主,您已经一日没吃东西了,厨房都是现成的,老奴给您燉了点瀘州鸭汤。” 经提醒,锦初倒真觉得饿了,进了屋,看著冒香味的鸭汤,颳了油,还洒了一层葱,看著就有食慾。 在方嬤嬤的催促下,喝了大半碗。 “郡主,老奴在府上逛了一圈,这府上大半都是依照咱们陇西老宅建造的,小厨房都建好了,锅碗瓢盆样样不缺,陆大人真是有心了。” 锦初扬眉,她已经欠了陆大人好几个人情了,心里默默发誓,若有一日一定会报答。 “老奴听说陆大人本就是京城人,早些年被家族赶出来,去了陇西,后又考取功名,从一个小小县令熬到今日,而立之年,至今还未娶亲,陆大人相貌堂堂,心思细腻,如今又是炙手可热的京兆尹,將来肯定有不少人盯上陆大人,就是不知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方嬤嬤嘆。 这些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唏嘘不已,原来陆大人还未娶亲呢。 “陆大人,的確是个好人。” 初来新府邸的第一天,她就失眠了,合上眼想起的就是大牢內,狱卒手拎著长鞭狠狠挥下,赵氏捉起她的手腕按在认罪书上扬长而去,狭小密闭的棺木內,任她怎么敲打,也无人理会,空气一点点地稀薄,直到活活憋死。 冷汗直冒索性坐起身,睁眼到天明。 飞雁听见动静凑了过来:“郡主可是睡不著?” “嗯。” 掀开被子下了地,披上衣裳来到书桌前,提笔开始抄写经书,一笔一划,龙飞凤舞,再到娟秀的小字,慢慢沉著冷静。 不知不觉再抬头,外头已是大亮。 “郡主,郡主,府上来客人了。”飞霜来传话,手里还提著一摞请帖:“天刚亮就有人给您下请帖参加宴会,还有,蓉贤长公主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蓉贤长公主? 是她和赵老夫人商议了自己要给二皇子做贵妾的。 也是她身上沾染了熟悉的香味。 锦初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人会是蓉贤长公主,她眯了眯眼,整理思绪后拢了拢衣裳:“去迎!” 她亲自来迎。 马车撩起,几个丫鬟簇拥著一名贵妇人缓缓走下马车,一袭明艷动人的緋红长裙裙摆处绣著大朵牡丹,雍容华贵。 蓉贤长公主在京城以美貌闻名,保养极好,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一张脸果然极美。 桃眼微微流转便是风情万种,红唇妖嬈,翘起一抹弧度,越发显得温柔嫵媚。 “给长公主请安。”锦初屈膝行礼。 蓉贤长公主笑著上前一把扶住了锦初:“不必多礼,本宫昨日听说你搬了新府邸,不请自来,郡主可別见怪。” “岂敢,长公主能来,是国公府蓬蓽生辉。” 寒暄两句后,锦初笑著將蓉贤长公主移入內院,她离得很近,嗅著蓉贤长公主身上的香味。 心一寸寸地沉了下来。 这香味果然和那日在赵老夫人屋子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父亲出海前几日,她曾来找父亲,在父亲身上也闻过这个香味,当时她还笑著问起:“今日父亲染衣的薰香娇而不俗,味道不错。” 父亲笑笑没有多解释。 锦初眼眸微动,沉思间,双手被人握住了,蓉贤长公主拉著她的手:“锦初,你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国公府,未免太空旷了些,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儘管来找本宫。” 面对长公主的热情,锦初疑惑之余面上故作惶恐地点了点头,又听蓉贤长公主道:“多年前本宫曾去过陇西,和你父亲是故交好友,欠你父亲不小的人情,如今他女儿在京城,本宫自然要照拂。” 这话,锦初不敢苟同。 逼著她去做贵妾,还是照拂? 锦初恍然:“多谢长公主。” 蓉贤长公主拉著锦初嘘寒问暖,家长里短聊了大半个时辰,临走前给了她一张请帖:“过几日长公主府上举办宴会,你记得来。” 要是为了一张请帖,犯不著蓉贤长公主亲自来,她笑笑未曾拒绝,捧了一杯茶递上:“多谢长公主提携,锦初无以为报……啊!” 茶盏落地,洒在了长公主的裙摆上,锦初变了脸赶紧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对,对不住。” 蓉贤长公主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顷刻间又消失了,拉住了锦初的手:“一件衣裳罢了,不碍事。” “那怎么成,春日乍寒,惊了凤体就是我的过错了,长公主不如去隔壁换件衣裳。” 蓉贤长公主看著裙摆的茶渍,一大滩確实有些难看,於是点点头:“也好。” “飞霜,带长公主去隔壁。” 飞霜应了,弓著腰將人引去了隔壁。 莫约半个时辰后人换好衣裳后重新回来,藉口府上还有要紧的事暂且先离开了。 锦初將人送到了二门口才折身回去。 “飞霜!” “奴婢在。” “你极擅长调香,可否能將长公主身上的香味调出来?”锦初问。 飞霜点头:“奴婢尽力一试。” 紧接著锦初对著飞雁吩咐:“这几日打听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动向,今日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没有死心,还存了让我做妾的心思。” 第33章 嫣嫣宴会被怒懟 春日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淅淅沥沥,风中夹杂著泥土的气息,锦初坐在屋內眺望廊下雨幕。 还有五日,就是赵嫣嫣嫁给祁予安的日子。 “老奴听说赵氏和卢氏撕破脸了,卢氏说什么也不肯將嫁妆挪给赵嫣嫣,赵老夫人三两天就要被气病一次。” “真是造孽,一个人害了全家。” 方嬤嬤摇头嘆气,不难听出语气里儘是憎恨埋怨,偏过脑袋看向锦初时,眼中又是无尽的怜惜。 锦初笑笑不语。 滴答滴答脚步声传来,飞雁撑著伞从对面走过来,裙摆已被打湿,站在廊下抖了抖油纸伞,隔著一道窗小声说:“郡主,打听到了,二皇子妃身子孱弱,染了病,听说已是强弩之末,膝下无儿无女,后天长公主府的宴会,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都在宴请之中,还有祁国公一家,赵家也在名单上。” 这些人能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长公主府的宴会,十有八九要出么蛾子。 她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像极了她的心情,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 接连下了两日的雨,偏长公主府宴会这日放晴。 一大早齐肖就看见了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前,来人正是长公主府的奴僕:“长公主府今日设宴,担心郡主人生地不熟找不著,特意派奴才们来接。” 齐肖面上笑吟吟地应了,转头打发小廝去通传。 锦初倒是没想到蓉贤长公主这么迫不及待,她抿了抿唇,方嬤嬤却急了:“郡主,这肯定是鸿门宴,不安好心,老奴这几日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老爷和这位长公主有什么交情。”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嬤嬤,我自有分寸。”锦初带著飞雁和飞霜两人。 方嬤嬤也要跟著去,却被锦初拦下:“飞雁擅武和毒,飞霜机灵,她们二人能护著我,嬤嬤不必担心。” 无奈,方嬤嬤只好作罢。 锦初换了衣裳,整装待发,上了马车,飞雁检查了一遍確定没什么异样,三人一路坐著马车赶往长公主府。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飞霜率先下了马车又將锦初扶出,偌大的长公主府十分阔气,门前来往许多马车,有些曾在赵家宴会上见过的夫人,三五相邀走进长公主府。 “你就是盛姑娘,皇上封赏的梁锦郡主吧?”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她回头,一抹绿色娇俏长裙少女快步来到她身边:“我是展万凌,我父亲乃是展大將军,我听父亲夸过你,小小年纪胸襟了得,捐赠百万军餉,解救了三军燃眉之急,你和你父亲都是北梁的功臣。” 展万凌笑容明媚,自来熟的拉住了锦初的手,眨了眨眼;“我原本是不想来长公主的宴会,但父亲说,你会来,还说你一个人初来乍到又不认识人,一定要我来,还要我陪你说说话,別出什么差错。” 展万凌拍著胸脯:“一会你就跟著我,我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认识。” 被自来熟的人带著,锦初还有几分不自然。 “父亲说了,你要是在宴会上有个什么差错,回去就打断我的腿。”展万凌摸了摸小腿,一脸后怕。 锦初噗嗤一声被逗笑了,渐渐和展万凌熟悉起来,看著对方轻车熟路的模样,状似无意的问:“展姐姐经常来长公主府?” 展万凌摇头:“长公主极少举办宴会,上一次还是五年前,我只是记性好而已。” “原来如此。” “长公主傲气的很,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展万凌喋喋不休东一嘴西一嘴閒聊。 不知不觉两人穿过大厅来到了后园,彼时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姑娘在,后园里百齐放,就连空气里都瀰漫著一股浓浓的香味。 一抬头看见了廊下对著她一脸挑衅的赵嫣嫣,身上穿著鹅黄长裙,往那一站身边没几个人凑上前。 “赵嫣嫣自作孽不可活,在京城早已经臭名昭著,也就祁予安那个蠢货拿她当宝贝。” 展万凌对赵嫣嫣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个外室女也敢冒名顶替,不知羞耻地爬了床,我要是她,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赵嫣嫣大老远就听见了展万凌对她的羞辱,小脸一红,委屈的红了眼眶,朝著这边走来:“锦初,你为何要到处败坏我名声?” 锦初蹙眉。 “赵嫣嫣,你的丑事全京城都知道,锦初妹妹从未说过半个字,你少来沾边儿!”展万凌挺身而出,挡在了锦初面前,两手叉腰:“今日是长公主举办宴会,少在这哭啼啼,丧气得很!” “你!” 被展万凌指著鼻尖羞辱,赵嫣嫣敢怒不敢言,环顾一圈,发现不少人盯著这边看,嚇得她赶紧后退,吸了吸鼻子,將眼泪逼回去,嘴硬道:“你就是嫉妒我能嫁给予安哥哥,故意使坏,哼,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说完赵嫣嫣转身离开。 余光瞄见她站在赵氏身边,委屈地呢喃,赵氏一脸怒火,拉著赵嫣嫣的手不停安抚。 “这……这……这真是你亲娘?”展万凌惊讶。 她只道听途说,却没亲眼看见。 实在不敢相信亲娘会宠著一个丫鬟养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锦初无谓笑笑:“母亲的病时好时坏,已经习惯了赵嫣嫣,让你见笑了。” “不碍事不碍事,谁家没点儿丑闻啊。”展万凌摆摆手,拉著锦初开始说起京城举办宴会时大致流程。 不外乎就是找理由將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提供机会。 赏,赏画,生辰,乔迁……凡是好兆头的都可以当做由头举办宴会。 “展姑娘,方小郡主请您过去一趟。”丫鬟来到展万凌跟前。 展万凌一把拉住了锦初要一块走,丫鬟却道:“展姑娘,小郡主约了几个人打叶子牌,就差您一人。” 锦初闻言,这是不想让自己去了,她也识趣:“展姐姐,我逛逛长公主府也好。” “府邸大致差不多,只是比你国公府略大些,更阔气,奢华些罢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展万凌对著丫鬟挥挥手:“去回了小郡主,今日我不得空,改日再约。” 丫鬟有些为难,却见展万凌指了指人群里另一个姑娘;“让李姑娘去。” 丫鬟劝不动,只好硬著头皮改去请李姑娘。 “展姐姐,我不碍事。” “你可知你现在是京城的香餑餑,多少人惦记?”展万凌语重心长:“国公府的爵位,郡主的头衔,身怀巨款,只要你在宴会上和陌生男子碰著了,丟了名声,按京城的习俗,也只能委身下嫁。” 说到这,展万凌眼底透著鄙夷:“这些弯弯绕绕最烦人了,还不如战场上,真刀真枪比较。” 听到这番话,锦初对展万凌又多了几分欣赏。 展將军的名声她早有耳闻,还是太子的恩师,太子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跟隨展將军。 赏期间不少人来找锦初,嘘寒问暖,上赶著巴结。 反观赵氏和赵嫣嫣就截然相反,站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直到二皇子携二皇子妃,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祁予安等人来了之后,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特意和赵嫣嫣说了几句话。 赵嫣嫣才有了几分顏面。 锦初在展万凌的介绍下,认识了不少姑娘,將这些人记了个脸熟,和展万凌閒聊时,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著自己看。 余光扫过。 那人穿著一袭絳紫色长裙,鬢间两支明晃晃的小凤釵,伴隨著动作轻轻摇晃。 小凤釵,那是皇家媳妇才能佩戴的。 妇人面色白皙如玉,脸上画著精致的妆容,眼角含笑,却遮掩不住的忧愁,由丫鬟扶著,手里捏著帕子时不时抵在鼻尖下轻轻咳嗽。 倏然,妇人朝著这边走来了。 展万凌还未察觉,盯著池子里的锦鲤逗趣儿,自顾自地说起京城趣事儿,锦初屈膝:“给二皇子妃请安。” 二皇子妃上下打量了一眼锦初,笑意盈盈点了点头,就近坐了下来:“我身子不好,来这边静一静,不打搅两位吧?” 第34章 锦初已许了二皇子府,谁也不能欺负 锦初摇头,飞快的打量了眼正对面坐著的二皇子妃,莫约十八九岁年纪,身子瘦弱,已撑不起身上的衣裳,面上还敷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挡住了眼窝下的暗青。 离得不远,也挡不住身上散发的药味。 “咳咳……”二皇子妃掩嘴轻轻咳嗽起来,伸出手从怀中掏药丸,手抖了一下,药瓶子应声落地,一粒小小药丸顺著台阶滚入池子里。 “主子!”丫鬟惊呼。 二皇子妃皱了皱眉。 丫鬟道:“奴婢这就给您重新取药。” 临走前丫鬟对著锦初屈膝:“劳烦郡主照看我家主子,奴婢去去就来。” “等等!”展万凌喊住了丫鬟,转而对著自己带来的丫鬟吩咐:“桃溪,你去帮二皇子妃取药。” 二皇子妃的丫鬟一愣。 “你只管告诉桃溪在哪取药就行了,你別离开二皇子妃身边。”展万凌拉住了锦初:“她胆子小,哪会伺候人。” 丫鬟为难地看向了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轻轻拧眉,顺应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桃溪姑娘了。” 桃溪摇头,按照丫鬟的吩咐飞快去取药回来交给了丫鬟:“你检查一下。” 仔细得很,生怕被栽赃,又叫人找不出毛病。 二皇子妃温柔一笑,倒出一粒药服下,片刻后气息缓和不少,歇了一会儿后,蓉贤长公主笑吟吟地来了,乍然看见三人,笑得合不拢嘴:“原来你们在这啊。” 锦初和展万凌屈膝行礼。 蓉贤长公主挥挥手:“今日不必多礼,好些日子不见展姑娘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多谢长公主夸讚。”展万凌荣辱不惊地应了。 紧接著蓉贤长公主又说:“前些日子本宫得了几幅画,邀几位前去观赏,锦初,其中有一幅还是你父亲亲手画的呢。” 一听父亲,她眉眼微动。 “这里风大,女儿家还是少吹些凉风,走吧,去瞧瞧。”蓉贤长公主边说边往外走。 半路上,三皇子妃拉住了展万凌:“好些日子不见,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 展万凌和三皇子妃关係极好,无话不谈,对著锦初挥挥手,表示一会就跟上。 锦初微笑回应。 “郡主。”飞雁心生警惕。 將展万凌给支开,太明显了。 锦初敛眉,目光落在了二皇子妃和前头蓉贤长公主身上,两人有说有笑,互相递眼神。 “长公主!” “长公主!!” 一道道急促的声音在响起,打破了欢声笑语。 蓉贤长公主站稳后回过身,拧紧了眉:“什么事儿这么毛毛躁躁的?” 长公主府的管家大喘气,指了指门外方向:“府外来了个人,手里还捏著一卷画,说是要入府见一个人,就站在长公主府门前不肯离开。” “是不是来找府上的客人的?” “此人知道长公主府上举办赏宴?” “长公主已经五年没有举办赏宴了,这人忒不识抬举,故意搅局吧?” 几个夫人议论纷纷。 蓉贤长公主也皱著眉,对著管家没好气道:“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进来,撵出去。” “长公主,此人拿著画捲来,说不定真的有要紧的事,不如放进来问个清楚,免得耽搁了事。” 祁予安忽然站出来开口。 看见祁予安脸上晦暗不明的笑,锦初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又看向了蓉贤长公主。 对方略微思考后才道:“罢了,带进来吧。” 很快男子就被带上来了,看清来人模样,锦初脸色微变,男人莫约二十出头,模样俊朗,周身散发著一股书生气息。 这是父亲多年前资助的考生,名叫冯长安,父亲读过他的文章,夸讚过几句,又见他勤奋刻苦,只可惜家里穷,实在是拿不出银子读书。 父亲二话不说便资助了冯长安。 许他去盛家开办的学堂读书,还给他提供住处,逢年过节还会给他家中送些米粮。 她实在想不到会在京城遇见冯长安。 冯长安一进门视线瞄准了锦初,面露欣喜:“盛姑娘!” 一句盛姑娘立即將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锦初身上,锦初眼看著祁予安脸上透著得意笑容,还有二皇子妃脸上也有淡淡的得逞之味。 “这人和你是旧相识?”蓉贤长公主问。 锦初还未说话,冯长安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了一幅画卷,恰好就是千里江山图的下半卷,和刚才蓉贤长公主展现的上半截是完整的一幅画。 “盛姑娘,盛老爷曾以话许诺我,若我高中就將你许配给我,后盛家出事了,我日日勤学苦读,却不曾想你已经从陇西大梵山离开来了京城,我心急如焚一路赶来。” 冯长安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 锦初小脸渐沉。 “你胡说,盛锦初和祁国公府是有婚约在身的,盛老爷又怎么会將盛锦初许配给你?”祁予安拔高了声音质问。 冯长安指了指一旁的赵嫣嫣:“当初老爷决定要让嫣嫣姑娘顶替祁国公府的婚事,这样就能將盛姑娘留在陇西,谁曾想天算不如人算,盛姑娘还是来了京城。” “豁!居然还有这事儿,这么说这位赵嫣嫣也是盛老爷默许顶替身份,盛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捨得嫁入京城,所以找了个人收养,履行和祁国公府的婚约?” 有人诧异。 视线转移到赵嫣嫣身上,她咬了咬唇:“盛老爷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我说什么也是白搭,诸位就想想,我一个丫鬟怎么会冠上了盛姓,又被提前送来京城?” “嫣嫣,委屈你了。”赵氏拉著赵嫣嫣的手,面上也是一副无可奈何模样:“这门婚事是她不要的,如今又后悔了,硬生生害了你,我没有这样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女儿!” 赵氏义愤填膺地瞪了眼锦初。 锦初两拳紧握。 这帮人为了家產,没完没了地算计。 “盛锦初,明明是你看不上我国公府,却要往我头上泼脏水,好歹毒的心思!”祁予安冷嗤。 这时冯长安站起身护在了锦初跟前:“世子,盛姑娘不是故意的,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和盛姑娘计较,我会带著盛姑娘离开京城,回到陇西,完成盛老爷生前的遗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 锦初怒极反笑:“冯长安,除了这幅字画之外,可还有其他证据,总不能你空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冯长安回过神惊讶地看向锦初,脸上一副受伤表情:“你……你这是不愿意和我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盛锦初!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不仅背信弃义,还始乱终弃!”祁予安愤怒道。 “祁世子,请慎言!”二皇子妃忽然挺身而出,握住了锦初的手,苍白的小脸上透著决绝:“我相信郡主不是这样的人,刚才郡主所言极是,仅凭一句话,一幅画也不能断定他说的就是真的,盛国公的真跡这世上还多得很呢。” 有了二皇子妃解围,眾人对冯长安多了几分质疑。 锦初並未將冯长安放在眼里,却不敢小覷二皇子妃,指尖越发冰冷,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冯长安咬著牙在怀里摸索,终於摸到了一枚玉佩高高举起:“盛姑娘,这是你赠与我,要激励我早些高中,玉佩上还有你的小字。” 看著玉佩,锦初瞳孔一缩,心底的恨意油然而生,这玉佩的確是她的,不过却是赵氏赠的,后来又找了个打络子的理由给要回去。 锦初看向了赵氏。 赵氏脸上嗪著快意。 说到底,今日这宴会,是为了她而设的。 “一枚玉佩而已,我相信郡主的性情高洁,不是私相授受之人,这位冯公子一定是误会了。”二皇子妃仍在帮著她说话:“三年前郡主才十二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冯长安瞬时语噎。 “盛老爷是陇西名门,见多识广,在当地颇有声誉,也绝对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二皇子妃声音掷地有声,在寂静的人群里迴荡。 锦初不语,看向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勾唇冷笑:“盛老爷不舍郡主远嫁,又怎么会让你去考科举,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將来还不是要留在京城,你说的话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冯长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咬著牙:“我答应过盛老爷,高中后一定会辞官回乡,高中,只是向盛老爷证明我是有能力的,为了娶盛姑娘,也有诚意!” “你!”二皇子妃被冯长安的话给气得不轻,身子晃了晃,手中仍握著锦初的手不松:“盛老爷已经不在,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你和盛姑娘早已是云泥之別,何必不自量力追来京城?” 二皇子妃攥住了锦初的手:“你莫要欺负郡主一人孤苦无依,我告诉你,盛姑娘早已许给了二皇子府,来年就要入府,你若再敢纠缠,我绝不饶你!” 话音落,眾人惊愕万分。 第35章 被强行纳做妾?太子上门 “前些日子我就曾听说盛姑娘要入二皇子府,没想到竟是真的。” “怪不得嫌弃祁国公府呢,原来是高攀了二皇子府了。” 几个贵夫人看向锦初的眼神里都带著嫌弃。 二皇子妃將锦初护在怀中,儼然一副你別怕,我给你撑腰的架势,还转头对著二皇子说:“殿下,妾身实在不愿看见郡主被人误会。” 不远处的二皇子一只手撑在后腰处,清冷的目光在锦初身上徘徊,淡淡道:“不怪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初终於明白了这一场局多么狠毒。 二皇子府本就想要她入府,却碍於皇上圣旨不能明著来,加上二皇子妃又不肯被人压了一头,弄出冯长安这么个人噁心她。 即便有一天她真的入府了,也会被眾人看不起,这辈子都別想越过二皇子妃。 环环相扣。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锦初伸出手拨开了二皇子妃的手腕,扬起道:“二皇子妃慎言,我和二皇子,二皇子妃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从未许诺要入二皇子府。” 二皇子妃一愣,面上有些不自然地看著锦初,低声道:“事態紧急,你难道还想被冯长安纠缠上,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要你做什么。” 这话,更是骗人的。 一旦鬆口,那就是默认了二皇子妃说过的事就是事实。 “二皇子妃说的权宜之计是什么?默认了將来要去二皇子府做贵妾么?”锦初毫不客气地戳穿,看著眼前的女子,丝毫没有同情,为了她自己的地位,毫不顾忌其他人的名声,自私透了! “郡主!”二皇子妃后退几步,用帕子捂著心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著锦初。 “盛锦初,你又在发什么疯,连二皇子妃都敢忤逆!”祁予安大怒。 一旁的蓉贤长公主也道:“锦初,你收敛些吧,別闹出笑话。” 这时被三皇子妃缠住的展万凌终於察觉不对劲,飞快跑来,听著丫鬟说起了经过,冷笑连连:“二皇子妃刚才说锦初要入二皇子府,是不是意味著二皇子妃要让出嫡妃之位?” “你胡说什么!”二皇子妃冷了脸。 “那你倒是说说,依锦初是以什么身份?”展万凌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仗著老爹撑腰,谁也不惯著。 二皇子妃心虚的看了眼二皇子,喃喃几句,硬著头皮说:“自然是贵妾。” “妾?”展万凌拔高声音:“盛国公为国捐躯,锦初又为三军捐赠百万两银子,是皇上亲封郡主,堂堂一品国公之女居然做妾?锦初,走,我们去御前告御状,皇上亲口说过许你婚事自由,如今被人逼迫到这个份上,隨意栽赃污衊,我倒要看看君子一言九鼎是否算数,更別让三军寒了心!” 一声声质问,让二皇子妃惨白了脸,她出身並不显赫,放在一眾贵女中只能算中下。 又无子嗣,地位本就不稳固,要是一状告到御前,那还得了? “殿下!”二皇子妃朝著二皇子求救。 二皇子拧著眉。 锦初目光在二皇子和冯长安两人身上徘徊:“皇上君子许诺,你们二人为了算计我盛家家產,不惜污衊栽赃,为了盛家名声,我必要入宫討个公道!” “锦初!”蓉贤长公主急急拉住了人:“兴许是误会,先问清楚了再入宫也不迟啊。” “误会?”锦初冷笑:“女儿家的名声一而再的被污衊,皇上若是不舍赐下爵位,收回去便是。” 见她有些口不择言,蓉贤长公主脸一沉:“锦初,別胡说!” 锦初下巴一抬,豁出去了:“那长公主的意思是要我认冯长安的话,还是应了二皇子妃的权宜之计呢?” “本宫……”蓉贤长公主被逼的说不出话来,狠狠剜了眼二皇子妃,二皇子妃脸色微变,硬是挤出笑意:“锦初郡主若是愿意,我可以许你平妻之位。” 这已经是二皇子妃最大的底线了。 “锦初,见好就收。”蓉贤长公主压低声音劝。 展万凌看向了锦初,一时之间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锦初忽然拔下簪子抵在了白皙的脖子上,目光决绝地看向了展万凌:“展姐姐,你我相识一场,求你替我死后要个清白,是我愚蠢,不该身怀巨款来了京城,处处被人算计,我一条命死不足惜,只求皇上彻查,不要污了盛家名声!” 展万凌被锦初的动作惊呆了:“別!” “锦初!” “郡主。” 锦初手中簪子力道逐渐收紧。 倏然,一道力道打在了锦初手上。 啪嗒簪子落地。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殿下。” 眾人看见来人纷纷行礼。 锦初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声音来源,一抹修长的身影渐入眼帘,身穿黑色蟒袍,心口处绣著张牙舞爪的大蟒,再往上,一张惊艷绝伦的容顏,摄人心魂的双眸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锦初不自觉別开眼,垂下眸避开视线。 太子淡漠收回神色,一只手靠在后腰处,抬步往前来,路过冯长安时,嘖一声:“又是你!” 冯长安一头雾水的抬起头。 “殿下,这冯长安就是个不老实的,去年在临安就是用了这一招害了一位姑娘跳河,差点儿就死了,没想到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跑来京城行骗了!”太子身后的隨从长庆提脚狠狠的踹在了冯长安的心窝上。 那一脚可不轻,冯长安被踹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脸憋得通红,长庆撇撇嘴,捡起了地上的墨宝,伸手擦了擦上面还未乾透的墨跡:“这么拙劣的墨宝也好意思拿出来骗人,嘿,殿下,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长庆高高举起了指尖沾染的墨色。 眾人脸色微变。 这千里江山图居然是假的! “太子,你怎么有兴致来了?”蓉贤长公主诧异极了,顾不得锦初,笑著来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淡漠的脸上扬起几分笑意:“许久不见姑姑,今日路过府上,听闻府上举办赏宴,来瞧瞧,不过,孤好像来的並不是时候。” “怎么会?”蓉贤长公主笑著挡住锦初的身子。 锦初忽的壮起胆,拔高声:“求太子殿下做主!” 太子蹙眉,视线越过了蓉贤长公主往下挪了挪:“何人在说话?” 蓉贤长公主脸色一僵,却並未挪动步子,气氛僵持之际,展万凌跳出来,她父亲是太子的恩师,和太子又见过几次面,勉强算是能说得上话:“是盛国公府独女盛锦初,皇上亲封的梁锦郡主,今日险被强行纳入府上,求殿下做主!” 太子看向展万凌,耐著性,一副你说,我听著的架势。 “此人今日拿著一卷书画非说盛老爷在世时曾许诺了婚事,这样的泼皮无赖,盛老爷如何看得上?还有二皇子妃趁火打劫,逼盛姑娘上门做妾,若不是殿下来,盛姑娘今日就要血溅当场了。”展万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皇子妃脸色骤变,膝下不自觉发软:“妾身……” “我亲耳听见了,绝不会有假!”展万凌压根就没將二皇子妃放眼里,几句话懟的二皇子妃眼眶发红,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太子瞥了眼二皇子:“二弟要纳国公府独女做妾?” 二皇子岂敢承认,茫然摇头:“怎会呢,一场误会罢了。” 太子收回视线,抿唇瞥向了冯长安:“孤虽不知始末,但此人是个惯犯,孤念他家中有可怜老母,酌情放了一马,如今又故技重施,罪无可恕!” “长庆!” “属下在。” “转交京兆尹,务必要审问出结果。” “是!” 太子脸上又重新掛著微笑,將手上的贺礼递给了蓉贤长公主:“孤还有事,改日再来探望姑姑。” 说罢,太子转身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二皇子,那一眼,足以让二皇子遍体生寒。 展万凌扶起了锦初,大声解释:“锦初你运气真好,冯长安这个惯犯落入京兆尹之手,一定会招认,谁要是再敢逼迫你做妾,你就来展家,我求爹爹带你入宫去找皇上做主。” 这话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二皇子脸色阴鬱,愤愤的拂袖而去。 二皇子妃咽了咽嗓子,紧张的看向蓉贤长公主,张张嘴:“姑姑。” 蓉贤长公主的脸色也没好哪去,瞥了眼碍事的展万凌,又看了眼锦初,深吸口气道:“锦初,今日的事本宫定会还你个公道!” 第36章 嫣嫣拦住太子要认亲 锦初衝著蓉贤长公主屈膝:“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长公主成全。” 蓉贤长公主眼皮跳了跳,隱约不妙,却又不能开口拒绝,硬著头皮点了点头:“你说。” “父亲所画千里江山图失踪已久,今日居然有幸在长公主府看见了,长公主能不能將此话借给我临摹?”锦初紧咬著千里江山图五个字,也是在提醒眾人。 长公主府设宴,这幅千里江山图的上下卷出现的太凑巧了。 蓉贤长公主立即意识到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她立即看向了锦初,也不知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这是盛国公的画作,可怜见的,郡主一定是睹物思情了。” “长公主何不成全了?” 有人看著锦初可怜巴巴,心底一软帮著求情。 蓉贤长公主脸色恢復的极快,笑著说:“这幅画,今日本宫原本就是要赠与你做见面礼的。” 说著她便让人將画收拾好,递到了锦初手中:“也算是物归原主的。” 锦初自然不会拒绝,屈膝道谢。 闹剧揭过,宴会继续。 只是气氛不比刚才,尤其是二皇子妃坐如针毡,被人看的浑身不自在,藉口身子不適,提前离开。 展万凌撇撇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 宴会闹腾之时 赵嫣嫣躲在一旁看热闹,赵氏紧拽著她的手,不去她上前乱说话:“你是待嫁之身,本不该今日拋头露面,要教训盛锦初,来日方长。” 赵氏想的却是,公共场合,她们毕竟是亲母女,实在不好落井下石,被人非议。 “母亲,女儿听您的。” 太子出现后,赵嫣嫣眼睛都在放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太子俊朗的容顏,腰杆子不自觉挺直:“母亲,我原以为二皇子已是英俊瀟洒,没想到太子哥哥更是矜贵优雅。” 赵氏抿唇不语。 见太子离开,赵嫣嫣急了,挣脱了赵氏的手腕:“母亲,我去去就来。” 一路尾隨。 提著裙子小跑,直到大门口才追上:“太子哥哥请留步!” 太子稳住身子,看著来人时眼底划过一抹不喜,长庆欲要上前却被眼神示意后退,清冷低沉的嗓音略有疑惑:“你是?” “太子哥哥,我是盛嫣嫣,哦,不,我现在是赵嫣嫣了。”赵嫣嫣睁著无辜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对方,露出仰慕:“嫣嫣第一次见太子哥哥就觉得无比亲切,极有安全感。” 这话听的长庆肩膀忍不住抖动两下。 太子横了一眼,长庆立马恢復正常。 赵嫣嫣恍若未觉,继续说:“太子哥哥,我在陇西呆了十几年,所以你肯定不认识我,没关係,以后咱们会经常见面的。” “太子哥哥……”赵嫣嫣说著忽然噘著嘴有些委屈道:“今日锦初太不知分寸了,让二皇子妃下不来台,搅了宴会气氛,也让长公主姑姑没脸。” 左一句太子哥哥,又一句长公主姑姑,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往皇家身份靠拢。 赵嫣嫣往前一步,伸手想去搂著太子的胳膊:“太子哥哥,我即將要嫁入祁国公府了,到时你可一定要来给我撑腰啊。” 太子不耐烦到了极点,往后一步避开了赵嫣嫣的胳膊,语气一下冷下来:“赵姑娘,请自重!” 赵嫣嫣愣了,双手尷尬的伸出在半空,委屈的红了眼眶:“太子哥哥当真不认识嫣嫣了吗?咱们容貌明明这么像……” 太子嗤了一声:“不知羞耻!” “啊?”赵嫣嫣脑子嗡的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看著太子拂袖而去,她急的想要却追却被长庆拦下,长庆讥笑:“赵姑娘是吧,我记得你,就是那个抢占盛家独女身份的丫鬟,半夜三更爬了祁世子的床,过几日就要风光大嫁的准祁国公世子夫人!” 赵嫣嫣小脸瞬间发白:“我……” “殿下也是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人胡乱攀上的?回去照照镜子吧,就你这幅模样,哪点和殿下相似,今日要不是在长公主府上,殿下早就將你踢出府了。” 长庆早就看不惯赵嫣嫣了,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姑娘,几次將那位逼到绝境。 若非殿下在背后时不时出手,那位早就被欺负死了。 “你!”赵嫣嫣回过神,羞愤的跺跺脚:“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羞辱我!” 长庆抬脚要走时又听她来了这么一句,当即转过身,劈头盖脸道:“怎么,嫌盛家嫡女的身份不够荣耀,还白日做梦当自己是公主呢?” “我就是……”赵嫣嫣话说一半又卡住了,脸色微变,冷哼道:“我是谁没必要告诉你,总之,我和太子哥哥是有关係的。” 说罢,她悻悻跑了回去。 长庆啐了一口:“痴人说梦!” “长庆!” 得了喊,长庆立马来到马车旁,吐槽道:“殿下,这位赵嫣嫣也太不要脸了。” 太子蹙眉。 长庆立马住嘴。 “盯著点里面。” “殿下放心。” “再给陆恆送个信,冯长安必定是受人指使,就算孤给祁予安的新婚贺礼!” 长庆顿悟,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会办成此事。 赵嫣嫣匆匆回到宴会上,她噘著嘴有些不乐意,小脸上还有几分委屈,赵氏不明所以,赵嫣嫣却问:“母亲,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恢復真正的身份?” 连太子哥哥身边的侍卫都敢嘲讽自己,她想要回真正身份,將来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宴会上受尽了冷眼,赵氏也觉得待著没意思,派人跟蓉贤长公主辞別后,领著赵嫣嫣回去。 半路上,赵氏语重心长的说:“嫣嫣,等到了合適的时机,母亲一定想尽法子让你光明正大拥有自己的身份,但不是现在。” “真的吗?” “母亲何时骗过你?” 赵嫣嫣立即窝在赵氏怀中撒娇:“母亲真好。” 赵氏握著赵嫣嫣的手,道:“今日你在长公主府宴会上受尽冷落,你父亲一定会想法子给你找补回来,还有五日后的大婚,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被这么一说,赵嫣嫣立马期待起来,一扫刚才的不愉快,忽又想起宴会:“那副千里江山图明明是真的,为何又变成假的了?” 两幅图都是赵嫣嫣送到祁予安手上的,上卷给了蓉贤长公主,下卷给了冯长安。 绝不会有假。 可太子身边的侍卫隨手一摸居然能摸到未乾透的墨,太奇怪了。 赵氏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太子帮了她?” 赵嫣嫣立即否认:“太子哥哥从不会插手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和盛锦初非亲非故怎么会帮她?肯定是冯长安把真跡卖了,买了个贗品糊弄咱们!这混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嫣嫣寧可相信是冯长安出错了,也不愿意相信太子哥哥会帮盛锦初。 赵氏认同的点头:“我儿言之有理。” 长公主府的宴会坏了气氛没多久就散了,锦初在展万凌的介绍下,认识了两位姑娘。 宰相府的萧冉沁,忠勇侯嫡长女秦芳瑜。 两位都是落落大方,嫉恶如仇的性子,几人一见如故,聊的份外开心,展万凌尤为不过癮,提议次日去湖边泛舟,听曲儿散心。 “也好!” 几人一致同意。 到了大门口依依不捨分道扬鑣,直到锦初坐上回去的马车,脸上的笑意一寸寸的冷了下来。 回到府上,直奔库房,亲自挑了一批字画,古玩,尤其是刻著盛字的,选了两大箱子交给了齐肖:“將这些找几个脸生的送去各大当铺,低价当,要现银。” 齐肖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 安排好,锦初揉著眉心想著天黑去一趟陆家,刚有所行动陆恆派了人来:“郡主,陆大人说冯长安是个惯犯,已经招了,都是祁国公世子收买了他。” 招了? 从宴会回来也就两个时辰,陆恆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已签字画押招认,陆大人还说自有安排。” 锦初明白了,陆恆这是不要她插手过问,想了想还是照做:“替我给陆大人带句好。” 传话小廝点头。 第37章 女儿出嫁当父亲的肯定要表示 夜色渐深 祁国公府书房却是灯火通明,屋內气氛压抑,祁国公弓著腰对著上首坐著的二皇子开口:“谁能想到太子会来,这事儿差一点儿就成了,会不会是太子对盛家也有了歪心思?” “怎么会?”祁予安直接摇头否认:“盛锦初在陇西多年,和太子压根不熟,太子又怎会看上她?” 上辈子太子和盛锦初根本没有交集。 “今日要不是展大姑娘替盛锦初说话,太子未必会管此事。”祁予安觉得,这是太子看在展家的份上,才会插手,绝对和盛锦初没有半点关係。 上首的二皇子拧眉:“盛家富可敌国,多一桩助力,未必是坏事。” 祁予安信誓旦旦道:“二殿下,太子连將军府,丞相府,侯府都没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上盛家?” 当时二皇子也在现场,的確是没有看见太子对盛锦初有任何异样,放下心后看向了祁予安:“那个冯长安落在陆恆手上,早晚是个事儿,得想想法子,今日宴会……失败至极!” 没娶到盛锦初不说,还被人怀疑,一盆脏水泼在了二皇子府头上,想想明日要被言官弹劾,二皇子心里就烦躁。 祁予安却一点儿也不慌:“二殿下放心,我成婚在即,没有人敢出来捣乱。” 提及成婚,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盯著祁予安:“表弟,你当真想好了要娶赵嫣嫣?” 因两人要成婚的缘故,二皇子今日还特意多打量了赵嫣嫣,他很好奇,能让表弟死心塌地,非卿不娶的人究竟长了什么模样。 看过本人后,二皇子眼里的赵嫣嫣,空有其表,沉不住气的瓶,甚至还不如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盛锦初。 二皇子觉得,赵嫣嫣根本就配不上祁予安。 就连祁国公也是这么想的,可祁予安却信心十足:“嫣嫣並非表面那么简单,她命格贵重,有了她,国公府会更上一层楼,二殿下也会得益。” 二皇子挑眉,见他说得这么有信心也不好打击,暗想著或许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便也没有多问,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人一走,祁国公语重心长地看向了祁予安:“安儿,你当真要娶她?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祁国公府的笑话,眼下反悔还来得及。” 祁予安坚定地摇了摇头:“父亲,儿子只娶嫣嫣一人,您相信儿子这次。” 儿子是亲手养大的,什么秉性祁国公心里有数,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妥协了,又问:“新来的这位陆大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软硬不吃,据说和萧相还有几分交情,你打算怎么办?” 祁予安不以为然,萧相不过是百官之首,这北梁江山终究还是皇上一人说了算。 北梁帝又怎么忍心看著自己女儿婚事被搅合? 一句话吩咐下去,陆恆敢不听? 所以,祁予安打算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风光將赵嫣嫣迎入家中,只等著和前世一样,升官加爵,一路飞黄腾达。 “父亲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祁予安安抚道。 祁国公也就不再多问。 和祁国公府一样灯火通明的还有赵家。 赵老夫人听说长公主府宴会上,计划失败,她心里没来由咯噔一沉:“这么说,先前蓉贤长公主答应要替赵家在圣上面前说话,也作罢了?” 赵家早就答应了蓉贤长公主,將锦初许给二皇子做贵妾,蓉贤长公主也答应替赵甄说情。 如今事儿没成,赵老夫人只担心蓉贤长公主还会不会帮忙了。 这事儿赵甄心里也没谱,老实地摇了摇头,赵老夫人脸色灰败:“这丫头固执得很,盛国公府不过是皇上一时心软才册封,等过一阵子皇上淡忘了,她必定被人算计,与其如此,还不如入了二皇子府做贵妾,二皇子妃身子弱,膝下无子无女,將来她要是个命好的,说不定还会……” 赵老夫人惋惜地摇头,心里却是將锦初给恼上了。 明明是为了她好,却不懂得珍惜。 二皇子英明神武,身份尊贵,哪配不上她一个商女出身? 赵甄烦躁的摇头:“此事不急,只能徐徐图之,同在京城机会还有的是。” 赵老夫人心里却闷著口气:“今日的事没成,过几日嫣嫣出嫁,拿不出那么多嫁妆,又该如何?” 按计划,锦初入二皇子府做贵妾,只带走一半嫁妆,剩下的二皇子府就送给嫣嫣做嫁妆。 赵嫣嫣十里红妆也有了面子。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就差一点点。 赵甄也为此事烦恼,要卢氏把所有嫁妆掏出来,加上赵家的家底儿送给赵嫣嫣做嫁妆,別说卢氏不同意,他也不愿意。 风险太大。 “再等等吧,说不定上面还有赏赐,总不能看著嫣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 说到这赵老夫人来了精神:“说的也是。” … 次日天空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方嬤嬤早早就收拾妥当了,笑著说:“郡主难得在京城遇到说得来的姑娘,是该费心些。” 锦初莞尔,昨日没有展万凌帮著,她未必能从泥潭中顺利脱身,带上了精心准备的谢礼乘坐马车,去了静心湖。 湖面上有好几座大船,时不时还能从船上听见曼妙的歌声,昨日展万凌说了,京城姑娘经常会在此饮酒作乐,还无人打搅,飘摇在船上赏风景,三五个知己好友说说笑笑,別有一番滋味。 下马车时雨已经停了,雨后的湖边已有绽放的荷,沁人心脾的香味飘荡在鼻尖。 一时间,心情极好。 一艘大船靠了岸,展万凌站在甲板上冲她招招手:“锦初,这里!” 飞雁扶著锦初上了船,一路进了船舱,偌大的船里面比她想像还要大得多,足足有三层,第一层摆了数十张桌,中间还有个台子,已经搭了皮影戏的戏台子。 其余两人很快也到了。 四人坐下,展万凌迫不及待地让丫鬟去温酒,神秘一笑:“我从父亲的房中偷偷取来的,换做旁人,可不值得我费这劲。” 一时间船舱里笑声不断。 酒过三巡,锦初小脸已染上红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鬆过了,重生归来,她日日都在绞尽脑汁想著如何报仇,如何接近敌人,守住父亲的產业。 今日难得放纵一回。 许是船舱里太过憋闷,她想上楼看看景顺便透透气,和展万凌打过招呼,展万凌早已喝得晕乎乎,胡乱地抱著酒罈子挥挥手。 锦初失笑,带著飞雁上了二楼,楼上的窗户都上了锁,无奈又上了三楼,大堂內隱约传来细微的声音,帘子撩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抹淡漠瞳孔。 那人坐在屋中央,手里提著书信,看见她时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对视。 轰! 锦初酒醒了大半。 完全没想到太子竟也在这条船上。 “我……”锦初硬著头皮上前,屈膝:“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一双淡漠眸子落在她緋红小脸上,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语气不冷不热;“喝酒了?” 一股子辛辣味隔得老远都能闻到。 这味道,还有些熟悉。 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子微松的眉头紧皱,放下手上的书信,道:“展將军的烈酒入口甘甜,后劲十足,你初次饮酒,不该喝这么烈的酒。” 锦初晃了晃脑袋,刚才还清明的意识渐渐又混沌起来,看著眼前的人分裂开,又重影,分分合合看不清楚。 耳朵嗡嗡作响更听不清对方再说什么。 太子没脾气地笑了笑,喊了声候在门外的长庆:“弄些醒酒汤来。” 长庆摸了摸鼻尖:“属下笨手笨脚的哪会弄这些,而且属下要保护您,不能擅自离开!” 其实长庆刚才大老远就看见了锦初主僕二人来,早早避开,锦初才有机会进去。 长庆看了眼飞雁:“你是梁锦郡主身边丫鬟,自该你去一层较为方便,我若去,反倒坏了郡主名声。” 飞雁毫不怀疑这话,將锦初扶坐在椅子上:“郡主,奴婢去去就来。” 人一走,锦初靠在椅子上,心口闷,脑袋晕乎乎,不知怎么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下一瞬大手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扶起。 锦初仰著头看著头顶上方的如玉般脸庞,雾气蒙蒙的眸子,紧绷的身子微微颤抖:“太……殿下。” 太子极有耐心地安抚:“坐稳。” 锦初敛起神色,轻轻推开了太子,两人保持了距离:“多谢太子几次出手相助。” 太子居高临下看著她被风吹乱的髮鬢,紧贴在脑门,下意识地伸出指尖替她拢到耳后,强行按捺著情绪:“是孤欠了你的。” 这话,她听不清,只觉得胃里灼热,疼得她浑身冒冷汗,手脚越来越热,紧闭著眼气息凌乱。 很快太子察觉了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拧紧了眉,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捏住了锦初的下巴塞了进去。 “殿……殿下!”长庆震惊得合不拢嘴了,那可是太子的救命丹药,本就不多了,就这么给盛锦初醒酒用? 简直暴殄天物! 服了药,锦初的疼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太子屈膝將她横抱起,放在了宽敞的贵妃榻上,掖了掖被角,眉眼微垂,一向清冷的目光变得灼热。 “殿下!” 一道颤抖的声音由远及近。 “殿下,是秦姑娘。” 太子皱著眉看了眼榻上浅睡的锦初,將人抱起送入屏风后放下,重新掖了掖被子確定不会掉下来,才回了刚才的座位。 长庆拦住了秦芳瑜。 “殿下,是我来寻梁锦郡主的,她出来有些时候了,我担心走错地方。”秦芳瑜眼眸不著痕跡的瞟了眼大厅,偌大的大厅並未看见人,她悄悄鬆了口气,极快的屈膝:“许是我找错地方了。” 说完匆匆离开,那姿態恨不得把腿就跑,生怕晚了一步被留下说话。 太子无奈,不过是曾代夫子授课时罚过秦芳瑜,以至於见了自己就跟见了鬼一样惊悚,次次如此。 “等飞雁来,將她送去二楼歇著,別让她坏了名声。” 长庆应了。 第38章 大婚日,新娘子坐花轿主动去了祁国公府 秦芳瑜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她急得不行,在船上里里外外找了大一圈也没看见锦初。 “秦姑娘!”飞雁及时出现,指了指二楼:“我家郡主喝醉酒,在二楼歇了,刚才已服过了醒酒汤,一会就好。” “果真?” 飞雁点头。 秦芳瑜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找到了锦初后,上下打量,確定没事才鬆了口气,又看向了飞雁:“你们可曾上楼?” 飞雁时刻谨记长庆的叮嘱,摇摇头。 秦芳瑜拍著胸脯:“忘了告诉你们了,这艘船三楼不能隨意上,是有主的,算了,和你说这个做什么,日后小心些就是。” 见秦芳瑜没有敌意,飞雁乖巧应了。 半个时辰后锦初才幽幽醒来,乍看见秦芳瑜守著,她揉了揉脑袋有些诧异:“秦姐姐?” “小祖宗,你可嚇死我了。”秦芳瑜哭笑不得:“平时我们三个常来此处饮酒,忘了你不会饮酒。” 锦初摇头微笑:“不碍事。” 到了一楼,那两人还昏昏欲睡著,听见动静才甦醒,有些茫然,展万凌打了个饱嗝儿:“秦姐姐千杯不醉,果然好酒量,改日,改日咱们再约!”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秦芳瑜哭笑不得:“我看今日天色不早了,免得一会儿下雨,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都在京城,日后还愁没有机会么。” 有她开口,几人顺从点头。 吩咐往岸边划,靠了岸,纷纷上了岸,各自上了马车。 风起吹起了帘子,锦初不自觉地从缝隙看向那艘船,揉了揉脸颊,鼻尖隱约还有淡淡的药味。 帘子落下隔绝了外界。 锦初背靠在马车壁,双眸微微眯起,在陇西也有这样一条河,上面飘著几条船供人游玩。 没有人知道,这些船都是出自盛家之手。 站在岸边时她就看见了长庆的身影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马车停下,方嬤嬤早早就站在门口接,见她完好无损回来,笑意更浓:“老奴打听过了,这三位姑娘在京城名声极好,也不势利眼,姑娘算是交到知己了。” 不可否认,锦初也是这么想。 三个姑娘的確都是好姑娘。 接下来几日锦初哪也没去,窝在院子里,读书抄写,偶尔还会绣女红打发时间。 “郡主,明日就是赵嫣嫣出嫁的日子了。”方嬤嬤语气难掩气愤。 锦初笑了笑,赵嫣嫣没了她的嫁妆做底气,她很好奇祁国公府的態度。 …… “为何,为何宫里还没有动静?” 赵嫣嫣已经快坐不住了,望著院子里四十几台嫁妆,心里憋著一股无名怒火。 整整等了三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赵氏拧眉,嘀咕道:“按理说不应该啊。” 自家女儿成婚,当父亲的不该表示表示么,前些日子赵嫣嫣受了委屈,第二天不就给赵嫣嫣找回来了? 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消停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赵氏激动道:“会不会是明儿要当眾赐给你傍身?” “是吗?”赵嫣嫣眼眸亮了,越想越觉得可能:“若是不方便认下我,给个郡主身份也行,或者一品誥命,再不济也是赐十里红妆,如此一来,日后谁还敢小瞧我?” “嫣嫣,你就等著风风光光大嫁吧。” 赵嫣嫣小脸一红,满心欢喜。 天色渐亮 喜婆带著丫鬟推门而入,伺候著赵嫣嫣沐浴更衣,嘴里唱著吉祥如意的话:“一梳梳到头……” 望著镜子里的少女头戴凤冠,身穿艷红嫁衣,眉眼精致如画,赵嫣嫣手里握著红苹果,伸长了脖子频频看向门外,一遍一遍地催促丫鬟去外面看看。 丫鬟一次次地来回跑,衝著她摇头。 赵嫣嫣蹙眉。 另一头祁国公府 情况倒是要比赵家好得多,祁国公府毕竟是名门大户,宫里还有祁贵妃荣宠不衰,京城不少权贵还是要给祁国公府几分薄面。 府上来往宾客眾多,眼看著吉时快到了,祁国公看著迟迟不肯去迎亲的祁予安:“安儿,吉时到了,该去迎亲了。” 祁予安心里渐渐有些慌张。 上辈子他迎娶了赵嫣嫣这日,皇上赐了黄金万两,封他为北大营將军,领兵两万,还一併册封赵嫣嫣为正二品將军夫人。 那场婚事万人瞩目,他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升官发財,还迎娶了美娇娘。 婚后不久嫣嫣怀有身孕,皇上还亲自赐了名字,扬言等孩子长大,要小侯爷。 那时候祁予安风光无限,多少人羡慕! “父亲,再等等。”祁予安安慰道,肯定是北梁帝被杂物牵绊住了,他一定会来的。 祁国公耐著性子等。 又过了半个时辰,宾客中已经有人坐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还不去迎亲,吉时都过了。” “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哈哈,这祁世子在京城好歹也是排得上號的贵公子,为了一个丫鬟,甘愿放弃了盛家独女这门婚事,营造出深情款款的架势,我还以为这世间真有情谊在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丫鬟抬举做世子夫人,天底下也就祁国公府能做出这事儿了。” 宾客中,嘲笑声渐渐传出。 祁国公冷了脸:“安儿!” 祁予安也听见了,並未做什么解释,等著门外小廝匆匆进门,他喜上眉梢。 来了! “快说!”祁予安激动道。 小廝挠了挠脑袋,看了眼四周,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世子,赵家那边派人將轿送过来了。” 哄! 一阵鬨笑。 “这真是长见识了,新郎官没去接,新娘子自个儿坐著轿上门了。” “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嘖嘖,真是奇闻。” 祁予安驀然瞪大眼,不可置信,攥住小廝衣领子问:“除了轿外,可还有其他?” 小廝摇头。 “安儿!”祁国公冷了脸不悦:“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祁予安张张嘴,脑子嗡嗡的,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和祁国公解释,更不敢去看宾客的脸色,硬著头皮去接人。 第39章 新婚当天被请去府衙问话 祁予安出了门看著喜庆的轿落在祁国公府门口,稀稀拉拉的嫁妆,还有送嫁队伍。 四周是成群看热闹的百姓,满脸嘲讽的眼神都在提醒他。 这一世,宫里真的没有圣旨降下! 他的將军梦破碎了。 “世子,还等什么呢,该踢轿迎新娘了。”喜婆提醒,將一朵大红塞入祁予安手上。 望著大红,祁予安咬著牙深吸口气,安抚自己,一切都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调整好情绪后,继续往前,按照上一世的流程又重新来过,在喜婆的指引下將轿中的赵嫣嫣牵出来。 盖著红盖头的赵嫣嫣忽然温柔娇羞地喊了一句:“世子哥哥。” 祁予安硬是挤出笑,拉著她的手:“嫣嫣,我来娶你了。” 两人在吹吹打打之下进了门。 祁国公阴沉脸不说话。 满堂气氛尷尬,宾客们恨不得抬脚就走,从未参加过一场婚礼跟上刑似的煎熬。 终於喜婆喊了拜高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喊完最后一句送入洞房,还未等宾客送上恭喜,府外忽然热闹起来,管家白著脸跑进来:“不,不好了,陆大人突然上门,说要请世子去府衙问个话。” 祁国公彻底坐不住了,虎著脸:“今日祁国公府办喜事,他陆恆难道不知?” 话音落,陆恆踩著点儿进来:“自然知晓,这不,等著拜完了天地才赶紧来一趟,放心,问几句话就走,绝不会耽误世子入洞房。” “陆恆!”祁国公咬牙切齿,祁予安拦住了祁国公:“儿子近日从未犯事,身正不怕影子斜,陆大人既要问,不如就在这问吧。” 陆恆挑眉:“你確定?” 祁予安眼皮忽然跳了跳。 不等他反应,陆恆展开了张签字画押的罪证:“前几日长公主宴会上有个叫冯长安的男子,诸位还记得吧?” 提及冯长安,祁予安大感不妙,往前欲要阻止陆恆,可陆恆却极快开口:“冯长安招认是受祁世子收买,故意在宴会上污衊梁锦郡主名声,祁世子许诺,事成之后,会许冯长安一世荣华富贵,冯长安还招认,祁世子图的就是梁锦郡主的嫁妆,想给世子夫人添份底气。” “胡说!”祁国公暴怒:“陆恆,你別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我祁国公府怎么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来?” 陆恆晃了晃手上的罪证:“人证物证都在,世子从赵夫人手里取来了千里江山图上下卷,上卷赠与长公主,下卷给了冯长安,不过,冯长安此人贪財,將下卷给卖了,不巧在宴会上被太子身边侍卫给识破,这才露馅了,几经追查,已经找到了下卷,买家也证实了卖者就是冯长安本人!” 经这么提醒,今日参加婚宴的也有一大半参加过长公主府宴会,纷纷表示確有此事。 “祁世子,千里江山图是世子夫人从梁锦郡主的嫁妆里偷出来的,只是郡主碍於往日情面,並未明说。” “胡说!”祁予安阴鬱的眸子沉如深渊:“陆大人和梁锦郡主是同乡,几次帮她,要么是陆大人识人不清,被人矇骗,要么就是同流合污,故意栽赃陷害!” 陆恆也不恼,嘖嘖两声:“就知道世子不会轻易承认,所以还是去一趟府衙,和冯长安对峙,若世子是冤枉的,本官定会还你个公道!” 祁予安紧绷脸不语。 两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身正不怕影子斜,世子若问心无愧,就该配合。”有客人道。 “就是,陆大人若敢收了好处故意污衊国公府世子,这官帽也到头了。” “不错!” 见此情形,祁予安深吸口气:“好,我跟你去!”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祁国公府要个说法:“我们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算计,还请世子夫人行行好,將银子还回来吧。” 十来个掌柜的將大门口围住了。 有人衝著陆恆屈膝:“大人,您可要给小的们做主啊,前几日有人在各大铺子里典当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一些稀奇玩意,谁曾想,这些东西居然都是梁锦郡主的陪嫁,典当之人偷了郡主的陪嫁来典当,如今郡主列出名单,誓要討回这些物件,若一日內凑不齐就要报官,告铺子销赃之罪,大人,我们冤枉啊。” 陆恆眼皮跳了跳,他还以为今日小丫头能消停呢,原来在这等著呢。 “大人,我家郡主丟了千里江山图后,回府便搜查嫁妆,偶然间查帐又发现其中一个当铺这三年来,赵家人没少典当盛家之物。” 飞雁举起一本厚厚的册子:“这当铺不巧得很,恰是盛家名下,前两日又有人拿著盛家之物来典当,求大人,给郡主做主。” 三年前赵氏回京时带走了不少盛家之物,这些年也没少变卖,尤其是近几个月,手头紧就卖一些。 锦初早早就知晓,一直没有打草惊蛇,就是在等待时机。 千里江山图就是个契机。 一举引爆祁国公世子夫人是个贼。 有几年前的帐本在手,还有典当者的签名,上面写著的赫然就是赵家,这就是铁证。 重重一击,不仅打了祁国公府的脸,还狠狠扯下了赵家人的脸面。 赵家纵容丫鬟顶替盛家嫡女身份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衝著盛家家產去的,一而再地谋算不成,盛家嫡女决定反击。 “赵家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不是明摆著吃绝户吗,一个丫鬟也当宝贝了,,处处算计亲女儿。” “为了吞下独女家產,又是冒名顶替身份,又是悔婚,坏名声强行做妾,嘖嘖,这不要脸的人为达目的,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呸!” 宾客们瞬间就怒了。 “我听说赵氏在陇西就用过这招了,幸亏被发现了,没糊弄成,又费尽心思把人弄来京城欺负。” “我见过梁锦郡主两次,小小年纪不卑不亢,也不像赵家说的那样顽劣不堪。” 眾说纷紜。 陆恆看著舆论一边倒地支持锦初,又看了眼铁青著脸的祁予安,颇有几分无奈道:“还请世子邀世子夫人一道,去一趟府衙录口供。” 祁予安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脸色黑如锅底。 …… 新房 赵嫣嫣被丫鬟牵著坐在喜榻上,催促道:“刚才是谁在府上闹事,快去看看。” “世子夫人,肯定是误会,谁敢来国公府闹事啊。”丫鬟不以为然解释道。 赵嫣嫣想想也是,就没多想,她委屈地想起吉时过了,赵老夫人突然下令让她上轿时的话:“你多体贴,世子为了娶你也不容易,可別坏了吉时。” 於是赵嫣嫣被强行塞入轿抬来。 宫里没有圣旨,没有赏赐,就这么寒酸的嫁了,她原本还指著这场婚事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呢。 不仅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被人笑得更厉害了,她越想越委屈,红了眼眶,气恼至极。 “世子夫人,不好了,出,出事了。”二门房的丫鬟拔腿跑来,紧趴在门口粗喘著气:“有两伙人状告世子,还有指责您偷窃盛老爷的千里江山图,偷窃梁锦郡主的嫁妆贱卖,陆大人带著人上门要请您和世子去府衙问话。” 哗! 赵嫣嫣掀起了红盖头,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再说一遍!” 丫鬟慌张敘述一遍:“前头都快打起来了。” 赵嫣嫣的脸色赫然惨白,死死攥著拳:“盛锦初,你今日坏我婚礼,我饶不了你!” “走,出去看看!” 被人当眾污衊,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第40章 打脸赵家和祁国公府 高掛红灯笼喜绸的府外,此刻三拨人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祁国公见此情形气的青筋暴跳,沉声道:“国公府向来坦荡,又怎么会覬覦旁人嫁妆。来人,去请世子夫人来!” “父亲!”赵嫣嫣及时赶到,她屈膝行礼:“父亲,这都是盛锦初故意栽赃陷害,我从未偷拿过千里江山图,更没有偷拿嫁妆贱卖,盛锦初嫉恨母亲收养我,故意坏我婚礼,让国公府出丑,可见心思歹毒!” 祁国公本就看不上赵嫣嫣,这会儿见她哭得梨带雨,更觉晦气,不悦道:“陆大人可是说人证物证都在,你该怎么解释?” 赵嫣嫣转过头立即看向了陆恆,眼里儘是恼意:“陆大人为了给盛锦初出气,特意挑今日来闹事,是当我赵嫣嫣好欺负么?” 陆恆蹙眉。 “我原本还想替你们遮掩,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赵嫣嫣下巴一抬,昂首挺胸道:“诸位有所不知,咱们这位新来的京兆尹,是来自陇西,多年未娶,曾和盛家提亲,却被我母亲给拒绝了,后嫉恨母亲,多次为难,造谣,怂恿,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来了京城,还不肯罢休……” “世子夫人!”陆恆疾言厉色打断:“休要胡言,本官乃皇上亲封,和任何人无关,如你所言,难不成梁锦郡主也买通了皇上不成?” 祁国公瞳孔一缩,赶忙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问题赵嫣嫣也想过了,陇西离京城千里远,凭什么陆恆能从知府一跃成了天子脚下京官? 有可能是父亲对她的补偿,提拔陆恆,让他给自己撑腰,但陆恆却被盛锦初用美色,金银珠宝收买了,所以才会做出违背父亲命令的事。 还有可能,父亲压根就不知道陆恆阴奉阳违。 闹也来也好,让父亲知道自己被陆恆欺负,给自己撑一撑场面,弥补今日婚事冷落。 “父亲。”赵嫣嫣信誓旦旦:“陆大人几次三番帮盛锦初,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年未娶也是事实,总不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你放屁!”飞雁忍不住了,直接爆粗口:“你一个丫鬟出身污衊朝廷大官,还污衊我家郡主,满嘴喷粪的傢伙,在赵家被贬成丫鬟不受待见,偷溜出府,三更半夜爬上了祁世子的床,屡屡偷拿我家郡主的首饰典当,证据確凿,现在不承认还敢倒打一耙!” 飞雁嘴皮子极利索,一张嘴就把赵嫣嫣的底都快抖搂乾净了:“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就凭你也配和郡主相提並论?祁国公府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一只破鞋!” “来人,来人,快来人!!”赵嫣嫣气急败坏,手指著飞雁:“给我抓住她!” 两个丫鬟衝上前,飞雁讥笑;“找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飞雁伸出手攥住两人的手腕,只听嘎嘣一声清脆响,两个丫鬟瞬时惨白了脸,发出杀猪般惨叫。 一鬆手,两人疼得在地上打滚。 赵嫣嫣脸色更青了。 “我是盛国公府的丫鬟,还轮不著你来教训!”飞雁哼哼两声,对著陆恆屈膝:“陆大人,赵嫣嫣从小品德败坏,张嘴就来的谎话,偷拿东西是事实,盛国公府定要追究到底,还请陆大人彻查。” 飞雁想了想又飞快地补充:“倘若赵艷艷有证据可以证明清白,我家郡主会当眾在城门口给这位世子夫人赔罪。” 陆恆看向了赵嫣嫣,眸色阴沉如刀,嚇得赵嫣嫣心尖儿一颤,张张嘴,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看向了祁予安。 祁予安来到了陆恆面前,压低声音:“陆大人,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同在京城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为了盛锦初得罪了祁国公府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京兆尹的位置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不如我跟贵妃娘娘求求情,给你谋个其他职位?” 贵妃娘娘四个字咬得极重。 陆恆嗤笑,一只手束在后腰处,语气极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奉皇命为官,为民办案,不分时间,有人告状本官就要彻查到底,世子若觉得冤枉,拿出证据来!” 看陆恆油盐不进的样子,祁予安咬紧了后槽牙,目光时不时瞥向皇宫方向。 若圣旨能来,陆恆还怎么囂张? “世子,世子夫人这边请吧,好好配合本官,免得耽误你们洞房烛。”陆恆指了指府衙的方向。 祁予安和赵嫣嫣对视一眼,都觉得丟脸,大婚之日被京兆尹带走问话,还是全城百姓目睹之下,绝无仅有。 “陆恆,你当真要將人带走?”祁国公虎著脸怒问。 陆恆眉目间厉色未松,反问:“国公爷是想以权压人,还是想让两位一直背负嫌疑?” 祁国公呼吸起伏,怒极反笑让开了路。 “父亲!”祁予安极快地来到祁国公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祁国公半信半疑,祁予安道:“父亲,就信我一回。” 祁国公咬咬牙应了。 陆恆丝毫不慌,临走前还和祁国公道喜,气得祁国公脸色愈发阴沉。 一眾看热闹的也紧跟著去了府衙。 另一头赵家,赵老夫人眼看著轿出府后,莫名鬆了口气,倒是赵氏有些不乐意。 “嫣嫣好歹也是贵女,身份上受了委屈,就这么冷清清嫁出去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赵氏心疼得直掉眼泪,拿著帕子擦拭,赵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四十台嫁妆,已经不少了,她已经得到想要的了,赵家为了这门婚事,也付出不少,你別光想著自己,你还有三个侄女儿没考虑婚事呢。” 赵氏撇撇嘴。 “若不是你太心急得罪了锦初丫头,也不至於落得今日下场,我早就提醒过你,徐徐图之,手心手背都是肉,把人逼急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要不是赵氏作妖,如今赵氏就是国公夫人,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了。 赵氏心虚得別开眼。 “罢了,如今人已经嫁出去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赵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但愿祁国公府能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能在祁贵妃面前美言几句,三个姐儿的年纪耽搁不得了。” 赵氏表示:“世子对嫣嫣是真心相爱,不顾一切劝阻已成佳话,嫣嫣一定会报答赵家,会劝世子的。” “但愿如此。”赵老夫人哼哼,却不知为何眼皮跳的越来越厉害了。 第41章 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锦初好歹也是你亲生的,你一日不管,外头的人都会说你狠心,即便再不愿意,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赵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她这女儿哪哪都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连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可惜生不逢时,和那位相见恨晚。 后来种种也是阴差阳错。 离京十六年,养歪了性子,要不是盛锦初来了京城,赵氏几次三番受挫,也不至於会做事失了分寸。 赵氏嘴角勾起讥讽:“她守著偌大的盛国公府,还有郡主头衔,家財万贯,什么都不缺,日子瀟洒著呢,又怎么稀罕我面子上的疼惜?” 赵氏一想到锦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孽障,就不会让她省心。 “但凡她听我这个母亲的话,从指尖漏一点儿给嫣嫣,今日嫣嫣出嫁也不会这么寒酸!” 说话间怒气渐渐浮上心头。 赵老夫人见女儿脸上露出的厌恶,皱著眉还要劝说,只见谭嬤嬤神色慌慌张张进来,走得太著急,在门槛上还被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老,老夫人……”谭嬤嬤顾不得疼,手脚並用爬起,喘著粗气道:“出事了。” 赵老夫人手中攥起佛珠猛地一紧:“快说!” “表姑娘告了赵家和嫣嫣姑娘!”谭嬤嬤皱著眉,一口气道:“长公主宴会上的千里江山图是表姑娘的嫁妆,表姑娘又查了嫁妆,少了不少东西,几经周转在几个当铺里找到了线索,后將此事告了官,一个时辰前,陆大人去了祁国公府,带走了祁世子和嫣嫣姑娘。” 赵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呢,陆恆胆大包天敢带走嫣嫣?” 嫣嫣身份不同旁人,陆恆怎么敢? 赵老夫人没理会赵氏,著急地看向谭嬤嬤:“表姑娘是怎么查到铺子头上的?” 盛锦初来京城不过两个月,京城的铺子都是有主的,尤其是当铺,背后的主子错综复杂,可不是她隨隨便便想查就查的? 就算是赵家想要查,也要费功夫。 长公主宴会到今日也不过五日而已。 谭嬤嬤嘆:“那铺子就是盛家名下的,被典当的东西上都刻著盛字,被送到了盛国公府,表姑娘一气之下就將丟失物品列个单子,派人送去了各大当铺 ,表示要以销赃之罪状告,那些铺子早早就將东西送回去了,表姑娘也赔了银子。” 说到这,赵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向了赵氏,赵氏被嚇得一哆嗦,连连摆手:“母亲,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去典当了。” “铺子上记载的是三年之內。”谭嬤嬤小声补充。 赵氏语噎。 当年她回京城时带走了不少贵重物品,后来看著觉得心烦,就叫人典当了,拿了银钱换新款式。 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连盛家铺子都分不清?” 赵氏叫屈:“母亲,我只知陇西的铺子,哪知都开到京城来了,而且那么大的铺子,怎么就这么巧?” 她压根就没想过锦初能回京城,更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被人给翻出来。 “我带走的是我自个儿的东西,怎么就成她的了?”赵氏气得不轻,拍案而起:“我这就去问问。” “站住!” 赵老夫人铁青著脸,怒道:“时至今日你还没发现错在哪吗?” 赵氏一脸懵回头。 “锦初丫头並非你想像那么好拿捏,这三年,早就长心眼了,步步为谋,这些帐本八成早就在她手里了,偏今日闹出来,闹的是谁的脸?”赵老夫人越想越心惊。 赵氏却摇头:“她能有什么心眼,不过是背后有人怂恿罢了,这些年我娇惯她,宠得没边儿,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穿金戴银,一个草包而已。” 赵老夫人分析道:“从大梵山下山,一路捧著盛父的牌位走回老宅,又收买了盛家衷仆,坐实身份,逼你认下癔病之名,回京后看似不爭不抢,赵家第一次举办赏宴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你撇清关係,独自占领盛家,又捐赠百万两银子得了国公府和郡主的头衔,如今,你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甚至,赵老夫人觉得锦初入了她的眼,都是算计。 赵老夫人不自觉的视线落在了谭嬤嬤身上,嚇得谭嬤嬤脚下一软,把头垂得很低。 “三年不见,人都是会变的。至少她如今守住了盛家,就连皇上,三军都要记得盛家曾经的付出。” 赵老夫人越发后悔將锦初放出府,这样一个香餑餑出府了,转头赵家就要背负骂名。 为了一个赵嫣嫣,错把珍珠当鱼目。 如今悔之晚矣。 赵氏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赵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盯著赵氏:“你以为人家在乎的是母女之情,实际,人家早就淡忘了。” “不,不可能!”赵氏不信:“她从小就听话,但凡我给个好脸色,立马就妥协了,只知道和嫣嫣爭风吃醋,是最看重感情的,盛家一门就剩她一人,我才是她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 赵氏说话间一抬头远远地看见了锦初的影子渐渐走近,对方脸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隱约之间,透过眉眼之间她隱约看见了盛父。 优雅从容,荣辱不惊。 “老夫人,是表姑娘!”谭嬤嬤激动。 赵老夫人看了眼来人,又重新坐下来,手里十八颗佛珠继续转动,面上看著平静,可手中珠子却拨得越来越快。 “外祖母,母亲。”锦初頷首。 赵氏蹙眉:“你怎么来了?” 赵老夫人一记眼神,赵氏悻悻闭嘴,在一旁强压怒火,乾脆別过头不去看。 “几日不见,锦初又瘦了,可是在外头不习惯?”赵老夫人脸上挤出微笑:“外祖母的松堂院还给你留著位置呢。” 锦初笑了笑:“多谢外祖母关心,不过在赵家,锦初毕竟是个外人,再不习惯也要学会习惯。” 委婉拒绝后,赵氏不乐意了:“你外祖母一把年纪了,屈尊降贵和你提及,你居然不领情,你可懂孝顺?” 面对赵氏的教训,锦初早就听习惯了,伸手从飞霜手里接过几张当票放在了桌子上。 “赵青,赵庆两兄弟都是赵家旁支亲戚,一直都在赵家府上当差,这当票是他们二人亲自画押的,这三年一共当了五十二件属於盛家的物件,这些物件 在三年前盛家库房不翼而飞,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母亲,要么是赵嫣嫣所为。” 赵氏瞳孔一缩:“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会京兆尹就会来赵家提人,母亲不如想想该怎么应付。” “你要告我?!”赵氏瞪圆了眼睛,胸口起伏身子轻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可是你母亲!” 锦初挑眉反问:“母亲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偷了变卖,还是被人怂恿不知情?” 赵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赵老夫人却听出来了,对著谭嬤嬤说:“扶姑奶奶去偏房。” “母亲?”赵氏不依,却拗不过赵老夫人,只能转身离开。 人走后,赵老夫人道:“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你究竟要如何,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父亲不在了,有些事外祖母能替你做主就绝不会推辞,过去种种我也不会跟你计较了,只要你心里这口怨气散了,別害人害己,一错再错。” 锦初眸光落在了赵老夫人手腕上的佛珠上,眼中儘是冷笑,一个常年念佛之人却屡屡假慈悲,口是心非,在背后给赵氏出主意,又岂会是慈悲心肠? “我想知道关於十七年前的事。” 赵老夫人一愣,神色幽幽地盯著锦初,语气也不和刚才那般慈和,反而多了几分凌厉:“你在怀疑什么?” “盛家家產过於庞大,招惹惦记,没有母亲嫁入盛家,何来今日赵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外祖母,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锦初一瞬不瞬地盯著赵老夫人,试图看出什么。 赵老夫人气息骤然凌乱,声音沙哑起来:“你父亲难道不是出海遇到大浪,船都被掀翻了,死在了海里么?” 看著赵老夫人的反应,锦初心中瞭然,笑了笑:“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父亲是出海死了……” 语气拖长,尾调不明,听得赵老夫人心里莫名发慌。 “父亲死后没多久盛家被劫匪盯上,一场大火,烧光了祖宅,毁灭了父亲所有的痕跡。”锦初喃喃自语,眼看著赵老夫人手里的珠子越来越快,暴露了赵老夫人內心的不安。 锦初倏然耸耸肩:“多谢外祖母解答,锦初过几日再来探望您,告辞。” “锦初!”赵老夫人急了:“偷盗的事……” “此事我已上报官府,外祖母不必担心,官府肯定会查清。”锦初说罢抬脚就走,將赵老夫人的呼喊拋之脑后。 人走没一会儿赵氏回来了,看著椅子空了,便问:“那丫头说什么了?” 赵老夫人倏然抬起头看向赵氏的眼神阴沉得可怕:“清然,盛锦初已经怀疑了盛家的火灾,盛家被灭!” 赵氏脑子嗡的一下:“怎,怎么可能呢?” 赵老夫人气愤不已地抄起茶盏狠狠的砸在地上,怒不可遏:“我早就叮嘱过你,就她一人,你好好待著,尽一尽做母亲的心,都是你给赵家招来祸端,偷盗的事你自己看著办,莫要牵扯上赵家!” 话音刚落,外头传京兆尹来了。 赵氏心虚不已。 三年前就有记录在案,当时回京的只有她和赵嫣嫣,这件事,要么是她,要么就是赵嫣嫣。 赵氏咬咬牙,为了嫣嫣,她豁出去了! 第42章 皇上不会给赵嫣嫣做主 坐上马车后透过帘子看见了陆恆的背影,飞霜握著锦初冰凉的指尖:“郡主……” 锦初勾唇:“我倒要看看,二选一时,她会自保还是选保赵嫣嫣!” 对赵家的攻击才正式开始。 赵家闹得越厉害,御史对赵甄的弹劾,谁还敢在这个关键时候替赵甄说话? 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是赵甄熬了整整十年才上来的,底下多少人盯著,这些人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对赵家落井下石。 祁国公府自己都难保,又怎么会帮赵家? “郡主,这世上不是每一对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天性薄凉,就像奴婢,生来就被丟去了后山,要不是被好心人捡起,早就被野兽啃食了。”飞霜安慰。 锦初微微笑:“说的也是。” 刚回到盛国公府时,门口停靠著两辆马车,展万凌和秦芳瑜就站在马车旁等著,一脸焦急和担忧。 “两位姐姐怎么来了?”锦初惊讶。 展万凌手拉著锦初:“还不是因为你,我听说你嫁妆被盗,担心你会被人糊弄,半路上遇到了秦姐姐,一块来看你了。” 秦芳瑜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吧。” 三人进门,锦初拿来了最好的茶招待,展万凌道:“锦初,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太倒霉了,遇到这么个……” “凌儿!”秦芳瑜及时开口制止。 展万凌才意识到差点儿说错话了,调皮地吐了吐舌,又赶紧说:“你在京城除了赵家,也没认识的人做靠山,我们怕你被欺负,我已经父亲说了,这事儿一定会盯著到底。” 锦初感激道:“这事儿还牵扯上展將军,实在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盛国公为朝廷,为三军做了那么多贡献,父亲常说没有盛国公,今日的北梁还不一定是什么景象呢。” 展將军把这话掛在嘴边,经常叮嘱展万凌多和锦初亲近,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锦初谦虚摇头:“展姐姐千万不要这么说,能替国尽忠是盛家的福气。” 展万凌拉著锦初的手,柳眉倒竖;“你就是太能忍了,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不反击,那个赵嫣嫣算个什么东西,抢你身份,抢你姻缘,还敢偷盗,还……污衊你名声,这事儿我都看不过去了。” 秦芳瑜点头,也气得不轻:“真不知祁世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看上她这么个蠢货,谁不知京兆尹是皇上钦点入京的,她可倒好,当眾污衊陆大人曾求娶你不成!” 锦初一愣。 这事儿倒是没想到,秦芳瑜仔细的说了一遍经过,锦初小脸气得通红:“赵嫣嫣仗著赵家撑腰居然敢这般说胡话,陆大人不过是和我父亲交好,又恰好和我是同乡,仅此而已。” “赵家?”秦芳瑜嗤笑:“那位户部尚书找了不少人递摺子求情,都被压在龙案上,皇上连看都不看,他想翻身,可不简单。” 锦初疑惑地看向了秦芳瑜:“秦姐姐知道我舅舅为何被查?” 秦芳瑜也不卖关子:“说来这事儿和你盛家也有关係,陆大人之所以升迁,是因为一幅藏著边关图的画,被陆大人及时拦截发现,陆大人將此画呈现到御前,那边关图標註的小字和咱们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尚书大人字跡十分相似。” “边关图,不是说那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当然是真的,三年前里面藏的就是真的,只不过战爭结束,不引起麻烦才对外宣称是假的,皇上三年前就有意要升陆大人回京了,只是被陆大人拒绝了。”秦芳瑜神秘兮兮地说:“这事儿我是听祖母和父亲聊时,偷偷听见的。” 忠勇侯老夫人和皇上是表亲,在宫里常走动,比旁人多知道些內幕消息。 秦芳瑜这是信任锦初才透露出来。 锦初陷入沉思。 “你放心,祁国公府这次没人给他撑腰,祁世子和赵嫣嫣肯定要栽跟头。”秦芳瑜哼哼道:“长公主宴会那日,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已经好几日没去祁贵妃那了,还在百官面前训斥了二皇子,派了女官训诫二皇子妃,这几日二皇子妃日日都在学规矩,父亲说,自太子殿下回来后,二皇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动作频频,惹怒圣顏。” “就连长公主也被牵连了,被召入宫训斥,年后大约要给长公主指个封地,將人送走,长公主当场哭晕了。” 秦芳瑜的消息的確是多,锦初眉眼微动。 “我看祁予安就是脑子被踢了,看上了赵嫣嫣不说,前阵子居然还派人去买下一块荒野山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锦初知道祁予安也是重生的,她死得早,不知祁予安上辈子究竟达到什么成就。 锦初立即看向了喋喋不休的展万凌:“你怎么会知道祁世子买了块荒野山地?” 展万凌哼哼:“那块荒野山地离北大营十几里地,父亲曾带我去狩猎,前阵子被围成了私人场地,我便派人打听了,才知是他。” 锦初恍然,默默记下了。 三人又閒聊许久,不停地给锦初打气,让她觉得十分暖心,临走前展万凌道:“原本萧姐姐也要来看你的,不过她出不来,太子要选妃,她是待选身份 ,萧家不许她出门,她托人给我送信,要给你带个好。” 锦初小脸微微发白,不过一瞬又恢復了正常,点了点头,將两人送出府,她看向了飞霜:“太子已经开始选妃了么?” 飞霜回:“殿下回京那日,皇上就决定要给太子选妃了,像殿下这个年纪,早就该选了。” 太子府空无一人,实在不像话。 锦初眉眼闪烁,抿唇不语。 此时飞雁匆匆赶回,衝著锦初屈膝:“郡主,陆大人当眾对赵嫣嫣用了刑,人已经昏迷,夫人及时赶到,认了偷盗的罪,称自己癔症发作见不得旧物就叫人发卖了。” 锦初脸色稍冷,一点也不意外,原来赵氏为了女儿也能豁出去,只对自己疾言厉色,冷心冷血。 她嘆了口气,又想到展万凌的话,立即道:“你即刻去一趟北大营附近找找荒野山地,派人盯著,再派人盯著祁世子的一举一动,他不论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飞雁点头。 她不知上辈子的事,但跟著祁予安准没错! 第43章 恬不知耻求原谅 春雨绵绵,站在屋檐下还有些几分寒意,方嬤嬤带来披风搭在了她肩头,嘆:“郡主,您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歇一歇吧。” 从蓉贤长公主宴会那日起,锦初每日起早贪黑,她来时就能看见锦初坐在书桌前抄了好几篇静心经。 锦初摇头,瞥了眼阴沉沉的天气,嘴角勾起笑:“看来今日不是个好日子,並不適合成婚。”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了动静。 丫鬟来报门府有一顶轿子来访,来人说要见她。 锦初闻言笑了笑,折身走回了里屋,弯著腰坐了下来,並轻声吩咐:“给贵客上雪峰云雾。” 方嬤嬤讶然:“郡主,那茶总共就三两多,一根好几两银子,您自个儿都捨不得喝,怎么招待客人,库房里还有极品大红袍……” “嬤嬤,这云雾就是为了这位客人准备的。” 见状,方嬤嬤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准备。 坐在了铜镜前看了眼鬢间寥寥无几的首饰,她打开了妆匣子,挑了支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头面插入,顷刻间衬的少女明媚动人的容貌多了几分贵气。 这头锦初漫不经心地打扮著,不急不慌,方嬤嬤皱著眉头走进来:“这客人倒也怪,到了门口也不进来。” “那就再等等。” 那位性子古怪得很,伺候了三个多月,还妄想拿捏? 做梦! 拿起眉笔轻轻地描了几笔,嘴角勾起笑。 反正著急的不是她。 盛国公府门口 谭嬤嬤伸长了脖子看著里面,丝毫没有动静,她凑在轿子旁压低声音:“老夫人,表姑娘没来。” 轿子里传来了冷哼:“踩著赵家往上爬,又册封了郡主,当真忘了自己的原本模样了。” 谭嬤嬤不敢吭声。 “再等等!” 盛国公府的大门她绝不能轻易踏进去,她好歹是长辈,那丫头好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三个月,必须出门迎。 半个时辰后 府內毫无动静,倒是等来了衙门那边的消息:“姑奶奶被杖了四十棍,晕了又醒,快要熬不住了。” “什么!” 轿帘猛地被掀起,露出赵老夫人阴沉如水的脸色,她紧咬著牙:“陆恆他怎么敢!” 恼怒之余又恢復了几分理智,她抬眸瞥了眼高高悬掛的盛国公府四个字,刺眼得很。 “走!”赵老夫失了耐心,撑著谭嬤嬤的手进了门,一路被小廝引到了大堂。 “老夫人稍等,我家郡主稍后就来。”小廝道。 赵老夫人动了动唇,一想到自己是来求人的,便忍了下来,点了点头,丫鬟奉茶,摆上了瓜果点心。 硬是等了大半个时辰,赵老夫人几次想要发作都被谭嬤嬤给拦住了,气得赵老夫人攥紧了手中佛珠,烦躁的端起茶递到了唇边时,猛地一愣。 顷刻间烦躁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茶水溅出打湿了衣袖,谭嬤嬤赶紧拿出帕子去擦拭,赵老夫人摆摆手,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杯茶:“这是……云雾?” 谭嬤嬤顺势看了眼。 赵老夫人深吸口气:“外藩进贡只有三斤多,全都在皇家,锦初这怎么会有?” 这云雾,她曾有幸喝过一杯,还是在御前因赵甄办了一桩极漂亮的差使,皇上特赏的。 没想到锦初居然会拿来招待客人! “原来外头的客人是外祖母,传话之人是怎么办事儿的,害得外祖母白白等了这么久。” 锦初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脚迈过门槛,面带不悦斥责传话丫鬟,丫鬟一脸无辜跪下赔罪。 赵老夫人回过神,戾气已经没了,只剩客气和尷尬,挥挥手:“不怪她,是我没让报个身份,突然经过所以来看看,锦初,偌大的国公府就你一人,难免冷清。” 锦初莞尔一笑,直接坐在了赵老夫人的下首位置,飞霜立即捧著茶递上,锦初接过抿了口就放下了:“人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勾心斗角防不胜防,不如一人瀟洒清净,在大梵山呆了三年,习惯了。” 赵老夫人悻悻。 两人坐下后,赵老夫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目光一瞥,看了眼锦初,总觉得和往日那个谨小慎微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想起赵氏,赵老夫人也只能硬著头皮开口:“锦初,三个时辰前你母亲被陆大人给带走了,还用了刑,你母亲身子娇弱,怕是撑不住。” 锦初柳眉一转,看向了赵老夫人:“母亲有癔症,肯定是赵嫣嫣从中作梗,只要母亲一口咬定是赵嫣嫣,陆大人一定会放了母亲的。” 言外之意,赵氏不肯坦白赵嫣嫣,那就是自找的。 赵老夫人摇摇头:“嫣嫣伺候了你母亲三年,早就有感情了,你明知她不会这么做的,锦初,人心都是肉长的……” “外祖母可知那日长公主宴会,倘若千里江山图的下卷是真跡,我今日又是什么下场?”锦初小脸一沉,继续质问:“是稀里糊涂嫁给冯长安,还是去二皇子府做个尽失清白的贵妾?” 赵老夫人语噎,求情的话说不出来了,几经思索后又问:“你今日去赵家报信,必有所图,说说吧,如何才能救你母亲。” 锦初缓缓站起身:“外祖母,我只是一个担有虚名的郡主,在京城毫无根基,没那么大本事左右陆大人,母亲和祁国公府结了亲家,祁国公府看在这门亲事的份上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老夫人听著锦初拒绝,她嘆了口气:“这些官场话就不必说了,只要你想,必定能救,这千里江山图是你父亲留给你母亲的定情之作,下卷被盗,你母亲並不知情,还有你母亲去当的东西,也都是你父亲在世时所赠,你母亲只是不想睹物思人才会当了出去。” 这么不要脸的话,锦初只想笑,脸上讥誚毫不遮掩:“到时候陆大人治我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又该如何?” “你和陆大人是同乡,他不会针对你的,锦初,你帮帮你母亲,这个人情赵家认了,日后你有所求……” “赵家如今自身难保,舅舅想要官復原职是不可能的,太子选妃更不可能选赵家嫡女,赵家贪图盛家家產的罪名都洗不清,如何能帮我?”锦初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赵家的困境。 她早已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任由赵家人糊弄。 赵老夫人脸色一阵青白变换,动了动唇,看了眼锦初一脸决绝,深吸口气:“你母亲坏了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外祖母忘了么,母亲已接下了和离书,在陇西亲笔写下了断绝书,和我没有半点关係了。” “你!!”赵老夫人心口堵得慌,又不能真的將脸撕破,缓了语气:“罢了,你母亲之前做得確实过分,是该涨涨教训,是外祖母一时糊涂,不该为难你。” 对方软了语气,锦初面色也跟著缓和几分,悠閒自在地聊起了家常,直到赵老夫人忍不住问:“你刚才说你舅舅官復原职有些难,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锦初脱口而出:“舅舅袒护母亲,用丫鬟假冒盛家嫡女,企图对盛家家產不轨,这事儿可不止一人参奏,皇上为安抚三军册我为郡主又追封父亲,舅舅却反其道而行,难道不是打了皇家脸面?” 一番解释成功的让赵老夫人心里更堵了,前些日子盛嫣嫣被贬成丫鬟,半夜偷偷溜走,第二天赵家和祁夫人都出事,她一直以为皇上这是怪罪了赵家, 所以赵老夫人才同意让盛嫣嫣改了姓入了赵家族谱。 没想到,赵家之祸居然还是因为赵嫣嫣! 赵老夫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更没心思替赵氏求情了,心里反而觉得京兆尹那四十个板子打得太轻了。 临走前,赵老夫人慈爱地拉著锦初的手:“不管你母亲如何,你始终都是外祖母的锦初丫头,松堂院也永远有你的位置,隨时都可以回来。” 锦初笑著应了,目送赵老夫人气呼呼的离开,她瞥了眼桌上溅出的茶渍,也不枉她了重金购买的茶。 至少让赵老夫人知晓,她的背后不是空无一人。 少来沾边! “郡主,门外……门外又来了个老夫人,说是要见您。”丫鬟跑来道。 锦初长眉一挑。 令她意外的是来人竟是祁老太君。 和赵老夫人的低调不同,祁老太君带著数十人,手捧著厚礼特来登门拜访。 来人何意,她心知肚明。 “走,去看看。” 在大门口见到了祁老太君站在伞下,身著棕色大褂面上多了几分肃穆,哀愁。 祁老太君眼看著锦初一步步走了过来,手撑伞脚下微抬,清冷的容貌极动人,一举一动优雅从容,骨子里鐫刻出的矜贵,在此刻祁老太君感受到了真切。 从见锦初的第一眼,祁老太君印象就极好,对比赵嫣嫣,强上百倍不止。 可偏偏,一向克己守礼,不好女色的孙儿对赵嫣嫣情有独钟。 倘若今日祁予安娶的那人是盛锦初…… 祁老太君不敢想像京城会有多少人羡慕祁国公府。 可惜了。 第44章 不是嫣嫣配不上世子,是世子高攀了 “老太君。”锦初屈膝行礼。 祁老太君面上露出了歉意笑容:“冒昧打搅,郡主见谅,今日特备薄礼,还请郡主笑纳。” 十来个丫鬟手里捧著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首饰。 锦初瞥了眼,面上依旧是荣辱不惊,莞尔一笑:“老太君客气了,若不介意,请进来喝点茶暖和暖和。” “那自然最好不过了。”祁老太君笑。 两人一同进门,期间祁老太君还不忘打量著锦初,越看越满意,锦初佯装没察觉,时刻保持著距离。 进了大堂,飞霜上了大红袍。 祁老太君道:“真是可惜了,就差一点儿郡主就成了祁国公府的孙媳,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没福气,配不上郡主这样聪明乖巧的姑娘。” 锦初垂眸无奈笑了笑:“是啊,造化弄人。不过,嫣嫣和世子两情相悦,也算是一桩美谈。” 提到这祁老太君心里何尝不是憋著窝囊气呢,好好的盛家独女这门婚事,全都被赵嫣嫣给搅合了。 祁老太君眼眸微动,试探道:“赵嫣嫣冒名顶替身份,隱瞒了国公府,安儿也是被人矇骗,今日她又犯下了偷盗之罪,国公府断然是不能让这样的人做世子夫人的,只可惜了安儿白白错过了一门好婚事。” “这门婚事还是你父亲在世时亲自定下的,也怪国公府识人不清,被人矇骗,日后到了地底下,我实在没脸去见你父亲。” 锦初面上也露出了惋惜和几分伤心,眼眶泛起泪水,深吸口气又憋了回去:“婚事已成,那也是没法子了。” 祁老太君身后的嬤嬤一眼就看穿了自家主子的心思,接了句道:“怎么会呢,只要郡主愿意,祁国公府还可以休了赵嫣嫣,八抬大轿重新娶您过府,保准给您风风光光的婚礼,有老太君给您撑腰,绝不会让您受委屈。” 祁老太君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锦初讶然,而后垂眸小脸露出不自然的红晕,紧紧地攥住了手上帕子不吭声。 见此模样,祁老太君来时的怒气少了一大半,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时外头的雨势越下越大,瓢泼大雨伴隨著电闪雷鸣,轰隆隆的令人心惊肉跳。 砰! 砰! 雷声之后,巨大的声音响起。 “是谁?”锦初看向了飞霜。 飞霜撑伞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个怒气冲冲的背影,祁予安! 身上还套著大红喜袍,浑身早已湿透了,嘴里却大喊著:“盛锦初你这个贱人,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捣乱,你简直死有余辜!” 祁老太君听著熟悉的声音,眼皮跳了跳,赶忙朝著身边嬤嬤看去,嬤嬤忐忑道:“好,好像是世子的声音。” “盛锦初,你给我滚出来!” 哐当! 锦初手中的茶盏没握住,啪嗒掉落在地,惶恐不安地捂著心口:“这,他怎么来了?” 祁予安气急败坏地衝进来,手里还提著一把剑怒指锦初。 “安儿!”祁老太君见状脸色一沉,赶忙斥责:“喝醉了酒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给郡主赔罪。” 祁予安没想到祁老太君也在这,又看著祖母一脸小心翼翼赔罪模样,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祖母,您怎么在这,是不是这贱人为难您了?可有受伤?” “你闭嘴!” “祖母,这贱人就该死,千刀万剐活埋都不泄恨。”祁予安哼哼。 活埋两个字钻入锦初耳中,她眸光骤然划过一抹恨意,转瞬即逝,抬起头惶恐不安地看向了祁予安。 “祁世子,我何曾得罪过你,为何要这样污衊我?” 祁予安道:“少在这假惺惺,要不是你告状,嫣嫣又怎么会被抓起来,你和陆大人就是不乾不净,別以为有人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啪!” 一巴掌打断了祁予安的话。 祁老太君面露失望:“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被赵嫣嫣给迷魂儿了,混帐东西,谁让你敢在盛国公府大呼小叫的,还不快给郡主赔罪!” “祖母你不知事情原委,你被她给骗了。”祁予安气愤道。 “够了!” 祁老太君劝不住祁予安,为了防止他继续闹起来,也只能冒雨將人带走,临了说了句:“他今日心情不佳喝醉了酒,改日必定来赔罪。” 说罢领著人匆匆离开。 飞霜嘆了口气:“祁世子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这个节骨眼上还敢来咱们这大吵大闹,生怕祁家不够风光似的。” 锦初面上也恢復了清冷,相比祁予安来盛国公府闹一场,她更好奇,这个时候的祁予安难道不应该在府衙接受审问吗? 府衙盯著消息的小廝很快回来。 “陆大人提审祁世子时,宫里贵妃娘娘来了旨意要见祁世子,陆大人只能奉旨放人,祁世子是去京城的半路上突然来了盛国公府的。” 锦初恍然大悟。 祁家有三个皇子和一个贵妃撑腰,想扳倒,没那么简单。 但,祁予安今日闹这么一场,就这么算了可不行。 “去请大夫,就说我受了惊嚇昏厥了。”锦初看向了飞霜。 飞霜立即会意。 祁予安擅自闯入国公府大闹一场,嚇坏了梁锦郡主,这事儿传出去,祁家无异於烈火烹油。 祁贵妃想要保住祁予安,就是藐视皇权。 “赵嫣嫣如何?”锦初好奇道。 “有赵氏承担罪名,赵嫣嫣无罪释放,这会儿还站在祁国公府门前呢。” 祁国公府 祁老太君拽走了祁予安,半路上宫人拦住了去路,她才得知自家孙儿被祁贵妃召见。 无奈只能放人离开:“安儿,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踏入盛国公府半步!” “祖母!” “你要气死我不成?”祁老太君阴鬱著脸,祁予安只能妥协,答应之后才被允许离开。 回府时瞥见门口站著一抹红衣身影,祁老太君眼皮跳了跳。 “给祖母请安。”赵嫣嫣飞快地凑了过来,她早已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雨水冲刷,整个人十分狼狈。 祁老太君眼露厌恶:“你怎么在这?” “陆大人问了几句话后就將我放了回来。”赵嫣嫣努力扬起了笑容,伸出手就要去搀扶,却被祁老太君嫌弃地拒绝了:“不必。” 大门打开,祁老太君进去,赵嫣嫣紧跟其后,生怕被落下。 一场大雨毁了她的婚礼。 祁国公府的红绸早早就撤下,院子里恢復了布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祁老太君斜了眼赵嫣嫣:“一个时辰后来静寧堂。” 赵嫣嫣哪敢反驳,连连点头应了。 回去匆匆换了套衣裳,亲自拆了凤冠,她对著镜子越发的委屈起来,深吸口气,暗自发誓今日之辱,他日一定会百倍偿还! 到了静寧堂,祁老太君怒喝一声:“跪下!” 赵嫣嫣下意识的腿软跪在蒲团上,紧张的握著拳,祁老太君手里还握著一根长长的戒尺,浑浊的眸子泛著阴狠的目光:“我问你,千里江山图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有半句隱瞒,我绝不饶你!” 赵嫣嫣张张嘴,目光触及了祁老太君手上的戒尺,惶恐道:“我,我不知情……” 啪! 一尺打在她的后背上。 赵嫣嫣瞬时脸色惨白。 “你和赵氏究竟是什么关係,她怎会为了你冷落了亲生女儿,拿著盛老爷的千里江山图做幌子害郡主?” 祁老太君察觉不对劲,要没有赵氏的撑腰,赵嫣嫣一个丫鬟敢这么大胆冒充身份? 为了一个丫鬟,赵氏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祖母……” 啪! 又是一尺。 赵嫣嫣忍不住喊出声,蜷缩著身趴在地上:“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你若再不肯说实话,我只能將你送回赵家了!”祁老太君耐心耗尽。 这话嚇得赵嫣嫣立即爬起身,仰起头看向祁老太君,眸中多了几分傲气:“我的確不是丫鬟,另有身份,祖母还是別打听的好,免得祁国公府承受不住,今日婚宴被搅,一定会有人给我撑腰做主,祖母先別著急下定论。” 祁老太君想过无数种赵嫣嫣的辩解,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祖母,我的身份不比盛锦初逊色,不是我配不上世子,而是世子高攀了我!”赵嫣嫣捂著伤口,委屈道:“有些事不便明说,祖母再耐心等等,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第45章 上辈子心地善良的嫣嫣,怎会变得冷心冷血 祁老太君双眉紧锁盯著赵嫣嫣怒极反笑:“国公府高攀了你?” 活了一把年纪了,放眼京城,又有几人敢口气这么狂妄? 她膝下一女两子,长子位列三公,手握实权,长女是宫中贵妃,荣宠多年,幼子聪慧无双。 更別说孙子辈青出於蓝。 赵嫣嫣小鸡啄米般重重点了点头:“祖母,我其实……” 不等赵嫣嫣开口,祁老太君嗤笑道:“就是皇子来了国公府,也得恭恭敬敬行礼,你好大的口气!” 赵嫣嫣错愕。 “在赵家,多少人捧著你,都已经过去了。这里是国公府,有些坏毛病给我收一收!”祁老太君脸色阴鬱,对著边儿上的嬤嬤吩咐:“带她去祠堂跪著,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嬤嬤应了。 “祖母!”赵嫣嫣急著想要辩解,嬤嬤已经拉住了赵嫣嫣胳膊往外拽:“今儿老太君心情不佳,世子夫人还是少招惹,等国公爷和世子回来再说。” 闻言,赵嫣嫣只好老实地跪祠堂。 这一等快要到了天黑,也不见祁国公和祁予安回来,赵嫣嫣揉了揉泛酸的膝盖,从指尖拔下戒指递到了看门人手中,拜託打听祁予安为何还没回来。 嬤嬤收了好处,伸手招来个小丫鬟吩咐几句,小丫鬟飞奔,不一会儿就喘著气回来了。 “国公爷回来了,世子被扣在了宫中,这会儿跪在御前反省呢。” 赵嫣嫣瞪圆了眼:“这怎么可能呢,世子可是我的丈夫!” 她今日和祁予安成婚,动静闹得这么大,那位不可能不知道,在宫中见了面,又怎么会罚了自个儿女婿? 应该是重重奖赏,狠狠严惩陆恆才对。 小丫鬟飞快道:“国公爷一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听说世子是因为擅自闯入盛国公府才会被扣下来。” 赵嫣嫣不解,从丫鬟口中才得知,祁予安从府衙被贵妃下旨带走后,半路上又去了盛国公府找盛锦初。 结果盛锦初被嚇晕了,盛国公府的人去请大夫,又恰好遇见了將军府的下人,展將军入宫后当著北梁帝的面前提及了此事,北梁帝气恼不已,又罚了祁予安跪在御前反省。 了解了前因后果,赵嫣嫣鬆了口气,原来是被迫才罚了祁予安的,转念一想,她恼上了展家:“好好的將军府乱掺和什么,不知死活。” 若不是展將军施压,皇上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宫门落锁前祁予安终於回来了,一瘸一拐下了马车,被两个小廝搀扶著进了国公府。 路过大堂时祁国公阴沉著脸坐在那,祁予安眼皮跳了跳,只好又去了大堂。 “父亲。” 祁国公挥手,屏退下人,一脸深沉地看向了祁予安:“自从你要娶她,国公府已经沦为笑柄了,今日大婚,又闹进了官府,现在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人踩在脚底下!” 下人隔得老远都能听见祁国公的怒吼声。 祁予安垂眸,他紧握著拳,今日大婚不仅没有被册封北大营將军,还被罚跪几个时辰,受尽嘲讽和冷眼。 和上辈子的风光截然不同。 他咬紧牙关,往前一步:“父亲,接下来儿子的话或许有些诡异,但確確实实地发生在儿子身上。” 祁国公眉头拧成了川字。 “嫣嫣其实並不是个丫鬟,而是公主,只是身份暂时不便明说,这么多年,皇上一直亏欠嫣嫣……儿子娶了嫣嫣后,一路扶摇直上,嫣嫣是福女,是明珠蒙尘。”祁予安坦白重生的事,他看向了祁国公:“父亲可以不信,但儿子可以证实。” 祁国公眉头高扬:“如何证实?” “北大营附近有一块荒地,多年来无人问津,其实地底下藏著一座前朝皇陵,里面陪葬的金银珠宝无数,还有上万箱兵器。” 祁予安满脸自信,上辈子他是北大营统领,在训练时有上山採摘的士兵意外了一件失传已久的兵器,交与他手时,他起初以为是刺客或是外敌,便派人四处搜寻。 结果意外找到了皇陵入口,他当即就將此事隱藏起来,派人继续摸索挖掘。 打开地宫后看见了无数金银財宝,还有数不清的兵器,靠著这些,祁国公府越发的如日中天。 “那座荒地,已被我悄悄买下,只要北大营挪离,就可趁机挖掘。”祁予安道。 祁国公仍是半信半疑,紧接著祁予安又说了两件事:“西柳胡同的妙淳娘子已有孕三月,腹中乃是双生子。” 妙淳娘子四个字一出,祁国公脸色微变,那是他精心养的外室,隱藏极深。 “你……” “父亲放心,儿子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咱们父子一条心,还愁將来没有大事业?”祁予安道。 祁国公已经信了大半。 “嫣嫣命格极贵,將来会旺祁家,眼下不过是小小磨难,等我当上北大营统领,日后咱们祁国公府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 父子俩又聊了大半个时辰,祁国公的怒气已经全部消失了,对著祁予安说:“你祖母罚了嫣嫣,如今人还在祠堂,你將人带回去吧,你祖母那,我亲自去说。” 祁予安拱手道谢,转身就去了祠堂方向。 深夜 祠堂寂静无声,赵嫣嫣冻得瑟瑟发抖跪在蒲团上昏昏欲睡,嘎吱,祁予安推开门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不知怎么,祁予安想起了府衙上,赵嫣嫣矢口否认偷拿千里江山图,还將罪名全部推给了赵氏。 他记忆中的嫣嫣,温婉可人,心地善良,尤其重孝。 “夫君!”赵嫣嫣闻声回头,又惊又喜的手脚並用跌入祁予安怀中,语气里是浓浓担忧:“夫君,你没事吧?” 祁予安摇摇头,嫣嫣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相信她绝不会放下赵氏不管不顾的。 “夜深了,我接你回去。” “好。” 两人相互搀扶。 新房还是一片红,喜烛已燃烧大半,一桌膳食早就冷透了,丫鬟见著两人来赶紧上前伺候。 赵嫣嫣挥开了丫鬟,亲自上前服侍祁予安,伸出手解开衣扣,双颊染上红晕,娇羞不已抬眸看向新婚丈夫。 却对上了一双疑惑不解的眼神。 祁予安握住了赵嫣嫣的手,拉著她坐下:“嫣嫣,岳母还在府衙,你可有什么打算?” 赵嫣嫣愣了愣。 能有什么打算,她早就將赵氏拋之脑后了,赵嫣嫣为难道:“母亲认了罪,陆大人也不会轻易放了她,咱们卷进去岂不是被连累……” 话说一半赵嫣嫣敏锐地发现了祁予安脸色不对劲,赶紧改口:“夫君,我的意思是赵家不会不管的,祁国公府树大招风,贸然插手,会连累你,今日因为千里江山图连累你,我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再牵扯上你,只怕祖母和父亲会怨上我。” 祁予安眉头舒展,他的嫣嫣还是那么的心的善良,不是不管赵氏,只是不想牵扯自己。 他將人揽入怀中:“嫣嫣,我不会丟下岳母不管的。” 赵嫣嫣脸上挤出一抹感激涕零的笑容,紧紧地搂住了祁予安的腰,脑子里想著今夜是洞房烛…… 祁予安拍了拍赵嫣嫣的肩:“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两人和衣而眠,赵嫣嫣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抿唇有些委屈,一抬头却发现祁予安不知何时已经睡著了。 …… 次日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锦初早早就起了,方嬤嬤嘆:“郡主,昨儿大夫还说让您好好歇一歇呢。” 府上又没有主子,更不必请安,实在没必要起这么早。 锦初却拢了拢衣裳,脸上掛著笑:“劳烦嬤嬤给我准备几样点心,玫瑰酥,乳酪小酥,还有一样藕粉桂酥。” 方嬤嬤二话不说撩起衣袖就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提著食盒拿来了,锦初按住了方嬤嬤欲要往外拿的手:“隨我去一趟府衙。” 方嬤嬤愣了;“郡主是要探望赵氏?” “是。” “郡主,牢狱阴暗潮湿,什么人都有,您是千金之躯,不该去那种晦气的地方。” 方嬤嬤自知拗不过,也只能嘴上说说,手里还不忘给锦初添了件衣裳,飞霜飞雁两人作陪,飞霜撑著伞亦步亦趋地跟著,半路提及昨儿祁国公府发生的事。 赵嫣嫣跟著祁老太君回了府,又被罚跪到半夜三更,还是祁世子从宫中回来后亲自接回去的。 锦初但笑不语,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府衙前。 飞雁进去传话,片刻后就被放行了,有狱卒亲自在前面引路,到了底下扑面而来的潮湿阴冷,鼻尖下还有浓浓的霉味,令人作呕。 “郡主,不如奴婢代您將东西送进去吧。”飞雁担心锦初会受不住。 锦初却摇头,这个地方她熟悉得很,上辈子被困多日,日日挨打,她总要看看老熟人是不是还在这当差? 不知走了多久,狱卒停下,指了指左手边的牢房:“郡主可要抓紧时间,別让小的为难。” “有劳。”锦初道谢。 牢房里的人蜷缩著身,听见动静慢慢抬起头,等看清来人后,脸色微变,当即没好气道:“你是来看笑话的!” “母亲,女儿怎么会看您笑话呢,早知那图是您犯病后才卖,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报案。” 锦初晃了晃手上的食盒,打开摆上了三盘子点心:“母亲,女儿做了您最爱的点心。” 赵氏看了眼点心,皱紧眉头,別过头:“不必了,一会儿嫣嫣会来看望,东西带走吧。” 锦初恍若未闻,继续说:“母亲,我会去求陆大人儘快饶了您,一幅图而已,並不要紧。” 听到这话,赵氏才算是给了个好脸色,稍稍挪动身子,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抽口凉气。 “嘶!” “母亲!”锦初从怀中取出了金创药,隔著栏杆递过去,眼里儘是担忧: “母亲生来就是嫡女,金尊玉贵长大,到了陇西更是娇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赵氏脸色一僵,迟迟挪不动身子,面对锦初的关心竟有几分羞愧,她嘴硬道:“你不该昨日报官,毁了嫣嫣的婚事,那可是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日后你让嫣嫣在婆家怎么做人,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亲自去一趟祁国公府赔罪。” 锦初听了只想笑,赵嫣嫣跟了她十年,为人自私,昨儿毫不犹豫地將所有罪都推给了赵氏,好不容易回了国公府,又怎么会轻易来看赵氏? “是女儿不对,不该让母亲受罪,倘若女儿昨儿没有被嚇晕了,一定会去府衙阻拦,看著母亲浑身是伤,恨不得替母亲承受了。”锦初哽咽道。 赵氏听了这话,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 未等思考,又走来一人。 祁予安! 祁予安惊讶地看著锦初半蹲在地上,乌黑的髮鬢上只有几根素釵,肤如凝脂,眼眶红通通儘是担忧。 他眼神闪了闪。 “郡主。”飞霜提醒。 锦初侧过头看向了来人,脸色微变,极快地整理好情绪后躲在了飞霜身后,还不忘对著赵氏说:“母亲,我这就去求陆大人,解释这都是误会一场。” 赵氏却道:“等等!” 锦初停下脚步。 赵氏手指著祁予安:“世子来得正好,有些话正好解释清楚,千里江山图还有丟失的盛家家產,和嫣嫣没有半点关係,是我意识不清时卖了,刚才我和锦初已经把误会解释清楚了,你们可別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夫妻感情。” 此时的赵氏像极了一个慈母,身处牢狱还不忘惦记著外面的女儿。 可她也不想想,赵嫣嫣今日可曾来? 赵氏朝著锦初使了个眼色,示意锦初说几句话,锦初垂眸佯装没看见,依旧躲在飞霜身后。 惹得赵氏急了:“锦初,你快说句话啊!” 锦初茫然抬起头,囫圇吞枣点点头:“是,是,母亲所言极是。” 赵氏又赶紧看向了祁予安:“世子,你听,这都是一场误会。” 是不是误会,祁予安心如明镜,毕竟那幅千里江山图就是赵嫣嫣亲手交给他的,他的视线落在了飞霜身后的锦初身上。 单薄小小的身影,半张侧脸五官已是绝色。 他忽然想起今儿早上,和赵嫣嫣提议来牢里看看赵氏,连续几日下雨牢狱里阴冷潮湿,赵氏的身子肯定受不住,加上昨儿还被杖刑,带些膏药来也好。 可赵嫣嫣一口回绝,义正言辞的说:“夫君,赵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咱们去府衙只会添乱,赵氏在牢狱待著,盛锦初的名声也就受损,她才是赵氏名义上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祁予安又恍惚了,这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嫣嫣? “世子,嫣嫣呢?怎么没来?”赵氏伸长了脖子看向外头,並未看见赵嫣嫣身影,当即著急了:“是不是嫣嫣出事了,世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別迁怒嫣嫣。” 第46章 祁世子发现和上辈子不一样 在赵氏满眼期盼焦急的眼神中,祁予安像是吞了只死苍蝇,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世子?” 赵氏急了,顾不得身上的伤拍著栏杆,牵扯到伤口后立马倒抽口凉气,脸色煞白。 “母亲!”锦初急忙扶住了赵氏,安慰道:“嫣嫣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她已为人妇,哪是想出就能出来的。” 赵氏听后鬆了口气:“这倒也是,嫁了人不比做姑娘了。” 昏暗的牢房內又冷又潮,耳边时不时还传来鞭打声,听的人头皮发麻,狱卒上前撵人:“探视的时间到了,两位主子別让小的们为难。” 锦初牢牢抓住了赵氏的手:“母亲,我这就去找陆大人说个明白,您再等等。” 说罢,提著裙子往外走。 祁予安紧跟其后出来了,望著少女撑著伞步入阴雨中,渐行渐远,他眼神有些迷离。 “夫人可派人来狱中打点?”他忽然问。 身后小廝摇摇头。 祁予安眉头拧的更紧了。 从牢狱出来,锦初直奔府衙正门,飞霜忍不住劝:“郡主当真要放了她们?” 锦初摇摇头,她怎么会去求情呢,不过是去感谢陆大人而已。 传话的小廝出来:“陆大人半个时辰出城了,郡主改日再来吧。” 她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接连几日锦初每天都去探望赵氏,每次都会带上老三样点心,赵氏对她的態度渐渐有了缓和。 “你可曾去过祁国公府赔罪?”赵氏质问。 锦初一愣,未开口,飞霜快速道:“郡主去过,只是被世子夫人身边的人给撵走了,还羞辱了郡主,执意不肯让郡主进门。” 赵氏蹙眉,转念一想肯定是嫣嫣刚入国公府不久,还没站稳脚跟,加上和锦初之间有些误会,所以不想见人。 “母亲,嫣嫣这几日没来吗?”锦初漫不经心的问道,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赵氏,又不经意间瞥了眼丝毫未动的点心,暗自冷笑,这三样点心都是父亲最喜欢吃的,赵氏从不肯吃。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偏偏,她就是要膈应赵氏。 赵氏脸色微僵,不知该如何回应,眼珠子一转反问道:“你还没见著陆大人?” 锦初如实摇头,陆恆出城办差至今未归。 赵氏嫌弃的看了眼牢房,四周全都是污渍,她浑身散发著酸臭味,早就待腻味了。 一想到罪魁祸首,赵氏心里就憋著气,锦初像是猜到了赵氏的心思,抢先一步开口:“是女儿的错,女儿太执著替父亲守住盛家的一分一毫,看在母亲的份上,女儿不会再追究嫣嫣了。” 硬生生將赵氏的话给憋了回去,还要悻悻的拉著锦初的手夸她懂事,探视时间到了,锦初起身要走,赵氏道:“锦初,你想法子给嫣嫣送个消息,让她来探望探望我。” 锦初犹豫一瞬然后点了点头,乖巧应了,隨即扬长而去,离开牢狱时,她皱紧了眉头。 这几日她每天都是不同时间来探望赵氏,却並没有发现那两个熟悉的狱卒。 失望之际,飞霜轻轻拽了拽锦初的衣袖:“郡主,是世子!” 锦初顺势抬眸,瞳孔骤然一缩,不可思议的盯著祁予安身后的小廝,身著藏青长衫,一脸諂媚的紧跟在祁予安身后,那张脸,她做梦都不会忘记! 那竟不是狱卒,而是祁予安贴身小廝? 沉思之际,祁予安也发现了她,並大步朝著她走来,嘴角嗪著一抹冷笑: “你又何必白白浪费心思呢,纵使能侥倖逃过一劫,註定是要死的。” 那日祁予安回府后想了很久,为何许多事和上辈子走向不一样了,按轨跡,盛锦初早就被活埋了,他也已是北大营统领。 可如今,事事背道而驰。 祁予安猜测,锦初极有可能和他一样都是重生而来! 锦初死死攥住了掌心,逼著自己冷静下来,她心思敏锐,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茫然的抬起头,一双淡漠瞳孔波澜不惊:“我和世子无冤无仇,世子为何要处处和我过意不去?” 祁予安紧盯著锦初的神色。 锦初不慌不忙任由打量,倔强又有几分委屈,气愤。 倏然,祁予安收回打探,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小廝:“郡主可认识此人,安南,也是来自陇西。” 那个叫安南的小廝屈膝衝著锦初行礼:“奴才给郡主请安了。” 安南,上辈子在牢狱內日日鞭打她的那个狱卒! 也是她的仇敌之一。 这些日子趁著探望赵氏,每天都在找他。 祁予安將安南带到她面前,不过是想看著她骤然惊慌,亦或是愤怒,暴露出她也重生的事实。 可惜,祁予安的反应太慢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锦初神色平淡的看著安南:“陇西数十万人口,我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会认识外男,祁世子,女儿家名声何其珍贵,还请高抬贵手。” 祁予安讥笑:“郡主再好好看看,这位安南会耍的一手好鞭……” “殿下!” 耳畔传来了请安声。 不知何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太子单手束在后腰处,面色清冷的朝著这边走来。 身后跟著十来个侍卫。 其中两个侍卫手里还攥著一人,此人被打的血肉模糊,满头污发乱糟糟的,看不清脸,被侍卫拽在地上拖行,所过之处还留下了红色血痕。 “殿下。” 二人行礼。 太子停下脚步,站在了祁予安面前,长眉一挑:“世子来的正好,孤还有事要问你。” 祁予安拱手:“殿下请说。” 太子一个眼神落在了被拖行的男人身上,侍卫撩起了男人的头髮露出面容。 看清脸后,祁予安脸色微变。 就连锦初也悄悄变了脸色。 “孤在郊外办案,此人几次鬼鬼祟祟跟隨孤,打的半死只招了个祁字,放眼京城,最大的祁莫过於祁国公府了,祁世子可认识此人?”太子似笑非笑,眸底宛若千年寒冰。 祁予安蹙眉。 太子又瞥了眼锦初:“閒杂人等勿要逗留!” 锦初忙回过神,匆匆行礼后告退,上了马车后隱约还听见太子的声音:“此人骨头硬的很,世子可有法子撬开嘴?” 马车行驶,声音渐渐消失,锦初用力攥住掌心,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另外一个狱卒。 可,怎么会在太子手上? 浑浑噩噩回到了府上,方嬤嬤送来了茶水,看她脸色不对劲,想问几句却被飞霜给拦住了。 就这样从下午坐到了傍晚。 “飞雁!” “奴婢在。”飞雁推门进来,知晓对方要询问什么,於是说:“咱们离开牢房后,太子殿下便將那人交给了祁世子,让祁世子去查此人,那个叫安南的去了牢房当差。” 锦初抿唇,只觉得前世的迷雾逐渐被拨开。 甚好! “北大营附近那座荒山可有什么发现?” 飞雁摇头。 “继续派人找,祁予安不会无缘无故耗费心思买下一座荒山,必定有秘密。” “是。” 第47章 祁世子开始反感嫣嫣 祁国公府 祁予安回府时已经天黑了,面色阴沉如水回了书房,一道黑影早就在书房等候。 “世子。”黑影行礼。 祁予安抬手:“淮远怎么会落在太子手上?” 安南,淮远,都是祁予安的心腹,他从未让淮远去跟踪太子,又怎么会被太子抓住? 黑影道:“世子,您近期交给属下的差事屡屡受阻,大都是因为太子那边出手了,淮远刚出城就被抓住,严刑拷打……” 严刑拷打就算了,还废了淮远的四肢筋脉,还有嗓子,耳朵,一双眼睛, 一个废物丟给他,让他能审出什么来? 祁予安驀然背脊发凉,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可怕念头,难道太子和他一样都是重生的?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几次太子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千里江山图是太子身边人验证是假货。 淮远极少出现,却被太子抓住。 说不定真假千金也是太子戳破了局,保住了盛锦初的身份,逼著嫣嫣放弃了盛姓改成了赵家养女,没资格继承盛家家產,等同於断了他一臂! 所以盛锦初的命运被改变,全是因为太子为了打压自己? 祁予安越想越心惊,倘若太子跟上辈子结局不同,执意要爭....... 沉思之际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赵嫣嫣身穿緋红长裙笑吟吟走了进来,一股子香味沁人心脾。 他抬眸,赵嫣嫣脸上化著精致的妆容,欲语还休,娇怯的盯著自己喊了句:“夫君。” 祁予安下意识蹙眉。 “听说夫君今日去了牢房遇见了盛锦初?”赵嫣嫣撅著嘴不高兴:“盛锦初巧舌如簧,心思不正,夫君可不要听信了她的鬼话。” 祁予安收回神色,故作淡然道:“她去探望了岳母。” “假惺惺!要不是她,母亲又怎么会被圈入牢狱!”赵嫣嫣撇撇嘴,满脸不屑。 祁予安又道:“岳母入狱也有几日了,赵家可有什么打算?” 赵嫣嫣不以为然的上前勾住了祁予安的脖子,柔声道:“我听说外祖母去了盛国公府找过她,毕竟是亲娘,哪能这么轻易拋下,即便是为了名声,她也会想法子把人救出来,陷害亲娘入狱的罪名,她承担不起。” 祁予安垂眸间压住了一抹反感,伸手轻轻推开了赵嫣嫣:“今日公务繁忙,你暂且回去。” “夫君,你已经三日未去我屋內了......”赵嫣嫣娇媚的小脸上儘是委屈。 成婚后她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总觉得祁予安对她不如从前那样爱护。 见赵嫣嫣哭,祁予安心又软了三分,握著她的手:“盛锦初名义上是岳母亲女,而你是养女,京城人人都说岳母待你极好,此次岳母入狱也是为你扛下了罪,於情於理你都该去看看。” 赵嫣嫣一下子止住了哭,睁大双眼委屈道:“夫君莫不是以为我心狠手辣,不顾念亲情?” “我嫁给你时备受爭议,盛锦初嫉妒我受宠,记恨母亲,设下此局想將我们一网打尽,我和母亲早就识破计谋,是母亲再三叮嘱不可参与此事。”赵嫣嫣抽噎两下:“夫君当真是冤枉我了。” 祁予安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拧紧。 他去过两次大牢,明明听见赵氏迫切的想见嫣嫣。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嫣嫣有些陌生。 “世子。” 门外侍卫敲门稟告。 赵嫣嫣吸了吸鼻,从祁予安的腿上站起来:“夫君,我先回去了。” 说罢抬脚就走。 出了门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对著丫鬟吩咐:“准备一下,晚些时候去一趟大牢。” 她已经感受到了祁予安的不悦,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温柔贤淑。 没想到仅是因为没去大牢就被质疑了。 不,不对,肯定是盛锦初趁机说了些什么! 这样一想赵嫣嫣迫不及待的命人准备去了趟大牢。 赵氏突然见到赵嫣嫣,还以为是做梦,揉了揉眼睛还有些不可思议:“嫣嫣,你终於来了!” 赵嫣嫣嫌弃的看著牢房四周,阴暗潮湿不说还有股子怪味。 她手拿帕子抵在了鼻尖下:“母亲,不是我不来探望,而是我刚嫁进来没多久,实在不便出来。” 赵氏看著赵嫣嫣一副居高临下,冷淡疏离的模样,没有对自己的半点关心,她蹙起眉头。 “盛锦初几次设局差点儿將我逼死,我如今寸步难行,备受爭议,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透露,还要小心翼翼討好国公府,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母亲,我明明比她更尊贵才是。” 赵嫣嫣想到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语气里全都是憎恨和埋怨。 两个女儿截然不同態度,赵氏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对赵嫣嫣,呵护备至,竭尽全力的疼爱偏袒,生怕亏欠了。 对锦初自小严厉,甚至帮著嫣嫣算计锦初。 可到头来却还是被埋怨。 赵嫣嫣看著角落里的点心,怒气更甚:“几盘破点心就收买了人心,母亲,你心里还有她!” 赵氏急於辩解,赵嫣嫣实在待不住了,转身离开。 “嫣嫣!” 任凭赵氏喊破了喉咙也没停下。 出了牢房,赵嫣嫣直奔赵家,大摇大摆进了门,直坐主位。 赵老夫人听说赵嫣嫣来了,当即皱著眉,没好气道:“她怎么来了?” “老夫人,世子夫人肯定是为了姑奶奶的事来的。”谭嬤嬤道。 赵老夫人冷哼:“要不是她野心太大,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赵老夫人摆摆手並不想见赵嫣嫣,派人將她打发走,没一会赵嫣嫣却亲自来了,自顾自说明来意:“母亲在牢狱您不能见死不救,得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赵家自身难保,世子夫人神通广大,应该有法子才是。”赵老夫人阴阳怪气道。 赵嫣嫣皱著眉,话不投机半句多,拿赵老夫人没辙,只能离开。 前脚刚回到国公府,后脚就听说赵老夫人无故昏迷不醒,极有可能有性命危险。 赵嫣嫣心里咯噔一沉,暗道不妙。 第48章 梁锦郡主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 赵嫣嫣微怔,隨即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丫鬟青杏的手:“快去盛国公府报个信,就说老夫人病了想见盛锦初。” 青杏诧异:“世子夫人,赵老夫人並未想见梁锦郡主啊,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 “你懂什么,外祖母这几个月对盛锦初事事袒护,她病了,盛锦初要是不去,偽孝的面具就戴不住了!” 赵嫣嫣一想到祁予安话里话外都是夸盛锦初,她心里就有火在烧,她就不信盛锦初能一直装下去! “快去!”赵嫣嫣催促。 青杏不敢耽搁,转身离开。 进了府,赵嫣嫣去了一趟库房,找出不少珍稀药材,准备合適的机会送去赵家。 阴雨连绵的天气终於在午后露出了阳光。 青杏是一路飞奔回来的,粗喘著气:“世子夫人,赵老夫人快,快不行了。” 赵嫣嫣心里咯噔一沉:“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祁予安紧跟其后追进门,深沉的目光直勾勾盯著赵嫣嫣:“你去过赵家?” 不知为何,赵嫣嫣竟有些心虚,点点头:“妾身想求赵家帮忙救母亲,顺势去看望了外祖母。” 祁予安呼吸一紧,面色越来越难看:“嫣嫣,你闯祸了。” 赵嫣嫣眼皮跳了跳。 “赵甄的案子彻查已经有了眉目,皇上有意要官復原职,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赵老夫人病重的消息,吏部的张嶸早就盯准了尚书之位,前脚赵家传出消息,后脚张嶸便求到了忠勇侯头上,十有八九是要以孝的名义,暂缓赵甄官復原职。” “怎么,怎么会这样?” 祁予安凝著脸:“重病侍疾也就意味著赵甄一时半会不会官復原职,倘若赵老夫人撒手人寰,赵甄丁忧三年,也只能將尚书的位置拱手让人。” 赵嫣嫣终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赵甄是赵家的顶樑柱,一日不恢復官位,赵家就抬不起头来。 赵老夫人真要没了,受影响的还有赵家三个嫡女,守孝三年…… “不,不会的,外祖母只是一时担忧才会病倒,等大夫来了,吃几服药就好了。”赵嫣嫣安慰自己,年纪大了都是老毛病了。 祁予安揉著眉心,语气里隱有几分责怪:“你不该擅自做主去赵家见老夫人。” 祁国公府好不容易运作才將赵甄的案子推到了御前,眼看著就要成功了,被赵氏的事给耽搁了,但皇上早晚会让赵甄官復原职。 如今被赵嫣嫣这么一闹,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赵嫣嫣越发委屈:“我,我只是想救母亲。” 这话,祁予安听著莫名觉得烦躁,看著赵嫣嫣的眼泪只能耐著性子哄,將人揽入怀中。 倏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拉开距离,认真道:“嫣嫣,我求姑母召你入宫,你若有机会能见著皇上身边的李太医,求求他救人也好。” 李太医是北梁帝身边的专属御医,轻易不给旁人看病。 见李太医是其次,能在北梁帝面前露脸才是最要紧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赵嫣嫣也想到了这个,点了点头:“好!” …… 盛国公府 方嬤嬤候在门外时不时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坐在书桌旁看帐本的锦初,暗自纳闷,问向一旁的飞霜:“郡主今儿不去牢房了?” 飞霜摇头,郡主的心思她也猜不透。 片刻后锦初停下笔,飞霜进去侍奉,小声提醒:“郡主,陆大人回京了。” 锦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陆大人回来才不必去了。” 她才不会求陆大人赦免赵氏。 赵氏一厢情愿地认下罪,就该待在牢房里反省,尤其是今日见过了赵嫣嫣之后,赵氏也才体验了被赵嫣嫣拋弃的滋味。 飞霜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这时飞雁回来了:“郡主,赵甄满大街地在找大夫,无济於事,还求了好几个太医。” 锦初嘴角勾起,眼看著数年心血爬上来的职位就要飞走了,赵甄能不急么。 至於赵老夫人今日犯病,意料之中,当初从赵家离开前一夜,她让飞雁换了赵老夫人的安神香,赵老夫人日日燃著有问题的香,只等一个契机发作。 赵嫣嫣就是那个契机。 这也多亏了谭嬤嬤从中帮助,在赵嫣嫣走后,身上佩戴一枚香囊靠近,刺激了赵老夫人发作。 也不枉她在谭嬤嬤身上耗费了这么多心思了。 赵甄失去尚书之位后,无异於自断双臂,对付赵家,她才有更多的底气和把握。 “张嶸大人得到消息后已经入宫了,还有两位御史一同入宫,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飞雁道。 锦初摇头:“张大人未坐稳尚书之位前,谁也说不好局势如何。” 飞雁脸色忽然变得很紧张,压低声音凑在锦初耳边嘀咕几句:“北大营那座荒山找到了几样东西,瞧著是个旧物件,奴婢派人拿著图去民间找高人问,那竟是一座大墓。” 墓? 锦初眼前一亮,那座荒山果然有东西! “派人继续盯著祁予安的动作,他不论买下什么,都要查个仔细,不能错过一丝一毫。” “是。” 她不明白祁予安买下荒山大墓的理由,若是墓的主人身份尊贵,肯定有不少陪葬品。 越想越待不住,锦初站起身对著飞雁吩咐;“备好礼品,咱们去找展姐姐。” 马车停在了將军府门前,锦初报上了名讳,將军府看门的侍卫二话不说就放人了。 “將军和大姑娘吩咐过,若是梁锦郡主来,不必吩咐直接放入。”侍卫解释。 锦初恍然。 跟在了小廝身后往里走,路过一处拱门,小廝指了指不远处的宅子:“那边是训武场,这个时辰,將军和大姑娘都在训练,您再等等。” 隔著拱门听见了嘿哈声。 她点头,耐著性子等候,不知过了多久,展万凌笑冲冲走来,惊喜万分地拉著锦初的手:“你怎么来了,等久了吧。” 展万凌一身的汗,就连髮丝都濡湿了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 “閒来无事来找展姐姐说说话。” “好好好,我也正准备找你呢,你等我沐浴更衣再来。”展万凌道。 锦初微微笑:“倒也不急。” 展万凌换了乾净的衣裳后,拉著她的手:“锦初,你来京城还未逛过吧,我领你去逛逛可好?” “展姐姐……” “有什么话回来再说也不迟。”展万凌兴冲冲道:“父亲刚才送了我两匹狮子驄,我想试试。” 见展万凌兴致高昂,锦初也不好打断,於是点头同意。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上展万凌兴致冲冲地和她说起了这几日的趣事儿,脸上明媚阳光的笑容也感染了锦初。 到了郊外,护卫也將狮子驄送来,两匹雪白的狮子驄看上去极漂亮,四肢健硕,哼哼两声。 “可会骑马?”展万凌问。 锦初立即点头:“会!” 她的马术是父亲教的,在陇西,她也有自己的爱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狮子驄。 展万凌递给她马鞭;“这匹就送给你了。” “展姐姐,不行,这匹马太贵重了。”锦初摇头,却见展万凌已经跨上马背,指了个方向:“咱们比一场,我若输了,这匹马就送你了,你若输了,就代替我好好照顾这匹马。” 闻言,锦初有些哭笑不得,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她点头翻身上了马,手握韁绳。 两人在郊外驰骋。 锦初浑然忘我,將埋藏在心里的那点儿不愉渐渐甩到了脑后,穿梭在树林中。 光影洒落在她身上。 少女一袭云霞长裙在空中飞扬,极动人。 倏然 树枝晃动,枝头一片片阴影闪烁,四周充斥杀气,就连胯下马儿都感受到了,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唰! 一道亮影闪过脸颊。 “锦初妹妹,小心!”展万凌面上担忧道。 锦初环顾一圈,偌大的树林里居然就只有她们二人,她提著心,手攥紧长鞭:“展姐姐,再往前是何处?” 展万凌眸色闪烁,停顿了一会才说:“前头不远是朝霞寺。” 话音刚落树枝下方跃下数十个影子,个个蒙著脸,挡住了去路,锦初勒住韁绳停下。 马儿在原地打转。 前方不远处还传来阵阵打斗声。 展万凌齜牙:“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阻拦姑奶奶的去路,找死!” 说话间展万凌又对著锦初说:“一会你只管跑,朝著朝霞寺的方向跑,记住了,別回头,这些人我能对付,你留下我反而受拘束,等解决这些人我再去找你。” 锦初点头,担忧道:“展姐姐,你要小心。” “好。” 展万凌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一跃而起,和十来个黑衣人颤斗起来,锦初谨记展万凌的话,咬著牙,抽起马鞭,极快地从另一侧穿梭出去。 渐渐地將身后的人甩出一大截,锦初咬著牙,对著马越抽越狠,期盼著能遇到人。 前方不远处豁然出现一辆马车。 极奢华。 有些眼熟。 来不及思考,朝著马车方向飞奔,满地都是尸首,血跡將地面染红,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耳畔打斗声越来越近。 “保护太子殿下!”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太子? 锦初错愕,恍惚一瞬在不远处果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那一抹月白色身影斜靠在树干上,太子身边的侍卫寥寥无几。 明显处於弱势。 锦初急得不行,只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八百个上去救人,可她偏偏不会武,手中韁绳快要將掌心勒住血印。 很快,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捨弃了狮子驄,跳到了马车上,攥住韁绳,飞快地朝著混乱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嘴里喊著:“快將太子送上马车。” 帘子撩起。 太子被侍卫顺利送上了马车。 锦初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拼了命的飞奔,身后太子的侍卫將黑衣人缠住,暂时和马车拉开了距离。 终於动了朝霞山脚下,看见了几辆马车,靠在马车旁的人还穿著官服,锦初悬著的心鬆了:“太子遇刺,快救人!” 丟下这句话,她翻身下了马车,又朝著来人大喊:“快,快,隨我去救人!” 来人哪还敢耽搁,二话不说便跟著锦初去救人。 锦初指著方向:“就在前面!” 赶到时展万凌坐在马背上,脸上还有几分血跡,衝著锦初挥挥手:“锦初!” 看见展万凌完好无损,锦初身子一软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下了地直奔展万凌;“展姐姐,你还好吧?” “我无碍,多亏了你带人来嚇跑了他们。” 锦初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上下打量著展万凌,確定人没事才鬆了口气,展万凌撇撇嘴:“我可是大將军之女,又怎么会被几个刺客给嚇唬住,放心吧,一点儿皮外伤都没。” 锦初闻言魂儿才算是归位了,又想起了太子,和展万凌提及:“刚才在前头遇见了有人追杀太子,也不知太子如何了。” “太子?”展万凌掩嘴惊讶。 两人又折返回了朝霞寺。 马车还停在原地,不同的是陆恆也及时赶来了,陆恆看了眼锦初一身的狼狈,乌黑的秀髮散乱,身上还有不少泥点子,看上去和印象里那个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这次多亏了郡主,否则,太子殿下就有性命之忧了。”陆恆道。 锦初咽了咽嗓子:“那殿下如何?” “伤势不轻。” “啊?”锦初诧异。 陆恆又道:“太医已经在里面了。” 眾人候在外面等待。 展万凌衝著锦初竖起大拇指:“锦初妹妹,你真厉害,救了太子。” “我……”锦初总觉得哪里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朝霞寺是皇家寺庙,香客不少,今日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朝霞寺。 眾人都知晓了,是锦初郡主救了太子,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太医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太子伤势不轻,好在及时发现,暂时並没有性命危险。” 太子贴身侍卫长庆对著锦初鞠躬:“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梁锦郡主不愧是盛国公嫡女,一样的热心肠。” “郡主大义!” 人群眾人对著锦初纷纷夸讚。 第49章 入宫见亲爹? 锦初並没再见到太子的身影,眾人簇拥,又有陆恆保驾,也轮不著她凑上前。 展万凌拉著她回京。 “太子从回京后经常遇到刺客,只是咱们不凑巧遇到了,刺客的事,陆大人会追查到底的,你別担心了。”展万凌不停地安抚,紧握著她冰凉的指尖,眼底透著心疼:“回去喝点儿安神汤,好好睡一觉。” “好。” 展万凌亲自將人送回盛国公府后才离开。 此时已是傍晚 服下一碗安神汤后,她反而没了睡意,闭著眼回想起今日种种,辗转反侧又坐起身:“飞雁!” 飞雁进门:“郡主?” “以你所见,你和展姐姐的武功谁比较厉害?” 飞雁思索片刻,信誓旦旦道:“奴婢险胜。” “对付刺客,你能以一敌十五?” “若是专门训练的刺客,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十五略有些勉强,侥倖胜了也必受重伤。” 锦初恍然,飞雁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她都这么说了,可展姐姐今日却能完好无损,一己之力对抗十五人。 有些奇怪。 难道是展姐姐隱藏了实力? 锦初將心底质疑按下,揉了揉眉心正要躺下来,方嬤嬤敲了敲门:“郡主,赵老夫人那边不好了。” …… 松堂院 赵甄阴鬱著脸色站在廊下,听著太医说起赵老夫人已无力回天,估摸著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当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赵甄紧张道。 太医摇头。 赵甄闭了闭眼,心情越发沉重。 送走太医后,卢氏走了出来,刚才太医的话她也听见了,面上越发焦急起来:“老爷,眼看著您就要官復原职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 卢氏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心里將罪魁祸首赵氏和赵嫣嫣骂了数十遍都不解气。 为了巴结赵嫣嫣的生父,连累了赵甄没了官职,还连累三个女儿越拖年纪越大。 卢氏恨死了赵氏母女。 赵甄顾不得难受,派人紧盯著皇宫里的动静,今日张嶸已迫不及待地入宫將赵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上报。 这就意味著他的官途极有可能就此中断了。 “老爷,刚才祁国公府的人来传话,祁世子带著世子夫人入宫去拜见贵妃娘娘,爭取能求李太医出手相救。” 话音落,卢氏没好气道:“出事了才想著去求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赵甄却眼前露出了一抹亮色,拉住了卢氏:“此事你別插手,先照顾母亲这边,缺什么儘管用,说不定嫣嫣能见著皇上,求求情还有转机。” 卢氏半晌才回过神,点头应了。 翊坤宫 祁世子领著赵嫣嫣跪拜行礼,上首的祁贵妃身著华丽宫裙,艷丽无双的容顏多了几分气恼,末了长嘆口气:“安儿,你也是本宫看著长大的,向来懂规矩,自从成婚后,越发不知收敛了。” “姑母,救人要紧,日后安儿再来向您请罪。”祁世子衝著祁贵妃磕头,一脸的真诚。 祁贵妃长嘆气,自从长公主办宴会后,北梁帝至今未踏足翊坤宫,她也呕著气不肯去找北梁帝屈服。 可侄儿求到跟前,祁贵妃软了心肠,红唇轻启:“本宫听说,这赵甄被迫捲入边防图一案,皇上也已查清,此事和他无关,反倒是盛国公多年来形跡可疑,有和敌国勾结嫌疑,若不是赵氏入狱,赵甄早已官復原职了,眼下赵老夫人病危,赵甄想要保住官位,实在有些难。” “罢了,既然你求到了本宫这,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祁贵妃缓缓站起身:“走吧。” 祁世子欣喜不已,拉著赵嫣嫣磕头道谢。 两人紧跟祁贵妃身后,一同前去御前见北梁帝,比起祁世子,赵嫣嫣的手心都沁出些许汗,紧张又忐忑。 终於,她要见著爹爹了。 爹爹能看见她,一定不会再计较赵甄,让赵甄官復原职,让母亲出狱,再给自己撑腰! 几人到了御前被拦下。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小太监跪地行礼。 祁贵妃拧眉:“皇上呢?” “回贵妃娘娘话,皇上正在会见几位大臣,不见任何人,还请娘娘挪去偏殿稍等。” 北梁帝公私分明,处理公务时最忌讳无召打搅,祁贵妃入宫多年,向来遵守规矩。 也不为难小太监,径直去了偏殿等候。 祁予安和赵嫣嫣自然不敢催促,一同跟去,站了许久,祁予安小声道:“姑母,皇上见的人应该是张嶸和两位御史。” 祁贵妃扬眉:“非也,还有怡安侯和勇王爷。” 祁予安诧异,这两位都是北梁帝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勇王,镇守西关十几年,极少回京。 他突然想起来勇王回京就是带足了证据,证明了盛家和外藩勾结,盛袁压根就不是北梁人,有一半血统是大庆国,盛家这么多財產来路不明。 北梁帝震怒,彻查了盛家。 一年后盛家背上了通敌叛国之罪,全族被挖坟,挫骨扬灰,受世人唾骂,盛家自此以后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他又想起了盛锦初,跟上辈子的惨死不同,这辈子享受了几日的荣华富贵,即便有贵人帮衬,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何苦折腾呢? 想到这祁予安握住了赵嫣嫣的手,很快,他就要將上辈子的轨跡重新摆正。 他即將会成为北大营统领。 嫣嫣才是天命之女,贵不可言。 不知不觉又等了一个时辰。 祁贵妃面上已经浮现了不耐之色,桌上的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最终,祁贵妃忍不住问:“皇上还没处理完?” 太监弓著腰道:“刚才皇上又召见了几位大人。” 无奈,几人只能继续等。 眼看著到了傍晚 御前的事终於处理完了,小太监来传话:“贵妃娘娘,皇上召您过去。” 祁贵妃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衣裳和妆容,由宫女搀扶著迈出偏殿,一只脚刚踏入门槛。 锦衣卫首领飞奔而来,大声嚷嚷著;“皇上,不好了,太子殿下遇刺!” 眾人皆愣。 祁贵妃脸上不自觉的浮现欣喜,转眼又压了下去,只听上头北梁帝焦急的问起:“太子可有受伤?” “回皇上,太子殿下伤势严重。” 北梁帝骤然脸色一沉:“如今人在何处,刺客可有追查到?” “回皇上,殿下失血过多已昏迷不醒,如今人刚送回东宫,几位太医正在全力医治。” 话音落,一抹明黄色身影疾步而出,和祁贵妃擦肩而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已走出老远。 祁贵妃皱起眉头。 “姑母,太子遇刺了?”祁予安心跳如雷,太子本就是个短命鬼,难道要提前死? 祁贵妃回过神;“本宫听见了,赵甄的事暂且搁一搁,先去东宫看看。” 这个时候借给祁贵妃几个胆子,也不敢借李太医去给赵老夫人医治,祁予安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道:“赵老夫人倒也不急这一时。” 他回头安抚赵嫣嫣,赵嫣嫣的视线直勾勾盯著那一抹明黄,眼眶染上晶莹,紧咬著唇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祁予安並未戳破,他知道,嫣嫣一直都渴望见生父,只是时机不成熟,他道;“別急,还有机会。” 赵嫣嫣点头。 第50章 嫣嫣妄想和太子对比重要性 东宫此时已被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压根就看不见那抹明黄,整个太医院都候在了东宫。 “母妃。” 二皇子得到消息匆匆入宫,看了眼里面,嘴角是压不住的笑,在祁贵妃的眼神示意下才收敛了:“太子如何?” 祁贵妃沉了声:“只听说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你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消息后,当然要入宫看看。” 祁贵妃眼皮跳了跳,母子俩互相看了眼,二皇子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並不是自己。 见此,祁贵妃微不可见地鬆了口气,眉眼间又多了几分明媚畅快的笑意,就连身后的祁予安心情也跟著好起来。 太子是祁家的心头大患。 非死不可。 尤其太子还是重生而来,更要死! 不久后几人听见了里头传来了北梁帝的暴怒:“查,给朕追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朕眼皮底下行刺太子!” “传陆恆!” 东宫气氛骤降。 眾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祁贵妃深吸口气,迈开步子,来到了北梁帝跟前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北梁帝看见祁贵妃后,脸色缓和三分,隔空抬手,祁贵妃站起身:“臣妾听说太子遇刺,不知太子现在如何?” 北梁帝道:“抢救及时,暂无性命危险。” 听到这话祁贵妃心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装作很关心的样子:“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太子,幸好太子有老天爷庇佑。” 话音落,长庆跪在了地上:“皇上,是梁锦郡主救了殿下,若非郡主,后果不堪设想。” “梁锦郡主?”北梁帝愣了愣。 祁贵妃好奇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梁锦郡主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在刺客手底下救了太子?” 长庆道:“回贵妃娘娘,今日梁锦郡主和展姑娘在郊外赛马,巧遇殿下遇刺,的確是郡主孤身一人驾马车带著殿下狂奔朝霞寺,给殿下爭取了机会,此事,今日朝霞寺的人都能作证。” 祁贵妃抿唇。 祁予安脸色却有些难堪起来,身后的赵嫣嫣更是木著脸,竟然是盛锦初救了太子哥哥! 赵嫣嫣抬起头打量著北梁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极了生父。 她脚步轻移。 陆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跪在地上:“皇上,今日一共两拨人行刺了殿下,已抓住两个活口正在审问。” 北梁帝紧眯著眸子:“是梁锦郡主救了太子?” 陆恆点头:“是!其中还有展姑娘一部分功劳,展姑娘拖住了刺客,郡主及时带跑了殿下,在朝霞寺遇到了几位夫人上香,正好又带著护院,共同击退了刺客,给殿下爭取了救治时间。”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並没有將所有的功劳全都给了锦初。 北梁帝沉著脸不说话。 赵嫣嫣动了动唇,几次想要衝过去时都被祁予安给拉住了手,祁予安低声道:“嫣嫣,暂不可轻举妄动。” 明显眼下就不是相认的好时机,太子重伤,北梁帝哪有心思认赵嫣嫣? 私底下再怎么宠著赵嫣嫣,可在太子面前,北梁帝绝对是偏向太子的,这一点,祁予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皇上,殿,殿下醒了。”屏风后传来声音。 北梁帝激动起身朝著屏风后奔去。 祁贵妃则衝著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祁予安半拉半拽將赵嫣嫣带走,出了东宫,赵嫣嫣委屈道:“今日咱们白来一趟。” “嫣嫣,太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无人能比。” 自皇后死后,太子就被北梁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放兵权,太子时常监国,等太子羽翼渐丰,又送太子去战场立功,收復民心,稳三军。 上辈子要不是太子早死,这皇位肯定轮不著旁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错什么。 赵嫣嫣抿了抿唇无从辩驳,太子哥哥是储君,她自然不能比较,她忽然想起盛锦初救了太子哥哥的事:“盛锦初压根就不会武,怎么可能救了太子哥……殿下?这事儿有猫腻。” 祁予安也在怀疑:“此事我会追查的,时候不早了,先出宫。” 盛锦初救了太子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了。 赵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赵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更加后悔为了赵嫣嫣这个祸害,赶走了亲侄女,如若不然,国公的头衔就该是赵家了。 “你明日去一趟盛国公府,就说母亲惦记她。”赵甄对著卢氏说。 卢氏咬牙,心里直泛酸,从锦初离开赵家后,不仅没有被人欺辱,反而日子越来越好。 结识了好几个贵女,现在又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有太子在一日,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爷,可嫣嫣已经入宫了,万一被嫣嫣知晓,怕是不乐意。”卢氏提醒。 赵甄冷冷一哼:“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沧海遗珠,皇子公主那么多,若真有心,清然也不会还关在牢里了。” 一句话將卢氏点醒。 可不是么,赵氏至今还在牢里呢。 “明儿一早,我就去盛家。”卢氏道。 夜色渐深,锦初没了睡意,满脑子里都是白天的事,直到天际泛白才勉强睡下。 方嬤嬤亲自盯在了房门口,对著飞雁飞霜道:“郡主这些日子累坏了,昨儿又受了惊嚇,好不容易才歇,我亲自守在这,今儿八成会有人上门,若是宫里来的也就罢了,若是旁人想要沾点好处,直接撵走,要是郡主的好友来,不必得罪,就说郡主身子不適,暂不见人。” 两人应了。 还真让方嬤嬤猜对了,飞雁飞霜才到门口就看见了卢氏来,飞雁將人挡在外头:“昨儿郡主受了惊嚇,身子不適,不见人。” 卢氏訕訕,面带关心:“锦初丫头没受伤吧?” “多谢夫人关心,郡主並未受伤。” 不管卢氏怎么说,飞雁不肯让人进去,卢氏也没辙,被身后人来人往盯著瞧,极不自在,丟下一句:“飞雁姑娘,等锦初丫头醒来,劳烦传句话,就说老夫人快不行了,嘴里惦记著她回去看看。” 飞雁脸色暗青,呸! 哪来的感情非要见,临死了还要拽著自家郡主铺路,飞雁恨不得骂出声,却又担心坏了郡主的名声,不得已强忍著。 “难怪嬤嬤让咱们两个看著,赵家人脸皮真够厚的。”飞霜哼道。 两个丫鬟守到了午时,方嬤嬤才派人將两人请回来。 锦初正在喝粥,看著两人气呼呼的模样,不自觉笑出来:“谁把你们气成了这幅模样?” 飞霜嘴皮子利索,將上午卢氏的话说了一遍,方嬤嬤赶紧道:“郡主可千万別去,您和赵家已经没有关係了,別被沾上了晦气,日后还要给赵老夫人守孝一年。” “还有这说法?”飞霜诧异。 方嬤嬤点头:“京城里的规矩,外祖家有长辈逝去,晚辈若在府上就要守孝一年。” “这赵家也忒坏了。”飞霜气得跺脚,到死了都不安生。 锦初捡起一粒糕点塞入飞霜嘴里:“好了好了,莫要生气了,打起精神来,往后可有的忙了。” 飞霜边嚼著点心含糊不清地问起:“忙什么?” “郡主现在是京城大红人,奴婢听说殿下已经甦醒,估摸著,宫里就要传旨让郡主入宫了。”飞雁道。 第51章 盛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罪名? 盛国公府大门紧闭了三日,锦初每天和从前一样,晨起练字抄经书,上午算帐。 赵家的人每天都不厌倦地来敲门,前两日都是卢氏亲自来,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就换成了下人,全都被飞雁给挡了回去。 第四日,仍没等来嘉奖圣旨,倒是京城开始流传关於盛家的流言,上午,展万凌叩响了门。 飞雁见来人,二话不说打开门將人放进去。 “锦初妹妹!” 展万凌边走边喊,喘著粗气来到厅里寻到了锦初,锦初伸手倒了茶递倒了对方手中:“展姐姐,坐下来说。” 展万凌坐下,没心思喝茶將茶盏放在桌上,急切开口:“你可知勇王和怡安侯今日早朝状告了已逝的盛国公?” 锦初闻言眼皮一跳。 “我也是听父亲说起,五天前勇王秘密回京,还带了好几个从前跟在盛国公身边的人,查到盛国公有一半是大庆血统。还有四年前朝廷给过粮草,半路被截获,此人就是盛国公。” “藏在画卷里的边防图也是真的,更不止一幅图,而是三幅,那三幅都被勇王交给了皇上,那画卷上就有盛国公的笔跡,赵甄只是误打误撞被捲入是非,要不是赵老夫人病危,皇上已经有打算让赵甄恢復官职了。” 展万凌听到消息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 有功之臣,为国捐躯,是满门荣耀,可要是如勇王所说,那就是坐实了通敌叛国,贼喊捉贼,盛国公反而成了引狼入室,不安好心,是叛徒,罪该万死! 那锦初身为盛家嫡女,必受牵连。 锦初脸色驀然一白:“胡说八道,父亲忠心耿耿,又怎么会通敌叛国,截获粮草?” “锦初妹妹,你先別著急,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展万凌安抚道:“这事儿不会是勇王说什么是什么,皇上肯定会彻查到底,给盛家个公道。” 锦初气得浑身发抖,当初粮草被截,前线无粮,士气颓废,多少士兵无心恋战,是父亲连夜竭尽所能地寻找粮草,亲自送去了前线。 如今大获全胜,阻碍了某些人的计划,变著法地詆毁盛家,锦初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展姐姐,我父亲的祖家便在陇西,绝非大庆,这都是谣言!” 展万凌解释:“此次勇王带了四个人入宫,皆是你父亲生前重用之人,他们亲口指认,盛国公曾和大庆三皇子私底下见过,还將截获的粮草秘密运送去了大庆,只捐给了前线小部分,收穫了名声,成了三军的恩人。” 局势摆在眼前,由不得锦初迴避。 勇王…… 锦初对此人从未听说过。 “多谢展姐姐告知。”锦初对展万凌十分感激,能在这个时候告知这些。 展万凌摇头:“我父亲曾见过盛国公,对盛国公评价极好,乃一代梟雄,是正人君子,绝做不出此事。” 锦初眼眶微湿,蜷起拳头,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彼时飞雁看见了丫鬟领著个小廝进来,她蹙眉,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陆大人府上的。 小廝来传话:“给郡主请安,郡主,一个时辰前赵氏被释放了。” 锦初眉一挑,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追问道:“为何被放?” “回郡主,是皇上下旨放了赵氏,两个时辰前赵甄大人被召入宫,当眾检举了盛家。” 说完小廝弓著身退下了。 锦初好半天没回过神,倒是展万凌气愤不已:“赵家太过分了,好歹也是亲戚一场,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赵家落井下石,她並不意外,赵氏,赵甄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这个时候给盛家一击,不过是想將自己摘出去,免得被拖累罢了。”锦初眼底闪过冰凉神色。 展万凌看不过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欺负人欺负到家了,还真以为咱们没帮手?” 说完她对著锦初安慰:“我这就去找秦姐姐和萧姐姐……” “別!”锦初赶紧站起身拉住了展万凌,勉强挤出笑意:“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將你们捲入。” “可是……” “我自有分寸。”锦初故作轻鬆。 通敌叛国四个字太过沉重,她不知前路如何,也没有把握及时抽身,就更不想將展万凌卷进来。 將展万凌送走后不久,宫里来了人,召见锦初入宫。 马车已备好。 锦初深吸口气,整理了髮鬢和衣裳,她绝不能墮了盛家名声,一步步昂首挺胸,面上毫无惧色。 十来个侍卫围著马车,前头站著个莫约五六十岁的太监,白色的眉头轻轻扬起,眼底透著可惜。 “梁锦郡主,走吧!” 语气生硬,並无尊重,一如他的眼神般,太监伸手拦住了飞雁等人:“郡主一人入宫即可,閒杂人等不必跟隨。” 说罢,摆摆手:“走!” 马车行驶极快,险些將她甩了出去,锦初死死地拽住了窗才稳住,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后才停下。 入眼已是红墙装瓦,长长的甬道一眼看不到头,森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跟在那位忠公公身后,偶尔能看见几个洒扫宫人经过。 终於来到乾承宫,两侧站著数十个带刀锦衣卫,个个气势威严,让人不敢小覷。 忠公公上前,小太监弓著腰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锦初隔得不远,依稀能听见赵大人,勇王等字眼。 等小太监匯报完,忠公公瞭然瞥了眼锦初,將人领进门。 “皇上,这些年盛袁借著跑船的幌子,为了大庆东奔西走,从海面上绕行去周遭其他国家,四年前从京城运送去边关的粮草被截,就是盛袁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码头运到了大庆!” “阿北跟了盛袁多年,因知晓太多秘密就被盛袁亲自扔下了海里,幸亏他半路遇到了打渔的渔船才侥倖捡回性命。” “其实盛袁在大庆早就娶亲了,膝下还有两子两女,盛袁得知事情败露后上船逃窜,只是意外遇到了风浪,所以才死了,其女盛锦初根本就不是功人之女,而是罪人!” “求皇上撤回册封盛袁国公之位,撤回盛锦初郡主的位置,再將盛锦初打入大牢!” 进门锦初听到的这话。 面前跪在地上的人有十几个,说话的人身穿黑色蟒袍,领口处还绣著云纹。 看服饰,此人应该就是勇王。 再一旁,她竟然看见了赵甄,跪在地上身子笔直,眼眶泛红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皇上,梁锦郡主来了!”忠公公提醒。 大殿瞬间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著锦初看来。 锦初跪在地上衝著最高处的明黄色磕头:“臣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气氛沉寂 锦初一动不敢动,她感受到了上首凝视,压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北梁帝沉声道:“抬起头来。” 锦初闻声抬头。 “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北梁帝问。 面对质问,锦初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挺直了背脊:“皇上,臣女有几句话想问问勇王。” 勇王讥笑:“你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王,享受了几日功臣之后的待遇就真的將自己当功臣了?” 锦初蹙眉,反而是看向了北梁帝:“皇上,盛家就剩我一人,偌大的家產几次三番被人惦记,有人栽赃污衊,臣女一点也不意外。时隔四年了,勇王至今才找到证据,可如今死无对证,臣女想知道,从京城到边关,相隔千里,臣女的父亲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將粮草截获,而且不露任何蛛丝马跡。” 北梁帝闻言面上多了诧色:“你是何意?” “皇上,这要么是栽赃陷害,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浑水摸鱼,试图搅乱局势,总之,只要盛家还有一人在,绝不允许任何人往盛家头上泼脏水!”锦初朗声道。 “放肆!”勇王怒喝:“这是金鑾殿,不是你这个罪人之女胡乱说话的地方!” 勇王目光圆瞪,那架势险些要將她给生吞活剥。 “锦初,不可放肆。”赵甄急忙拉了拉锦初的衣袖:“你当初年纪还小,许多事不知情,只要你肯认罪,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別犯傻。” 锦初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 “你父亲本就大逆不道,提前埋伏在乌霞山抢走了粮草,杀了押送粮草之人,將粮草从三十公里外的港口运出去,阿北,阿南都是人证,还有,边关图上还有你父亲標註过的字跡,和你父亲往日给赵家送家书上的字一模一样,绝不会有假!”赵甄道。 说罢,赵甄衝著北梁帝磕头:“皇上,这丫头许是不知情……” “赵大人,通敌叛国就是死罪,她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若是轻易放过,日后人人效仿又该如何?”勇王没好气道。 锦初紧攥拳,欲要开口之际,忽听上方传来了剧烈咳嗽。 “皇上!”忠公公急忙顺后背。 眾人被这一声喊叫吸引了目光。 只见北梁帝脸色忽然变得灰白,握著帕子擦拭唇角,竟是呕出了鲜红色,面色阴沉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快,快请太医!” 眾人惊慌。 告状的事暂且拋之脑后。 北梁帝被抬入內殿,李太医背著医药箱子匆匆进去,其余人只能在原地乾等著。 一个时辰后 忠公公出来:“皇上有旨,从今日起由太子监国,一切朝政由太子全权处置。” 第52章 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 眾人傻眼。 尤其是赵甄,总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下冒出,整个人都是凉颼颼的,下意识的看向了锦初。 锦初察觉到了赵甄的视线,驀然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甄语噎,急忙看向了勇王:“王爷,皇上这是怎么了,这监国大权怎么交给了太子?” 一连串的询问,让勇王也有些恼。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急忙看向了忠公公:“皇兄怎么了?” 忠公公嘆:“王爷,皇上这是老毛病了,前几日太子遇刺,皇上日夜不能寐,劳心伤神,太医说不能再分神操心,必须要静静地养。” 勇王站起身:“本王去看看!” 忠公公也不拦著,將人放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勇王铁青著脸出来了,心口起伏。 看上去气得不轻。 北梁帝晕倒的消息没瞒住,祁贵妃带著几个皇子匆匆赶来,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 祁贵妃的脸色同样不好,她没好气地看向了忠公公:“皇上身子不好怎么也不规劝些,怎能让皇上劳累?” “贵妃娘娘,老奴岂敢吶。” “混帐东西!”祁贵妃骂骂咧咧,目光略有深意地看向了勇王,两人对视一眼,很快错开。 锦初还跪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一股寒气从膝盖处往上躥,她身子都快麻木了。 “盛家的事证据確凿还有什么可查的?”祁贵妃朝著锦初走近,居高临下地弯著腰,纤细的指尖划过她娇嫩的脸庞:“从你出现后,就没一件好事,要不是你,祁国公府又怎会被人耻笑?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个不省心的。” “贵妃娘娘……” “啪!”祁贵妃反手一巴掌重重落下,直接將锦初反驳的话给打了回去,事后她站起身,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掌心,而后嫌弃地扔在了锦初脸颊上。 “不要以为救了太子,盛家通敌叛国的罪就可以轻赦了,太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徇私枉法的。” 祁贵妃说著目光一抬,看向了刚进门的月牙白长衫男人身上。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路过之处,眾人纷纷行礼,只见男人越过人群,步伐缓慢,一双冷眸极快地扫了一眼锦初脸上的红肿,面色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凤眼微垂低,无形之中的压迫感不次於北梁帝。 “太子来了。”祁贵妃红唇勾起弧度:“此事……” “祁贵妃,后宫不得干政,你僭越了!”太子语气平静,眼底却是惊涛骇浪暴风雨来临,高大的身姿压过了祁贵妃。 一句话懟得祁贵妃脸色一阵青白变换。 “皇兄,母妃也只是关心几句,並未插手之意。”二皇子不满太子的態度,语气里还有几分酸涩。 同样都是儿子,就因为太子占了嫡长,他所有的努力北梁帝都看不见。 太子嘖一声,单手束在身后在眾人的视线下一步步迈上了高处,转过身,居高临下,厉声道:“来人,將二皇子押下!” 二皇子骤然一愣。 祁贵妃不悦:“太子,皇上让你监国,不是让你滥用职权,你怎敢对付晏儿!” 太子的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既要证据,孤就给你!” 一声令下 长庆带来了三个被打不成型的男人上来,长庆道:“四天前,殿下在朝霞寺遇刺,抓住了几个活口,严刑拷打之下这几人一致认定是二皇子指使的,属下也在刺客身上找到了二皇子府的令牌。” 长庆將令牌高高举起,从祁贵妃面前划过。 “胡说,这是栽赃陷害,我何曾派人……” “堵住嘴!”太子蹙眉,清冷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大殿之上岂容喧譁?拖出去,杖打二十!” “太子!”祁贵妃杏眸圆瞪。 “杖三十!” “你敢!” “五十!” 祁贵妃脸色微变,手指著太子,气得浑身颤抖,跺跺脚转身就要去找北梁帝。 走到一半忠公公拦住去路:“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 祁贵妃还未开口已听见了二皇子的叫声,她骤然看向了太子:“此事一定有误会,太子难道就不审查吗?” “人证物证都在,证据確凿,何来冤案?”太子漫不经心地说,目光又落在了赵甄身上:“来人!” “將盛国公一案相关人全羈押入狱。”太子扬声。 长庆来到锦初面前,面上多了几分恭敬:“郡主,得罪了。” 至於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尤其是赵甄,当即就被侍卫大力拽走了,出大殿时,还听见太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將赵氏,赵嫣嫣一併关押入狱,另,祁国公世子圈禁府內,不得擅自出府。” 第53章 同为重生者,太子有权有势 被长庆带出去时,路过二皇子被打现场,她眸光一瞥,二皇子脸色惨白死死咬著牙不吭声。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二皇子抬起头,四目相对,二皇子眼底儘是冷意:“盛家通敌叛国是死罪,太子也只能帮得了你一时。” 不等锦初开口,长庆蜷起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砰! 行刑侍卫手中力道加重。 “呜!”二皇子闷哼一声,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郡主,您这边请。”长庆指了个方向,压低了声音解释:“此事,殿下不会不管的,只是这些日子委屈您了。” 锦初诧异地看向了长庆。 长庆面上已恢復了冷淡疏离之色,大步往前领著路。 一个时辰后 府衙大牢,锦初被关了进去,只是不同於上辈子阴暗狭窄,脏乱不堪的房间,这次多了个窗户,阳光顺著窗户照进来,难得给添了几分暖意。 沉思之间她听见了赵氏和赵嫣嫣的声音。 “我是祁国公世子夫人,你们怎么敢抓我?” “好大的胆子!” 赵嫣嫣的叫骂声响彻整个牢房,她被推入隔壁牢房,狱卒见她骂得厉害,毫不犹豫的一鞭子狠狠抽在了赵嫣嫣身上。 “啊!” 惨叫声划破上空。 “嫣嫣!”赵氏焦急的扶住了赵嫣嫣,转过头怒瞪狱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动刑!” 狱卒冷笑,扬起手上的鞭晃了晃:“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指望能出去不成?” 啪! 牢房门被关上,铁链锁起来。 赵嫣嫣窝在了赵氏怀中,哭得泣不成声,赵氏又气又心疼,她前脚才出狱连一身衣裳都来不及换下来,又被抓进来了。 两人搂在一块,赵氏不停地安慰,不经意间目光一抬视线落在了隔壁锦初身上。 “锦初?” 赵嫣嫣闻言顺势看去,果然看见了锦初红肿著脸坐在了草堆上,她坐起身子,嗤笑:“你是太子救命恩人,居然也被关进来了。” 锦初扬眉:“一同入狱,世子夫人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你!”赵嫣嫣语噎。 没多久赵甄也被提了过来,不同旁人,赵甄受了刑,身上套著件囚衣,血跡斑驳,头髮凌乱,整个人十分狼狈。 “大哥!”赵氏惊讶,赶忙將赵甄扶起来,不可思议道:“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甄粗喘一口气,强忍著疼意背靠在栏杆上,目光死死盯著锦初:“还不都是她干的好事?” 於是赵甄將今日御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赵氏立即暴怒,转过头瞪著锦初:“你这个害人精,为何连至亲都要陷害?” 辱骂,指责声不断。 锦初面色极冷淡的看向三人:“与其在这里辱骂,倒不如想想怎么给赵家开脱,否则,盛家被定罪那日,我定会拉著赵家一块赴死!” 三人猛的语噎。 占尽了盛家好处,还想將盛家撇开,做梦! 赵嫣嫣动了动嘴皮子:“盛锦初,我和你不同,我非盛家人,皇上不会降罪。” 似是想到了什么,赵嫣嫣又道:“至於太子哥哥,只会偏向我,而不是你,我们之间不能相提並论。” 话音落,牢狱外走来两个狱卒,將食盒放在了地上,嘴里嚷嚷著:“吃饭了,都吃饭了!” 三人根本没有心思吃,谁也没动。 狱卒来到锦初身边时,態度明显好了不少,將食盒轻轻放下:“郡主,该吃饭了。” 锦初点头道谢,起身去拿时一把匕首寒光乍现,欲要刺来,锦初脸色微变,想要往后退缩已是来不及。 砰! 一道身影极快地闪过,狠狠地踢在了狱卒胸口位置。 片刻后两个侍卫及时按住了狱卒。 狱卒在地拼命挣扎。 长庆走了过来,瞥了眼狱卒:“堵住嘴,拖下去严加审问。” “是。” 狱卒被带走。 气氛恢復了安静,长庆看向了锦初:“郡主可有大碍?” 锦初摇头。 “此事属下一定会稟明殿下,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属下派人守在外头。”长庆招手喊来两个侍卫,叮嘱要寸步不离地守著:“从今日起,郡主的吃喝要审查一遍。” 两人应了。 长庆抬脚便走。 刚才的动静引来了隔壁的嘲笑,锦初闭了闭眼,她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又像是浮萍在湖面上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飞雁被送了进来,压低声音:“是殿下亲自去了盛国公府,叮嘱奴婢来照顾您。” 锦初眼眸微动。 有了这话,锦初心里莫名安心了不少。 “奴婢来时听说陆大人也被停职待查,这座牢房,所有的狱卒都被换了,就连勇王想要进都被拦住了。”飞雁道。 …… 祁国公府 祁予安是被人从酒楼给带回府的,当时正和几个友人閒聊,一群禁卫军闯入。 “太子有令,即日起祁世子不得踏出祁国公府半步,还请祁世子即刻回府。” 祁予安一头雾水。 几个朋友更是忐忑不安,小心翼翼道:“世子,你怎么得罪太子了?” “我何时得罪?”祁予安怒问。 禁卫军首领嗤笑:“几日前殿下在郊外遇刺,活捉几人,均招供此事是受祁世子教唆。” 眾人脸色微变,立即离得远远,生怕和祁予安牵扯上关係。 “胡说!”祁予安爭辩,禁卫军首领已没了耐心:“世子若是冤枉的,殿下一定会还您公道,请吧。” 眾目睽睽之下祁予安硬著头皮被请出去,走在大街上,无数人指指点点,,祁予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的祁国公府已经站了数十个禁卫军,进了门,祁予安又听说赵嫣嫣已被强行带入大牢,他脸色一变。 祁国公怒气冲冲地走来,挥手屏退他人,迫不及待地质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行凶!” 祁予安叫屈:“父亲,这事儿不是我做的。” 太子本就活不久,他又何必冒险? 祁国公沉声:“皇上病重,如今是太子监国,朝政大小事都归太子掌管。” 祁予安闻言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今日勇王,怡安侯转告盛家通敌叛国,不知怎么又牵扯上了遇刺的案子,抓了一批人入狱。” 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赶来:“国公爷,不好了,今日大牢里有人行刺梁锦郡主,恰好被太子身边的长庆侍卫捉拿,那人供出了祁国公府。” 祁国公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片刻后来人传话,太子要见祁予安。 祁予安不自觉咽了咽嗓子,总觉得今日不会太平,太子传召,他不敢不从,只能硬著头皮去,祁国公却道:“你不必担心,我陪你一块去。” “也好。” 京兆尹府衙內,因陆恆来自陇西,和盛家交情匪浅,所以为了避嫌暂圈在府內,由专人看管。 太子第一时间接管了整座府衙,隨处可见的禁卫军。 祁国公父子两人被引入府內,远远地看见太子坐在池子边儿上餵鱼,气势悠閒。 走上前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太子面色平静地看向了祁国公父子两人,淡淡嗯了一声,祁予安迫不及待道:“殿下,微臣是被冤枉的,微臣並不知盛锦……梁锦郡主被关押在牢,绝没有派人行刺,还有四天前的行刺,和微臣並无关係。” 等祁予安说完了,太子才漫不经心道:“近两个月祁世子往牢狱送了不少人进去吧?” 祁予安语噎。 “前些日子孤活捉怀远,交给世子已是网开一面,世子故技重施,阻拦孤办案,意欲何为?” “微臣……”祁予安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著自己不得不低头:“微臣是冤枉的。” 太子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儘是冷意:“祁予安,你拋弃盛家嫡女,改娶赵嫣嫣,莫非是早就知晓盛家底细?” 一连串的质问让祁予安额上头冷汗直冒,忙解释不敢,祁国公不满太子咄咄逼人,忍不住开口:“安儿改娶他人,是因为感情,这是私事和案件並无关係,至於行刺的事,实在是冤枉,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太子下巴抬起:“带进来!” 片刻后侍卫將狱卒带上来,狱卒趴在地上,仰起头露出脸:“世子,救救我,我可是替您办事的。” 看清来人容貌后,祁予安变了脸色。 他的確是在牢房安排了不少人,以备不时之需,可他並未安排人去行刺锦初。 “此人是五年前祁世子买来的奴僕,一年前改了籍贯,从了良民,不止是他,还有十二人,皆是祁世子送入牢房的。” 太子弯著腰坐在了长椅上,手里握著一摞证词,个个上面都有签字画押,他眸光轻抬像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祁世子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看著那摞纸,祁予安面色已渐渐裂开,维持不住镇定,太子已將他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同为重生者,他如今的实力远远不如太子。 若真要较真,必败。 第54章 这次入狱被鞭打的是祁世子 面对人证物证的指认,祁予安仍嘴硬辩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是被冤枉的。” 太子长眉挑起:“世子,这是不认罪?” “殿下明鑑。” 太子没脾气地笑了一下,胳膊搭在石桌上,指尖轻轻敲打著桌面,一下又一下。 气氛倏然变得凝重。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了。 “祁世子既不认罪,那孤只好將祁世子收监入狱了。”太子一挥手:“带走!” “殿下!”祁国公急了。 太子眸色沉沉:“祁国公要阻挠孤办案?” 祁国公动了动唇,连说不敢,只能眼看著祁予安被带走。 一日內多人入狱 两桩案凡是牵扯之人都被捉拿,一时间人心惶惶。 窗外的天渐黑,寒气扑面而来,飞雁脱下外裳给锦初披著;“奴婢自小练武,身子硬朗,郡主可別冻著。” 锦初斜靠在飞雁肩上昏昏欲睡,脑海里早已浑浑噩噩,偶尔还能听见祁予安的惨叫声。 她皱了皱眉,撑开眼皮。 看了眼四周並未发现祁予安,锦初揉了揉眉心,又幻听了。 飞雁忽然感觉肩一沉,抬起手摸了摸锦初的额,被滚烫给惊住了:“郡主,郡主?” 锦初早已经陷入昏迷。 朦朧之中隱约有人撬开了她的唇,灌入苦涩难闻的药,她紧闭双唇,来人无奈地嘆了口气。 “殿下,郡主不肯张嘴,这可如何是好?” “再多熬两碗。” “是。” 鼻尖下是清冷熟悉的香味,费劲想撑开眼皮,依稀能看见一道影子,模模糊糊,瞧的不真切。 宽大的掌心搭在她的额上反覆试探,一遍一遍的嘆气。 再睁眼时已是午时。 还是原来的牢房,锦初看向飞雁,怀疑昨晚是做了个梦,她竟然梦见了太子。 飞雁赶紧摸了摸锦初的脑门,確定不热之后才鬆了口气:“郡主,您终於醒了。” 锦初恍惚,飞雁快速道:“昨儿晚上您高烧不退,是殿下借著审问的由头,將您带走,照顾了您一夜。” 她愣了愣:“当真是殿下?” 飞雁连连点头。 原来那不是梦。 “殿下说,让您出去並不难,只是盛家还未正名。” 锦初听后打断了飞雁的话:“我知道,我要光明正大离开这间牢房,而不是被人非议,是因为殿下庇佑。” 她懂太子的意思。 “啊!” 惨叫声再次出现,打乱了锦初的思绪。 “昨儿下午祁世子被关押入狱,审了一晚上。”飞雁嘖嘖,那惨叫声,她听著就舒服。 没多久祁予安被送回牢房。 赵嫣嫣哭著奔过去,將祁予安揽入怀中:“夫君,夫君你怎么样,可有大碍?” 哭声不断。 祁予安单薄的衣裳早就破破烂烂,松垮地掛在身上,鞭痕纵横交错,极虚弱地撑开眼,眸光正好能看见锦初。 鞭,又是鞭,祁予安心如明镜这是太子给他的惩罚。 数不清挨了多少下。 审问的人连一句话都没有问,换了三波人打,打得他皮开肉绽,几次晕厥,用冷水泼醒之后又继续打。 反反覆覆,周而復始。 “我,我没事。”祁予安硬撑著身子坐起来,转过头看向了赵氏。 冷不丁的眼神看的赵氏眼皮跳了跳。 祁予安动了动唇:“岳母可否写一封书信,我托人转交给贵妃娘娘。” 他入狱,祁贵妃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等派人看他时,他再將书信交出去,这封书信若能落到北梁帝手上,他们就有救了。 赵氏不明所以,迷茫地看著祁予安:“写什么书信?” 话还没说完铁链的声音传来。 狱卒將牢笼打开,带走了赵氏,赵氏挣扎:“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赵老夫人病危,殿下大发善心特许你离狱。” 赵嫣嫣听后急了,不停地拍打著栏杆:“殿下呢,我有话要和殿下说,请你即刻传话给太子。” 狱卒连个正经眼神都没给她,毫不留情地拽起了赵氏,將人推出去,转身锁上门。 “太子哥哥,我要见你。”赵嫣嫣大喊。 狱卒听后恼怒不已,手提长鞭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栏杆上:“闭嘴!” 一句怒吼,嚇得赵嫣嫣缩了缩脖子,躲在了祁予安身后,委屈又可怜道:“夫君,盛家的事与我无关,太子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我离开?” 祁予安自己重伤在身根本无暇顾及赵嫣嫣的情绪,因此语气多了几分生硬:“哭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倒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赵嫣嫣错愕,认识祁予安这么久,他从来对自己都是温柔繾綣,没有对自己大声说过话。 她眨眨眼,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祁予安越发的心烦。 尤其是对比了隔壁盛锦初的安静之后,心里第一次对赵嫣嫣有些不满。 等赵嫣嫣不再哭之后,牢房才安静下来,赵甄突然看向祁予安:“世子可有法破此局?” 破局? 祁予安心里並没有把握。 赵甄道:“我总觉得太子是为了给某些人洗脱罪名,故意扰乱视听。” 这是赵甄想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 祁予安蹙眉。 赵甄声音低沉:“世子別忘了,四年前盛家送粮草去前线,当时带兵打仗的主帅是谁!” 所有人都將把这一点忽略了。 只记得往盛家头上泼脏水,欺负孤女,试图强占盛家偌大的家產。 可谁又记得当时盛袁费尽心思送去的粮草,救的人是太子!! “三个月前太子凯旋路过陇西,我派人打听过,盛锦初也是在那时从大梵山回了祖宅,陆恆几次帮她,说不定就是受人指使,追封国公,赐郡主,世子不觉得都像是一步步安排好的嘛?” 祁予安沉默了。 “这绝不可能!太子哥哥怎么可能为了盛锦初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谋?”赵嫣嫣直接否认。 她绝不相信太子哥哥会这么做。 赵甄没有理会赵嫣嫣,仍盯著祁予安:“表面上太子並未偏袒,世子还记得那副千里江山图?” 提及画,祁予安眉心紧拧,他私底下去查过冯长安,可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至於那幅画是真是假,更无从知晓。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我猜的不错,殿下的意思是要翻供,力保盛家!”赵甄心有无奈,他竟不知太子为保盛家,竟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只是赵甄不解:“太子又怎会提前知晓有人要算计盛家?” 第55章 赵氏入宫替嫣嫣求情 赵甄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打在了祁予安头上,他猛然间清醒过来,是他忽略了。 上辈子盛家背负通敌叛国之罪,铁证如山,唯一求情的人就是太子! 一己之力跪在御前求北梁帝彻查。 足足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晕厥,北梁帝也因此恼上了太子,自此和太子离了心。 太子渐渐失势,到死也没有再见到北梁帝一面,就连葬礼也只是按照普通皇子的规格,匆匆埋入皇陵。 盛家…… 太子救盛家,也是为了他自己! “勇王秘密回京,太子本不该知晓,还有那场刺杀,来的也蹊蹺,明明伤势严重,怎么就突然监国了,皇上也从未听说病重,朝堂上无故晕厥……” 赵甄实在是百思不得其,难道真的是为了报恩? 祁予安心知肚明却並未解释,而是敷衍几句,可赵嫣嫣却不依不饶起来,拽住了祁予安的胳膊:“你们的意思是太子哥哥看上了盛锦初?” 牵扯到伤口,祁予安脸色微变,赵嫣嫣並未察觉。 赵甄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盛锦初若是罪人,你险些成了罪臣之女,同样难逃其责!” 赵嫣嫣小脸涨红:“皇上病重才让太子监国,若皇上醒来,必定能放我离开!” 她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绝非盛锦初能比较的。 太子哥哥关押自己,只是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若知晓,也会放自己离开的。 赵甄动了动唇也懒得辩解。 日復一日,透过窗外的天能判断出已经过了三日了,这期间,祁予安日日都会被鞭打百次以上。 伤痕累累,人也越来越虚弱,被狱卒扔在地上,宛若死狗,起初赵嫣嫣还愿意安抚,渐渐地也不敢靠近,血肉模糊看著就嚇人。 狱卒来送饭。 饿了三日,赵嫣嫣终於忍不住了,也不管馒头是不是餿的,张嘴就咬,大口大口地吃著。 甚至连带著祁予安的那一份都给吃了。 祁予安躺在草堆上动了动指尖,眼看著赵嫣嫣吃饱喝足,连一滴水都没有给他留,眼中浮现失望。 他捧了两辈子的妻,居然没有管自己! 赵嫣嫣吃完了看著空空如也的碗,才发现什么都不剩了,小脸一红,心虚地看向了祁予安,却见对方眯著眼,像睡著了。 她耸耸肩,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又重新坐了回去,满心期待著赵氏回了赵家后,能想法子救她出来。 忽然隔壁传来了一阵香味 赵嫣嫣转过头看去,只见飞雁將热气腾腾的吃食拿出来,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还有精致的点心,一看就好吃。 她瞪大眼:“同入狱,你凭什么吃这么好,这不公平!” 飞雁懒得理会赵嫣嫣,小心翼翼地盛了碗粥塞到了锦初手中,上面还洒了翠绿的葱,香气扑鼻,看著就诱人。 锦初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 “盛锦初,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凭什么吃这些?”赵嫣嫣闹起来。 很快引来了狱卒。 狱卒嗤笑:“世子夫人要想吃,也可以,拿银子买!” 赵嫣嫣摸索一圈,入狱时身上被搜颳了乾净,什么都没有,她手指著盛锦初;“那她呢,凭什么吃?” “郡主入狱,盛家铺子日日都送银子来,你若能让人送银子,我也给你送吃喝。” “你!”赵嫣嫣被气著了。 狱卒晃了晃手上的长鞭:“世子夫人若要再不消停,可別怪我没提醒!” 看著长鞭上还浸著血,赵嫣嫣哪还敢囉嗦,缩了缩脖子,乖巧地蹲坐在地,惹得狱卒嘖一声,不屑的转身离开。 午时长庆来了趟,將锦初挪去了里面的牢房,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一间雅致的屋子。 床榻,桌椅一应俱全。 临走前长庆道:“这两日殿下要开始审案了,外面或许有些吵,郡主多多包容,您缺什么只管吩咐。” “有劳。” 长庆连连摆手称不敢当。 关上了门,与世隔绝,飞雁指了指床榻上放的衣裳,还有一些生活必备用品,以及笔墨纸砚,小声嘀咕:“殿下真是细心。” 生怕她无聊,还有字帖。 锦初的心態渐渐平復,閒来无事就会练字,偶尔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声,也渐渐习惯了。 …… “东西送过去了?” 书桌前的太子看见长庆回来,放下笔:“是何反应?” 长庆道:“郡主荣辱不惊。” “没了?” 长庆摸了摸鼻尖,想了半天才说:“属下看郡主脸色不太好,估摸著被嚇得不轻,再说跟属下一个侍卫,又能说什么?” 太子蹙眉,紧接著长庆又说:“殿下,属下刚才回来时被赵氏给拦住了,赵氏想求见殿下。” 提及赵氏,太子对其只有厌恶,没有半点好感,赵氏对锦初太过冷漠无情了。 “撵出去。” “属下撵了,可赵氏没皮没脸非要候著,还说那位身娇肉贵的世子夫人受不住,想求您放了她。”长庆无奈,但凡赵氏提一句郡主,殿下说不定就心软放人了。 太子的视重回手上奏摺,头也不抬地说:“她愿意站就站,牢里那边盯紧了。” 见太子不肯再多说,长庆识趣的没有继续,默默退了下去。 赵氏几次吃了闭门羹甚至在府衙面前晕了两次,也没人搭理她,无奈,只能回了赵家。 卢氏见她回来急忙追问:“可见过太子?” 赵氏摇头。 卢氏脸一垮,看向赵氏的眼神多了几分憎恨:“老爷在大牢里生死不明,母亲又快撑不住了,这个家日子可怎么过?” 说著卢氏眼珠子一转,凑在赵氏耳边怂恿道:“若是能有机会入宫求求贵人,是否能有转机?” 赵氏脸色微变,不悦地看向卢氏:“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卖笑的妓子不成,还嫌不够乱么?” 见赵氏翻脸,卢氏也不乐意了:“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不肯低头么,非要家破人亡成全了你的骨气?” 两人吵闹一番不欢而散。 回到屋里,赵氏掩面痛哭,手里捏著一枚玉佩咬著牙下定决心,换了套衣裳叫人备马出去一趟。 马车停靠宫门口,赵氏掏出了玉佩:“我要入宫见皇上。” 门口的侍卫瞥了眼玉佩,眼皮一抬,语气多了几分讥讽:“隨隨便便拿著一枚玉佩就要入宫见皇上?痴人说梦话呢!” “去去去,一边儿去別挡门。” 侍卫无情地驱赶。 赵氏脸色涨红,又羞又恼:“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这可是皇上赏的!”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眼,一时间又有些拿捏不准了,其中一个转身去稟报,不多时来了个太监,仔细地端详玉佩,又看向了赵氏。 那眼神看的赵氏浑身不自在。 许久后放行。 赵氏终於跟了进来,来到了御前,忠公公看来人是赵氏,略有几分诧异,上前道:“夫人有何事要见皇上?” “求皇上放了嫣嫣,许多事嫣嫣並不知情,不知者不罪。”赵氏语气颤抖,柔弱的身姿宛若风中娇荷,无依无靠,多了几分惹人怜惜。 忠公公道:“夫人稍等,老奴这就去稟报。” 片刻后忠公公又出来了:“夫人回去吧,世子夫人很快就能回去了。” 赵氏听后惊喜万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紧闭的大门,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难为情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双手踌躇不安地攥著帕子。 忠公公不著痕跡的问:“夫人对祁世子夫人真不错,若是夫人肯为梁锦郡主求求情,说不定郡主也能回府。” “不可!”赵氏拧眉拒绝:“能放了嫣嫣,已是万幸,怎敢多求,嫣嫣非盛家女,许多事不知情,锦初却不一样,她是罪臣之女,有些事就该承担后果。” 赵氏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忠公公不死心地又问:“夫人当真不为梁锦郡主求情?” 赵氏坚定地摇头。 “罢了,夫人回去吧。”忠公公挥手让人送赵氏离开,望著赵氏的背影,他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嘲讽。 转身回去时,里面的人刚好走出来。 忠公公慌忙弓腰:“殿下。” 第56章 赵嫣嫣坦白身份决定进宫认父 牢房內 祁予安再次被鞭打后扔在了草堆上,赵嫣嫣已经麻木了,连步子都懒得挪,甚至別开了眼,不肯再看。 彼时来了个侍卫打开了铁链。 “赵嫣嫣,你无罪释放,可以出去了。” 赵嫣嫣蹭的一下从草堆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祁予安也有些愣。 “为何她能出去?”赵甄忍不住问。 侍卫道:“这还不是多亏了赵嫣嫣有个好母亲,亲自入宫求见,才得以被释放。” 一听这话赵嫣嫣激动万分,是母亲入宫求见了父亲,所以父亲下旨放了自己! 她的身份很快就要公之於眾了。 想到这赵嫣嫣兴奋的不行,提著裙子就要走,祁予安费力的伸出手拉住她的裙角:“嫣嫣……” 赵嫣嫣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著祁予安,眼眸微动。 “祁予安,派人教唆行刺太子殿下,人证物证確凿,殿下有令即日关押去重嫌犯那。”侍卫打断了赵嫣嫣没说出口的话。 赵嫣嫣闻言眼神闪了闪,弯著腰蹲下身,將祁予安的手指头一根根的掰开,隨后在侍卫的催促下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祁予安怔怔的看著赵嫣嫣的背影渐渐消失。 这一幕何其讽刺。 离开牢房后赵嫣嫣在不远处看见了一辆马车,赵氏掀开帘子匆匆下来,欣喜不已的看著赵嫣嫣:“嫣嫣,你受苦了。” “母亲!”赵嫣嫣投入赵氏怀中,吸了吸鼻子,如释重负道:“母亲,女儿终於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多谢母亲替女儿奔波。” 赵氏摸了摸赵嫣嫣的髮鬢,脸上掛著宠溺的笑:“你是我女儿,我自然记掛著你。” 赵嫣嫣胡乱点点头,仰著头又问:“母亲,父皇可曾说何时册封女儿做公主?” 在赵嫣嫣满怀期待的眼神中,赵氏脸色有几分不自在,她压根就没有见著北梁帝。 不忍打击,只能敷衍道:“眼下不是时机,等太子將案子办完,或许就下旨了。” 赵嫣嫣转念一想,倒也是,最近事情太多,北梁帝肯定抽不出时间,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再下旨册封,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做公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她被释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祁国公耳朵里,祁国公也匆匆赶来,正好看见母女两。 於是祁国公下了马车,追问道:“安儿,在里面如何了?” 赵嫣嫣看著来人,有些心虚,红了眼眶摇头:“夫君受了伤,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祁国公这些日子为了祁予安的事四处奔波,不知不觉两鬢斑驳,操碎了心。 “祁国公先別急,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是嫣嫣丈夫,太子不会太过为难的。” 赵氏觉得今日她入宫,也等於戳破了那层窗户纸,相信北梁帝会叮嘱太子,告知真相。 用不了多久太子就会放了祁世子。 祁国公面露失望。 “祁国公!” 长庆大老远喊了声,几人回头,又看见长庆身后抬著担架,上面躺著可不就是祁予安? 祁国公惊慌上前,直到看见祁予安睁开眼还活著,才鬆了口气。 “这.......这是何意?” 长庆道:“殿下已查清刺杀殿下是他人陷害,並非世子所为,但世子派人刺杀郡主未成事实,今日受刑,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肯再告,此事作罢,殿下这才放了世子回家。” 赵嫣嫣傻眼了,明明刚才侍卫还说证据確凿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放了? 祁予安撑起身目光冷淡疏离的从赵嫣嫣身上掠过。 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的赵嫣嫣惊慌不已,急忙上前,亲切的拉住祁予安的手:“太好了,夫君,我原还想著出来后想尽法子替你奔波求情呢。” 祁予安强忍著没有拂开赵嫣嫣的手,敷衍著点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祁国公边说边让人去找大夫。 赵氏找了藉口要侍奉赵老夫人便上了马车离开,赵嫣嫣自然是要跟著回国公府。 几人在马车上一路无言。 到了祁国公府,大夫先给祁予安处理伤口,看著惨不忍睹的身子,祁国公怒气难消:“ 他说误会就是误会?岂有此理,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祁予安劝道:“皮外伤罢了,父亲別去招惹太子,他绝非等閒之辈。” 反倒是这次牢狱之灾让他看清了枕边人。 赵嫣嫣的行为让他无比心寒。 被放出牢,祁予安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心生不安。 那十二个人的的確確是他送入牢房,这是不爭的事实,十二个人都签字画押,就是铁证。 刺杀盛锦初,不论真假,他都甩不开这个罪名。 可太子偏偏放了他,不仅放了,就连刺杀太子的事也轻轻揭开了。 怎么看都透著诡异。 “父亲,现在局势不明朗,先观望再说。”祁予安劝。 祁国公也觉得近日的太子行为古怪,听劝的点了点头,叮嘱他:“这次要不是赵氏入宫求情,太子未必会这么快放了你。” 祁予安垂眸不语。 “你日后好好对嫣嫣,她,如你所说身份不简单。” “父亲,儿子自有分寸。” 人是他非要娶的,这条路再难走他也只能硬著头皮走下去。 服了药后的祁予安沉沉的闭眼睡了。 直到傍晚才睁眼。 一眼就看到了坐著的赵嫣嫣。 “夫君!”赵嫣嫣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过来,露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你终於醒了,妾身担心你。” 祁予安清了清嗓子,环顾一圈也没看见旁人,视线才落在赵嫣嫣身上:“丫鬟呢,何必你亲自伺候。” “你是我夫君,我本该伺候你。” 赵嫣嫣倒了杯茶递来,祁予安接过,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连续三杯才作罢。 赵嫣嫣看了眼祁予安,深吸口气:“我其实是位公主,压根就不是丫鬟出身,父皇病重,我想入宫探望,尽一尽做子女的孝心。” 祁予安早就知道赵嫣嫣身份,但上辈子她並未做公主,也没有被北梁帝认回去。 看著祁予安平静的脸色,赵嫣嫣皱著眉头:“你不信我?” 祁予安立即摇头,惊讶解释:“只是太突然了,嫣嫣,我何德何能娶到你......” 这幅惊讶羡慕的姿態取悦了赵嫣嫣,她笑了,抬头挺胸:“你放心,我做了公主也不会拋弃你的,你我仍旧是恩爱夫妻。” 赵嫣嫣已经打定主意要入宫去见北梁帝。 她想的是北梁帝万一病故,她的公主身份谁来证明? 尽一尽孝道,说不定还能得更多封赏。 有那么一瞬间祁予安並不想让赵嫣嫣找回身份,做个隱形公主也挺好。 以赵嫣嫣的性子真的做了公主,只怕他驾驭不住。 “你想法子给贵妃送个消息传我入宫。” 赵嫣嫣已经等不及了,她懊恼第一次入宫时就没开口相认,导致她白白受了这么多天苦。 见了父皇,她一定要参奏盛锦初,赐她死刑! 该死! 第57章 是父皇! 春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暴雨拦住了赵嫣嫣入宫的步伐,她站在廊下嘴里嘟囔:“刚才还好好的,这鬼天气,恼人得很!” 祁予安透过窗户紧盯著赵嫣嫣的身影,思绪万千,等赵嫣嫣转过身时,脸上迅速换成一副期待表情。 仿佛將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赵嫣嫣抿了抿唇。 “二皇子被罚,姑姑也被禁足一月,暂时没有机会召见人的权利,嫣嫣,岳母想必能有法子轻而易举地入宫求见皇上。”祁予安也不想再等了,风光了几十年,重来一回,居然过得如此憋屈。 窝窝囊囊的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了。 所以,祁予安决定不阻挠赵嫣嫣和北梁帝父女相认了。 赵嫣嫣眼眸微闪,语气轻快道:“倒也是,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是该得到补偿了。” 当年要不是母亲执拗后位,和北梁帝赌气去了陇西隨隨便便找了个人嫁了,她今日也不会身份这么尷尬。 “嫣嫣……”祁予安强忍著心里的异样情绪,装作和从前一样的温柔繾綣:“倘若你觉得为难,这口气我也能忍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那可是太子殿下,胳膊拗不过大腿。” 赵嫣嫣倔强道:“不成,我既嫁给了你,就绝不能让人欺负了祁国公府。” 说完,赵嫣嫣吩咐准备马车。 丫鬟撑伞紧跟其后。 主僕二人步入雨中,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祁予安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 等人离开没多久祁太君来了,站在床榻前,满脸心疼地嘆了口气:“祁国公府的世子文武双全,玉树兰芝,是多少京城姑娘的梦中情郎,你十六岁那年,多少人打听你的婚事……” 想到这,祁太君越发觉得惋惜。 好好的一个孙儿,自从娶了赵嫣嫣之后,就没顺过,名声也越来越差。 祁予安强撑著笑,宽慰道:“祖母,是太子动的手,又不是皇上,咱们和太子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太子对孙儿也只敢耍些小手段而已,孙儿並未放在心上。” 祁老太君想起来时目的,试探道:“我听说锦初那丫头是被太子亲自下令送入牢狱的,亲娘赵氏替嫣嫣求了情,却没管她,若是……” “祖母!”祁予安赶紧开口打断了祁老太君,摇摇头:“盛锦初是个早夭的命数,她现在又是罪臣之女,咱们绝不能心软替她求情,况且,此事嫣嫣若是知晓,会不高兴的。” 赵嫣嫣这阵子就要认亲了,祁予安说什么也不能招惹她不高兴,盛锦初和太子之间的关係很微妙。 究竟是故意袒护,还是刚正不阿,恩將仇报,他暂时还猜不透。 祁老太君欲言又止,见孙儿態度坚决也不好再继续劝,索性不再提,反而是关心地提及了祁予安的身体。 …… 马车停在赵家门前,赵嫣嫣下了马车,手提著伞疾步来到门前,看门的人一看是她,识趣地让了路。 “母亲可在府上?”她朝著守在门边的丫鬟问。 丫鬟点头:“姑奶奶在松堂院。” 赵嫣嫣立即朝著松堂院方向走,就连裙摆被雨打湿了也顾不上。 进了院,一股子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令她频频皱眉,跨进门看见了赵氏端坐在床头小凳上,手里捧著药一勺一勺地餵著榻上的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脸色呈暗青色,嘴唇乌黑,睁著双浑浊的眼睛,呼吸之间还有呼哧呼哧的声音。 看见赵嫣嫣来,赵老夫人眼珠子动了动。 被赵老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赵嫣嫣拧紧了眉。 “你怎么回来了?”赵氏惊讶,放下手头上的药碗,急问道:“是不是国公府难为你了?” 赵嫣嫣意味深长地环顾一圈奴僕。 赵氏会意,挥手让人退下。 “母亲!”赵嫣嫣上前一步抓住了赵氏的手,语气焦急:“我听说皇上身子越来越差,再不相认,万一再失去机会怎么办?” 赵氏眼皮一跳,没想到赵嫣嫣是专门回来为了这事儿,她面上有些不自然。 “母亲?”赵嫣嫣急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您还不能原谅父皇么?” 赵嫣嫣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及笄后才知道是公主,做梦都想认回自己的身份。 也是赵氏告诉她,十七年前北梁帝许了赵氏后位,迫於前朝压力,又不得不失信,赵氏一身傲骨,寧为商人妻,不做皇帝妾。 失去后位,寧可嫁给盛老爷做正妻,远离京城,和过去挥断,也不愿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赵嫣嫣打从心底就敬佩赵氏的骨气。 “太子哥哥还被人蒙在鼓里,不知我的身份,处处针对祁国公府。祁国公府不好,我又能好到哪去?” “虽说这次母亲入宫求了父皇放了我,放了夫君,可日后父皇不在了呢,谁又能保护我?” 赵嫣嫣自顾自的说著,並未发现赵氏面上的纠结和犹豫,她低声道:“你有国公府撑腰,谁敢欺负你,太子这不是已经查清了么……” “母亲!”赵嫣嫣脸色浮现恼怒,扯著嗓子怒问:“我不过是要个身份而已,你已经藏了我十七年,难道要我一辈子不能和生父相认?” 面对质问,赵氏哑口无言。 “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入宫。”赵嫣嫣下定了决心,她要做公主。 床榻上的赵老夫人发出呜呜的声音,看向了赵氏,赵嫣嫣立即道:“母亲,李太医医术高明,若是能请来李太医,说不定外祖母还有救。” 赵老夫人听见李太医三个字,浑浊的双眼內透著股渴望,她双目含泪盯著赵氏。 在两人的注视下,赵氏深吸口气:“罢了,我这就入宫一趟。” 赵嫣嫣喜不自胜,亲昵地挽著了赵氏的胳膊:“多谢母亲成全!” 赵家的马车朝著宫门口方向驶去,来到宫门口,赵氏再次亮出玉佩,宫门口的侍卫看了眼就放行了。 两人入宫 赵嫣嫣激动万分,目光直勾勾盯著最高的那座宫殿,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 终於抵达了御前。 小太监拦住两人进去稟报,不一会儿忠公公走了出来,看了眼二人,捏紧了眉头:“世子夫人和赵夫人怎么来了?” 不等赵氏开口,赵嫣嫣飞快道:“我们是来拜见皇上的,你速速去通传。” 忠公公听著赵嫣嫣理直气壮的语气,扬起白眉,又似想到了什么,转过身进去稟报。 殿內余烟裊裊 一抹明黄色坐在长椅上批阅奏摺,忠公公弓著腰凑近:“殿下,祁国公世子夫人和赵夫人求见。” 太子在奏摺上写下了个准字后,头也不抬地回道:“领进去。” 忠公公还以为听错了:“可皇上还在静养,李太医说任何人不能打搅。” “这位世子夫人兴许不是外人,你只管带进去。”太子又拿起另一本翻阅,猛然听见天空炸出道响雷,骤然抬起头,看向了外面皱起眉头,瞥向了长庆。 长庆会意,匆匆退下。 殿外焦急等候的两人在忠公公的指引下,进了內殿,赵氏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赵嫣嫣眼珠子滴溜溜转悠,最终目光落在了那扇十六开的八仙过海图屏风 上,透过屏风,她隱约看见了明黄色身影。 “是,是父皇!”赵嫣嫣激动道。 忠公公闻声回头瞥了眼赵嫣嫣,一头雾水,绕过屏风后弓著腰道:“皇上,祁国公世子夫人和赵夫人求见。” 第58章 父皇,父皇,我是嫣嫣啊 仅隔著屏风,赵嫣嫣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嚇得她收起脸上的喜色,弯腰叩首,不敢动弹。 片刻后脚步声走近。 北梁帝居高临下瞥了眼两人,赵氏的视线和北梁帝对上的一剎那,呼吸都快停止了。 “臣……臣妇给皇上请安。”赵氏叩首。 北梁帝盯著赵氏的脸看了半天,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赵清然,居然是你!” 赵氏脸色訕訕,磕头道:“臣妇是来谢恩的,多谢皇上放了世子和嫣嫣。” 北梁帝越听越是疑惑,直到忠公公在他耳边小声提及:“是殿下彻查到刺客和世子无关,所以才无罪释放,至於世子夫人,並非盛家女,殿下也未曾追究,是赵夫人自个儿误会了。” 解惑后,北梁帝大步一抬坐在了椅子上,手里还捏著串佛珠,目光有一搭无一搭地从赵氏身上掠过,让赵氏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赵嫣嫣大著胆子慢慢抬起头,挺直了胸膛看向了北梁帝,满眼都是渴望和孺慕。 父皇两个字险些喊出来。 “放肆!”忠公公轻呵:“不懂规矩!” 被呵后,赵嫣嫣紧紧咬著唇差点儿就要哭出来,慌乱地垂下头,身子往赵氏伸手缩了缩。 忠公公还要再呵,却被北梁帝一记眼神给制止了。 “恩已谢过,朕知道了,退下吧。”北梁帝挥手。 赵氏一愣,赵嫣嫣更是急了,顾不得赵氏来之前的叮嘱,她跪著身子朝北梁帝挪:“父皇,父皇,我是嫣嫣啊,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女儿好想您啊。” 委屈的哭声在殿內盘旋。 眾人皆愣。 北梁帝脸上的笑意一收:“女儿?” “是!嫣嫣是父皇的女儿。”赵嫣嫣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努力抬起头让北梁帝看得清楚些。 明明两人长得这么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女两。 出乎意料,北梁帝脸上並没有露出喜悦之情,语气淡淡地问:“是你母亲这么跟你说的?” 赵嫣嫣点头。 北梁帝又看向了赵氏,长腿一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著赵氏,眼底儘是鄙夷:“朕怎么不记得当年你怀过朕的孩子?十七年前朕刚登基不久,在皇后母族府上贺寿……” 听到北梁帝提及过往,赵氏脸上血色尽失,急忙打断:“皇上,当初过往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不懂规矩,但嫣嫣是无辜的。” 北梁帝嘖嘖两声。 “赵夫人为了世子夫人两次入宫,一片慈母之心,当真是令人感动。”忠公公忍不住红了眼眶。 北梁帝却挑起长眉,忽然问起:“盛锦初在何处?” 忠公公恍然未察觉地回了句在牢房。 “好一片慈母之心。”北梁帝单手靠在了后腰处,目光里儘是鄙夷,对著赵氏道:“滚出去!” 赵氏忙不叠地俯身磕头,匆匆將赵嫣嫣给拽了出去,两人退回殿外,外面仍旧是瓢泼大雨,寒风冷得刺骨,赵嫣嫣终於察觉不对劲了。 这怎么和想像中的认亲不一样? 难道不应该是北梁帝扶她起身,拉著她的手要给补偿,当即册封她做公主么? 为何神色如此冷淡?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父皇为何不肯认我,还有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嫣嫣抓住赵氏问道。 赵氏稳住心神,解释道:“十七年的误会不是轻而易举能解开的,因爱生恨罢了,咱们入京三年都没有找他,心里存著怒气呢,嫣嫣,等气消了,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有了这话,赵嫣嫣鬆了口气。 现在除了等待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殿內 北梁帝斜了眼忠公公:“谁准许你將这两人带到朕面前的?” 忠公公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了太子请安的声音,北梁帝又看著忠公公鬆了口气的模样,哼哼两下,点头示意他去开门。 片刻后太子进门:“父皇。” “是你让这两人入宫的?”北梁帝问。 太子毫不犹豫点头:“祁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私底下传开了,儿臣又想著父皇和赵夫人是旧相识,故而大胆让赵夫人入宫,说不定,这位世子夫人当真是儿臣妹妹。” 北梁帝怒极反笑:“你当朕是什么人,这么飢不择食?” 太子故作茫然。 “你是偏信了流言,才放了人?”北梁帝后知后觉地问。 太子脸色微变,垂眸不语,气得北梁帝重重地拍著桌子:“朕休养几日让你监国,你怎可被流言左右?” “儿臣知错。” 北梁帝看太子认错极快,怒气消了一大半,解释道:“十七年前朕被人算计和赵氏共处一室,从未碰过她半根手指头,至於她的清白是被谁毁的,朕也不知。” 当年的事发生后,北梁帝鬱闷至极,却碍於皇后母族的缘故,投鼠忌器,后来赵家將赵氏远嫁陇西。 这事儿北梁帝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 时隔多年北梁帝险些都忘了,却没想到赵氏竟然恬不知耻地认为赵嫣嫣是他的龙种。 北梁帝想想都觉得膈应,他瞥向太子,沉声问:“盛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太子再次摇头:“儿臣多年不在京,无从下手,那位梁锦郡主至今还关押在牢中,请父皇再给儿臣些时间。” 北梁帝冷了脸,听出弦外之音;“有人阻拦你办案?” 一旁的忠公公忍不住开口道:“老奴听说郡主入狱当天,祁世子就买通了狱卒要行刺,幸好被及时阻止,这祁世子也真是的,退了婚,执意要娶这位世子夫人,对郡主非但没有愧疚,反而痛下杀手,实在是有失君子风范。” 退婚另娶的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北梁帝略有耳闻,当时只当做两人两情相悦,对盛锦初是强扭的瓜不甜。 可现在看来,祁予安八成是错將赵嫣嫣当成金枝玉叶娶的。 北梁帝眸色深沉地盯著太子:“梁锦郡主毕竟是朕亲封,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些事也可以通融,小姑娘家不知者不罪。” 太子不疾不徐地从宽大的衣袍中掏出了厚厚一摞的奏摺:“父皇,这上面全都要儿臣重惩郡主,严刑逼供,抄家的。” 奏摺摆在了北梁帝面前摊开,露出了內容,第一个就是勇王的奏摺,上面清楚的写著盛家如何如何勾结叛乱,要他严惩。 再是怡安侯。 就连祁国公也上奏了。 数一数,莫约十几个朝廷重臣。 北梁帝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太子:“那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面色冷静,道:“儿臣想不通盛国公既劫走粮草,为何再亲自送粮草去边关助力儿臣,若非盛国公,那一战,儿臣必败无疑,但证据確凿,儿臣又很困惑,为何这么多人盯著盛家,莫非,盛家真的有错。” 北梁帝看了眼上面的奏摺,呼吸紧绷。 彼时又有一张奏摺递上前,太子道:“陆恆在北大营附近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儿臣派人去查,那竟是座前朝大墓,传闻里面有座宝藏。” “北大营?”北梁帝眼前一亮,国库连年打仗早就空虚了,上次解决了燃眉之急的还是盛锦初捐赠了百万两银子。 第59章 皇上压根就没认嫣嫣这个女儿 挥退太子,北梁帝看起了奏摺,越看脸色越沉,最后砰的声將奏摺狠狠地摔在地上。 “混帐东西,当真以为朕是瞎了眼么,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一个小姑娘身上推!” 眼看北梁帝发了怒,殿內奴僕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北梁帝指尖轻轻敲打著桌面,扬声:“传朕旨意,祁国公世子祁予安文武兼备,深得朕心,即日起擢升为北大营统领,三日后上任!” 圣旨赐 祁国公府欢腾了,忠公公宣读完后將圣旨递到了祁予安手上:“世子,皇上这是要重用您吶,恭喜恭喜。” 祁予安手捧著圣旨又惊又喜,衝著皇宫方向不停地磕头:“微臣领旨谢恩。” 赵嫣嫣前脚回了赵家就听说了祁予安升官了,丫鬟道:“世子夫人,是皇上身边的忠公公亲自来宣旨的,绝不会有假。” 闻言,赵嫣嫣喜不自胜,立即看向了赵氏:“皇上还是在意我的!” 赵氏连连点头:“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皇上也不会有这份旨意,你快回去看看吧。” “好。” 匆匆上了马车一路往回赶,到了祁国公府果然看见了府上喜气洋洋的气氛,丫鬟们欢声笑语。 赵嫣嫣挺直了腰,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下人见了赵嫣嫣,扬声高高喊了句:“世子夫人回来了!” 声音惊动了大堂內的主子,尤其是祁予安,强撑著不適的身子出来迎,面上儘是喜色:“嫣嫣!” 赵嫣嫣下巴一抬,眉眼间多了几分傲气,视线徘徊,所到之处眾人对她的態度都是笑吟吟。 巨大的反差无疑是取悦了她。 “如今我身份明了,有些事不妨就摊开放在明面上说,只要我在国公府过得好,將来国公府必定少不了荣华富贵!” 最上首的祁老太君瞥了眼赵嫣嫣,实在是看不惯赵嫣嫣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头憋著口气,藉口身子不適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赵嫣嫣皱了皱眉,碍於祁老太君年纪大了,懒得计较了。 祁国公听了这话,脸上挤出了一抹僵硬笑容:“苦日子都过去了,往后你们好好过。” 祁予安点头。 眾人散去后,祁予安拉著赵嫣嫣回了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嫣嫣,多亏了你,祁国公府最近几个月霉运不散,北大营统领可是实权……”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小廝的通传:“世子,勇王和怡安侯上门了。” 祁予安眼皮下意识地跳了跳,不知为何心里有几分不安,赵嫣嫣並未察觉,揉了揉眉心,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夫君去忙吧,我歇一歇。” 祁予安微微一笑,出门时连脚步都放轻了。 …… 大堂內气氛微妙 勇王铁青著脸坐在椅子上,怡安侯的脸色也没好哪去,下人去请祁国公来,勇王指名道姓非要见祁予安。 片刻后祁予安姍姍来迟,脸上掛著意气风发的笑容:“不知两位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勇王大手一挥:“不敢当,如今祁统领入了皇上的法眼,本王怎么敢怪罪祁统领。” 阴阳怪气的话令祁予安皱紧眉头,抬起头看向了怡安侯,怡安侯哼哼道:“祁统领为了上位主动暴露北大营那座皇陵,如此胸襟,真是令人敬佩!” 提及北大营皇陵,祁予安变了脸,一头雾水地问:“侯爷是不是误会了,我何曾……” “还装!”勇王拍案而起:“本王刚才从宫里出来,皇上当面夸你忠君卫国,这皇陵也非你一人发现,你怎敢拿它独自邀功?” 勇王和怡安侯的人也在无意间发现了这座皇陵,两人得知荒野山地的主人是祁予安后,连夜上门,三人约定要悄悄挖掘,平分这座皇陵。 现在可倒好,准备了那么多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惹得北梁帝猜忌,简直得不偿失。 祁予安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王爷的意思是有人打著我的名义,在皇上面前上报了这座皇陵?” 勇王冷冷一哼。 祁国公忍不住辩解:“这一定是个误会,北大营统领的职位是……”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为了应付勇王,祁国公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將功劳全都给了赵嫣嫣。 勇王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目光鄙夷地看向父子两,祁予安心里越发不安,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劲。 “本王今日的確是听皇上提及过赵氏入宫覲见,不过,皇上压根没有提及什么公主,本王看皇上的样子,对此事嗤之以鼻,甚至还罚了看守宫门的侍卫,下令无詔不得入宫面圣。” 怡安侯点头;“此事本侯也可以作证,皇宫里多的是沧海遗珠,除了太子外,本侯还从未见过皇上对那个皇子公主十分重视,世子夫人若真是公主,入京三年了,也不至於到现在才相认。” 勇王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了祁予安:“你该不会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赵嫣嫣是公主,所以才会和盛家退了婚?” 祁予安矢口否认:“王爷慎言,我和嫣嫣乃是两情相悦,无关身份。” 勇王嘖嘖两声。 关於北大营皇陵的事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祁予安的心上,面对质问,他无力辩解。 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勇王和怡安侯气急败坏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此事最好和世子无关,否则,本王决不罢休!” 人走后,祁国公著急地看向祁予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祁予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查!”祁予安冷声吩咐。 一个时辰后京都城关於赵嫣嫣碰瓷盛家不成,又碰瓷皇宫,真假嫡女又变成了真假公主的消息在京城各个角落传开。 祁家自然得到消息,祁予安的脸色变得暗青,深吸口气实在是按捺不住,要去找赵嫣嫣问个清楚。 走到门口时门外丫鬟飞奔而来,嘴里还嚷嚷著:“夫人,梁锦郡主被无罪释放了,宫里下旨封了梁锦郡主为梁锦公主!” 祁予安的脚步骤然一顿。 “砰!” 屋內瓷杯落地的声音。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赵嫣嫣瞪大眼不可置信,怒吼:“你是不是听错了,皇上怎会封一个罪臣之女做公主?” “夫人,奴婢打听得清清楚楚,绝没有错,忠公公从咱们府上离开后,直奔盛国公府,宫里还来了不少人庆贺,一条街的赏赐流水似的往盛国公府搬运。”丫鬟说到一半目光触及赵嫣嫣要吃人似的眼神后,嚇得缩了缩脖子,话声戛然而止。 赵嫣嫣心口起伏,父皇没有处死盛锦初怎么还封了公主? 难道不是应该册封自己么? 眼看著公主之位就要飞走,赵嫣嫣是一刻也待不住了,起身往外走,迎面撞入祁予安的怀中。 祁予安拽住她的手腕,脸上带著三分笑意:“去哪?” “入宫见父皇。”赵嫣嫣说得理直气壮:“盛家就是罪臣,应当满门抄斩,岂能封盛锦初做公主?” 祁予安抿了抿唇瓣,又问:“今日在皇宫,你和皇上可有相认?” 相认两个字仿佛尖刀戳在了赵嫣嫣的心上,她泄了气,眼神躲闪,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是父皇的亲女儿,只是毋庸置疑的……” “这么说皇上並没有认你?”祁予安打断了赵嫣嫣的辩解。 赵嫣嫣咽了咽嗓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只能当成北梁帝一时半会不方便认自己。 “父皇有苦衷,不过早晚的事。”赵嫣嫣坚持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北梁帝怒气消了,自然就会以最高规格册封自己。 祁予安怒极反笑,语气也变得低沉了许多:“皇家最注重血统,你若是公主,皇族不会放任不管。” 赵嫣嫣小脸骤然一白,气恼道:“你这是过河拆桥?父皇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又怎么会突然封你做北大营统领?” 看赵嫣嫣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想起了前世种种,祁予安一时也分不清北梁帝究竟是为何封自己。 祁予安软了脾气:“现在大街上都在提及你的身份,若不给个交代,难堵悠悠之口。” 不止祁予安著急,赵嫣嫣更著急,尤其是盛锦初还得到了她梦寐以求公主的位置。 叫她如何甘心? “我再入宫一趟!”赵嫣嫣下定决心要和北梁帝好好敘父女之情,也让北梁帝看清盛锦初的真面目! 祁予安想起了勇王刚才的话,皇上下令无詔不得入宫,嫣嫣是金枝玉叶,皇上又怎么会不许她入宫? 想到这祁予安转身对著隨从吩咐:“准备马车!” 他要亲自陪赵嫣嫣入宫一探究竟。 第60章 封公主 马车赶到宫门口时,赵嫣嫣掀开帘子翻身跃下,气冲冲就要往里闯入。 哗啦! 侍卫拔刀,寒光四射。 嚇得赵嫣嫣立马停住脚步,她压低声音:“我要见父皇,你们快让开!” 侍卫佯装没听见,寸步不挪,眼神中还透著几分凶狠,气得赵嫣嫣小脸涨红。 偏偏此时一辆马车正好停在她面前。 帘子撩起露出一张惊艷的容顏,赵嫣嫣侧过头看向来人,瞳孔一缩。 “属下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侍卫行礼。 锦初一身素色长裙,鬢间也只有几根玉釵,在飞雁的搀扶下走下来,目光流转落在了赵嫣嫣身上。 神色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在锦初面前,赵嫣嫣自觉低人一等,回想起伺候锦初的那十年,越发觉得气愤。 她才是公主,盛锦初应该跪在自己面前拜见才是。 锦初淡然地收回眼神,从赵嫣嫣面前越过,宫里的侍卫见了她,自觉让开了路。 大老远就有太监弓著腰来迎;“公主,您可算是来了,皇上等您许久了。” 所有人连一个正脸都没给赵嫣嫣。 忽视了个彻底。 赵嫣嫣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紧咬著牙,转身对著马车上说:“定是盛锦初用了什么手段糊弄了父皇,总有一日……” 隔著帘子祁予安都可以想像赵嫣嫣扭曲的面容,他闭眼,挡住了神色,长嘆口气:“先回府。” 赵嫣嫣不甘心地跺跺脚,又触及那几个带刀侍卫,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 白日里的暴雨到了傍晚已转变成了淅淅沥沥小雨,飞雁手提著伞亦步亦趋地护著锦初。 到了金鑾殿外,小太监领著她进殿。 內殿一股子暖气扑面而来,锦初飞快的抬眸看了眼四周,站满了人,最上首龙椅上坐著的北梁帝一眼就看到了她。 锦初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挖人祖坟有些丧良心了,万一被后代发现,咱们还不得戳脊梁骨?” 展將军浑厚的声音响起;“打仗多年,边关战士都快吃不起饭了,还穷讲究什么规矩?再说,那皇陵早就被人挖掘了,咱们可以重新给皇陵修葺修葺,也算是功德一件。” 皇陵两个字钻入了锦初耳中,她微诧,那座皇陵居然被发现了? “展將军此言差矣!” 文臣武將究竟这座皇陵究竟挖还是不挖,谁也没有发现锦初来了,直到北梁帝咳嗽一声打断了眾人的话:“梁锦,上前来!” 话音落,爭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 锦初硬著头皮上前:“给皇上请安。” 北梁帝看了眼锦初单薄瘦小的身子,眼中多了几分怜惜,还未开口,展將军立即看向了对面的勇王:“王爷从西关回京,带了四个叛徒指认了盛家,盛家唯一的独苗苗差点儿就死在了诬陷中,若非皇上英明,盛家已经断了脉,盛国公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 勇王被展將军发难,生气道:“本王也是为了朝廷著想,又怎会知道那四个人是叛徒!” 几个时辰前太子送到北梁帝的奏摺中,有关於勇王和盛国公的私人恩怨,北梁帝便亲自审问了勇王带来的四个人。 他们都是盛国公的亲信,也是口口声声指认了盛国公和大庆纠缠不清的人证。 结果,人到了北梁帝手上,用了刑后四个人都改口,一口咬定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说的,否则就要杀了他们一家老小。 至於幕后指使者长了什么模样,四人都没看清。 北梁帝听后便將勇王大骂一顿,当机立断下旨放了锦初,为了安抚民心,又封了公主身份。 “大老远回来一趟针对一个小姑娘,王爷倒是好耐心。”展將军哼哼两声。 勇王气的脸色一阵青白。 爭吵之际锦初眉梢瞄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月牙白站在一眾湛蓝之间,格外显眼。 太子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单手束在腰后,面色冷淡看不清情绪,不经意间的抬眸流转瞥了眼小姑娘。 眼神碰撞仅仅片刻后又快速挪开。 锦初眼皮一跳,慌忙垂下头。 “瞧瞧给小姑娘嚇的,盛老爷为国捐躯,又为了北梁捐赠了无数家產和粮食,要是没有盛家,太子的战未必能贏,咱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我这张老脸都臊得慌!”展將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其余曾跟风诬陷锦初的大臣们,个个红了脸,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这事儿要怪还是赵家的错,赵甄亲妹是盛老爷的妻,在陇西十七年,起初咱们只是怀疑,是赵甄和赵氏信誓旦旦错引了方向,才导致咱们越来越错。” “对,要怪就怪赵甄,摆明了就是要吃绝户不成,恼羞成怒,不停地诬陷。” “几个月前赵氏去陇西就弄出个丫鬟冒名顶替的事儿来,被陆恆戳破,到了京城,还不知收敛,要不是赵氏一口咬定盛家通敌叛国,我们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就是!” 一群人目標一致將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赵家,七嘴八舌。 北梁帝的视线却落在了太子身上:“太子觉得呢?” 眾人安静。 太子淡淡睨了眼勇王:“此事赵家有责任,勇王叔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盛家是北梁的忠臣,若不及时给个公道,难免寒了北梁百姓,北梁三军的心。” 勇王越发不安:“太子,本王也是被蒙蔽……” “勇王叔识人不清险些害了忠臣之女,岂能一笔揭过?”太子步步紧逼。 勇王脸色一沉。 “儿臣以为勇王应该效仿盛国公,忠君爱国,捐赠勇王私產,交出兵权,三年之內不能离京,另,怡安侯也有怂恿之嫌,其三代之女不得参与选秀,三代不得科考。” 太子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勇王和怡安侯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怡安侯,谁不知怡安侯有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儿子。 不能科举,岂不是断了怡安侯府的路? 杀人诛心,还不如严惩怡安侯本人了。 “皇上……”怡安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微臣识人不清,微臣认罪,求皇上高抬贵手。” 北梁帝嘴角一抽看向了太子。 太子一脸的从容淡定,不疾不徐道:“此事祁国公府也难逃其咎,儿臣提议,为將功赎罪,三个月內让祁国公府上缴五百万两军餉。” 眾人倒吸口凉气,五百万两? 这不是要了祁国公府的命么? 但很快有些人就反应过来了,太子的意思是要祁国公府去挖前朝皇陵。 北梁帝到了嘴边的拒绝立马就咽了回去,点头:“就依太子!” “皇上!”怡安侯急了。 北梁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挥挥手,退了朝,临走前让人赐了一块金牌给锦初。 沉甸甸的金牌握在手心,锦初还有些发懵。 不知何时头顶上方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地上凉,还不起来?” 锦初抬头,对上一抹温润的眸子,太子面色含笑:“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质疑盛家不忠了。” 锦初撑著手站起身,对著太子屈膝:“多谢殿下。” 太子看著单薄瘦小的锦初,无奈地长嘆口气,往前抬步,时不时停顿片刻,却又看见身后人没追上来,乾脆站在原地,转过头:“再不走,宫门可要落锁了。” 锦初醒悟,忙不叠地跟了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 “盛家一门忠烈,赵家,祁国公府,勇王府,还有怡安侯府和你父亲都有过过节。”太子徐徐开口。 锦初忍不住问:“臣女好奇,阿南四人明明投靠了勇王,为何又突然全都反口?” 这四人差点將盛家陷於绝境。 可又是这四人推翻了此事,让局势扭转。 太子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这四人是他耗费了两年才找全,特意送去了勇王跟前,迷惑了勇王,將勇王诱入京城。 有些人在眼皮底下,才方便动手。 “许是良心发现吧。”太子淡淡道。 这话,锦初半信半疑。 两人在宫门口分道扬鑣时,宫里忠公公紧跟其后,笑眯眯地在太子面前恭敬道:“皇上让奴才去祁国公府传口諭。” 太子扬眉,嗯了声,忠公公才敢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看向了锦初:“公主,老奴险些忘了,皇上有旨明日让您入宫覲见。” 太子闻言蹙眉。 “公主不必担心,一同被召见的还有赵氏。”忠公公说完,才继续往前走。 太子皱起的眉头舒展了。 第61章 皇上否认了嫣嫣身份 回到盛府时天已经渐黑,方嬤嬤听说今儿锦初会回来,早早就在大门口等著。 手里还拿著竹枝,在锦初身上挥了两下,嘴里念叨著:“霉气都散了,散了!” 锦初弯了弯唇。 主僕几人一路进了院,方嬤嬤早就备好了膳食,一脸心疼:“小半个月不见人都瘦了,可要好好补一补。” 在方嬤嬤的注视下,锦初用了一碗饭才作罢。 沐浴更衣后,静坐在窗前。 飞霜弓著腰上前:“主子,北大营那块荒地不知怎么走漏消息,当铺里出了好几件货,勇王和怡安侯的人也去过北大营。” 锦初恍然,猜测是祁予安手底下不乾净,出了紕漏才会被人捉住把柄。 飞霜又道:“奴婢打听过赵氏入宫两次替赵嫣嫣求情,现在全京城都在传赵嫣嫣的身世。” “十七年前赵氏在慕容府上参加宴会上曾闹出过流言蜚语,没多久,赵氏就去了陇西,赵嫣嫣生在陇西,后被赵家人接回养在庄子上,六年后又送回了陇西。” 时间都能对得上,她四岁那年,赵嫣嫣来了身边。 赵氏只说给她买了个贴身丫鬟。 这一晃就是整整十年。 锦初有些纳闷,太子说过赵嫣嫣並非龙种,可赵氏为何一口咬定赵嫣嫣就是龙种? 窗外一道惊雷倏然打破了她的沉思。 手中茶盏险些被惊的掉落在地。 “主子,祁世子和赵嫣嫣候在府外,要见您一面。”飞雁道。 锦初蹙眉。 都这么晚了外面又下著雨,这两人来做什么? 飞雁道:“奴婢撵了,可赵嫣嫣赖著不肯走,说什么要求您大发慈悲,去看看赵老夫人最后一面。” 提到赵老夫人,方嬤嬤不打一处来:“算计主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今日?现在落魄了,后悔也晚了!” 方嬤嬤撩起衣袖就要衝出去,嘴里嘟囔著:“老奴去会会门外两人!” “嬤嬤!”锦初喊住。 方嬤嬤停下脚步。 锦初眉眼微抬:“她们愿意站就站吧。” 之前她还有些放不开,顾及些顏面。 时至今日,她没有狠踩赵家已是网开一面。 在牢房睡的並不踏实,回了自己的院子,悬著的心才算是落定。 飞霜点了一根安神香,锦初很快入眠。 一个好梦。 次日天不亮就被外头给吵醒。 “主子,是宫里派人来接您。”飞雁道。 锦初骤然清醒了许多,匆匆套上衣裳,简单洗漱后,带著飞雁飞霜二人出门。 门一开看见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中央。 赵嫣嫣脸色苍白地站在马车旁,听见动静立即抬头看向了锦初。 快步上前:“锦初,外祖母已经时日无多了,她老人家最疼的就是你了,不管过去有什么仇什么怨,毕竟是长辈,你大度些別计较了。” 焦急的声音还有几分哽咽,眼圈泛红,可凑近了看,眼底却並没有半点著急。 哭啼啼的声音,四周的人都能听见。 让接她入宫的小太监频频朝著这边看来。 眼神中还有几分打量。 锦初蹙眉,又是老把戏了,反反覆覆也不嫌腻的慌,她抬头问:“赵家陷害盛家这笔帐,不共戴天,你为何要强人所难,陷我於不义?” 赵嫣嫣震惊地往后退了退:“锦初,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要不是外祖母护著你.......” “世子夫人从出狱回府,总共才去了赵家两回,每次半个时辰,世子夫人却在赵家呆了三年,赵家嫁给了世子夫人不菲的嫁妆,论孝,世子夫人做到了再来要求我家公主吧!” 飞雁挺身而出,公主两个字咬的极重。 赵嫣嫣的脸色果然变了,拳头捏紧。 “不过是鳩占鹊巢罢了!”祁予安的声音从马车上传出,帘子挑起,他居高临下的看向锦初。 眼神中还有略有似无的杀气。 看的锦初皱紧眉头。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入宫覲见了。”小太监上前催促。 锦初稳住心神,抬脚上了马车。 马车停靠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正好看见了赵氏也来了。 赵氏一袭翠绿色长裙,鬢间珠釵环绕,脸上画著精致的妆容,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眉宇间还多了几分傲气和媚色。 眼波流转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赵氏下頜一扬,语气里儘是警告:“入了宫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你是我生养的,血缘之情不是你想断就断的!” 锦初抿唇,赵氏又道:“昨儿嫣嫣和世子亲自守在盛国公府外一夜,有些气差不多行了,凡事以大局为重。” 絮絮叨叨的叮嘱,从宫门口一路说到了大殿前。 语气里儘是埋怨,责怪,时不时的还要提醒她不懂事,爱斤斤计较。 锦初忽然停下脚步,一脸平静的看向赵氏。 这一眼莫名让赵氏眼皮跳了跳。 未多问,两人被忠公公一路引入內殿。 “臣妇给皇上请安。” “臣女给皇上请安。” 两人行礼。 殿內气氛有些严肃,赵氏诚惶诚恐的垂眸。 片刻后北梁帝的声音才响起:“赵清然,你可知混淆皇室血脉,是死罪!” 赵氏愕然抬起头。 “京城现在闹的沸沸扬扬,朕何曾与你有染过,赵嫣嫣怎么又变成了朕的私生女?” 北梁帝怒气冲冲:“朕看在云若的份上,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你倒好,越发变本加厉!” 一声怒吼让赵氏脸上的笑意僵住,骤而脸色发白,紧咬著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北梁帝同样气的不轻:“十七年前朕误入后院客房,发现不对劲后,即刻离开,从未沾染过你一根手指头!” “皇上!”赵氏急了,身子颤抖宛若风中摇曳的娇荷,抖得厉害:“臣妇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的事,要不是迫不得已,臣妇一辈子都不会將此事说出来。” 两人对峙,各说各的理。 赵氏风韵犹存的脸上闪现委屈,泪水婆娑盯著北梁帝:“皇上以为臣妇会拿著女儿家的清白故意污衊?” 北梁帝嗤笑,直接戳穿了赵氏的虚假阴谋。 將一封书信狠狠地摔在了赵氏的脸上。 赵氏低头定睛一看,上面写著赵清然亲启。 她心里立即有些不安,手颤抖著打开书信,匆匆掠过书信內容。 等看完后,脸色瞬时惨白,摇摇头:“不,这怎么可能呢,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这书信是从盛国公遗物中找到的,被盛国公收藏多年,若不是皇上此次追查盛国公一案,也不会查到这件事。”忠公公道。 赵氏盯著泛黄的书信,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喉间涌出腥甜,咬著牙硬给咽了回去。 她抬起头看向北梁帝,试图能看穿什么。 北梁帝神色不喜不悲,任由对方探究。 末了,北梁帝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眸色从犀利转变成了温和慈爱。 “梁锦,朕今日召你入宫,就是想告诉你,你父亲是个好人,为国为民。” 锦初面上感激涕零,跪地谢恩。 “赵家受人矇骗,犯了不少错,也伤害了你,朕会亲自替你討个公道。” 北梁帝隔空抬起手,让她起身。 “你说,要如何才肯解气?” 锦初缓缓站起身,指尖紧紧掐入掌心,逼著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到了嘴边的话在电光火石之间又咽了回去。 她摇头。 北梁帝蹙眉。 “臣女能有今日已经知足,且舅舅也得到了教训,想必一定知道悔改了。” 锦初仰起头时一脸的单纯无害:“臣女在京城已经没有亲人了,求皇上开恩。” 开恩两个字说出来,锦初明显地察觉北梁帝皱起的眉头轻轻舒展。 锦初掌心传来钝痛,心里宛若大石头沉甸甸的压著。 北梁帝长嘆口气,又看向了赵氏:“嫁入盛家是你自己选的,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该迁怒孩子。” 赵氏的视线挪到了锦初身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皇.......皇上,出事了,赵,赵大人忽然暴毙。”小太监匆匆进殿匯报。 北梁帝闻言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 赵氏听说兄长暴毙,两眼一黑没撑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北梁帝挥挥手:“送回赵家。” “是。” 北梁帝看向了锦初:“人已死,过去的恩怨就此作罢,別把仇恨放在心里压著,对你也不利。” 说完便让锦初退下。 浑浑噩噩的从大殿內出来,她眯了眯眼仰著头看天,乌云密布,黑沉沉的,恍如大军压境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记得是怎么从殿內走回去的。 半路上一抹月牙白挡住了去处。 她抬眸,动了动唇,大掌摸了摸她的额,又收了回去。 “嚇著了?”太子问。 锦初的视线紧盯著太子,鼓起勇气大著胆子问:“殿下,赵嫣嫣究竟是不是公主?” 太子摇头。 “那今日赵甄......” 太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锦初错愕,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他又说:“有些事与其求旁人做主,不如自己给自己个交代。” 这话锦初有些迷茫,难道赵甄也得罪了太子? 太子抬起手轻点了点锦初白皙的脑门:“有些事没有危及旁人的利益,都是大度一笔带过,凡事別想得太简单。” 锦初仍认真的看著他:“那殿下呢,会为了一己之力算计旁人吗?” 太子也同样认真地看著她,薄唇轻启,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会!” 锦初心里咯噔一沉,所以,盛家只是皇权爭夺的一个幌子。 而她自己更是平息眾怒,给自己脸上添光,收穫人心的工具! “盛家对孤有救命之恩,锦初,不论何时,孤永远不会因一己之私算计盛家,算计你。” 太子举起三根手指头起誓。 锦初迷茫的眼神逐渐拨开云雾,眼看著太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马车上,飞霜道:“奴婢刚才看见好几个太医去了赵家方向。” 难不成是赵老夫人不行了? 锦初思索片刻:“去赵家看看。” 第62章 看破阴谋 大老远就听见了赵家哭声一片,锦初站在门口,赵嫣嫣得知她来后,怒气冲冲的赶来:“少在这假惺惺,刚才......” “放肆!”飞霜怒喝:“公主在此,岂容你质疑!” 赵嫣嫣拧紧了眉,双眸儘是怒火盯著飞霜。 锦初瞥向赵嫣嫣,不耐烦道:“还不快让开!” 赵嫣嫣呼吸急促,当著眾人面又不敢和锦初对峙,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让开,却不忘在锦初经过时嘀咕道:“是你不知羞耻的抢占了我的身份,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夺回属於我的一切!” 这话锦初充耳不闻,继续往里走,看见了卢氏坐在椅子上哭的泣不成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老天!” 卢氏嗓子都哭肿了。 锦初站在门口看了眼,几个太医也在里头,其中还有仵作检查。 从丫鬟口中得知赵甄暴毙,死因不明。 锦初抬脚去了松堂院,轻车熟路的迈入院子,谭嬤嬤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惊讶道:“表姑娘?” “外祖母怎么样?”她问。 谭嬤嬤眼神虚闪:“还是老样子,大夫说撑不了多久,每天都用参汤吊著。” 锦初点头正要往里走,谭嬤嬤却拉住了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表姑娘要多提防大姑娘。” 说完飞快的后退一步。 赵嫵? 锦初瞭然,进了门看见赵老夫人斜靠在榻上,许是知道了儿子死了,赵老夫人浑浊的双眼里全都是悲伤,见锦初来,情绪还有些激动,口齿不清道:“饶......饶了赵家吧。”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锦初道。 赵老夫人错愕。 “盛家经查清是被冤枉的,皇上封我为公主,以勇王,怡安侯的人为首的大臣们將诬陷盛家的罪名全推给了赵家,赵家是死罪,舅舅本就活不成。” 锦初转过身又继续说:“今日皇上召见我和母亲,否认了赵嫣嫣是龙种,赵嫣嫣的生父另有其人,我看得出皇上对赵家厌恶到了极点。” 赵老夫人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敢置信赵嫣嫣居然不是龙种。 “你......你撒谎!” 锦初莞尔:“外祖母若是不信,一会可以问问母亲。” 赵老夫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为了赵嫣嫣,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是个冒牌货? “外祖母。”锦初忽然抬起手握住了赵老夫人的手:“舅舅死了,赵家又背负骂名,赵家以后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赵老夫人指尖抖得厉害,哆嗦道:“你......你想问什么?” 锦初从怀中掏出昨日北梁帝御赐的金牌晃了晃:“我知晓舅舅都是被逼无奈才会算计盛家,赵家成了无用的棋子立马就被捨弃了。” 那枚金牌展现在眼前,赵老夫人瞳孔一缩,眼底骤然变得惊恐,愤怒。 “外祖母的病只要李太医肯出手,未必死路一条,可不知怎么,李太医寧死不来。”锦初无奈嘆气:“盛家满门荣耀又如何,我一个孤女也撑不起门楣,倘若我有个兄长做依靠,哪怕是继承了国公府,我也心甘情愿。” 兄长两个字刺激了赵老夫人,她牟足了劲拉住了锦初的手:“你肯让赵家男丁做兄长?” 锦初点头:“只要外祖母如实相告,与其让外人继承了国公府,不如给了表兄弟。” 赵老夫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著牙说:“你母亲这门婚事从始至终都是.......” “母亲!” 赵氏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锦初焦急地看向赵老夫人,赵老夫人同样著急,脸色憋的通红:“当年你母亲是许了婚事的,被坏了名声后才不得不被送去陇西,她这辈子只能嫁给你父亲!” “为何?”锦初疑惑。 “你父亲多年前入京行商,和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也独独见过你母亲这一个名门闺秀。”赵老夫人急切道。 嘎吱门被推开。 赵老夫人重重的跌了回去,脸色又恢復了正常。 锦初皱著眉有些失望,差一点儿就能从赵老夫人套出话了。 她站起身。 赵氏警惕的看著锦初:“你怎么来了?” “舅舅突然暴毙,作为侄女应该来看看。” 赵氏嘆气一时半会也没和她爭辩,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握著赵老夫人的手,眼泪肆意横流。 锦初屈膝转身要走,赵老夫人忽然喊了声:“锦初!” 她回头。 “锦...锦初...你舅舅罪该万死,你不..不必伤心难过,皇恩浩荡,赵家谢恩。” 赵老夫人拼著一口气说完,大口大口的喘著。 锦初怔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今日之后,她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 粮草被劫,从始至终就是个谎言,朝廷压根就没有拨粮草给前线。 太子打仗,无粮必败,却因盛家反败为胜。 说明有人压根就不愿意太子打胜仗。 勇王手中二十万兵马在西关蓄势待命 。 就等著兵败后救援...... 锦初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紧攥著手里的金牌,厌恶的恨不得捏碎。 第63章 赵嫣嫣灵堂前自证公主身份 从松堂院出来时,赵家已经將灵堂布置妥当,入眼皆是白,哭声震耳欲聋。 比刚来时院子里站的人更多。 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前还风光意气的尚书大人,会突然暴毙。 整理好情绪后去了灵堂上了三炷香,一身白衣的卢氏看著她来,激动万分地拉住了锦初的手:“锦初,你舅舅生前最愧疚的事就是误信旁人的话,他对不起盛家,对不起你父亲,你別往心里去。” 卢氏冰凉的指尖攥住她的手,宛若被一条蛇紧紧缠住,锦初驀然背脊发凉,下意识的挣开。 “表妹,人死帐消,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也请你大人有大量给赵家弥补的机会。” 赵嫵才从角落里站起来,同样身著白衣,面色苍白,淡薄的身姿宛若风中白莲轻轻摇曳,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腮边,又恰到好处地沾染了衣裳,这幅姿態极惹人怜惜。 来往客人已对赵嫵多了几分怜惜之色,纷纷来安慰她。 “公主大度,自然不会计较的。” “不知者不罪,赵大姑娘是无辜的,公主就別揪著错不放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 锦初眸光抬起,衝著赵嫵安慰道:“表姐放心,一码归一码,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刚才在外祖母面前我已经应允,会从赵家挑选一名兄长继承国公府。” 话音落,眾人倒吸口凉气。 这是將国公府拱手相让? 赵嫵一愣。 卢氏的脸色也骤然变了,咽了咽嗓子:“你……你可有人选?” “舅舅突然逝去,先等舅舅的丧事办完再议也不迟。”锦初道。 卢氏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急,怎么能不急呢,赵家一共三房,算上嫡子一共就有五个,庶出的有七个。 大房和锦初关係並不怎么样,卢氏也不见得能爭取到这么大的好处。 “你会有这么好心?” 一旁刚进门的赵嫣嫣跨进来,看了眼赵嫵,赵嫵早已將赵嫣嫣拋之脑后,对锦初亲亲热热,那架势像极了亲姐妹。 惹的赵嫣嫣脸色微变,在心里大骂赵嫵吃里扒外! 锦初讶然看向赵嫣嫣:“我既已承诺,为何不能?世子夫人为何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被人当眾质问,所有人的视线都盯著赵嫣嫣,顿时让赵嫣嫣小脸腾的一下涨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旁人不知,我是知你私底下手段的,欺上瞒下,擅於偽装!” “嫣嫣!”卢氏轻拽了拽赵嫣嫣的衣袖,使了个眼色;“今日先別闹了。” “舅母!”赵嫣嫣却是一副咽不下这口气的模样,痛心疾首道:“盛锦初先是抢了我公主的身份,眼看著身份就要被戳穿了,故意用国公府继承人的位置来骗你们当说客。” 赵嫣嫣篤定这就是锦初的阴谋诡计,目的是拉拢赵家,逼著赵家人给赵氏施压。 让赵氏不再入宫替她討回公道,只有这样,盛锦初才能保住公主身份。 锦初皱紧眉头她上辈子死得早,並不知道京城后来发生了什么,刚重生那会儿一直都觉得赵嫣嫣善於偽装,聪明伶俐。 可现在看来,是她高估赵嫣嫣了。 为了公主身份,连理智都没了。 “嫣嫣!”卢氏装作一副很著急的样子去拉赵嫣嫣:“都別说了,有些事或许有误会。” “误会?”赵嫣嫣看著大厅里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权贵家,她一想到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委屈,心里的怒火一簇簇地往上翻涌:“昨夜我求她上门探望外祖母,她避而不见,今日却假惺惺上门,不是心虚是什么,以为许些蝇头小利就能收买人心,我告诉你,没有人会上当!” “你的公主身份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假的就是假的,终究会被拆穿!” 赵嫣嫣越说越激动,手指著锦初大声怒喝,丝毫不顾及这是灵堂。 “这几日倒是听说祁国公世子夫人身份的事,难道真的是公主?” “信誓旦旦的模样倒不像是作假……” 见好几个人站在自己这边,赵嫣嫣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下巴高高抬起:“盛锦初,趁现在你將公主身份拱手让出,再將盛家家產赔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求父皇饶你一命!” 锦初怒极反笑,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赵嫣嫣白嫩嫩的脸颊上。 啪! 清脆悦耳。 “灵堂不准喧譁,赵嫣嫣,我看你就是走火入魔了!”锦初怒喝:“將人给我拉出去!” 赵嫣嫣捂著脸不可思议,瞪大眼盯著锦初,反手就要还击回去,却被祁予安给拦住了。 她骤愣:“夫君?” 祁予安刚才在后院问了几句关於赵甄这几日的动向,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赵嫣嫣跑去灵堂大哭大闹起来,张嘴闭嘴就是公主两个字。 祁予安眉心隱隱跳动,双手扶住了赵嫣嫣的肩:“舅舅暴毙你这是太过伤心,才会一时失言,走,我扶你回去歇歇。” “夫君,你也不信我?”赵嫣嫣剧烈挣脱了祁予安的束缚,扯著嗓子大喊:“明明我才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为何一个个都不肯相信,要我將身份拱手相让?” 她忍不了了。 今日必定要个结果出来,大闹一场,总会传到北梁帝耳朵里,她要让父皇知道自己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父皇还能忍心不认她? 打定主意后,赵嫣嫣冷著脸看向锦初:“你只是个商女,若不是因为我,盛家也不会有今日荣华富贵,盛锦初,你永远都亏欠了我!” 锦初冷静地看著赵嫣嫣发了狂,神色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灵堂变成了菜市口,熙熙攘攘。 眾人的视线也从赵甄的死,转移到了赵嫣嫣身上。 大家也很好奇赵嫣嫣究竟是不是公主,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皇家得给个交代吧? 祁予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只手攥住了赵嫣嫣的手腕,越发用力:“走!” 赵嫣嫣挣扎。 “圣旨到!” 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所有人跪下。 赵嫣嫣又惊又喜,她知道母亲和盛锦初今日入宫,这封圣旨一定是替自己证明身份的。 她抢在了最前面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4章 圣旨打脸否认身份 忠公公瞥了眼赵嫣嫣,白眉皱起,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赵嫵身上:“皇上有旨,赵甄已认罪伏法,朕顾念多年忠君卫国,又有梁锦公主自愿和解,此事朕暂不追究,赵甄之女赵嫵,温柔嫻静,知书达理,即日起赐为太子侧妃,於三年后入东宫,钦此!” 眾人皆是一愣,尤其是锦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嫵居然被赐给了太子! “忠公公,父皇没有惦记我吗?”赵嫣嫣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忠公公,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和刚才那个咄咄逼人发疯的姿態截然相反。 忠公公惊讶万分地看向了赵嫣嫣:“世子夫人请慎言,皇上乃是正人君子,和赵夫人清清白白,君臣之別,从未僭越,您的生父另有其人。” 轰隆! 赵嫣嫣觉得脑子炸开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忠公公:“这,这怎么可能呢,我的生父只有父皇一人,绝无可能是旁人!” “世子夫人!”忠公公冷了脸:“看在您和赵家亲戚一场的份上,皇上才不予追究,您若再坏皇上名声,皇上可不会轻饶!” 说罢,忠公公拂袖而去。 赵嫣嫣跪在原地恍若被人抽走了魂魄,实在是想不通,父皇为何不认自己! “先前就想霸占盛家独女身份,现在又要假冒公主,真是厚脸皮!” “盛家独女被册封公主,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盛老爷为国捐粮,让太子打贏了胜仗,和她有什么关係?” “恬不知耻唄!” “丟人现眼!” 一句比一句更难听的话钻入耳朵里,赵嫣嫣喉间涌出腥甜,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这么说,赵嫣嫣是赵氏的亲生女儿?我说赵家怎么如此袒护一个丫鬟呢,原来是私生女!” “难怪当年赵氏不声不响的嫁去陇西这么远的地方。” 在场的人都精明,很快就推断出赵氏和赵嫣嫣的关係,赵氏为了赵嫣嫣几次奔波入宫求情也是事实。 一个养女,犯得著这么用心? 十有八九就是赵氏婚前失了清白,错认了北梁帝,將生父不详的女儿生下来,误以为是个公主,等著长大成人后再去相认。 结果却是赵氏认错了人,闹出了一场笑话! 卢氏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论过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对著祁予安说:“今日府上忙,顾不得你们两位,请便吧。” 祁予安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被人指指点点,脸色顷刻间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二话不说拉起地上的赵嫣嫣,抬脚就走。 “表妹,没嚇到你吧?”赵嫵温温柔柔地拉住了锦初的手,脸上仍旧是梨带雨:“嫣嫣许是得了癔症,你別计较。” 看著赵嫵,锦初立即想到了谭嬤嬤的提醒,她扯了扯唇:“表姐说得对。” 赵嫵抿了抿唇,倒也没多说什么,跪在了蒲团上继续扮演孝女的角色,丝毫没有为刚才的赐婚感到高兴。 在灵堂呆了片刻后,外头传太子来了。 锦初立即朝著赵嫵打量。 只见赵嫵脸上难掩欣喜,目光立即朝著门外方向看去,片刻后又恢復了冷意。 和太子一同前来的还有萧冉沁,两人都穿著月牙白,一前一后,男俊女俏,像极了金童玉女。 “殿下。” 眾人见了太子纷纷行礼。 太子抬手免礼,上了三炷香后,退到了一旁,倒是萧冉沁弯著腰温柔地对著赵嫵说了句:“赵大姑娘节哀。” 赵嫵先是看了眼太子,隨即才看向了萧冉沁:“多谢萧姑娘宽慰。” “三天前皇上就有意要让赵大姑娘先入太子府,却不曾想赵大人走得这么突然。”萧冉沁面露几分惋惜:“不过无妨,咱们三年后在太子府相聚也是一样的。” 赵嫵的手指狠狠嵌入掌心,面上还要保持著平静。 太子此次留的时间並不多,交代几句就走了,临走前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了锦初。 转瞬即逝,快得令人难以察觉。 锦初也有些恍惚。 “锦初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了。”萧冉沁拉著锦初去了外头说话,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向她:“你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被赵嫣嫣这样欺负,都不反击,她就是个冒牌货,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锦初耸耸肩,表示並不在意。 “萧姐姐!” 说话间展万凌急匆匆来了,眨眨眼盯著萧冉沁,对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柳眉一皱:“为何这样盯著我?” 展万凌撇撇嘴:“我只是没想到萧姐姐心仪之人会是太子,我听父亲说,萧姐姐亲自求到了皇上面前赐婚,很意外。” 萧冉沁小脸被染红,解释道:“这事儿日后再和你们两解释,说来话长。” 萧冉沁並没有多留,被丫鬟催促著离开了,展万凌盯著萧冉沁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等展万凌上了三炷香后拉著锦初道:“我许久没见你了,去你府上坐坐。” “好!” 赵家忙著办丧事,没人理会锦初离开。 两人回到盛家,展万凌先是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眼神乱瞟,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展姐姐,究竟出什么事儿了?”锦初看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展万凌放下茶盏深深地嘆了口气:“我听说萧丞相求了皇上要將你上皇家玉谍,赐你皇姓。” 锦初一头雾水,她压根就没见过萧丞相。 “起初猜不透,刚才明白了。”展万凌咬咬牙:“上了玉谍后,你和太子就是兄妹了。” 锦初闻言心猛地一跳。 “此次盛家翻案,太子也没出多少力,更没有对你袒护,萧相为何要防备你呢?”展万凌摸了摸下巴,又说起了太子选妃,北梁帝已经擬定好几个人选。 “赵嫵真够倒霉的,赵甄再挺一挺两日,赵嫵都入府了,也不至於白白再等三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还记得出宫时,太子亲口承认赵家是他所为,这是太子不想让赵嫵入府,才会这么做? “赵甄暴毙,皇上让好几个太医去赵家查验,奇怪得很,人突然就暴毙了,查不出任何原因,有些罪就这么不了了之。”展万凌气得咬牙切齿:“赵家还能出个侧妃,说明皇上压根就没想严惩赵家,做做样子而已,可皇上为何袒护赵家呢?” 锦初猛地抬起头,是啊,皇上为何要袒护赵家呢? 赵甄没事的时候就擬了圣旨要將赵嫵赐给太子,这不是摆明了给赵家铺路么? 今日入宫面圣时北梁帝的態度,也是逼著她强行原谅赵家。 “皇上对太子可真好,同时赐了四个侧妃,都是大臣之女,文臣武將都齐全了,其他皇子还怎么爭啊?歷朝歷代,还未见过这么偏疼嫡子的皇上呢。”展万凌边说边摇头:“可惜了,太子要被逼著纳四个不喜欢的妾室。” 锦初惊讶:“萧姐姐也是妾?” 那可是丞相嫡女。 展万凌点头:“太子出征前曾向皇上要了个允诺,太子妃之位,由他亲自选,圣旨还握在太子手上呢,太子不鬆口,萧姐姐只能做妾,所以我才觉得可惜。” 好好的一个嫡女非要做妾,和那么多女人爭太子,又有什么意思? “凭萧姐姐的家世,容貌,放眼京城还不是隨便挑?嫁入东宫又如何,得不到太子的青睞,还不是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过一辈子?” 展万凌衝著锦初眨眨眼:“我和太子一块长大,太子表面上看温润如玉,实际上脾气倔得很,就连父亲都说,太子即便短暂妥协,终有一日能做主的时候,也一定会初心不改!” 言尽於此,展万凌止住了话,和锦初聊起了家常,其中提到了秦芳瑜被许下婚事,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只等来年科举之后就成婚。 锦初真心为秦芳瑜感到高兴,展万凌翘起二郎腿,满脸的羡慕:“秦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心上人文武双全,品性极佳,就连父亲都讚不绝口,多年来洁身自爱,和秦姐姐家世相当,未来婆母又是出了名的好相处。” “那展姐姐可有心仪之人?”锦初好奇问。 展万凌冷不丁坐起身,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那些软脚虾,我看一眼都烦!” 別说她瞧不上,展將军那也是一万个嫌弃。 说笑间,飞雁进来添茶,小声说道:“祁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从赵家回去的马车上跳下来,直奔宫门口,这会儿跪在宫门口磕头,要见皇上一面,奴婢听说连脑门都磕破了。” 展万凌惊讶得合不拢嘴:“她真得癔症了?” 第65章 求籤问卦算姻缘 展万凌听著赵嫣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眨眨眼看向了锦初:“赵嫣嫣究竟……” 话未问完,锦初毫不犹豫地摇头:“她不是!” 展万凌闻言鬆了口气,咂咂嘴:“怎么就这么执著呢,当公主又有什么好的,说不定还要被送去和亲!” 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展家派人来催促,展万凌才依依不捨地离开了,临走前还约定改日一块出门泛舟。 锦初笑著应了。 人走后,飞雁眼神虚闪:“半个时辰前夫人也跪在了宫门口。” 赵氏一听说赵嫣嫣去了宫门口立马就有些坐不住了,不顾劝阻,也跟著去了。 锦初眼眸微动,她和赵氏的关係早就人尽皆知,也不必再维繫那份微乎其微的脸面,淡淡嗯了声。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赵老夫人最后的叮嘱。 “飞雁!” “奴婢在。” “解了赵老夫人的毒。” 赵甄死了,赵老夫人活著也没什么要紧的,起初,用赵老夫人的性命也只是来牵制赵甄的势力。 飞雁点头。 宫门口的两人跪了一天一夜,也未曾被召见,直到昏死过去被人抬回去。 彼时城外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篤定了赵嫣嫣就是假冒的,看尽了祁国公府的笑话,为此,祁老太君还病了。 祁贵妃心急如焚亲自求到了北梁帝那,央求回府看看,北梁帝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应允。 令眾人意外的是,祁贵妃的鑾驾並未直接去祁国公府,反而是停留在了盛国公府门口。 门口侍卫来传话时,锦初正在练字,她眼皮一跳,贵妃来了,她不敢不见,匆匆放下了手上的笔亲自出门相迎,果然看见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最显眼的还是那顶奢华富丽堂皇的轿子。 “臣女给祁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锦初屈膝行礼。 帘子撩起,祁贵妃那张仪態万千的容貌露了出来,一袭繁复华丽的宫裙,乌黑的两鬢还有六支金灿灿的凤尾流苏,隨著祁贵妃的动作轻轻晃荡,祁贵妃一双丹凤眼流转之际看向锦初。 片刻后,祁贵妃抬脚上了台阶站在锦初跟前,清冷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待锦初站起身后,祁贵妃上下打量著锦初,红唇勾起:“怪不得母亲对公主十分欣赏,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锦初故作惶恐,正当她误以为祁贵妃还要为难自己的时候,祁贵妃已经转过身翩然离去。 直到仪仗队离开,锦初还是一头雾水。 “锦初妹妹!” 展万凌纵马飞来,打断了锦初的思绪,一同跟来的还有秦芳瑜,展万凌挥挥手:“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去朝霞寺上香,锦初妹妹可有时间?” 秦芳瑜同样兴致盎然的样子:“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昨儿晚上做了个噩梦,今儿执意要去寺里上香,实在是拦不住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锦初也不好扫兴,点头应允,让飞雁准备一下,很快飞雁就收拾好了行李。 三个人乘坐同一个马车,身边带上十来个护院,一路有说有笑地赶去了朝霞寺。 “我听说赵家的那位老夫人迴光返照了,居然能下地走了,病了这些日子,早就传快不行了,拖了这么久竟好转了!”展万凌嘖嘖称奇。 锦初笑而不语。 “这京城越来越有意思了,昨儿赵嫣嫣是被人抬回祁国公府的,你们猜怎么著,居然诊断出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展万凌一脸惊讶,秦芳瑜诧异:“我怎么记得她嫁过去才一个月?” “准確地说是一个月零十天,就因为这事儿才气坏了祁太君。” 锦初愕然,她知道赵嫣嫣婚前就已经和祁予安偷尝禁果,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了身孕! 半夜偷爬祁世子的床这件事因为有孕已经坐实了,祁国公府那样的家族,最重视名声。 想起祁贵妃阴鬱的脸色,锦初知道赵嫣嫣要倒霉了。 不知不觉到了朝霞寺山脚下。 三人一同下山往山上走,却在半路上碰见了萧冉沁,萧冉沁的身边带著两个丫鬟,乍然看见三人微微有些惊讶,最后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停顿稍许:“锦初是来替家人求平安的吗?” 展万凌摇头:“是我昨儿做了噩梦,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我担心是菩萨警醒,所以来烧香拜佛,一个人怪没意思,叫上了秦姐姐和锦初。” 萧冉沁恍然,手里捏著帕子笑著说:“我竟不知你们三个关係这般要好了,也怪我,缺席了好几次,日后有宴会可別忘了带上我。” 展万凌抿唇笑嘻嘻的应了,转而又看向了锦初,四个人一同上山,期间展万凌陪著萧冉沁閒聊,秦芳瑜则时不时和锦初搭话,十分友好。 终於抵达了山顶。 来往的香客並不多,四人跪在蒲团上磕头跪拜,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又各自添了香油钱。 哐当! 哐当! 竹筒摇签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展万凌二话不说拉著锦初来到了摊前,不由分说地將摇签桶塞到她手上:“锦初妹妹摇一卦,朝霞寺的签文极灵验。” 秦芳瑜点头。 锦初握著签筒却有些犹豫了,她还未想好求什么呢。 “求姻缘吧。”萧冉沁提议。 展万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个好!” 在几人的催促下,锦初隨手摇了一卦,落下的签文恰好掉落在地,被展万凌一个箭步弯著腰捡起,喃喃道:“下下籤……” 锦初眼皮跳了跳。 秦芳瑜皱起眉头,柔声安慰起来:“这签文也有出错的时候,你別往心里去。” “说不定还有破解的法子。”萧冉沁接过签文瞥了眼上面的下下籤,还有一注看上去就极差的批文,她递给了解签师傅。 解签师傅当即道:“施主命格太硬,二九年华之前不宜谈论婚事,否则克夫族,会有血光之灾。” “那二九年华之后呢?”萧冉沁迫不及待地追问。 解签师傅又看了眼签文,若有所思地说了句:“看天命而为,一时还说不准。” 锦初微微一笑,她本就將姻缘看得极淡,能不能嫁人,对她而言並不重要,所以锦初的心態並未受影响。 其余三人都各自抽籤。 秦芳瑜是上上籤,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展万凌是中等签文,寓意是多看看身边人。 轮到萧冉沁时,签文落下,上面写著上上二字,萧冉沁看见后顿时欣喜不已,小脸染上娇羞,捡起递给师傅:“解,解姻缘。” 解签师傅看过签文后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萧冉沁眼皮跳了跳:“师傅,此签文何意?” “看似上上籤,一念之差全都在施主一人手上,施主过於执念反而会得不偿失,不如退一步开阔天空,追求属於自己的幸福,必定会幸福美满。” 话音落,萧冉沁的脸色变得煞白,强挤出笑意:“多谢师傅提点。” 解签后四人各有心思,萧冉沁並未多留,找了个藉口匆匆离开,展万凌揉了揉小腹,嘴上哎呦哎呦两声:“你们先去后院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锦初关心几句,展万凌摆摆手:“朝霞寺我可是熟客,丟不了。” 说罢,抬脚就走在长廊的拐角处躲起来,確定了两人走远了,才偷偷返回刚才解签文的地方,从衣袖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银票塞了过去:“连夜出城,越远越好。” 解签师傅心领神会,连连保证后拔腿就跑。 展万凌又將藏於袖口中的签文放回了竹筒中,上面赫然是两个上字,安排完此事,才回到了后院和两人相聚。 三人閒逛时秦家派人来催促秦芳瑜快些回去,下人面色焦急,秦芳瑜心一跳;“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下人支支吾吾的看了眼锦初和展万凌,压低声音凑在秦芳瑜耳边嘀咕几句,秦芳瑜脸色微变,立即对著两人说:“大庆,南和派使臣来北梁选和亲公主,祖母说,皇上膝下只有一位早就出嫁了的长公主,若要和亲,只能从大臣家族选。” 展万凌张大嘴巴故作惊讶:“还有这事儿?” 锦初奇怪的看了眼展万凌,总觉得今日的展姐姐反应很奇怪,秦芳瑜点头:“祖母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提醒祖母,趁早將婚事定下。” 说完秦芳瑜看向了锦初,有些担忧起来,展万凌是將门嫡女,又是展將军的宝贝疙瘩,朝廷还用得著展將军,绝不可能会送展万凌去和亲的。 倒是锦初,看似有个风光的家世,却无人撑腰。 和亲两个字狠狠地撞击了锦初的心房,她面色苍白,指尖冰凉,展万凌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皇上已经许你自己选夫,君子一言九鼎,不会食言的。” 锦初恍惚点头,眼皮跟著跳了跳,和亲两个字依旧像是大石头压在心头上。 三人回府时气氛明显不活泼了,秦芳瑜表示回府后会打听清楚,再派丫鬟告诉两人。 下了马车,锦初回到国公府时忽然想起了昨日依稀也听说和亲的事。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梁锦郡主抽了个下下籤的事传遍整个京城,梁锦郡主是个克夫族的命。 方嬤嬤知晓此事后差点儿没气晕了:“胡说八道,主子是顶顶好的姑娘,怎么可能克夫?” 要不是飞雁阻拦,方嬤嬤差点儿要去朝霞寺问个清楚。 “才半个时辰消息就传得这般厉害,主子,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您。”飞雁道。 锦初扬眉笑了笑:“无妨,隨她去。” 签文的事她可不认为是个巧合,二九年华还有三年,她又不著急嫁人,没人惦记自己更好了。 第66章 真假公主的真相 姻缘签文並没有影响到锦初,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等著秦家的消息,终於在傍晚时秦芳瑜的书信来了。 书信写著大庆,南和两国来求娶北梁公主,同时又送来了两位公主表示诚意,有人向皇上提议从大臣家中选十个名门贵女,现在凑够了八个,由钦天监选出两位分別去大庆,南和两国和亲。 八个名字里,並未有锦初。 信的末尾,秦芳瑜还安慰她几句。 钦天监选人,也就意味著一旦被选上了,就不能反悔,被选中的人家也不会因此嫉恨北梁帝。 一切都是命运安排。 將自己给摘了个乾乾净净。 锦初將书信烧毁,揉著眉心,仿佛心里有沉甸甸的大石头压著,还没等喘口气,外面又传赵老夫人想见她一面。 “主子,这赵家是个是非之地,您就別去冒险了。”方嬤嬤打心眼里就不想让锦初和赵家多牵扯。 锦初摇头,有些事她还没弄清楚,她想要亲口得到求证。 “嬤嬤,我自有分寸。” 劝说了方嬤嬤后,安排了马车去了赵家,依旧是哭声一片,卢氏大老远看见她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边走边揉著膝盖:“锦初,克夫的事別往心里去,天塌了,还有舅母给你撑腰呢。” 那热情劲儿,丝毫看不出卢氏刚刚失去了丈夫。 “多谢舅母。” 谭嬤嬤亲自来接人,卢氏满脸不情愿,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母亲大病初癒,何必折腾锦初。” 说归说,还是將人给放走了。 一路到了松堂院,锦初果然看见了赵老夫人撑著身子坐在了椅子上,和前几日所见大不相同。 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从前的明朗,多了几分浑浊。 浑身是遮掩不住的悲伤。 “老夫人,表姑娘来了。”谭嬤嬤提醒。 赵老夫人这才抬起头,衝著锦初指了指位置,锦初却道:“外祖母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 她没那个閒工夫和赵老夫人敘旧。 赵老夫人脸上划过訕笑,瞥了眼谭嬤嬤:“全都退下。” “是。” 屋內只剩下两人。 赵老夫人看向锦初,直言不讳:“你打算认赵家的哪个做兄长?” 锦初不语。 “锦初……我的身子自个儿知晓,虽然太医看不出来,但我肯定自己是中毒了。”赵老夫人心口起伏看向她:“你千里迢迢回京,是来报仇的!” 语气篤定,没有犹豫。 锦初长眉一挑並没有否认,赵老夫人又说:“你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她明明有一桩很好的姻缘,却偏偏被你父亲看上了,不得不远嫁……” “是赵家揣摩错了心意,若不是赵家逼迫,母亲也不会远嫁,说到底还是赵家自私。”锦初打断了赵老夫人的话。 赵老夫人愣了愣,或许是没想到锦初知道的远比自己想像更多,她脸色涨红:“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不和赵家作对?” “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锦初眸光寒凉,宛若一把利剑悬在了赵老夫人头顶上。 “你……” “前几日外祖母的话我还记忆犹新。”锦初提醒。 赵老夫人嘴唇颤了两下,那日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为了赵家的將来,才和锦初坦白。 知晓自己是中毒后,看破了锦初的计谋,赵老夫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定了定神色,不肯再说。 “外祖母以为將十七年前赵家的知情人全都换了,就没有人站出来说实话了吗,国公府继承人的位置,多的是人惦记!”锦初转过身抬脚就要走,赵老夫人却哆哆嗦嗦站起身:“锦初,你舅舅也是你的手笔?” 锦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了赵老夫人,並没有否认,赵老夫人眼底划过恐惧:“你,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是如何能瞒得过满院的太医?” 锦初不语。 赵老夫人呼吸急促:“你可知自己和谁在作对,再继续深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再弱,对抗整个赵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赵老夫人哑然。 片刻后赵老夫人整个人宛若被抽出了力气,浑浑噩噩的坐在了椅子上:“十七年前你母亲在慕容家宴会上被人算计,失了清白,没多久就被丫鬟发现怀有身孕,她说什么都不肯落下这个孩子,墮胎药灌下去之前才说是龙种,赵家不敢对龙种如何,只能任由她生下来。” “那时你父亲正好来京城做生意,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你母亲,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要让你母亲嫁入盛家。” 锦初蹙眉:“宫里的旨意?” “是!”赵老夫人点头,眸光也变得坚定起来:“初时,你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嫁你父亲,后来,你母亲接到了宫里的信,一封接一封,渐渐地你母亲態度变了,忽然就同意了。” “那书信上都是承诺,局势不稳,让你母亲暂去陇西避难,等几年后会给你母亲后位!” 说到这,赵老夫人眼神里还有些心虚。 锦初反问:“这书信当真是皇上写的?” 赵老夫人摇头:“皇上从未给她写过书信。” 听到这锦初只觉得好笑,赵氏是被赵家人给利用欺骗了,被蒙在鼓里,一直误以为北梁帝对她有情有义。 原来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可谁能想到盛家的生意越来越大,富可敌国,如何不招人眼馋?”赵老夫人沉了声:“你舅舅在吏部,经常提及,国库空虚,北梁不过是虚假繁荣,三军粮草都拿不出来,可偏偏咱们这位皇上又是个有雄心壮志的,执意要打仗,三军前线等著吃粮,有人密报盛家私囤粮草,號称百万大军三年都吃不完,一旦盛家有所动作,北梁江山摇盪!” 国库空虚和粮草的事她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也猜到了,却没想到是有人密报给北梁帝的。 “密报之人是谁?”锦初声音颤抖。 赵老夫人眼眸一抬,缓缓吐出三个字:“是太子!” 锦初瞳孔骤然一缩,眼底儘是不可置信。 “若不是太子胁迫,你父亲不会筹集粮草,如今事情被揭露,你舅舅成了替罪羊。所以,赵家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也会被赦免,太子侧妃就是补偿。”赵老夫人语气幽幽的说。 第67章 杀人诛心 赵老夫人十分坚定的看向了锦初:“不要以为有人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只是覬覦你的家產罢了。” 字字珠璣,听上去都是为了她著想。 见她不说话,赵老夫人眼底浮现了一丝希望,还要继续说:“锦初……过去的恩恩怨怨,咱们都放下吧。” 锦初嘖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施暴者顛倒黑白,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旁人。” 赵老夫人眼神闪了闪,质问道:“你还要和赵家过意不去?” 没有回应,锦初的视线落在了窗外,一个小丫鬟领著个老妇人渐渐走过来,到了廊下却被谭嬤嬤给拦住了。 老妇人低语几句。 谭嬤嬤半信半疑地转过身朝著锦初看来。 锦初轻轻点头,谭嬤嬤才没有阻拦老妇人。 “老身给公主请安。”老妇人衝著锦初屈膝行礼。 听见来人的声音,赵老夫人骤然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来人,诧异道:“你……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衝著赵老夫人打了个招呼:“长嫂,多年不见,別来无恙,甄哥儿早夭你可要保重身子。” 一开口,赵老夫人浑身颤抖起来,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朝著老妇人狠狠砸过去,却被老妇人给避开。 茶盏落地,碎了数瓣。 一片狼藉 老妇人也不恼,仍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锦初身边。 “人是你请来的?”赵老夫人怒看向锦初。 锦初毫不犹豫点头;“赵家办丧,同为赵家人,叔祖母理应来拜访。” “谁跟她是一家人,赵家不欢迎她!”赵老夫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心口起伏剧烈的咳嗽。 老妇人眼皮一挑,轻蔑地看著赵老夫人,又看了眼锦初,態度恭敬道:“公主,老身在廊下候著您。” 说罢,老妇人转身离去。 人走后,赵老夫人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她目光死死地盯著锦初:“你究竟要意欲何为?” “外祖母莫急,再过两日就知晓了。” 锦初也没有多留,转身即要走之际,却被匆匆赶来的卢氏给拦住了,卢氏风风火火地进门,亲热地拉住锦初的衣袖:“丫头,你也別往心里去,咱们是一家人,有些事舅母还是能做主帮你的。” 锦初蹙眉。 “我娘家有个侄儿,今年二十有四,长得是英俊瀟洒,只是出身不算高,是个庶出,我想著你暂时先和我侄儿定下婚事,一来避免和亲,二来还可以免受被人议论。” 卢氏边说边指了指松堂院门口候著的男子,一袭浅蓝衣裳,弓著腰面上多了几分惊慌和期待,正抬起头衝著这边露出温柔笑容。 “这孩子文采卓然,將来必定不凡,锦初,这也是权宜之计,你若实在是不喜欢,等和亲风波之后,还可以退婚。” 锦初从卢氏手中抽回胳膊。 “是谁给你的主意擅自做主的?”赵老夫人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甄儿尸骨未寒,你就忙著张罗婚事,像话么!” 卢氏不以为然:“母亲,我这不是为了锦初著想么,一个女儿家顶著那样的名声,將来还怎么活?” 卢氏看向锦初,一脸的期盼:“你放心,你嫁入卢家,舅母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卢家也不会给他纳妾,只有你一人,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 锦初抬起头瞥了眼卢氏:“舅母可知我克夫族,卢家娶了我,若是落下什么满门被灭的下场,可怎么办?” 满门被灭四个字成功地让卢氏变了脸色,她脸色訕訕:“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只是定下婚约而已,又不是让你真的嫁过去。” 锦初可不相信卢氏会这么好心,她耐著性子看向卢氏:“舅母不如直接说条件?” 被人戳穿后,卢氏脸色一阵青白,乾脆道:“锦初,你是救命恩人,只要你向太子提议,在嫵儿没有入府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入府,再给嫵儿陪送百抬嫁妆就可。” 听到这话锦初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 可真敢想。 卢氏大言不惭地又说:“这些对於锦初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卢家可是承担了所有风险,这百抬嫁妆也有一半是给卢家的补偿,说到底还是咱们赵家占了便宜。” 赵老夫人抿唇不语,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仿佛只要她答应,这事儿立马就能成。 “锦初,你若不定下婚事,万一被选成和亲公主,偌大的家產也带不走,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他国,孤立无援,想想都觉得可怜。”卢氏红了眼眶,好像锦初已经置身危险境地,替她著急的样子。 锦初纤眉一挑,语气冷了下来:“真是难为舅母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替我找到了后路。” “这算什么,你毕竟也是赵家的表姑娘……”卢氏摆摆手,目光触及了锦初冰冷神色后,皱起眉:“你不愿意?” 锦初嗤笑:“我堂堂一个公主在舅母眼里只能配庶子,还要倒贴百抬嫁妆,外加太子的一个人情,在舅母眼里,我就这么不值钱?” 卢氏急著解释:“那还不是因为你命格太硬,除了卢家谁敢要你?” 啪! 锦初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卢氏脸上,眸光泛著凶狠:“卢氏,我看你才是得了癔症,说话顛三倒四,將趁人之危,卑鄙小人八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卢氏被打懵了,捂著脸转过头看著锦初:“你敢打我?” 锦初勾唇:“来人,將卢氏给我扔出去!” 话落,飞雁衝进来一只手提著卢氏,狠狠的从门口扔出去。 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卢氏惨叫,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飞雁站在了廊下两手叉腰怒吼:“我呸!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居然敢打公主的主意!” 那一刻,飞雁浑身杀气尽显,竟嚇得卢氏倏然闭嘴。 屋內锦初扭过头看向了赵老夫人,对方脸色极难看,动了动唇,半天才说:“你来京城,好歹也受过赵家的恩惠,何必將事情做绝?” 锦初白皙的小脸儘是冷意,骤然衝著赵老夫人齜牙一笑:“外祖母,倘若我將刚才的话告诉太子殿下,也不知將来嫵表姐嫁入东宫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赵老夫人倏然闭嘴,呼吸起伏喉咙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救命之恩换一碗绝子汤怎么样?”锦初眨眨眼,一脸的无辜,气得赵老夫人浑身在颤抖:“锦初,你又何必……” 锦初很满意的看著赵老夫人被气的不轻,临走前不忘警告:“赵家少动歪心思,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转过身扬长而去。 卢氏早已被两个丫鬟搀扶起来,退到了一边,她嘴角还掛著血,又惊又怒地盯著她看。 锦初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施捨。 走到松堂院门口时,那位卢公子似乎被嚇得不轻,大老远的避开了,缩著肩颤颤巍巍。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里腾升。 “公主消消气。”老妇人见锦初出来,迎上前:“赵家早就是困兽之爭,您何必浪费心思和手段在赵家身上。” 老妇人是赵家二房老夫人陶氏,和如今的赵老夫人是妯娌,从前的赵家老太爷是庶,二房才是嫡。 当年赵家还没有被分家,因赵甄的缘故,大房压过了二房,由老太爷继承了赵家,赵甄也变成了嫡子。 没两年二房就被赵家逼的离开京城,渐渐地许多人都忘了二房一脉,只记得如今的赵家在赵甄的努力下,一跃成了尚书府,风光无限。 锦初將赵家查了个底朝天,实在是找不到十七年前的证人,偶然间想起赵家二房。 这些年赵家二房在赵家的打压之下,日子並不好过,二房的之女没有一个留在京城。 被驱逐离京是二房的心病,陶氏做梦都想让二房重新回京。 於是,锦初给了二房这个机会。 陶氏入京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锦初,姿態放得极低:“只要公主吩咐,老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初將陶氏扶起,陶氏郑重其事的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內將真相调查出来告知。 同时锦初也做出承诺,会帮赵家在京城站稳脚跟。 挑选国公府继承人不过是个幌子,赵家本族早就按捺不住了,诸人蠢蠢欲动,纷纷朝著锦初拋来橄欖枝示好。 二房回京就像是个炸弹腾空在赵家炸开。 尤其是赵老夫人,在锦初走后不久就被气晕了,谭嬤嬤使劲掐了人中后才幽幽醒来。 卢氏惨白著脸抱怨:“母亲,这丫头表面装得乖巧,一朝得势就翻脸不认人了,亏咱们当初將她养在府上,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赵老夫人心里窝著口气,来不及计较锦初对卢氏的態度,冷著脸吩咐:“二房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卢氏一愣:“二房?” 看卢氏的架势,还不知晓此事,谭嬤嬤赶紧解释:“刚才陶氏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卢氏不信,二房在蘄州十几年了,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又看赵老夫人脸色阴沉不像是说笑,卢氏眼皮跳了跳,在此时赵嫵从门外冲了过来:“祖母,我听下人说,盛锦初要从二房挑选一名男丁入继国公府!” 赵老夫人刚刚顺下来的气顷刻间又堵上了,哼哧哼哧半天都缓不过来,卢氏急了:“那怎么行,这丫头真是糊涂,怎么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二房和她可没有半点关係!” 第68章 將皇家顏面狠狠踩在脚下 从赵家走了一遭后,赵家人彻底坐不住了,日日都来盛国公府敲门,来的人各有不同。 锦初一概不见。 直到丫鬟说起赵嫵在后门口等著。 赵嫵能亲自来,锦初倒是觉得意外,葱白似的指尖轻轻搭在了桌上敲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犹豫片刻后下巴抬起:“让人进来吧。” 很快赵嫵就被引进,一身白色长裙头上还戴著面纱挡住了面容,见了锦初后才摘下了面纱:“表妹。” “表姐不在灵堂守孝,来国公府做什么?”锦初似笑非笑。 赵嫵眼眸微动:“我知道是你促成二房来京的,二房並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当年两房爭得你死我活,二房好不容易被大房压住……” “嫵表姐,我姓盛不姓赵,赵家的陈年旧事,和我无关。”锦初笑吟吟地打断对方。 赵嫵抿紧了唇。 锦初抬起了茶,还没喝,赵嫵轻轻开口:“那为何表妹拒绝见了那么多赵家人,独独肯见我?” 赵家人被拒绝的事,赵嫵一清二楚。 锦初挑眉笑:“表姐心知肚明,何必戳破?” 还不是因为那日在松堂院时,赵嫵的身影从窗外划过,绝子汤的事必定听进去了,赵嫵是慌了,真担心锦初为了报復打压赵家,真以救命之恩向太子提出此要求,毁了她的后半生。 所以,赵嫵这一趟必须来盛国公府。 赵嫵手里攥紧了帕子,白净的小脸上闪烁疑光,垂眸间敛去了不悦,低声道:“可咱们之间並无仇怨,你又何必恼上了我?” “表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之间可是隔著杀父之仇啊,难道表姐可以既往不咎?” 赵甄死后,赵嫵日日跪在灵前,好几次哭得昏厥过去,已经搏了个孝女的名声。 今日赵嫵要是说出来既往不咎,杀父之仇远不及她自己的前程重要,真是讽刺! 被懟后,赵嫵脸上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了,她看向了锦初:“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提出的荒谬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同意,没有人能强迫得了你。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才肯对赵家收手?” 两人四目相对,锦初脸上笑意一收:“我想知道表姐因何缘故被赐婚给太子的。” 一句话让赵嫵瞬间变了脸色。 来之前,赵嫵已经想好了告诉锦初关於十七年前的事,却没想到锦初压根没提。 她別开眼:“我又怎么知道?” “一个罪臣之女,竟会被赐婚,著实令人意外。” 赵嫵听后深知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蹭得站起身,眸光变得凌厉起来:“是我自取其辱,还妄想替赵家来说情,你执念太深,我劝不住你,罢了,就当我没来过吧。” 赵嫵抬脚就走,步伐匆匆毫不留情。 锦初自顾自地喝茶,一点儿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嘴角噙著讥笑。 驀然,前头的赵嫵停下脚步,转过身盯著锦初:“太子娶我,早就板上钉钉,你莫要捣乱,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赵嫵气呼呼地离开了。 是飞雁亲自將赵嫵送走,折回来时,飞雁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锦初逐渐阴沉的脸色,欲言又止。 锦初皱紧眉头长嘆口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关於父亲的死和盛家被污衊的迷雾已经被揭开了一大半。 有些人她难以撼动。 也只能將怒气洒在了赵家人身上,她越想越觉得憋屈。 “主子!” 飞霜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飞雁见状皱起眉:“主子正烦著呢,你小点声。” 飞霜立即看了眼锦初的脸色,慌忙请罪,锦初摇摇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刚才奴婢在大街上看见了一名男子手里攥著赵甄写的婚书跪在了府衙前,奴婢好奇凑个趣,那婚书上写著的名字居然就是赵大姑娘赵嫵!” 锦初愣了愣。 就连飞雁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弄错了,赵大姑娘已被皇上下旨赐给了太子做侧妃!” 飞霜道:“奴婢確定没有弄错,还凑上前看了名字,的的確確就是赵嫵两个字,这会儿衙门口围著许多人,那男人嘴里嚷嚷著要討回婚事。” 嘖嘖,真是让她又长见识了。 要是赵嫵再晚一会儿走,就能看见赵嫵听见这个消息后的脸色了,一定精彩! 还有这个男人出现的太巧合了。 赵甄死了。 赵嫵又刚被赐婚,就拿来了赵甄亲笔所写的婚书,闹得沸沸扬扬,这就成了皇家强抢婚事。 一想到皇家的脸面被狠狠的踩在脚下,锦初刚才还憋屈的窝囊气,莫名好转了,就连脸上也掛上了淡淡笑容。 “可曾查到了此人身份?” 飞霜点头;“这男子叫墨琛,是云老王爷的关门弟子。” 云老王爷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常年在关外,號召力极强,手上还握著一枚免死金牌。 锦初诧异。 飞雁咂咂嘴:“难怪这位公子敢正面硬刚,原来是有底气的,也难怪,赵甄会给赵嫵选了这门婚事,可谁又能想到赵甄死后,皇上就赐下婚事,如今,怕是不好交代了。” 第69章 收回赐婚圣旨 “庆幸陆大人被停职,暂由刑部於大人代了京兆尹一职,否则今日的事肯定要牵连陆大人。”飞雁道。 这话锦初认可。 陆恆因被盛家的案子牵连,被罚禁足三月,盛家虽被证明了清白,可北梁帝並未下旨让陆恆恢復官职。 “这个於大人是什么来路?”锦初问。 陆恆对她有恩,若能回报,她必定全力以赴。 飞雁道:“奴婢只知此人和已逝的赵甄是同门师兄,关係极好,於大人的长女定的就是卢氏嫡长子。” 锦初瞭然一笑,赵家的支柱赵甄倒下了,將大部分希望全寄托在了赵嫵身上,就指著她將来入东宫爭宠翻身呢。 现在可倒好,赵嫵被婚约缠住了,能不能进东宫还两说呢,赵家现在还在守孝,於姑娘一时半会也嫁不进去。 这门婚事同样岌岌可危。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勇王回京之初赵甄之所以能入宫状告盛家,就是这位於大人从中牵线。” 锦初长眉挑起,面露诧然。 也终於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官官相护。 “派人去衙门口盯著点,別让人伤了这位墨公子,说不定,靠著他,陆大人很快就能官復原职了。”锦初朝著飞雁招了招手,低语几句,听得飞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主子,这,这不妥吧?” 锦初不以为然:“有些银子就要在刀刃上,京兆尹这个位置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有熟人上任,总好过陌生人。 飞雁忙不叠地点点头。 等消息的空隙,锦初將自己关在了书房看这些日子的帐本,在齐肖的帮助下,迁入京都的盛家铺子已经有条不紊地顺利周转,有明有暗。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方嬤嬤送来了灯盏,心疼道:“主子,您別累坏了眼睛。” 锦初揉了揉泛酸的手腕,转头看了眼窗外,问到:“飞雁回来了吗?” “还未。” “府衙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方嬤嬤摇头。 用过晚膳后,在长廊下踱步,才等来了飞雁带回了府衙消息:“主子猜测不错,於大人果然是否认了墨公子的婚事笔跡,將墨公子给关起来了,审问结束后,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放出於家和赵家有亲事的消息,不出一夜,必定扩散。” 此事若成了,於家就要避嫌,不能再插手这件事。 飞雁又道:“奴婢派了人盯在了於家和赵家,赵大姑娘今儿下午得到婚约的消息后,气得当场晕厥,醒来后打扮成丫鬟模样去了趟於家,呆了两个时辰,一块去的还有赵霖。” 赵霖,赵甄嫡长子,也是那位和於家有婚约的赵家大公子,让赵霖出面,十有八九就是用美男计求於家姑娘帮忙劝说。 赵霖和赵嫵的所作所为,锦初並不担心,於家也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才决定帮不帮。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正午阳光明媚,树枝上知了叫个不停,锦初倚在窗户下听得入神。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何时展万凌来了,伸出五根葱白似的指尖在她面前晃悠,大半个身子趴在了窗户上:“难得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 “展姐姐!”锦初惊喜万分。 展万凌努努嘴:“秦姐姐定下婚约后,秦家人看管得紧,轻易不能出来了,父亲这些日子不在府上,我一个人闷得很。” 锦初亲热地拉著展万凌:“盛国公府隨时都欢迎你来!” 两人閒聊几句,大部分都是展万凌喋喋不休地说,锦初笑眯眯听著,方嬤嬤看两人相谈甚欢,准备了茶果点心。 “你那位好表姐怕是嫁不成太子咯,皇上已经撤回赐婚旨意了,我听说,赵嫵眼睛都快哭瞎了。”展万凌斜靠在榻上,一只手枕在了后劲处,神秘兮兮地看向了锦初:“你可知赵嫵因何缘故被赐婚给太子的?” 锦初扬眉,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是因为赵甄替皇族背了陷害盛家的罪,转移了皇族压根就没给拨粮草的事,皇族给赵家的补偿。 她故作好奇地盯著展万凌:“因何缘故?” 展万凌撇撇嘴:“一部分是赵甄死了,皇家给的补偿,更多的还是赵嫵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四个字在锦初眉间一跳。 “赵嫵亲笔写了举报信,將赵甄私藏的小金库给捅到了御前,皇上派人收缴后又秘密召见了赵嫵,许了个承诺,赵嫵提出心仪太子许久,皇上当场给了承诺册封她做太子侧妃。” 锦初震惊了:“怎……怎么会?” “赵嫵壮士断腕,赵甄必死无疑,舍了赵甄这个生父,保全了自己的一路荣华富贵,可谁也没有想到赵甄居然早早就给赵嫵定下婚事了,嘖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展万凌满脸鄙夷,最看不上赵嫵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 赵家 婚约被退,圣旨赐了赵嫵县主之位作为补偿。 圣旨宣读的那一刻,赵嫵跪坐在地,仰著头看著明晃晃的阳光有些眩晕,脸色白得嚇人。 她不甘心地舔了舔唇瓣,仍继续辩解;“忠公公,父亲从未提过婚事,这事一定是有误会。” “县主!”忠公公打断了赵嫵的话,一脸凝重:“婚贴上的字跡清清楚楚就是赵大人所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县主好自为之。” 说罢,將赏赐放下后,忠公公扭头离开。 赵嫵看著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喉间腥甜压制不住,嗷呜一口吐了出来,卢氏急忙扶住了赵嫵:“嫵姐儿!” 赵嫵挣扎,目光死死地盯著不远处的棺木,眸中儘是怨恨。 “表姐!” 赵嫣嫣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她身上套著宽大的锦绣长裙,脸上覆著一层厚厚的脂粉也挡不住憔悴的面容。 由两个丫鬟搀扶进来。 “你怎么来了?”卢氏不悦。 赵嫣嫣语气低沉:“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表姐聊聊,表姐如果还想绝地逢生的话就听我一言。” 赵嫵冷嗤,並不以为然。 “表姐可知这位墨公子的身份?”赵嫣嫣问。 一句话勾起了赵嫵的心思,她缓缓站起身,跟上了赵嫣嫣的步伐,两人来到了凉亭处,遣散了下人。 赵嫣嫣也懒得卖关子,直接坦白:“这位墨公子压根就不是什么云老王爷的关门弟子,他其实和我一样,都是皇家子女。” 皇家子女四个字一说出来,赵嫵面上嘲讽更深:“都这个时候了还做春秋大梦呢,皇家根本不认你。” 赵嫣嫣被懟后,也不恼:“皇家认不认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墨琛是实打实的皇子。论年纪,墨琛才是大皇子,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宠过一个丫鬟,那丫鬟发觉有孕之后偷偷跑了,被云老王爷捡到。你赐婚给了墨琛,將来你就是嫡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嫵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盯著赵嫣嫣:“你怎么什么话都敢编排,以为我会信你?” “表姐!”赵嫣嫣动怒,要不是赵嫵被赐婚给了墨琛,祁予安也不会劝她来做说客。 祁予安千叮嚀万嘱咐一定要將赵嫵哄住,十年后,墨琛有大造化,登峰造极,无人能及。 起初赵嫣嫣也不信。 那么多皇子,怎么就轮得著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继承? “皇长子的地位无人能比,而且墨琛还有云老王爷支持。”祁予安极力劝说之下,赵嫣嫣信了。 巴结上了赵嫵,攀上了墨琛,將来她的公主之位也有著落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嫵反问。 赵嫣嫣呼吸发紧,气道:“我骗你作甚,这是夫君告诉我的,祁国公府对这位皇子格外看重。” 虽然赵嫣嫣也不明白为什么祁国公府不把宝压在了祁贵妃生的三个皇子身上,而是选择了墨琛。 两人四目相对,赵嫣嫣就差发誓了,赵嫵绷紧了唇,久久不语,隨后赵嫣嫣又提起赵嫵大义灭亲的事。 赵嫵直接变了脸色。 “放心,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此事祁国公府已经替你压下,无人能知晓。”赵嫣嫣道。 赵嫵脸色阴晴不定,咬著牙:“好,我信你一回!” 第70章 將敌人集齐在京城 赵嫣嫣和赵嫵两人聊了足足两个时辰,临走前赵嫵再三保证,倘若事成,绝不会忘了赵嫣嫣的恩情,必定以长公主身份回报。 婚约被改,赵嫵的糟心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变得期待起来,短暂的变化让卢氏一脸诧异。 “嫵姐儿,赵嫣嫣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赵嫵莞尔:“是女儿和太子没福分,嫁给墨公子未必就是坏事,这门婚事,我认了。” “可……” “母亲,日后咱们家要对墨公子客客气气,有这门婚事在,赵家十年之后必定会出人头地,一鸣惊人!” 卢氏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赵嫵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確定赵嫵没有说胡话。 “嫣嫣呢?” 赵氏听说赵嫣嫣回来了,迫不及待地追出来,丫鬟却说人已经走了,赵氏闻言满脸失落。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嫣嫣了,就连送出的信也不回,一日日的等待都成空。 赵嫵瞥了眼赵氏:“嫣表妹被锦初打压的日子难过,说来说去,还是身份闹的,现在全京城都在笑话嫣表妹,有人欢喜有人愁,唉,可怜的嫣表妹,自小吃尽了苦头。” 赵氏蹙眉,关於这阵子的流言蜚语,她心知肚明,赵嫵忽然凑近了赵氏身边,亲热地挽起了赵氏的胳膊:“嫣表妹明明就是公主,被锦初表妹这么一闹腾,没了身份还要被人嘲笑,在婆家都抬不起头,现在怀著身孕还要四处奔波,要是风水能轮流转,锦初表妹的身份有议……” 话点到为止。 赵嫵鬆开了手,转头继续跪在了蒲团上,扮演起了孝女角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氏本就是个聪明人,她眼眸轻轻流转,再眨眼已是一片冰冷寒意。 …… 盛国公府 展万凌傍晚才肯离开,前脚刚走,赵嫣嫣今日去赵家开导赵嫵的消息就传达了锦初耳朵。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出了事会一味地怪罪在旁人身上,嫉妒心极强,赵嫵冷不丁没了婚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主子,还有一事,祁世子也派人密切关注著墨公子的一举一动,昨夜祁世子还去了趟於大人府上。” 锦初心中立刻警铃大作,祁予安是重生而来的,每次出手必定有原因,能盯著墨琛,那说明墨琛不简单。 “查查这位墨公子的来龙去脉,越仔细越好。” “是。” 赵嫣嫣去找赵嫵,说不定就是被祁予安授意的,锦初想了想又叫人去查赵甄究竟什么时候和墨琛联繫上的。 安排完这一切,她心里莫名有些忐忑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又等了几日,仍无所获。 清晨起来锦初眼皮就跳得厉害,隱隱觉得不对劲,抬起手摸了摸,门外飞雁匆匆跑进来。 “不,不好了!” “怎么了?” 飞雁粗喘著气:“夫人今日出门上香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腿。” 话音落,飞霜脸色更是惊悚:“主,主子,钦天监竟占卜出帝星有异,算出了未来帝王现於京城,直衝正宫紫微星。” 锦初皱起眉头,这两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有些意外,大清早的赵氏摔断了腿。 前者暂时忽略,北梁帝还不到五十岁,突然来了个未来皇帝,京城不乱才怪! 锦初看向飞霜:“可查到了此人是谁?” 飞霜摇头:“此人命格已被推算出,现在城门紧闭,所有人不能外出,配合调查,违令者重罪严惩!” 锦初脑海里下意识地闪现一个名字,墨琛。 如果上辈子是墨琛真的当了皇帝,那祁予安想尽一切法子巴结,攀附,替墨琛走动求情,也就能说得通了。 还有赵家,赵家三个女儿拖延至今没有选嫁人一直打的主意就是太子,赵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將最出色的女儿赵嫵许给了墨琛? 电光火石之间,锦初隱约觉得后怕。 难道,赵甄也重生了? 她晃了晃脑袋,安抚自己肯定是多虑了。 “墨公子在何处?”她问。 “在祁国公府。” 锦初眼皮一跳。 祁国公府 未来皇帝的誓言一出,祁予安的脸色难看得要命,死死咬著牙,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太子。 他当真是蠢,居然將太子给忘了! 第71章 助陆恆官復原职 “安儿!” 祁国公匆匆赶来,满脸惊慌:“京城流言可曾听说了,和你可有关係?” 他担心这事儿和儿子有关,会牵扯上了祁国公府。 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弯著腰坐在椅子上:“瞧我这一惊一乍的,这事儿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祁国公府头上来,谁不知祁贵妃膝下三位皇子,祁国公府犯不著去支持其他人。” 祁予安神色微妙,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三个皇子起內訌,斗个你死我活,都想祁国公府支持自己,最后的结果就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祁国公府和三个皇子反目成仇。 好在祁国公府及时搭上了未来新帝,在墨琛登基后,一跃成了京城世族之首。 一切明明应该按照更好的发展去,却一而再的被破坏。 祁予安心里腾升股无名怒火。 “夫君!” 赵嫣嫣带著丫鬟款款而来,一袭华衣长裙,鬢间珠釵环绕,尤其那支金灿灿的石榴並蒂簪更是璀璨夺目。 她脸上掛著明媚张扬的笑容,上前挎住祁予安的胳膊:“我刚从嫵表姐那回来,她还写了封书信,托我带给墨公子。” 说起这个,赵嫣嫣语气里都是骄傲。 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每次都是盛锦初好运连连。 也该轮到自己了。 祁国公看了眼赵嫣嫣趾高气昂的样子,皱起眉头,这个儿媳他是怎么看都瞧不上。 浑身上下透著小市民的尖酸刻薄。 没有半点教养! 祁国公深吸口气,看在是公主的份上,他忍了。 祁国公清了清嗓子提醒赵嫣嫣,眾目睽睽之下別这么旁若无人。 赵嫣嫣闻声抬起头才看见了祁国公,轻轻頷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父亲。” 祁国公蹙眉,还未开口却见赵嫣嫣握住了祁予安的手搭在小腹上。 “张大夫说孩子乖巧得很,將来一定像你。” 赵嫣嫣自顾自的说著,並未察觉展祁予安越来越阴沉的眸色。 祁予安抽回手,压低声:“你可知岳母今日从朝霞寺山上坠落,伤势严重?” 赵嫣嫣点点头:“我听丫鬟说起过,伤势並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夸张,只是扭伤了脚,歇息几日就无碍了,母亲身边不缺人照顾,等忙完了正经事我再抽空去探望。” 赵嫣嫣皱起眉头看著祁予安质疑自己的眼神,语气隱有不悦:“我可是替夫君拉拢嫵表姐,屈尊降贵百般討好,凭我的身份她根本不配!” 前几日赵嫣嫣跪在宫门口被送了回府,受了两日的冷落。 是祁予安突然出现,坚定不移地告诉她:“嫣嫣,你就是公主,货真价实,只是皇上现在又不得已的苦衷不认你。” 是祁予安给足了信心,將她从假公主的真相中拉回来。 北梁帝不认她,是因为北梁还需要盛家的支持,公然抬举赵嫣嫣,就等於是告诉眾人,当初冒名顶替的事极有可能皇家也参与了。 盛家洗清冤屈,是忠臣,北梁帝为安抚民心,还有太子,也只能委屈赵嫣嫣。 这话,赵嫣嫣深信不疑,她和北梁帝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女? 此刻祁予安恨不得一把捂住赵嫣嫣的嘴。 事未成,最忌宣扬。 果然,祁国公皱起眉头:“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予安身子一僵,顶著巨大压力对著赵嫣嫣使了个眼色,赵嫣嫣不情不愿地扭头离开。 临走前连个招呼都没打,步伐匆匆,带著怒气。 祁国公呼吸堵得慌:“你看看.......” “父亲!”祁予安打断了祁国公的指责,低声说起来龙去脉。 “三位皇子各有心思,也不是皇上看好的继承人,毫无胜算,和祁国公府面和心不和。” 祁国公眼皮跳了跳,顾不上计较赵嫣嫣的不懂规矩了,咽了咽嗓子:“外面的传言真的和你有关?” “是!” 祁国公脑子有些发懵,又听祁予安说:“墨琛就是下一任皇帝,他是皇上长子,生母是皇上还是皇子时伺候的丫鬟。” 好半天祁国公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意思是钦天监占卜出帝王命的那个人是墨琛?” 祁予安点头。 “那为何这么快暴露?皇上为此事大发雷霆,派锦衣卫全城搜捕!” 那架势分明就是要斩尽杀绝。 闹这么大动静,绝对不可能是相认。 还有,墨琛坐了皇帝位置,太子呢? “你一定是弄错了,墨琛做了皇帝,那太子呢?太子才是嫡长子,又手握兵权,得民心,皇上亲自栽培,为確保太子之位,皇上多年不立后。” 祁国公摇摇头,不愿相信。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眼祁予安,自从儿子跟他说什么重生的事,所办的事屡屡受挫。 北大营统领的事倒是真的。 但北梁帝要求上缴的五百万两银,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在祁国公心头上。 祁予安气恼:“太子!咱们国公府受挫全都是因为太子,此次钦天监占卜背后之人也太子!” 提到太子,祁予安气的心肝儿都在疼。 “上辈子太子因病死於两年后,太子死后,墨琛才和皇上相认。” 祁予安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太子重生后的手段高明了许多。 比他下手更快。 祁国公还沉浸在太子两年后病逝的消息中,又听祁予安说:“太子也重生了,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子也是知情者。” 祁予安闭了闭眼,他现在处於弱势。 兵力不如太子,权势不如太子。 明爭肯定是吃亏。 但他只要等,等两年后太子不论是死是活。 太子都不知道两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就是他一个人运筹帷幄。 祁国公震惊的看著儿子,有些难以消化此事:“你的意思是祁国公府一直被太子监视著,不论你做什么,太子都快你一步?” 祁予安点头。 “那墨琛......” “被儿子接入府中,在后院暂住。” 祁予安懊恼不已,他只顾著兴奋墨琛提前出现,东奔西走给了於大人极大的好处,才將人救出来。 却忘了太子在一旁虎视眈眈。 太子也一定知道墨琛就在祁国公府。 “为今之计就是要保护好墨琛,不能让他落入太子之手,父亲,此事还需要您想想法子,让姑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力保墨琛。” “你疯了不成,你姑姑怎肯为他人做嫁衣?” 祁国公直接拒绝,祁予安却道:“墨琛的出现能分走太子一半的精力,皇上在位还有十余年,先劝说姑姑合力扳倒太子,再谋其他。” 这么一说,祁国公果然犹豫了。 话落,祁予安侍卫来传话:“世子,皇上赐陆恆官復原职,彻查於大人,在於大人家中搜查出许多金银珠宝,於大人......於大人招了您!” 祁予安骤然眼皮跳的厉害,满脸不可置信:“皇上怎么会无故调查於大人?” 於大人可是刑部尚书,多年忠心耿耿,轻易不会被查。 再者就是陆恆居然会官復原职。 “回世子,是於大人半年前办的一桩杀人案,理应被判斩杀的李富贵却在凉山大街上犯了案被捉拿,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於大人头上,此事又有御史上报朝廷,於大人收受贿赂放走了死刑犯。皇上震怒,派了陆大人彻查,这一查就发现了於大人名下好几个庄子,里面藏匿无数金银珠宝。” 祁予安不信这么巧的事,上辈子压根就没有李富贵这么个人! 他咬牙切齿,一定又是太子! 简直阴魂不散! 第72章 奸生子也敢和孤称兄妹? 祁予安对著祁国公郑重其事地交代:“陆恆必定是太子的人,抓於大人是假,借於大人的嘴找到祁国公府藏匿的墨琛才是真的。” 祁予安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陆恆带走问话。 趁著人还没来,赶紧嘱咐重要的事。 “如今我的一言一行都被盯上,父亲想法子找两个和儿子身型,模样相似之人。” 祁国公府,他是待不了了。 祁国公点头。 “嫣嫣现在怀著身孕,父亲先將人圈禁,等时机成熟立马送她离开京城和儿子匯合。” “你要待到两年后再回来?”祁国公看穿了儿子的心思,拧紧了眉:“两年后倘若太子掌权,你又怎么办?” “两年时间足以让儿子运筹帷幄和太子抗衡!” 祁予安信誓旦旦道。 话音刚落,外面来了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恆。 身穿湛蓝官袍,周身还散发著一股閒庭信步般从容姿態。 “祁世子,好久不见別来无恙啊。” 祁予安笑笑:“陆大人还能官復原职,果然是有贵人相助。” 陆恆也没有否认,伸出手指了指外头的方向:“走一趟吧。” 祁予安没挣扎,依言抬脚跟上。 “住手!” 赵嫣嫣忽然在长廊尽头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丫鬟身上,双眸凌厉:“陆大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祁国公府抓人!” “还不快把人放了!” “世子夫人这是要阻拦本官办案?”陆恆反问。 赵嫣嫣不屑:“少在这拿著鸡毛当令箭,你可知世子是什么身份?” 陆恆不回答,反而双手环在胸前耐著性子等回应。 赵嫣嫣咬牙切齿:“不久前太子代管府衙都要对夫君客客气气,你一个小小京兆尹,怎么敢以下犯上?” “嫣嫣!”祁予安皱著眉头打断了赵嫣嫣:“不关你的事,快回去!” 赵嫣嫣下巴一抬:“我已经派人去给太子送信,太子定会给我秉持公道。” 听这话祁予安脸色大变:“你何时派人去......” “世子夫人对世子情深意重,派人拦住了孤的马车申冤,眾目睽睽之下,孤也只好来一趟了。” 一抹月牙白身影从门口踱步而来,单手束在后腰,俊朗无双的容顏似笑非笑的看向祁予安。 祁予安脸色微变,竟真的是太子! 他在心里不禁將赵嫣嫣狠狠骂了一顿。 蠢货! 居然擅自作主將太子引来。 “殿下。” 眾人请安。 太子抬手:“不必多礼。” 祁予安立即道:“误会一场,区区小事怎敢劳烦殿下。” “殿下!”赵嫣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凑到了太子跟前,踮起脚尖晃了晃自己的脸:“殿下有没有觉得我和你长得很像?” 太子长眉一挑,瞥了眼赵嫣嫣,语气骤然冷冽:“放肆!你一个奸生子怎敢和孤对比?” 奸生子三个字刺的赵嫣嫣傻眼了。 “太子哥哥?”赵嫣嫣委屈的红了眼眶。 太子身后的长庆鄙夷道:“咱们殿下没有妹妹,世子夫人可別乱攀亲戚,还有,今日赵夫人在朝霞寺密会情人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此人拿著世子夫人的画像来认亲的,世子夫人別再做春秋大梦了,您是赵夫人和一个书生苟且所生养!” 赵嫣嫣只觉得脑子被雷劈过,轰隆一声炸开了,惨白著脸不肯承认:“你,你胡说什么!” “朝霞寺的客人都是见证,赵夫人衣衫不整临时逃跑,才会扭到脚从山上跌落。” 长庆继续刺激:“那书生可是亲口承认,有个在祁国公府当世子夫人的亲女儿!” 在场寂静无声。 赵嫣嫣伸出手想要拍打长庆:“你敢詆毁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哗啦! 长庆拔剑。 寒光四射,顿时嚇得赵嫣嫣的脚定住。 手还尷尬的举在半空。 长庆刚才的话无疑是给了祁国公府眾人狠狠一记耳光,尤其是祁国公,脸色沉如锅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祁予安倒是冷静,他眸色冷清的看向了太子:“嫣嫣还怀著身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殿下为何不肯放过?” 太子怒极反笑:“祁世子想当駙马想疯了不成?” “殿下心知肚明嫣嫣的身份!”祁予安气不过反驳。 赵嫣嫣颤巍巍委屈巴巴的看向了太子,眼眶含泪:“太子哥哥,这肯定是误会,我怎么会是书生的女儿,明明咱们这么像,必定是亲兄妹,你当真捨得让我受委屈么?” 这番话说出,长庆都觉得可笑。 死不悔改,执迷不悟说的就是赵嫣嫣。 太子面上没了耐心,眸底儘是寒意:“祁国公!” 祁国公被点了名,往前一步:“殿下。” “造谣污衊皇家名声,是大罪,念在世子夫人身怀有孕的份上,孤要你代过,受杖二十,以儆效尤,可有异议?” 祁国公脸色崩不住了,下巴上的鬍子颤抖两下,不由自主看向了赵嫣嫣。 眼神如刀般锋锐。 赵嫣嫣恍若未觉:“太子哥哥......” “杖三十!” “太子......” “够了!”祁国公赫然拔高了声音挡住了赵嫣嫣的声音,咬牙道:“老臣多谢殿下开恩。” 赵嫣嫣还想再说却看见祁国公被按在长凳上,当眾被罚,三十杖一个不少,力道不轻的落下,打的祁国公险些晕了过去。 赵嫣嫣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 她哆嗦著唇往后退,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盯著太子。 太子居高临下瞥了眼祁国公:“看在祁国公多年忠君为国的份上,今日就此作罢,他日再有人污衊皇族名声,孤绝不轻饶!” 祁国公咬牙切齿的撑著口气道谢。 赵嫣嫣也被嚇得不轻,直到太子走后,才缓过神。 回神间环顾四周,祁予安不知何时已经被带走了。 只剩下一院子的奴僕。 “来人,將世子夫人禁足,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踏出房门半步!”祁国公恨不得掐死赵嫣嫣,厌恶的吩咐。 ... 盛国公府 陆恆官復原职后,锦初替他感到高兴。 飞雁稟报了祁国公府的事,又说起书生和赵氏苟且被当眾发现。 “这事儿闹的满城风雨,夫人这次算是跌了个大跟头。” 说起此事,两个丫鬟眼里也都是鄙夷。 锦初揉了揉眉心却想不起来书生这回事。 “主子是在为夫人的事难过吗?”飞雁小心翼翼地问。 锦初摇头:“倒不是,只是很奇怪母亲要是明知赵嫣嫣是书生的女儿,又怎么敢当眾说她是公主,这可是欺君之罪!” “还有这么多年母亲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做皇后,又怎么会看上书生?” 在锦初眼里,父亲除了身份不如北梁帝,其余处处都比北梁帝好。 这样好的父亲,赵氏都看不上。 又怎会看上一介书生? 有蹊蹺。 “主子是怀疑有人陷害夫人?”飞雁问。 锦初点头:“其一,母亲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有閒情逸致大老远去朝霞寺偷情,太折腾了。其二,母亲不会这么愚蠢,混淆皇家血脉。”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赵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入宫。 这三年赵氏虽经常出入各家宴会,却极避嫌。 赵家欺骗赵氏是一回事,在赵氏心里和北梁帝始终是两情相悦。 所以,锦初实在是想不通赵氏为何会和书生偷情,还摔断了腿, 这时门房小廝送来只锦盒:“主子,刚才有人送来放下就走了。” 锦盒足有半米长,飞雁检查后確定无误才交给锦初,锦初伸手打开,里面露出一卷画像。 展开看了眼,憨態可掬的女娃娃脖子上戴著长命锁。 锦初一眼就认出了长命锁,是父亲亲自打造,六岁生辰那年赠给她保平安的。 嘶! 看见画像后锦初瞬间明白了,赵氏去朝霞寺秘会的初衷。 赵氏一开始想害的那个人不是赵嫣嫣,而是自己! 第73章 赵氏不死,她將永无寧日 指尖攥起画轴越发用力,她惨白著唇,闭著眼遮去了眼中的恨意。 赵氏啊赵氏,她原是想留赵氏性命。 可赵氏却为了赵嫣嫣,不计一切代价的欺骗,诬陷自己。 不敢想像今日书生嘴里吐出的名字是盛锦初三个字的话。她现在一定会被全京城的人耻笑,必连累盛家名声。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锦初再睁眼,眸底早是一片寒意森森,果然站起身:“去请齐叔来!” 飞雁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对劲,二话不说赶紧去请人。 莫约一个时辰后,齐肖匆匆来了,站在廊下行礼:“主子。” “你们都退下吧。” 飞雁等人乖巧退下。 锦初站起身来到了廊下,將画卷递给了齐肖:“赵清然在朝霞寺摔断腿的事,想必齐叔已知晓了吧?” 齐肖点头。 “这个计谋原本是针对我的。” 话落,齐肖立即变了脸色,不確定的又问了遍:“主子会不会是弄错了,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您生母,用这么卑劣手段害了您,更害了她自己......” 话说一半齐肖又卡住了,赵氏丧心病狂,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齐肖强压怒火,耐著性子问:“主子有什么打算?” 锦初抿了抿唇,道:“我只想替父亲报仇,撑起盛家门楣,可赵家却处处容不下我,她活一日,我一日不得安寧。” 语气里杀气尽显。 齐肖赶紧说:“主子,这毕竟是京都城,您走到今日不易,莫要为了不值得人沾染血跡,此事就交给我来。” 锦初摇头,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赵氏陪葬! “父亲的死本就疑点重重,如今赵氏名声狼藉,又不守妇道,前科累累,多一条谋害亲夫的罪名也不足为奇。” 她看向了齐肖,眼眸晦暗不明。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肖立马会意。 “我这就去安排!” 齐肖得了指令匆忙离开,飞霜见人走了,凑到了锦初身边:“主子,谭嬤嬤的儿子在门口候著。” 锦初收起面上冷色:“带进来。” 片刻后谭嬤嬤的儿子被领了过来,跪在地上衝著锦初磕头:“奴才给公主请安。” 锦初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著来人,皱紧眉头不语。 那人忽然颤抖著声,逐渐变成了號啕大哭起来:“求公主救命!” “公主面前好好说话!”飞霜怒斥。 男人缩了缩脖子,赶忙停下了哭,哽咽道:“公主,我娘今儿早上失足死在了松堂院后院的井里。” 锦初驀然一愣,又听男人颤颤巍巍的说起:“我娘昨儿晚上突然回来,说若有一日她出事了,要来盛国公府求救,还让我將这个交给您。”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针脚细密,的確是谭嬤嬤的绣工。 飞霜拿过检查后確定无误才交给了锦初。 锦初拆开,里面只有一只粉色珍珠耳环,精致小巧。 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 “飞霜。” 飞霜上前。 “现在全城戒备森严,先將人放在前院,等时机成熟,再送出去。” 飞霜点头,带走了男人。 人走后,耳根子清净,锦初握著这枚耳环发呆,等飞霜回来后,派人去赵家打探消息。 谭嬤嬤在赵家大半辈子,尤其在松堂院几十年,闭著眼睛也不会走错路,更不会无故失足。 锦初骤然响起上次去赵家时,谭嬤嬤提醒过自己,小心大姑娘! 赵嫵! 很快飞霜带来消息,谭嬤嬤是今儿早上伺候了赵老夫人洗漱后,早膳间卢氏带著赵嫵来请安后没多久掉入井中丧命。 大白天的失足就更说不过去了。 锦初握著耳环:“这些日子盯著赵嫵!” ... 赵府 松堂院的谭嬤嬤没了,气氛压抑得厉害,赵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 大大小小的长辈晚辈都聚在了松堂院。 赵老夫人捏著眉心:“赵家近日诸事不顺,接连两条人命,你们都给我小心些!” 一屋子里的人纷纷应了。 其中赵嫵脸色有些不自然,等所有人都退下后,赵老夫人单独留下她。 “嫵姐儿,谭嬤嬤是个心气儿高的,伺候我这么多年贸然被怀疑,已经没了性命,你也放心了。” 赵嫵訕訕,小心翼翼地点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女知晓了。” 赵嫵暗暗攥住帕子,她好不容易查到谭嬤嬤的把柄,还没来得及威胁利用,人就死了。 狐狸没抓到惹了一身骚,赵嫵想想就忍不住气闷。 赵老夫人倏然眸光看向了赵嫵,眼神中暗含探究:“你姑母去朝霞寺也是你安排的马车?” 赵嫵眼皮跳了跳,正要否认又听赵老夫人说:“前几日赵嫣嫣回府,没见旁人,独独见了你,紧接著你姑母就做了这么愚蠢的事!” “祖母,孙女不敢,这一切和孙女无关,或许那位书生和姑母真的是情投意合。”赵嫵慌乱摆手否认。 赵老夫人怒拍桌:“混帐!你姑母这么多年从未认识什么书生,更不会拿著赵嫣嫣的画像去寺里!” 此事一出,赵老夫人立即派人去打听,顺藤摸瓜查到了赵嫵。 赵老夫人打死都不信赵氏会和书生苟且。 更別说书生还会一口咬出世子夫人是亲女儿的话来! 必定是被人怂恿了! “蠢货!你们姑侄两想算计盛锦初,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盛锦初识破阴谋反击,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了你姑母不甘寂寞,赵嫣嫣乃是书生私生女!” 赵老夫人气的不轻,到最后甚至破口大骂起来。 “蠢货!你得罪了祁国公府,將赵家拉入泥潭,你以为,同为赵家人你脸上就有光?!” 赵嫵铁青著脸,贝齿紧咬著牙。 那天那刚好就看见了谭嬤嬤出现在谈话附近。这就是她第一时间怀疑谭嬤嬤的原因! 一定是谭嬤嬤通风报信,才让准备好的画像变成了赵嫣嫣。 偷鸡不成蚀把米,赵嫵不敢想像赵嫣嫣得知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赵嫵慌了,跪在地上磕头:“祖母,孙女知错,求祖母救救孙女。” 赵老夫人眼里发狠,心口被气的骤然起伏。 儿子死了,女儿被抓,赵家的名声已经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赵嫵忽然想起来赵嫣嫣的话:“祖母,那日赵嫣嫣来找孙女,说起墨琛並不是云王爷徒弟,是皇子,还是皇长子!” 砰! 赵老夫人二话不说抄起桌子上茶盏狠狠朝赵嫵扔过去:“蠢货!赵嫣嫣的话也能信?她自己的身份都找不回来,又怎么知晓皇长子的事。” 赵嫵猝不及防的被砸,躲闪不及,正好砸在了心口位置,疼的小脸煞白,捂著心口顾不得疼赶紧解释:“此事是祁国公府......” “祁贵妃有三位皇子傍身,多冒出来个皇子,对祁国公府就多份威胁,祁国公府又怎么会帮其他皇子?” 赵老夫人大骂赵嫵蠢货,什么都没查清就被欺骗了。 骂著骂著,赵老夫人脸色变了,厉声道:“这么说,京城流传的帝王命是墨琛?!” 赵嫵看著赵老夫人一副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嚇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孙,孙女也不知。” 赵老夫人死死盯著赵嫵:“赵嫣嫣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 赵老夫人跌坐回椅子上,心里不知盘算著什么,颓然衝著赵嫵挥挥手:“你先回去,从现在开始闭门不出,不要再见任何人。” “是。” 谭嬤嬤走后,古嬤嬤顶了上来,她大著胆子问:“老夫人,大姑娘也许是被人蒙在鼓里,不知者不罪,您消消气。” 赵老夫人摇头,这门婚事刚爆出来时,她第一反应是质疑,而后確定那是赵甄亲笔所写婚书,她暗地里骂过赵甄糊涂,毁了赵家未来希望。 可现在,她才回过神,儿子不会平白无故准备这样一门婚事。 难道墨琛真的是皇子? 赵老夫人烦躁的晃了晃脑袋,赶紧说:“去府衙盯著,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匯报。” “是!” 又想起了锦初,赵老夫人越发心惊:“快,快被备马车!” 她要亲自去盛国公府一趟,再这么继续斗下去,赵家迟早会被整垮。 第74章 大义灭亲状告生母 马车停靠在盛国公府门前,赵老夫人亲自叩响门,小廝隔著门缝看见来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进去稟报。 方嬤嬤得知后撩起衣袖就要衝出去:“赵家人几次三番的算计,怎么还敢来,老奴亲自去会会!” “嬤嬤!” 锦初开口:“让她进来!” 方嬤嬤先是气愤而后又不解,最后默默退到了一旁。 很快赵老夫人就被请进来了,偌大的厅里,明亮宽敞,架子上还摆著不少珍惜古董。 任谁看了都要咂舌,赵老夫人收回眼神,看向了上首坐著纹丝不动的锦初,皱了皱眉。 “表姑娘见了长辈怎不知行礼?” 古嬤嬤率先开口。 赵老夫人皱了皱眉,她也是这个意思,好歹也是长辈,锦初居然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赵老夫人年纪大了,连脑子也不好用了,居然敢让皇上亲封的公主给你行礼?” 方嬤嬤当即回懟。 古嬤嬤脸色微变,梗著脖子还要再说,锦初已经不耐烦了,瞥了眼飞雁。 飞雁二话不说拎起了古嬤嬤扔出去。 “哎呦!” 古嬤嬤惨叫声传来,又很快闭嘴了。 赵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阴阳怪气的说:“做了公主架子也越来越大了。” 锦初斜睨:“老夫人来盛国公府是为了端长辈架子的,那就打错算盘了。” 被呛语噎,赵老夫人想起来时目的:“你母亲......” “我与赵清然早就断了亲,她是赵家女,老夫人要是来求情,应该去祁国公府搬救兵。” 锦初一脸漠然,面上丝毫没有关心。 “那可是你母亲!”赵老夫人打起感情牌:“她对你也不是全无感情的,她坏了名声,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喋喋不休说了一堆,锦初笑了笑:“老夫人说完了吗?” 赵老夫人见锦初油盐不进,只好改口:“你帮帮你母亲,等你母亲回来,我派人送她去家庙,一辈子不能踏出半步。” 锦初脸上笑意更浓:“我是盛家女,皇上亲口夸讚过贤良淑德,赵家人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係,赵老夫人与其在这替赵氏求情,倒不如想想赵家全族。” 全族两个字说的极有份量。 令赵老夫人心尖儿莫名一颤。 “祁国公今日被罚,世子又被陆大人带去府衙审问,赵嫣嫣被圈禁,赵家.......” 锦初霍然起身,看著齐肖的身影进来,她看向赵老夫人:“参与谋害我父亲的死,今日我就要大义灭亲,状告亲母,老夫人,咱们公堂上见!” 赵老夫人被锦初的话震惊住了。 看著她从齐肖怀里接过一只锦盒,大步昂首挺胸往前走,彻底慌了神,顾不得腿脚不利索起身去追。 “锦初丫头,你等等!” 锦初恍若未闻得出了门上了马车,朗声道:“去府衙!” 赵老夫人眼睁睁看著锦初上了马车离开,她慌了,赶紧派人去追:“拦住她,一定要拦住她!” 府衙 陆恆坐在最高位置,正在审问於大人和祁予安的案子,於大人一口咬定是祁予安夜半三更给了无数金银財宝,力保墨琛。 墨琛两个字频频被提及,已经引来怀疑。 “这个墨琛究竟是什么来歷,先是从皇家手里抢媳妇,又有祁国公世子力保。” “谁知道呢。” 祁予安站在大堂上听著於大人反水牵连自己,他皱紧眉头。 “於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祁予安眼神警告。 於大人挺直了背脊:“你去於府,多人可以作证,世子又何必敢做不敢当?” “於大人!” “祁世子仗著祁国公府和祁贵妃的势力,多次威胁本官,逼著本官包庇,本官也是无奈之举。” 於大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咬准了祁予安。 一番话气的祁予安后槽牙痒痒。 “於大人休要血口喷人!” 两人对峙,於大人將祁予安的底儿都快揭穿了,丝毫不敢保留。 说话间还会时不时看向一侧。 祁予安顺势看去。 在一旁不起眼的地方,太子悠閒自得的坐在那喝茶! 又是太子! 祁予安很快就捋顺了,八成是於大人已经知道了墨琛就是那个帝王命,又被太子拿捏把柄,不得不反水。 “李富贵的確是本官放走了,本官.......微臣知罪。” 於大人十分痛快的认下罪。 啪! 陆恆拍桌,看向了祁予安:“祁世子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祁予安深吸口气:“我和墨公子的確是......我欣赏墨公子的才华,想要结交,所以才.......”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说话也磕磕绊绊。 面前就是个巨大的陷阱,不论怎么说都是错。 承认自己和墨琛关係好,稍后墨琛身份公布於眾,祁国公府就摊上了意图不轨。 不承认,他又为何送三更半夜送好处? 还有他帮了墨琛,也是在和太子做对,抢了太子侧妃,打了皇家脸面。 是故意为之? 祁予安顿时觉得头大,怎么说都是错。 “祁世子!”陆恆催促。 祁予安咬牙只好道:“我並不认识墨公子,只是和云王爷有过几分交情,所以想还个人情债,仅此而已。” 陆恆让人记录在册,又道:“世子重情重义,不仅万金救人,还將人奉为贵客,在家中招待,此事既然解释清楚,那世子请回吧。” 祁予安不敢置信就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了,导致他忽略了贵客二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咚咚敲鼓的声音。 震耳欲聋。 “何人在敲鼓?”陆恆冷脸问。 衙兵道:“回大人,是梁锦公主击鼓鸣冤,要见大人。” 梁锦公主四个字成功的让陆恆眼眸紧皱,快要压死一只苍蝇了,下意识地瞥了个方向。 “带上来!” 很快锦初被请上来,脸色苍白眼眶泛红,一副强忍著委屈,嫉恨的模样。 “陆大人。” 陆恆沉了声:“你击鼓所为何事?” “我要状告赵氏联合赵家谋害我父亲性命,夺取家產!” 话落,眾人惊愕。 陆恆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盛锦初你別胡说八道,谁不知你父亲死在了海上,和赵家又有什么关係,该不会是你看著赵氏落难,为撇清关係,故意踩上一脚,蓄意报復!” 祁予安在一旁说道:“好歹还有生育之恩,你怎么这么心狠?” 面对祁予安的指责,锦初毫不客气的懟回去:“我状告生母,和祁世子又有什么关係?” 祁予安蹙眉。 “瞧我这记性,忘了世子夫人险些顶替了我的身份!说不定世子贿赂官员的钱財里,还有一部分是盛家的钱呢!” “盛锦初,你休要胡搅蛮缠!” “当初世子夫人偷走了盛家的千里江山图卖了银子充当嫁妆,眾人皆知,难道世子还要抵赖?” “你!”祁予安语噎。 锦初举起手中锦盒:“我有证据,赵家一族谋划了数年,在船上动了手脚,导致船翻,父亲惨死。” 祁予安死死的盯著锦初:“你既有证据为何现在才拿出来?” 锦初抿唇不语,掐算著时间,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赵老夫人的声音。 她扬声:“赵氏几次三番背叛父亲,抹黑父亲,我身为女儿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主子您有什么不能说的,赵家为了逼您妥协救赵氏,差点就要污衊您才是奸生子,赵老夫人还要以死相逼,您心肠软,实在没法子了才闹到公堂上。” 飞雁快速地开口,声音极大,在场全都听见。 四周倒吸口气,个个满脸惊愕。 赵老夫人闻言心里咯噔一沉。 第75章 太子衝冠一怒为红顏 “误,误会,肯定是误会……”赵老夫人被眾人盯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慌忙摇头否认。 她迈入府衙大门,一步步朝著锦初走近,伸出枯树般双手牢牢握住了锦初的手,越发用力。 “锦初,之前的確是赵家对不住你,可你母亲好歹也是你父亲八抬大轿娶进门,十几年夫妻,怎么可能会对你父亲下手呢,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赵老夫人衝著锦初使眼色,眸底暗含警告。 “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么对待你母亲的。”赵老夫人压低声音劝。 祁予安点头:“得饶人处且饶人……” 锦初猛地抽出手,毅然决然地看向了陆恆,当眾打开了锦盒,掏出里面的一叠书信,高高举起来。 “这些书信是父亲留给我的,上面记载著赵清然和赵甄兄妹二人的密谋,如何步步为营,算计盛家的一点一滴,杀父之仇若不报,我枉为人子!”锦初 转过头,看向祁予安的眼神暗含讥讽,嘲笑:“其中有一封书信,赵清然透露了赵嫣嫣的身份,想必祁世子是早就知道了赵嫣嫣极有可能是皇家子嗣,所以才会不计一切和我悔婚的吧?” 祁予安眼皮一跳。 “赵清然为了给赵嫣嫣谋划婚事,不惜混淆皇室血脉,引诱祁国公府上当,又为了给赵嫣嫣铺路,几次三番要顶替我身份,我原以为只是赵清然对赵嫣嫣的亏欠,现在看,分明是早有预谋的谋杀夺財產!” 字字珠璣,声音清冷又不失力量。 站在大堂內,仰起头对抗祁予安时没有丝毫胆怯。 祁予安脸色微变,锦初继续逼问:“我替亡父申冤,祁世子为何一而再地阻挠,眾人皆知,赵家算计我,我和赵家早就恩断义绝,和赵清然早就断了母女情分,难道有朝一日祁国公被人害死,祁世子也能大度的和杀父仇人一笑泯恩仇?” “你!”祁予安拳头捏紧,被懟得哑口无言。 砰! 长案发出巨大的声音。 四周寂静。 陆恆扬声:“传赵氏,书生董常存!” 一炷香后两人被带上来,书生早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话都说不清楚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赵氏看见了赵老夫人,眼露欣喜,又看见了锦初,皱起眉头质问:“你怎么来了?” 赵老夫人沉了声:“盛锦初要状告你谋杀亲夫,谋夺盛家財產!” “什么?”赵氏脸色僵了,满脸不可置信,隨后神色恶毒地看向了锦初,未开口,陆恆怒斥:“和赵氏先前的笔跡比对,的確是赵氏的笔跡。” 说著陆恆又找人对比书信,结果一致,的確就是赵氏的笔跡,赵氏见状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锦初继续扬声:“大人,如今物证在此,我还有人证!” “传!” 片刻后赵家二房桃氏拄著拐杖走进来,赵老夫人一看见来人,脸色越发的铁青。 陶氏道:“十七年前赵氏和这位书生就有过来往,不过我这位嫂子看不上毫无背景的书生,硬生生拆散了,赵清然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仗著容貌好,处处留情,私底下坏了名声后,无法留在京城,动了心思勾搭上了当时来京城做生意的盛国公。” “陶氏,你別胡说八道!”赵老夫人怒喝。 砰! 陆恆拍桌,厉声:“不许喧譁干扰办案!” 赵老夫人动了动唇,终究是没敢吭声,由著陶氏继续说:“盛国公是个懂礼节的正人君子,娶她赵清然是被迫的,赵清然嫁去陇西后,赵家便將府上所有知情奴僕全都遣散了。” 陶氏的话无疑是给赵氏钉在了耻辱板上:“赵氏心比天高,一心惦记著要做皇后,不惜在慕容府上自荐枕席,却被皇上识破,赵氏便一不做二不休和书生成就了好事,后又怀上赵嫣嫣,便將赵嫣嫣诬赖到皇上头上。” 赵氏闻言气得浑身发抖,陶氏转过头鄙夷地看了眼赵氏:“这些年要不是赵家拼命的打压盛家,盛家早就来了京城,你的丑事被揭穿,你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谋杀亲夫!” “胡说!”赵氏呲目欲裂。 陶氏却不以为然:“当年你和丽家大公子定下婚约,又无故解除婚约,打压丽家,难道不是因为你做了丑事被丽家发现才退了婚约的?” 眾人听著陶氏说得有鼻子有眼,又看著赵氏恼羞成怒的样子,联想到赵氏近日所作所为,不得不信了。 陶氏看向锦初:“你父亲之所以没有戳破谎言,全是投鼠忌器,顾忌你的名声。” 锦初红了眼眶,拳头攥起看向赵氏的眼神,儘是杀气。 赵氏气得不轻:“盛锦初,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为了陷害亲生母亲,不惜一切代价,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看著赵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锦初却一点儿也不著急,反问道:“你是想说我其实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赵氏一愣,隨后哼哼:“你知道就好,当年我生养的盛家嫡女早就死了,你不过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野种,霸占了盛家家產这么多年,不知感恩,反咬一口,连畜生都不如!” “赵氏,你简直不要脸!”陶氏都被气得不轻。 锦初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她错愕片刻后,赤红双眸看向赵氏。 “放肆!” 太子豁然起身,来到堂前,冷著张脸杀气浓浓地看向赵氏:“人证物证都在,还敢胡乱攀咬,来人,掌嘴!” 话落,一名侍女上前按住了赵氏,左右开弓。 啪啪作响。 很快赵氏的脸就已经肿胀成了猪头,血肉模糊。 “殿下。”赵老夫人看不过去了,想要上前求情,刚挪动步子,太子一记阴狠眼神甩来,嚇得赵老夫人浑身一哆嗦,好半天才说了句:“殿下,清然得了癔症,许多话不能当真的,锦初是盛家嫡女,不会有假,她不过是癔症发作后,才办了糊涂事。” 赵老夫人心知肚明,今天要是不给锦初正名身份,赵氏必死无疑,赵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抬手。 侍女停下,赵氏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她不甘心地抬头看向了锦初,动了动唇还想在说什么。 “来人!”太子扬声:“將赵嫣嫣那个野种给孤带来!” 赵嫣嫣三个字深深刺激了赵氏,她慌了,跪在地上看向了太子,激动道:“嫣嫣是无辜的,殿下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太子居高临下厌恶地瞥了眼赵氏,没有搭理,继而视线落在了单薄小小的身子上。 少女垂眸,眼尾泛红。 他深吸口气。 “今日京兆尹办案,殿下不该贸然插手,总不能因为盛锦初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就要偏颇吧?”祁予安道。 太子长眉一挑斜睨祁予安,嘴角勾起了嘲笑,单手靠在后腰处的指尖轻轻摩擦。 脸上带著笑,可笑意不达眼底,还有给人一种极冷的感觉。 祁予安被盯得头皮发麻。 “殿下!” 长庆往前:“刚才钦天监已经查到了祸乱江山的逆贼,此人就藏在祁国公府。” 太子嘴角笑意越来越深:“陆恆!” 陆恆上前:“殿下。” “务必要从祁国公府將此人找到!” “微臣遵旨!” “殿下!”祁予安慌了,太子却道:“传孤旨意,阻挠者,杖八十!” 一句话將祁予安的质疑噎了回去。 隨后太子抬脚坐在了主审位置上,长庆解释:“皇上有旨,命太子彻查祸乱江山的逆贼,今日殿下是要审问祁国公府为何私藏逆贼,並未偏袒公主,祁世子可不要胡乱编排,抹黑殿下名声。” 祁予安的眉拧成了川字。 太子道:“盛国公对北梁有恩,赵氏这贱人屡屡污衊有功之臣,孤作为北梁储君,自然要多多维护盛国公,祁世子有任何异议,可让祁国公上奏,但祁世子以下犯上,质疑孤,此罪难免,来人!” 长庆挺身而出。 “杖三十!” 祁予安瞳孔一缩:“殿下这是要……啊!” 话未落长庆手握长棍狠狠地打在了祁予安的膝盖上,巨大的疼,让祁予安猝然跪在地上,身子矮了半截。 第76章 赵家人活著比死了还难受 锦初瞥了眼祁予安硬生生挨了三十棍,脸色煞白愣是咬著牙没喊出声。 堂上用了刑,气氛低沉有些压抑。 就连赵氏也不敢胡乱开口了,赵老夫人弯著腰扶起赵氏,一双手死死地按住了赵氏的胳膊,趁人不备之际低声劝说了几句。 赵氏面露错愕。 “你总该为了赵家想想,继续斗下去,你今日必死无疑,赵家一门也会得罪太子,还有嫣嫣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赵老夫人现在越发后悔当初妥协赵氏算计锦初,害的赵家家破人亡,被二房看尽笑话。 一旁的陶氏担忧的看向了锦初。 此时锦初的情绪已经恢復许多。 莫约等了半个时辰,陆恆回来了,一併將墨琛,祁国公都带了过来,祁国公是被两个侍卫搀进来的。 墨琛则是被人五大绑,脸色铁青。 还有赵嫣嫣,被两个侍女强行扶进来,边走边挣扎,看见赵氏的那一刻,赵嫣嫣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停下挣扎。 “嫣嫣!”赵氏面露心疼。 赵嫣嫣並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打量著四周,看了眼趴在长凳上的丈夫,又看了眼公堂上的太子,思绪翻转,眼泪汪汪的看向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则朝著长庆使了个眼色:“滴血验亲!” 长庆很快將东西都准备好,毫不客气的拽住了董常存的手,用匕首划过口子,血滴入碗中,端著碗朝著赵嫣嫣靠近。 “你做什么?”赵嫣嫣惊恐挣扎。 长庆手中的匕首极快划过,准確无误地接到了赵嫣嫣的指尖上的血,两滴血飞速融合。 真相摆在眼前。 “不可能!”赵氏惊呼。 赵老夫人死死按住了赵氏的胳膊,眼中儘是警告,赵氏动了动唇,不甘心地闭嘴。 放弃了挣扎。 赵嫣嫣傻眼了:“这水肯定有问题,我怎么可能是书生的女儿?” 长庆又请来了大夫,查验过后,確定水是没有任何问题,赵嫣嫣惊愕地看向了祁予安。 “夫君?” 祁予安抬起头看向了太子,嘴角勾起嘲讽,仍是不信的態度,太子驀然开口:“赵嫣嫣的確就是董常存之女,和皇家没有半点关係,赵嫣嫣伙同赵氏污衊……” “殿下!”赵氏忽然上前打断:“是我的错,我有癔症,经常胡言乱语,此事和嫣嫣没有半点关係,我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求殿下饶了嫣嫣,她腹中还有无辜的孩子,求殿下大慈大悲。” 赵氏对著太子猛地磕头,一个又一个,砰砰作响,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就已是一片青紫。 太子眼尾余光瞄向了锦初。 小姑娘手里的帕子攥得没了形。 他嗤笑:“赵嫣嫣亦是知情者,多次陷害栽赃,公主不计较,但皇家顏面不容踩踏。” 赵氏惶恐地看向太子。 “即日起將赵氏送入女庵堂,日日抄写静思书恕罪,赵嫣嫣即日起褫夺世子夫人封號,贬为贱奴,另將书生董常存,杖毙!” 董常存嘴巴被堵上,五大绑地放在了门外,不过五十个板子就没熬住,睁大眼死不瞑目。 太子又下令即日起赵嫣嫣去除赵姓改,隨生父董姓,终身无召不得出城。 “其丈夫祁予安参与谋夺盛家財產之疑,即日起褫夺世子封號,无詔不得踏出城门半步,违者,先诛其父!” 一声令下,祁国公,祁予安两人脸色铁青。 太子这是存了心噁心祁国公府,给赵嫣嫣改名董嫣嫣,摆明了是时时刻刻让所有人都知道董嫣嫣的出身。 祁予安恼恨极了,经今日之后,即便嫣嫣是皇家女,北梁帝碍於名声也不会相认。 太子这是彻底断绝了嫣嫣入宫的路。 好狠毒! 已经改了名的董嫣嫣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赵氏也没好哪去,她宛若被人抽走了精气神,软在地上。 最后太子將视线落在了赵老夫人身上,眼神冰冷嚇得赵老夫人四肢阵阵发软。 “赵家心术不正,谋財夺命,將赵甄抹去功名,其子孙五代以內,男丁不得入仕,不得参军,在位者即刻贬为庶人,其女不得嫁入官家,不得为正妻,赵老夫人管家无方,从今日起贬为庶人,圈入院內,日日抄写经书思过。” “殿下!!”赵老夫人彻底慌了,这是要断了赵家大房所有的生路啊,子孙后代个个永无出头之日。 这比杀了赵老夫人还要难受。 太子朗声:“即日起若有人再敢质疑盛国公,孤决不轻饶!” 锦初状告案暂告一段,她抬起头,眸光闪了闪,说不感动是假的,许多证据根本经不起查。 但太子不问真假,替她做主,又一次当眾替盛家正名。 “多谢殿下。”锦初屈膝。 太子挥手,让锦初,赵老夫人,董嫣嫣,赵氏等人都退下,单独再次审问祁予安包庇惑乱江山的逆贼一案。 从府衙门口出来,锦初站在阳光下,整个人感觉无比轻鬆,背后传来了赵氏气急败坏的声音:“盛锦初,你状告生母,不会有好下场的。” 锦初回头看了眼赵氏,又看向了赵老夫人,意味深长道:“看来你还不肯死心,非要將整个赵家拖下水才肯罢休,下一次又是什么呢?全族满门抄斩?” 赵氏蹙眉。 赵老夫人听进去了,她灰白著脸色拽走了赵氏,锦初目睹马车离开,飞霜撇撇嘴:“就这么放了赵氏,太可惜了。” 飞雁却摇头:“奴婢不这么觉得,赵家是不允许赵氏活下来的,主子能全身而退,不沾鲜血,將来也不会被任何人詬病。” 杀人,也不是非要自己动手。 赵氏哪一天死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锦初头上,只恨怪她自己作恶多端。 飞霜恍然大悟。 “锦初妹妹!” 彼时一辆马车靠了过来,帘子撩起,露出了萧冉沁担忧的面容,在萧冉沁身后还有展万凌,秦芳瑜。 锦初上了马车。 “大堂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这赵氏也太可恶了。”展万凌气呼呼地说。 萧冉沁眉眼微闪,笑著说:“有太子殿下在,也是有惊无险,日后谁还敢说盛家半个字不是?” 三个人安慰锦初,生怕她多想。 末了,萧冉沁拉起了锦初的手:“昨日我入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听说了你,还说要將你小小年纪太可怜了,要將你上皇家玉谍,从今以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了,有皇家庇佑,更无人欺辱你。” 展万凌愣了愣,反问道:“太后同意了?” 萧冉沁笑著点头:“这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膝下只有大公主一人,又早早嫁出去了,日后锦初就是京城独一份的贵女,无人能及。” 锦初不著痕跡地从萧冉沁手中抽出手,微微一笑,萧冉沁眼看著锦初笑意勉强,又问:“你是不是担心会被选上去和亲,放心吧,太后有意要给你选駙马,不会让你远嫁他国的。” “选駙马?”锦初倒抽口凉气,皱起眉头隱隱有些不安。 展万凌也有些著急:“朝霞寺的师傅不是说锦初命格太硬,二九年华若是成婚,会有不测么?” 萧冉沁弯了弯唇:“嫁给旁人或许不成,但此人皈依佛门多年,在佛前静修,福泽深厚,正巧能化解锦初妹妹身上的命格,除此之外,无人再敢娶锦初妹妹,好好的姑娘,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第77章 离间计,赵家也该自食恶果了 马车缓缓行驶,离府衙越来越远,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少女娇俏动人的声音。 锦初倚在窗边瞥了眼外面热闹的大街,心思早就飘远了,偶尔会附和的点点头。 几人看出锦初兴致不高,所以也没有强行拉著锦初出门做客,將人送到盛国公府后挥手告別。 “主子!” 飞雁担忧上前,刚才马车里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不由得皱紧眉头:“皇上答应过您婚事,由您自己做主的,太后不问是非若要强行赐婚,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至於公主身份,本来就不是亲生的,上了玉谍又如何? 锦初蹙眉,她现在没心思关心自己,吩咐道:“暂时还没有影的事先不考虑,府衙那边盯紧了,还有赵家。” 祁予安费尽周折要討好力保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个墨琛,绝不简单。 飞雁只好收了话题点头。 远远的方嬤嬤看著锦初回来了,上前道:“主子,刚才陆大人派人给您送了一封书信。” 锦初诧异,接过拆开,信上陆恆谢她,耗费巨资在暗地里买了於大人贪污受贿的罪证,以及扩散於家和赵家有婚约的事,短短的时间內几十万两银子收集到了李富贵的消息,並將其引到了御史面前。 没有锦初的出手,陆恆不会这么快官復原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锦初坦然一笑,將书信撕毁,替陆恆做这些,她並不后悔。 人情帐,最难还。 並非价值可以衡量。 可有一个人的人情债,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还了,若无他,盛家在京城寸步难行。 从府衙回来后锦初就將自己关在了书房,坐在桌前抄写静心经,一遍又一遍。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渐黑,飞雁悄悄推门进来,点了几盏灯,放慢了动作还是被锦初给察觉。 锦初抬眸:“府衙的案子还没有审完?” 飞雁摇头,说起情况:“祁国公求了宫中的祁贵妃,要彻查钦天监,还有云王爷的人已经抵达京城,带著信物,那位墨琛公子极有可能是皇子身份,皇上传召了太子和墨琛,还有祁国公,祁予安等人。” 事情闹大,又扯上了皇家秘闻,北梁帝重视脸面,不適合在府衙审了。 锦初瞳孔一缩:“墨琛竟是皇子?” 这消息的確是令她感到意外。 难怪,难怪祁予安费尽心思地替墨琛周旋。 一夜未眠 次日天不亮锦初就醒了,飞霜听见动静推门而入,麻溜地替锦初洗漱打扮。 宫里的消息密不透风,无从查起。 倒是赵家那边出了事。 赵老夫人召了赵家族人当眾將赵清然除族,並將赵清然送去了庙庵堂,赵氏抵死不从,半路上跳车跑了。 这会儿赵氏就在盛国公后门口。 “主子可要將人撵走?”飞雁不確定地问。 锦初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见了赵氏。 一炷香后,母女两相见。 才一夜不见的赵氏整个人像是苍老了二十岁,髮鬢凌乱,头上的朱釵松松垮垮地掛在鬢间,右耳的耳环也不知去向,胳膊被蹭破,掌心还有血跡,狼狈至极。 赵氏一只脚跨进门,看著富丽堂皇的盛国公府,有几分迷茫,眼底深处还有懊悔一闪而逝。 “都下去吧。”锦初挥手。 飞雁等人退到了门外。 赵氏这才抬起头看向了锦初,语气低沉:“看在我生育你一场的份上,你莫要针对嫣嫣,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伺候了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已经拥有了荣华富贵,动动手指头就能饶恕她。” 看著赵氏在自己面前服软,锦初並没有感动,只有讽刺和无尽的冷意,她永远都忘不掉,上辈子她受尽折磨,將赵氏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赵氏没有救她。 反而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握著她的手按下认罪书,给嫣嫣剷除后患,派人將她活埋雪夜。 赵氏看向锦初,语气冷冽:“我从未和书生有私情,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书生改口指认嫣嫣,但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你帮了她,有朝一日她认回身份,一定会报答你。” 锦初嘴角勾起讥笑,董嫣嫣是不是公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凭藉对董嫣嫣的了解。 一旦得势,必定会反咬她。 两人不共戴天,註定不能共存。 “我从未给你舅舅写过关於嫣嫣身份的书信,是你造假,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公堂上我並没有拆穿你。” “赵氏!”锦初忽然开口打断了赵氏,讥笑道:“你可知你嫁入陇西的真相?” 赵氏蹙眉。 “皇上厌恶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许诺你后位,从始至终你都被赵家给欺骗了,赵家利用你嫁入商家,谋取財產占尽好处,而你,只是赵家的一颗棋子罢了。” 锦初眼底的悲凉浮现,转身从桌子上取出明黄色圣旨,展现在赵氏面前,上面还盖著玉璽。 “这是皇上亲笔所写,你瞧瞧字跡可眼熟?” 赵氏眼睛死死地盯著圣旨,一笔一划,仿佛要看透,她脸色骤然惨白,锦初又道:“赵甄利用你爬上尚书的位置,留下嫣嫣,是赵家也错將嫣嫣当成了公主,想谋取好处而已!” “这不可能!”赵氏赤红了双眸。 锦初扬起下巴:“赵家大房占尽了好处,赵嫵又利用了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用书生坏我名声,却又来悄悄给我送信,收取我百万两银子。” 当著赵氏的面,锦初扬起了手上的画卷,赫然就是赵氏亲笔所画的那幅画,锦初的脖子上还掛著一枚平安锁,画中人模样娇憨,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看见画卷的那一刻,赵氏脸色骤变,不可置信:“你说是赵嫵通风报信,你才识破书生这局?” 锦初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不可能!”赵氏摇头。 “你可知谭嬤嬤是怎么死的?”锦初长嘆,声音有些縹緲:“谭嬤嬤发现了赵嫵的秘密,欲要告知老夫人,被赵嫵强行推入井水中活活溺毙!” 见赵氏不信。 锦初派人去请谭嬤嬤的儿子过来,看见谭嬤嬤的儿子,赵氏震惊不已,锦初又將谭嬤嬤装在香囊里的粉色珍珠耳环掏出来。 看见耳环,赵氏確定就是赵嫵的。 “嫵姐儿为何要这么做?”赵氏想不通。 “我和嫣嫣不共戴天,她不过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选择了我而已,书生早早就被收买,朝霞寺的香客同样都是安排好的,此举可以直接將嫣嫣踩入泥坑,永无翻身之日!” 锦初神色平静的看向了赵氏:“事已至今,我没什么可骗你的,我和嫣嫣恩怨已了,我不会对她下手的。” 她站起身往外走,对著飞雁吩咐:“將夫人送去庵堂,拿些银子打点。” 飞雁点头。 锦初回头,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这是母女一场,我最后能做的事。” 说罢,她扬长而去。 大堂內的赵氏久久回不过神,突然视线落在了桌子上那只粉色耳环上,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上前一把抓起耳环扭头离开。 人走后,锦初厌恶地叫人將刚才赵氏站过的地方好好清洗一遍,飞霜不解:“主子不见赵氏就行了,为何还要將人请进来打发了?” 在飞霜看来,这就是多此一举。 锦初嘴角翘起:“她都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盛国公府了,这一面若是不见,一头碰死在了盛家,岂不晦气?” 好好的府邸,她可不想沾染晦气。 赵氏能摸来盛国公府,必有人相助,看赵氏的脸色,今日来盛国公府必定是抱著必死的决心。 死在自己眼前算怎么回事儿? 赵家也该自食恶果了。 第78章 赵氏亲手毁了赵嫵 赵家松堂院 赵老夫人卸了釵环,手里只攥著串佛珠,跪在蒲团上念经,屋子里的檀香裊裊升起,不仅没有人使人静下心,反而越发的烦躁。 “可还有消息?” “老奴亲眼看著进了盛国公府,母女一场,表姑娘还是心软见了面。”古嬤嬤道。 心软? 赵老夫人冷笑:“这丫头冷麵心肠,当初要不是我心软收留,也不至於害惨了赵家。” 想到赵家如今的局势,赵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和锦初以命抵命。 赵氏是留不住了。 但能死在盛国公府,盛锦初註定就要背负逼死生母的名声。 能膈应到锦初,就够了。 不知为何赵老夫人眼皮忽然跳了跳,心里阴影有些不安起来,手上的佛珠转动得越来越快。 骤然,一道惨叫声划破上空。 嗒! 两颗佛珠撞击的声音,赵老夫人恍了会儿:“这,这是嫵姐儿的声音?” 那一下惨叫古嬤嬤也听见了,她眼皮跳了跳,推开门去看看,被冷不丁出现在门口的赵氏嚇得一激灵:“姑,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 赵氏阴鬱的脸色像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阴沉著脸,好似能將古嬤嬤一口撕碎。 古嬤嬤嚇得脚下发软,身子往后靠了靠。 赵老夫人从蒲团上站起身看著赵氏手里捏著簪,尖锐的一头沾染著血,眼皮一跳。 赵氏手里还捏著书信,扬起:“这书信上的字跡为何跟皇上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赵氏回了赵家后直奔赵甄书房,翻箱倒柜,不负眾望地找到了藏匿的书信,上面的字跡她十分熟悉。 內容不同而已。 她不敢相信十六年来的通信人居然不是北梁帝,而是赵甄! 是了,她忘了自己的兄长,从小才华横溢,可双手写字,互不影响,只是极少会用左手在人前写字。 赵老夫人看著洋洋洒洒飘落在地上的书信,眼皮跳了跳:“这是盛锦初告诉你的?” “母亲!”赵氏扯著嗓子,厉声尖叫:“你为何要骗我,难道钱財在你眼里,真的这么重要吗!” 看著赵氏歇斯里的的模样,赵老夫人拧紧了眉,手上的珠串攥得发紧。 “姑奶奶是不是误会了,老夫人怎么可能会害您呢,您可不要被表姑娘骗了……” 古嬤嬤不知內情,一味地帮著上前劝。 赵氏手中力道极大,长簪毫不犹豫地刺入古嬤嬤的心口处,古嬤嬤惊恐瞪大眼,再挣扎已是来不及。 赵老夫人脸色大变,看著赵氏宛若疯魔般,她紧张道:“此事我並不知情,清然,我可是你母亲,怎会害你?” 话音落,赵嫵和卢氏来了。 卢氏气急败坏的手指著赵氏:“你个混帐东西,居然毁了嫵姐儿的脸,我跟你拼了!” 卢氏指挥几个婆子按住了赵氏,夺走了赵氏手中簪,將赵氏按在胯下狠狠捶打,撕扯。 赵嫵捂著脸痛哭流涕,还不忘上前补两脚。 一旁的赵老夫人反倒是神色平静的盯著看,没有开口阻拦,事不关己的姿態像是看陌生人。 终於,有人察觉赵氏不对劲,丫鬟拦住了卢氏:“大夫人,不能再打了。” 卢氏才从赵氏身上站起,看著赵氏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嘴角带著笑,她眼皮跳了跳,心里腾升一股不安。 “赵嫵,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赵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著赵嫵,一双眸子瞪大,七窍流血咽了气。 赵嫵骤然脸色惨白。 赵老夫人衝著丫鬟道:“快,快將这里收拾乾净。” 很快赵氏和古嬤嬤的身子被抬出去,屋子里被点燃了薰香,遮去了血腥味,赵老夫人才看向了赵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赵嫵也是一肚子怒火,捂著脸道:“我在院子里抄写孝经,姑姑突然就闯入,发了疯一样的在我脸上划了口子,拦都拦不住。” 赵老夫人看了眼赵嫵指缝中流淌著的血跡,皱起眉,第一反应就是赵氏被锦初给利用了。 “你姑姑就没说別的?” 赵嫵摇头。 卢氏看著赵老夫人阴晴不定的眼神闪烁,便问:“都这个时候了,母亲也不该再隱瞒什么了。” 赵家垮了,卢氏对赵老夫人和赵氏没个好脸色,再也没有从前的恭敬,她要带著儿女离开赵家,走的越远越好。 赵老夫人瞥了眼赵嫵:“你姑姑刚从盛国公府回来。” 经赵老夫人提点,赵嫵立马就明白了:“是盛锦初!” 卢氏不解:“盛锦初为何要这么做,嫵儿和她又没有什么恩怨?” 这话赵嫵却有些心虚,她怂恿过赵氏换一种方式毁掉盛锦初,让她变成奸生子,生父不再是盛国公,而是行为不端的书生! 赵氏也照做了,只是赵嫵不明白,最后怎么书生会改口攀咬上了嫣嫣! 半点没有损伤到锦初,还闹到了衙门去了,赵嫵也跟著提心弔胆好几日,跪在菩萨前求了许久。 赵老夫人瞥了眼赵嫵,又看向卢氏:“这事儿你要问问嫵姐儿究竟做了什么,惹到了盛锦初。” 赵嫵抵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卢氏自然也相信,赵老夫人却懒得解释了。 赵氏是从赵家抬出去的,不少人都看见了,赵家也只能宣称人是上吊自杀的。 至於多少人相信,赵家也顾不了许多。 …… “奴婢去过乱葬岗,死了。”飞雁回来稟报,她只是有些意外赵氏浑身的伤,內臟都破裂了。 锦初眉头跳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静。 “赵嫵被划坏了脸,簪子上还淬了毒,赵家请了不少大夫,都无济於事,整张脸都坏了。” 杀人诛心,赵氏没有杀了赵嫵,只是毁了容,却比杀了赵嫵还要难受。 眼看著未婚夫是个皇子身份,她马上就要跟著享福了,却坏了脸,这辈子都別想翻身了。 “奴婢打听过了,赵氏回赵家的时候,並未提您的名字。”飞雁道。 锦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与不说,她和赵家都是死敌。 整理好情绪去了祠堂,祠堂只供奉著盛父的牌位,她上了三炷清香,磕头跪拜。 害过盛家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主子,宫里有消息了。”飞雁站在门口焦急道。 锦初匆匆起身,走向门外。 “云王爷带来了世外高僧,当场给墨琛批命,大富大贵,是极佳旺族命,皇上当场滴血验亲,已证实了墨琛皇子身份。” 锦初错愕。 “还有前几日钦天监批的那位帝王命之人也已经找到了,不是墨琛,另有其人,皇上当场將墨琛释放,並留在了偏殿閒聊许久,祁予安虽没了世子的位置,可皇上给予了嘉奖,救皇子有功。” 飞雁皱起眉头,谁又能想到墨琛居然一跃成了皇子,早知道他碍事,当初就该提前下手。 “那殿下呢?” 飞雁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在战场上的旧疾发作,已回府休养,闭门不见客。” “旧疾?”锦初愣了下,眉头微皱,他那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吗? 思考之际门外传来有贵客拜访的消息。 锦初无心见人,门卫却道来人姓墨。 “墨?”锦初眼皮跳了跳,她看向了飞雁,飞雁即刻去大门口看看,片刻后又折身回来:“的確是墨琛公子,而且墨公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带著几个大箱子。” 锦初皱紧了眉头,思索片刻后脸上带著面纱,並没有將人请进来,而是去了趟门口。 大门打开。 墨琛就站在那,身姿挺拔,面色如玉,一张俊朗的容貌非常耀眼,眉眼带著几分笑意,友好地衝著锦初拱手:“见过梁锦郡主。” 锦初侧身避开,疑惑地看向墨琛。 “我初入京城时,被人针对,是公主派人保护,才让在下侥倖躲过一劫,今日特来上门道谢。”墨琛道。 锦初冷了脸:“公子认错人了,我和公子素不相识怎么会救公子呢。” 见她不承认,墨琛也不气恼,脸上仍旧是儒雅的笑容:“公主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 “公子请慎言!”锦初退了回去,打断了墨琛的话:“我一个孤女不想陷入是非,还请公子回去吧,你的未婚妻在赵家,这里是盛国公府。” 说罢,锦初毫不犹豫地叫人关上门。 墨琛脸上的笑意一寸寸的冷了下来,皱起眉,经身边人提醒才回过神:“去赵家。” 有些事是该和赵家说清楚了。 赵嫵那个蠢货,根本配不上自己! 第79章 萧家惦记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锦初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冷了脸往回走,第一眼看见这个墨琛就厌烦的很。 “是我看走眼了……”锦初咬咬牙,早知道墨琛会成为太子的阻碍,她就该一刀戳死,省的碍眼。 想起太子,她停下脚步,吩咐:“把昨儿庄子里送来的瓜果准备出来,我去趟將军府看望展姐姐。” 飞雁点头。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將军府,展万凌早早就在门口候著了,看著僕人从马车搬下来好几筐果子,她立马就叫人停下:“巧了,我还打算去看看秦姐姐呢,秦老夫人就喜欢新鲜的瓜果,不如我就借献佛,去趟秦家吧。” 展万凌拉起了锦初的手喋喋不休起来:“秦姐姐在府上绣嫁衣呢,咱们去凑个热闹。” 锦初不好拒绝,点头答应。 两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朝著秦家方向而去,半路上,展万凌东扯西扯,终於提到了太子。 “突然冒出来个皇长子,其生母还曾给皇上挡过一刀,又稀里糊涂的被云王爷收养,二十几岁了才回京,谁能想到呢?” 锦初扯了个嘴角笑笑,展万凌又继续说:“父亲听说太子旧疾復发,已经入宫探望了,情况怕是不太好……” 她眼眸一动。 “战场刀剑无眼,殿下累积的军功都是一点点用性命拼出来的。”展万凌撇撇嘴:“岂是其他人能隨意代替的。” 说来说去也没说到点子上,锦初忍不住问:“那殿下伤势如何?” 展万凌嘆了口气:“倒是不伤及性命,只是陈年旧疾也是个麻烦事。” 谈话间马车停在了秦家门口,展万凌递了拜帖后,很快秦芳瑜的贴身丫鬟来请:“姑娘听说两位来,十分高兴,两位这边请。” 展万凌笑著说:“倒也不著急,我府上刚好得了些瓜果,想送给秦老夫人尝尝。” 丫鬟一愣,转过头果然看见了身后僕人抬著好几筐新鲜的瓜果,笑著说:“展姑娘,咱们姑娘也正好要去探望老夫人呢,您稍等。” 丫鬟机灵,一点就透,飞奔去找秦芳瑜,片刻后秦芳瑜跟来了,亲热地挽著两人的胳膊:“在府上看了一上午的样子,眼睛都快成了,正好出来透透气。” 秦芳瑜对锦初十分热情,边走边介绍秦家的一砖一瓦,锦初含笑听著,在转角园里正巧看见了秦老夫人坐在凉亭里閒情逸致地赏鱼。 “祖母!”秦芳瑜喊。 秦老夫人抬起头,赫然看著三个明媚动人的小姑娘朝著这边走来,或娇俏,或英姿颯爽,或矜贵优雅温婉贤淑。 三人凑近,秦芳瑜拉著锦初介绍:“这位就是孙女常跟您提及的梁锦公主盛锦初。” “原来是公主。”秦老夫人慾要起身,却被锦初避开:“老夫人不必见外,应该是晚辈给您见礼才是。” 论身份,秦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夫人,锦初只有公主身份,並无誥命和封地,和秦老夫人实打实的身份比还是差了些。 尤其秦老夫人还极受宠。 锦初进退有度的姿態让秦老夫人很受用,顺势坐下,不禁多看了两眼锦初。 展万凌撇嘴笑:“给老夫人请安,许久不见,老夫人越发精神年轻了。” 秦老夫人笑意吟吟地瞥了眼展万凌,笑骂了句泼猴。 看得出展万凌和秦老夫人关係不错,也很熟悉,閒聊时也没那么多顾忌,秦老夫人招呼三人坐下。 “我近日练了盘棋,不自量力想向老夫人討教討教,还请老夫人赐教。” 展万凌眨眨眼,一副真诚模样,秦老夫人也不吝嗇,当即点头同意,叫人摆上棋局。 黑白冷玉棋子,展万凌执黑,率先落在一子,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 秦芳瑜对著锦初小声说:“祖母极爱棋,展妹妹来府上时经常会找祖母討教,不过,展妹妹不是祖母的对手。” 锦初恍然。 论下棋,她的父亲曾號称国士无双,她的棋艺是父亲手把手教的,还留下不少棋谱。 不知不觉间棋盘上黑白棋已经逐步成型。 黑为攻,白为守。 啪嗒! 黑子落。 秦老夫人握著白子半天都缓不过神来,连连称讚道:“展丫头许久不见,棋艺增进不少,这棋局下得极好。” 展万凌噗嗤笑了,看向了锦初:“我可是拜了小师傅的,受人点拨,自然增长技艺。” 秦老夫人顺著视线看向了锦初,又看向了展万凌:“展丫头说的小师傅,是公主?” 展万凌毫不犹豫地点头,一脸的傲气:“这么多年在老夫人手底下吃败仗,也总该能找回面子了。” 锦初诧异地看向了展万凌,从她搬入盛国公府后认识了展万凌,的確是有不少次,展万凌看见屋子里摆著的棋盘,央著她要下棋。 最长的那次下了三个时辰,天黑了才罢休。 “展姐姐谦虚了。”锦初嘴角绽放一抹受宠若惊的笑,展万凌则道:“从你那借了一本棋谱后,我日日勤学苦练,就等著一鸣惊人呢,说来说去还是要多谢你。” 棋谱? 锦初想起来了,確有此事,摆放在书桌前被展万凌看见后借走,至今还未归还。 “公主今日可还有其他事?”秦老夫人忽然问。 锦初轻轻摇了摇头。 “既无事,陪老身下一盘可好?” 话音刚落展万凌已经站起身,衝著秦老夫人弓著腰笑:“多谢老夫人给我留些顏面,没有杀的我片甲不留。” 秦老夫人宠溺地伸出手点了点展万凌的鼻尖。 两人面对面坐下。 锦初执黑,秦老夫人依旧执白,展万凌乖巧地坐回一旁小石凳上,安安静静。 半个时辰后 两个下棋的速度是越来越慢。 一晃过了一个时辰。 黑白对立,难分高下。 最后锦初站起身:“是晚辈输了,心服口服。” 秦老夫人將手上的白子投入棋盒,看向锦初的眼神越发讚赏:“锦初丫头的棋艺確实精湛,进退有度,沉稳內敛,不急不躁……” 一口气夸了好几个词。 秦芳瑜笑著说:“锦初妹妹,我祖母可是很少这么夸人的。” “老夫人谬讚。”锦初害羞地红了脸。 秦老夫人摆摆手:“罢了,已经耽搁你们许久了,想必你们还有其他事閒聊,快去吧,瑜姐儿,好好招待贵客。” “是。” 几人退下。 一同跟著秦芳瑜到了住处,屋子里果然摆满了不少样子绣品,綾罗绸缎,堆满桌,还有不少朱釵首饰的样子,看得人眼繚乱。 秦芳瑜拉著两人上了绣楼,那里安静,景色宜人,丫鬟捧著茶水点心来便退下了。 秦芳瑜看向了锦初:“祖母极少夸人,今日锦初妹妹必定是入了祖母的眼。” 说话间还不忘看向了展万凌。 展万凌手里捧著果子嘎嘣咬著,含糊不清地说:“那日后锦初妹妹又多了个靠山了。” 秦芳瑜笑笑,也未曾戳破,主动提及了宫里:“今日萧夫人入宫陪太后,提及了萧姐姐的婚事,有两个结果,要么提萧姐姐做正室,要么解除婚约,另赐他人。” 说到这,锦初和展万凌同样好奇。 “这门婚事不是萧姐姐自个儿求的吗,她也愿意?”展万凌嘴里嚼著果子,一时有些意外。 “太子旧疾发作,牵扯一桩秘闻。” “什么?” 两人瞪大眼盯著秦芳瑜。 秦芳瑜小脸倏然涨红,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太医说太子殿下子嗣艰难。” “什么?”展万凌拔高了声音。 锦初傻眼。 等两人情绪都平静后,展万凌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就连手上的果子都不香了,扔在了果盘里:“此事我倒是没有听父亲说起。” “此事知之甚少,我也是听祖母和父亲閒聊时偶然听见的,萧姐姐若是嫁过去,註定是要守活寡的,萧夫人不忍,便去求了太后。” 萧夫人和太后是亲戚,小时候的萧夫人还在太后膝下养过两年,嫁给萧丞相这门婚事,还是太后撮合的。 这么些年萧夫人顺风顺水。 本来让萧冉沁做侧妃,萧夫人就颇有微词,但太后劝过萧夫人,等萧冉沁诞下长子,一定会想法子扶正。 萧家这才作罢。 如今子嗣也没指望了,萧夫人立马就打起了退堂鼓,哭啼啼地求到了太后头上。 “皇上赐婚太子,接二连三的被毁,萧家这是在打太子和皇家的脸面!” 展万凌哼哼道。 锦初抿唇,问道:“那萧家退婚后想选的夫婿是谁?” 秦芳瑜摇头,展万凌撇撇嘴:“萧夫人心高气傲,眼里哪能看下旁人,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娶亲了,其他几个皇子也有侧妃,如今能挑选的人就那么几个,说不定就看上了这位刚入京的皇长子了,赵嫵受赵家牵连,做不成正妻。” 听展万凌这么一说,锦初立马就想到了几个时辰前墨琛来盛国公府的事,她皱起眉头。 几人沉默片刻。 飞雁上前:“主子,刚才宫里派人去了盛国公府传话,太后娘娘有旨,明日召您入宫覲见。” 锦初点头表示知道了。 下午 展万凌和锦初从秦家告辞,临走前,秦芳瑜拍了拍锦初的手:“你莫怕,太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嗯!” 挥手再见。 各自回府,锦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心里宛若压了块大石头,思绪早就飞远了。 她很想去看看他如今怎么样。 高高的宫墙挡住了去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砖绿瓦,长长的嘆了口气。 第80章 萧姐姐不必再为我费心 次日清晨锦初起身,换上了一袭素雅长裙,鬢间的朱釵也是恰到好处的点缀,不爭不抢,温柔大方。 出门前飞雁提道:“昨儿墨公子去了赵家,將婚帖退给了赵家,说什么都不肯再纳赵大姑娘入府,只说没缘分,原本赵大姑娘是不同意退婚的,可墨公子说之前给了赵甄大人的那些聘礼就不要了,权当做是给赵家的补偿,赵大姑娘一听居然痛快地接下了婚帖。” 锦初长眉一挑,很快猜出原因,墨琛给过赵甄聘礼,那些聘礼被赵甄私藏起来了。 可赵嫵举报了赵甄私藏小金库,换取了太子侧妃这门婚事。 此事知道的人极少。 但墨琛能这么说,肯定也是知情人之一。 赵嫵不敢將此事闹大,她现在毁了容貌,家世太弱,强行嫁给墨琛,也得不到好下场,也只能见好就收。 “费尽心思筹谋,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嫵举报了父亲,大义灭亲换来的婚事被墨琛搅合没了,如今又被退婚,偏那些聘礼又被当做赃物充了国库。 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还將引以为傲的脸都给毁了。 恶有恶报,实在不值得同情。 上了马车一路往宫门口方向,下了马车后,由宫人在前头引路,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慈安宫。 威严耸立的慈安宫处处透著一股子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感,宫女太监弓著腰目不斜视地从身边走过。 长廊下偶有两个宫女在打扫。 锦初站在台阶下方等了片刻后,就被一名身穿暗紫色宫装的老嬤嬤引入:“公主这边请。” 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檀香气。 耳边还有阵阵欢声笑语。 “你呀,闺阁时就不是个好欺负的,这么多年,脾气一点儿也没变。” “太后取笑老身了。” 声音耳熟。 抬眸飞快地瞄了眼,居然看见了秦老夫人也在。 “太后,梁锦公主到了。” 锦初跪地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上座的林太后抬起手:“不必多礼,赐座。” 被宫女搀扶起身,锦初道谢后半边身坐在了小凳上,一脸的安静,林太后望著锦初的视线里,儘是怜惜:“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锦初起身:“臣女得皇家庇佑,不委屈。” “你这孩子不必多礼,坐下吧。” “是。” 再次落座后,林太后嘆:“自从藏珠远嫁后,哀家膝下空荡荡的,偌大的皇宫连个公主都没有,好在皇上封了一个,哀家早有耳闻,奈何身子不適病了些日子,才迟迟没机会见,今日见面,果然是个机灵通透,懂规矩的好孩子。” 听著林太后的话,锦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皇家的公主……” “太后。”秦老夫人忽然打断了林太后:“这孩子一身孝,说到底赵氏也是生母,衝撞太后怕是不妥。” 林太后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诧异道:“赵氏死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老身听说是羞愧自尽。” 话题扯开后,林太后倒是没有再提让锦初上皇家玉谍的事了,反倒提及了另一件事。 “朝霞寺解签文的师傅不知何故云游了,也没留下一知半解的法子,好好的小姑娘总不能一直背负著恶名,你盛家还是北梁的有功之臣,如今你失了双亲,哀家又岂能袖手旁观?” 林太后笑著说:“麒麟大师功力高强,多次给皇家批命,从未有过失手,今日哀家就求了麒麟大师给你改命。” 不等锦初拒绝,林太后已经派人去请人。 锦初抿了抿唇。 等候期间,外头传萧夫人和萧姑娘求见。 林太后思索片刻后便让人请进来。 半个时辰后萧夫人带著萧冉沁来给太后请安,林太后脸上掛著笑,目光慈爱地落在了萧冉沁身上,拉著手问长问短:“听你母亲说,前几日身子不好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记掛,已经无碍了。” 閒聊几句后,林太后才鬆了手,转而和萧夫人閒聊,萧冉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锦初,微微笑。 锦初回以微笑。 这时麒麟大师来了,身穿暗灰色僧袍,手里攥著串佛珠,眉眼之处一片祥和,气势慵懒,像极了不畏权臣,不將荣华富贵都放在眼里的释然模样。 “太后。”麒麟大师拱手行礼。 林太后立即摆手:“大师不必多礼,这位就是哀家提过的梁锦郡主。” 这时秦老夫人忽然站起身挡在了锦初身前看向了林太后,林太后一脸不解,秦老夫人却道:“太后,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若锦初丫头能化解身上的命格,恳请太后不要跟老身抢人,这么多年了,老身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丫头,想给秦家留著。” 林太后愣了愣。 就连锦初也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秦老夫人会这么说。 “你……”林太后语噎了片刻后又道:“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 “太后第一次见锦初丫头,就要跟我抢人?”秦老夫人故作难过:“萧大姑娘时常来给您请安还不够么,您也知道我这辈子没有別的爱好,独爱下棋,锦初丫头棋艺过人,昨日一盘棋下的老身回味无穷,偶然得知今日太后召见,特意来拜见,求太后成全。” 林太后也没想到秦老夫人话说得这么直接,秦老夫人喜欢下棋,林太后是知情的。 她面露难色。 萧夫人道:“秦老夫人这就难为太后娘娘了,为了公主,太后娘娘可是耗尽心思选了一门婚事。” “婚事?”秦老夫人诧异:“皇上已经许诺,公主婚事由她自行选择,绝不会干预,难道是我记错了?” 萧夫人被呛后,脸色一阵青白变换,訕訕一笑:“太后也是好心,並未强行干预,是秦老夫人误会了。” 秦老夫人斜睨了眼萧夫人,极快地又將视线落在了林太后身上,林太后笑笑:“先让麒麟大师看看再说吧。” 彼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锦初身上。 麒麟大师让锦初伸出掌心,锦初照做,片刻后麒麟大师闭上眼,手上的佛珠飞速转动,看得人眼繚乱。 一炷香后,麒麟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锦初。 “大师,如何?”林太后问。 “公主命运多舛,命中有一劫,若过了这一劫,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至於姻缘,公主还是要遵从天意安排。” “那可会对夫家有影响?”萧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麒麟大师摇了摇头。 萧夫人鬆了口气,却又听麒麟大师说:“公主命中本无婚嫁之命,不可强求。” 这话让在场的人听得一头雾水,可锦初却是心惊肉跳,手心都沁出细密的汗。 上辈子惨死在牢狱,的確是没有婚嫁之命。 “那大师可有破解的法子?”秦老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问道。 麒麟大师道:“不可强求。” 四个字说完,麒麟大师便退下了。 殿內气氛尷尬。 林太后揉了揉眉心,秦老夫人立即说:“太后,锦初丫头我瞧著合眼缘,反正年纪还小,也不急於一时,大师都说不可强求,或许几年之后正缘就出现了。” 林太后没有拒绝的理由,欣然同意。 萧夫人的眉心却拧成了川字,几次欲言又止,都忍住了。 锦初佯装不知,在慈安宫呆了一个时辰左右,秦老夫人藉口身子不適要退下,临走前还带走了锦初。 人一走,萧夫人道:“太后,公主命格太硬,只能嫁给佛子,如今佛子已经还俗,这门婚事不能作罢。” 林太后瞥向萧夫人,懊恼道:“你没听说么,皇上金口玉言同意让公主自己选夫,你要让哀家打皇上的脸不成?” 见太后动怒,萧夫人慌忙摇头:“臣妇,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林太后衝著萧冉沁使了个眼色:“太子病了,你代替哀家给太子送些补汤去吧。” 萧冉沁还未回应,萧夫人不乐意了,伸手拉住了萧冉沁:“太后,男未婚女儿家,沁姐儿孤身一人前去,怕是不合適吧?” “母亲,我和太子已定婚约,理应去看看。”萧冉沁接过嬤嬤早就准备好的食盒,不顾萧夫人的劝阻,果断离开。 她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刚离开的锦初。 “锦初妹妹!” 秦老夫人回头,她看了一眼锦初:“丫头,我在宫门口等你。” “是。”锦初点头。 萧冉沁上前时秦老夫人已经走了,她笑著说:“我要去探望太子殿下,你与我作伴可好?” 锦初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硬是转了个弯:“好。” 萧冉沁指了个方向,轻车熟路地在前方带路,脸上掛著温温柔柔的笑容:“总的来说今日麒麟大师的话还是好的,你也別往心里去。” “多谢萧姐姐宽慰。” “锦初妹妹,我极少看秦老夫人如此喜欢一个人,今日专程入宫替你说话,驳了太后的好意。”萧冉沁扬起眉眼,笑容渐淡:“太后她老人家的本意是要替你做主上玉谍,替你寻一门好的婚事,可惜,辜负了心意。” 锦初站住脚步,看向了萧冉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受到了萧冉沁隱隱若现的敌意。 她面上也掛著笑,反问道:“是我辜负了萧姐姐的一片心意,也怪我时运不济,和皇家无缘,此事我从未强求过,萧姐姐日后不必因此为我费心了。” 萧冉沁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笑意僵在嘴角边。 第81章 纳妾后动了胎气 萧冉沁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微微一笑,不再聊起此事,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起了所见风景。 哪一盆绽放极好,又是如何栽培的。 锦初默默听著。 等到了东宫门前,萧冉沁对著门卫说:“太后命我来给殿下送些吃食。” 门卫接过检查了一番,確定无误后才让开了。 两人跨过门槛。 锦初还是第一次来东宫,不同於慈安宫的威严,东宫略显空旷和清净,唯一的鲜艷顏色就是池子里绽放的粉色娇荷,走过廊下,微风吹过,她不禁侧过头四处打量。 “东宫空閒了几年,还是老样子,殿下不喜俏丽,这么多年了园里连朵也没有,总觉得孤单。” 萧冉沁无奈地嘆了口气,转而笑著看向了锦初:“依锦初妹妹现在的身份,日后少不得要经常入宫,你可別忘了多来东宫走动走动。” 锦初眉眼闪动了一下,笑吟吟回:“男女大防,怕是多有不便。” 萧冉沁眨眨眼,娇羞笑:“不是让你来看殿下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殿前,门口两个侍卫守著,身穿湛蓝色袍子的小太监弓著腰道:“殿下刚服了药,正要歇息,容奴才进去通传,两位稍等。” “有劳。”萧冉沁態度很客气。 小太监忙说不敢当,转身进去稟报。 片刻后又出来了,对著萧冉沁说:“萧姑娘,殿下说把东西放下,多谢萧姑娘特意跑一趟,只是有伤在身,不便见客。” 萧冉沁诧异地看了一眼锦初,眸色暗含打量,但转瞬即逝,对著小太监说:“你可告知殿下,还有公主也在。” “奴才说了。” 萧冉沁不肯死心,抿了抿唇又说:“叫人搬来一扇屏风,说几句话也好,否则,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太后。” 闻言,小太监脸上犯了难,只能又进去稟报,不多时出来了:“殿下请两位姑娘进去。” “锦初妹妹,还是你的面子大。”萧冉沁笑著挽起了锦初的手往里走,前头小太监在前方带路。 上了台阶,倏然从里面衝出来个太监,手里端著药碗,好巧不巧地洒在了萧冉沁身上。 一身芙蓉色长裙沾染上褐色药汁,滴滴答答甚至沾在绣鞋上,萧冉沁脸色微变。 “奴才该死,求姑娘恕罪。”太监慌张跪地磕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小德子你怎么冒冒失失的,衝撞了萧姑娘,还不快下去领板子!” 小德子慌了。 萧冉沁深吸口气,面上绽放微笑:“不碍事,稍后再换一身就是了,起来吧。” 小德子立马衝著萧冉沁磕头道谢。 “禄贵!” 刚才带路的小太监立即弓腰,隔著一扇屏风行礼:“奴才在。” “前些日子父皇赏赐了几匹极好的浮光锦,带萧姑娘去挑两匹。”屏风另一头传来清冷慵懒声音。 萧冉沁推辞:“殿下,浮光锦太贵重了,臣女不碍事的。” “是孤教导无方,让萧姑娘受惊了,那两匹浮光锦顏色娇艷,正配萧姑娘。” 榻上的人似是换了个姿势,从屏风內隱约能透过模糊的影子,视线也朝著这边看来:“孤记得藏珠出嫁时,內务府做了不少衣裳並未全部带走,萧姑娘和藏珠年纪相仿,个子也差不多,禄贵,带萧姑娘去宝菱阁取两件衣裳,莫要让萧姑娘受了风寒。” 禄贵点头:“是。” 萧冉沁立即拉住了锦初的手。 “太后好意孤心领了,孤身子不便,就不招待两位了。”太子隔著屏风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禄贵站在两人面前:“两位这边请。” 萧冉沁笑笑,这才放下心里的怀疑,屈膝后跟在了禄贵身边离开,两人站在东宫门口,锦初道:“萧姐姐一会儿还要去和太后復命,我就不去了,秦老夫人还在宫门口等我呢。” “好,改日咱们姐妹再聚。”萧冉沁挥手,面色有些焦急,並不想顶著一身狼狈在宫里乱逛,加快了脚步离开。 锦初嘆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这就要走?” 门那边倏然传出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嚇得锦初脚下发软,转过头时诧异地看著刚才还躺在榻上起不来的人,这会儿一袭月牙白长衫就站在那,单手束在后腰处,头戴玉冠,端得一派正人君子,温婉如玉的模样。 俊朗无双脸上还有几分似笑非笑盯著她看。 锦初回过神,慌忙行礼:“殿下。” “免礼。” 锦初起身。 太子在原地转了一圈:“是有些陈年旧伤,不过並不像外头说的那样。” 突如其来的话让锦初还有些发懵,太子清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孤无碍,也未有隱疾。” 看著锦初双颊通红,神色闪烁,太子没脾气地笑了一下:“有两匹素色长锻很衬你,稍后孤派人送到你府上。” 锦初立即道谢。 “区区两匹锦缎哪比得上救命之恩。”太子又看了眼天色,喉结缓缓滚动:“走吧,別让秦老夫人久等了。” 锦初喃喃的嗯了,抬脚离开,不敢回头,总觉得背后有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盯著自己。 拐了个弯离开了东宫视线,她才鬆了口气,同时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仿佛被卸了力道。 匆匆出了宫门,果然看见了秦老夫人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上了马车,秦老夫人笑容慈和:“走吧。” 一路上,秦老夫人什么都没问,一心钻研在棋谱上:“我听展丫头说,你府上还有不少棋谱,能否借给我瞧瞧?” 锦初小鸡啄米般点头:“有些棋谱是家父所写,待我回去摘抄一份送给老夫人。” “这……那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客气了。”秦老夫人连连道谢,快到地方时才说起太后要赐婚的事。 “我和太后关係极好,今日我开了口,太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有了这话,锦初宽心不少。 秦老夫人將人送到了盛国公府门口才放心离开,锦初回了府上,立即將棋谱翻找出来,静下心誊抄。 这一写就到了傍晚,飞雁拿起剪刀拨了拨灯芯,屋子里的亮光又亮了些,默默等了会儿,锦初才將最后一篇誊抄完毕,等墨干透才转过头看向了窗外,飞雁道:“主子可要用膳,方嬤嬤燉了竹笋鸭汤,还有樱桃东坡肉,蒸了糯米鸡糕。” 锦初点点头。 用过晚膳后,她揉著小腹在院子里的鹅卵石上散步,门外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动静之大在后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飞雁上前查看后赶回来:“主子,是祁国公府的人上门来求药,嫣嫣今日动了胎气,有小產徵兆,大夫说急需茸参丸保命。” 锦初皱紧了眉。 茸参丸她的確是有,董嫣嫣伺候了她十年知道也不稀奇,是父亲专门找人给她调养身子的,一颗价值不菲。 就这么白白给了董嫣嫣,她实在不甘心。 “告诉祁国公府,一颗五百两银子。” 飞雁点头。 片刻后飞雁提来了一千五百两银票,按照锦初的吩咐给了三颗,送走之前还特意让大夫检查,確定无误后才鬆了手。 “主子为何要给,只管推脱……”飞霜想不明白。 锦初却道:“茸参丸只是调养身子,远不能保胎,祁国公府的人上门求药,不看別的,就看在祁贵妃的份上,也不好推辞。” 飞霜撇撇嘴:“倒是便宜她了。” 飞雁笑著安抚:“好了,你別生气了,你猜猜董嫣嫣为何动了胎气?” 飞霜老实地摇头。 “是祁予安今日带回来两个妾室,董嫣嫣现在脾气敏感得很,和祁予安大吵一架后,当即就见了红,她这样的人,活著比死了还要痛苦,咱们又何必和她计较。” 经过飞雁开解,飞霜眸色都亮了起来。 “赵家倒了,又不认她,她在京城举目无亲,皇家那边和她更无瓜葛,如今就靠著祁予安那点微薄的感情支撑著,可祁予安因为她才没了世子位置,等著瞧吧,那点感情是撑不了多久。” 看过绚烂的荣华富贵,又差点点就伸手勾到了,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过普通又平凡的生活呢? 第82章 看中两人,一个正妃一个侧妃 彼时祁国公府的下人拿来了茸参丸递到了床前,嫣嫣虚弱地躺在榻上,下半身撕扯般的疼令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一旁的祁予安闷著脸坐在椅子上,时不时侧过头看一眼里面的动静。 接连服下三颗药后。 嫣嫣的血止住了,坏消息却是,孩子没保住,化作一滩血没了,董嫣嫣大受打击痛哭不止。 听见哭声,祁予安心里咯噔一沉,疾步来到床前看著脸色惨白如纸的嫣嫣,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弯著腰坐下:“嫣嫣……” 嫣嫣忽然停下了哭,眸光发冷盯著祁予安:“我有句话要单独问你。” 祁予安蹙眉,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两人离得很近,嫣嫣挣扎坐起身看向祁予安,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从你认识我的那天开始,不,在很早之前,是不是將我错认,误以为我是公主才会接近我,才会娶我!” 祁予安瞳孔一缩,下意识摇头:“自然不是,我娶你,和你身份无关。” 嫣嫣仰著头盯著他,试图看穿些什么,祁予安又安慰道:“如今你也不是公主,我何曾嫌弃过你?” 不是公主四个字宛若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在了嫣嫣的心口上,刺得她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我真的不是公主么?” 从懂事开始她一直当自己是公主,赵氏也告诉她,终有一日会回京,让她风风光光的做公主,將这么多年的缺失,和委屈,都补给她。 可一碗血却突然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我若是个儿子,或许,皇上就不会放弃我了,就像对待墨琛一样,给他极好的安排。”嫣嫣痛恨自己是个女人。 祁予安面色复杂,许多事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太子一手促成。 如今他没了世子位置,就连北大营统领的位置也是岌岌可危,出门的时候更不敢抬头看。 四周全都是议论和嘲笑。 “別多想了,你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的,至於孩子,以后咱们还会再有的。” 祁予安轻轻地將嫣嫣揽入怀中,两辈子的感情,哪是说捨弃就捨弃的,他安慰;“再等两年,两年后咱们终有翻身之地。” “那两个妾室……” “都是云王爷所赠,我没法拒绝,你放心,我不会碰她们。”祁予安连连保证。 嫣嫣这才放心,又想到茸参丸:“盛锦初可有为难你?” “未曾。” 嫣嫣不信。 “她今日被太后召见,太后有意给她选夫,只不过,被秦老夫人出面拒绝了。”祁予安又想起了太子,脸上总算是有了丝丝笑意:“太子旧疾发作,太医说子嗣艰难,储君的位置,他註定坐不稳。” 只有墨琛才是命中注定的皇帝。 转念一想,祁予安又觉得太子极有可能暴露天机太多,撑不到两年后了,只要太子死了,就没有人能阻拦自己的路。 “太子子嗣艰难?”嫣嫣眨眨眼,眸光微动:“太子要是能娶到盛锦初,是不是意味著两个人都没好下场?” 一个子嗣艰难,另一个克夫,两人简直就是绝配! 祁予安並未马上就答应,而是聊起了旁地,转移了话题,嫣嫣却不肯罢休,追问:“难不成你还想娶她?” “怎么会。”祁予安矢口否认:“是大皇子有心要娶她。” “大皇子?”嫣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大皇子,可不就是墨琛么,她脸色微变,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凭什么盛锦初会这么好运,又入了墨琛的眼? 祁予安道:“盛锦初家產万贯,大皇子入京后还需要筹谋,正需要用银子。” 这么解释嫣嫣心里才算好受些。 將嫣嫣哄睡下,祁予安才出去了,出了门他刚才脸上的耐心逐渐消失,小丫鬟往前来:“公子,国公爷让您过去一趟。” 公子两个字让祁予安恍惚了一会儿,点点头,迈腿离开。 来到书房,推开门,入眼便是祁国公阴鬱的脸色。 “父亲。”祁予安硬著头皮喊。 祁国公瞥了眼来人:“她没了孩子,你还打算留著?” 祁予安眼皮一跳。 “不论她是不是公主,为了顏面,皇上都不可能相认,她在国公府多一日,国公府就要被人耻笑一日。”祁国公顺风顺水大半辈子,侄儿是皇子,妹妹是贵妃,任谁见了不客客气气? 现在出门就要被人耻笑,还挨了打,祁国公实在是忍受不了。 “父亲,再等两年……” “我怕我活不过太子死后!”祁国公耐心耗尽,阴沉著脸继续说:“贵妃已经派人传话,国公府若有二心,必要撕破脸面,你私藏墨琛的事已经惹怒贵妃了,若不是我在贵妃面前极力保证解释,你早就被问责了。” 祁予安被骂得一声不吭。 许久,祁国公才停下,意味深长地看向祁予安:“墨琛当真会做皇帝?” “一定会!”祁予安信誓旦旦地点头。 闻言,祁国公长嘆口气:“罢了,他既然是命中注定之人,咱们也只能赌一把,云王爷那边,我会去打点,如今太子隱疾的事瞒不住,朝中不少大臣已经开始站队,墨琛和赵家解除了婚约也是好事。” 祁予安抬头看向祁国公:“他要了两个人。” “盛锦初和展將军嫡女,一正一侧,若能拉拢展家,朝廷必有一半以上的武將会倒戈大皇子的阵营。” “你,你是何意?”祁国公问。 沉默了片刻后,祁予安道:“若是贵妃娘娘肯出手相助,展家也不敢不从,只是盛锦初有皇上许诺婚事自己做主,怕是有些棘手。” “这有何难,女儿家名声最要紧,失了名声,或是英雄救美,还能由著她不嫁?”祁国公哼哼,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催促祁予安儘快想想法子,將此事促成。 第83章 看穿萧冉沁 次日锦初派人將抄好的棋谱送去了秦家,一併送去的还有一匹极好的锦缎,送给秦芳瑜。 很快秦家就派人送来了回礼,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 锦初大大方方接下,对著来人道了谢。 “秦老夫人太客气了。”方嬤嬤看著海棠如意红宝石头面,止不住地夸讚。 心嘆道:有人拿主子当根草,也有人慧眼识珠,拿主子当宝。 锦初弯唇一笑,叫人收起来。 彼时外头传来了展万凌的声音,锦初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抬起头好半天才看见了来人。 风风火火,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了怒火。 “这是怎么了?”锦初倒了杯茶递过去。 展万凌撇撇嘴:“真是晦气,今儿一早好几个媒婆上门给我提亲,將展家大门都给围住了,我还是从后门偷偷溜走的。” 话音刚落外头传萧冉沁的马车在外等候。 “萧姐姐也来了?”展万凌诧异。 人就在门外,不好將人拒绝,只能將人请进来,萧冉沁身上套著件烟粉色长裙,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举一动还有流光闪烁。 再配上萧冉沁精致的妆容,端庄大方,优雅动人。 “去展家找你,丫鬟说你来了盛国公府,我一路追都没撵上。”萧冉沁娇嗔道。 展万凌吐了吐舌:“今日也是出了奇,怎么会有人上门给我提亲?” 三人坐下,飞雁奉茶和点心。 萧冉沁道:“也不知是从哪听说,大庆的和亲使臣点了名的要和展將军之女和亲。” “什么?”展万凌变了脸。 锦初也跟著著急起来:“这事儿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没有透露?” “我也是昨儿在太后那听了一嘴,大庆提的条件不错,这事儿皇上也在犹豫呢,依我看,你还是儘快將婚事定下来,咱们几个可都说好了,要整整齐齐全都在京城。”萧冉沁面露焦急。 展万凌慌了,坐如针毡乾脆站起身来回踱步,嘴里把大庆使臣骂了个底朝天。 “武將嫡女那么多,为何非要看上我!” 萧冉沁道:“展將军威名在外,大庆许是有心巴结展將军,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你快想想京都城还有谁没有婚嫁,先把婚事定下来,和亲使臣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展万凌一时没了主心骨。 “太子正在选妃,展將军又是太子恩师,展將军若开口,太子一定不会拒绝,就是给大庆十个胆子也不敢和太子抢人!”萧冉沁拉著展万凌的手:“要是旁人凌驾在我头上,我自然不服气,可要是你,我绝无二话。” “不成!我怎么可能嫁给太子!”展万凌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一把挥开了萧冉沁的手,跳得老远。 萧冉沁眸色闪烁,抿唇不语。 锦初想帮忙也插不上话,听著两人的话刚才急切的心反而是冷静了下来,直到萧冉沁提及了几个皇子,世子。 “你只有嫁给身份尊贵之人,大庆才不敢和北梁抢人,还要趁早,別等著大庆来人了,那就来不及了。”萧冉沁道。 展万凌恨不得撩起衣袖就要衝出去,锦初骤然站起身,端起茶往前递:“展姐姐,你冷静下来也不迟……” “锦初妹妹,都火烧眉毛了,我哪能冷静。”展万凌一挥手,不经意间打翻了茶盏。 砰的一声。 茶盏溅落在展万凌衣服上。 “锦初妹妹,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展万凌慌忙去看锦初的手,確定没有受伤才鬆了口气。 锦初摇头,看著展万凌衣服上的茶渍,赶紧说:“我正好新做了几套衣裳,展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儘快换下来,免得著凉。” 展万凌低头,这一身狼狈的確是没法出门,她只好点头,锦初让飞雁在前面带路。 她留下陪著萧冉沁閒聊几句后,找了个藉口出去了。 来到偏房,展万凌已经换好衣裳,锦初拉住了她的手:“展姐姐先別急,这事儿我觉得有蹊蹺。” 展万凌一愣。 “大庆和亲指定要你的消息是真是假还需要验证,其次,今日诸多媒婆上门,也太巧了,这么重要的事没道理咱们被瞒得密不透风,媒婆却早早知道了。” 锦初不慌不忙地凑在了展万凌耳边嘀咕几句,展万凌眼皮跳了跳,眸中的担忧顷刻间就消失了:“你说得对,此事我回府后便和父亲商议。” “展姐姐。” “嗯?”展万凌疑惑地看著锦初。 锦初话到了嘴边又有些犹豫,她想和展万凌说,要小心萧冉沁,可想想自己又没有证据。 万一被展万凌认为是挑拨,她一时难以开口。 “怎么了?” 在展万凌的催促下,锦初深吸口气:“你要注意和墨琛保持距离,他必定不简单,如今风头正盛,又有云王爷撑腰,若能拉拢展家……” 展万凌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个你放心吧,展家只衷心太子,其他人都靠边,至於你说的墨琛,我更是瞧不上。” 言尽於此,锦初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返回大厅,萧冉沁又添了杯茶,见两人回来,將茶放下,眼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急躁。 “多谢萧姐姐告知这一切,我回去就和父亲商议,儘快將婚事定下。”展万凌一如既往地和萧冉沁亲近,眨眨眼:“倒是萧姐姐和太子的婚事可提上日程?” 萧冉沁眼眸微动,摇了摇头。 提到这个萧冉沁也是一阵心烦,萧家现在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做侧妃,要么做太子妃,要么换个人嫁。 可她自小爱慕太子,哪是说捨弃就捨弃的。 萧冉沁待了没多久就被萧家派人请回去了,展万凌却並没有著急离开,冷静下来后,她脸色有些微妙。 “昨日秦老夫人也入宫了,若是有消息,秦姐姐一定会派人告诉我的,刚才是我太著急了,如今想想的確诸多疑点。” 展万凌看向锦初;“你刚才是特意打翻了茶水,想要提醒我,小心萧姐姐?” 锦初惊讶展万凌会这么快反应过来,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展万凌苦笑:“其实你不说,我自己也早就有所防备,只是没想到有一日她会帮著外人算计我。” 第84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令锦初意外的是展万凌对萧冉沁也早有防备,她还特意打听过,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好友。 两家关係也极好。 “从我知道她私下去求皇上要做太子侧妃那天起,我就知道,萧姐姐变了。” 展万凌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和难过。 从她知道是萧冉沁在太后面前提议让锦初上玉谍那一刻起,展万凌就知道从前那个温柔端庄的大姐姐,已经没了。 只剩下那个萧家嫡长女,萧冉沁! 展万凌耸耸肩,拉住了锦初的手:“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干涉,日后若是道不同,也不必相处,刚才我已经派人去秦家了,我相信秦姐姐。” 等了莫约两个时辰左右,秦芳瑜亲自来了一趟,粗喘著气,鬢间还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儿,顾不上喝口水,她飞快地说:“我去给祖母请安,套问了几句话,大庆和亲並未提及展家,祖母又派人进宫打听,此事,是祁贵妃从议政殿出来后不久才传出来的消息。” “祁贵妃为何要这么做?”展万凌不解,她嫁去大庆,也不代表展家就会支持祁贵妃了。 展家还在京城呢。 锦初豁然抬起头:“祁贵妃这是虚张声势,逼你嫁人是真,却不是要嫁去大庆,而是嫁给墨琛!” 秦芳瑜和展万凌一同看向了锦初,均是不解。 “展將军爱女之心人人都知道,你若嫁给了墨琛,就等於分掉了太子的势力,墨琛和祁贵妃共同的敌人是太子。” 起初锦初也没想到这一层,一听说祁贵妃参与了,那必定是祁予安从中谋划。 展万凌半信半疑。 “这倒是有可能。”秦芳瑜点点头,觉得分析的有些道理;“我听说这位大皇子私底下动作频频,云王爷也没少为大皇子在皇上面前哭诉,这些年大皇子的不容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展家是太子的依仗,而你却是展伯伯的软肋,娶了你,才是离间了展伯伯和太子。” 展万凌紧皱著眉头,一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气得不轻:“要是我嫁不成墨琛,说不定还真的会被送去和亲!” 两条路,她哪个都不想选。 锦初欲言又止,但一想到祁予安的不择手段,她捨不得展万凌陷入万劫不復,低声说:“展姐姐若想破局,倒是可以考虑萧姐姐的提议。” 若定下太子,谁还敢和太子抢人? 展万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不行,我就不信没有其他法子了。” “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人!”秦芳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眨眨眼盯著展万凌。 对方被盯的头皮发麻,眼皮子也跟著跳了跳。 “秦瑾瑜!” 秦瑾瑜三个字一出,展万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脱口而出;“软脚虾?” 闻言,秦芳瑜没好气地看著展万凌:“兄长三年未归,下个月就要回京了,我听父亲说,兄长这些年没少吃苦,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秦瑾瑜,是秦芳瑜的同胞兄长,七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此后身子越来越弱,被秦家送去了山里歷练,一去就是三年。 “全京城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抢人,除了祖母之外没有旁人,就算是闹到了云王爷面前,依祖母的脾气也要力爭到底,云王爷也未必爭得过。” 说到这,秦芳瑜一脸的骄傲。 秦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轻易不得罪人,一出手必定会力爭到底,计较个输贏。 就算是北梁帝在秦老夫人面前也虚都很。 小时候两小无猜一块长大,秦老夫人彪悍得很,没少护著北梁帝,这么多年过去了,血脉的压制,北梁帝是能避就避,面上恭恭敬敬。 “我兄长能文能武,又不好女色,更无其他癖好,我父亲母亲恩爱多年, 我的家人口简单,你若嫁过来,绝不会受委屈,至於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总好过旁人不是?” 秦芳瑜来之前也受过秦老夫人的点拨,秦老夫人的原话就是:“瑾哥儿下个月归来,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展万凌满脸不情愿,记忆里的软脚虾,站都站不稳,还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像隨时都要倒下来。 “退一万步说,倘若我兄长真有个好歹,你在秦家也没人敢为难,来去自由,还是瀟洒自在不是?”秦芳瑜是真的急了。 见展万凌脸上不再抗拒,秦芳瑜再接再厉:“大不了还有和离,你若不想嫁,退婚就是了,我可以代表秦家揽下所有错,绝不会牵扯到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展万凌咬著牙:“罢了罢了,就秦瑾瑜吧,等姑奶奶过了这次的劫,饶不了祁家!” …… 盛国公府外不远处,一辆马车撩起了帘子,萧冉沁眉头紧皱,丫鬟劝:“ 姑娘,您不值得眼巴巴地跑来提醒展姑娘,人家根本不领情,转头就去请秦姑娘来作证。” 萧冉沁驀然放下了帘子。 在提前离开盛国公府,也是在试探展万凌和盛锦初,看看她们会不会有其他动作。 等了两个时辰,却看见了秦芳瑜从马车下来。 而且秦家的人还专门入宫一趟。 秦芳瑜是来送消息的。 萧冉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秦芳瑜和展万凌都是自己的好友,却冷不丁和盛锦初团结一致,將她排除在外。 去爬山没有喊她,出门踏青没有喊她,就连去秦家,展万凌也是带著盛锦初。 要不是展万凌擅自做主將盛锦初引到了秦老夫人面前,盛锦初现在已经是上了皇家玉谍的公主了。 萧冉沁捏紧了马车帘子,又驀然放下:“回府。” 萧夫人大老远的就看见女儿回来了,而且脸色很难看,关心几句:“是不是身子不適?” “多谢母亲关心,女儿无碍。” 萧夫人拉起了萧冉沁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立马察觉不对劲:“你去哪了?” 见瞒不过,萧冉沁只好说出实话:“我去了盛国公府探望了锦初妹妹。” “锦初妹妹?”萧夫人冷冷一哼,满脸不屑:“她可不是你妹妹,人家本事高著呢,短短几个月攀附上多少权贵,不声不响地做了公主,得罪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就你心眼实在,眼巴巴的跑去关心人家。” 萧冉沁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萧夫人捏了捏女儿的手心,提醒道:“今日太后鬆口了,只看你自己的决定,若不然,连正妃的位置都没了,那个位置可是不少人盯著呢,你难道真想被压一头?” “母亲……” “你父亲已经下定决心支持大皇子了。” 萧夫人一开口,萧冉沁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身子晃了晃:“殿下他……” “你別想了,一个没有子嗣的储君绝不可能做皇帝,萧家不能不考虑未来。” 在萧夫人的劝说下,萧冉沁闭上眼,两腮边流下晶莹,颤巍巍地说:“但凭母亲做主。” 萧夫人闻言立即笑逐顏开,二话不说派人准备马车,要亲自入宫一趟。 第85章 抢先一步赐了婚 萧夫人进了慈安宫足足两个时辰,软磨硬泡,林太后才鬆了口,她眸光深深:“退了婚,也就意味著萧家和太子之间有了嫌隙,日后太子若能翻身,你可別后悔!” “太后,臣妇这也是没法子了,总不能看著沁姐儿嫁过去就守活寡。” 哭哭啼啼半天,惹得林太后有些厌烦,又道:“先不说太子同不同意解除婚约,就说大皇子愿不愿意娶沁姐儿还两说。” 萧夫人一下子就卡住了,脸色憋得通红,好半天才咽了下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太后,沁姐儿才貌无双,端庄大方,多少人夸讚……” 林太后斜睨萧夫人:“是大皇子肯不肯趟这趟浑水,同意这门婚事,意味著和太子抢人。” “太后,总要试试才知行不行。” 拗不过萧夫人,林太后也只能硬著头皮派人去请云王爷,还有墨琛本人,在等候的过程中,林太后去了一趟东宫。 不过半个时辰林太后又回来了,脸色阴沉沉的,萧夫人忐忑道:“太子不肯放人?” 林太后不悦:“太子通情达理,当场同意,你让哀家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听说太子妥协了,萧夫人鬆了口气。 此时外头传云王爷和墨琛来了,林太后瞥了眼萧夫人,萧夫人立马会意,起身去了后堂。 片刻后云王爷,墨琛进门给太后请安。 林太后笑著挥挥手:“不必多礼,今日召两位前来,是有一桩喜事,琛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太后所言极是,不过琛儿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了,本王也不好强行干预。” “有了心上人?”林太后惊讶。 墨琛双膝跪地:“皇祖母,孙儿心仪之人是展姑娘,求太后成全。” 展姑娘三个字一出口,林太后脑子嗡嗡的,动了动唇半天才说:“是展將军嫡女,展万凌?” “正是。” 林太后咽了咽喉。 “孙儿入京时见过展姑娘策马,一见倾心,展姑娘又无婚约在身,孙儿厚著脸皮想替自己爭取一回。”墨琛满脸真诚。 林太后要赐婚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后堂的萧夫人当场黑了脸,又气又急,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竖起耳朵继续听。 “那孩子哀家见过,的確不错,只是……”林太后乾笑两声:“展將军护女心切,一般人做不了展家的主,这么多年展將军为国尽忠,战功赫赫,哀家也不好强人所难,除非你和展姑娘两情相悦,哀家才能赐婚。” 云王爷脸上露出大笑:“琛儿能文能武,仪表堂堂,在西关,多的是姑娘求著要嫁,可惜琛儿眼光甚高,一个也没看上,谁能想到一入京居然就看上了展姑娘,本王和展將军也有几分交情,促成此事应该不难。” 林太后訕訕一笑,並未轻易搭话。 赐婚萧冉沁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反倒是云王爷追问:“不知太后想给琛儿挑了哪家的姑娘?” 面对询问,林太后才不得不说:“是萧相嫡女。” 云王爷故作惊讶。 墨琛则道:“除了正妻之位,孙儿听祖母安排。” 轰! 萧夫人被气得个倒仰,四肢无力坐在了地上,大皇子居然让萧冉沁做妾! 他凭什么? 林太后皱起眉。 “孙儿不想將来让展姑娘受委屈。”墨琛一脸坚定。 “让谁受委屈?” 北梁帝爽朗的笑声从外传来,边走边笑,诧异地看著墨琛跪地,林太后嘴角一抽,只好说出原因。 “哀家打算给琛儿选个妻,奈何琛儿已经心有所属,非卿不娶,要將正妻之位留给心仪之人。” “哦?琛儿有心仪之人?”北梁帝脸上笑容更甚,坐在了椅子上:“快说来给朕听听,是谁家女儿这么有福气。” “是展將军嫡女。”林太后道。 等林太后说完,北梁帝笑容僵住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是展將军的宝贝疙瘩,展万凌?” “是她!”林太后点点头。 北梁帝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墨琛:“京都这么多贵女,为何选了展姑娘?” 於是墨琛又说了一遍,自己如何一见钟情,和非卿不娶的决心,跪在地上磕头:“求父皇成全。” 林太后也看向了北梁帝。 云王爷笑道:“难得琛儿喜欢,皇上放心,展姑娘入府后,琛儿定不会辜负的。” 气氛忽然变得僵持。 北梁帝沉默了半天才开口:“琛儿,你来晚一步。” 墨琛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安。 “半个时辰前朕给展姑娘赐婚了,赐的是秦家嫡长子秦瑾瑜。”北梁帝语重心长地说:“展將军和秦老夫人一块求到了朕面前,两人两情相悦,朕没有道理反对,你重新再选一个吧。” 墨琛愣了。 云王爷脸上的笑意也没绷住,半信半疑道:“怎么这么巧?本王记得秦家嫡长子身子不好,送去了歷练,怎么和展姑娘两情相悦了?” 北梁帝被人质疑真假,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秦家和展家关係一直不错,两人青梅竹马,也有书信来往,下个月秦瑾瑜就回京了,莫说你晚了一步,即便是没有赐婚,朕也不会棒打鸳鸯,京都城的贵女这么多,你再挑就是了。” 云王爷被噎住了,铁青著脸。 反倒是林太后鬆了口气,趁机说:“萧相嫡女和太子八字不合,已经退了婚约,萧姑娘才高八斗,模样性情样样都好……” 不等林太后说完,墨琛再次叩首:“皇祖母,孙儿暂时不想成婚,等孙儿冷静些日子。” 林太后又一次被拒绝了,脸色已经有些掛不住了,一而再地被拒绝,也懒得再提了。 “母后,这事儿急不得,就让琛儿冷静些日子吧。”北梁帝笑著站起身打圆场,林太后敷衍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北梁帝称还有要事没处理,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墨琛,神色晦暗不明,还有三分忌惮,顷刻间又消失不见了。 第86章 被人嫌弃的萧家嫡女 北梁帝一走,云王爷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他看向林太后:“琛儿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难得有了心仪之人,谁成想竟是晚了一步!” 此时林太后心里也烦著呢,面上还要装作无奈模样安抚云王爷:“展家姑娘和秦大公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家又有情分在,哀家总不好棒打鸳鸯,一个姑娘而已,京都城好姑娘多的是。” 不得已,林太后再次提及了萧冉沁。 “萧家嫡长女,才貌双全,知书达理,温婉和善,哀家瞧著极好,可惜和太子无缘。” 墨琛唇紧抿,沉默不语。 一旁的云王爷乾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多谢太后好意,萧姑娘再好也不能入了琛儿房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琛儿一回京就抢走了太子的女人呢。” “怎么会……” “先前的赵嫵侧妃被许给太子后,又解除婚约赐给了琛儿,外头的人不了解真相,只知贬低误会琛儿,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云王爷说明利害关係,堵得林太后哑口无言,脸色訕訕,紧接著云王爷话锋一转:“赵家又是那个德行,赵嫵更不配为正妻。如今心仪之人又被抢走,本王心里著实不好受。” “不过……京城贵女倒是有一位和展姑娘不相上下。” 林太后好奇追问:“是哪一位?” “梁锦公主。” 一听是锦初,林太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云王爷不急不慌地说:“梁锦公主才貌气度不凡,家世简单,嫁给琛儿,也算良配。” 林太后尷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再三才看向墨琛:“琛儿的意思呢?” 不等墨琛开口,云王爷道:“本王的眼光不会错的,梁锦公主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庇佑,琛儿是个懂体贴的,必不会亏待她,至於感情么,可以慢慢培养。” 林太后迟迟没有回应。 於是气氛再次僵持。 云王爷脸一沉:“怎么,梁锦公主也许配了?” “这倒不是。”林太后摇头。 云王爷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又快速说:“刚才皇上和太后可是答应了让琛儿在京城贵女中挑选的,既然公主並无婚配,那就定下樑锦公主吧,择日不如撞日,本王这就回去给准备聘礼,省得夜长梦多。” 不给林太后解释的机会,云王爷拽起了墨琛扭头就走。 人一走,萧夫人铁青著脸从后堂出来,心口起伏被气得不轻:“太后,这大皇子简直欺人太甚!竟敢如此侮辱我相府!” 林太后没好气斜睨了眼萧夫人:“这也是你自找的,放著太子侧妃不做,非要上赶著討好大皇子,人家却连一个妾室身份都不愿意给,你糊涂啊!” 被林太后一顿数落,萧夫人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和太子退了婚,又被大皇子嫌弃。 萧夫人回府后都不知该怎么交代。 “太后……” “哀家这张老脸已经豁出去了,你不是没听见,你自求多福吧。”林太后揉著眉心,一脸的不耐烦。 …… 云王爷领著墨琛离开慈安宫,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挥退了身后伺候地,意味深长地说:“展將军和秦家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两家又结了亲,你怎么想?” 墨琛脑海里浮现过锦初的脸,笑了笑:“我本就无意娶展姑娘,她不过是个幌子,至於那两家,暂不著急。” 北梁帝身体康健,不易操之过急。 云王爷身子一顿,疑惑道:“你就不担心那丫头克夫?” “不怕。” “可……” “父王,锦初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 一句父王让云王爷的心都软了,点点头:“那丫头確实不错,只是有件事本王不明白,今日太后摆明了要撮合你和萧相嫡长女,你为何拒绝?” 墨琛立马就想起了第一次见萧冉沁的时候,是在护城河边儿上,萧冉沁脚滑险些坠河,反手拉了把身边丫鬟,藉助力道站稳身,可丫鬟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推入河中。 萧冉沁只犹豫了片刻,站在岸边,皱著眉头眼看著丫鬟起起伏伏,没多久就沉下去。 等人没了,萧冉沁才想起来找人去救。 惺惺作態,令人作呕。 这样的毒蛇放在身边,他会夜不能眠。 “父王,太子刚传出身子抱恙,萧家就急著另攀附於我,倘若有一日我暂时失势,那太子今日就是我的待遇。” 云王爷想了想,点头认可了,两人很快就將萧家拋之脑后,一路追来了议政殿。 忠公公对著两人行礼:“王爷,太子殿下正在里头和皇上对弈,您稍等。” 云王爷一听太子二字,眉眼划过了讥誚,转瞬即逝,好脾气地说:“不著急,咱们去偏殿候著。” 正殿內 北梁帝和太子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北梁帝漫不经心地落下了一粒白子。 “你对萧姑娘可有感情?”北梁帝问。 太子莹白的脸上儘是平静,如玉般手指握著一粒黑子,越发显得他肤色白皙,语气略有几分惆悵:“儿臣……是儿臣不爭气,唯恐耽误了萧姑娘。” 北梁帝长眉一挑,心里有了数。 彼时忠公公上前,低声道:“皇上,云王爷和大皇子在偏殿等候。” 啪嗒,白子落下。 北梁帝疑惑:“这两人不是在慈安宫么?” 太子抬起头看向北梁帝,微微一笑:“父皇,和萧家退婚,是儿臣心甘情愿,倘若他愿娶,儿臣绝无怨言。” “此事与你无关。”北梁帝哼哼几声,视线又落在了棋盘上,太子却道:“儿臣婚事不顺已被人非议,他求娶展家嫡女不成,又没了萧家婚事,只怕云王爷心里也不舒坦,这么多年云王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不必偏袒儿臣,儿臣无碍。” 北梁帝沉默了,心思早就飞远了,棋盘里的棋早就溃不成军,明显的败势。 “咳咳!”太子掩嘴轻咳,站起身,拱手道:“父皇,儿臣突感不適,想先行告退。” 北梁帝立即关心了几句,派人送太子离开。 又等了会儿才让忠公公將云王爷和墨琛请来,不一会儿,两人进殿,北梁帝缓和了脸色看向墨琛。 毕竟是亲儿子,又这么多年不见,他心里多少还有些愧疚,於是开口:“萧家嫡长女温婉贤淑……” “父皇!”墨琛扑通跪在地上,开口打断:“儿臣绝不会和太子爭夺女人,萧家和太子有婚约在身,儿臣绝不染指。” 北梁帝拧眉。 云王爷適当开口:“皇上,是本王看中了其他人,特来求旨赐婚的。” 第87章 人人避之不及的萧家 北梁帝双眸习惯性地微蹙,问道:“不知云王爷看中了哪家姑娘,可有婚配?” “皇上放心,此人並无婚配。云王爷爽朗一笑,解释道:“正是前些日子皇上亲封的梁锦公主。” 骤然,北梁帝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眸底升起的愧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惊涛骇浪。 但很快北梁帝又笑了,目光看向了墨琛:“所以,你在慈安宫拒绝了太后?如今想娶的人是梁锦公主?” 面对北梁帝的质问,墨琛一时语塞,抬起头对上了北梁帝眸底的冰寒,心头一震,赶忙摇头:“父皇,儿臣心仪之人是展姑娘,奈何儿臣和展姑娘没有缘分,所以,娶谁都是一样的。” 云王爷立即接道:“皇上,是本王觉得梁锦公主人不错,在琛儿入京前多有照拂,本王觉得这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北梁帝怒极反笑,弯著腰坐在了刚才的位置,眼神不经意间看向了棋盘,对面之人进退有度,分寸掌握得极好,一如从前那样。 “皇上,是萧夫人擅自做主求到太后面前要退了婚,和琛儿无关,琛儿也不想和太子抢人。”云王爷生怕北梁帝多想了,赶紧解释。 有些事越描越黑,太子一而再地被退婚,一次是赵嫵,一次是萧冉沁,这些人还想踩著太子往上爬。 反观太子,不贪权,不拉拢,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反而还要替墨琛解释。 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 北梁帝百无聊赖般將一粒粒棋子捡起放在了棋盒,面上表情更是令人玩味:“这么说,太后也同意了?” 云王爷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北梁帝又问:“那王爷可知两个月前梁锦公主捐赠百万两,朕许她婚嫁自由,如今是要朕出尔反尔,强行赐婚?” 语气已渐渐不耐。 云王爷脸色微变,北梁帝又道:“朕也不为难你们,只要梁锦公主心甘情愿地在朕面前点头答应,朕就给你们二人赐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王爷也没有理由要赐婚。 临走前北梁帝驀然开口:“琛儿,这么多年朕未將你认回,是朕亏欠了你,三日后朕打算替你举办一场宴,当场给你正名身份,同时也邀请京都贵女,你再好好看看。” 墨琛强压欣喜,顺从点头:“儿臣多谢父皇。” “退下吧。” 云王爷和墨琛弓著腰退下,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落入北梁帝眼中,一旁的忠公公小声嘀咕:“皇上,大皇子这么多年多亏了云王爷悉心教导,奴才听说云王爷连自家亲儿子都没有这么有耐心,就像您,亲手养育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征战沙场,为了北梁立下汗马功劳。” 北梁帝闻言脸上的冷意更浓,不悦地看向了忠公公:“北梁国哪来的大皇子?” 忠公公一愣。 “北梁的嫡长子只有太子一人,你个老糊涂,滚下去罚跪一个时辰反省。” 忠公公哪敢忤逆,麻溜滚出去跪下。 彼时夜色渐浓 东宫一片寧静,太子端坐在茶台旁,修长白皙的指尖握著白瓷釉茶盏,一抹碧绿香味沁人心脾。 “殿下,皇上说只要公主亲口站在御前同意婚事就赐婚,还准备三日后替墨琛举办宴会,届时是以二皇子的身份上认祖归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北梁极看重嫡长,歷来选的继承人要么嫡要么长,墨琛若占了长字,必起波澜。 太子掀起眼皮,叮嘱道:“加派人手暗地里保护盛国公府,不许任何人坏了公主清誉。” 长庆点头:“属下遵命。” 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子眉头高高扬起:“今日萧相府退婚,又被拒绝的事传扬出去。” 其实太子不吩咐,长庆也有此意,萧相府根本不配和殿下共进退,这样落井下石的人不该有好下场。 一夜之间,萧相千金主动退婚又求嫁大皇子,结果被大皇子婉拒,连个侍妾身份都不愿意给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锦初得知消息时,外面已经传开了,她惊愕片刻:“萧姐姐退了和太子的婚事,又要求嫁墨琛?” 她有些恍不过神。 飞雁解释:“昨儿是萧夫人入宫求了太后,太后又做主召了云王爷和墨公子入宫,结果被人直接拒绝,萧家现在是鸡飞蛋打,还被人耻笑,上赶子巴结討好,却没人领情,落了个忘恩负义,拜高踩低的名声。” 锦初咂舌,她清楚的记得这么婚事是萧冉沁亲自求的,怎么会退婚? “萧家知晓殿下身体抱恙,又不甘心做侧妃,想著用相府千金的名声嫁大皇子做正妃,谁承想,人家根本不要。”飞霜撇撇嘴,一针见血地戳破了萧家人的心思。 锦初也捋清了,萧家人的心思她猜不透,好在展姐姐的婚事顺利落下。 门房小廝送来请帖,候在了廊下,飞雁接过转送到了锦初手上:“瞧著是皇家请帖。” 请帖打开,上面註明来意,是为了给墨琛正名。 皇家举办宴会又点了名邀她,锦初不得不去,她心里却泛起嘀咕,存了十二万分小心。 “主子,萧,萧姑娘寻短见了,老奴刚才赶回来时,路过萧家门口,看见好几个大夫进进出出。” 方嬤嬤粗喘著气跑进来,她还不知萧冉沁是什么人,只知道和锦初关係不错,立马赶回来稟报。 锦初眼皮一跳,经歷这样的事萧冉沁肯定接受不了。 “不止是萧姑娘受辱气得不轻,就连萧家老夫人也是气晕了,百官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方嬤嬤连连摇头,只觉得可惜。 百官之首四个字落入锦初耳中,她迟疑片刻,原本想要去探望的心思立马就收回来了。 她看向飞雁:“祁国公府可有什么动静?” 飞雁摇头:“探子並未传信回来。” 於是,锦初又重新坐下来,祁予安是重生的,向来无利不起早,萧相有权有势,按理说祁予安应该拉拢和巴结才对。 没道理这么安静。 譬如墨琛,身份不明朗时,祁予安费尽心思地替他周旋,脱罪,墨琛如今认回身份了,祁予安作为谋士肯定会劝说墨琛答应这门婚事。 府上又不缺一个侧妃位置,给个侧妃位置就能拉拢萧家,可墨琛不仅拒绝了萧家,还將萧家得罪透了。 说明,萧家上辈子一定没有好下场。 所以祁予安才会避嫌。 有了这个想法锦初立即派飞雁飞霜去展家和秦家:“关键时候,还是不要掺和萧家。” 飞雁和飞霜点点头,不敢耽搁立马去报信。 倒是方嬤嬤一头雾水:“主子不去看看萧姑娘?” “萧家是个是非之地。”锦初摇头。 见此,方嬤嬤也不再多言。 彼时的祁国公府早早就將大门关上了,祁国公称病不出,连宫里的帖子都回绝了。 就像是躲瘟神一样避开。 第88章 他不配做皇长子 祁国公躲在院子里偷懒,刚喝口茶的功夫,外头传贵客来临,他皱紧眉头:“不见。” “国公爷,来人是大皇子。” 一听是大皇子,祁国公坐起身,立即派人去请祁予安来,片刻后人来了,祁国公问:“大皇子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祁予安摇头:“不见得,总要见见才知晓。” 於是只能將人请进来。 一袭堇色长袍的男人阔步而来,对著祁国公行大礼:“国公爷。” 祁国公知道墨琛的身份和未来,岂敢受礼,迅速闪身避开:“不敢当,殿下请上座。” 墨琛淡淡嗯了一声,坐在了上首位置,又衝著祁予安道:“祁兄,外头萧家闹得沸沸扬扬,萧大姑娘寻死觅活,咱们视若无睹,必定得罪萧家。” 祁予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殿下请放心,萧家撑不了多久。” 听这话,墨沉诧异又疑惑。 “萧相府上有位姨娘,此女是萧相强行掳来的,她可不是一般人,等过些日子两国使臣来访,萧家必倒!” 上辈子萧相一家子就是在两国使臣来访后不久,被北梁帝下令抄家,本族全诛,其余子孙辈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墨琛恍然。 “还未恭喜殿下,三日后皇上就要给您正名身份了。”祁予安拱手祝贺。 “祁兄的功劳,本殿不会忘记的。” 几人又聊起了展家和秦家,墨琛眼眸一转,言语中儘是惋惜。 祁予安道:“那个秦瑾瑜就是个病秧子,不出三个月必定暴毙,只要两家没成婚,殿下就还有机会。” 墨琛长眉一挑,心照不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今日来还有一事,是关於梁锦公主的。” 祁予安眼皮跳了跳,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墨琛听后眉头紧拧,面露迟疑。 “殿下放心,此事您不必沾手,微臣自会替您办妥,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她必定不会拒绝。” 言尽於此,墨琛脸上笑意渐浓。 ……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彼时 萧家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萧相成日顶著一张黑漆漆的脸不语,眼看著太医一个个来了又走。 萧夫人哆嗦著站在一旁,只顾垂泪。 “够了!”萧相脸沉了沉,拍案而起:“本相去找太子!” “太子?”萧夫人错愕。 “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总不会见死不救,沁姐儿又心仪太子,这就是她的命!” 这个节骨眼上萧夫人也不敢再提太子身患隱疾的事了,只要太子不嫌弃,萧夫人恨不得立马就把萧冉沁送入宫。 萧相当即就让人备好马车入宫,所过之处,眾人对萧相频频投来异样的眼神。 萧相强忍著不耐站在东宫候著。 原以为太子会为难,令他意外的是,太子很快就见了他,態度和从前一样:“相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孤这里?” “殿下。”萧相弓著腰欲要跪下。 太子疾步上前扶起了萧相:“使不得。” 萧相半推半就的站起身,一张老脸涨红,几次欲言又止,太子掩嘴咳嗽两声,一脸迷茫的看著萧相:“相爷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孤可有能帮上忙的?” 萧相环顾四周。 太子一个眼神,四周清退。 “全都是贱內一时糊涂,求殿下救救小女,小女对殿下痴心不改……” 再多余的话萧相实在是说不出口了,悔恨看不上太子的是萧家,现在又要求著太子重新娶亲的又是萧家。 太子並未急著开口,反而坐下来,漫不经心的从旁边的桌上抽出封书信,在萧相面前晃了晃。 “殿下,这是?”萧相不解。 太子却道:“打开看看。” 萧相接过看了眼,瞬间脸色大变,指尖都在颤抖:“此事孤本想替相爷压下去,但有些人已经盯上了,为今之计,相爷还是早做准备。” 扑通。 萧相跪在地上,面容苍白还有几分惊惧:“多,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殿下大恩,微臣发誓此生定会誓死追隨,绝无二心。” 太子弯腰將人扶起,意味深长:“並非云王爷不肯和相爷交好,而是交好无用,孤自是相信相爷的。” 萧相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通了被墨琛拒婚的原因,绝不是表面的人言可畏,而是早就知道萧家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才不愿和萧家扯上关係。 他又惊又惧,今日若不来一趟东宫,哪日被人算计死了都不知情。 顷刻间对太子又敬又畏。 更多的是心寒。 太子无奈的嘆了口气:“孤得罪了祁国公府,削了祁予安的世子之位,偏他又是父皇钦定的北大营统领,如今又来了个大皇子,大皇子深得父皇重视,孤自保都来不及。” “殿下才是储君,区区大皇子又如何?”萧相说著眸光一闪,心里很快就多了份计谋。 太子不搭,反而语重心长的劝:“两国和亲使臣即將来访,相爷还是早些准备吧。” 萧相从东宫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临走前还特意去北梁帝面前晃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提,君臣之间客气几分就走了。 萧相前脚刚走,太子后脚就来给北梁帝送摺子,北梁帝毫不避讳的问:“这老狐狸和你说什么了?” 太子神色却变得十分古怪。 难得看著太子露出这副模样,北梁帝扬眉:“是求你继续娶萧家女儿?” “这倒不是。”太子摇头:“只是相爷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像是病得不轻,前言不搭后语,许是被气得不轻。” 这么一说北梁帝更加好奇了:“老狐狸究竟说了什么?” “回父皇,萧相说有人给萧家批命,將来不会有好下场,萧家会落得个满门抄家,本族抄斩,全族流放。” 话落,北梁帝变了脸,就连手上批阅奏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眸底骤寒:“还说什么了?” “还说倘若有一日誓言成真,求孤力保萧家一位血脉。” 见太子知无不言,北梁帝半信半疑:“你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说。” “父皇,萧相一定是气糊涂了,孤並不相信这些。”太子面色坦荡,任由北梁帝打量著。 说话间还重重咳嗽起来,白皙的脸色咳的泛红,许久才稳下。 北梁帝面露心疼:“怎么朕瞧著,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可按时服药了?” “回父皇,不曾落下一顿,李太医说是陈年旧疾,急不得,儿臣觉得略好些了。” 一句话说不完整,又掩嘴咳嗽起来,明显是比平日更重了些,北梁帝立即派了李太医来。 李太医诊脉后,道:“殿下閒来无事可以走动走动,不必拘在榻上,心情宽阔,病才能好的更快。” “有劳。”太子道。 李太医飞快的看了眼北梁帝,默默退下。 北梁帝看著太子单薄的身子,又对著忠公公说:“朕记得库房还有几件料子,让內务府给太子做几套衣裳。” “是。” “儿臣多谢父皇。” 太子恭敬,面上和顺没有半点忤逆之象,北梁帝眼眸挑起,忽然问:“朕打算两日后给墨琛举办一个宴会,毕竟是皇家子嗣,总要有个交代。” 太子点头:“理应如此。” “可琛儿论年纪比你大一岁,若为长子……”北梁帝欲言又止,太子不急不慌道:“如此甚好,儿臣並无异议。” 北梁帝实在是从太子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抿了抿唇,又听太子说:“只要北梁安稳,无內忧,无外患,儿臣並不计较这些,何况,他在外受了这么多委屈,理应有所待遇,也不该寒了云王爷的心。” 不提云王爷倒也罢了,一开口,北梁帝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太子转过头对著身后长庆使了个眼色。 长庆取来一只锦盒,里面放著一把极好的剑。 “这是儿臣在塞外偶然所获的玄铁製造,就用此剑赠与大皇兄做见面礼。” 北梁帝面露欣慰。 忠公公立即道:“老奴听说大……殿下所用的趁手兵器就是剑,太子殿下这份心意,殿下必定欢喜。” 北梁帝很欣慰太子胸襟广阔,连连点头:“宣琛儿入宫覲见。” 等了莫约一个时辰人也没来,北梁帝脸上已有了不耐,太子脸色越来越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罢了,你先回去歇息,晚些时候再来。” 太子也未拒绝:“儿臣告退。” 人一走北梁帝睨了眼忠公公:“人呢?” “回皇上话,殿下他去了祁国公府,国公府门內森严,话没传进去。”忠公公小声道。 话落,北梁帝勾唇冷笑:“这几日他倒是忙得很!” 第89章 萧相状告云王爷和祁国公府 夜色渐浓 盛国公府外却是波涛暗涌,四周散发著肃杀之气,飞雁站在屋檐下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心中警铃大作。 屋內锦初刚沐浴完,飞霜正用乾爽的布替她擦拭湿发。 人影晃动 门外传来了扣门声。 飞霜动作一顿。 “去看看。”锦初道。 飞霜放下手上的动作,飞雁推门进来:“刚才有一伙人在追杀刺客路过咱们国公府,现在人已经走了。” 锦初长眉一挑:“多派些人搜查府上,別落下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是。” 好在並未搜查出什么,可锦初的心也並未鬆懈:“从现在开始每天增加守卫巡逻。” 飞雁点头。 带著心事一夜未眠。 转眼便是皇宫举办宴会这日,她换上了一袭粉色烟笼纱长裙,乌黑的鬢间只有两支海棠如意簪,下坠两条丝带,耳朵上带著小巧精致的小葫芦式样的翠玉,低调內敛又不失大方。 出了门便看见了展家马车,展万凌撩起帘子衝著她招招手,锦初欣喜上前。 两人共乘马车入宫。 展万凌一如既往的拽著她手喋喋不休:“我派人去萧家探望过一次,萧姐姐被救下来后,整日不吃不喝,憔悴不了少,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受得了。” 锦初抿唇。 “原本萧家二姑娘,三姑娘定下的婚事也受到了波及,尤其是二姑娘,婚事被未来婆家整整推迟了两年。”展万凌气愤不已地攥著拳,撇撇嘴:“想当初相府的姑娘可是多少人攀附不上的。” 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展万凌一把拉住了锦初:“锦初妹妹,今日宴会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咱们可要小心谨慎。” “好。” 没走几步在甬道上遇见了秦老夫人,秦夫人房氏带著秦芳瑜,几人打过招呼后,秦芳瑜凑在了两人身边。 秦老夫人衝著锦初微微一笑:“公主的棋谱极好,他日定要再討教一番。” 锦初点头爽快答应了,紧接著秦房氏的视线落在了展万凌身上,脸上笑意更浓,惹得展万凌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秦房氏很快就收回视线,和路过的夫人閒聊起来,展万凌这才鬆了口气。 经过御园时,文武百官,朝廷命妇,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凑齐了。 锦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看这架势,皇上是铁了心要抬举墨琛这位大皇子了。 等了一个时辰,北梁帝迟迟未到。 宫人们上了一轮又一轮的茶水点心,没多久,还是祁贵妃出来主持聚会,一如既往地明艷动人,身著华丽宫裙,鬢间六尾金簪流苏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著淡淡金光。 眾人行礼。 祁贵妃笑:“今日皇家宴会,诸位不必见外。” 很快不少夫人围住祁贵妃聊起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北梁帝和今日的主角墨琛迟迟没来,祁贵妃面上已有不耐,几次派人去正殿打探消息。 小太监压低声音凑在祁贵妃耳边低语几句,祁贵妃脸色骤变,不少夫人立即朝著祁贵妃看来,一脸的好奇。 祁贵妃只好面色恢復了正常。 台下不远处亭子里,秦房氏朝著三人走来,秦芳瑜上前扶住了母亲,秦房氏压低声音:“今日的宴会怕是办不成了。” “为何?”秦芳瑜诧异。 秦房氏拿起帕子掩唇,低声道:“萧相参了云王爷和祁国公府。” 话落,几人都愣了。 谁能想到萧相一大早就入宫状告了云王爷和祁国公府,还是一副要撕破脸的架势。 此刻萧相长立金鑾殿前,手里捧著本册子递到了北梁帝面前,北梁帝隨意翻开一页。 北梁十五年春,太子打了胜仗归京,然太子旧疾復发。 北梁十五年五月,藏於北大营附近的皇陵被发现,其內藏於一千三百抬金银珠宝,帝封祁国公世子为北大营统领。 北梁十五年七月,皇陵挖掘,京都动盪,帝王星提前入京 北梁十五年九月,大庆,南和两国来访。 又翻一页 北梁十六年七月,太子薨,帝册封皇子琛为新储。 北梁十九年三月,帝崩,储顺势登基,改国號…… 书本戛然而止 北梁帝死死的盯著断了的页面,怒而看向了萧相:“这是从哪弄来的?” 萧相扑通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回皇上,是赵甄临死前一夜派人托送到微臣手上,微臣略略看了几眼,並未放在心上,后,赵甄被揭发私藏金库,无辜枉死,微臣才有所警觉。” 薄薄的一本书册却记载著当下北梁的现状。 北梁帝指尖越发用力攥紧了纸,不知不觉掐出了几道印记,萧相大著胆子又说:“皇上,赵甄不过是一介尚书,哪来那么多私產,微臣近日私下追查才发现,北大营的皇陵早就被人挖出了密道,近些日,祁国公府深夜来访的客人 也有不少,勇王,云王爷,还有……” 萧相一口气念了一大串名字。 砰! 北梁帝拍案而起。 萧相梗著脖子继续说:“皇上,罪臣该死,罪臣不该被云王爷胁迫,几年前罪臣在岭南一带救了个姑娘,那姑娘举目无亲,罪臣一时心软便將人带入府上,如今才知晓那姑娘竟是大庆摄政王的妾室,此次大庆使臣便是衝著微臣而来。” 说完萧相衝著北梁帝砰砰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得十分重,脑门很快呈暗青色。 北梁帝铁青著脸色:“云王爷威胁你什么了?” “回皇上,云王爷威胁罪臣退了和太子的婚事,闹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太子子嗣艰难,罪臣不得已妥协。” “混帐!”北梁帝气得破口大骂。 萧相身子缩了缩:“皇,皇上,是罪臣糊涂,险些害死了小女,如今家母病重,罪臣悔不当初,特来请罪,求皇上处死罪臣,饶了萧家。” 北梁帝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剑杀了萧相,但顷刻间怒气忽然又消失了,举起了薄薄的册子:“此物还有谁看过?” “除罪臣之外,无人看过。” “太子呢?” “回皇上,罪臣绝没有拿出来给太子殿下瞧过。” 北梁帝鬆了口气。 “皇上,此物是赵甄亲笔所写,同官这么多年,赵甄的笔跡,罪臣还是能认出来的。”萧相道。 北梁帝瞥了眼字跡,却是赵甄的字跡。 只是他想不通,赵甄有这个册子在手,怎么还会被暗害?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赵甄並不是册子的主人,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写了这个册子。 真正的主人么…… 北梁帝陷入了沉思,脑海里立即想到一个人影,祁予安! 將册子收起,北梁帝斜睨了眼萧相,眼底的杀气逐渐褪去,压低声音:“那名女子人在何处?” “回皇上,昨夜罪臣家中突显大火,她不小心坠入火海,已烧得尸骨无存了。”萧相道。 北梁帝嘴角翘起冷笑,没有戳穿,萧相又继续说:“皇上放心,罪臣绝不会影响两国关係,已处理得乾乾净净。” 这话,北梁帝信。 处理不乾净,萧家难保。 “皇上,云王爷和殿下早早就候在外头了。”忠公公劝。 提及两人,北梁帝脸色阴鬱的厉害,咬牙:“不是亲自养大的孩子,终究是不亲近!” 此话谁也不敢接。 北梁帝又想起了前天太子赠剑,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墨琛,次日墨琛才入宫,拿到剑,面上也无欣喜,反而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那姿態,儼然是没有將太子放在眼里。 想起英年早逝的太子,北梁帝心里一阵酸楚。 沉思之际门外再次传来云王爷请安的声音,北梁帝深吸口气,双眉紧锁看向了萧相:“今日册子的事,朕全当不知,若敢泄露半个字,朕诛萧家全族!” “罪臣知道!”萧相磕头。 北梁帝又道:“今日相爷入宫只为北大营皇陵被挖掘的事。” 萧相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紧接著北梁帝才让人请外头的人进来,萧相正怒气冲冲地说起北大营被挖掘的事。 一只脚跨进来的云王爷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北梁帝。 殿內气氛凝固 北梁帝语气不善:“传祁国公父子!” 看这架势是要审问到底,一时半会也不会去参加宴会了,云王爷动了动唇,並未开口。 半个时辰后祁国公父子被召见。 得知原因后,祁予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一口否认,萧相冷笑,掏出地图,指出被挖通的地方:“此处半年前就被挖通了,四周掩藏得好,一路挖到了北大营附近,偏这么巧,半年前祁统领就买下了这座荒山野岭。” 被问得哑口无言,祁予安眸底闪过慌张。 “来人!”北梁帝扬声:“让京兆尹即刻带兵去查看,速来匯报。” “是!” 等候的时候谁也没有乱说话。 祁国公父子两互相看了眼,均皱著眉,根本想不到萧相怎么会跳出来说起这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於陆恆来匯报,证实了北大营皇陵的確是被挖通了,北梁帝大怒:“祁予安,你好大的胆子!” 祁予安脚下一软跪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 “冤枉?”北梁帝看著祁予安的眼神恨不得將其活刮:“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半年前就买下这座荒山野岭?” 祁予安只称是个意外,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北梁帝冷笑连连,对著萧相说:“此事既是萧相发现的,从今日起,就由你来查清!” 萧相闻言瞬间鬆了口气,还真让太子猜对了,北梁帝果然没有计较追究萧家的过失。 “微臣领旨!”萧相叩首。 北梁帝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用了萧相,谁也没有料到,殿內其余四人心情格外压抑。 直到太子来请安:“父皇。” 顷刻间北梁帝的面色柔和了几分,从龙椅站起:“今日皇家宫宴,別让客人们久等了,诸位,走吧。” 北梁帝走在最前方,对著太子嘘寒问暖。 这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墨琛。 墨琛看著父子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眉眼间儘是嘲讽,不经意间瞥了眼祁予安,眼底还有责怪之意。 第90章 算错了日子,他是二皇子! 祁予安心里咯噔一沉,隱隱觉得不妙,张嘴想要解释,可身边宫人太多,他只好咽了回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祁国公压低声音质问。 祁国公忽然觉得自家这个儿子越来越不靠谱了,一而再地办砸了事,导致祁国公府越来越被动。 祁予安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月牙白身上。 是太子! 一定是太子和萧相谋和了! “萧相錙銖必较,他若得势,必不会饶过祁国公府。”祁国公想起萧相阴鬱的脸色,心里头就没谱。 祁予安道:“萧相府活不了多久了。” 当今皇帝生性多疑,就连亲儿子都会猜忌,早就对萧相府不满了,等两国使臣来后,萧家必倒。 如今的萧相只是颗棋子,被北梁帝利用而已。 祁国公心里却忐忑起来,今日北梁帝没有追究到底,说明还没有实质性证据,倘若被萧相抓到证据,那祁国公府吃不了兜著走! 一路忐忑来到了御园 此时的客人们已经等到多时了,北梁帝一出现,眾人纷纷行礼,祁贵妃笑意吟吟上前。 却被北梁帝一记阴沉沉的眼神给嚇得挪不动脚,明艷动人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越过祁贵妃。 北梁帝坐在了主位上。 太子不紧不慢地坐在了另一侧。 紧跟其后的就是云王爷和墨琛,不知为何云王爷揉了揉眉心,看向了北梁帝。 彼时钦天监上前,手里还捧著托盘,上头还放著五个红底黑字,分別是,承,乾,璽,睿,琛。 北梁帝一眼就落在了璽字上,眉头紧皱,今日让墨琛认祖归宗,同时也是要替墨琛改名。 璽字,便是北梁帝早就想好的。 可如今他却觉得无比刺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墨琛:“琛字你用了这么多年,贸然更改,未必习惯,就还是琛字吧。” 墨琛一愣。 前天这北梁帝就已经擬定这五个字,当时还笑问他哪个字好,明明夸讚过璽字的。 尔玉为璽,还有传国之意。 “儿臣……谨遵父皇之意。”墨琛慢慢弓著腰,双手蜷起谢恩。 云王爷脸色微变,笑著上前:“皇上,本王倒是觉得承字也不错,既然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字,那必定都是极好。” 此话一出,眾人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五个字居然都是皇上挑的。 就在眾人纷纷猜测墨琛,如今的姬琛会成为大皇子时,北梁帝目光却落在了太子身上:“太子!” 太子起身上前:“父皇。” “你二皇弟久不在京,你身为兄长,可要好好爱护兄弟手足,莫要叫旁人欺辱了他。”北梁帝的手搭在太子肩上,摸著他单薄消瘦的肩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些年,太子东征西討,战功赫赫,可谁有知道身上伤痕累累,几次在战场上丟失性命? 北梁帝摸了摸太子的肩:“又瘦了,你是北梁储君,身上承担著北梁的重任,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太子面上扯出淡淡的笑:“儿臣谨遵父皇之意。” 听著北梁帝的话,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震惊在原地,许久反应不过来。 “皇上,琛皇子年龄……”云王爷往前一步,想要继续替姬琛爭取长子身份,刚一开口,北梁帝却道:“是云王爷记错了,二十年前琛儿的生母才从朕身边离开,算算日子,刚好比太子略小几个月。” 北梁帝一锤定音。 这让不少追隨太子的大臣心里落下一口气,不论多少人来,储君之位,仍不可动摇。 终究是北梁帝还是更亲近亲手养大的儿子。 嫡长二字,还是太子一人。 云王爷脸色涨红,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眾目睽睽之下,姬琛和太子对视一眼,太子面带微笑,荣辱不惊,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二皇弟。”太子开口。 姬琛抿紧了唇,深吸口气不得不弓著腰,对著太子行礼,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大皇兄!” 宴会继续进行。 纵使气氛变得诡异,可是要北梁帝没有离开,眾人谁也不敢走。 不远处的三人彼此看了眼,展万凌压低声音:“我怎么看著这位新晋二皇子眼神如刀要杀人呢。” 秦芳瑜点头表示认可。 锦初视线从太子身上收回,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低著头才没让人看见:“萧相状告云王爷和祁国公府,必定惹怒皇上了,听闻萧相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萧相虽没有提及姬琛,但云王爷和祁国公府和姬琛走得极近,北梁帝不恼才怪! “只怪他太心急了。”秦芳瑜嘆,侧过头看向了锦初:“你可知,二皇子求娶展妹妹不成,当场改求娶你。” 锦初脸上的笑意僵了。 展万凌点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皇上应允了你可以婚嫁自由,必定不会答应。” 所以,这事儿展万凌也没告诉锦初,毕竟锦初对姬琛的態度有目共睹,避之不及。 可锦初知晓此事后却是气得不轻,看姬琛的眼神越来越不顺眼。 宫里为了此次宴会,早早就准备了戏台子,北梁帝坐在首位看著戏,文武百官作伴。 戏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硬著头皮坐了两个时辰,曲儿才散,北梁帝称还有公务便走了,宴会继续交给祁贵妃主持。 祁贵妃脸色不佳,耐著性子强撑著。 但好在北梁帝走后,气氛缓和许多,四周也多了些欢声笑语。 直到宴会散去北梁帝也再没回来。 眾人陆陆续续离开皇宫。 锦初等人上了马车后和秦芳瑜,展万凌挥手道別,才钻入马车內启程回府。 帘子落下,她才狠狠地鬆了口气。 宫里的宴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规矩忒多,稍不小心就会被冠上不懂规矩的名声。 “主子。”飞雁指了指一旁的红漆木食盒:“这是刚才长庆送来的。” 锦初诧异,打开食盒露出了几盘点心,还透著热乎气,一盘樱桃小酥粉粉嫩嫩,各种形状的枣泥山药糕,香气扑鼻。 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块咬了口,甜而不腻,味道极好。 “主子今日入宫就没吃没喝,殿下有心了。”飞雁微微笑。 吃了两块填饱肚子,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回想起白天宫里发生的事,唏嘘不已。 正想著倏然砰的一声巨响。 马车顷刻间天旋地转。 马儿嘶鸣,尖叫。 “主子!”飞雁紧紧地拉住了锦初的手臂,锦初的脑袋一个不甚撞到了窗户上,疼得她倒吸口凉气,一只手死死地抵在两侧座位上。 马车还在剧烈晃动。 飞雁拉不住锦初,只能拼死挡在门口防止人掉下去。 “快让开!”飞雁攥住了韁绳,试图將马儿逼停,可马儿就像是发了狂,拼命的嘶喊,狂奔。 耳边风声呼啸。 砰! 又是一阵剧响。 马车撞到了街边柱子上,马车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人也被甩了出来,一抹堇色掠过。 “飞雁!”锦初惊呼。 飞雁强撑著身子挡在了锦初身边,用尽全力將锦初挡在了身后,巨大的力道落下,飞雁嘴角边溢出血跡。 堇色身影立在主僕两人跟前,皱起眉头看向了锦初,欲要伸出手,锦初强撑著往后退了退。 “公主没事吧?” 陆恆赶来,手里还提著弯弓,大口喘著气。 锦初好半天才恍过神,看了眼四周,马儿脑袋被一箭射穿倒在地上抽搐著,在马儿的周围已有好几个侍卫。 “陆大人?”堇色身影的姬琛眉眼闪动:“这么巧?” 陆恆將弓箭收回,面色淡然道:“是啊,下官刚好路过此处,看见公主马车发了疯,擅自做主射了公主的马,还请公主恕罪。” 锦初摇头,慢慢站起身,此刻衣裙沾上了不少泥,看上去十分狼狈,她稳了稳声道:“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区区一匹马,不必掛在心上。” 陆恆点头,转而看向了姬琛:“二皇子可有受伤?” 姬琛眸色阴沉,摇了摇头:“並未。” “那就好,公主,这匹马容许下官带回去查一查,可別是有人故意陷害您。” 锦初一口应下。 两人之间隔著飞雁,眾目睽睽之下,姬琛无法上前,用关心的口吻道:“公主今日受了惊嚇,我送你回去吧。” “男女有別,多谢二皇子好意。”锦初婉拒,根本不给姬琛接近自己的机会。 “这里离盛国公府还有不少路,公主不如乘坐……” 陆恆吹起口哨,不远处就牵来一辆马车,又让人仔细检查过,確定无误后道:“下官正好要办案,这马车就借给公主用一用。” 计划再次被打破。 姬琛眉头拧紧。 锦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了谢,上了马车,飞雁则坐在马车前,手握韁绳驱赶马车。 “你们几个护送公主回国公府。”陆恆隨手指了指几个侍卫道。 侍卫紧跟其后。 陆恆这才漫不经心转过身,对著姬琛拱手:“二皇子,下官还有案子在身,先行告退。” 不等姬琛开口,陆恆已经退下了。 闹剧散去。 另一辆马车从面前经过,姬琛抬脚上了马车,云王爷的脸映入眼帘,同样阴鬱著脸色;“她身边早有防备,近不了身,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姬琛摇头:“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救她。” “你是说太子?” 姬琛默认,昨夜他带人路过国公府附近时,就察觉了国公府四周有不少人暗中保护。 奇怪的是一个都没出来,反倒惊动了府內的侍卫。 难道是他猜错了? “据本王所知,太子对这位公主並未有心思,即便是有,也只是照拂之情。”云王爷道:“梁锦公主的事暂且搁置一边,现在最要紧的是萧家,咱们如今是將萧相彻底得罪了,得想个法子补救。” 说到这,两人心里均对祁予安不满。 “父王所言极是,祁予安的確是个蠢货,太刚愎自用,今日父皇对祁国公府显然是动了怒……” 属於他的名字被换了,就连皇长子身份也没了,硬是变成了二皇子,姬琛哪能没有怒气? 话音落,外头一列列整齐的兵马往外走,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萧相,脸上狼狈可眼睛里却透著一股子狠劲儿。 “皇上有旨,抄了赵家。”萧相手握明黄圣旨,一路飞奔赶往赵家。 路过马车旁时,萧相侧过头看向了里头,嘴角勾起了冷笑,转瞬即逝,云王爷紧皱眉头,看向姬琛:“祁予安可曾说过萧家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姬琛摇头。 第91章 不请自来萧冉沁 主僕两人回到府上,方嬤嬤看著锦初衣裳都破了,髮鬢歪了,心都提起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主子惊了马,受点惊嚇。”飞雁道。 锦初立即让人去请大夫,拉著飞雁进屋坐下,她离得近闻到了血腥味,猜测飞雁肯定伤势不轻。 很快大夫来了,经过检查,飞雁的右手骨折最为严重,其余都是皮外伤,休养些日子就能痊癒。 “主子,奴婢无碍。”飞雁道。 锦初则对著方嬤嬤说:“需要什么药就从库房取。” 方嬤嬤一口应下。 確定了锦初只是皮外伤后,方嬤嬤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给擦破皮的地方涂抹了膏药。 “主子,古嬤嬤在后门口求见。”小丫鬟站在廊下稟报。 锦初蹙眉。 此时飞霜急匆匆进来,將小丫鬟打发了,急切道:“皇上下旨抄了赵家,是萧相带人前去的。” 那古嬤嬤是赵老夫人身边人,找自己,十有八九是来求情的。 她和赵家早就没了关係,没必要蹚浑水,便派人打发了古嬤嬤,喝了一碗安神汤,又问起了府上可查到了什么? “並无异样。”飞霜道。 锦初这才放下心。 轰隆一声巨响,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变得阴云密布,她眉眼一跳,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直到深夜才传来消息,赵老夫人一头碰死在了柱子上,卢氏和赵嫵都被抓走了,赵家被封,任何人不许进出。 赵老夫人的尸首也被匆匆捲起落葬。 昔日门庭若市的赵家短短半年之內变成了今日的下场,多少人唏嘘不已。 近几日,萧相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没日没夜的在北大营附近彻查,几乎快要將皇陵翻了个底朝天。 萧相如此动作,最不安的就是祁国公府。 “云王爷已经不止一次的派人来问,要如何阻挠萧相,你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別藏著掖著了。”祁国公催促。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祁予安眼神闪过心虚。 不是他不肯拿,而是无从拿起。 谁能想到萧相后院会发生一场火灾,那女子又好巧不巧的死在了大火內。 莫说人,连灰都没了。 祁予安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老狐狸! 面对祁国公的询问,祁予安明显底气不足:“再等等。” “你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当初萧家一心想要攀附二皇子,是你偏要阻拦,现在可倒好,惹怒了萧相,一状告到了皇上那,让大皇子直接变成了二皇子,云王爷那边还压著怒呢,此事耽搁不得了!” 祁国公耐心耗尽,语气已是极其失望。 祁予安被骂,脸色有些难看。 他咬牙,深吸口气:“是我低估了太子。”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你不是说你才是上辈子的胜利者,却为何处处不如人?” 祁国公皱起眉头,不明白同样都是重生者,为何太子处处占领先机。 “难道太子就没有弱点?” 面对质问,祁予安也发愁,从他知晓太子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者后,他就派人盯著太子。 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太子的弱点。 可太子就好像长了三头六臂一样。 不论怎么设局,最终反噬的还是自己。 处处败! 祁予安深吸口气,娓娓道来:“皇上最忌皇子独大,对太子也不过表面和谐,实际上极心狠,太子病死在塌,皇上也未曾多看过一眼。 二皇子的存在,皇上早就知道了,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任由咱们將帝王星的事顺势栽赃他人?” 將姬琛从钦天监手底下洗脱嫌疑,这也是他和太子较量中,为数不多的胜利。 祁国公却像是抓住了漏洞:“照你的意思,二皇子是天选之人,是太子死后才出现的,为何会提前出现在京城,还和赵嫵订下婚约?” 祁予安噎住了,他至今都不知道哪出了紕漏! 赵甄会不声不响的跟二皇子搭上。 现在人死了,他想问都没地方。 但二皇子的確比上辈子提前两年出现了...... 祁予安的脑海里猛地闪现一条线索,脱口而出:“会不会和粮草有关?” “粮草?” “父亲有没有发现,云王爷,勇王,怡安侯,萧家,赵家,全都参与了那件事,这些人莫名全都被调入京城。” 將猎物一个个赶入圈子里,再逐个击杀。 不,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祁予安心慌的否决了这个想法。 就连祁国公也有几分心虚,当年他也是误打误撞想要扶持如今的三皇子上位,才会参与粮草的事。 太子若真要追究,祁国公府也在劫难逃。 “都这个时候了,想这些也没用,还是快想想怎么对付太子。” 祁国公深吸口气又道:“展家那丫头早早定下婚约,盛锦初那个小孤女狡猾得很,根本近不了身,此事再办砸了,二皇子那边怎么交代?” 越是怕什么来什么,萧相再一次入宫。 马车特意从祁国公府门前经过,大摇大摆的朝皇宫方向驶去。 一路畅通无阻。 萧相和祁国公府明里暗里的爭斗,闹得沸沸扬扬。 倒是很少有人再提及萧冉沁被拒婚的事。 倏日阳光明媚,知了声不断。 秦家派人给锦初送请帖,庆贺秦家嫡长子秦瑾瑜归来。 锦初一口应下。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锦初到了秦家才知道,今日秦家邀了不少人。 秦芳瑜一把拉住了锦初,指了个方向。 入目,一张惊艷绝伦的容顏近,端坐长凳,四周围著几个公子哥,看向他时,不曾有一丝怠慢,个个恭恭敬敬。 太子! 锦初惊讶。 “兄长曾是殿下的伴读,今日归来,殿下早早就来探望了。”秦芳瑜解释。 锦初瞭然,正想著,那头展万凌也来了,没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小脸红扑扑的,反而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秦芳瑜拉住展万凌的手,还未开口,对方涨红了脸:“我......是父亲让我来的。” 秦芳瑜和锦初对视一眼,两份不约而同地笑了。 展万凌见状更是害羞极了。 几人刚落座,外头传萧姑娘来了。 作为主人家的秦芳瑜微微一愣:“秦家並未给萧家送帖子。” 但人都来了,也不好拒之门外,便將人迎进门。 半个多月不见,萧冉沁消瘦不少,身穿浅色长裙,头戴珍珠式样的头釵点缀。 整个人显的温婉动人。 “是我不请自来,秦妹妹可別见怪。” 萧冉沁脸上掛著笑,可笑却未达眼底,反而多了几分刻意。 秦芳瑜微笑:“怎么会,咱们几个本该上门去探望萧姐姐的。” 萧冉沁嘴角上翘,仰著头呢喃道:“错不在我,我又何必寻死觅活,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著,这世上万千风景 未曾看过,珍饈美食还未享受,哪就容易这么死了。” 话落,萧冉沁视线看向了锦初:“我听说前几日你惊了马,没受伤吧?” 锦初摇摇头:“未曾,多谢萧姐姐关心。” 几人凑在一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聊起京城当下。 其余三人心如明镜,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事註定是有了隔阂,再也无法修復。 期间秦老夫人派人来请几人过去,尤其点了名要锦初。 “八成是棋癮犯了。”秦芳瑜掩嘴笑。 锦初莞尔。 秦老夫人看见萧冉沁也来了,微讶后很快恢復了常色,衝著对方点点头。 萧冉沁屈膝行礼:“府上这阵子忙,祖母说改日要来拜访秦老夫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秦老夫人顺势问起了萧老夫人近况。 “祖母受我连累病了一场,好在父亲请了李太医,已经无碍了。” “別把什么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是个好孩子,有萧家在,谁敢欺负你?” 秦老夫人本是宽慰,萧冉沁顺势点头:“父亲也是这般告诫我的。” 閒聊几句,秦房氏来了,尷尬地看了眼萧冉沁。 似乎很意外她来,点头打过招呼后,对著秦老夫人说:“备了几桌酒席,母亲,您可要去露个脸。” 秦老夫人笑著点头,站起身往外走,不忘对著锦初说:“晚些时候咱们再一决胜负。” 锦初笑著应了。 偌大的大厅內,摆著六桌酒席,用屏风隔上。 男女同在一座厅內。 男宾最高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了太子。 一顿饭后,一群人又去了秦家园游赏。 太子並未提前离去,秦瑾瑜跟在太子身边,时不时附和几句。 女儿家则是留在后院,赏,下棋。 萧冉沁坐在了展万凌身侧,淡淡一笑:“三年不见,瑾瑜看上去壮实不少,眉宇间也有了男子气概,和殿下站在一块也不逊色,展妹妹,我真替你高兴。” 展万凌满脸娇羞,萧冉沁瞥了她眼又道:“这门婚事来的真及时。” 就差一点儿,展万凌就被二皇子给要走了。 萧冉沁冰凉的指尖搭在了展万凌手腕,似笑非笑:“那日若非我提醒你,你们这对青梅竹马还要有些波折呢!” 展万凌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紧挨著展万凌的锦初看出她的窘迫,探过脑袋,似懂非懂道:“原来展姐姐和秦家大公子是青梅竹马呀,展姐姐怎么从未说过此事?” 一句玩笑打趣,衝散了展万凌的尷尬。 她娇嗔瞪了眼锦初。 萧冉沁也跟著掩嘴笑:“是啊,当年咱们几家关係极好,都是殿下这一派的,一同长大,殿下和展家走的最近,我原以为殿下看在展將军的面上,会將太子妃之位留给你,不曾想,空悬至今。” 眼看著越聊越偏,展万凌清了清嗓子打断:“我和殿下也不过见过几次,哪就这么熟了,萧姐姐误会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没走那条路也未尝是件坏事。”萧冉沁呢喃。 转而又看向了秦芳瑜:“咱们姐妹之前的誓言,我怕是不能应验了。” 秦芳瑜错愕。 “我求了父亲去大庆和亲。” 萧冉沁微微一笑:“京都城也没我的位置了,留著也是討人嫌,不如远嫁,凭藉相府嫡女的身份,最不济也是个妃位,只是日后咱们再相见就难了。” 说到这萧冉沁红了眼眶,眼底隱有晶莹闪烁。 第92章 孤请旨赐婚许你太子妃之位 许是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展万凌和秦芳瑜也跟著红了眼眶。 “大庆那么远,这又是何必。”展万凌哽咽。 “就是,此事又不赖你,凭什么是咱们女儿家吃亏。” 萧冉沁闻言耸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这些日子咱们姐妹可要多聚聚。” 三人点点头。 午后天空不作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眾人进了屋檐下,秦家拿出几幅画卷,供眾人欣赏。 秦老夫人添了彩头,玩起了作诗。 画作一半,外头小廝匆匆赶来,站在屋檐下和秦老夫人贴身丫鬟低语几句,丫鬟点点头给快转过身回稟。 秦老夫人面露诧异和惊喜。 同时飞雁也凑在锦初耳边嘀咕。 锦初脸色瞬间变了,难掩激动:“果真?” “是陇西那边派来的人,谁是亲眼看著老爷的身影。” 別说锦初,就连飞雁语气也跟著颤抖。 不远处的廊下,太子不著痕跡的瞥了眼这边动静,轻蹙眉。 长庆往前一步,低声回稟:“从陇西传来消息,有人看见了盛国公回来了。” 太子紧皱起眉:“可查到了消息来源?” 长庆摇头。 “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去陇西打探消息。” “是。” 太子眼眸微动,转身对著秦瑾瑜低声吩咐几句,秦瑾瑜眼皮跳了跳,面露难为情:“殿,殿下,这不妥吧?” 太子一记眼神,秦瑾瑜拍著胸脯保证:“这有什么难的,殿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另一头锦初激动不已,匆匆对著秦老夫人道別,秦老夫人笑:“你先去忙吧,这里不会记怪你。” 锦初点点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伞迈入雨中,和飞雁一前一后快步离开。 展万凌一头雾水,秦芳瑜刚才听了几句,压低声音解释,展万凌惊愕万分,打心眼里替锦初高兴。 “若能有盛国公给她撑腰,她也不必谨小慎微,这些年她处处被人算计,也不容易。” 两人閒聊之余,萧冉沁笑眯眯凑了过来:“锦初妹妹怎么突然走了?” 秦芳瑜笑道:“我听说是府上有些事要著急回去处理。” “是吗?”萧冉沁似笑非笑,目光环视一圈,看见了长廊下的那抹月牙白。 远远的一道背影,並未追隨出去。 萧冉沁犹豫再三,抬脚朝著那抹月牙白走近,隔了几步远停下:“殿下!” 太子侧过身,神色淡然地看了眼来人。 萧冉沁屈膝行礼,故作感激:“听说是殿下指点了父亲,救了萧家,臣女感激不尽。” 太子不搭话,神色依旧淡淡。 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冉沁小脸涨红:“殿下,臣女会报答您的。” “大可不必!”太子丟下一句话,继而对著秦瑾瑜道:“孤还有事,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再敘旧。” 秦瑾瑜忙不叠点头。 萧冉沁快步追上,拦住了去路,她紧咬著唇,粉面含羞又有泪水氤氳:“殿下,我......求了父亲去和亲,倘若殿下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挽留......” 她声音极小,身子微微颤抖,宛若风中摇曳的朵,极惹人怜惜。 萧冉沁本不想来秦家的,听说太子来了,她不受控制的不请自来。 想替自己最后爭取一次。 萧冉沁认真的盯著太子:“殿下,我不会和锦初妹妹爭,我只是不想离开京城,离开父母双亲,只求有一席之地。”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冉沁羞愤欲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死死捏著拳,紧张又忐忑。 甚至顾不得旁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太子什么都没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被人忽略的萧冉沁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捏著帕子冲入雨中,快速离开。 ... 锦初上了马车匆匆回府,恨不得马上就回陇西。 紧张又期待。 “快收拾行李。”她道。 飞雁点头,简单收拾了衣裳。 屋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锦初仰著头望著窗外大雨,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竟然看见了太子! “殿下!” 顷刻间,人已经来到了眼前。 太子居高临下,衣袍被雨水打湿,周身透著寒气,漆黑的眼神同泄出几分担忧和心疼。 看见太子。 锦初心里咯噔一沉:“所以,关於父亲的消息极有可能是假的,对吗?” 太子清冷的声音有几分不忍:“確实蹊蹺。” 锦初脸色煞白。 太子又道:“人死不能復生,船沉海底,纵使武功再高强,也绝无可能生还回来。” 他伸出指尖轻轻搭在了锦初手背上:“你身带巨款,又有爵位在身,一日不定下婚约,一定不得安寧。” 锦初倏然抬起头,看向了眼前人。 “孤送你离开.......” “父亲的仇还未报,我岂能轻易离开?”锦初后退一步,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她处处小心,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赵家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幕后黑手呢? 太子语气软了下来:“你想如何?” 锦初抿唇不语。 两人安静片刻,锦初才道:“我想回陇西看看。”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她能重来一次,说不定父亲也有机会。 太子知道劝不住,嘆了口气,没脾气的点点头:“罢了,孤派人送你回去。” 锦初应下,屈膝道谢,对太子她总是莫名信任。 临走前太子忽然盯著锦初,认真道:“带上孤给你的玉佩,一个时辰后入宫,孤在宫里等你。” 锦初眼皮一跳,面露疑惑。 “孤请旨赐婚,许你太子妃之位。” 锦初耳朵嗡的一下,许久都没恍过神:“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 “女儿家名节要紧,孤是认真的。” 太子一脸认真的看著她:“有太子妃身份傍身,有些事做起来也方便许多,你不必顾忌孤的处境,你救了孤,救命之恩许下太子妃的位置,父皇不会拒绝。” 等她报了仇,他再想法子將人送走。 让她安安稳稳过一生。 第93章 以储君之位换赐婚 两人相隔一步之遥。 廊外大雨倾盆,雨势隨风落在了月牙白长衫,微风带著湿意吹在脸上,锦初仰著头看他。 这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对方身上还有股熟悉的冷香味,极淡,莫名好闻。 太子一字一句地说:“北梁储君名承庭,字允湛,年二十一,自小学规矩,无不良嗜好,暂无婚约傍身,幸得老天庇佑,身子康健,名下有万亩良田,財產……” “殿下!”锦初及时打断对方,哭笑不得:“殿下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太子一双清冷的眸子落在了锦初艷丽无双的脸上,眸色不自觉染上了几分迫切,低声道:“这是孤的家底,你既是孤未来的妻,自该坦诚。” 锦初微微错神。 “你放心,入了东宫,孤不会勉强你。” 说罢,太子拾起了廊下的伞迈入雨中,头也不回道:“孤在宫里等你。” 人渐行渐远。 锦初盯著太子的背影有些出神,揉了揉脸颊,像是在做梦一样,再抬头门口已是空荡荡。 伸手掐脸。 嘶! 疼意袭来。 锦初转过身看向飞雁:“刚才,是太子来了?” 飞雁重重点头:“主子,確確实实就是太子殿下,奴婢早已经打听过殿下,为人洁身自好,府上不曾有姬妾,通房,就连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太监,侍卫,主子若能嫁与太子殿下,奴婢觉得靠得住!” 方嬤嬤却有些担心:“殿下那样的身份,主子嫁过去,將来少不得要和侧妃爭宠,老奴担心主子没有娘家傍身,会吃亏。” 在方嬤嬤看来,一个男人再靠得住,也不会十年如一日地守著妻子,姬妾成群是必不可少的。 嫁入皇家,她担心主子会受委屈,无人撑腰。 以她之见,主子应该低嫁,这样夫婿家就不敢欺负主子,主子至少还有皇家公主这个封號撑腰。 “殿下固然好,可前朝后堂琐事繁多,只怕是身不由己了。”方嬤嬤红了眼眶。 飞雁却道:“可主子的身份註定嫁不了寻常百姓家,说不定还会被人不明不白地陷害了,反观是殿下,绝不会打主子財產的主意。” 方嬤嬤语塞。 看了眼锦初的容貌,她心里微微嘆气,这样的容貌和家世,一般人確实护不住。 两人的话,锦初都听在心上,她抿了抿唇沉思片刻,一遍一遍地回想著刚才太子的话。 “飞雁。” “奴婢在。” “將东西取来。” 飞雁笑应了是,立即飞奔去取,片刻后就將收藏起来的玉佩递到了锦初手上。 手握玉佩,锦初下定决心入宫。 马车在雨中狂奔,停靠在了宫门口,飞雁和飞霜两人在身后撑著伞,亦步亦趋地跟隨。 宫门的侍卫见著锦初亮出了金牌,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北梁帝曾给过锦初一枚金牌,放出话,让她隨意出入皇宫。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绣鞋早已经湿透,就连裙边都被雨水打湿,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步步朝著最巍峨壮观的那座宫殿走去。 忠公公大老远就看见来人,眼皮跳了跳,等人来到了廊下,才问:“公主怎么来了?” 锦初手握金牌:“我是来求皇上赐婚的。” “赐婚?”忠公公微愣,並未多嘴继续询问,只说:“公主请稍等,皇上正在里面接见几位大臣商量要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太子殿下也在其中。” 锦初点点头,耐著性子站在廊下等著。 路过的宫人时不时朝著她看来,她抿紧了唇,目不斜视。 这时从另一侧长廊下走过来一个人。 二皇子姬琛,也是一身湿漉漉的,一张淡漠色眼神盯著她,语气软了下来:“我刚才从慈安宫来,和太后提起了你,咱们一同去给太后请安可好?” 锦初秀眉轻皱,她和太后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更何况是和姬琛去请安,她冷著脸回:“等见过皇上,我再去请安。” 姬琛上下打量著她,也没勉强,对著身后小太监说:“去瑶华宫取件乾爽的衣裳,还有鞋袜来。” “是。” 锦初立即道:“多谢二皇子的好意,我无碍。” 见她拒绝自己,姬琛也不生气,往前一步和锦初拉近了距离,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我对你却是心里坦诚。” 锦初不语。 “我初来京城,是你派人保护我,让我倖免於难……” 锦初见他说起往事,皱著眉头解释道:“二皇子误会了,我並非救你,而是有些线索在你身上,仅此而已。” 救他,不过是因为祁予安对姬琛的留意,引起她的好奇,她想知道祁予安为什么这么做。 纯粹是警惕,提防祁予安。 姬琛喉结缓缓滚动,眸底的一簇怒火被压了下来,低声说:“我知道你来京城,是为了查清盛国公的死因,还有当初朝廷拨去前线粮草一事,盛国公究竟被谁给陷害,盛家那场大火又是怎么来的。” 话落,锦初脸色骤白。 姬琛佯装没看见,转过头盯著紧闭的大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盛家富可敌国,又常年在陇西不肯归京,加上国库空虚,自招人忌惮,太子护著你,是因为你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太子救盛家名声,也是为了自保。” “你究竟要说什么!”锦初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拳攥紧,指尖嵌入掌心,疼意袭来,才克制住了她內心的不安。 姬琛不疾不徐继续说:“你进入跨入这门,只会给太子招来忌惮,皇上忌惮太子有权,有钱,父皇早就知晓你入京动机,嫁与太子,你和太子都活不成!” 锦初呼吸都快停下来了,情绪变得复杂。 “嫁给我,我可以带你离开京城,去封地,过你想要的生活,终有一日会替你查清幕后之人,给盛家个交代。”姬琛从怀中掏出一枚莹白如玉,上面刻著琛字,用絳紫色瓔珞点缀。 微风拂过,轻轻晃了晃。 一旁的忠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像是看不见。 锦初並未伸手,反而问:“二皇子可否告知,为何前几日还要娶展姐姐,今日就要改娶我?” “你救过我。” 这话惹的锦初噗嗤笑了。 “我能许你正妻,此生唯一不纳妾。”姬琛的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锦初收回视线。 …… 殿內 太子长跪於殿前。 北梁帝坐於龙椅上,冷著脸,神色晦暗,时不时打量著太子,一旁还有几个心腹大臣。 殿內气氛凝固,谁也不敢胡乱说话。 “太子!” “儿臣在。”太子朗声回应。 北梁帝怒极反笑:“你刚才说,要求娶梁锦公主?” “是!”太子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面色並未有半点慌张,一旁有大臣开口:“太子殿下这有些不妥,梁锦公主是皇上亲口答应,许了婚事自由的,您这不是逼迫皇上出尔反尔么。” “父皇,梁锦公主救了儿臣,儿臣也应允过她,非谋逆祸乱北梁之事,所求必定应允。” 那大臣惊讶:“这么说,是梁锦公主用救命之恩换取的太子妃之位,没想到啊,这梁锦公主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太子蹙眉冷眼看向了说话之人,眸色凌厉,嚇得说话大臣訕訕闭嘴。 北梁帝的指尖搭在桌子上轻轻扣动,发出的声音,拉回了几人的视线,他看向太子:“你怎么想?” 太子回:“公主身怀巨款,太过招人注目,旁人未必护得住,另,儿臣求父皇再准一件事。” 此时北梁帝看向太子的眼神已有些不满和警惕,冷声道:“说!” “求父皇废黜儿臣储君之位。” 说完,四周寂静片刻后,瞬间又譁然。 几个大臣按耐不住了。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是故意威胁皇上吗?” “为了求娶公主,殿下连储君身份都不要了?” 北梁帝瞳孔一缩,也是没想到太子会这么说,他蹙眉,太子薄唇轻启:“父皇,儿臣资质浅薄,不配做储君,愿意拱手將储君之位与贤者。” “这是盛锦初的意思?”北梁帝质问。 太子摇头:“是儿臣自己的意思,公主她屡屡被人惦记,几次险些丟了性命,既有所求,儿臣不愿做言而无信之人,求父皇成全。” 砰! 北梁帝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你太让朕失望了,朕苦心教导你二十年,你今日却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储君之位。” “父皇!”太子却平静的不像话,继续说:“儿臣身体有疾,已传遍诸国,立儿臣,北梁根基动盪,文武百官多有不服气。” 身体有疾四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扎破了北梁帝的怒火,北梁帝顷刻间就冷静下来了。 盯著太子许久。 北梁帝缓缓站起身,弯著腰亲自將太子扶起:“天下名医诸多,朕自会替你寻找,罢了,你是朕看著长大,亲手培养的继承人,你若没资格,谁又资格继承朕的江山?” 第94章 两人同求赐婚 北梁帝摸著姬承庭单薄的肩膀,又看著他脸色苍白,联想这么多年作为储君的他,兢兢业业,没有任何越轨之举。 作为皇帝,北梁帝非常满意。 只是当姬承庭耗费三年之久,以少胜多,替北梁收復失地之后,还有战神之名威名远扬,风头隱隱盖过了他这个皇帝后,北梁帝对太子的不满,日益增多。 太子,过於优秀,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好在,这个儿子很听话。 “来人,传旨……” 话未落,忠公公敲了敲门:“皇上,二皇子求见。” 北梁帝眉头紧皱,下巴扬起:“传!” 门推开。 姬琛走进来。 他的身后还站著锦初,同样苍白著小脸,规规矩矩站在那,一看就是个听话乖顺的。 “梁锦公主也来了?”北梁帝讶然,招招手,换了语气让人去请锦初进来。 忠公公会意,亲自去请人。 两人进了殿 姬琛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看著姬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北梁帝好奇地挑起长眉:“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找朕,说说看,二皇子来找朕所谓何事。” 姬琛先是重重磕了个头,而后说:“求父皇给儿臣和梁锦公主赐婚。” 话落,北梁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求父皇给儿臣和梁锦公主赐婚。” 北梁帝脸色逐渐阴沉,目光在姬琛和姬承庭身上徘徊,姬承庭面色淡然,反而是姬琛面露焦急。 “这,这二皇子怎么也求娶公主?” 几个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姬琛故作惊讶地看向了姬承庭:“大皇兄也要求娶公主?” 姬承庭瞥了眼姬琛,未开口,锦初往前一步跪在地上,朗声道:“非太子殿下求娶,而是我来找殿下应允承诺。” 锦初从怀中掏出玄黄玉佩,高高举起:“两个月前太子在朝霞寺遇刺,是臣女不顾一切救了殿下,殿下为报答臣女,许了臣女一个承诺,今日臣女特来找殿下兑现。” 当初救人的事,全京城都知道。 姬琛看向锦初,动了动唇,锦初回看对方;“多谢二皇子好意,我本无心替父报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浩荡,盛家过往种种已是云烟,我一个孤弱女子只想安稳度日,二皇子先前求娶过展姐姐,我和展姐姐关係交好,不想坏了这层关係,更不想让二皇子背负见异思迁的恶名。” 一番话成功让姬琛变了脸,他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了北梁帝:“儿臣……” 面对北梁帝质疑的目光,姬琛反应极快地解释:“父皇,儿臣只是听说大庆有人看上了公主,一时心急,所以才会想著报恩,护著公主不远嫁,仅此而已。” 这个理由勉强能说得过去。 同时也是提醒了北梁帝,锦初之所以要挟太子,也极有可能是怕被远嫁。 非太子主动所求。 北梁帝看向姬承庭的视线柔和了不少,又是他误会了太子,北梁帝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姬琛。 “今日太子也向朕求娶梁锦公主,你们二人都是朕的骨肉,朕也不会厚此薄彼,可公主只有一人。”北梁帝话说一半,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暗含打探。 姬琛看向姬承庭:“拋开救命之恩,皇兄也心仪公主?” 姬承庭神色淡淡的看了眼锦初,而后摇摇头,违心地说了句:“不曾。” “那倘若父皇应允公主不会远嫁,皇兄也不必为难,公主也就放心了。”姬琛道。 姬承庭袖下指尖蜷起,面上平静如水,未说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拳抵在唇下掩起。 “咳咳……” 洁白的掌心隱隱还有一抹猩红。 北梁帝看见了,对著姬琛道:“太子向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既允诺了公主,就不该食言,你们二人都没有意见,朕允了。” 大手一挥亲自写下赐婚圣旨。 “父皇!”姬琛面露焦急。 北梁帝充耳不闻,待圣旨写好后,亲手递到了姬承庭手上:“你是皇家长子,你三弟早早就成婚,连孩子……” 话说一半察觉不对劲,北梁帝及时收回,拍了拍姬承庭的肩:“朕会让內务府儘快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你能成家,朕也宽心了,公主是个好孩子,莫要辜负了。” “儿臣遵旨谢恩!”姬承庭跪下,却被北梁帝一把扶起来,怜惜他指尖冰凉:“快回去换身衣裳,別著凉了。” 姬承庭点头:“前几日皇祖母也关心儿臣的婚事,儿臣想带著公主亲自去给皇祖母说此事。” “也好。” 姬承庭大大方方地將锦初扶起,两人一併退下。 人走后,姬琛盯著那两道背影许久不曾回神。 北梁帝倒是劝:“你对展家姑娘有情有义,至於公主,就让给太子吧,这么多年,太子极少向朕开口。” 姬琛悻悻应了。 …… 从殿內出来 长庆將准备好的衣裳送来,去了东宫偏殿换洗,喝了一碗热茶,掌心才有了温度。 隔壁侧殿,姬承庭对著长庆说:“太子爱慕梁锦公主多年,处心积虑终娶的佳人,太子多年献殷勤,公主不予理会,太子……” “殿下您又何必自贬身份。”长庆听了直咂舌。 姬承庭斜睨了眼长庆:“休要囉嗦,儘快將消息散播出去,越多越好,倘若有一句詆毁公主清誉的,孤决不轻饶!” 被训了一顿的长庆不敢吭声,只好点头。 半个时辰后 姬承庭带著锦初一同去慈安宫 此时林太后宫中也有客人在,听说太子和梁锦公主来了,林太后面露讶然,笑著叫人进门。 姬承庭进门。 几位夫人纷纷站起身行礼。 “今日太子怎么有空来看哀家了,还是和梁锦公主一块来的,真是稀客。”林太后笑吟吟,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姬承庭微笑上前:“孙儿是来道喜的,刚才父皇下旨替孙儿和公主赐婚。” 林太后嘴角边的笑意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锦初,锦初故作娇羞的垂眸。 见状,林太后这才是相信。 那几个夫人也是一脸错愕。 “太子殿下这就定下婚事了?” “是有些突然,不过,看公主的架势应该也是愿意的。” 眾人纷纷道喜。 林太后没了心思和几个夫人閒聊,找了个藉口,將夫人们都给打发了,又对著锦初说:“公主髮髻歪了,带公主下去洗漱。” 这是將锦初也给支开了。 锦初乖巧跟在了玉嬤嬤身后,离开了正殿,一路跟去了偏殿,玉嬤嬤召来了两个宫女:“给公主重新梳妆打扮。” 来之前锦初已经换过衣裳了,她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玉嬤嬤还要动起手亲自替她换衣裳。 手刚伸出来,锦初往后退了退:“多谢嬤嬤。” 玉嬤嬤的手伸在半空,面露几分不悦,但转瞬即逝,站起身子:“老奴伺候太后这么多年,也算是看著太子殿下长大的,没想到竟然便宜了公主。” 这话是有些大不敬。 飞雁蹙眉。 锦初朝著飞雁使了个眼色,飞雁这才低下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玉嬤嬤对锦初的敌意很大,碍於在慈安宫,太后眼皮底下,锦初不想招惹是非。 “嬤嬤说的是,能嫁给殿下,的確是我的幸运。” 见锦初態度良好,一副软柿子模样,玉嬤嬤更加肆无忌惮,上下打量著锦初:“若是个侧妃就罢了,偏偏是个正妃,就连沁姐儿都没有这个福气。” 一句沁姐儿,瞬时让锦初明白了癥结所在。 这位玉嬤嬤十有八九和萧家关係极好。 “老奴还听说你和沁姐儿关係不错,怎么撬墙角的事也做得出来?”玉嬤嬤语气不屑。 指尖搭在了锦初的肩上,眼神微变,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锦初身上穿的衣裳有些眼熟。 “这衣裳……” 玉嬤嬤一把攥起衣角,凑近了看:“这不是浮光锦吗,总共就三匹,怎么会穿在你身上?” 锦初纹丝不动,声音却冷如寒冰:“嬤嬤是在质问我吗?” 许是察觉自己有所不妥,玉嬤嬤訕訕鬆开了手,飞雁上前替锦初抚平褶皱。 玉嬤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后退两步,和锦初拉开了距离,嘴上却不依不饶:“这缎子只有殿下有,前些日子还送了两匹给沁姐儿,今日大雨,必定是按照沁姐儿尺寸做的,公主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一件衣裳而已,也不足为奇。” 锦初仍未开口辩解。 任由玉嬤嬤过嘴癮,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倏然,锦初解开了衣扣,誓要將衣裳褪下,唬了几人一跳,玉嬤嬤不明所以的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飞雁,去取我的衣裳来。” 飞雁点头,抬脚就要走,玉嬤嬤见状不妙赶紧拦住了人,飞雁气哄哄道:“说来说去,嬤嬤就是嫌我家主子不配这进贡的浮光锦,主子不穿就是了。” 玉嬤嬤脸色微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锦初冷了脸:“那嬤嬤究竟是何意?” “主子,这婚是皇上赐下的,这嬤嬤分明就是瞧不起您,觉得您配不上太子殿下。”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可真是要把人冤枉死了。”玉嬤嬤抬手抹眼泪,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伺候太后这么多年了,向来规矩懂事,怎么敢和主子顶嘴啊。” 锦初停了手中动作,冷眼看著玉嬤嬤跑了出去,看架势是要恶人先告状,身边的两个宫女也跟著出去了。 飞雁跺跺脚:“主子,这也太欺负人了。” 锦初不疾不徐的穿好衣裳,朝著主殿方向走,还没靠近就听见了哭声不断。 玉嬤嬤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后,老奴只是嘴快夸了几句浮光锦,並未轻视梁锦公主的意思,老奴一把年纪了,也架不住公主这般谩骂和詆毁,日后还怎么在慈安宫立足啊。” 其余两个宫女也帮著玉嬤嬤说话。 林太后越听越生气,眉头拧成川字,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锦初走进来,脸一沉:“你当真如此放肆?” 第95章 太子是向著她的 锦初不骄不躁地抬起脚跨进来,单纯无害的小脸上满是迷茫和疑惑,错愕地盯著玉嬤嬤。 一副温婉无害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说出那些话的人。 锦初进门行礼,半蹲著身,目光斜看玉嬤嬤,欲言又止。 玉嬤嬤则是率先开口:“老奴知晓您身份尊贵,盛国公又是北梁的大功臣,可您已经占了太子殿下,也该收敛收敛,莫要给殿下招黑。” “盛锦初!”林太后冷了脸:“你这般傲气凌人,怎配做太子妃,依哀家看,侧妃足以。” 锦初垂眸,欲要开口。姬承庭点点头,一副认可的样子:“孙儿觉得皇祖母言之有理。” 林太后错愕一瞬,或许是没想到太子也会帮著自己说话。 姬承庭指著锦初身上的衣裳:“这衣裳是孤特意找来绣娘,专门给萧家嫡长女准备的,如今穿在公主身上,的確不合適。” 锦初眉心微皱,又听姬承庭从袖中取出明黄色圣旨递给了林太后:“还请皇祖母去跟父皇稟明,改赐梁锦公主为侧妃。” “这……”林太后语噎,望著姬承庭递上来的圣旨,脸色涨红。 圣旨已下,林太后轻而易举地驳回,这不是在打北梁帝的脸? 被人架在高处,林太后没了台阶,脸色十分尷尬。 姬承庭转过头又看向了玉嬤嬤,一记冷漠眼神,看得玉嬤嬤心惊肉跳。 “嬤嬤之前可曾得罪过公主?” 玉嬤嬤想了一会,想点头,但不敢撒谎,她总共才见过锦初两次,根本谈不上得罪,只能老实地摇摇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殿下。” 长庆脚下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面露委屈:“求殿下给属下做主。” 玉嬤嬤眼皮跳了跳,忽然有了不详预感。 “这里是慈安宫,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姬承庭不悦,可长庆却手指著玉嬤嬤:“此事和玉嬤嬤也有关,属下跟著您身后来慈安宫请安,多次被玉嬤嬤骚扰,属下实在是不堪其扰。” “你,你胡说什么!”玉嬤嬤脸色大变,恨不得跳起来捂住长庆的嘴,可长庆嘴皮子十分利索:“属下没有胡说,玉嬤嬤仗著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经常对属下动手动脚。” 长庆抖了抖肩,看向玉嬤嬤的眼神如临大敌,气得玉嬤嬤瞪圆了眼,不等反驳,长庆又道:“玉嬤嬤还说若是属下不从,会想法子弄坏属下的名声,在慈安宫还是她说了算。” “胡说!” “属下有人证!”长庆脱口而出:“长青,长云两个人都知道,因此事,这两人没少笑话属下。” 长庆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副殿下你不给我做主,我就要被人污衊死了,长庆梗著脖子:“殿下,属下好歹跟了您十几年,为您挡过刀剑,拼过命,士可杀不可辱,属下受辱,您的脸面也不好看,您不替属下做主,岂不是叫人寒了心?” 姬承庭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提脚狠狠踹在了玉嬤嬤的心窝处,力道极大。 一脚將人踹得老远,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身。 “太子!”林太后急了。 长庆又道:“这玉嬤嬤经常仗势欺人,仗著和萧家有些亲戚,越发的目中无人,还说属下要是不从,就要弄死属下全家,殿下,您可要给属下做主啊。” 林太后此刻恨不得堵住长庆的嘴:“胡说八道,玉嬤嬤向来规矩,从未有过僭越,定是你在污衊!” “太后,属下和玉嬤嬤无冤无仇,为何要污衊一个嬤嬤?”长庆反问。 林太后被反呛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太子这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子……” “长庆跟隨了孙儿多年,在军中立下不少功劳,孙儿信得过他的人品。”姬承庭道。 玉嬤嬤道:“太后,老奴冤枉啊,老奴向来守规矩……” “够了!”林太后打断了玉嬤嬤的话,冷著脸:“给梁锦公主赔罪!” 玉嬤嬤一愣。 锦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她眉梢划过,朝著姬承庭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流淌过一道暖意。 姬承庭又对著锦初说:“公主,实在是抱歉,这件衣裳原是给萧家姑娘准备的,还请公主將衣裳归还。” 飞霜又送来了一套衣裳让锦初换下来,林太后看懂了意思,摆手对著姬承庭说:“太子,一件衣裳罢了,沁姐儿未必就缺,何必眼巴巴將衣裳又送回去。” “非也。”姬承庭摇头:“这衣裳是作为侧妃之礼送给萧姑娘的,公主是正妃,这衣裳的確不合適。” 长庆仰头:“是萧家嫌弃了殿下,殿下又何必眼巴巴过去送衣裳?” “你闭嘴!”姬承庭怒斥。 长庆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林太后的脸色却越来越掛不住了,这话意有所指,也是在提醒她,当初萧家退婚是林太后亲自跑到东宫去说的。 如今处处替萧冉沁说话,是在打姬承庭的脸! 那封明黄圣旨更是刺眼。 林太后朝著玉嬤嬤使了个眼色,玉嬤嬤撑著身子赶紧跪好,衝著锦初磕头:“是老奴有眼无珠,错误公主之意,惹来误会,还请公主恕罪。” 锦初大度道:“嬤嬤知错就改,日后可不要胡乱说话,免得让人误解了太后。” 玉嬤嬤身子一僵,訕訕应了。 林太后又道:“皇上已赐婚,你们就安安心心准备婚礼吧。” “太后,那属下受的委屈呢?”长庆大著胆子追问。 林太后双眉紧锁,眼底已有不耐,她盯著姬承庭久久不说话,姬承庭也未曾收回圣旨。 两人僵持。 许久后,林太后扬声:“来人,將玉嬤嬤杖打三十,以儆效尤,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说完林太后看向了锦初:“不知这样,公主可还满意?” 锦初蹙眉。 “宫规森严,三十不足以平愤,若不是看在伺候皇祖母多年的份上,就该杖毙!”姬承庭清冷低沉的嗓音再次缓缓响起,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太后深吸口气,挥挥手:“杖五十!” 玉嬤嬤被堵住了嘴拖下去。 很快杖打声音响起。 半个时辰后板子停下,长庆对著姬承庭开口:“殿下,才四十五个,还差五个。” 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林太后闻言嘴角都跟著抽搐。 “告诉行刑人,一个不许少!”姬承庭道。 长庆麻溜去传话。 砰!砰!砰!砰!砰! 五个板子补足,人早已经晕了过去。 姬承庭这才默默收回圣旨,对著林太后拱手:“皇祖母,孙儿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林太后从脸上挤出一抹笑,点点头,对著锦初说:“哀家和未来孙媳妇还有些话聊,太子先退下吧。” 姬承庭也没多说,转身退下,经过锦初身边时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太子一走。 殿內气氛再次安静。 锦初站在殿內,安安静静,一副乖巧模样,林太后捧著茶水喝了两口,放缓了语气:“玉嬤嬤年纪大了,你莫要跟著计较。” “是。”她乖巧点头。 林太后从凤椅上走下来,来到锦初身边,握住她的手:“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初来京城不久就认识了沁姐儿,也怪哀家一时糊涂,错点鸳鸯谱,拆散了沁姐儿和太子,瞧瞧今日太子动了怒,无非也是心里存著气。” 锦初垂眸並未搭话,她听懂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她帮忙劝说,让太子再纳萧冉沁做侧妃。 她佯装不懂,不吭声。 “锦初,你是个好孩子,你无父无母地嫁入东宫,將来还要面对一群人,倒不如找个相熟的人做个伴,也不至於深宫寂寥,漫漫长夜,无从適应。”林太后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初也不好继续装傻了,眨眨眼无辜道:“太后抬举臣女了,臣女岂敢做太子的主。” “只要你说,太子会答应的。”林太后信誓旦旦地保证。 锦初犹豫。 “你应了此事,萧家会记得你,如今皇上重用萧家,你不也是有了靠山?”林太后笑得和蔼,像个没脾气的长辈。 可锦初没忘记刚才林太后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有一遍一遍地提醒她,无父无母。 杀人诛心,也莫过於此了。 “臣女试试。”锦初道。 林太后笑意更浓,抓著她的手好奇追问:“太子性子冷冽,倒是没想到会看上你。” 话里话外全是惊讶。 “太子身子不好,你日后要多加小心伺候。” “是。” 聊了一个多时辰,林太后才肯放人离开。 人一走,林太后的脸就垮了,起身去看玉嬤嬤,此时的玉嬤嬤后背被打烂,当场昏迷,抹了药又被疼醒,见著太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后,老奴是被冤枉的。” “哀家知道。”林太后坐在椅子上,冷了脸:“这么多年,哀家是第二次见著太子当场发怒。” 第一次是慕容皇后仙逝那天,姬承庭拔了剑,不许任何人靠近慕容皇后, 把刀架在了太医脖子上,逼问慕容皇后的脉象。 那时的太子才几岁大。 小小年纪,魄力十足。 往后十几年,就再也没看过太子在她面前动怒。 玉嬤嬤白白挨了打,这会儿连说话都费劲,她挨的板子是慈安宫侍卫动手,换成其他人,她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太,太后,殿下今日动怒是为了给梁锦公主撑腰?” 林太后也琢磨不透:“像又不像。” 到了后期又像是对她给萧家退婚的事有所不满,紧接著太后又问起了玉嬤嬤,换衣的时候,锦初是什么反应。 玉嬤嬤直言:“公主性格温吞,若非身边有个厉害的丫鬟护著,根本压不住底下人,公主实在是当不起太子妃重任。” 林太后闻言心里有数,又派人去打听今日为何北梁帝会突然赐婚。 ……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雨势渐停。 撩起帘子上了马车,飞雁红了眼眶:“主子今日受委屈了。” 锦初摇头。 北梁帝赐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马车行驶过的地方,能听见有人议论纷纷。 “太子主动求婚,想必是动了真情。” “殿下这个年纪也该成婚了,只是苦了这位梁锦公主了,兜兜转转,还是没逃过被人算计的命运。” “你是说殿下是为了钱財才娶了公主?” “说不准。” 马车內的锦初听闻后,皱起眉头:“是谁在外头胡说八道?” 飞雁道:“是殿下!” 锦初诧异。 “奴婢在慈安宫陪您换衣裳的时候,长庆亲口叮嘱奴婢,不论外头传什么,都不必否认。” 听著一路的猜测,非议,锦初明白了,姬承庭这是自己揽下了主动求婚的名声。 他曾说女儿家名声娇贵,需要好好爱护。 倘若传扬出去是她挟恩以报,必会被人非议。 锦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未想过会连累太子,还有今日,太子为了她在慈安宫和林太后叫板。 一夜之间非议越来越多,几乎都是怀疑太子为了钱財故意求婚,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御史专门写了奏摺送到了北梁帝手上。 北梁帝看了眼奏摺,直接扔了出去:“一派胡言!” 他亲自赐婚,能不知前因后果? “小忠子!” 忠公公往前一步。 “去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中伤太子名声!”北梁帝怒不可遏。 忠公公无奈道:“皇上赐婚是件好事,也不知怎么,处处有人阻挠,有人不愿意,昨儿太子殿下和公主去慈安宫请安,却不知怎么惹恼了太后。” 忠公公无意间提及了昨儿,立即勾起了北梁帝的好奇:“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起因是公主衣裳湿透了,换了件衣裳,玉嬤嬤觉得这衣裳配不上公主,太后训斥了公主。” “为何?” “这衣裳从前是给萧姑娘准备的,被公主误穿了,玉嬤嬤和萧姑娘还有亲戚关係,所以……”忠公公欲言又止。 “继续说!”北梁帝呵道。 忠公公只好继续说:“老奴还听说太后当眾说公主不配做太子妃,侧妃足以,差点儿收了您赐给殿下的赐婚圣旨,殿下恼了,罚了玉嬤嬤。殿下都这个岁数了,您几次赐婚,件件未成,老奴都跟著著急。” 第96章 皇上最重视的还是太子 偌大的议政殿內清晰可闻的粗喘气,北梁帝虎著脸,神色不耐烦到了极点,脑海里那句:『殿下婚事不顺,处处受阻。』 赐婚三次,都没一个好下场。 北梁帝斜睨了眼忠公公:“太后当真这么说的?” “皇上,老奴岂敢欺君吶,太子殿下动了怒罚了玉嬤嬤,才一夜的功夫,外头就有人质疑上殿下了,殿下可是您一手养大的,品性极佳,若说是为了財產娶公主,那就是故意栽赃污衊。” “人人都知您是向著殿下的,即便什么都不做,这江山还是殿下继承,殿下又何必白费心思呢。” 这话说到了北梁帝的心坎上。 从太子出生,就在北梁帝眼皮底下长大,蹣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又到骑马射箭,循规蹈矩,极少出格。 北梁帝点点头:“朕自是不信太子有二心,这孩子,朕信得过,只是太子传出身子抱恙后,有些人蠢蠢欲动罢了。” 提到此,北梁帝眼中儘是失望。 “吩咐內务府,太子大婚,定要隆重,让北梁百姓皆知太子储君地位不可动摇!” 忠公公弓著腰应了。 有了北梁帝撑腰,太子大婚准备得十分隆重,单说嫁衣,便是用了十几个绣娘,没日没夜的绣。 头戴凤冠也是用一百三十六颗东珠镶嵌。 凡事和大婚牵扯上,必定都是用极好的。 甚至北梁帝还亲自设香案,焚香祷告替太子祈福,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抽出一支上上籤。 一个大大的宜字,化解了北梁帝心里的一切疑惑。 “定是皇上英明,感动上天,才促成了这一对金童玉女。”麒麟大师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 又当眾替锦初批命,化解了克夫之命。 任谁都能看出来,北梁帝有多重视太子,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祷告。 麒麟大师很快占卜出一个大婚日子。 八天后! 北梁帝诧异:“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皇上,八天后是良辰吉日,也是太子成婚的最佳时机,万不可错过。”麒麟大师一脸凝重。 北梁帝犹豫一瞬点头,命令內务府儘快准备,同时又下了一道命令;“即日起,不得任何人在背后议论这门婚事,若被朕知晓,决不轻饶!” 日子定下来后盛国公就更忙碌了,府中上下都在急切地准备,方嬤嬤急得不行;“府上也没个长辈来撑著,来来往往招待客人,实在不便。”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展家来人了。 展夫人带著展万凌风风火火的赶来,展万凌衝著锦初挤眉弄眼,一脸的笑意,看得锦初小脸涨红。 展夫人笑:“公主若是不介意,从今日开始,我来替你张罗,招待贵客。” “锦初妹妹,我娘可是八百里加急被请回来的。”展万凌咧嘴笑。 锦初受宠若惊,心里说不尽的感激。 论出身,展夫人是长公主之后,名门贵女,又和展將军夫妻恩爱,上过战场,还有军功在身。 当年慕容皇后逝后,就是展夫人力排眾议,不顾一切將太子带回展家养了一段时间,才慢慢解开了太子的心结。 太子武术第一个启蒙老师就是展夫人。 “展夫人能来就太好了,老奴……老奴正愁府上没有长辈招待呢。”方嬤嬤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恨不得给展夫人磕两个。 展夫人拉起了锦初去了凉亭外,微微一笑:“我虽不了解你,凌姐儿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你是太子亲自选的,我相信他们两个的眼光绝不会错,锦初姑娘,日后不论旁人说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 锦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多谢展夫人提点,我会的。” 从她应下这门婚事开始,就已经做好准备,未来还有一场艰难的战要打,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这边。 展夫人欣慰至极,越看锦初也是喜欢,也难怪太子心心念念的护著。 盛国公府有了展夫人坐镇,一切有条不紊的进展。 次日 天气晴朗,內务府送来了聘礼。 足足一百多个箱子,繫著大红绸,从宫外抬入盛国公府,长庆亲手提著个大笼子在最前排。 当著展夫人的面掀开了布,露出一对活蹦乱跳的大雁:“这是殿下亲手所猎。” 展夫人连连夸讚:“殿下有心了。” 两日后 盛国公府举办了一场添妆宴,邀请了不少贵女上门做客,请帖散出去,接到帖子的人都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锦初屋子里的桌子都快被堆积成山了,她落落大方招待客人。 秦芳瑜和展万凌也早早就来帮忙。 屋子里欢声笑语。 “我听说陇西那边传来盛国公还没死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沉浸的高兴。 几人朝著说话的姑娘看去。 此人正是勇王府的玲瓏县主,身穿灿若骄阳红色长裙,领口和袖口处都用金线绣著大朵的牡丹,雍容华贵,也衬得她贵气十足。 玲瓏县主长眉一挑,笑吟吟地看向了锦初:“恭喜你呀,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喜事儿。” 几个姑娘的视线在玲瓏县主和锦初身上徘徊,不明真相的姑娘一脸诧异,朝著锦初道喜。 “可惜,日子定得太急促了,也不知盛国公还有没有机会赶回来,看著女儿出嫁。”玲瓏县主咂舌,语气里儘是惋惜。 “玲瓏……”展万凌往前一步,挡在了锦初面前,锦初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迈开步子,迎面看向了玲瓏县主,诧异道:“陇西离京城千里迢迢,县主是怎么知晓的?” 玲瓏县主讶然:“你不知情,还是说为了顺利成婚,连亲爹都不要了?” 彼时门外的展夫人冷著脸跨进门,毫不客气地看向了玲瓏县主:“这叫什么话,皇上赐婚,岂是公主隨意更改的,耽搁了太子大婚的吉时,你来承担?” 被懟后,玲瓏县主哑火了,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大喜日子,偏你来找不自在,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展夫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谁也不惯著。 论身份,展夫人还是玲瓏县主的长辈。 几句话差点儿把玲瓏县主懟哭了,涨红一张脸,喃喃又委屈,展夫人哼哼道:“公主认不认爹,自有分寸,一个姑娘家何必手伸得这么长,知道的是你没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勇王府存了心要膈应太子这桩婚事呢!” “姑母……”玲瓏县主瘪瘪嘴,手里的帕子都快拧得没了形,展夫人斜睨对方,一脸嫌弃:“要哭丧回府去哭,別在这里丟人。” 展夫人不再给玲瓏县主顏面,大手一挥,直接將人给撵走,气得玲瓏县主捂著心口,差点儿就晕过去。 两个孔武有力的丫鬟硬是將人给拖走了。 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静。 眾人震惊地看向展夫人,是又惊又怕。 展夫人清了清嗓子,脸色缓和:“也不知从哪来的流言,变著法的膈应人,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勇王府有密探,勇王府心眼也忒小了,不过就是几个月前污衊盛国公府不成,存心来捣乱,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几句话解释,眾人回过神,顺势也回想起几个月前勇王初入宫,就是带著盛国公的四个贴身侍卫,污衊盛国公通敌叛国。 “原来有这么一档子恩怨在,这勇王府的確是过分了,大喜的日子,存心来膈应人。” 风向被展夫人几句话成功给带偏了。 展夫人这才满意了,衝著锦初投去一抹我办事你放心的笑容,锦初回以微笑。 添妆宴继续,再没人提及刚才的事。 直到傍晚宴会散去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么蛾子,展夫人拍了拍锦初的肩:“我入宫一趟,晚上不必给我留饭了。” “母亲是要入宫见皇上?”展万凌追问。 展夫人点头,极不耐烦地拂了拂裙摆上的皱褶,回了句:“还不都是有些人贼心不死,入宫告状去了,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过皇上了,是该去敘敘旧了。” 说完,展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日见过展夫人彪悍后,锦初对展夫人无比崇拜,也难怪会养出展万凌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嫉恶如仇的性子。 “锦初妹妹你放心,皇上忌惮我娘,我娘轻易不会进宫,绝不会吃亏。”展万凌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揉了揉脸颊,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院嚷嚷著要去歇息。 锦初会心一笑。 这时飞雁来报:“主子,萧姑娘来了。” 萧冉沁? “请进来吧。”锦初道。 很快萧冉沁穿著件浅青色长裙翩然而至,脸上掛著虚弱的笑容,將一支锦盒递了过去:“锦初妹妹,恭喜你。” “多谢萧姐姐。” 將人请进门,萧冉沁看著满屋子的贺礼,眼神微闪,不自觉收回视线,坐在了椅子上:“我知白日里人多,有些话不便说,就等著此时来,咱们姐妹之间也能说说话。” 锦初微微笑,倒了杯茶递过去。 萧冉沁接过茶杯,握在手心,嘆了口气:“我確实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会是你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你可知当初萧家为何会和太子退婚?”萧冉沁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眉宇间染上浓浓的担忧。 锦初故作讶然。 “太子身患旧疾,子嗣艰难,我母亲捨不得我嫁过去守活寡,瞒著全府独自求了太后解除婚约。”萧冉沁无奈地摇了摇头,恍然道:“能嫁与太子,我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呢。” 听著萧冉沁说起这些,锦初抿唇,並未开口劝说,当初的事也未必是萧冉沁一面之词。 萧夫人很宠爱萧冉沁,又怎么会不顾她的意见,直接要求退婚? 再退一步说,萧夫人怎么敢背著萧相去退婚? 只是萧家错算了姬琛会拒绝萧家这门婚事,导致萧家顏面无存,萧相恼羞成怒,一状告了祁国公府和云王爷,实际上就是在报復姬琛。 萧冉沁见她不说话,打开了锦盒,一支金灿灿的凤釵呈现在盒內,做工精致,就连凤凰的羽毛都根根分明,可见贵重。 “这是太后赠我的,我的身份是用不上了,借献佛赠与你。”萧冉沁面露苦笑。 锦初想起了前几日在慈安宫,林太后让自己去劝说太子的事了,今日萧冉沁是专程来提醒自己的。 她將锦盒扣上,推到了萧冉沁身边:“萧姐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君子不夺人所好,但对方是你,我可以拱手相让。”萧冉沁再次推到了锦初手上,顺势握著锦初的手,语气严肃起来:“我听说了玲瓏县主今日在盛家说的那些话,盛国公还活著的消息並非空穴来风,父亲奉旨查抄赵家,也找到了些蛛丝马跡。” 锦初蹙眉。 “沉船时,大庆一艘渔船正好经过,救了几人,这次大庆来京,也將人带来了,其中就有陇西籍贯的。”萧冉沁的声音不疾不徐,落在锦初耳中,却带著致命诱惑。 第97章 大婚之喜 锦初抬起头看向了萧冉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这里没有外人,萧姐姐有什么话不如直接说吧。” 萧冉沁索性也不再藏著掖著了,站起身,衝著锦初屈膝:“锦初妹妹,祖母因我婚事气病了,萧家女眷未出阁的姑娘也受我连累,我母亲更是不必说,长跪在祠堂不肯起,已经累晕了几回,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锦初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侧过头看向窗外,並不搭话。 “锦初妹妹,我可以劝说父亲收你做义女,让你风光从萧家出嫁。” 萧冉沁姿態很低,语气也有些卑微:“我不奢求能得到殿下什么,但我可以保证,永远都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说话间萧冉沁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拔开就要倒入口中。 “飞雁!” 砰! 飞雁弹指一挥手,瓷瓶落地,洒出些白色粉末,飞雁轻轻一嗅,脸色微变:“是绝子药。” 锦初蹙眉。 萧冉沁的眼泪夺眶而出:“锦初妹妹,我只求在东宫有一席之地,只为了成全萧家最后的顏面。” 锦初小脸一沉,初入京城时她能遇到三个姑娘,惊喜之余还觉得珍贵,可当萧冉沁在背后算计自己后,对萧家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了。 “萧姑娘又何必为难我。” “你救过太子,若不是你用救命之恩,太子也未必同意將太子妃之位给你,锦初,你不想和亲远嫁,挟恩以报我也能理解。我和你一样,也不想远嫁。” 萧冉沁泪眼婆娑,哭成泪人:“我生於京城,一辈子未曾离开过,你怎么忍心看我远嫁和亲?” 锦初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向了萧冉沁。 一句萧姑娘已经说明了她的態度。 萧冉沁神色怔怔。 “萧姐姐,你不要为难锦初,这事儿她说了不算。” 隔壁展万凌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一句话让本就处於崩溃的萧冉沁,情绪有些不稳定:“你们三人在最短的时间內定下婚约,避免了和亲,为何就不能成全我呢,展妹妹,我和你才是一同长大的情分,难道你真的要看著我和亲,看著萧家姑娘一个个没有好下场?” 展万凌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她震惊地看向萧冉沁。 似乎想知道从前那个温婉大方的萧姐姐去哪了? 锦初神色极平静地看向了萧冉沁:“萧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 激动的萧冉沁渐渐平復下来,点点头:“你说。” “萧夫人入宫去找太后解除婚约的事,你究竟知不知情?” 锦初的语气过於冷静,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仿佛一下子就將对方给看穿了。 萧冉沁愣了一下,竟不敢对上锦初的眼睛,恍惚后咬著牙说;“我不知!” 只要她一口咬定,就没有人知晓此事。 还未等锦初开口,飞霜捧著个锦盒进来:“主子,刚才长庆送来了这个,说是送去了萧家,才得知萧姑娘在这,又送来了咱们府上。” 萧冉沁眼皮跳了跳。 锦盒打开,露出一支牡丹髮釵,萧冉沁看见髮釵时,脸色煞白。 展万凌却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太子当初赠给你的定亲之礼么,我记得你还戴过,怎么会在太子手上?” 锦初啪嗒將盒子扣上,转递到了萧冉沁手上:“今日府上繁忙,就不留萧姑娘了。” 萧冉沁握著锦盒抬脚就走,步伐匆匆,从背影看,还有些狼狈。 展万凌嘆了口气摇头,嘟囔;“萧姐姐从前也不这样的。” 定亲之礼送给了萧冉沁,却又落在了太子手上,还敢说不知情,简直睁眼说瞎话。 飞霜一头雾水地看向了锦初:“主子,萧姑娘怎么跑了,长庆还让奴婢捎带句话,殿下说髮釵上刻了名字,再赠与旁人也不合適,就送给萧姑娘戴著玩玩。” 锦初才不信这髮釵会这么巧地送来,八成是早就准备好了,算准了时间,知道萧冉沁一定会来。 夜色渐浓 展万凌生怕她多想,硬要陪著睡,两个人共躺在榻上,她聊起了从前几人的友谊。 “我印象中太子不苟言笑,从未对萧姐姐表现过什么,倒是萧姐姐志向远大,八岁那年就在佛前许下愿,要做一国之母。” 所以,萧冉沁喜欢的並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这个身份。 “锦初。” “我在。” “太子也挺不容易的,我常听父亲和母亲閒聊时说起,东宫尔虞我诈,太子多少次中毒,险些死在宫里,长大后却了战场,也不是一帆风顺,他打了胜仗归来,其实最不高兴的人……” “展姐姐!”锦初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握紧了展万凌的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太子打胜仗,最不高兴的人是北梁帝! 盛家被算计,最大的手笔也是北梁帝。 她都知道。 盛家有钱,父亲和太子私交不错,传到北梁帝耳中,早就招惹了忌惮。 展万凌侧过身看向了锦初,长眉扬起:“那你为何还要嫁太子?” “有些事和他无关。” 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身怀巨款早就招人惦记,若没有靠山,迟早是死路一条。 展万凌回握锦初的手:“锦初妹妹,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慧。” 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忧,但现在,她没了顾虑。 两人喋喋不休,兴奋地说到了半夜才肯睡,还是外头传来了动静,方嬤嬤才去叫醒两人。 丫鬟伺候了洗漱,又用过早膳后,方嬤嬤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萧,萧相亲自求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又去找皇上,昨儿……昨儿,皇上给殿下赐了两位侧妃。” 锦初紧紧皱眉。 “可有萧姐姐?”展万凌错愕追问。 方嬤嬤点头。 展万凌气呼呼地说:“过分!太过分了,这不是明摆著欺负人么,不行,我要去找母亲……” 话音刚落,展夫人阴鬱著脸进来:“圣旨已赐,无从更改,锦初丫头,认命吧。” 锦初仰起头看向了窗外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闷得险些喘不过气,抿唇不说话。 “娘,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展万凌气得不轻。 展夫人则看向了锦初:“你迟早要面对这一切的,因为他是太子。记住我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心。” 离心两个字像是一击重拳狠狠地敲在心上。 锦初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展夫人,而后点点头:“我知道。” 除非是太子亲口要拿纳妾,否则,她绝不会轻易被人离间。 內务府的任务又增加了。 除萧冉沁之外,还有一名贵女,云王爷的外孙女晏慈,同时许给了太子做侧妃。 婚期就定在了太子娶正妃的第二日。 转眼间便到了成婚前一夜。 方嬤嬤守著锦初,红了眼眶默默垂泪,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红嫁衣,又收了回来,撇撇嘴:“主子受委屈了。” 锦初哭笑不得摇摇头,宽慰了方嬤嬤几句,又看著方嬤嬤鬢间的华发,抬起手摸了摸:“嬤嬤,既然走了这条路,没道理放弃了,父亲常说,我性子执拗,不成事不罢休,人活一世与其憋憋屈屈,不如放手一搏。” “主子……你自小聪慧,来了京城之后,受了多少委屈,没有娘家支撑,老奴眼睁睁看著您將苦水往肚子里咽,一步步走到今日,老奴担心有朝一日殿下护不住您,老奴愧对老爷。” 方嬤嬤大著胆子將锦初揽入怀中,眼泪掉个不停:“自古无情帝王家,老奴怎么忍心看著您一步步深陷进去。” 锦初扯出笑容;“嬤嬤放心,我会护得住自己。” “主子就会逞强。” “这不是还有嬤嬤么。” 方嬤嬤闻言立即道:“老奴豁出性命也要护著您。”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 门外已经传来了鞭炮声,盛国公府的红灯笼一个个被点亮,朦朧的月色退散。 展夫人早早就过来了,看著锦初眼尾红痕,语气软了三分:“今日是你最大的日子,莫要想些不开心的。” “嗯!”她重重点头。 很快十全夫人被请来了,来人正是展夫人的婆母,展老夫人,膝下儿女双全,一把年纪了还是精神抖擞的,亲自替她梳妆打扮。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再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 展老夫人手巧伶俐地给锦初戴上了凤冠,又从手腕上褪下一枚玉鐲,质地通透,成色极好:“锦初丫头,你是个好孩子,这是我戴了大半辈子的玉鐲,保佑你也能和我一样,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两不疑。” 锦初受宠若惊,道了谢。 不知何时屋內多了许多人,纷纷跪在地上:“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锦初由展將军亲自搀扶著送到了一袭红衣的姬承庭手上。 “殿下,虽然咱们是君臣,可盛姑娘是老臣护著的,以后展家就是盛姑娘的娘家,您若辜负了盛姑娘,老臣定会將盛姑娘远远送走。”展將军一脸肃色。 姬承庭的手牵著锦初的手,微微用力:“我绝不辜负锦初。” 在眾人的祝福声中,姬承庭將锦初送入轿。 轿从盛国公府抬出,一路吹吹打打朝著皇宫方向抬入,微微顛簸的轿內,锦初紧紧攥著手上的玉如意,心情复杂。 好在,一切顺利。 在东宫拜过了天地,又被姬承庭牵入南苑。 红盖头被掀开,映入眼帘一片红彤彤,再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瞳孔中。 “锦初。” “嗯。”锦初温声细语地应了。 姬承庭替她解开沉甸甸的凤冠:“累了就睡,这屋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今夜,孤晚些时候再来。” 第98章 萧家的婚宴没人来迎亲 卸了凤冠,褪下层层叠叠的华丽嫁衣,锦初觉得脖子都轻盈了许多,从天不亮就开始折腾,如今天黑才有机会坐下喘口气。 “奴婢红梔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红梔是个利索的丫鬟,嘴皮子利索地介绍起屋子里的人,又分別说起是什么职位。 锦初听得很认真。 红梔极规矩的衝著锦初屈膝:“太子妃,可要沐浴更衣?” “也好。” 在红梔的安排下,偏房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飞雁和飞霜仔细地检查过一遍后,確定无误才让锦初进去。 红梔守在外头,没有召见也不曾进入,甚至对锦初带进来的人格外客气,方嬤嬤亲自替锦初沐浴。 穿好衣裳后,方嬤嬤又问:“殿下去了何处?” 红梔屈膝:“前头设宴,殿下在招待客人,临走前殿下曾交代,不论今夜太子妃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必理会,安安心心睡一觉。” 锦初眼皮一跳,这么说今夜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心神不寧地回了正殿,环视一圈打量著四周布置,宽敞又明亮,还专门辟出个小书房,架子上摆著各种书籍。 隨手翻了一本,不知不觉入了神。 骤然一道铜锣声响起,她手上的书差点没拿稳,侧过头看向了外头,红梔已经进门关上了门窗。 锦初收起好奇心,將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回了榻。 …… 前殿 宾客满座,北梁帝极高兴地坐在龙椅上,手里捏著一杯酒,欣赏著殿內载歌载舞。 红衣新郎姬承庭被几个世家子弟围住了,不知喝了多少酒,一脸醉意,脚下步伐轻晃。 “还是殿下好福气,同娶三位美娇娘。” 世家子弟纷纷来道贺,一杯一杯劝酒词,让姬承庭不得不硬著头皮继续喝。 “殿下,恭喜。” 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姬承庭来者不拒,早已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上首的北梁帝眼神时不时朝著这边看来,脸上笑意渐浓。 殿內云王爷,萧相也被人围住道喜,云王爷喝了几杯,藉口身子不適便不再提杯,晃晃悠悠起身藉口去醒酒。 萧相也被灌下不少酒。 只是每每姬承庭朝著他看来时,萧相总是不自觉心里发虚,尷尬地挪开视线。 倏然。 噗! “皇上!” 一声尖锐的呼叫打破了欢快气氛。 忠公公扯著嗓子喊:“太医,快请太医!” 所有人停下手头动作,一头雾水的朝著龙椅方向看去,只见北梁帝捂著心口,嘴角边溢出黑色的血跡,面露痛苦之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眾人见状惊慌不已。 姬承庭脸色微变:“来人!” 一声令下,禁卫军冲入。 “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大皇兄,你这是做什么,是要逼宫吗?”姬琛从座位上站起来,皱著眉头不悦。 姬承庭看向姬琛的一双眸子不带任何情绪,直接忽略,一步步朝著北梁帝的方向走去。 另一头禁卫军很快將现场控制,所有人面若寒蝉,不敢乱动,北梁帝猛地一口吐出血,晕了过去。 “父皇!” “父皇!” 几道声音响起。 姬琛快一步冲了过来。 姬承庭停下脚步,冷著脸,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查!” 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寥,禁卫军开始彻查,没有人敢不配合。 很快太医来了,诊断出北梁帝是中了毒。 “皇上中了毒,从脉象上看,中毒已有了十二个时辰。”李太医道。 姬承庭急切道:“李太医,父皇如今怎么样,可有法子救?” “此毒凶悍已倾肺腑,微臣只能尽力一试。” 李太医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將北梁帝给围住,施针,把脉,开药。 同时殿內也在彻查。 姬承庭看向了忠公公:“父皇昨日都见过什么人?” “太后,萧相,云王爷,还有展夫人,二皇子,一共五人。”忠公公脱口而出。 被点了名的几人,脸色均变。 尤其是萧相,眼皮跳得更厉害。 “见过父皇不代表就有动机。”姬琛在一旁凝声说。 姬承庭並未理会,让人將北梁帝抬入侧殿:“父皇未醒来,谁也不许离开,若有违背者,即刻捉拿!” “皇兄这是怀疑在场的人故意下毒谋害父皇?”姬琛又问。 姬承庭仍旧没有搭话,將姬琛当成了空气。 一而再地被人忽视,姬琛拳头下意识的攥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偏此时,外头再次传来稟报声。 “回殿下,云王爷在若菡殿遇到了贤妃,竟失手將贤妃推入池子里。” 姬琛眼皮跳了跳,抬脚就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却被禁卫军给拦下,姬琛立即冷了脸,扭过头看向了姬承庭:“皇兄,我去看看云王爷。” 姬承庭居高临下,一字一句:“任何人不得离开!” “皇兄这是要將所有人困在大殿为所欲为?”姬琛的目光和姬承庭对上,神色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语气生硬。 “放肆!”长庆怒吼:“皇上中毒,殿下代为掌局,任何人都有嫌疑是谋毒之人,二皇子如此不配合,可是心虚急著去毁证据,还是打算去通风报信?” 姬琛猛地抬起头看向长庆。 “太子殿下的决定,岂容二皇子质疑?”长庆毫不逊色地怒斥。 殿內,无人敢反驳,更没有人替姬琛说一句话。 从前太子在京,北梁帝经常让太子代为掌权,文武百官都已经习惯了,何况,在场,也的確是太子掌权最合適。 姬琛不得已收回了步子,站回大殿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医那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 北梁帝中毒的消息传到了慈安宫,林太后也来了,著急地看向了姬承庭:“皇上怎么样?” “几位太医正在医治。” 林太后见状就要往里闯入,却被姬承庭给拦住了:“皇祖母,父皇若是醒来,自会召见。” “大皇兄这是连皇祖母也信不过了,连皇祖母也不能见父皇?”姬琛问。 许久不吭声的四皇子坐不住了,瞥向姬琛:“一晚上就属你嘰嘰歪歪没完,这么多人看著,大皇兄还能如何,没有证据少乱扣帽子。” 被人反呛,姬琛语噎,但好在还是安静下来了。 林太后听了宫女说的前因后果,她看向了姬承庭:“可查出什么了?” “暂未。” 这一查,就是整整一夜。 包括林太后在內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大殿。 这可苦了一眾文武百官,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一晚上腿都麻了,年龄大的臣子早就坚持不住了,瘫坐在地。 东宫 锦初睡醒之后,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她也没有气恼,撑起身子喊来飞霜洗漱。 换上衣裳后,红梔进门压低声音在锦初耳边嘀咕几句,一开口,嚇得锦初魂儿都快没了。 “还,还有这事儿?” 红梔抬起手將锦初鬢间绚丽的朱釵拔下,略略调整后,才道:“主子可以出发了。” 让锦初填饱肚子才在前头带路。 彼时 萧相府 闔府上下都在准备著出嫁事宜,萧冉沁虽是侧妃,可她是相府嫡女,又有圣旨赐婚,规格也要比普通人家强许多。 萧夫人紧紧拉住了萧冉沁的手叮嘱:“你此次入府,太子必定心有嫌隙,不过来日方长,我相信你定能压过盛锦初一头。” 萧冉沁回想起前几日在盛国公府的低三下四,脸颊微热,垂眸抿唇:“我本无心和她为敌。” “傻丫头,正室的位置只有一个,她若不让位,你怎么能上位?”萧夫人伸出手替萧冉沁整理衣裳,窃窃私语几句,不外乎就是萧家可以替萧冉沁撑腰,盛锦初只是个有名无分的孤女,註定比不过她。 “莫要与人为敌,宫中还有太后给你撑腰,你多亲近太后,总是自家人向著自家人。” 萧夫人说著就红了眼眶,看了眼窗外,大都是相府自己人,宫里的人到现在还没来呢。 昨夜盛锦初出嫁的场景,萧夫人隔著大门都能听见。 天壤之別,萧夫人心里不是滋味。 萧冉沁满怀期待的看向了窗外,隱隱期待那道身影的到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姬承庭的影子。 “今日太子纳两个侧妃,未必会亲自迎亲。”萧夫人慾言又止。 即便是相府嫡女,说到底还是妾室,姬承庭也可以不必亲自来的,萧冉沁已经做好这个心里准备。 她退婚又再嫁,姬承庭心里肯定不舒服。 没关係,等她嫁过去再和殿下好好解释。 “去看看云王爷府那边的动静。”萧夫人对著丫鬟吩咐。 丫鬟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回夫人,太子殿下也没有去云王爷府。” 听这话,萧夫人反而鬆了口气,要是太子去了那边没来萧家,那才难看呢。 好在一视同仁,也不算丟脸。 萧冉沁满怀期待地等著宫里派人来接,等了一个时辰后,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坐不住了,心里越发忐忑起来:“母亲,太子会不会悔婚?” 萧夫人拧著眸摇头:“他不敢!” 圣旨赐婚,太子岂敢悔婚? “吉时已快过了,殿下为何还不来?”萧冉沁伸长了脖子频频看向窗外,还是安安静静。 她心里已有了不妙。 萧夫人忽然想起萧相昨夜参加太子娶太子妃的婚礼,至今还没回来,忙不叠派人去打探消息。 等了许久,来人回消息,昨夜参加婚宴的没有一个回来,萧夫人闻言心里咯噔一沉。 第99章 进门当天就被贬 本该是太子纳侧妃的日子,到了吉时,眼看著宫里没有来人,萧家和云王府干脆通了个气,直接將人送入东宫。 在门口时,拿出了赐婚圣旨,倒是顺利地將两抬轿一併抬入。 萧夫人也想跟著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太子有令,任何人无召不得擅自入宫。” 萧夫人眼皮跳了跳,隱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没有硬闯,只派人给慈安宫递话,想进去给林太后请安。 侍卫得了口信,表示会將话带到。 两抬轿一路朝著东宫方向抬,落在了东宫门口才停下,此时整个东宫都是静悄悄的。 无人来迎。 也没有人张罗。 轿里的萧冉沁有些坐不住了,压低声喊来了丫鬟素袭:“怎么回事儿?” 素袭贴著轿边低声道:“奴婢也不知,东宫只开了个侧门……” “侧门?”萧冉沁皱紧眉头,又问起旁边晏侧妃,素袭低语:“晏侧妃的轿並未抬过去,还在等。” 萧冉沁想了想,决定等! 彼时大殿內 锦初站在门外等了会儿,大门敞开,依稀能看见里面黑压压的人,个个半跪在地,东倒西歪。 红梔低语:“奴婢去传话。” “去吧。” 红梔弓著腰上前,和守门的小太监说了几句话,小太监朝著锦初看了眼,转过身进门。 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小太监道:“太子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太子妃请回去吧。” 回? 锦初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北梁帝中毒未清醒,她这个儿媳哪能隨隨便便回去? 她面露担忧和疑惑:“公公,殿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他一夜未归……” “太子妃娘娘,这事儿奴才也不好多说,您还是少打听吧。”小太监说完,弯著腰行礼后站回原来的位置。 锦初只好耐著性子等。 没一会儿飞霜来了,低声道:“萧侧妃和晏侧妃的轿被抬进宫,这会儿还候在东宫门口。” 锦初淡淡嗯了声。 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 从清晨到傍晚 终於传来了好消息,北梁帝保住了性命。 床榻前北梁帝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姬承庭跪在地上,北梁帝一挥手:“查到什么了?” “回父皇,儿臣查到中毒来源在几本奏摺上,名为血媚娘的毒,毒性还未发作,儿臣大婚之日的酒杯也被人动了手脚,两者相衝,才引发了您体內的毒。” 北梁帝拧紧了眉;“奏摺?” 忠公公立即將那几本带毒的奏摺全部呈现上来,里面已经批阅过了,分別是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萧相,云王爷,还有祁国公府。 似是想到了什么,北梁帝的脸色逐渐阴沉,挥挥手,忠公公立即將奏摺拿走。 “这帮人真是煞费苦心了!”北梁帝冷笑连连,转而看著姬承庭还穿著红色喜袍,温润的脸上儘是疲倦,软了几分语气:“你是如何安排的?” 姬承庭道:“扣押在场所有人,封锁现场,查找证据。” 北梁帝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既已经找到线索,文武百官也不能扣押,先放了。” “是。”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忠公公出门时刚好被林太后看见了,不依不饶地跟来。 话音落,林太后焦急地赶来,看著北梁帝已经清醒,狠狠的鬆了口气:“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种事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北梁帝和林太后离得近,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躥入鼻尖,令北梁帝一阵头晕目眩,他脸色微变。 太子大婚前一天,见过的六个人中就有林太后一个! 林太后苦口婆心用母子之情劝说,逼得北梁帝不得不再次下旨,让萧冉沁做太子侧妃。 “皇上,你不在,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林太后红了眼,一脸担忧模样,如枯枝般的手牢牢攥住了北梁帝的手,惊得北梁帝险些將手给甩出去。 北梁帝斜了眼姬承庭。 姬承庭往前一步扶起林太后:“皇祖母,父皇得老天庇佑,幸抢救及时已无大碍,太医说经不起刺激。” 林太后本就对太子有意见,下意识地撇开姬承庭的手:“要不是你成婚动静太大,又何至於让不轨之人有了机会动手?” 这话放在气头上说,只当长辈埋怨晚辈,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可偏偏这婚事是北梁帝亲赐。 无异於是打了北梁帝的脸,变相告诉他,活该! 果然,北梁帝面色紧绷道:“母后担惊过度,来人,送太后回慈安宫歇息。” 林太后还没反应过来,摇摇头:“皇上,你可知前朝文武百官,还有诸位皇亲国戚,全都被太子扣押在大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谋逆呢,禁卫军统领一职给了太子,过於轻率了。” 扣押的事北梁帝早就知情了,也没觉得不妥,这会儿北梁帝听著林太后句句衝著太子,饶有兴致地问:“那母后觉得统领一职给谁比较合適?” 冷幽幽的一句话让林太后瞬间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名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抬起头对上了北梁帝暗含质疑的眼神,林太后訕道:“哀家只是觉得太子身子不好,理应些功夫休养身子,而不是操心这些事。” 北梁帝揉了揉眉心,暂时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林太后牵扯,道:“朕自有分寸。”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太后也不敢轻易再开口说太子什么,藉口身子不適离开了。 人一走,北梁帝便道:“开窗!” 忠公公立即將窗户都打开。 片刻后,北梁帝觉得整个人精神不少,他抬起头看向姬承庭:“太后年纪大了,急糊涂了,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做得很好!” 姬承庭清冷如玉的脸上无悲无喜,就连语气也是淡淡的:“多谢父皇宽慰。” 父子俩聊了两句,北梁帝便让姬承庭去处理前朝琐事,人退下,北梁帝的脸色彻底阴沉,吩咐忠公公將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待忠公公说完后,北梁帝面露狠厉。 “皇上,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大婚,却招来忌惮,此次后还不知那些人怎么编排殿下呢。”忠公公嘆。 这话成功地將此事引到了对太子不满,故意搅乱婚事上。 北梁帝不语,朝著李太医看了眼。 李太医上前:“皇上体內的毒並不致命,休养一阵子就能无碍。” 闻言,北梁帝这才鬆了口气。 外头不断地传来有皇子,妃嬪求见的消息,北梁帝挥挥手:“一概不见!” 前头大殿,姬承庭鬆了口放人,撤了禁卫军。 文武百官如释重负,慌不叠地起身退下。 萧相迟迟未曾离开,他犹豫一瞬来到了姬承庭面前,態度多了几分恭敬,姬承庭长眉挑起,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萧相:“萧相莫不是以为一把火烧死了那个女子,就万事大吉了?” “微,微臣不敢。”萧相的心都悬起来了。 姬承庭面沉如水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下巴一抬,懒得再开口,萧相见状,悻悻退下。 待殿內所有人都退下后,姬承庭才迈开步子。 脚下刚动。 忠公公传来口諭:“殿下,皇上有口諭,降萧侧妃,晏侧妃为良娣,禁足抄写三月宫规。” 姬承庭眉眼鬆动,多了三分笑意:“儿臣领旨,谢恩。” 忠公公笑盈盈道:“殿下,皇上听闻太子妃从清晨站到了现在,夸了太子妃贤良淑德,是个好姑娘。” “能娶太子妃,的確是孤的福气。” 传完话,姬承庭大步流星地朝著外头走,转过头便看见了锦初俏生生站在那,他加快脚步,抬起手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指尖:“回去吧。” “那皇上……” “已经醒了。” 锦初识趣的没有多问,亦步亦趋地跟上姬承庭的脚步,他特意放慢了脚步。 来到东宫时,刚好看见小太监来传口諭。 两位侧妃新入宫还没进门就从正二品侧妃,变成了正四品良娣,还要被禁足上个月。 这无疑是北梁帝对云王府,萧家甩了狠狠一巴掌。 一天前两人还是名门贵女,身份高贵的太子侧妃,又有皇帝赐婚,虽是侧妃,却不容小覷。 可现在,北梁帝的態度分明就是嫌弃了两人。 姬承庭带著锦初从轿前经过,淡淡扫了眼,素袭惊喜万分的上前喊了声:“太子殿下!” 轿內还未恍过神的萧冉沁骤然清醒,撩起帘子走下来,她一袭嫣红长嫁衣,面若桃,一双明眸直勾勾盯著姬承庭,深吸口气,努力稳住身子屈膝:“妾身给殿下……太子妃请安。” 一句太子妃有几分僵硬,硬著头皮说出来,衝著姬承庭微微笑。 姬承庭眉头紧皱,面色发冷,看向萧冉沁的眼神略有几分凌厉:“既入了东宫,尔等不要仗著家世在东宫肆意妄为,收起心机手段。” 人来人往的东宫门口,姬承庭毫不客气的训斥两位良娣,萧冉沁和晏慈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等训够了,姬承庭才让人將两位领入门。 “殿下!”萧冉沁急急喊。 姬承庭脸色稍沉;“萧良娣有何事?” “殿下,今日是大婚……” “萧良娣会错意了,殿下娶太子妃才是大婚,今日只是你们两位纳入东宫,和殿下无关。”长庆声音不小,一开口,萧冉沁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委屈的红了眼眶。 姬承庭懒得理会,大步流星迈进东宫。 锦初被红梔,飞雁给挡住了,簇拥著进了门,依稀能听见身后长庆指挥的声音。 进了南苑,姬承庭面色缓和不少,红梔立即派人准备膳食,又叫人准备了热水隨时备著。 很快一桌子精致佳肴摆上。 姬承庭落座。 锦初坐在左手边。 气氛安静,姬承庭喉结缓缓滚动,一向清冷的目光变得柔和:“从今往后东宫內务有你说了算,你也不必惧孤。” 姬承庭看著单薄的锦初,嘆了口气,亲自盛了碗汤摆在她面前:“用过晚膳,孤和你说说宫里的事。” “好。” 两人安静用膳。 待膳食撤下后,红梔奉上茶水,姬承庭指了指门外候著的嬤嬤;“这是临嬤嬤,她会教你宫中规矩礼仪。” 临嬤嬤闻声转过身屈膝行礼:“老奴见过太子妃。” 锦初隔空摆手:“不必多礼。” 姬承庭又道:“你有什么喜好可以告诉红梔,也可以告知临嬤嬤,若是有人敢阴奉阳违,你不必来稟报孤,要打要罚你说了算。” 这话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眾人都能看出来,今日太子是要给太子妃撑腰立威,一时间谁也不敢小覷这个商户之女出身的太子妃。 足足介绍了一个时辰。 锦初大致了解。 姬承庭指了指偏房:“这一个月孤会宿在那边。” 眼看著天色渐黑,姬承庭缓缓站起身,抬脚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忽然回头对著她叮嘱:“不论前朝后宫,任何人都不要轻易相信,拿捏不准的事,可以来找孤。” 锦初点点头,目送姬承庭离开。 人一走,她反而轻鬆了许多,沐浴更衣后飞霜替她擦拭湿发,小声说:“咱们住的是南苑,隔壁就是殿下的主殿,西北院那边离这里较远,两位良娣的院子紧挨著。” 一下午的时间,飞霜將整个东宫都给逛遍了。 “主子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看东宫。”飞霜道。 方嬤嬤也凑了过来,面容放鬆不少:“起初老奴还替您担心,现在想想也是多余了,两位侧妃进门就被贬,不得殿下喜欢,殿下对您也是仔细的很,主子可要把握机会啊。” 两个良娣被贬又不得太子喜欢,自然不是主子的对手。 锦初对著铜镜中的倒影摇了摇头:“暂时不急,再等等。” 第100章 萧良娣从太子妃那抢人被训 在东宫的第二晚,锦初睡得並不习惯,飞霜悄悄点燃了安神香,才听见了锦初均匀的呼吸声。 方嬤嬤执意要守著。 有人睡得安稳,有人却一夜未眠。 整个皇宫都沉浸在诡异的氛围中。 此时偏房,长庆稟报:“殿下,天黑之前皇上召了云王爷入宫,罚了云王爷跪了两个时辰,还训斥了二皇子別有用心。” 姬承庭挑眉。 “殿下,萧相这只老狐狸就是根墙头草,和太后那边联繫,又紧巴巴討好您,会不会出卖您?” 长庆已经对萧相动了杀心,他不明白,自家殿下为何会出手救了萧家全族。 “再等等。” 长庆撇撇嘴:“咱们费尽心思设下这一局,皇上只削弱了萧良娣和晏良娣的身份,未曾追究萧家和云王府,难道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 姬承庭摇头:“有时候明面上的惩罚未必就是惩罚,心里扎了根刺,说不定哪天就会连根拔起了。” 北梁帝能忍云王爷和萧家,全是因为两国使臣即將来访,外患未平,不愿內訌罢了。 时机未到。 父子二十多年,姬承庭已经看穿了北梁帝的心思,决不允许任何人危及皇位。 哪怕是他这个太子。 娶锦初,就像是一根刺扎入北梁帝心里,好在现在已经拔出,北梁帝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几人给夺走。 “殿下,萧良娣派人来请您。” 门外侍卫来报。 姬承庭脸色一垮:“让临嬤嬤去教教萧良娣规矩!” “是。” 西北院没等来太子,倒等来了一脸阴沉的临嬤嬤,手里还拿著一把戒尺,一进门就嚇的素袭四肢发软。 萧冉沁脸上的笑意也快绷不住,好奇的看向临嬤嬤。 “萧良娣,太子殿下昨夜守著皇上一夜未归,今日陪著太子妃,你怎敢派人去请殿下?” “我……” “老奴是东宫教养嬤嬤,萧良娣如此不懂规矩,老奴就教教你!”临嬤嬤扬起戒尺狠狠地打在了萧冉沁的后背上。 剧痛袭来,萧冉沁疼得脸色煞白。 一旁的素袭看不过去了,拦在了萧冉沁跟前:“嬤嬤,萧良娣可是太后的侄孙女,还是相府嫡女……” “啪!” 临嬤嬤扬起手狠狠的敲在了素袭的后背:“这里是东宫,不是萧家,少在这耀武扬威!” 素袭吃痛,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临嬤嬤抓著素袭狠狠抽打。 萧冉沁一把捉住了临嬤嬤手上的戒尺:“嬤嬤这般目中无人,殿下可知晓?” “啪!” 临嬤嬤反手一巴掌掌摑在萧冉沁白嫩嫩的脸颊上。 萧冉沁傻眼,捂著脸不可思议:“你敢打我?” “老奴是奉命来管教萧良娣的,萧良娣要是捨不得过往的身份,又何必眼巴巴地求太后,死乞白赖地入了东宫?”临嬤嬤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居高临下,满脸鄙夷。 气的萧冉沁脑袋嗡嗡的,呼吸起伏,站起身作势要往外闯,临嬤嬤也不著急:“皇上有旨让萧良娣禁足三月,今日萧良娣胆敢违抗圣旨,那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一句话成功地让萧冉沁站住脚,气急败坏的蜷起拳,硬是又走了回来,临嬤嬤嗤笑一声,不忘叮嘱:“萧良娣也別指望派人去慈安宫告状,殿下最討厌的就是两面三刀之人。” 被人老嬤嬤指著鼻尖骂,萧冉沁又气又怒,却还不敢还嘴,硬是咬著牙忍了下来。 被临嬤嬤罚站一夜。 萧冉沁苦不堪言。 次日清晨南苑已经用早膳了,锦初刚放下碗,就看见了临嬤嬤回来,面对锦初,临嬤嬤笑意吟吟:“老奴给太子妃请安。” “不必多礼。” 临嬤嬤往前一步,弓著腰態度十分恭敬:“太子妃今日得空,老奴带您逛一逛东宫可好?” “也好。” 一觉醒来飞霜说太子天不亮就去上朝了,动静极小,生怕吵醒了她,愣是让她睡过了时辰。 “如今中宫空悬,祁贵妃又被没收了协理六宫之权,太后病了,不许任何人请安,太子妃不必给任何人请安。”临嬤嬤解释。 锦初恍然。 东宫分为四个院子,东南西北,经过西北院时,临嬤嬤又解释了昨儿晚上萧冉沁去找太子的事。 锦初讶然,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又听说临嬤嬤动手打了萧冉沁,她愣了。 不止是锦初,飞雁飞霜两丫头也傻眼了,看向临嬤嬤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临嬤嬤乾咳两声道:“老奴从前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如今管著东宫,殿下说,没规矩的人就要教训,老奴有殿下撑腰,所以,不惧旁人。” 锦初恍然,折身去了园,好奇地追问:“太后怎么突然病了,严不严重?” 临嬤嬤也不避讳,道:“今儿早上皇上去了一趟慈安宫,皇上离开后,太后就称病了。” 话没点透,锦初立即明白了。 称病是假,禁足才是真。 “不止是太后,今儿早朝皇上还训斥了萧相,训了二皇子。”临嬤嬤轻描淡写道。 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可实际上,北梁帝在早朝上动了怒,连罚了十几人。 最重的就是內务府首领,以监管不当为由,当眾杖毙。 身边伺候的太监,除了忠公公外,全部罚去了慎刑司,还有写过奏摺的人,统统被罚。 萧相从百官之首被贬成了正四品通议大夫,气得萧大人当场昏厥,被北梁帝派人送回了府上,顺带还將御赐的相府牌匾给拆了下来。 “那皇上的身子可有大碍?”锦初问。 临嬤嬤点头:“得老天爷保佑,皇上已经康健。” 接连三四天宫中气氛都有些诡异。 锦初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姬承庭了,太子要替北梁帝处理政务,忙得抽不开身,有时还会歇在议政殿。 这日她刚起身。 外头传来动静:“太子妃,殿下在偏殿等您。” 锦初激灵一下清醒了,穿戴整齐后,去了偏殿,果然看见了姬承庭坐在那悠然自得地品茶。 “殿下。” “收拾东西,孤陪你回陇西。” 锦初一愣,她以为姬承庭早就忘记了这事,而且这个节骨眼上,后宫前朝不安分,她有心想提却迟迟看不见人,只能干著急。 姬承庭指了指一旁收拾好的包袱:“孤答应过你的,要陪你回去看看。” “好,殿下等等我。”锦初提裙往回跑,对著飞霜说:“快收拾行李。” 一个时辰后,两人准备妥当,临走前姬承庭带著锦初去了趟议政殿辞行,北梁帝亲自见了两人。 “难得太子有心想出去走走,朕岂有不允之理?”北梁帝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大手一挥,给了两个月时间。 两人谢恩。 出宫上马车,一切顺利得像是在做梦。 锦初眨眨眼看向姬承庭,姬承庭手里捏著本书,头也不抬嘴角掛著笑回:“你放心,孤安排妥当了。” 萧,云王府,二皇子,祁国公府,林太后,个个自顾不暇,没人关注他们。 直到顺利出城,锦初才恍然是真的离开了京城,路边的景色在眼前划过。 马车一路飞奔,极少停下,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换一辆马车,就这样披星戴月赶往陇西。 “有传闻大船上救下来几个人,也有人说盛国公根本没在船上,是被人给掳走了。” 一路上姬承庭说起了几种可能,从得到消息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派人去了陇西打探。 並未真正的见到盛国公。 “那艘沉船位置找到了,孤私下召了上百个水性极好之人,可以潜入海中找找线索。” 已经三年了,能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即便没有被鱼吃,也早就腐烂了。 锦初深吸口气,语气有些颤抖:“多谢殿下。” 姬承庭看著锦初微微颤抖的肩,嘆了口气,解下外氅搭在她的肩头,安慰几句,看著她脸色好转起来才收回视线。 连续赶路,锦初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本就贏若的小脸此刻煞白,咬著牙强撑著,就连吃食也少了许多。 马车忽然停下。 锦初疑惑。 “今夜不赶路了,在此歇息。” 停靠的是一座驛站,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那吃饭,长庆定下几间房,又安排人去给马儿餵草料。 “准备些吃食送上来。”姬承庭道。 长庆点头。 二楼两个房间被打扫的很乾净,由飞霜检查无误后,店家准备了热水,姬承庭对著锦初说:“今夜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好。”锦初点头。 浸泡在热水中缓解了不少疲倦,吃饱喝足后,她累极了,沾上枕头就歇了。 此时隔壁 长庆压低声音:“殿下当真要將所有真相全都告诉太子妃?” “不告诉她,她私底下也会查。” 不仅会查,而且是没有方向的乱查,极容易打草惊蛇,对锦初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 长庆无奈。 夜色寂寥,耳边时不时传来呼啸声,但很快就被淹没了。 一夜无梦的锦初睡醒后,整个人精神不少,简单洗漱后隔壁早就起来了,外头晴空万里,天气极好。 姬承庭就站在二楼听著侍卫匯报,听见动静,转过身看她,摆摆手让侍卫退下。 “醒了。” 锦初点头。 “一会咱们去淮安。” “淮安?”锦初莫名,去陇西根本不经过淮安。 他解释:“淮安,朝廷囤积粮草的地方,离淮安三十里外,就是海边港口,朝廷养了十几条大船在那边。” 锦初眼皮跳了跳,隱约猜到了姬承庭的目的,她往前一步:“殿下是要查三年前粮草的事?” 事情过去了三年,北梁帝有心要隱藏,若是揭开这层遮羞布,北梁帝一定会震怒。 姬承庭轻轻拍了拍锦初的肩:“我欠了盛家一个交代。” “殿下?” 姬承庭眉眼皱起,一双黝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不止是对盛家,还有二十万大军的冤魂,我不能坐视不理。” 二十万大军这五个字重重地敲击在锦初的心头,令她浑身一震,她曾听说几年前的战役,打得极艰苦。 是太子咬著牙,拼了命才侥倖胜的。 “锦初,二十万大军饿了很多天,连兵器都提不起来,军营百里內寸草不生,他们是錚錚儿郎,北梁將士,没死在战场上却活活饿死。”姬承庭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憎恨。 锦初惊愕这么大的事居然被瞒的密不透风。 第101章 殿下可曾算计过盛家 “为何,为何会造成这样的局面?”锦初的声音像一拳打在上,有气无力,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却又不敢去听。 姬承庭敛眉,薄唇轻起:“有人投靠了外敌,若非盛国公及时出手,边城余下的十几万大军,都活不成,孤欠了盛家。” 他这辈子都感恩盛家。 早在回城的那一天,他就默默发誓,一定会拼死保护盛锦初。 锦初脸色苍白,没敢继续追问投敌的人是谁。 重新坐上马车,她有些浑浑噩噩,忽然意识到父亲自从捐赠粮草后,就已经被人盯上。 能让父亲主动死的理由,她不用想也猜到了。 肯定是有人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父亲! 锦初忽然攥住了姬承庭的手腕:“殿下,淮安不能去,咱们直接去陇西吧。” 淮安是北梁粮仓,重兵把守。 只要太子一出现,必定有人会將消息传到北梁帝耳中,锦初深知太子表面风光,实则举步维艰。 稍有不慎就会被北梁帝怀疑。 她不愿意看著太子再陷入泥潭。 姬承庭安抚道:“我是奉命前去,你不必担心。” 到了淮安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色麦田,整座山,种满了稻穀,数十个侍卫带刀在附近巡逻。 他们並没有靠近,而是在城內找了个地方歇歇脚。 等天黑之后 姬承庭才带著锦初出了门,他抬手揽著锦初的腰,疾步在黑夜中行走,又来到了白日经过的那座山。 匍匐在山脚下。 长庆伸手拔起一根稻苗递来:“殿下,这些都是假的。” 姬承庭顺势接过,金灿灿的稻穗是用线织的,上面刷了一层金粉,若不是凑近了看,绝看不出异样。 锦初伸手摸了摸,越发好奇,姬承庭顺势拔起一些放入怀中,听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揽著锦初的腰,转身隱入黑暗,快速离开。 从麦田回来。 姬承庭將线织的稻穗放在桌子上,脸色紧绷。 “淮安为何会种假的稻?”锦初疑惑。 “迷惑朝廷,等有朝一日再打仗,朝廷拿不出粮草,后果不堪设想。”姬承庭情绪复杂道。 锦初又问:“难道皇上不知情?” 长庆忍不住开口解释:“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五年前殿下向朝廷求粮草,朝廷表面上拨出可以供几百万人吃三个月的粮草,结果迟迟没送来,殿下派人去查,才知朝廷压根就没有给粮草,粮草的队伍装的全都是石头,殿下求到了盛家,盛国公耗尽无数家財收集粮草,运到了前线,解了殿下的燃眉之急,等战事平稳后,殿下若要深究,只有两种结果。” “其一,粮草被盛家劫持,又被朝廷及时发现,盛家非主动送粮而是被收缴。其二,揭露朝廷丑闻,军心动盪,北梁必有內乱。”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锦初气急;“所以!盛家解决了粮草之急,那些脏水就要扣在盛家头上,总之朝廷没有拨粮草的丑闻不能爆出来,会寒了三军的心,会让北梁动盪。” 她看向姬承庭,对方也明白了她的疑惑,低声道:“淮安的粮草运去了西北,当时西北也在打仗,为稳定军心,朝廷不能透出无粮草的困境,只能虚张声势,捨弃一方。” 北梁帝选择了西北,放任了姬承庭和近四十万大军自生自灭。 “今局势稳定,父皇心中有疑,派我来查淮安。” 锦初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终於明白了,盛家屡屡被人陷害,是害怕朝廷陷害盛家,和拨空粮草的事暴露,会导致皇家顏面无存,被天下人唾骂。 另,父亲捐粮,是北梁的大恩人。 这样的功绩会收俘三军。 北梁绝不允许有这样號召令极强的人存在。父亲的存在,是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曾经做过的卑劣事。 空粮草一事传出,三军必恼,那些死去的家属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就需要有人来背负。 所以,一帮人合起伙来陷害盛家,一步步將父亲给逼死了。 这帮人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顏面,逼死了有功之臣,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別? 她不敢深想,父亲当年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船。 锦初很快就推断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北梁帝是知情者,是施令者,勇王和云王是策划者,策划了西北,南疆两场战爭,让北梁自顾不暇。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丟失两座城,削弱北梁兵力,到时太子还要背负战败的罪名。 不,太子极有可能还会死在战场上。 可盛家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计划,让太子险胜,守住了城池。 盛家成了勇王和云王爷报復的对象。 勇王和云王爷利用了北梁帝的多疑,要挫一挫太子的威风,才有藉口收起太子和展將军手中兵权。 等太子兵败,再由勇王去支援。 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地收起兵权。 可北梁帝不知道的是,勇王和云王爷早就有了外心,合起伙算计太子,等北梁帝回过神时,大错已酿下。 但身为皇帝,他不能承认。 更不能戳破,还要维繫和太子的父子关係。 也难怪北梁帝会压住粮草的事,重拿轻放,不许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就这么悄悄揭过。 近日勇王和云王爷动作频频,让北梁帝心生不满,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大庆,南和两国来访。 北梁帝捏不准到底两人和谁有合作。 婚宴中毒后,北梁帝一刻也坐不住了,派太子亲自来淮安,要將淮安收回。 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囤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姬承庭虽然没有明说,但锦初已经猜到了,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不要脸! “锦初。” 锦初抬头,目光里恨意猝不及防地闪现。 姬承庭別开眼,当做没看见。 “孤要用勇王的头颅去祭奠盛国公。” 很快锦初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从一路来淮安,行踪就被人盯上了,身后无数个黑衣人围绕。 为首的就是勇王。 一场大火笼罩整座山林,麦田以极快的速度燃烧,火势滔天,染红了半边淮安城。 在淮安城几里外,勇王被活捉,被扯下面巾,冷著脸大喊:“太子,我是奉皇命前来,你胆敢伤本王分毫!” 黑衣人有九成以上倒戈相向。 姬承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站在了勇王面前,居高临下,眼底燃起了森森寒意,讥笑。 勇王瞬间会意掉入父子两的圈套中。 北梁帝摆明了就是要勇王来送死的! “勇王火烧淮安粮仓,罪该万死,今日,孤奉命將勇王就地正法!”姬承庭手握长剑,毫不犹豫地斩下勇王的头颅。 噗嗤! 血溅三尺。 勇王不甘心的瞪大眼,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 姬承庭顺势冲入淮安城內,一举拿下知府,斩下头颅放在了锦盒中,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种假稻的事消失火海中,永远成了秘密。 “传令下去,稻收回七成,损三成,太子大怒,斩杀勇王和淮安知府。”姬承庭扬声。 属於皇家的顏面,在一场大火中彻底保住了。 锦初眼看著这一切发生。 三日后 朝廷的新知府接管了淮安。 姬承庭带著锦初离开了淮安,这一路上,锦初沉默不语,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 终於病了一场。 姬承庭停下了马车,亲自给她餵药,小心翼翼地照顾。 锦初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向他:“假稻的事殿下早就知晓了,將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藉口带我去陇西,引诱勇王追杀您,实际上勇王才是猎物,这些都是您算计好的,对吗?” 她以为,姬承庭是来带她去找父亲的。 实际上,她只是姬承庭算计的其中一环,步步为谋,心思太深沉,她自詡聪慧,居然一丁点异样都没发现。 枉她还感激涕零。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姬承庭一向沉稳的面上浮现几分焦急:“锦初……” “殿下娶我,可有算计?”锦初扬起头,一脸认真地盯著他,试图看穿什么。 姬承庭眼神不躲不闪:“娶你,並未有算计,只是孤知晓有人算计你,不愿看你被人算计,想护著你。” 锦初心里咯噔一沉。 她以为姬承庭娶自己,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在,原来只是亏欠了盛家,报恩而已。 第102章 错把珍珠当鱼目 从淮安到陇西,这一路走走停停,锦初窝在飞霜怀中昏昏欲睡,脸上极少出现笑意,时不时盯著窗外发呆。 沿途的景色再好,也提不起半分兴致。 终於,在第六天傍晚抵达了陇西。 和记忆里的街道一模一样,街边叫卖的小贩还是熟悉的脸庞,她脸上带著面纱,由飞霜撑著走了几步。 轻车熟路地朝著老宅方向走。 老宅大门紧闭,飞霜前去敲门,里面的人开了门,听说是姑娘回来了,二话不说將大门打开。 进了门,锦初的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鼻尖一红。 回到闺房,这里被打理得很好,还是她走时的模样,一个老嬤嬤站了出来:“姑娘去京城后,老奴就住下了,每天都来打扫,没想到还能等到姑娘回来的这一天。” 锦初微微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爷在世时也没少帮老奴,老奴的大儿子得了一场重病,就是老爷派人抓了药。”老嬤嬤感激涕零,恨不得给锦初磕头。 父亲本就是个极好的人,见不惯苦难。 可惜,好人不长命。 閒聊几句,锦初问;“陇西可有父亲的传闻?” 老嬤嬤点头:“一个月前突然有人在陇西散布说什么老爷回来了,老奴到处打听,就有这么个影,压根没这回事,姑娘可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 锦初嘆了口气。 “主子赶路累了,嬤嬤先退下吧。”飞霜道。 老嬤嬤忙不叠应了。 飞霜看向锦初,一脸担忧,从淮安出来后殿下和主子就分开两辆马车,殿下也不知去哪了。 飞霜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锦初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侧过头对著飞霜说:“多派几个人打听打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是。” 接连三天,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虽然锦初心里早就有了预兆,可真正听见消息,还是有些难过,整日將自己困在了盛父生前的书房。 那里还摆著盛父曾用过的文房四宝。 书架上还有盛父亲笔摘抄的诗词,一笔一划,字跡是那么眼熟,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父亲握著她的手,教她学。 不知不觉外头黑了天,飞霜探过脑袋看了一眼里头,锦初趴在了书桌上已睡著了,她赶紧上前,忽然发现锦初的脸呈现不自然的红晕,飞霜立即摸了摸锦初的额。 烫得嚇人。 “主子!”飞霜慌了,將人扶到主房,又叫人去请大夫。 这一夜,锦初睡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中还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费劲地想要撑开眼,奈何眼皮就像是有千万斤沉。 姬承庭坐在榻上,眸光落在了锦初的脸上,神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太子妃从淮安出来,情绪一直不佳,今儿又在书房呆了一整日,不吃不喝。”飞霜焦急道:“太子妃在大梵山吃斋三年,身子本就娇弱,如今忧思过重……” 言语间还有几分埋怨的意味。 姬承庭並未计较。 倒是长庆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一碗又一碗的汤药根本灌不进去,姬承庭耐著性子,衣裳早就被锦初吐出来的药汁给浸湿。 “再去熬。”姬承庭冷声吩咐。 锦初紧闭著唇,一滴都餵不进去,姬承庭朝著几人使了个眼色,眾人都退下。 姬承庭看向榻上熟睡的人,一向清冷的目光变得有些无奈,声音暗哑:“就这么躺著,盛家的仇谁来报,盛家还有那么多財產,白白便宜了旁人,岂不可惜?” 榻上的人睫羽颤了颤。 姬承庭將药碗放下:“锦初,三日后孤启程回京,你若想离开那座牢笼,孤许你留在陇西,给你自由,属於盛家公道,孤若不死,定会让真相公布於眾。” 说罢,姬承庭站起身离开。 片刻后飞霜进来,低低的喊了声:“太子妃?” 锦初睁眼,挣扎起身,飞霜赶紧將人扶住,又用软枕抵在了后腰处,端起药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餵著。 连续两日,锦初一天三顿药,顿顿不落。 退了烧,整个人也清爽起来,站在廊下仰著头看著湛蓝的天,紧抿著唇发呆。 许久,她的声音还有几分暗哑:“还没有消息吗?” 飞霜这才开口:“从淮安出来那日,殿下就带著人去了海边,耗费了五日,將沉船上的遗物打捞上来。” 锦初一怔,慢慢转过身。 “老爷的贴身之物,一百零八串玉珠就在船舱內。” 盛家是靠玉饰发家,盛父出生时,有个道长批命,要盛父终身携带一串刻满经文的玉珠,可保平安。 盛家最不缺的就是玉,又凑巧在山里挖了一块极品玉,盛家长辈请来了能工巧匠,將此玉雕琢成玉串。 那珠子,盛父从不离身。 锦初两眼一闭,泪珠从眼角滚落,两只手紧紧攥起。 “太子妃。”飞霜上前扶住了锦初。 锦初仰著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可查到了是谁散布消息的?” 父亲明明葬身大海,却有人胡乱散布消息,诱她来陇西,是太子,还是另有其人? “是祁国公府!” 飞雁从廊下另一头急匆匆走了过来:“太子妃,最初的源头就是祁国公府,奴婢已经打听到,一个月前二皇子就已经做好准备要来陇西了,后被诸事牵绊,才搁置作罢。” 飞霜咬牙:“又是二皇子,心机颇深!” 锦初略略思考,姬琛回京那天开始,就对盛家动了心思,有一次出宫被马车摔飞,也是姬琛出现,只不过被陆恆挡住了。 如若不然,眾目睽睽之下救命之恩是跑不了的。 “原来如此。”锦初恍然大悟,嘴里念叨著祁予安三个字,恨不得將人都给嚼碎吞下去。 …… 祁国公府 自太子大婚后,祁予安就鲜少出门,日日窝在院子里,这阵子祁国公对祁予安也是失望透顶,父子俩见面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加上祁国公府被萧家处处找麻烦,好不容易等萧相被贬,又来了个陆恆,单是北大营皇陵被挖掘的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祁国公府的头上。 一千多抬金银珠宝不翼而飞。 北梁帝震怒,誓要追究到底,祁国公府上下变卖家產,东拼西凑,也只有一百多抬,相差甚远。 祁国公府没法子了,只能派人去找勇王和怡安侯府。 三家吃了哑巴亏,凑出了三百多抬交上去,其余的只称实在不知情,摺子递上去,北梁帝至今还未处理。 三家惶恐不安的等待。 “公,公子,出事了。”小廝匆匆来报。 祁予安眼皮跳了跳。 “太子殿下携同太子妃去陇西祭拜太子妃的祖先,半路去了淮安,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勇王耳中,勇王私下带兵去了淮安。” “勇王派人拦截太子,又命手底下烧了粮仓和稻田,太子震怒,一气之下杀了勇王。” “什么?”祁予安愣住了。 勇王上辈子可是神勇大將军,活到了八十多岁,怎么会死? “公子,勇王的身子都被运回来了,皇上大怒,下令將勇王府抄家,正是陆大人亲自去监办。” 祁予安不淡定了。 淮安稻田的事他也是知情的,入眼可见的地方都是假的稻,中间用一大片黄色的布盖著,远远看去,就是漫山遍野的稻子。 上辈子淮安知府突然暴毙,北梁帝將淮安交给了秦家监管,秦家上任第一天也是一场大火。 稻田被烧毁,秦家被治了个监管不当的罪,秦家上下都被牵连,秦老夫人脱簪请罪,跪死在了宫门口,北梁帝才留了秦家一条血脉。 祁予安揉著眉心冷静下来,幕后黑手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 祁国公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勇王死了,陆恆带著禁卫军去抄家了。” “父亲。”祁予安声音暗哑:“我早就说过,盯准了太子,才有机会突破,太子还有一年多寿命。” 祁国公不耐烦:“太子既知自己的寿命,能眼睁睁看著自己死吗,蠢货!” 被祁国公一骂,宛若当头一棒,祁予安整个人都清醒了,是啊,太子都重生了,知道自己的命数,又怎么会坐视不理看著自己重蹈覆辙? 祁予安猛地抬起头:“太子的病是假,子嗣艰难也是假的!” 祁国公皱起眉头,又听祁予安说:“太子此举是迷惑皇上的,父亲,皇上忌惮太子不是一两天了,当年太子在南疆打仗,皇上压根就没送粮草过去,害得太子损兵二十万,这么大的仇,太子又怎么会轻易释怀呢,他是装的!” 祁予安的一番话惹得祁国公大惊失色,急忙捂住了祁予安的嘴;“你在胡说什么?” 祁予安拉下对方的手,低声几句,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的消息,瞒的严严实实,压根就没传到京城。 “这么大的事,太子从未提过。”祁国公惊愕万分。 祁予安又道:“太子表面谦顺,实则早就在找准时机了,倘若咱们扯下这层遮羞布,皇上和太子必定心生嫌隙。” “再等等,此事容我考虑考虑。”祁国公慌了,並没有马上答应,这大半年来和太子斗法,次次都败在太子手上。 眼看勇王如今的下场,祁国公已经有些胆怯了。 祁予安点头:“现在的確不是时候,等大庆,南和两国来访,再说也不迟。” 到那时,南疆大军若知晓真相,必乱! 勇王手下的兵也不会善罢甘休。 南疆的兵是太子亲手带出来的,太子若不替那些人討回公道,南疆大军必对太子失望,太子就会失去民心。 若太子揭穿此事,那就是狠狠打北梁帝的脸! 父子必反。 祁予安像是找到了一个秘密,可以击败太子的秘密,惊喜万分,终於有机会可以一举击败太子了。 等太子死后,就没有人知道未来的秘密。 帮助祁国公府东山再起,简直易如反掌。 祁国公却留了个心眼,派人盯著祁予安,防止他一时衝动揭穿此事,有些事,他还需要观望。 “皇上刚处置了勇王,外面不太平,祁家还是小心为妙,太子还在陇西呢……” 说起陇西,祁国公就想起了锦初。 原本锦初才是祁国公府的儿媳,身带富可敌国的財產,又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只要养在府上,那些钱就是祁国公府的。 也不至於现在祁国公府从簪缨世族逐渐落魄,要不是靠著宫里的祁贵妃支撑,祁国公府的头衔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为了一个私生子,弄丟了盛国公独女,祁国公现在只要想起来,心肝儿都疼。 “谁能想到无依无靠的孤女居然一跃成了太子妃。”祁国公嘆气。 这事儿祁予安也是意外。 圣旨赐下那天,祁予安独坐廊下整整一夜,太子和锦初这两人都是他重点定製的对象。 两人就在眼皮底下成了事,他居然一丁点的蛛丝马跡都没发现。 就冲这一点,祁予安承认自己確实没有太子有心计。 “太子陪著太子妃回陇西祭祖,两人私下培养感情,盛家的家產最后还是全落太子手上,祁予安,是你错把珍珠当鱼目!” 祁国公懊悔当初就不该任由祁予安胡来,娶了锦初,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祁予安被骂得一声不吭,直到祁国公骂累了才气愤不已地离开,人走后,屋子门被打开。 许久未露脸的嫣嫣探出脑袋,她眼眶含泪,小心翼翼地看向祁予安,神色拘谨,早就没了从前的明媚张扬。 没了靠山后的嫣嫣,收敛许多。 “夫君。” 祁予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嫣嫣,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锦初,论姿色,锦初就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放在人群里也是极耀眼。 嫣嫣则是清新优雅的茉莉,低调內敛。 是上辈子嫣嫣的身份赋予了她一层光环,如今细看,也不过如此。 祁予安忽然道:“等太子妃回京,你去给太子妃请安,毕竟伺候了她十年,总有几分情分在。” 去给锦初请安? 嫣嫣下意识里牴触,想要反驳,却对上了祁予安阴鬱的脸色,她只好缩了缩脖子,脸上扬起笑容:“我听夫君的。” 第103章 回京 月色笼罩,许是白日睡多的了缘故,此刻她精神抖擞,在院子里的鹅卵石上走来走去。 一遍又一遍。 不厌其烦。 偶尔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月亮,隱隱约约的光晕洒下来,重重地嘆了口气,心绪复杂。 收回视线时,长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姬承庭身穿浅色长袍,抬脚下了台阶,一步步朝著她走了过来,月光笼罩在他身上。 一张清俊无双的容貌更添几分俊朗。 这是两个人近十天来的首次见面,锦初皱著眉,等人走近,屈膝行礼:“殿下。” 姬承庭握住她的胳膊,將人扶起,就这么神色平静地盯著她看了一眼,锦初继而开口:“殿下,我想回京城。” 当初去京城,就已经抱著必死的决心要替盛家討回公道。 事未成,她又怎么会轻易退缩? 对她的决定,姬承庭並不意外,点点头,眸色柔和了许多,陪她在鹅卵石上走了几圈,两个人閒庭散步般。 远远看去,像极了恩爱夫妻。 “我听说殿下亲自下海打捞,多谢殿下。”锦初开口。 姬承庭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姑娘,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锦初,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就算没有锦初,他也会这么做。 锦初莞尔,只是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不少。 两人相看无言。 片刻后锦初打了个哈欠,藉口困顿了,衝著姬承庭屈膝行礼后,便转身回了房。 姬承庭看向紧闭的大门,无奈地嘆了口气。 次日 马车早早就准备好了,令人意外的是,盛家偏门亲戚也不知从哪听说她回来了,纷纷上门拜访。 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远房长辈拖家带口地堵在老宅门口。 亲戚来访,也不好將人拒之门外。 將人放进来,数十个人七嘴八舌地凑上前。 “丫头,我是你七舅姥爷家的姑奶奶。” “我是你三姑叔家的侄儿媳妇。” 锦初蹙眉。 飞霜冷著脸护在前头。 耳根子嘰嘰喳喳说个没完,其中一个年龄大的老婆子扯著嗓子开始哭:“你父亲死后,我们这一家子伤心欲绝,好不容易將你盼回来了。” “都闭嘴!” 一声厉吼。 四周瞬时安静如鸡。 长庆一脸杀气地走进来,身后还跟著好几个带刀侍卫,等四周安静了,才让开路。 姬承庭踏步而来。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这就是太子殿下吧?” 眾人行礼。 姬承庭从一眾人群跨过,来到锦初面前,刚才说话的老婆子大著胆子上前:“太子呀,那就是盛家女婿,咱们都是亲戚……” “谁跟你们是亲戚,你们早就是出了五服的,和盛家八竿子打不著!”长庆一瞪眼,声音粗矿身后又跟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开口嚇得老婆子不停往后退。 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將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丫头……” “放肆!这位是太子妃!”长庆沉声。 老婆子缩了缩脖子。 底下传来一句:“靠著死人爹发了財上位,做了什么太子妃,就不管咱们这些穷亲戚了,以前你爹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给族里贡献一些,现在几个哥儿都快吃不上饭了,偏偏你穿金戴银,前呼后拥,只顾享受,你爹要是还在世,一定会被你气死。” 锦初闻言脸色瞬变,眸光凌厉地朝著说话的妇人看去,莫约五十多岁年纪,一脸刻薄模样,吊梢三角眼直勾勾的朝著锦初身上瞄。 “飞霜!” 飞霜一把上前將老妇人给提出来,抬脚狠狠踹在了老妇人的膝盖处。 “哎呦!”老妇人脸色煞白,嘴里嗷嗷喊疼。 锦初也没惯毛病,弯腰上前一把捏住了老妇人的下巴:“你刚才说什么?” 老妇人缩了缩脖子,看见锦初,两眼一瞪,挺直了胸膛:“说就说,你一个人卖了盛家家產去京城享福了,可曾想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外头都传盛家孤女,我们这些难道不是亲戚?隨便过继一个哥儿继承盛家,盛家还能绝后?” “啪!” 锦初扬手一巴掌,打在老妇人的嘴巴上,眸光凌厉如刀,嚇得老妇人震惊半天。 “多年前盛家就分族分家,我父亲单独继承一脉,多年来不曾和你们这些人走动,还敢覬覦盛家家產!” 锦初气得不轻,尤其是这老妇人嘴巴不乾不净,她越发恼火,姬承庭拦住了她:“彆气坏了身子。” 拉著她往后退。 老妇人乾脆一抹泪跪在了姬承庭面前哭:“这话就杀人诛心了,谁家没个穷亲戚啊,你们不能发达了就忘了本分啊。” 姬承庭目光一移,老妇人剎那间闭了嘴,訕訕垂眸。 “长庆。” “属下在。” “登记造册,查清今日来盛家的每家底细,一个时辰內,务必带到孤面前。” “是。” 长庆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押著一帮小辈进来。 盛家的亲戚见状,彼此面面相覷,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太子究竟要做什么,长庆隨意念了个名字:“盛长安,年十六,科举待考,曾考取过秀才。” 被指了名字的盛长安哆哆嗦嗦地被拎著上前,衝著姬承庭磕头:“给殿下请安。” 姬承庭下巴轻抬,欲要发作,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不一会儿侍卫领来了一个手脚捆住看不清容貌的人。 长庆在姬承庭耳边低语几句,姬承庭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杖毙!” 男人被堵住嘴趴在地上。 两个侍卫手握长棍,一棍又一棍,当眾將人打成了肉泥,鲜血四溅。 盛家的亲戚们嚇得脸都白了。 姬承庭站在盛长安面前:“说,是谁派人让你们来盛家闹的!” 盛长安胆子小经不起嚇,立马就召了:“確实有人上门让咱们来盛家,说什么,都是盛家,盛老爷死了,家產不能被盛锦初一个人独吞,即便要不著好处,也能败坏盛锦初名声。” “殿下,我们看不清脸,不知来人是谁,求殿下开恩。”盛长安跪地磕头。 姬承庭一双冷眸泛著森森寒意,一个眼神,长庆便將老妇人和老婆子拎出来。 掌嘴三十。 將人打的嘴角鲜血直流,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看在太子妃的份上,孤今日暂且不追究,若有人再敢詆毁盛家,污衊太子妃的清誉,此人就是下场!” 姬承庭目光落在了被杖毙的男人身上。 盛家眾人被嚇得不轻,哪还敢囉嗦,纷纷四散而逃,姬承庭又吩咐道:“派人盯著,別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是。” 院子很快被清理乾净。 姬承庭回过头,锦初小脸略白,呢喃道:“又劳烦殿下了。” “陇西也非静地,咱们启程吧。”他道。 锦初点头。 刚走出盛家大门,远远地传来一道娇俏女声:“锦初妹妹!” 她抬头。 一抹俏丽的浅绿色身影映入眼帘,少女背上挎著竹篮,脸上扬起笑容,努力挥手衝著她打招呼。 是盛家庄子里的巧阿满。 巧阿满蹦蹦跳跳,三步並作两步:“真是你呀,你可算是回来了。” 锦初看向儿时的玩伴,脸上露出了欣喜笑容,上下打量著巧阿满:“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水灵了。” “你也越来越漂亮了,我阿婆还经常念叨你呢,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巧阿满拉著锦初指了指不远处的胡同巷子:“也多亏了你,我们全家才能摆脱奴籍,若是不嫌弃,去看看阿婆可好?” 锦初从大梵山下山回京,就將当初的盛家僕人全部归还卖身契,给了自由,巧阿满一家也在其中。 锦初犹豫了片刻后点点头。 跟著巧阿满进入胡同巷子,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小院子,推开门,院子里晒了许多草药,一个佝僂著腰的老妇人正在翻草药,听见动静转过头,惊愕万分地看向了锦初:“姑娘!” “巧阿婆。”锦初喊。 巧阿婆拉著锦初的手,泪眼婆娑:“老奴听说姑娘去了京城,如今看著姑娘过得好,悬著的心也鬆了。” 锦初微微笑,看著小院子被收拾得乾净整洁,很是替祖孙俩感到高兴,巧阿婆忽然说:“姑娘,有一样东西曾是老爷留下来的,老奴一直想找机会给您,奈何身子不爭气。” 巧阿婆颤巍巍地起身回屋,片刻后拿来了一只锦盒,盒子上雕刻著一朵莲。 这是盛家標记。 打开锦盒,里面是半枚玉佩,玉佩中央刻著半个字,甚字。 看见玉佩的那一刻,锦初眼皮跳的厉害。 甚…… “几年前老爷將庄子里囤积的粮草都带走,將这个给了老奴,说什么有机缘再给姑娘,老奴也不知什么是机缘,今日能见到姑娘,大抵就是机缘吧。” 巧阿满点头:“锦初妹妹,阿婆为了守您回来,日日都让我去老宅附近晃悠,生怕错过消息。” 锦初微微笑,將玉佩收起。 临走前还留下些散银,巧阿婆说什么都不肯要,硬是让巧阿满追上前,硬塞回去;“我和阿婆採药为生,不缺银子。” 闻言,锦初也不好再给,和巧阿满告別后,重新回到祖宅门前马车上。 马车出发。 锦初却攥紧了那枚半枚玉佩。 回京的途中,锦初和姬承庭还是两辆马车,偶尔在半路歇息的时候,两人才会碰面。 气氛安静又怪异。 终於马车抵达了京城脚下,时隔一个多月顺利返回东宫,方嬤嬤看见人回来了,喃喃道:“瘦了,比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锦初哭笑不得。 方嬤嬤又拉著锦初小声问:“太子妃这一路和殿下单独相处,可有……?” 欲言又止,暗含打探 锦初不愿多说,支支吾吾找了个话题扯开了,方嬤嬤只当是女儿家娇羞,也不再多问。 等方嬤嬤去张罗吃食的空隙,红梔凑上前:“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知她有事要稟报,点点头;“说吧。” 红梔道:“从您走后,萧良娣就病了,太后將人接去慈安宫,至今还没回来,还有件事,宫里的贤妃娘娘刺伤了云王爷,被皇上打入冷宫。” “贤妃为何要刺伤云王爷?” “您大婚那天,云王爷喝醉酒误闯贤妃宫中,轻薄了贤妃,宫中多了流言蜚语,贤妃娘娘一气之下去找皇上撑腰做主,结果巧遇云王爷,又被羞辱一顿,贤妃娘娘拔簪刺伤了云王爷,奴婢打听过了,伤势不轻,昏迷了好几日才勉强保住性命。” 锦初瞭然。 只是没想到北梁帝会为了云王爷罚了受害者贤妃,贤妃是宫中的老人了,伺候了北梁帝也有几十年了。 说罚就罚,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刚换好衣裳,慈安宫里的人就来请她:“太后听闻太子妃归来,请您过去坐坐。” 锦初扬眉:“走吧。” 这次她带上了红梔。 第104章 雨夜太子来解释心意 从东宫到慈安宫莫约半个时辰,所过之处,宫人们都会规规矩矩衝著她行礼。 “给太子妃请安。” 一开始有些不適应,渐渐地,倒也习惯了。 来到慈安宫。 宫里飘散著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一路被宫人引进门,站在廊下略等了会儿才被带入內殿。 林太后斜靠在软榻上,整个人气色微弱,懒懒地抬起头看了眼锦初:“太子妃来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 “不必多礼,赐座。” 落座后,林太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太后。” 萧良娣担忧地上前抚背,又是端茶送水,一套流程下来极熟练的样子,等林太后喘口气,气色平稳了才问起:“你和太子出去一个多月,路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哀家入宫多年,极少出宫,也不知宫外是什么景象了。” 锦初瞭然,明白林太后这是侧面打听勇王被杀的事,她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摇头:“回太后,臣妾满心惦记著父亲,辜负了沿途风景。” 林太后皱起眉:“这么说,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太后想问些什么?” “你!”林太后语噎。 萧良娣转过头看向了锦初,语气柔的能掐出水来:“是关於淮安的,粮仓被烧毁,太后知道后气病了一场,勇王和殿下关係和睦,怎么在淮安发生这种事,锦初,你可要知无不言,不得隱瞒。” 锦初斜了眼萧良娣。 萧良娣悻悻道:“妾身失言,还请太子妃见谅。” 林太后却摆摆手:“一个身份而已,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哀家记得你们姐妹关係不错,別因为身份,失了和睦。” “是,妾身谨遵太后教诲。”萧良娣微微笑,一副鬆了口气的样子。 两人的视线再次落在锦初身上。 “太子妃,这里没有外人,说罢。”林太后催促。 锦初飞快的收敛情绪,依旧摇头:“臣妾不知。” “太子妃!”林太后语气带了几分恼意,坐起身,弓著腰咳嗽两声,下一瞬门外进来个高大的身影。 眾人看见来人,尤其是萧良娣,欣喜不已;“殿下!” 姬承庭衝著林太后拱手行礼:“皇祖母。” 林太后看著姬承庭眼巴巴地跟来了,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锦初,转手摸了摸萧良娣的手腕:“太子娶亲也有些日子了,不能厚此薄彼,忘了还有其他人呢。” 姬承庭站起身,冷眼瞥向萧良娣:“父皇让你禁足三月,你怎么在这?” 语气凌厉,眼神不善。 宛若一盆凉水浇在了萧良娣的头上,整个人瞬间拔凉,她焦急地看向了林太后。 林太后脸色微变:“是哀家身子不適,让萧良娣来伺候的,太子这是在责怪哀家吗?” 姬承庭不说话。 林太后原本三分怒火硬是被提起:“太子出去一趟,脾气见涨,杀了长辈,现在连哀家这个皇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太后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萧良娣赶紧替林太后顺气儿,一边对著姬承庭说:“殿下,您是晚辈,何必和长辈置气呢,太后也只是关心锦初,问几句话而已,並未为难。” “放肆!”姬承庭眼底划过一抹不喜,语气冰冷:“萧家规矩谁准许你直呼太子妃闺名?” 看著姬承庭一而再地训斥自己,萧良娣小脸有些掛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流淌。 “太子!”林太后变了脸。 姬承庭面沉如水:“皇祖母別忘了,萧良娣是怎么入东宫的。” 一句话戳破了林太后的怒火,林太后哑然,就连怒火也显得有些心虚,当初退婚的事,註定让萧良娣入不了姬承庭的眼。 “既然皇祖母这么喜欢萧良娣,不如从今日起,萧良娣就住在慈安宫。” 姬承庭扬声,让人將萧良娣的东西全部搬来。 萧良娣急了。 林太后清了清嗓子:“那倒也不必,毕竟是你东宫的人,还是要住在东宫才符合规矩。” “规矩?”姬承庭冷笑:“萧家教养出来的,能有什么规矩?” 一句话顺带將林太后也给骂了进去,林太后的母亲就是萧家女儿,萧良娣小脸煞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隨时都要倒下来了。 最终还是林太后妥协,称身子不適,让所有人都退下,其中就包括萧良娣。 姬承庭並未离开,反而留下。 锦初屈膝退下。 出了门,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太子妃。”萧良娣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对方。 锦初扬眉。 “我从未在太后面前说过你半个字不妥。”萧良娣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了为难神色:“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有件事,我想求你。” 锦初看向萧良娣的眼神极其平静,反问道:“你我之间何曾有过情分?” 萧良娣瞪大眼,眼睁睁看著锦初转身离开。 步伐匆匆,毫不留情。 也不知姬承庭和林太后聊了什么,姬承庭前脚刚走,林太后后脚就喊来了太医。 入夜 北梁进入了雨季 电闪雷鸣,锦初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的写著经书,一遍又一遍,思绪飞远。 不知不觉笔下落了个字。 湛! 半枚玉佩只有半个字,很显然,另外半边还有字。 玉佩质地极好,清澈通透,触手细腻,上面的云纹和她收藏大半年的玄黄玉佩一模一样。 轰隆! 一道闷雷闪过。 锦初手中的笔掉在桌子上,墨汁浸透了字,逐渐晕染,湛字变得模糊起来。 她没了兴致再写,跌坐在椅子上,闭著眼捋清来龙去脉,总觉得遗漏了一些事。 “殿下。” 耳边传来飞霜的声音。 锦初睁眼,侧过头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灯火笼罩,他面色柔和,雨水顺著脸庞滴滴答答地流淌,坚毅的脸庞竟有几分委屈之色? 她坐起身,往前行礼:“这么晚殿下怎么来了?” 姬承庭紧绷的身子微颤,声音暗哑:“有些事,孤来解释清楚。” 外头冷风颳过。 雨气吹在脸上凉颼颼的,姬承庭的呼吸有些凌乱,锦初见状,有些不忍:“进来说吧。” 进了门,锦初倒了杯茶递上前。 身后飞霜识趣地將门关上。 屋子里就剩下两人。 姬承庭接过茶又放了回去:“那日你问,娶你可有算计,锦初,今日孤告诉你,自然是有。” 锦初脸色微微变。 “孤从战场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想过要许你一个未来,但孤根基不稳,身负重命,不敢轻易许诺,若非情势所迫,孤不会將你捲入泥潭。” 这些日子姬承庭也想了很久。 普天之下,能让锦初容身之处並不多,离开他,她又能去哪? 隱姓埋名像个逃犯,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 与其如此,倒不如他来守护。 “殿下究竟要说什么?”锦初耐著性子问。 姬承庭软了语气:“孤迟迟没有娶亲,曾想著儘快稳定局势,並非没有感情。” 他没有碰过锦初,还想著有朝一日锦初功成身退,离开京城时还是清清白白。 日后再遇到心仪的男子,不会被人轻视。 “护你的初心確有愧欠盛家的原因,但还不足以让孤娶你。” 阻拦她上玉谍,给她安排孤煞克夫的名声,都是希望旁的男人能敬而远之,不要打她的主意。 锦初秀眉抬起,怔怔地看向了姬承庭,指尖蜷起,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耳畔,雷声越来越大,也倒映著姬承庭一脸认真的容貌。 她抿唇。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父亲死在了皇家爭斗,大仇未报,要她投身於情情爱爱,她做不到。 锦初的语气多了几分疏离;“殿下的意思我明白,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做个合格懂规矩的太子妃,绝不会给殿下丟脸。” 两人仅隔著一人距离,她低著头,神色淡漠,姬承庭微微错神,喉结缓缓滚动,眼眸微垂低按捺住情,语气低沉:“太子妃一向都极好的,从未有过失礼,娶太子妃,是孤之幸,天色不早了,太子妃早些歇息。” 说完,姬承庭转过身,从长廊另一头离开。 飞霜推门进来:“太子妃?” 锦初面色如常:“歇了吧。” 一夜辗转反侧无眠,次日天不亮就起来,继续抄写静心经,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早膳时,红梔进门,在她身边低声说:“萧良娣昨夜起了热,派人去请殿下,被殿下罚跪雨中,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奴婢看再不请太医,怕是不妥。” 锦初讶然,还是起身去了西北院。 果然看见了萧冉沁小脸通红的躺在榻上,呼吸微弱,锦初对著红梔吩咐:“去请太医。” “是。” 萧冉沁被罚了足足三个时辰,整个人烧糊涂了,还是说胡话,太医灌下药也不见好,只好加大药量。 终於在半个时辰后退了烧,脸色恢復正常。 萧冉沁刚睁眼。 飞霜正在稟报:“太子妃,殿下参了萧家一本,皇上震怒,派了殿下围剿萧府上下。” “什么?”萧冉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撑著身子要起身,奈何身子太柔弱,又重重地跌了回去,惨白著脸看向飞霜。 飞霜也被唬了一跳,她真不是故意的。 素袭扶著萧冉沁:“良娣,太医说您要好好休养……” 萧冉沁一把推开了素袭,掀开被子,咬著牙站起来看向锦初:“太子妃,你有气就怪妾身一个人,別算计萧家,萧家是无辜的。” 锦初没好气瞥了眼萧冉沁:“萧家若是无辜,皇上也不会围剿,萧良娣,此事与我无关,你莫要怪错了人。” 见她死不了,锦初转身离开。 萧冉沁急得不行,顾不得和锦初爭执,对著素袭说:“去求太后!” 第105章 太子技高一筹 锦初从西北院刚离开,一位宫女拦住了她:“奴婢给太子妃请安,太后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一天的时间已经召见她两次了。 林太后的旨意,锦初无法违背只能硬著头皮去,出乎意料,这次林太后没有半点为难。 反而態度低微了不少。 “臣妾给太后……” “太子妃不必多礼。”林太后一把拉住了锦初的手腕,眼眶通红还有几分焦急,眉眼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你和太子求求情,哀家让萧良娣剃髮出家,可好?” 锦初愣了。 一时还没转过弯。 “太子妃,哀家一把年纪了,本不该参与你们晚辈的事,你是太子亲自选的,本该和和美美,萧良娣辜负太子在先,更不该强行嫁过来,是哀家老糊涂了。” 林太后拉著锦初的手都在颤抖。 这时外头传来萧冉沁来请安的消息,林太后二话不说让人將萧冉沁领进来。 “太后。”萧冉沁身著素衣跪在地上,看见锦初时略有几分错愕,但很快她顾不得许多了,衝著太后砰砰磕头:“太后,求您救救萧家,萧家忠心耿耿,绝不会谋逆,更不会和外敌联手,一定是个误会。” 北梁帝下旨抄了萧家的罪名就是谋逆。 此事一旦坐实,萧家绝对是要被满门抄斩。 萧冉沁慌了。 林太后初听这件事时,已经怒火攻心晕了一次,知道是太子亲自参奏,林太后就知道能劝住姬承庭的只有锦初。 林太后攥住锦初的手越来越紧:“太子妃,你救了萧家,哀家和萧家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锦初皱起眉:“太后,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更不敢胡乱妄议,再说殿下也不会听臣妾的。” “太子妃,总要试试才知道。”林太后不肯放过一丁点的机会。 锦初沉默。 “太子妃只要肯救萧家,妾身可以保证,这辈子都会忠於太子妃。”萧冉沁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 不论是萧冉沁也好,林太后也罢,这两人的话,锦初一个字都不信。 林太后道:“哀家刚才的话说到做到,只要太子妃肯开口,哀家即刻就让萧良娣离京!” “太后!”萧冉沁错愕。 “你闭嘴!”林太后此时对萧冉沁极恼,萧家一而再地得罪太子,逼著太子娶亲,趁著太子归来,萧冉沁第一时间在她耳边吹风。 导致林太后一时耳根子软將怒气撒在了锦初身上,结果呢,才过了夜,太子直接当堂参奏萧家。 这是明摆著要將萧家置於死地! 林太后岂能不慌? 萧冉沁不敢说话了,瑟瑟发抖盯著锦初。 此时宫女传秦老夫人来了,林太后闻言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让秦老夫人进宫。 “给太后请安。”秦老夫人屈膝行礼。 林太后挥挥手:“你来得正好,帮哀家劝劝太子妃,太子如今对萧家动手,总要留些余地才是。” 圣旨赐下后,林太后担心锦初不肯答应,赶紧派人去请秦老夫人来。 秦老夫人脸色微变,在心里將林太后狠狠骂了一顿,找自己绝没好事,她故作惶恐地看了一眼锦初,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太后,臣妇愚钝,求太子妃倒不如求皇上。” 林太后听后更气了,能求皇上,她又何必求锦初? 症状不在北梁帝那,而是太子! 几人反覆推脱打哑谜的期间,宫人来报:“太子已经抄了萧家,並將萧大人送入慎刑司,刑部已经用了刑,萧夫人嚇得昏死过去,萧老夫人脱簪跪在宫门口,求皇上开恩。” 萧冉沁听后,喉间涌出腥甜咬著牙强行咽下去,急得快哭出来了:“太后,父亲几个月前还受过伤,身子经不起刑罚,求太后快想想法子救人吧。” 林太后何尝不著急呢,眼看著锦初无动於衷,她只好咬著牙亲自去找北梁帝。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秦老夫人一把攥住了锦初的衣袖,轻声提醒:“太子妃,臣妇入宫前,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淮安粮仓的事一概推说不知情。” 锦初点头。 两人也没多留慈安宫,在回东宫时,小太监拦住了锦初:“太子妃,皇上召见。” 这事儿终究还是牵扯上了她。 大殿 林太后苦口婆心的替萧家开脱,萧冉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惹恼了北梁帝,一气之下叫人掌嘴。 挨了打的萧冉沁老实了许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大庆使臣已经抵达京城,你当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些事,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林太后的语气几乎恳求了。 北梁帝指了指桌子上的奏摺:“母后的意思是要让朕姑息养奸,任由萧家勾结外敌?” 奏摺摔在地上。 林太后弯著腰捡起,看清內容,认识姬承庭的笔跡,上面清楚地记载萧家是如何勾结外敌。 “太子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的。”林太后强行解释。 北梁帝冷笑连连:“那母后就拭目以待,看看萧家的老骨头能不能抗住太子的审问。” “太子这是要屈打成招?” “母后慎言,太子捉拿萧府是奉命行事。” 林太后几次受挫,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冷著声说:“哀家要见太子!” 北梁帝犹豫片刻后,妥协了,下令传召太子。 半个时辰后姬承庭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萧大人的证词,上头有签字画押,递到了北梁帝手上。 北梁帝看清证词后,脸色瞬时变了,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来人,即刻將逆贼赐死!” “皇上!”林太后急了,想要去看证词,却被北梁帝按住了证词,脸色阴鬱:“母后,这是前朝的事,母后还是不要隨意插手过问。” 林太后气不过道:“皇上,太子几次三番对忠臣下手,勇王死得不明不白,萧家又被逼死,你就没有想过太子意欲何为?” 北梁帝猛地一拍桌子。 巨大的声音將林太后的后半句话给淹没,嚇得林太后回过神,紧张地咽了咽喉,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云王爷在外求见。”小太监道。 北梁帝动了动唇,一脸烦躁地扬起下巴:“传!” 不一会儿云王爷急匆匆走了进来,跪地行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何事要求见朕?”北梁帝耐著性子问。 云王爷手指著姬承庭:“微臣要状告当朝太子隱瞒真相。” 姬承庭斜了眼云王爷,脸上並未呈现惊慌,反而是神色淡淡,云王爷扬声:“太子打仗三年,令朝廷痛失二十万精兵,秘而不报,是重大过失,求皇上给三军一个交代。” 话落,殿內寂静。 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太后像是抓到什么把柄,手指著姬承庭:“皇上,太子胆子太大了,作为储君胡作非为,滥杀无辜,他草菅人命,根本不配做太子,还请皇上彻查!” “皇上,殿外有数十位大臣求见。” 北梁帝冷著脸不语。 殿內一遍一遍吾皇万岁的声音传来,由不得北梁帝不见。 十几个大臣跪在地上,所说的事和云王爷一样。 “太子领兵打仗,刚愎自负丟失二十万大军,秘而不报,求皇上为二十万大军做主。” “求皇上做主。” 呼喊声震耳欲聋。 锦初呼吸一蹙,看向了不远处那一抹月牙白,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她明白这是有人捅破了当年朝廷拨空粮的假象。 二十万大军的死是事实。 究竟是活活饿死,朝廷失职,还是太子战术不精,导致二十万大军惨死。 总要有个人站出来背负这条罪。 这个人,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北梁帝。 锦初往前一步却被秦老夫人牢牢抓住了胳膊,秦老夫人衝著她摇摇头。 “皇上,太子隱瞒此事,心安理得的娶亲逍遥自在,可边关二十万亡魂至今还未安置,若不及时严惩太子,给北梁万民一个交代,三军定是士气不振,百姓对朝廷也会极失望。”云王爷叩首。 其余的大臣跟著附和。 北梁帝阴沉著脸不说话,手底下还压著一份萧家的证词,证词一口咬定是云王爷和勇王两人密谋了空运粮草,导致前线战败,损失二十万大军,勇王和云王爷勾结大庆,欲要夺江山。 北梁帝陷入沉思。 姬承庭单膝跪地:“父皇,儿臣求父皇彻查五年前朝廷运粮草一案。 云王爷冷哼:“此事,几个月前皇上已经结案了,现在关注的是二十万大军惨死的事,两者不可混淆。” “五年前朝廷拨到前线的粮草足足迟了半年之久,四十万大军饿著肚子等待粮草救援,莫说打仗,就连走路都成问题,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连树皮都被扒得乾乾净净,仗未打,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姬承庭怒问:“这样的仗如何打?” 云王爷额上青筋暴跳:“这只是太子的一面之词!” 姬承庭抬手从长庆手里接过厚厚一卷书册,当眾展开:“这是南疆四十万大军亲笔所写,南疆还有二十万大军亲自作证,究竟是谁空运粮草,害了南疆二十万大军性命,若非这些將士们苦苦煎熬,南疆早已失守,死的就不止是二十万大军,还有南疆数不清的百姓!” 面对质问,云王爷卡了壳,几次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其他几个大臣也是傻眼。 根本不知还有这回事。 姬承庭长跪在地,看向北梁帝:“父皇,勇王空运粮草陷南疆大军於不义,在淮安……” “太子!”北梁帝冷了声。 姬承庭道:“儿臣一时气愤才在淮安斩杀勇王,儿臣何错之有?” 並未提及淮安种假粮草的事,也是给北梁帝留了个顏面,北梁帝缓了脸,捏紧了手上的证词,朝著云王爷扔了过去。 云王爷不明所以,捡起证词,看完后脸色大变:“这是誹谤!是造谣,胡说八道,皇上不可轻信啊。” 姬承庭却道:“当年萧大人就是粮草负责人,粮草半路却被勇王和云王爷劫走,孤的四十万大军苦苦等候,若非盛国公前来支援,四十万大军早已全军覆没!” 云王爷后知后觉的发现,太子准备的十分充分,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一定会来状告。 朝廷粮草的事已摆在了明面上,由不得北梁帝迴避。 太子手握四十万大军的亲笔签字。 北梁帝敢治太子的罪? 太子不仅不是罪臣,还是功臣。 那空运粮草的罪,又该有谁来背负? 一层冷汗逐渐爬上后背,云王爷抬起头看向了北梁帝,对方眼中的杀气毫不遮掩。 “皇上!”云王爷张张嘴。 北梁帝拍案:“来人,將云王爷拿下!” 禁卫军极快地堵住了云王爷嘴,將人扣押,任凭云王爷挣扎也无济於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大臣目瞪口呆。 不是弹劾太子么? 怎么云王爷被抓起来了? 第106章 太子妃赐死了萧良娣 “皇上,这……这会不会是误会?”林太后被这一举动嚇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北梁帝一记阴狠眼神。 林太后訕訕闭嘴,忽然有些后悔来找北梁帝。 这事儿越卷越大,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殿內眾人大气都不敢喘。 北梁帝的指尖轻轻敲击龙案,看向姬承庭:“太子!” “儿臣在!” “粮草的事就交给你来审问,务必要给南疆二十万军魂一个交代。” 姬承庭朗声点头:“儿臣遵旨!” “都退下吧!”北梁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眾人退下。 出了殿门,锦初心情越来越复杂,隔著一眾人群远远地朝著姬承庭看了一眼。 林太后,萧冉沁一左一右地围著他。 萧冉沁跪在了姬承庭面前:“殿下,求您大发慈悲给妾身一个去看看父亲的机会。” 林太后则忍不住问:“萧家究竟招认了什么?” 姬承庭薄唇轻抿,反问林太后:“皇祖母不是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被懟后,林太后哑然。 姬承庭大步流星离开殿外,萧冉沁整个人都垮下来,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偶然间侧目抬起头对上了锦初的视线,张张嘴,再求情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太子妃请留步。”忠公公拦住了锦初的去路,低著腰道:“皇上请您进去。” 锦初点头。 秦老夫人也要跟进去,却被忠公公拦住了:“皇上只召见了太子妃一人。” 將秦老夫人拦截在外,领著锦初进殿。 北梁帝仍端坐在龙椅上,低著头处理奏摺,面上浮现怒气,一本又一本,锦初耐著性子等著。 终於,北梁帝的视线从奏摺中抬起来,目光如鹰般锐利盯著锦初。 锦初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儿臣给父皇请安。” 北梁帝扬声:“太子这次带你回陇西拜盛家祖先,可见对你是真心实意,这一路你受惊了。” 锦初立即想起了秦老夫人的叮嘱,茫然无措地看向北梁帝:“儿臣一路顺畅,並未受惊。” “太子妃,皇上说的是淮安,太子斩杀勇王一事,女儿家最怕血腥,您没事吧?”忠公公追问。 锦初摇头:“父皇多虑了,儿臣和殿下在淮安之前就分道扬鑣了。” 北梁帝明显不信。 “两个月前儿臣屡屡听闻父亲还活著的消息传来,儿臣心急如焚,便求了殿下,率先回了陇西。” 北梁帝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却看著锦初一脸坦荡,心中疑惑减去大半,改成夸讚:“娶妻娶贤,太子能娶你,是太子的福气。” 简单叮嘱几句,又赏了几件头饰便將人放行了。 “儿臣告退。” 从议政殿出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她仰头看著正午灿烂的眼光,眯了眯眼。 “太子妃。” 长廊下姬琛的一句话打断了锦初的沉思。 锦初闻声抬头,姬琛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步伐匆匆,就连呼吸都是细喘,眉眼处染上焦急的红色。 “二皇弟。”锦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姬琛倏然笑了笑:“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藏著这么大的秘密,不过,父皇向来都是宠爱他的,即便是太子犯了错,也会有人背锅,太子之位稳固如山,无人能撼动。” 锦初不语。 “盛国公救了南疆二十几万兵,太子只字不提,反將污水扣在了云王头上,如此避重就轻,太子妃就没有想过替盛国公討回公道?”姬琛语气多了几分质问。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锦初莞尔:“我一介妇人听不懂二皇弟在说什么。” 姬琛拧眉。 这时忠公公走了出来:“二皇子,皇上还在等您呢。” 打断了姬琛要开口,锦初並未再多留,扬长而去,一路返回东宫,掌心里的汗不断沁出,她心口处紧绷著的弦鬆了。 刚喘口气,丫鬟传萧良娣长跪不起。 “太子妃,萧良娣刚从鬼门关走一圈,身子娇弱,求求您大发慈悲,见见萧良娣吧。” 素袭跪在南苑外头扯著嗓子喊。 锦初眼眸流转,太医说过萧冉沁只是高烧,服了药休息几日就好了,还不至於有性命危险。 现在局势不明,萧家被围剿,就连林太后都没法子,她又怎么会去拖累太子? “红梔。” 红梔会意,转身出去一趟。 外头跪著的萧冉沁早就磕破了脑门,白皙的额前一片红肿,红梔道:“萧良娣何必为难太子妃呢,这么大的事不是太子妃一人能决定的,您回去吧。” “不,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太子妃。”萧冉沁下定决心,不见不肯罢休。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直到傍晚,萧冉沁摇摇欲坠盯著里面看,面色雪白咬著牙强撑著。 终於,一抹明蓝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锦初站在台阶上,神色平淡地看向了萧冉沁:“萧良娣。” “太子妃!”萧冉沁衝著锦初磕头,激动不已:“妾身后悔了,求太子妃高抬贵手。” 锦初长嘆口气。 “妾身不敢奢求太子妃的原谅,只求太子妃能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妾身有个小侄儿才三个月大,稚子无辜……求太子妃能护萧家血脉。”萧冉沁砰砰磕头。 锦初回想起和萧冉沁第一次见面,明媚张扬,高贵典雅,短短几个月落得今日结局。 她道:“这事儿求我没用。” 萧家也曾参与了陷害盛家,是她的仇敌,锦初没有一根绳子勒死萧冉沁,已经是极大的开恩了。 萧冉沁忽然抬起头:“那太子妃可否助妾身离开东宫,归还妾身萧家嫡女身份?” 看向萧冉沁的决绝和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锦初眉眼闪动了一下:“你是太后和皇上共同赐入东宫的良娣,我无权做主。” “怎么会,只要你求太子,一纸休书,我就是自由之身。”萧冉沁急切道。 锦初並没有被萧冉沁打动,反而对萧冉沁的话有所怀疑。 当初费尽心思嫁进来,又怎么会想著要休书? 据她所知,萧冉沁可不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锦初也未曾戳破,对著红梔说:“先送良娣回去。” 而后又对著飞霜叮嘱:“你亲自盯著,殿下回来后將人请来。” “是。” 见状,萧冉沁鬆了口气,只当做锦初已经点头答应了,叩首后撑著身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人走后,锦初吩咐:“想法子將素袭带来,先別惊动萧良娣。” 红梔会意。 等了大半个时辰后,红梔將素袭带来,素袭不明所以跪在地上,锦初弯著腰指尖掐住了素袭的下巴:“今日萧良娣可是见过什么人,得到什么消息?” 素袭面露惊慌,下意识摇头。 “说!”锦初凝著脸。 “奴,奴婢不知。”素袭一口咬定称不知。 锦初鬆开手,一记眼神,飞霜捏住了素袭的下巴,力道越来越大,素袭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拖去后院,务必要让她吐出实情,若不肯开口,溺毙!” 飞霜点头,抬起手就將素袭给拎起来带走了。 锦初坐在椅子上耐著性子等待,飞雁忍不住问:“太子妃是怀疑有人给萧良娣出主意?” “不知道,但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素袭是块硬骨头,用了刑也不肯说,飞霜还有所顾忌,末了,红梔进了后院,和素袭单独相处了会儿,很快素袭用仅剩的一口气招了。 “是祁贵妃身边的小宫女给萧良娣传了话,说是大庆看上了萧良娣,要求娶做太子妃。”红梔低声道。 锦初眼底带著一缕诧异。 万万没想到萧良娣和大庆扯上关係了。 “祁贵妃……” 祁贵妃是祁予安的姑姑,十分疼爱祁予安,祁贵妃没道理去帮萧良娣,除非是祁予安通风报信。 能让祁予安报信的,肯定是萧良娣往后有极大的价值。 萧冉沁要是做了大庆的太子妃,好不好处她不知道,但肯定会对姬承庭有阻。 这样的人只要有朝一日能翻身。 必定会反咬一口。 锦初略略思考后对著红梔招手,红梔上前倾听,低语几句后,红梔诧异:“太子妃,若是查起,您要被罚的。” “出了事,我愿意承担。” “是。” 傍晚 红梔回来了。 与此同时萧良娣上吊自尽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一个良娣死了,这事儿说小不小,按规矩,內务府是要派人来查。 瞧瞧究竟是真自尽还是被暗害。 上报內务府后,很快就有人来查。 半个时辰后给出结论,萧良娣是畏罪自尽,妃嬪自戕是大罪,可萧家全族都在牢里,萧良娣的死传到林太后耳朵里。 林太后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萧良娣怎会自戕?” 说罢,林太后还专门派人去探望。 很快查看的人就回来了;“萧良娣身上没有外伤,內务府带著仵作查验了,確实是自戕,不过老奴打听了,萧良娣死之前在太子妃门口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林太后顾不上伤心难过,揉著眉心生气:“这蠢货,非要死在这个时候,亏得哀家不顾脸面替她求来的婚事。” “萧良娣自戕,太子妃是东宫之主也难逃干係,传哀家命令,让太子妃连夜抄写万遍经书!” 林太后这也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 被罚抄经书,锦初一点儿也不意外,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摘掉了簪子,换上一袭素色长裙坐在书房,开始抄写经书。 抄经书她早就信手拈来,大梵山抄了足足三年,每本经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起初有些不安定,写了几篇后渐入佳境。 只是万遍经书抄起来,不眠不休三天能抄完就不错了。 林太后生怕她偷懒,派了个宫女过来盯著。 夜色渐浓 飞霜心疼,提了参汤进门,却被宫女给拦住了,飞霜冷了脸:“太后娘娘只说抄经书,可曾说过不许吃喝?” 宫女反驳:“抄经书自然要虔诚,就不该吃喝。” “太子妃的身子有个好歹,你能承担后果?” 在飞霜的训斥下,宫女只能退让。 飞霜进门:“太子妃,您歇一歇吧。” 锦初摇摇头,埋头苦写,脑海里却是想些其他,头也不抬的问:“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回太子妃,皇上召见了二皇子至今还没出来,太后又请了太医,至於殿下,奴婢打探不到消息。” “嗯!” 又连续抄写了两个时辰。 直到夜深人静,飞雁研了几回墨,已积攒了一摞厚厚经书,数一数才不过千篇。 抄到第二天清晨时,手都在抖,锦初咬著牙强撑著。 终於在第三天傍晚抄完,手腕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將经书交给慈安宫的宫女带回去交差。 本以为可以歇一歇,慈安宫的嬤嬤又来了:“太后这几日梦魘,请太子妃这个晚辈亲自去佛堂念经祈福。” “可是太子妃已经不眠不休三日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歇一歇吧。”飞霜道。 嬤嬤蹙眉:“太子妃,太后病了等不及,您作为晚辈辛苦一下,就当是尽孝了。” 锦初深吸口气,知道这是林太后发泄的手段,孝字压下来,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 嬤嬤在前头带路,飞霜要跟上却被嬤嬤拦住:“祈福只需一人就行了。” 锦初也只能照做。 后宫有一座佛堂,专门供后宫妃嬪平日里烧香拜佛的,满屋经幡,上面写满了经文。 炉子里燃著檀香。 一座金灿灿的佛像立於殿內,慈和善目,让人不自觉心生虔诚,锦初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虔诚跪拜。 “太子妃请脱了鞋袜。”嬤嬤道。 锦初不解。 嬤嬤指了指殿內一大圈鹅卵石铺成一个巨大莲形状:“这里的每一块鹅卵石都是从山上取下来的,踩在上面,走够了百圈,才算是虔诚。” 鹅卵石有大有小,有的被磨平了,有的还有些尖锐。 “太后来祈福时,也要如此。”嬤嬤催促。 锦初半信半疑的照做,脱了鞋袜,长长的裙摆挡住了脚,她踩在鹅卵石上,整个人立马精神不少。 嬤嬤还特意將鞋子拎起来。 “嬤嬤,佛前誑语,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烈焰焚烧之苦的。”锦初指了指佛像。 嬤嬤脸色微变,眼底隱约闪现一抹惧色,硬是挤出了笑容,匆匆离开。 第107章 惹恼太子爷 不记得走了多少圈,脚踩在僵硬的鹅卵石上面,下半身又疼又麻,稍稍停下,门口的婆子就会低咳两声。 又或者转过头时,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盯著她。 噗通。 脚下一软,瘫坐在地,白皙如瓷的脚下已经磨出血跡,她长眉拧紧。 “咳咳!”嬤嬤咳声。 锦初轻咬著牙站起身,再次行走。 入了夜 四周寂静无声,她麻木地继续行走,又晃了晃脑袋,总觉得体內有股异样燥热袭来,不自觉抱紧双臂。 明明门外大风颳过,可她却觉得越来越热了。 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嬤嬤朝著殿內瞥了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待转过头时,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姬承庭不知何时站在眼前,阴沉著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嚇得嬤嬤脚下一软,话都说不利索了:“殿,殿下,老奴是奉太后的命,让太子妃尽孝的。” 姬承庭抬脚狠狠地踹在了嬤嬤的心窝上:“拖出去!” 长庆二话不说堵住了嬤嬤的嘴,一把拎起脖领子,给强行带出去。 门外的动静惊到了锦初,她朝著外头看过来,微微错愕地看著姬承庭,来人三步並作两步的朝著这边走来。 “殿下……” 姬承庭弯著腰將她抱起,一双冷眸晦暗不明的盯著染了鲜血的玉足上,眼眸微垂,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额角隱隱还有青筋暴跳,却又像是带著笑意,声音温和:“孤来晚了。” “臣妾要给太后祈福,不能轻易离开。”锦初屏住呼吸挣扎。 姬承庭没吭声,弯著腰將她放在了蒲团上,长庆识趣地送来了药箱子,姬承庭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握著她白皙如玉的脚,用乾净绵软的纱布轻轻擦拭,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柔。 “殿下。”锦初有些不自在,小脸涨红。 姬承庭沙哑著声音:“乖,別乱动。” 锦初拗不过,只好任由他处置,脚下的伤已经被磨得不忍直视,接下来几日怕是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左脚处理完,处理右脚,几乎一层皮都快被磨没了,姬承庭深呼吸,身子轻颤。 等两只脚都处理完了,依旧被他握在掌心,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间呼吸清晰可闻。 姬承庭清冷低沉的声音还有几分无奈:“锦初,你不必事事小心,如今做了太子妃,孤能护著你。” 仰著头看向锦初时,却发现锦初小脸呈现不正常的红晕,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泛著盈盈水光,迷离地盯著自己。 姬承庭脸色微变,抬起手摸了摸锦初滚烫的脸颊。 锦初揉了揉脑袋,看著眼前人渐渐重影,就连身子也跟著晃了晃,被姬承庭揽入怀中。 锦初呜咽哼哼唧唧,红艷艷的唇张开:“热……” 看著锦初的模样,姬承庭立马就知道了不正常,弯著腰將人抱起:“长庆!” “属下在。” “查查里面的香炉。” 长庆不明所以,进了门片刻后出来了:“香炉里放了媚骨香,已经燃尽,太子妃应当是闻了一个时辰左右。” 姬承庭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两日他奉命审问云王爷,一刻也不敢放鬆,吃喝住都在慎刑司,今夜不知为何心里越发不安,便回了东宫看看。 才得知锦初去了佛堂。 他二话不说赶来佛堂,看见的就是锦初赤足走在僵硬的鹅卵石上面,令他没想到的是,体罚就算了,香炉里居然还燃起了媚骨香! “嬤嬤呢?”姬承庭看向长庆。 “打晕了扔在了墙角,並未惊动任何人。” 姬承庭冷了脸:“你在此等著,看看究竟是谁来。” 长庆惊愕万分,看了一眼身后佛堂,又气又怒;“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姬承庭带走了锦初。 入了夜,甬道上空无一人,也不知是不是特意被提前支开了,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扭动,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滚烫嚇人。 加快脚步往东宫方向走。 “大皇兄!” 姬琛忽然拦住了姬承庭的去路。 姬承庭目光微冷,强压怒火:“何事?” “父皇听说萧良娣自戕,很是震怒,请大皇兄过去问话。” “孤稍后就来。” “大皇兄,父皇很著急。”姬琛依旧寸步不让。 在姬承庭怀中的锦初,死死咬著牙不让自己发出动静,唇都被咬破了,尝到了腥味才多了两分理智。 怀中人抖得厉害,姬承庭额角青筋跳了跳,喉结缓缓滚动:“让开!” “大皇兄……”姬琛面上露出几分委屈:“我只是传话而已,大皇兄怎么连父皇的话都没放在眼里,这位是?” 锦初被蒙著在怀里,挡住了脸,只露出裙角,引起了姬琛的好奇心,姬琛嘖嘖道:“怪不得大皇兄这么生气,原来是美人在怀,那臣弟就不打搅大皇兄了,这就去回稟父皇。” 说罢,姬琛扭头就走。 姬承庭连头也不抬,继续往前,快速来到东宫,对著迎上前的红梔说:“太子妃中了媚骨香,快想想法子。” 媚骨香三个字钻入耳,红梔脸色微微变,极快的步入內里。 將人放在榻上 隔壁很快就准备好了浴桶,放满了水,姬承庭又將锦初放入水中,入水的那一刻,锦初呜咽一声,仰著头泪眼婆娑,巴掌大精致容顏越发娇艷欲滴,像是绽放的牡丹。 国色无双。 “殿下,媚骨香极伤女子身体,若强行解开,太子妃將来极有可能子嗣艰难,最好的法子其实就是……”红梔欲言又止。 浑浑噩噩的锦初听了个大概,脑子越来越不清晰了,两只手牢牢拽住姬承庭的手。 闭著眼,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 姬承庭用手托住她的小脸,眼底骤然已是一片惊涛骇浪,呼吸急促,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殿下,皇上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门外侍卫传话。 姬承庭深吸口气。 “殿,殿下。”锦初仰著头,眸色清明了片刻:“臣妾可以忍,殿下不必在此。” 姬承庭声音暗哑的要命,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锦初的髮鬢,对著红梔使了个眼色。 “去想法子。” 红梔识趣地退下。 人走后,就连空气里都是曖昧气息。 锦初声音抖得厉害:“我,我真的没事。” 姬承庭弯著腰,视线和锦初平齐,四目相对,锦初紧张的咽了咽嗓子,姬承庭清冷的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锦初,你能听见孤的声音吗?” 锦初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开口宛若蚊声:“能。” “拋开父皇召唤不谈,只谈当下,你我若成了夫妻,你就再无退路了。”姬承庭一字一句,生怕她听不清楚。 锦初茫然,她嫁给了姬承庭,难道还想著其他男人? 退路? 哪门子的退路? “殿,殿下何意?”锦初面露几分委屈:“臣妾心中並无旁人……” 姬承庭哪受得住锦初这副模样,当下气息变得凌乱起来,声音暗哑的要命,一遍遍喊著:“锦初……锦初……” 锦初此刻面若桃李,双目含羞,一双红唇妖嬈夺目,微微张开带著致命的诱惑。 看她意识逐渐迷离,姬承庭深吸口气,重新站起身。 门外 “殿下!” 是长庆的声音。 “说!”姬承庭从牙缝里蹦出。 隔著一道门,长庆说:“是一名侍卫被引到那边。” 末了,长庆又补充了一句:“人是从陇西来的。” 顷刻间锦初清醒了三分,死死咬著牙,看向了姬承庭:“殿下,这一局是衝著您来的。” 姬承庭的掌心还托著锦初的脸颊,他皱起眉。 这一局不仅仅针对的是他,还有锦初。 倘若他没有去佛堂,锦初必会被坏名声,结局要么青灯古佛,要么以死证明清白。 他若去,身体的秘密就掩藏不住了。 夜半三更 北梁帝一遍一遍地派人来催促。 姬承庭不耐烦到了极点,又不得不强行按压住情绪,感受到掌心的炽热,他眸色越来越沉。 “殿……殿下。”锦初明明是要拒绝,一开口却像是邀请,她又羞又气恼,小脸蛋儿越来越红。 大半个身子渐渐没了力气,往水底沉入,水面上已经浮现了一圈淡淡的粉红。 姬承庭抬起手托住她的身子,才险些让她没有被呛水。 “臣妾,臣妾无碍,殿下莫要,莫要让东宫陷入绝境,臣妾大仇未报,就这么失势,臣妾寧可死!”锦初嘴角边溢出血跡,扯著声音喊来了:“红梔!” 红梔进门。 姬承庭深吸口气,对著红梔开口:“帮帮太子妃。” “是。” 他抽回手,转身离开。 黑夜中,他呼吸急促,快步朝著议政殿方向赶去,长庆继续稟报:“殿下,那侍卫曾在陇西盛家当过差,几天前才入宫做了侍卫,属下还在彻查,嬤嬤已经甦醒,属下打断她一条腿,这会儿正往慈安宫爬呢。” 姬承庭抿紧了唇,站在议政殿门口。 小太监看见他来,非常惊讶,笑著上前:“太子殿下来了,今儿也不知怎么,好几位大臣来稟报大庆使臣的事,皇上一时拿不定主意,才召您。” 不等小太监说完,姬承庭甩了一记眼眸,嚇得太监瞬间闭嘴,訕訕后退进去稟报。 片刻后又折身出来:“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门开了,姬承庭迈开脚步。 姬琛看见姬承庭出现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上下打量,那眼神,就差怀疑姬承庭是不是被人给换了。 直到和姬承庭视线对上的,清冷锐利还有三分恼怒的眸子,又让姬琛放宽心。 眼前这位確实是北梁太子! 第108章 太子錙銖必较对云王爷用了刑 姬承庭敛起神色,拱手上前:“父皇。” 北梁帝的视线落在姬承庭身上,微微皱眉:“太子连夜奔波,看上去气色不佳,你是北梁储君,可要保重身子。” “多谢父皇关心。” “嗯。” 閒聊几句后,北梁帝才进入正题:“太子,大庆使臣看中了一个女子,此女和萧良娣有几分相似,萧良娣死得太不巧了……” 姬承庭故作惊讶。 “朕听说萧良娣死的那天,曾跪在太子妃宫前许久,可有此事?”北梁帝的语气隱隱有几分不悦:“不管萧家如何,萧良娣终究是朕赐的,太子妃本该有度量。” 等北梁帝说完,姬承庭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儿臣也觉得萧良娣死的蹊蹺,所以私下审问了萧良娣身边人,查出一些线索来。” 北梁帝扬眉。 “那日萧良娣从议政殿离开后,被祁贵妃宫中宫女报信,提前透出大庆要娶她为太子妃的消息,萧良娣惶恐不已,唯恐萧家坐实了通敌叛国之罪,求到了太子妃头上。” “大皇兄,此言差矣。”姬琛上前一步打断了姬承庭的话:“萧家还未定罪,萧良娣若是和亲,看在和亲的份上,父皇极有可能会赦免萧家,萧良娣是个聪明人,一定懂得取捨。” 姬承庭嗤笑一声,转过头眸光凌厉地看向姬琛:“孤和萧良娣一同在京城长大,此事又发生在东宫,怎么如今倒显得二皇弟比孤知晓的更多?” 姬琛蹙眉,訕道:“大皇兄误会了,臣弟只是猜测。” “萧良娣自幼长在深闺,从未离开过京城,和大庆千里之远,萧良娣的画像又怎么会落在大庆人手上,京都城贵女诸多,偏偏就是父皇赐婚的萧良娣。”姬承庭不紧不慢地解释:“在萧良娣自戕前一天,萧良娣就求过孤,饶了萧家,孤罚她干预朝政,不懂规矩,罚跪在雨中三个时辰,还是太子妃心地善良请来了太医,亲自餵药。” 姬琛悻悻道:“是么,太子妃还真是心地善良。” 这些事北梁帝早就知晓了,经过姬承庭的解释,萧良娣被锦初逼死的事確实说不过去。 倒是太子一句萧良娣娇养深闺,又怎么会被大庆看中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北梁帝心上。 “北梁贵女各有千秋,大庆偏要一个死人,依儿臣看,就是存心找茬,是有人故意搅混水!”姬承庭沉声:“父皇,萧良娣是儿臣后宫之人,大庆公然挑衅,是压根就没將北梁放在眼里。” 几句话挑起了北梁帝的怒火,连带看向姬琛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怀疑,姬琛心里咯噔一沉。 “父皇,大庆,南和相继来访,北梁丑事频频,先是勇王无詔擅自出城火烧粮田,后有云王爷深夜挑衅宫妃,继而诬陷儿臣,如今又来了个萧良娣被大庆看中,是不是再过几日,大庆或南和,点了名就要太子妃去和亲了?” “太子!”北梁帝大怒:“你这叫什么话,太子妃是你的妻,怎能和亲?” 其余大臣战战兢兢,在一旁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彼时外头传来了稟报声,打破了寂静。 北梁帝冷声:“传!” 侍卫推开门,来人正是长庆。 长庆弓著腰来到了姬承庭身边,跪在地上:“回,回皇上,云王爷召了。” 姬琛眼皮猛地一跳,脱口而出:“召什么了?” 姬承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瞥了眼姬琛:“二皇弟是担心云王爷召出不敢说的,还是担心云王爷这位养父的安危?” 一句话惊醒了姬琛,他后知后觉的眼尾方向瞄向了上首的北梁帝,果然发现北梁帝脸色难看。 他赶紧解释:“大皇兄,臣弟只是觉得奇怪,云王爷怎么会突然召了。” 姬承庭迎面毫不客气地说:“自然是用了刑!” “你!”姬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口起伏。 姬承庭抬头看向北梁帝:“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要单独稟报。” “大皇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一起想想法子。”姬琛道。 北梁帝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姬承庭挑眉,声音平缓像是再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儿臣查过云王爷,不巧查到了二皇弟的身世,二皇弟的生母杨嬪,在生下二皇弟后就被云王爷纳入房中做了妾室,后又生下两个孩子,不过都夭折了,杨嬪是被人羞辱致死。” 话落,姬琛心肝儿一颤,终於不淡定了:“你胡说!” “殿下没有胡说,殿下查到此事时顺势审问了云王爷,云王爷已经亲口招认了。”长庆道。 姬琛闻言指尖都掐入掌心,额上隱有青筋闪过。 “在云王府,二皇子对云王爷尊称父王,以父子相称,云王爷走到哪都带著二皇子,在塞外,无人知晓二皇子是养子。”长庆每说一个字,北梁帝的脸色就沉一寸。 姬琛咽了咽嗓子。 “云王爷亲口招认二皇子还在腹中时,就由云游四方的大师批过命,二皇子生来就有帝王命,所以云王爷才会出手救了杨嬪。”长庆继续开口。 “父皇,这绝对是造谣!”姬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恨不得堵住长庆的嘴。 云王爷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姬承庭冷哼:“云王爷和大庆勾结,故意扰乱视听五年前在西北发动战爭,抢走了朝廷拨给南疆的粮食,导致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如今大庆来访,云王爷私下多次见面,供词已录,岂会有假?” 一句句质问,让姬琛哑口无言。 同时也是在提醒北梁帝,运送空粮的事变成了云王爷心怀不轨抢夺粮草,导致二十万大军活活饿死。 这笔帐,必须由云王爷背负。 北梁帝豁然清醒,面上浮现大怒:“云王爷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太子,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云王爷。” 姬承庭拱手:“儿臣遵旨!” “父……”姬琛喃喃想要开口。 姬承庭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姬琛的话:“父皇,萧良娣自戕,皇祖母一气之下怪上了太子妃,太子妃不眠不抄三日经书,今日又被按在佛前鹅卵石上走了一整日,双脚已经磨烂,儿臣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传出皇家苛待太子妃的名声,会不会被人大做文章?” 北梁帝不以为然:“能做什么文章?” “父皇您忘了吗,太子妃是盛家独女,盛家倾其所有捐过粮,救过南疆二十万大军的命!” 一字一句像是锤子敲击在了北梁帝心上。 北梁帝双眉紧蹙:“晚些时候朕会亲自去看望太后,太子,你先回去吧。” 姬承庭缓缓站起身:“儿臣告退。” 一旁的姬琛眼看著姬承庭离开,想要开口却没那个胆子,他知道今日要是阻拦了姬承庭。 依照太子錙銖必较的性子,绝对会往死里折腾云王爷。 北梁帝耳根子软,在太子来之前,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被姬承庭三言两语就倒戈了。 “二皇子!”北梁帝幽幽开口:“云王和大庆来往密切的事,你可知晓?” 姬琛心一惊,赶忙收回视线,坚定摇头:“儿臣不知。” “那杨嬪呢?” 杨嬪,一个宫女,在姬琛认祖归宗之后才被追封嬪位,也算是给姬琛撑腰。 可现在北梁帝却觉得无比噁心,连带著看姬琛的眼神都变了。 天生帝王命五个字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了北梁帝的心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帝王命了。 一想到姬琛和云王以父子相称,关係极好,云王养了他二十一年,北梁帝就跟吃了个死苍蝇一样噁心。 姬琛脸色发白,恼怒姬承庭当眾揭开丑闻,他咬牙:“儿臣不知。” 不敢替云王辩解。 只能推脱说不知情。 北梁帝冷冷一哼,再次想起了忠公公曾说过的一句话,亲生亲养的太子是什么秉性,他是看在眼里的。 这些不过是外人的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分罢了。 迄今为止,太子从未僭越过。 北梁帝忽然懊恼不该疑心太子,当即起身:“摆驾慈安宫!” 第109章 太子查到了太后娘家头上 夜色如凉,锦初浸泡在水中双手环抱身子,五臟六腑像是要被火灼烧,一桶一桶的冰块加进去,刺骨的凉意让她瑟瑟发抖,令她十分煎熬。 红梔时不时探一探脉,仍旧紧皱著眉。 锦初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加,继续加,我能承受得了。” “太子妃……”红梔於心不忍。 锦初好几次险些晕了过去,咬著舌尖才清醒两分,此时脚下的疼早就不算什么了。 嘎吱 门被推开。 姬承庭携风而来,弯著腰一把將锦初从水中捞起,纳入怀中,紧紧抱著。 “殿下!”红梔惊喜。 锦初浑身湿漉漉的,肌肤寒凉似冰,小脸越发的苍白,仰著头看他。 “出去!”姬承庭沉声。 红梔慌忙退下。 门再次被关上。 姬承庭声音沙哑,呼吸轻颤,轻轻抬起锦初的下巴,情绪变得复杂起来,锦初湿漉漉的眼神透著迷茫和委屈,两只手紧紧拽住了姬承庭胸襟,气息凌乱,唇角破了,鲜红的印记映衬著白皙如瓷的脸庞,竟有一种妖冶之感。 姬承庭掰下锦初的手拽到跟前,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间的呼吸都能清晰可闻。 “锦初。” “臣,臣妾在。” 姬承庭一手握著她的手,另只手扶著她纤细腰肢,眸中清冷之余还有几分怜惜。 “孤不想趁人之危,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锦初软软的眸子里有几分迷惑,试图从姬承庭的怀里挣脱,断断续续道;“臣,臣妾不知殿下说的后悔是什么。” “锦初,你知道孤在说什么。” 锦初气恼不已,一张嘴狠狠咬住了姬承庭的指尖,带著惩罚的意味,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姬承庭面不改色,任由她咬,只是眼底的清冷平静渐渐消失。 她气恼得像一只发了狂的猫,语气不善:“臣妾和殿下是夫妻……” 话音落,姬承庭就明白了她的话,也確定了锦初尚存两分理智在,大手一抬握住她的脸颊,弯著腰,轻啜由浅变深,同样尝到了血腥味。 一夜无眠 怀里的人重新换上了乾爽衣裳,蜷缩著身,连闭著眼都是皱起眉头。 姬承庭弯著腰半蹲在地,拿来了药,小心翼翼地握著玉足上了药,脚被浸泡在水里的缘故,伤口看上去越来越狰狞,姬承庭心疼不已。 此时天际已微亮。 他坐在榻上盯著她的脸,许久没有回过神。 …… 夜幕笼罩的慈安宫 林太后同样是一夜未眠,心口起伏的厉害:“在哀家心里,太子和二皇子,乃至其他皇子都是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存在偏颇,哀家已是太后,又怎么会心怀不轨,帮著其他皇子对付太子呢?” “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北梁帝道。 林太后冷笑连连:“萧良娣是哀家看著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哀家又怎么会不知,若非太子妃逼迫,她怎会自戕?” 在林太后看来,就是锦初把人给逼死了,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母后罚也罚了,太子妃也受了苦,有些事適可而止吧。” “皇上,这可是一条人命!萧良娣才十六岁,一样的年纪,哀家眼睁睁看著人没了,心里如何承受得住?” 面对林太后的哭诉,北梁帝只有无尽的心烦,起初还能耐著性子哄两句,此刻越听越烦躁。 “母后难道还要让太子妃以命抵命不成?”北梁帝语气森森,满脸不耐:“即便萧良娣不自戕,她也活不成!” “皇上……”林太后惊愕。 北梁帝站起身:“太子妃是盛家独女,盛家有恩北梁,从现在开始还请母后不要再找太子妃的麻烦。” 语气里已经不是商量,而是警告。 惊得林太后瞪大眼:“皇上为了太子妃,反驳哀家这个亲娘?” “母后,朕不是偏袒太子妃,而是为了顾全大局,从现在开始,母后私底下不要再见二皇子了。” 林太后急了:“二皇子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享受天伦之乐难道也不行,是不是太子又对皇上说了什么?” 北梁帝眉眼间都是厌恶:“太子查到的不仅仅是萧家,还有林家。” 林家二字一出,宛若凉水浇在了林太后的身上,顷刻间让林太后冷静下来,她颤声道:“皇上,那可是你外祖家,当初为了扶持你上位,林家功不可没,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萧家和林家非要比较起来,自然是林家更重要,林家子嗣各奔前程,有的入朝为官,有的从商,还有不少在军中小有成就。 其中最令林太后骄傲的就是林家这一代的嫡长子林麒,出类拔萃,能文能武,资质极好。 林太后没少在北梁帝面前夸讚,当初北梁帝將北大营统领一职交给祁予安时,林太后是有些不高兴的。 这位置,她更属意林麒。 没了北大营统领,林太后又盯上了京城禁卫军统领,结果北梁帝又將此事交给了太子。 林麒迟迟得不到重用,惹得林太后越发不满。 现在北梁帝贸然提起林家,不知为何林太后心里有些不安,她急得站起来:“皇上,太子查到林家什么了,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太子呢,哀家要亲自和太子对峙。” 话说完,慈安宫门口爬进来一个嬤嬤,披头散髮,嘴角带血喊了句;“太后!” 林太后顺势看去,这一眼差点儿没嚇晕过去。 等看清后,才发现是派去佛堂看守锦初的张嬤嬤,张嬤嬤拖著一条腿爬进来,张嘴就喊:“太后您可要给老奴做主啊,太子他派人打断了老奴的腿!” 第110章 太后害怕了,想要討好太子妃 张嬤嬤拖著被打断的一条腿爬回慈安宫,声泪俱下控诉太子手段残忍,正好给了林太后训斥太子的理由。 “皇上,太子远不似表面那般温和儒雅,连哀家的人都敢打,往后是不是连哀家也不放过?” 林太后又气又怒,劝说北梁帝儘快將太子手中权利收回,美其名曰是磨一磨太子的心性。 北梁帝的视线挪到张嬤嬤身上,皱起眉头,此时忠公公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在北梁帝耳边低语几句。 北梁帝脸色骤变。 “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今夜太子妃失了清白必会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妃是个倔强的,万一想不开……”忠公公话没说完,北梁帝看向张嬤嬤的眼神越发阴狠。 “拖出去,杖毙!” “皇上?”林太后惊愕,对上北梁帝的眼神又悻悻闭嘴。 临走前北梁帝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林太后,虽未开口,却足以令林太后心惊不已。 她捂著心口跌坐在椅子上,气愤不已:“不过是罚了太子妃几日而已,一个两个的全都不將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您消消气,许是皇上和太子都顾忌太子妃盛家独女的身份,做做样子。您是长辈,等两国使臣都走了,咱们来日方长。”宫女劝。 “哀家……”林太后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將这憋屈咽了下去。 …… 接近午时 飞霜候在床榻边上,时不时探过脑袋看向里头,眼神一瞄,露在外头的肌肤一片青一片紫,她不禁皱起眉头,心里埋怨殿下下手太狠了。 终於在飞霜第数十次伸出脖子时,锦初睁开了眼,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一动,半边身子都酸软无力。 “太子妃。”飞霜上前扶了一把。 锦初回想起昨儿发生的事,小脸阴沉沉的,任由飞霜穿戴整齐后,道:“红梔呢?” 飞霜去请人。 片刻后红梔赶来,屈膝行礼,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主动开口:“佛堂里的香媚骨香浸泡,您闻了一个时辰,是殿下將您带了回来,昨夜的事没有透出半个字。” 太后对她用媚骨香,肯定还有后招。 佛堂是禁地,要是再发现什么可疑的男子,锦初指尖在发抖,不敢想像处境…… 她眉眼儘是冷意,语气儘可能的平稳:“除此之外,佛堂附近可还有其他人出现?” 自知瞒不过,红梔老老实实地回应:“確有一名陇西籍贯的男子出现在佛堂附近,已被长庆侍卫捉拿。” 嘶! 锦初倒吸口凉气,小脸驀然惨白,指尖掐入掌心才克制住了怒气,果然是衝著她来的。 许久情绪才平復下来。 强撑著身子的酸软不適来到廊下,飞霜低语:“今儿一早殿下就去了慎刑司,昨晚上皇上去了慈安宫,杖毙了一个嬤嬤。” 杖毙? 锦初心中冷笑,以为打死了一个嬤嬤就能一了百了? 接下来两日锦初都在休养,闭门不出,也未见姬承庭回来,慈安宫也是大门紧闭。 一天三顿饭,每日循规蹈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大庆使臣来访的前一日 慈安宫解了禁足 北梁帝还特意举办了场家宴,几个皇子,皇子妃一个不落,后宫妃嬪也是盛装出席。 最耀眼的还是祁贵妃,身著明艷动人的緋红宫裙,鬢间珠釵环绕,雍容华贵,嫵媚多姿。 在看见锦初的时候,祁贵妃眉眼挑起,主动上前打招呼:“听说太子妃这几日病了,东宫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些怪事。” 祁贵妃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 一旁的林太后时不时朝著这边看来,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开口,將脸瞥向另一侧。 “该不会是东宫衝撞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了吧,用不用找钦天监查一查,去去晦气?”祁贵妃又道。 声音不小,惹得几个妃嬪朝著这边看来。 锦初扬眉:“原来贵妃娘娘竟相信鬼神之说,我以为皇宫有天子坐镇,十分鬼煞也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北梁帝在前方也听见了,眸色幽幽地瞥了眼祁贵妃,嚇得祁贵妃訕訕闭嘴,等北梁帝挪开视线后,又狠狠瞪了眼锦初。 家宴有北梁帝在,林太后硬撑著没有提前离开,不过神色也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北梁帝沉声:“大庆来访,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朕不希望再闹出什么事来,有损北梁威风!” 眾人纷纷站起身,面色诚惶诚恐应了句是。 开席后不久姬承庭才姍姍来迟,站在北梁帝耳边低语几句,北梁帝若有所思起来。 没多久,北梁帝便起身离开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姬承庭。 没了皇子和太子,宴席鬆快了不少。 锦初兴致缺缺,却又不得不耐著性子作陪,这时小宫女凑上前:“太子妃,太后请您过去。” 锦初眼皮跳了跳,顺势朝著上首看去,果然看见了林太后也朝著这边看来。 起身,上前行礼。 “太子妃不必多礼,坐下吧。”林太后发了话。 宫人搬来凳子。 锦初谢过之后坐了下来,面上依旧是乖巧恬淡模样,林太后清了清嗓子,缓了声:“哀家之前和太子妃有几分误会,过往如何,不必再谈,你得空多去慈安宫走动走动。” 语气里有几分不情愿的討好。 锦初佯装糊涂:“太后,臣妾何时与您有误会了,若是为了萧良娣,那太后就冤枉臣妾了,不过萧良娣在臣妾眼皮底下自戕,臣妾身为东宫女主子,確有不可推卸之责,太后教训臣妾,臣妾並未不满。” 林太后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初就应该感恩戴德才对,看锦初面上的淡漠,分明就是不领情。 林太后当即脸色微微一沉,语重心长道:“在后宫多一个朋友,远比一个敌人来得好,太子妃年纪还小,日后吃了亏就懂了。” 说罢,林太后还特意將手上的一串佛珠赐给了锦初:“你年轻气盛,性子急躁,这佛珠是哀家戴了多年的,就赐你压压身。” 宫女取下佛珠递到锦初手中。 眾目睽睽之下,林太后又是教训又是赏,倒叫人摸不清真实意图,锦初乖巧站起身,双手接过:“臣妾多谢太后赏。” 手握佛珠,嘴里还象徵性地念叨著阿弥陀佛。 林太后见状这才缓和了笑容。 名为家宴,实际就是北梁帝將一群人凑齐,敲打一顿,眾人食不知味,没多久宴就散了。 “太子妃。” 祁贵妃拦住了锦初的去路,上下打量她的容貌,嘖嘖两声,而后笑了笑:“难怪本宫看著眼熟,原来是像极了故人,难怪,难怪……” 锦初双眸习惯性的微蹙。 “太子妃莫怪,本宫刚才高兴多喝了几杯,就当本宫胡言乱语吧。” 祁贵妃笑意吟吟的手搭在了宫女胳膊上,扬长而去。 望著祁贵妃背影,锦初若有所思起来。 “太子妃,您消消气,不要將祁贵妃的话放在心里。”红梔倒了杯茶递上前。 锦初摇头:“她说什么,我根本没在意。” 就在祁贵妃和她閒聊之余,她脑海中隱约察觉不对劲,看向红梔:“你对媚骨香知晓多少?” 红梔道:“媚骨香来自西域,药性极霸道,若不慎误吃,不及时解开,会伤女子肺腑,还会导致女子子嗣艰难。更严重的,还会血脉逆流而亡。” “若掺於香中,会如何?” “一个时辰內必发作。” 一个时辰內发作,可她在佛堂足足呆了四个时辰,当姬承庭赶来时,她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呢。 若林太后是幕后主使者,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在第三个时辰才下手,而且眾人皆知,她是被林太后罚去佛堂的。 出了事,林太后难辞其咎。 媚骨香坏她子嗣…… 锦初立即猜到有人趁机陷害自己,她对著红梔低声吩咐几句,红梔诧异,点头:“奴婢这就去。” 傍晚 红梔回来了:“奴婢打探过,那日在佛堂的確是有人找张婆子说过话。” “是谁?” “是翊坤宫的春娥。” 翊坤宫,祁贵妃的寢宫。 锦初眸色微动,那日她在佛堂昏昏欲睡,脑子一片混沌,加上天色又黑暗,只依稀看过穿著和张嬤嬤一样顏色上的背影点了香。 她压根没多想。 原来是祁贵妃…… 一旦她真的出事了,背锅的是林太后,倒霉的是她自己,祁贵妃完美隱身。 祁贵妃…… 能让祁贵人这么著急对东宫下手,可有祁予安的参与? 锦初深吸口气,对著飞霜招招手吩咐,飞霜点头:“奴婢明白。” 刚吩咐完迎面一道宽阔的背影走上前,姬承庭身穿锦色蟒袍,俊朗坚毅的容顏越来越近。 他面色温和,坐在她对面。 锦初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住:“不必多礼,孤听说今日你没什么食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多谢殿下关心,未曾。” 看著锦初欲言又止的样子,姬承庭仿佛猜中她的心思:“那个侍卫被处死了。” 锦初问:“是什么人將他送入宫的?” 一个远在陇西的侍卫,怎么会千里迢迢来皇宫做侍卫,要说没人打点,她不信。 “锦初,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那天的事不会传出去。”姬承庭握著她的手劝。 锦初抬起头看了一眼眉眼深邃的姬承庭,抿了抿唇,装如温顺模样点点头。 姬承庭微微笑,忽然跟她提及了萧家:“萧氏一门全族流放,云王也承认了当年空运粮草的事。” “那云王爷和勇王联手陷害盛家呢?”锦初追问。 姬承庭沉默。 “还有盛家那把火,究竟是谁?” “锦初。” 锦初莞尔一笑:“是臣妾失言,臣妾相信殿下时机成熟会给盛家个交代的。” 姬承庭点了点头。 没坐一会儿,长庆便將人给喊走了,姬承庭不得不起身,还不忘对著她吩咐几句好好吃饭。 “殿下放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目送姬承庭离开。 锦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里的那一串佛珠不自觉收紧力道,朝著红梔看了眼。 红梔心一惊,跪在地上:“太子妃,奴婢从未和殿下私底下匯报过一个字。” 锦初却摇了摇头:“你精通医术。” 那天她从佛堂出来,就是红梔替她把脉,时不时针灸,那嫻熟的手法绝对精通医术。 “是,奴婢自幼学医。” “可会毒?” 红梔蹙眉。 锦初將手上的一串佛珠塞入红梔手中,冰凉的指尖搭在红梔手背,莫名让红梔浑身一激灵。 “就用媚骨香!” 第111章 太后和贵妃斗上了 红梔的手法很快,佛珠上染上了媚骨香,淡淡的幽香袭来,锦初本能地屏住呼吸。 “奴婢打听过了,今日皇上翻了翊坤宫的牌子。”飞霜道。 锦初抬头看了眼微发暗的天气,继而笑了笑。 一个时辰后 东宫太子妃突然晕倒,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高烧不退,请了张太医。 张太医诊脉后,脸色微变。 “张太医,太子妃究竟是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前几日亦是如此,差点儿就没挺过来。” 张太医支支吾吾:“许,许是吃错东西了,微臣开几幅药方子,许能缓解。” 飞霜感激涕零。 药方子开好后,张太医背著药箱子就走了,从背影看,急匆匆,生怕后面有什么追赶似的。 飞霜是一路跟在了张太医身后,直到確定人去了慈安宫方向,她才折身回去。 夜色渐浓 锦初赤脚踩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缓解了不少以內的躁动不安,一张小脸粉面桃红,双眸染上了慾火。 片刻后,林太后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太后?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锦初慌忙披上衣裳,对著林太后屈膝行礼。 林太后看著锦初一张小脸酡红,眼神迷离,当即心咯噔一沉,又看著锦初脖子上掛著那串佛珠,硬是堆起笑容:“是哀家心里不踏实,这佛珠陪伴了哀家多年,哀家离了佛珠,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太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佛珠。 锦初二话不说將佛珠摘下,双手递上:“是臣妾福薄,压不住这份厚礼,还请太后收回。” 林太后抬手就將佛珠接下,顺利收回佛珠,她鬆了口气,叮嘱几句太子妃好好歇息,便匆匆离开。 人走后,锦初看向红梔:“我要沐浴。” 浴桶里放满了凉水,比上次的量少了许多,她相信自己能抗住,浸泡在浴桶中。 冷得牙齿都在嘎吱嘎吱。 今日试探,林太后一定会彻查媚骨香,若是太后知道祁贵妃趁人之危,在香火里下媚骨香栽赃。 林太后是和祁贵妃对峙,还是忍下这口气? 她拭目以待。 哗啦! 倏然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她错愕抬起头,看著来人漆黑灼热的眼神,下意识地抖了两下。 “殿,殿下?” 姬承庭没脾气地嘆了口气:“忙了几日,心里著实惦记太子妃,太子妃的脸怎么这么红?” 东宫请了张太医的事怎么能瞒得过他? 看著锦初满脸通红,寧可躲在水里也不愿意派人去找自己,姬承庭有些气馁。 他这个做丈夫的就这么失败? 剥下一层一层湿衣,锦初抖著身靠在姬承庭怀中,下意识蹭了两下,醉醺醺像是喝醉了酒。 折腾一夜 锦初觉得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稍稍一动,摸到了强健有力的胸膛,睁开眼,映入眼帘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神。 “殿下?”锦初脑子嗡嗡的。 抬头看了眼外头,已经大亮了,以往这个时辰,太子早就不见踪影了,姬承庭淡淡嗯了声:“太子妃身子抱恙,孤特告假一日,陪伴太子妃。” 锦初闻言硬是挤出三分笑意,红著脸匆忙下了地,穿戴整齐后,重新回屋。 宫人们已经在收拾凌乱的內寢。 锦初转过头,没眼看。 趁著姬承庭洗漱的功夫,飞霜凑在身边:“今儿一早太后就发作了两个宫女,砸坏了一整套牡丹白瓷,还找了个由头髮作了春娥,刚才祁贵妃已经去慈安宫要人了。” 春娥…… 昨日飞霜去浣衣坊特意拿错了祁贵妃衣服,春娥来东宫取,飞霜又將人请进门,连连赔罪,態度极好。 春娥走后没多久,锦初就犯了病。 偏偏又是请了张太医。 张太医是林太后的人,张太医来请脉时早就发现了媚骨香,又发现媚骨香是从佛珠上传出来的,当即隱瞒,转头就去慈安宫告诉了林太后。 这才有了林太后著急忙慌地来取佛珠。 佛珠上还残留著媚骨香,一验就知道了,林太后沉浸深宫这么多年,不会查不出蛛丝马跡。 再加上张太医请脉时,飞霜特意说了句已经是第二回了。 宫里人个个都是人精,太医更是。 这不,才一夜的功夫,林太后就查到了春娥头上,顺势查到了佛堂那日,一个陇西侍卫险些害了太子妃的清誉。 林太后又惊又怒,借著怒火杖毙了春娥,等祁贵妃赶来时,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祁贵妃看著自己宫中宫女惨死,怒火压不住了:“太后,春娥是臣妾宫里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即便犯了错您也应该派人知会臣妾。” 林太后这会儿对祁贵妃还有怒呢,冷笑:“这贱婢口出狂言,仗势欺人,哀家也是好心替贵妃严惩,一个宫女而已,也值得贵妃大清早的来质问哀家?” 祁贵妃铁青著脸。 两人谁也不让谁,林太后气恼至极,直接派人去请北梁帝,祁贵妃这才咬著牙赔罪:“太后,是臣妾一时糊涂,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今日皇上见大庆使臣,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昨夜,北梁帝再三叮嘱让她看住后宫,別惹出什么么蛾子,祁贵妃哪敢这个时候去打搅北梁帝。 林太后只当祁贵妃心虚。 以往两位都是明面上过得去,极少有撕开脸皮,一个是皇帝宠妃,一个是皇帝亲娘。 没有利益衝突。 即便是有,也是祁贵妃看在北梁帝的面子上多多忍让。 今日春娥被杖毙,著实惹恼了祁贵妃,这才上门討要个公道。 …… 此时东宫,姬承庭陪著锦初用早膳,动作极优雅,反观是锦初多有不自在。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 姬承庭藉口还有事要忙便离开了。 人走后,锦初鬆了肩。 累了一夜,这会儿哈欠连天,靠在软榻上不自觉睡著了,醒来已是傍晚了。 “太后病了,点了名让祁贵妃侍疾,皇上同意了,將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德妃。”飞霜手里捧著茶递来,慢悠悠地替她揉腿。 “可查到了是谁將那个侍卫送进来的?” 飞霜点头:“是三皇子,太后今日还赐了两个侧妃给三皇子,奴婢听说三皇子妃来谢恩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三皇子…… 祁贵妃长子。 还是没有牵连到祁予安。 “还有一事,嫣嫣派人递了口信来,说看在过去十年的情分上,想求您见一面。” 董嫣嫣? 锦初险些把这人都给忘了,她思索片刻:“这个节骨眼上暂时不见了。” 她和董嫣嫣之间只有仇恨,没有情分,进了宫,保不齐闹出什么么蛾子, 最后还要牵扯上自己。 她也绝不相信只是进宫敘旧。 “日后她再送什么进来,都回绝了。” 飞霜点头。 …… 等了一整日才等来了回信,宫里拒绝见面,董嫣嫣看著祁予安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急忙解释:“夫君,不是我不肯去,是她做了太子妃之后脾气见长,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锦初在宫里,她又有什么法子能见? 祁予安看著董嫣嫣贴了过来,脸上立马扬起不喜,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强忍著不耐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尽力了,此事不怪你。” “夫君。”董嫣嫣吸了吸鼻子。 从锦初做了太子妃之后,董嫣嫣没有一日是不嫉妒的,心里都快嫉妒地发狂了。 明明她才是金枝玉叶。 锦初只是个商户之女而已。 祁予安抬起手摸了摸董嫣嫣的脸颊,粉面雕琢,我见犹怜,一张小脸却有几分姿色,他低声道:“大庆使臣已进宫,过两日,南和皇子也会送和亲公主来……” 话说一半,祁予安又止住了。 从前他有任何动作都会被人捷足先登,现在他明知即將要发生什么,也不能擅自做主。 可转念一想机会难得,便对著董嫣嫣的耳畔低语几句。 董嫣嫣瞪大眼,满脸都是抗拒:“不,不成,我是夫君的妻,怎么能如此?” “此事除你之外,旁人我都不放心。”祁予安在董嫣嫣耳边循循善诱,说尽了好话,对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头董嫣嫣刚打扮成丫鬟的模样溜出去,转头就被抓住了,捂著嘴直接拖走了,静悄悄的,无人知晓。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 前朝款待和亲使臣 后宫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云涌,林太后日日召见祁贵妃,甚至连祁贵妃侍寢时,也会派人去请人。 昨夜北梁帝点了祁贵妃的牌子,人刚到翊坤宫门口,慈安宫的人就来了,以祁贵妃手法独特为由將人召走。 北梁帝也没拦著,掉头去了其他妃嬪宫中,气的祁贵妃脸色都扭曲了,无可奈何,还是要硬著头皮去了慈安宫。 反覆几日,祁贵妃满脸的怨气。 倒是东宫多了几分安寧,没人打搅,锦初也乐的忙自己的事。 “太子妃,晚上有接风洗尘宴,这是您要穿戴的衣裳,刚才內务府送来的,奴婢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红梔捧著衣裳进来。 锦初瞥了眼点了点头。 “锦初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锦初骤然一愣,惊喜抬头,果然看见了展万凌,站起身衝著来人招招手:“展姐姐!” 展万凌三步並作两步凑上前,忽然想起了规矩,正要行礼却被锦初拦住:“不必多礼,好些日子没见著展姐姐了,可还好?” “我和父亲母亲出去云游了,前几日才回来。” 展万凌和从前一样嘰嘰喳喳,对著锦初嘘寒问暖,趁人不备时眨眨眼:“殿下待你可好?” 锦初故作娇羞的红了脸。 见状,展万凌掩嘴笑了笑;“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望你的,宫中生活寂寞,你缺什么就派人去告知我。” “宫里什么都有。” 锦初问起她的婚期,展万凌道:“府上已经在筹备了,下个月初八。” “秦姐姐呢?” “三个月后。” 锦初替两人开心,展万凌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人,抿了抿唇长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提,锦初也未曾戳破。 两人閒聊著,红梔走了进来,飞快的朝著锦初使了个眼色。 锦初会意,找了个藉口单独出去一趟,红梔极快道:“刚才南和三皇子向皇上提亲求娶展姑娘。” 锦初脸色骤变。 第112章 孤答应你铁骑踏平南和 南和三皇子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展万凌知晓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个三皇子我压根就没见过,怎么可能嫁他,这混帐,又打的什么主意?” 急的展万凌在屋子里直跺脚,那架势恨不得將三皇子嚼碎了。 “你先別著急,皇上已经赐婚,不会轻而易举改了婚事的。”锦初安慰。 展万凌点点头,只能暂时等候。 很快展夫人风风火火来了东宫,对著锦初行礼,而后对著展万凌说:“一年前你在岭南救过一个乞丐,还丟给他几枚金瓜子?” 岭南,乞丐,金瓜子,触发了展万凌的记忆,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忐忑的看向了展夫人:“是有这么个人。” 她不敢继续往下说了,看著自家母亲如遭雷击大受打击模样,有些心慌,展夫人道:“此人就是和侍卫走散了的三皇子,这次特意求了南和皇帝专程为了你而来。” 展万凌错愕。 细细回想当时,岭南民间灯会上,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摊贩叫卖,她带著丫鬟閒逛。 偶然间看见一个衣衫襤褸的人冲入水中救了个小男孩,结果刚游上来,就被男孩的亲人追著打。 展万凌一时气不过,便追了过去制止此事,连乞丐的样貌都没有看清,看在他救人的份上,便隨手从香囊里掏出了仅剩的金瓜子递给了他。 再之后就离开了。 若非展夫人说起,她早就將这事儿拋之脑后了。 “这人怎么还恩將仇报呢。”展万凌急了。 展夫人平日里也是个很稳重的人,但遇到女儿的事就会乱了分寸,锦初见状问道:“这位南和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展夫人摇摇头:“这事儿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打听。” 展家压根就没有想到会冒出来个南和三皇子求亲,猝不及防。 锦初对著飞霜道:“去找殿下身边的人问问。” “是。” 趁著打听的空隙,锦初安慰两人:“只是求亲,皇上还未答应,咱们不能乱了阵脚。” “太子妃言之有理。” 过了会儿,飞霜回来了:“奴婢打听到了,这位三皇子的生母一年前擢升了贵妃,十分受宠,三皇子府上有两个侧妃,两个姨娘,分別育有一子一女,三皇子妃的位置还空著,三皇子也极得南和帝宠爱,將来极有可能做储君。” “呸呸呸!”展万凌下巴一抬,冷脸呵斥:“我才不稀罕什么储君呢,都有儿有女,姬妾成群,怎么好意思还求娶我?” 展夫人同样也是骂骂咧咧。 两个人根本冷静不下来。 锦初又问:“可知皇上是什么態度?” 飞霜摇头:“皇上並未鬆口,不过奴婢去时,看见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公子入宫覲见。” 听这话,展夫人难看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庆幸秦家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紧入宫。 锦初环视一圈:“都退下,飞霜,任何人求见都不许让进来。” “是。” 屏退眾人后,锦初思虑后道:“我入宫时间虽不长,但也摸出皇上一两分性子。” 她一脸凝重的看向展夫人,毫无保留道:“皇上多疑,从和亲角度考虑,就算皇上不提,私底下煽动文武百官,流言蜚语也能压垮展家,到时一定会將展家推到风口浪尖,逼的展家不得不妥协。” 展夫人脸色微变。 “展伯母,若要让皇上不鬆口,只能反其道而行。”锦初提醒:“皇上正值壮年,忌惮颇多,若南和三皇子有望成为南和太子,又和殿下,和展家关係交好,皇上顾虑就多了。” 展万凌揉了揉脑袋:“锦初妹妹在说什么呢,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展夫人经过提点后,瞬间豁然开朗,摸了摸展万凌的手:“南和三皇子仪表堂堂,又是皇亲贵族,哪就不好了?” “母亲?”展万凌急了。 “从现在开始,你私底下不准再见瑾瑜了,安安心心留在府上。”展夫人鬆了眉心,看向锦初的眼神越来越柔和:“太子妃聪慧。” 锦初摇头:“展伯母,此事私底下还是要和秦家谈妥。” “这是自然。” 前朝南和三皇子执意要求娶展万凌,展將军梗著脖子训斥,秦老夫人也是急的脸红。 南和三皇子一口咬定:“这是上天恩赐的姻缘,两家只是订婚,又不是夫妇,本皇子不远万里,就是为了此事。” 文武百官各执一词。 北梁帝皱著眉坐在龙椅上,一副为难的样子。 秦瑾瑜扶著秦老夫人,拳头捏的嘎吱嘎吱作响:“三皇子,这门婚事是皇上赐婚,你执意强求,是在打北梁皇帝的脸!” 不得不说,这句话震住了不少心思动摇的官员。 是啊,这门婚事是赐婚。 总不能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吧? 那可將北梁放在眼里? 南和三皇子傲气的抬起下巴,衝著北梁帝道:“此婚事若成,本皇子愿意代南和贡献十万担粮草,一百万黄金,另一万只牛羊,百匹汗血宝马,表达诚意!” 全场寂静了片刻,隨后沸腾了。 “皇上,南和如此有诚意……”一位大臣站出来,绞尽脑汁想著替南和三皇子说话。 却被姬承庭一记眼神给嚇退了回去:“北梁不缺粮草,更不缺银两,至於汗血宝马虽可贵,贵不过北梁皇帝君子一言!” 短短一句话再次盖过了南和三皇子的承诺,对方皱紧眉头。 姬承庭抬起头看向了北梁帝,直接忽视了北梁帝逐渐阴鬱的脸色,开口劝:“北梁泱泱大国,岂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出尔反尔,南和分明是轻视北梁,故意挑衅!” “你!”南和三皇子气笑了:“本皇子携带这么多诚意,到了太子口中就是蝇头小利??” 姬承庭薄唇轻启:“那是三皇子见识浅薄!” “你!”南和三皇子被气的不轻。 北梁帝適当开口:“太子,来者是客,注意两国关係。” 姬承庭得了训诫后这才收敛了三分。 关於南和三皇子求娶展万凌的事当下没有討论个结果,北梁帝找了个其他藉口,此事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梁帝对南和三皇子的態度明显就是动了心思的。 接风洗尘宴上 南和三皇子频频朝著展万凌看过来,展万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双眸子都快喷火了,私下却被展夫人捏了捏手心提醒。 於是,展万凌才坐稳身子,面色不那么难看了。 对面的秦瑾瑜皱紧眉头。 嘎嘣。 手上的酒杯碎了。 “瑾瑜。”隔壁的姬承庭开口提醒。 秦瑾瑜才收了手,捂著眼皮:“殿下,我怎么觉得大事不妙?” 姬承庭拧眉。 “殿下,倘若我的妻被抢走了……” “孤答应你,北梁铁骑踏平南和。” 噗! 姬承庭身边的锦初正吃著点心,猝然听这句话,直接就被呛住了,咳了半天眼泪都快出来了。 姬承庭回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吧?” “没,没事。” 秦瑾瑜的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殿下,这话微臣记住了,微臣日后必定对您肝脑涂地,微臣,……微臣敬您。” 秦瑾瑜拿过酒壶,对著姬承庭连敬三杯酒。 甚至秦瑾瑜都没拿锦初当外人,隔著半米桌子就开始谋划,从哪个城池开始攻略。 “瑾瑜!”姬承庭满脸无奈,打断了对方继续开口:“此事不急。” “殿下,微臣的妻子马上就要被人夺走了,如何不急?”秦瑾瑜语气焦急,那架势恨不得马上撩起衣袖,提刀上阵。 也不知姬承庭转过头和秦瑾瑜说了什么,秦瑾瑜终於老实了。 锦初压低声音好奇的看向姬承庭:“殿下说什么了?” “孤说,展夫人看向三皇子眼神透著欣赏。”姬承庭也不隱瞒,实话还说。 锦初顺势看向对面的展夫人,毫不夸张的说展夫人的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三皇子身上。 她嘴角一抽。 又看了眼秦瑾瑜,一杯又一杯喝著闷酒。 “殿下觉得展姐姐会嫁给三皇子吗?”她小声问。 姬承庭摇头,语气坚定:“不会。” “为何?” 姬承庭目光下移,宠溺的看了一眼锦初,近在咫尺还有股馨香味飘来,沁人心脾,锦初被盯的不自在,眨眨眼:“殿下看什么?” 姬承庭若有所思的说了句:“皇祖母和祁贵妃都没来。” 锦初又看了看空閒的座位,果然一个都没来,耳边又听姬承庭说:“前几日祁予安的夫人带著行李偷偷从祁国公府跑出来,被陆大人活捉了,她身上还背著几条人命,你可要见见?” 董嫣嫣被抓? 这消息著实令她意外。 她不明白董嫣嫣怎么会离开祁国公府,难道是因为在祁国公府不受待见? 没了虚假公主支撑,祁予安应该是撑不下去,嫌弃她了。 锦初摇摇头。 董嫣嫣现在什么样,和她没有半点关係。 姬承庭尊重她的意见,也不再勉强。 咚咚! 鼓声响起,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一抹火焰红映入眼帘,十来个舞姬身穿白衣,宛若眾星捧月般將火焰色围住。 鼓声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锦初眼皮忽然跳了跳,隱隱有些不安。 她抬起头揉揉眼。 “怎么了?”姬承庭疑惑道。 锦初摇头。 下一瞬香气扑鼻而来,十几个白色舞姬流转起来,转得人眼繚乱。 唰! 眾人宛若瓣打开。 露出里面火焰色红裙少女,一张惊艷四座的容顏就这么暴露在眾人眼前。 肤如凝脂,淡扫蛾眉,张扬与娇艷並存。 少女手握一颗红色绣球,扭著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垫起脚尖在鼓上翩翩起舞,隨著动作甩出又收起,行云流水般瀟洒自如。 舞姿大胆,令人赏心悦目。 在场的人无不讚赏。 一舞毕 少女弯腰衝著北梁帝屈膝行礼:“逐月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北梁帝笑著摆摆手:“逐月公主不必多礼。” “谢皇上。”南和逐月公主脸上掛著笑容,眉眼不经意间瞥向了锦初这边。 两人四目相对。 逐月公主微微一笑,宛若绽放的芍药,美的令人炫目。 “公主认识太子妃?”北梁帝顺著视线看向了锦初。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 逐月公主点点头:“有过几面之缘。” “公主远在南和,又怎么会见过太子妃?会不会是认错了,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不计其数。” 北梁帝並不以为然,不动神色的握著酒杯,缓缓往唇边递。 逐月公主眨眨眼,好奇道:“太子妃可是陇西盛家嫡女?” 北梁帝挑眉。 宾客人群中有人快速回应:“逐月公主所言极是,太子妃就是盛家嫡女。” “那便是了。”逐月公主朝著锦初迈开步子走近,下巴一抬:“五年前咱们见过的,就在南和达摩城,中秋月夜会上你跟在你父亲身后,猜谜贏了我的兔子灯笼,所以我记得你!” 逐月公主笑的天真无邪,一副重逢友人的欣喜模样。 锦初眉梢瞥见北梁帝脸上露出质疑。 “盛国公五年前去南和做什么!” “陇西跟南和相隔几千里, 难不成是去做生意了?” “哼!五年前南疆,西关都在打仗,盛国公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南和,是不是有些奇怪?” 几个大臣玩笑式的议论。 锦初不动神色抬起头看向了逐月公主。 她压根就没去过南和,更没有见过逐月公主。 一派胡言! 逐月公主衝著她露出友好微笑。 锦初慢慢站起身,视线和逐月公主平齐,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南和强行掳走我和父亲,逼著父亲投靠南和,还说北梁必亡,盛家应该良禽择木而棲,硬逼著父亲拿了百万两黄金赎身才作罢。” 话落,四周鸦雀无声。 眾人惊愕的看著逐月公主。 北梁帝脸色阴沉。 逐月公主瞳孔一缩:“我何曾这么说过.......” “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锦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父亲还被你们囚起来打了一顿,可你们小看了我们北梁人的骨气,寧死不屈!” 第113章 你別看上他,好不好 锦初拍案,怒瞪著逐月公主:“时隔多年,没想到逐月公主居然追来北梁 挑衅,旧事重提!” 逐月公主万万没有想到锦初居然会反咬一口,和她预计的慌乱否认背道而驰。 一时间,她反倒成了慌乱的那个。 锦初仰起头看向北梁帝:“父皇,儿臣为了两国和睦,本不想戳破此事,却不想公主处处挑衅,儿臣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饱受折磨也不曾委屈了儿臣……” 说到动情之处,锦初声泪俱下,抖动著肩,立马就惹来一大片同情。 眾人气愤不已:“逐月公主真是太过分了,也难怪刚才南和三皇子口出狂言,许下百万聘礼,还不是拿著盛国公的钱,卑鄙!” 眾人已从刚才对逐月公主的欣赏,演变成了厌恶,憎恨。 尤其是一眾武將。 纷纷跳出来站在了锦初身边,还有的对著北梁帝说:“皇上,盛国公寧死不屈,末將敬佩,眼下就留太子妃这么一根独苗苗,还要被人指著鼻尖欺辱,末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武將的心思很简单,当年盛国公冒死捐粮,救了无数將士们的性命,才打贏了战。 就冲这份恩情,武將们说什么也不会让一个外来公主骑在太子妃头上! 武將们一致对外,对著逐月公主上下指点,说的话更是粗糙。 “这里是北梁,不是南和达摩城,公主千里迢迢来和亲就该收敛些,真当北梁好欺负?” “就是!” “五年前盛家被你们欺负,五年后你敢动太子妃一根头髮丝试试!” 武將粗矿的声音带著几分杀气。 逐月公主哪见过这种阵仗,嚇得小脸煞白,连反驳都忘记了,她抿了抿红唇,张嘴想要解释,一群大老粗却將她围的严严实实。 “太子妃!” 南和三皇子看不下去了,主动站起身来到锦初面前:“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逐月性子温婉,怎会说出那些话?” “性子温婉?”秦瑾瑜也不甘示弱站起身,当即冷笑:“南和三皇子的意思是北梁太子妃说谎污衊?” 话落,几个武將重重哼了哼声。 秦瑾瑜又道:“谁不知太子妃才是真的性子温婉,善良大度,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入京也有些日子了,可有人见过太子妃动怒?” 不少人立即附和点头。 外敌当前,自然是向著自家人。 南和三皇子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三皇子那日也场?”秦瑾瑜继续咄咄逼人质问。 南和三皇子紧抿著唇不说话了,他一旦开口承认,也要被拉入泥潭,和绑架盛国公扯上关係。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若不知情,那就是故意偏袒。 怎么说都是错。 气氛僵持。 就连歌舞都停下了。 北梁帝朝著姬承庭使了个眼色,姬承庭缓缓站起身:“父皇,南和掳走盛国公的事,儿臣也知晓,当时盛国公送粮后被人盯上,是儿臣派人前去营救。” 就连太子都帮著作证。 逐月公主傻眼了,这话明明是她胡诌的,压根就没有的事,却被几人说的跟真的一样。 “这……”逐月公主想要否认却已是来不及了,她攥著手帕。 “太子!”北梁帝语气里隱隱有几分不悦,恼了太子不分场合,闹的南和下不来台。 姬承庭衝著北梁帝拱手:“父皇,这是私事,太子妃大度不会与南和计较的,也请南和公主莫要旧事重提,让太子妃伤心难过。” 锦初见好就收,屈膝大度道:“父皇,是儿臣失態了。” 给足了北梁帝台阶,北梁帝脸色才缓和了些。 宴会继续 逐月公主却成了北梁惹人厌烦的对象,她吸了吸鼻子,不甘心的坐在了南和三皇子身边,受尽了冷眼。 “皇兄……”逐月公主轻轻拽了拽南和三皇子的衣袖。 三皇子回头瞥了眼逐月公主:“和亲太子你就別想了。” 按计划,逐月公主是盯准了太子妃的位置来的,以南和要挟,甚至北梁帝也有妥协的意思。 却没想到锦初反应这么快,反而让逐月公主处於尷尬境地。 这个关键时候再提太子妃之位,莫说太子不答应,北梁的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逐月公主咬咬牙,只能暂且將气愤咽下去,眼眸一抬落在了对面盛锦初身上,本该將盛锦初拉下来,却没想到白白给盛锦初添了嫁衣。 盛国公去南和的事一旦坐实,就是意图不轨,再拋出盛国公有意跟南和走动,盛锦初必定会失去太子妃的位置。 逐月公主再藉机上位。 对面的锦初借著抬手举杯的空隙衝著逐月公主露出一抹鄙夷嘲笑眼,气的逐月公主瞪大眼,小脸通红。 “岂有此理!”逐月公主气的快要发疯,独自喝闷酒生气。 眾人落座继续欣赏歌舞。 姬承庭侧目看向锦初的眼神亮的惊人,嘴角含笑,座位下,伸手握住了锦初的指尖。 锦初迎上姬承庭的视线。 “太子妃今夜做的极好,日后也该如此,不必拘束。”姬承庭声音不大,落在锦初耳朵里,温柔细腻,还有鼓励的意味。 “皇上那边……”锦初声音小小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梁帝不高兴了。 “孤会护著你。”姬承庭不以为然,选择继续摊牌:“北梁兵权一分为四,父皇,勇王和云王,展將军,镇王,其中父皇手握兵权最少,这么多年父皇做梦都想將兵权全都收回,在父皇眼中,內忧远比外患更重要,寧可和外戚合作,损兵折將也要將兵权收回。” 锦初讶然,关於北梁局势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么多年镇王一家全在东原,父皇几次下詔,镇王称病不回,东原,是父皇的一块心病,若镇王造反,北梁必乱。” 锦初恍然,明白了北梁帝明里暗里打压太子的原因,生怕太子也会成为第五个掌权人。 “局势一分为四,那殿下呢,可在其中?”锦初问。 姬承庭莞尔:“自然!” 多余的话锦初没有再继续追问,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宴会过半时 展万凌悄悄退了出去,她前脚刚走,南和三皇子就瞄准了,藉口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北梁帝自然是应允。 一旁的秦瑾瑜咬咬牙,正要站起身却被姬承庭拦住:“展姑娘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殿下何意?” “想要保住这份婚约,就坐下。” 听了姬承庭的话,秦瑾瑜犹豫了片刻后深呼吸坐了下来,手中的酒杯却是一杯接一杯没停下过,视线也是直勾勾盯著展万凌留下的空位。 终於半个时辰后展万凌回来了,依偎在展夫人身边,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心情极不错。 片刻后南和三皇子也心情不错的回来了,眉梢上扬,笑意快溢出眼底。 秦瑾瑜呼吸一紧,磨牙道:“殿下,微臣要是没了媳妇,就出家做和尚,殿下可別后悔!” 姬承庭长眉一挑瞥了眼秦瑾瑜快要冒出来的火焰,捏了捏锦初的手心,锦初失笑,对著飞霜招招手。 飞霜会意,退下后趁人不备来到了展夫人身边:“太子妃给展姑娘准备了些首饰,等宴会散后,劳烦展姑娘去一趟东宫。” 展夫人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气的青筋暴跳的秦瑾瑜,没有戳破,点点头一口应下。 果然宴席散后,锦初带走了展万凌。 姬承庭则被北梁帝留下。 眾人陆陆续续的散去。 东宫南苑,锦初指了指正殿:“我去去就来。” 一头雾水的展万凌没有丝毫犹豫进去等候,飞霜关了门,四周静悄悄,等了片刻后,嘎吱门开了。 展万凌猝不及防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一袭湛蓝长袍,面容俊朗却又带著几分委屈的秦瑾瑜站在门口,在看见展万凌的那一刻,秦瑾瑜挑眉,又恢復了往日那个吊儿郎当,却不失贵公子。 “你怎么在这?”展万凌惊讶。 秦瑾瑜一想到三皇子和展万凌单独相处了大半个时辰,心里就火烧火燎,收起了玩笑之色,朝著她走近,眸色是罕见的认真:“凝凝。” 凝凝,展万凌的乳名。 展万凌眼皮跳了跳,两手叉腰:“胆肥了,居然敢在东宫胡来了,你可知会连累太子妃的清誉,快,快回去。” 一边说一边推著秦瑾瑜要离开,却被秦瑾瑜反手握住了手腕,漆黑的眸子染上几分真诚。 展万凌愕然仰著头,似笑非笑道:“三年不见,个子越来越高了,別以为这样我就打不过你……” 倏然,秦瑾瑜將脑袋搭在了展万凌肩上,两只手牢牢搂著她纤细的腰肢,越发用力:“三皇子有儿有女,还有好几个妾室,他配不上你,凝凝,你別看上他,好不好。” 展万凌愣了,倏然小脸爆红,想要推开秦瑾瑜,却被对方牢牢抱著,力气之大根本就推不开。 “秦瑾瑜,你这三年究竟做了什么,力气这样大!”展万凌呼吸微喘,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秦瑾瑜鬆开手。 两人彼此脸色涨红,尤其是秦瑾瑜,耳根子都红透了,利索的嘴皮子忽然变得磕磕绊绊:“我……没弄疼你吧。” 展万凌收起脸上的笑意摇头,同样认真的看著对方:“倘若旨意降下,执意要我和亲呢?” 秦瑾瑜敛起神色,一字一句道:“我会助太子,踏平南和!” 这话是展万凌没有想到的,她错愕,惊喜之余还有感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秦瑾瑜慌了神,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拭:“哭什么,我是认真的。” 两人相处了大半个时辰后,耳边响起了请安声,秦瑾瑜驀然回头,看见了展夫人笑吟吟的站在不远处。 秦瑾瑜一低头恨不得將脑袋钻入地缝里,老老实实和展夫人请安,展夫人语气淡淡:“五天后,皇上举办狩猎,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看看。” 秦瑾瑜拱手:“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展夫人笑笑不语,拉著展万凌就走,半路上飞霜送来了一整盒精致首饰,展夫人点点头,示意展万凌接下。 两人道了谢,一路朝著宫外走。 秦瑾瑜像是被人打了鸡血般,也不气馁了,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对著正殿方向鞠躬道谢。 人走后,锦初才出现,她打了个哈欠,折腾一天早就乏了,起身朝著寢宫方向走。 “太子妃。”红梔边扶边小声匯报:“祁贵妃见了红,已回宫歇息,奴婢和翊坤宫的宫女苏沫关係不错,打听过,祁贵妃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大半个月,估摸著是小產了。” 第114章 挑拨不成反被打 锦初诧异。 祁贵妃是侍奉林太后才见红的,林太后这下可算是把祁贵妃得罪了个彻底。 不过眼下两国来访,祁贵妃肯定不会將此事闹大,北梁帝一定会补偿祁贵妃。 至於林太后,是在一点点消磨和北梁帝的母子之情。 她晃了晃头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朝著红梔看了眼:“有没有一种药,有孕像又能有小產的跡象,下半身还会流血,却並非是有孕。” 红梔立马就知道了锦初的意思,点头:“莲幻,服用人在十二个时辰內会有假孕之相,即便医术再高明,也无法分辨是真是假,十二个时辰后脉象会恢復正常。” “你可会调?” 红梔已经在锦初面前暴露过医术,就连媚骨香都能调出,区区莲幻也不是难事。 “可以,但需要药材。” “飞霜,带著红梔去我嫁妆里挑。” 锦初的嫁妆中就有十几箱药材,全都是珍稀之物,她对著红梔说:“先挑要用的,缺什么再告诉我。” “是。” 进了內殿沐浴更衣后,趁著发未乾透,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临嬤嬤捧来了补膳。 看见临嬤嬤,锦初放下书:“嬤嬤可是有话要说?” “太子妃,西北院的晏良娣禁足之日已经满了。” 锦初恍然,差点儿忘了这么个人,点头:“既如此,就正常安排吧。” 临嬤嬤见锦初脸上没有半点恼怒和嫉妒,她晃了晃脑袋,只当自己是多虑了,放下药膳后便不再开口。 一页又一页地看完,飞霜和红梔回来,红梔列举还缺的几味药,锦初接过看了一眼,默默记下,將纸烧毁。 什么都没说继续看书。 半个时辰后等发乾爽了,才不疾不徐地放下手头上的书,一步步朝著床榻走。 放下帷帐,熄灯歇息。 不记得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將她揽入怀中,滚烫的体温让锦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来人后,小脑袋在对方怀中蹭了蹭,口齿不清地问:“殿下回来了。” 姬承庭淡淡嗯了声,低著头顺势亲了一口她软软的脸颊:“睡吧。” 等再次醒来时身边早就空荡荡,好似昨夜是梦一样,飞霜扶著她坐下洗漱打扮:“昨儿晚上殿下回来,歇了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被议政殿那边的人叫走了。” 锦初蹙眉,原来不是梦,她不免有些心疼起来,才两个时辰也太少了。 “太子妃。”飞霜指了指门外映出的倒影:“天不亮晏良娣就来请安了。” 锦初面不改色,等穿戴整齐后才叫人进来,三个多月不见晏良娣,整个人透著一股子书香气息,一袭浅绿色长裙清新优雅,鬢间珠釵也不多,眉眼微垂,低调內敛,恭恭敬敬地衝著锦初行礼:“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待行礼后又奉茶。 锦初接过作势浅尝两口后又放下,赏了成色不错的玉鐲给了对方:“从今日开始,除了初一十五外,不必日日来此请安。” “是。”晏良娣乖巧点头。 锦初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晏良娣一句话不说默默退下,人走后,她看向飞霜:“这些日子晏良娣可有什么动作?” “回太子妃,晏良娣日日在抄写经书,从不出门,倒是云王爷还没有被押入大牢时,时常派丫鬟来看望晏良娣,有时还会送些吃食来,再没別的。” 云王爷…… 锦初嘴角勾起,云王爷欠了盛家的,她也该討回了。 “去內务府通传一声,我要回盛家一趟。” 很快內务府就送来了出宫牌子,就连马车都准备好了,由飞霜,飞雁,红梔三人作陪,她想了想又带上了方嬤嬤。 到了盛家,锦初支开了三人,单独和方嬤嬤閒聊:“嬤嬤,我想让您离开皇宫。” “什么?”方嬤嬤脸色微变:“主子可是嫌弃老奴年纪大了……” “不是不是。”锦初摇头,她拉著方嬤嬤的手:“我自然捨不得嬤嬤。” 跟太子从陇西回来的那一天,锦初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方嬤嬤对於她而言,是这个世上陪伴她最久的人。 她想让方嬤嬤有个好结局。 在深宫,方嬤嬤反而成她的软肋,她要做的事很多又危险,她不想让方嬤嬤担惊受怕。 “老奴要跟著主子,您忘了,老奴答应过您,拼了命也要护著您。”方嬤嬤怎么捨得將锦初一个人留在吃人的皇宫里。 锦初摇头:“有些事还需要嬤嬤替我分忧,等时机成熟,我自会接嬤嬤回来。” “主子……” 锦初一咬牙,狠下心道:“从今日开始,嬤嬤就替我照看盛国公府。” 方嬤嬤见拗不过锦初,也只能妥协:“主子若有朝一日大事办成,一定要想著老奴还在等您。” 锦初微微笑:“自然会。” 两个时辰后 三人將缺失的药材收集得差不多,准备起程回宫时,祁予安的身影出现在盛国公府门前。 祁予安一瞬不瞬地盯著锦初看。 “大胆!见了太子妃还不快行礼!”飞霜怒斥。 祁予安看著锦初一袭明艷动人的堇色宫装,那张脸远比记忆中更加华贵美丽,更让人有种可望不可即的疏离感,回过神,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 锦初长眉一挑:“祁公子阻拦我,意欲何为?” “微臣的妻留下书信要去找太子妃,七八日了至今未归,恳请太子妃儘快將人归还。”祁予安道。 锦初听姬承庭提过,董嫣嫣是被陆恆抓走的,手上沾著好几条人命,证据確凿,极有可能要被关押一辈子。 凭著祁国公府如今的本事还不至於打听不到。 所以,祁予安是故意来找自己的。 锦初纤眉一挑。 “微臣愿意以一个秘密交换,求太子妃放了嫣嫣,她的命已经够苦了。”祁予安道。 锦初倏然笑了笑,摆摆手:“放进来。” 祁予安鬆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飞雁极快上前一把卸了祁予安的双肩,两枚银针打入肩內。 顷刻间祁予安面露痛苦,皱紧眉头,任由飞霜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確定没有什么异样才鬆开手。 “你!”祁予安咬牙。 飞霜冷眼后退,压根就没有將人放在眼里。 锦初漫不经心地走向不远处的凉台,祁予安强忍著疼意上前,他现在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浑身宛若千万斤重,更別说力道了,稍一提,银针便隨著血液逆流,隨时都有可能冲入肺腑。 见状,祁予安只能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锦初下巴一抬:“这里没有外人,说说看,什么样的秘密可以让我出手救人。” 对祁予安,锦初从来都不敢小覷。 他深吸口气:“太子妃太过谨慎了,我认识一位算命先生,占卜出太子妃和太子的命格,尤其是太子,还有一年多寿命……” 锦初瞳孔一缩。 “太子早夭,逆天改命救了太子妃,得罪天道,必不会有好下场!” “啪!”锦初反手一巴掌狠狠掌摑在祁予安脸上,冷了脸:“放肆,你敢诅咒太子!” 挨了打,祁予安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天道如此,谁也不可能更改,除非偏离的轨跡重新回归,否则,北梁必有大祸临头。” 锦初怒极反笑,轨跡回归? 按上辈子的下场,她早就死在牢狱里,盛家也是人人喊打的背叛国贼。 “若非太子救你,你早就死了,一步步都是太子的预谋,他救你是为了自保,盛家捐粮,他才是受益者,必须要洗清盛家罪名,娶了你,更是俘获三军的第一步。” 锦初绷紧了脸看他。 祁予安忽然笑了笑:“你盛家的仇人是皇上,你却做了皇家儿媳,你父亲到死都不会瞑目的。” 锦初骤而也跟著笑了,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怒火,反问道:“这就是你的秘密?” “你可相信一个人能活两辈子?”祁予安忽然开口:“太子就是那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步步筹谋,只为復仇,你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太子妃的名头根本不属於你,另有其人,两人葬於双溪山。” 锦初指尖掐入掌心,面上一直保持著理智,像是对祁予安的话根本不感兴趣,轻描淡写道:“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奇怪的话,你也不必挑拨我们夫妻之间,什么天道不天道,事在人为而已。” 说罢,又让人將祁予安给撵出去。 祁予安紧盯著锦初,確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才终於相信了锦初並不是重生,而是被太子给利用了。 这些日子祁予安知道有人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反向追查,查到了锦初头上。 今日特意是来试探。 却发现对方压根就不知情。 是他多虑了。 “太子妃……”祁予安还要开口。 锦初头也不抬地对著身边人吩咐:“红梔,將刚才祁予安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殿下。” 祁予安错愕,再想说什么对方已经上了马车逐渐远离。 第115章 嫣嫣得知真相被活活气死 回东宫的路上,锦初蜷起的拳逐渐鬆开,不知不觉手心已经沁出些许汗,突然想到了什么,扬声吩咐:“去刑部大牢。” 马车在入宫前调转方向去了刑部大牢,来人一看是锦初亲自来了,二话不说就让开了。 牢狱內一股阴暗潮湿,刺鼻难闻的气味不断地钻入鼻尖,在狱卒的引导下,停在了其中一间牢房前。 稻草上趴著个衣衫襤褸的女子,浑身儘是鞭痕,乾枯的血跡黏在衣服上,新痕旧痕重叠。 许是察觉有人来,董嫣嫣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高高在上,高贵典雅模样的锦初。 董嫣嫣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眼前的人还在。 她忽然有了力气挣扎坐起来,错愕看著锦初:“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相处整整十年,锦初恨透了董嫣嫣。 可现在看到董嫣嫣这副模样,锦初並未觉得解气,长眉一挑:“刚才祁予安见过我。” 董嫣嫣激动:“夫君是来救我的!” 锦初嗤笑,站在那神色平静的看著董嫣嫣,越发的冷静却看得董嫣嫣心里直发慌。 “蠢货!”锦初讥笑。 董嫣嫣瞪了眼锦初。 “你是祁国公府的丑闻,他想害死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救你,若不是他来通风报信,你手上沾染的几条人命又怎么会突然爆出来,他呀,就是想你死!” 锦初脸上掛著温柔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董嫣嫣瞪大眼不敢置信,直呼不可能! “他错认了你,受你欺骗,误以为你是金枝玉叶才会费尽心思娶你,如今真相大白,早就恨不得甩了你,刚才,他亲口告诉我,娶你后悔了!” 杀人诛心,莫过於此。 一句后悔娶你,儼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董嫣嫣脸色骤然惨白,双拳紧攥。 “这不可能!夫君心里有我!” 说著董嫣嫣自己都不信了,从董常存的事曝光之后,她在祁国公府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赵家倒了,她又成了私生女,就连赵氏都死了,这个世上她唯一仅剩的就是祁予安的爱了。 现在连这份爱也荡然无存。 董嫣嫣激动不已,一双手使劲扣著栏杆:“盛锦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若不是你执意要回京,又怎么会有现在?你就是个害人精!难怪母亲不喜欢你!” 不论董嫣嫣说什么,锦初脸上都是柔柔的笑容,看不见一丝怒气,董嫣嫣骂著骂著就哭著瘫坐在地。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凭什么都是母亲的女儿,你却高高在上,还能嫁给太子,而我却成了过街老鼠?” “凭什么!” 锦初微弯著腰,视线和董嫣嫣平齐:“凭我父亲是北梁功臣,凭他救了北梁几十万大军,凭盛家是几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世家,而你的父亲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阴暗老鼠!” 董嫣嫣无法反驳,气得心口起伏。 锦初缓缓站起身,眼神鄙夷地回看,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深深刺激了董嫣嫣,扬起红唇:“下辈子擦亮眼睛,看人看准点儿。” 说罢,锦初欲要扬长而去。 “等等!”董嫣嫣急了,跪在地上:“锦初,锦初,你我毕竟是姐妹,我还不想死,我可以告诉你祁国公府的秘密。” 锦初停下脚步。 董嫣嫣见状更激动了:“祁国公府早就私挖了密道,隨时都能离开京城,我知道密道的入口,还有,祁予安私下在江南一带养了无数只鸭子。” 鸭? 锦初內心疑惑,表面却不显。 “我曾不小心听过一嘴,江南一带马上就要有大量蝗虫来袭,蝗虫所过之处,无一例外都要被席捲一空,鸭是蝗虫的天敌,若救治蝗虫有功,皇上定会重用祁国公府。” 董嫣嫣咽了咽嗓子继续说:“锦初,祁予安派我出来,是要冒领救南和三皇子功劳的,他要我和亲南和三皇子。” 前半截话锦初还在疑惑,后半截话,锦初已经震惊了。 人居然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仗著重生,可以为所欲为。 救人的明明是展万凌,董嫣嫣又怎么能冒领? “锦初,我句句所言都是真的。”董嫣嫣慌了,她还不想死,心里恼恨祁予安的心狠。 不救自己,反而还要让自己死。 既然如此,谁都別想好! 锦初似笑非笑朝著红梔看了眼,红梔立即道:“太子妃,祁公子真是奇怪,三皇子的救命恩人明明就是展姑娘,三皇子怎么会连自己的恩人模样都不记得,祁公子心可真狠,明摆著让自己的妻子去送死。” 董嫣嫣愣了,目光死死盯著红梔:“你说什么?” “三皇子一年前在岭南的確是被人欺负,假扮成乞丐逃命,是展姑娘路过救了三皇子,这事儿全京城都知道了。”红梔道。 这话董嫣嫣原本是不信的,但红梔准確地说出岭南和乞丐这两个关键词,由不得她不信了。 祁予安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所以,祁予安早就知道事实,故意骗自己踏出祁国公府,刚出府就被抓了,害得她日日饱受折磨。 董嫣嫣气得不行:“锦初,我可以把关於祁国公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只求你一件事。” 锦初挑眉。 “我知道你恨他,有朝一日他能入狱,求你,给我杀他的机会。”董嫣嫣也不指望能出去了。 但心中的恨意达到了巔峰,恨不得马上弄死祁予安。 没有理会董嫣嫣接下来的话,锦初翩然离开,红梔徒留其后。 出了牢狱,红梔才跟上来,衝著锦初点点头。 董嫣嫣就剩最后一口气吊著了,她本就是个重犯,大受打击之下心力交瘁,从表面上看,是被气著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气绝身亡。 重回东宫的路上,她在分析董嫣嫣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想了想还是派人去了江南去看看。 晚膳时姬承庭派人回来传话,不必留饭,要和大臣们商討要事,锦初也已经习惯了。 自顾自的吃完晚膳后,在院子里閒逛消消食。 “太子妃在想什么?”飞霜好奇追问。 从回来,自家主子的眉头就没鬆开过。 锦初道:“祁予安想要弄死董嫣嫣,有的是法子,何必多此一举让人出府?而且冒领功劳的事,也有些蹊蹺。” 祁予安是重生来的,肯定知道南和三皇子在岭南被一个女子救过的事,又怎么会不知三皇子认识救命恩人? 却还执意让董嫣嫣这么做,不是明摆著送死吗? 这一点,锦初想不通。 “除非有人比祁予安的动作更快,让三皇子提前知晓了真相,而祁予安还不知道有人戳破了真相!”锦初大胆猜测。 要不然南和三皇子又怎么会入城第一天就主动求娶展姐姐? 必定是有人透出消息的! 锦初紧绷著小脸不敢去深想了。 彼时传来消息董嫣嫣死在了大牢里,一卷尸身被丟入乱葬岗,祁国公府的人也得知了此事,却並未派人去收尸。 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过了两日 两日內她都不曾看见姬承庭,她每日按部就班地忙著自己的事,也不用向谁请安。 閒暇之余就会躺在廊下晒晒太阳。 飞霜从內务府取来了新进贡的料子,凑到她跟前说起了当下时兴的样子,锦初隨手指了两个。 飞雁端来了新出炉的点心:“祁贵妃这几日梦魘了,日日都喊著未出生的孩子,皇上今儿早上去翊坤宫呆了两个时辰,又去了慈安宫,在慈安宫发了好大的火,贬了林家几位官员,气的太后差点儿晕厥,皇上將协理六宫权还给了祁贵妃,还册了三皇子为郑亲王。” 锦初听著宫里的消息,眯了眯眼,可想而知太后现在恨死了祁贵妃,她笑了笑:“火候还不够大,至少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太后谋害了皇家子嗣。” 飞雁笑:“太子妃所言极是。” 不过半天的功夫,林太后谋害了祁贵妃失皇嗣的事就传开了。 宫中传遍了林太后心狠手辣,连皇嗣都容不下,无疑是给林太后的心头又添了火。 北梁帝被前朝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后宫的事更是令他烦不胜烦,为了补偿祁贵妃,顺带封赏了祁国公府。 这让久不受待见的祁国公府仿佛看见了生机。 廊下笑语盈盈,骤然一道惊呼打破了笑声,晏良娣提著裙角朝著这边走来。 飞霜低语;“这两日晏良娣私下找过殿下,不过被殿下拒之门外。” 恍惚间人已经来到跟前,晏良娣跪在地上:“妾身想去刑部大牢看看外祖父,求太子妃成全。” 晏良娣白皙的小脸上布满泪痕,极惹人怜惜。 话音刚落外头传太子回来了。 锦初嘴角勾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真是巧啊,她慢慢站起身。 “太子妃,殿下走到门口又被人请走了,说是公务繁忙,晚些时候再来陪您。” 飞雁扯著嗓子回。 锦初扬眉,居高临下看了眼晏良娣,对方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错愕之余又有几分失望,慌不择乱地低著头掩去了神色。 第116章 狩猎场上晏良娣做了偽证 锦初弯著腰上前將晏良娣扶起来:“前朝的事,我做不了主,等殿下回来你去求殿下吧。” 晏良娣被扶起身,她脸上的泪珠儿还不停往下坠落,抿了抿唇,怯生生道:“太子妃,妾身去求殿下,可殿下避而不见,妾身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了。” “这……”锦初故作为难。 “太子妃,妾身知道外祖父算计过殿下,惹得殿下不愉快,可妾身自小在云王府长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即便殿下不高兴,妾身也必须要见外祖父。” 晏良娣哭得婉转动人。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腮边滚落,著实令人不忍,锦初嘆:“等晚些时候殿下回来,我只能帮你问问,成不成,还得看殿下的意思。” 闻言,晏良娣面上感激涕零,当即就要弯腰给锦初磕一个,却被锦初拦住了:“入了东宫,咱们就是姐妹了,不必多礼。” 她拉著晏良娣坐在廊下,对著红梔使了个眼色。 红梔退下。 两人宛若姐妹般坐在一块閒聊。 閒聊之余两杯茶奉上,一杯递到了晏良娣面前,一杯落在了锦初面前,锦初打量著晏良娣:“良娣穿得太素净了,刚才內务府送来了几匹料子,你挑两匹回去。” 晏良娣受宠若惊摆手推辞。 飞霜已经將料子送到跟前,湛蓝,粉红,鹅黄,还有絳紫,锦色,晏良娣下意识地皱起眉。 仅仅是一瞬间,锦初捕捉到了,敛眉低著头喝茶佯装没看见。 推辞不过的晏良娣只好伸手指了指一匹粉红和湛蓝,起身道谢,锦初挥手,没有让人走的意思。 无奈晏良娣只好继续坐下陪聊。 足足一个时辰。 锦初手边的茶喝了两回了,晏良娣却是碰都没碰,等著快傍晚了,锦初才將人放走了。 锦初看向了红梔:“如何?” “奴婢肯定晏良娣会医术。”红梔指了指茶:“茶杯上被奴婢抹了药,若非嗅觉灵敏会医之人,不会察觉。” 和她猜测的一样。 晏良娣走后没多久,姬承庭就回来了,几日不见,他坚毅的下巴消瘦不少,深邃的眼眸中透著疲態,净手后陪著她一道用膳。 食不言,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放下筷子后,宫人將膳食撤下,姬承庭道:“明日皇家举办射宴,孤替你准备了一匹马,可有兴致?” 锦初点头:“从未见过皇家射猎,想去凑凑热闹。” 他笑著应了,锦初又道:“我想带晏良娣一块去。” 姬承庭也没拒绝,只说了句你看著安排,说罢转身去了耳房沐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雪白中衣朝著榻边走来,看样子,今儿是不准备再走了。 锦初还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姬承庭见状一把將她捞入怀中,低著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太晚了,別累坏眼睛。” 抽走她手里的书,將她带入榻上。 红梔等人见状悄悄退了出去。 等了后半夜屋子里喊人,才进屋伺候。 一夜好梦 次日天不亮锦初是被红梔喊醒的:“太子妃,今日是狩猎,再不起就来不及了。” 锦初睁开眼,榻边早就没了人影,她揉了揉眉心:“殿下呢?” “一个时辰前殿下就走了,吩咐奴婢候在门口等您醒来。”红梔手脚利索的喊来洗漱。 飞霜和飞雁拿来了要穿戴的衣裳首饰,为了预防,还多带了一套差不多的。 穿戴整齐后,瞥了眼长廊下,晏良娣身穿浅绿色骑装,整个人高挑清新又不张扬。 “太子妃。”晏良娣屈膝行礼,迈步进来伺候,锦初看了眼时辰:“走吧。” 晏良娣乖巧的跟在了锦初身后。 皇家狩猎场安排在了郊外,早早就叫人清场,阵仗声势浩大,受邀之人大都是权贵。 也有不少贵女受邀前来。 展夫人携展万凌前来,展万凌的手腕上套著厚厚一层布,小脸微白,锦初眼皮一跳:“这怎么了?” 展万凌心虚道:“昨儿被瓶砸著了,伤筋动骨,不过,不碍事。” 生怕锦初担心,还特意冲她眨眨眼。 锦初会意,关心几句也不再追问,两人座位挨得近,展万凌碍於晏良娣在场,有些放不开手脚。 “晏良娣善骑射,今日彩头不分女子,就由晏良娣代替东宫出战吧。”锦初微微笑。 晏良娣受宠若惊地点头。 展万凌皱起眉头:“你怎么任由晏良娣出风头?” “隨她去。”锦初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不將人放出来露露脸,又怎么有机会促成晏良娣和某些人见面? 至於出风头,北梁帝也只会记得晏良娣是云王外孙女多一些,而不是东宫良娣。 所以,锦初並不在意。 东宫有了晏良娣出战,锦初这个太子妃就清閒了,展万凌则以受伤为由,拒绝参赛,两人正好坐在一块有一搭无一搭地閒聊。 不多时秦家的人来了。 秦老夫人称身子不適没来,由秦夫人带著一双儿女来,秦家兄妹一下马车,眼神就乱瞟,最终视线锁定在两人身上。 秦芳瑜兴冲冲地挥挥手,朝著这边赶来,身后的秦瑾瑜下意识地也要跟来,却被秦夫人一把拽住了衣袖:“你去作甚?” 秦瑾瑜脸一僵,乖乖站好,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朝著展万凌身上瞄,看见她胳膊包得跟个粽子似的,皱起眉头。 “展姑娘。” 一道视线挡在了秦瑾瑜面前。 来人锦衣华服,面上带著温柔宠溺笑容,盯著展万凌,在看清她的手后,立马关心地问:“你受伤了?” 展万凌呼吸一紧,到了嘴边的怒懟咽了回去,硬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点点小伤,不碍事。” 南和三皇子却赖在了展万凌旁边不肯走,展万凌的眉头都要竖起来了,好在一声铜锣响。 涉猎马上就要开始了,南和三皇子这才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太子妃不上场?”姬琛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长眉一挑笑意吟吟地盯著锦初看。 锦初指了指不远处的晏良娣,姬琛侧过头看清来人后,脸色微变。 姬琛自小在云王府长大,晏良娣也是,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甚至还有她还打听过到晏良娣差点儿就许配给了姬琛,后因种种缘故,只好作罢。 姬琛原本是不准备上场的,但看见晏良娣骑马跟在了姬承庭身后,他犹豫片刻后,最终叫人牵马跟上。 看著姬琛上场,锦初一点儿也不意外。 耳根子安静了。 三个人又许久没有聚在一块,兴致盎然,秦芳瑜低声说:“兄长从接风洗尘宴后就发了狠,日日练骑射,靶子都射穿了几十个,祖母还说今儿若不將彩头捧回去,就罚他!” “这么严重?”展万凌讶然,四周瞅瞅:“今日这么多人呢,会不会把他逼太紧了?” 锦初却笑:“我相信秦大公子的本事,一定会將彩头带回去的。” 彩头是北梁帝君子一诺。 展万凌的心也跟著悬了起来,时不时朝著出口方向瞄。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快要傍晚时,才隱约看见有人衝出来。 那人赫然就是秦瑾瑜,身下挎著黑马意气风发的越过重重障碍,少年脸上掛著肆意张扬的笑容。 这个结果,锦初一点儿也不意外,她朝著营帐外刚刚出来的北梁帝看了一眼。 北梁帝明显对秦瑾瑜的出现略有几分意外,还有些不满。 不满? 也是了,今日狩猎就是专门给南和三皇子准备的,要的就是三皇子胜利,得天子一诺可以顺利赐婚。 锦初侧过头看向了展万凌。 展万凌眉头拧紧了,不可思议道:“秦瑾瑜这三年到底干嘛去了,怎会脱颖而出?” 那眼神像是不认识跨马而来的秦瑾瑜一样。 秦芳瑜嘴角一抽,这么多年了,展万凌对秦瑾瑜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秦瑾瑜得了一场重病,整个人软绵绵的,被她轻轻一推就跌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这些年不论秦芳瑜怎么解释,展万凌都是一句轻飘飘的软脚虾堵住她的嘴。 她嘆,兄长这三年吃尽苦头才有了今日。 “居然是秦大公子!” 诸位夫人抱著看热闹的心態,惊愕地看著衝出来的秦瑾瑜,直咂舌,其次而来的就是南和三皇子。 只差了一盏茶的功夫。 南和三皇子铁青著脸翻身下马,看了一眼秦瑾瑜,几乎从嗓子眼里低吼出:“你卑鄙!” 秦瑾瑜长眉一挑:“狩猎既有彩头,就会有输有贏,何来卑鄙一说?” “你!”南和三皇子气得心口起伏,满脸不甘心,对著北梁帝说:“秦大公子使诈,这场比赛,我不服!” 北梁帝故作讶然:“这是怎么回事儿?” 南和三皇子开始告状:“秦大公子一箭射在了我的马腿上,耽搁了时间,若非如此,我才是魁首!” 秦瑾瑜赶紧解释:“皇上,微臣冤枉,当时微臣是瞄准了一只兔子,兔子矫健一跃而过,微臣才射偏了,当时微臣已经和三皇子赔罪了。” “哪有什么兔子,你分明就是衝著我来的!” 秦瑾瑜叫屈:“三皇子这是要抵赖不成?” 三皇子咬牙。 两人各执一词,难分是非。 北梁帝道:“四周可有人证?” “有!”南和三皇子下巴一抬:“二皇子刚好路过。” 正说著姬琛黑著脸从郊林走出来,胯下的马儿上坐著晏良娣,晏良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从马背上滑下来,险些站都站不稳。 姬琛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 锦初不以为然挑挑眉。 “二皇子来得正好,你当时从我身边路过,可曾见过什么兔子?”南和三皇子追问。 姬琛收回视线,对上了北梁帝略带阴沉的脸色,沉吟片刻后道:“回父皇,儿臣並未看见兔子。” 南和三皇子闻言脸上鬆了口气,对著北梁帝拱手:“来者是客,北梁若因秦大公子一人传出心狠手辣的名声,离间两国关係,那就因小失大了。” 秦瑾瑜动了动唇。 眾人的视线落在了北梁帝身上。 这时姬承庭骑著马出来了,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晏良娣。 晏良娣脸色发白,咬著牙跌坐在地,闹出动静,使得眾人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晏良娣支支吾吾的开口:“我……我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许是跑得太快了,表哥並未看见。” 姬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了晏良娣。 晏良娣都快哭了,颤声道:“表,表哥,我当真是看见了。” 锦初笑了,今日晏良娣的马是特意准备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狂躁,不听指挥。 带著晏良娣上场,她已经做好了好几种准备。 晏良娣要么在狩猎场摔成重伤,要么被姬琛所救,给眾人加深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深刻印象。 这么多天晏良娣屡屡在姬承庭这里碰壁,她怎么敢再得罪姬承庭,继续苦守空房? 不论结果哪一种,她都乐见其成。 云王府的人不该有好下场! 如她所料,晏良娣被姬琛所救,意外的是替秦瑾瑜做了偽证,被刺了姬琛。 锦初看向姬琛一副吃了死苍蝇似的表情,嘴角勾起。 南和三皇子瞪著晏良娣:“你胡说!” 晏良娣气不过回懟:“我和秦大公子非亲非故,为何要胡说帮他?” “你!” 秦瑾瑜见状跪在了北梁帝面前:“皇上,微臣绝不是故意要射三皇子的。” 北梁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迟迟没有开口,最后將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太子,你觉得呢?” 第117章 卑鄙无耻的手段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锦初却皱起眉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人,这不是明摆著给太子出难题。 既要让南和三皇子达成所愿,还要让人觉得太子偏向外人,间接挑拨了太子和秦,展两家关係。 她悬著心看向了姬承庭。 “谁不知道太子和秦瑾瑜形影不离,关係极好。”南和三皇子冷冷一哼。 姬承庭眼眸眯起,思考了片刻后,徐徐开口:“双方各有说词,若要彼此都心服口服,不如二人当眾比试一场定输贏。” 南和三皇子长眉扬起,脸上玩味笑容:“怎么比?” “三皇子远来是客,不如由三皇子来出题,三局两胜,如何?”姬承庭大方地將所有权都交给了南和三皇子。 对方一愣,隨即脸上笑意更浓,侧目看向了北梁帝:“皇上,我觉得太子的提议极好。” 北梁帝甚至都没有看秦瑾瑜一眼,脸上露出了缓和笑容:“如此甚好。” 南和三皇子的视线落在了秦瑾瑜身上,略有几分挑衅,秦瑾瑜紧绷著脸,倏然笑了笑:“只要三皇子愿赌服输,微臣无所谓。” 此话一出,南和三皇子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抬起朝著一旁的展万凌看去,迈开步子:“展姑娘觉得这场比试比什么才好?” 南和三皇子毫不遮掩对展万凌的在意,刚才还是绷著脸,这会儿又是笑意吟吟,语气温柔。 展万凌蹙眉。 似是想到了什么,挺身而出:“我是武將世家嫡女,想看两位赤手空拳比武。” 南和三皇子立马就看向了秦瑾瑜消瘦修长的身体,眉挑起,眼中儘是轻蔑和志在必得。 “秦大公子意下如何?” 不等秦瑾瑜开口,秦夫人爽朗一笑:“北梁个个都是好男儿,秦家自然不会惧,瑾瑜,母亲等你好消息!” 有了秦夫人的支持,秦瑾瑜自信应战。 四周很快就搭建好了一处擂台,周边还有火把点燃,將擂台照耀得宛若白昼。 锦初和展万凌站在一块,她握著对方微微颤抖的手。 “锦……锦初妹妹,会不会出事?”展万凌心跳如雷,刚才南和三皇子走过来的时候,她脑子嗡的一下,根本就没心思想旁的,依稀看见秦瑾瑜朝著这边看来,她抬头时,看著秦瑾瑜张张嘴无形的说了个武字。 隨后展万凌脱口而出比武两个字。 她揉了揉眼睛,担心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展姐姐,我相信秦大公子娶你的决心。”锦初道。 展万凌咽了咽嗓子,心里默默祈祷。 “以半个时辰为限,不得伤人性命。”北梁帝定下规则。 咚的一声响 比武正式开始。 一黑一白同时上场,秦瑾瑜身穿黑色长衫,墨发束起,坚毅的下巴轻轻抬起,一双瞳孔漆黑看不见底,儼然不见白日意气风发少年將军模样,气势多了几分偏执狠厉。 白衣长衫的南和三皇子嘴角含笑:“我听说你自小身子就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差点儿没养活才被送去寺里强身健体,秦瑾瑜,你若肯服输,我可以让你输得体面。” 秦瑾瑜嗤笑:“就怕三皇子输后不认帐!” “嘴硬!” 两人赤手空拳扭打在一块,衝著彼此挥著拳,南和三皇子手法极快,一拳打在了秦瑾瑜的心口位置。 秦瑾瑜闷哼一声也不甘示弱,抬起手狠狠回击,一拳打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位置。 南和三皇子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晃了晃才稳住身,他面上有几分恼怒;“找死!” 两人缠斗在一块。 秦瑾瑜身子利索,用巧劲捆住了南和三皇子的双手,紧咬著牙不肯鬆懈半分,南和三皇子面色涨红,挣扎不开后他用极小的声音说:“秦瑾瑜,你可知贏我的下场?” 不知为何秦瑾瑜眼皮跳了跳,心里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寂静的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夫人,老夫人突然昏厥,大夫说极有可能有性命危险,您快回去看看吧。” 闻讯后的秦夫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死死攥著拳,瞬时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擂台上的秦瑾瑜。 秦瑾瑜错愕。 “秦瑾瑜,南和要跟北梁合作,北梁皇帝私下许本皇子一诺,你若再不识趣,秦家可就要遭殃了。” 南和三皇子趁人不备,一拳狠狠打在了秦瑾瑜的左肩位置,力道极狠,秦瑾瑜脚下一滑,连连后退半跪在地,漆黑的眸子染上不甘,久久没有起身。 纵使如此,南和三皇子也没打算饶了他,提脚狠狠地踹在了秦瑾瑜的左肩,將人狠狠打趴在地。 秦瑾瑜抬起手摸了摸左肩,面露痛苦。 “夫人!老夫人快不行了。” 秦家下人再次派人来催促,秦夫人的手在颤抖,看了一眼秦瑾瑜,又朝著展万凌看了眼,神色极复杂。 恍惚中秦瑾瑜站起身。 烛火映衬下,他脸色黑如浓墨,眼眸闪烁看不清情绪。 对面南和三皇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指了指即將要燃成灰烬的香,也意味著时间就快到了。 秦瑾瑜举起拳头,欲要衝上前。 “瑾瑜!”秦夫人喊了声。 秦瑾瑜的脚步宛若钉子狠狠地钉在了原地,手中的拳头还举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满眼不甘心。 “父皇!” 姬承庭適当开口打破僵局:“这一局,三皇子贏了。” 北梁帝闻言脸上笑容更甚,点了点头,率先鼓掌:“三皇子果然英勇无畏,智勇双全。” 此举,根本就没有被敌国扫了顏面的恼怒,眼里儘是欣赏。 令在场的官员们面面相覷,情绪复杂。 无人附和。 北梁帝许是察觉了不对劲,虎著脸拍在了秦瑾瑜的肩上:“朕知你身子自小不好,能撑到这个时候,也不必觉得丟脸,尽力就好。” 秦瑾瑜的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眼底还有一闪而逝的杀气,深吸口气单膝跪地;“微臣有罪。” “朕看在秦家的份上恕你无罪!”北梁帝一脸大度的將秦瑾瑜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还有两局,可別给朕丟脸!” “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此时已天色渐暗。 北梁帝开口將第二场和第三场比试放在了明日,他回头对著姬承庭说:“剩下的就交给太子了。” 姬承庭点头。 皇家狩猎宴散。 南和三皇子大步朝著展万凌这边走来,展夫人侧过身挡在了女儿眼前,她衝著三皇子皱起眉头,语气也不甚客气:“胜负未定,三皇子还是別太自负。” 碍於对方是展万凌母亲身份,南和三皇子动了动唇,好脾气地笑了笑没反驳。 目送母女两人离开后,浑然不在意地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伤,歪著脑袋看向了姬承庭:“还是太子殿下识趣。” 说罢,挥挥手扬长而去。 那姿態,狂妄得很。 就连锦初见了都忍不住要狠狠揍对方一顿。 姬承庭弯著腰给她的肩上披了件披风:“夜里起风了,回去吧。” 锦初垂眸,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姬承庭身后,上了马车后,晏良娣焦急的扶著丫鬟的手一瘸一拐走来,怯怯的喊了声;“殿下!” 姬承庭停下脚步。 最终將位置让给了晏良娣,让人护送两人离开。 马车內,气氛低压。 “太子妃,今日妾身惊了马,给东宫丟脸了。”晏良娣小声说。 锦初心思並不在晏良娣身上,敷衍道:“重在参与,何况,你是幸运的,有二皇子救了你。” 晏良娣的视线停留在锦初身上片刻,喃喃不吭声。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东宫。 锦初这才注意动了晏良娣脚受伤了,派人去请了太医,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回了寢宫。 她在等。 等姬承庭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夜,快要天际泛白也不见人回来。 “太子妃,您眯会儿吧。”红梔劝。 锦初摇头,满脑子都是昨夜的那场比武,还有南和三皇子的囂张得意,她站起身,抬头看了眼窗外,展姐姐是她来京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虽相处时间才几个月。 但展姐姐对她的付出,锦初一直铭记於心。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展姐姐去和亲! “可查到了今日比试什么?”锦初问。 红梔支支吾吾犹豫了。 锦初眼皮一跳;“说罢。” “昨夜秦老夫人昏迷不醒,太医说是中了毒,毒深入五臟六腑,现在用参药吊著口气,隨时都会……”红梔咬牙:“已是弥留之际了。” 锦初瞳孔一缩,关於昨日秦瑾瑜在擂台上忽然收手,她还心存疑惑,迟迟没等来姬承庭的解释。 现在,她明白了。 有人用秦家威胁了秦瑾瑜,逼著他放弃这门婚事! 卑鄙! “奴婢还打听了,秦大公子昨日战败后,被罚跪祠堂整整一夜,受了秦侯爷三十棍!”红梔有些说不下去了。 锦初呼吸发紧,眼神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晏良娣身上良久。 终於,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著红梔叮嘱几句,红梔惊愕,但片刻后又恢復了正常。 “奴婢这就去。” “嗯。” 锦初抬起手拔了朱釵首饰,换下衣裳,脸上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等著廊下人影晃动后,才不紧不慢地梳洗打扮起来。 重新打扮整齐后,对著铜镜调整了姿態,慢慢站起身,让人將晏良娣请进来。 晏良娣是扶著贴身丫鬟的手进来的,动作笨拙,锦初站起身:“我求过殿下了,等安排好就让你见云王爷一面。” “果真?”晏良娣惊喜万分,衝著锦初屈膝行礼:“妾身多谢太子妃。” “不必多礼。”锦初亲自將晏良娣扶起,面露愧疚:“昨日让你孤身一人去了狩猎场,害你受伤,是我疏忽不周,飞霜,取药来。” 飞霜应声去取药。 晏良娣摆手要拒绝,飞霜却道:“此药是盛家祖传,对外伤效果极好,良娣莫要辜负了太子妃一片心意。” 推辞不过,晏良娣只好接受,再次道谢。 此时姬承庭回来了。 锦初故作惊讶:“殿下?” 姬承庭瞄了眼里面,又看了眼晏良娣,嚇得晏良娣慌乱站起身要行礼,却被锦初按住:“你脚受了伤,不便行礼,殿下不会怪罪的。” 说话间姬承庭的视线往下一挪。 飞霜道:“太子妃命奴婢给晏良娣涂药,应该过不了几日就能痊癒。” “嗯,仔细著点儿。”姬承庭淡淡道。 晏良娣坐在椅子上,任由飞霜上药,害羞的红著脸视线朝著姬承庭那边瞄。 “殿下,昨日晏良娣为了东宫才受伤,求您给个恩典,让晏良娣去刑部大牢看看云王爷。”锦初低声开口,声音不小,落在晏良娣耳中,晏良娣一颗心紧提著,大气不敢喘。 姬承庭朝著晏良娣看来:“一个时辰內必须回来。” 晏良娣惊喜万分,顾不得脚伤衝著姬承庭屈膝行礼:“妾身多谢殿下成全。” 很快晏良娣扶著丫鬟离开了。 姬承庭也被议政殿那边请走,连句话都顾不上和她说,锦初焦急地看向了红梔。 红梔衝著她轻轻点了点头。 第118章 晏良娣小產了 锦初抬起头看了眼艷阳高照的天气,侧过头对著飞霜说:“代替我去给展姐姐送些吃食,让展夫人也尝尝。” 飞霜应了,快速出宫。 展家 展夫人一夜未眠,早早就起来了派人去秦家打探消息,结果却不尽人意,展万凌听说秦老夫人中毒后,眼眶都红了:“怎,怎么会这样?” 展夫人冷哼:“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利益驱使?” “母亲?”展万凌疑惑的看向自家母亲,展夫人嘆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展万凌乌黑的髮鬢,苦笑;“母亲只盼著你顺遂无忧,將来丈夫疼你,呵护你,却不曾想你的婚事这般坎坷。” “母亲……” “瑾瑜是个好孩子,或许是你们没有缘分。” 展万凌小脸微微白。 “来人!”展夫人扬声,对著几个粗使嬤嬤吩咐;“从现在开始,姑娘不准出门!” “母亲?”展万凌越发疑惑,她究竟做错什么了,为何母亲要將她禁足? 展夫人冷著脸没有解释,叫人將展万凌给带走了,半路上展將军匆匆赶回来,看著自家女儿被两个嬤嬤给带走,他皱起眉,欲要开口却见展夫人阴鬱著脸色,便佯装没看见,扭过头。 等女儿走远了,才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展夫人气得脸色发红:“还能因为什么,这么多年小心眼手段还是一点儿都没长进,一而再的出尔反尔!” “夫人?” “秦家晚一日退婚,秦老夫人就多一分危险。”展夫人很喜欢秦瑾瑜这个未来女婿,可现在这个局势两家是不可能的了。 展將军木著脸不说话。 “秦家固然好,可若因为凌姐儿,秦老夫人没了性命,凌姐儿和瑾瑜之间岂能没有隔阂,凌姐儿往后余生的日子又怎会好过?”展夫人气得不轻,心口起伏,只恨自己势单力薄,否则定要衝入宫质问个清楚! 展將军嘆气。 “不敢把气撒在展家,秦家必定被抓住错处,当年,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会助他一臂之力!”展夫人没了顾忌,在大厅里破口大骂,展將军赶紧拦住了人:“当心隔墙有耳。” 气的展夫人红了眼。 气氛凝重时,外头传来通稟:“夫人,东宫派人送来了点心。” 展夫人扬眉,飞快地擦乾眼泪亲自去看,看见飞霜后,又环顾一圈:“是太子妃让你来的?” “是,太子妃说一定要让您尝尝亲手做的点心。” 展夫人指了指方向:“既是太子妃亲手做的,我当然要好好尝尝。” 將人领进门。 飞霜將锦盒递上。 展夫人快速打开,看著一盘盘精致的点心,二话不说掰开了看,果然找到了一枚小小令牌,还有封书信。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展开看了眼,展夫人错愕片刻后又惊又喜:“太子妃为了凌姐儿做到这个份上,这份大恩大德,我展家这辈子没齿难忘。” 飞霜道:“夫人,太子妃说时间紧迫,余下的就交给您了。” “好!” 展夫人一改刚才的怒气冲冲,眼底闪烁间划过狠厉,飞快地招来亲信,叮嘱几句:“越快越好。” 午后 宫中突然传来消息。 晏良娣晕倒在了东宫园,被诊断出有一个多月身孕,血浸透了长裙,太医诊断出结果后立即稟报到了北梁帝耳中, 北梁帝不可置信地反问:“晏良娣有喜?” “回皇上话,確实如此。” 北梁帝脸色变得阴鬱,晏良娣嫁入东宫莫约五个月了,禁足三个月,可太子身子抱恙,子嗣艰难。 这孩子摆明了就不可能是太子的。 “摆驾东宫!” 北梁帝亲自去了趟东宫,刚靠近西北院就听见了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后宫,这样的声音他听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锦初见著北梁帝来,弓著腰上前行礼,北梁帝挥挥手:“太子妃不必多礼。” “是。”锦初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手都在发抖,北梁帝见状皱著眉瞥了眼锦初。 “皇上,求您给晏良娣做主啊,良娣是被太子妃害的!”素袭衝出来跪在地上,开口指认锦初。 锦初错愕。 红梔上前跪下:“皇上,太子妃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还请您明察。” 两个宫女嘰嘰喳喳,吵得北梁帝耳根子疼,厉声打断:“够了!” 两人应声闭嘴。 北梁帝看向了锦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锦初声音带上了哭腔,语气颤抖:“晏良娣是从刑部大牢见过了云王爷之后,回来就晕倒在地,下半身见了血……” “明明是太子妃给良娣下了药,才导致良娣见红。”素袭指认:“皇上,昨日良娣在狩猎场受了伤,今儿来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赠药,那药里必掺杂著不该有的东西才会如此。” “我家太子妃好心赠药,你居然倒打一耙!”红梔气不过反问。 北梁帝看向太医。 太医立即道:“晏良娣脚上涂抹的药並无问题,一切正常。” “这不可能!”素袭急了,再次咬定药有问题,北梁帝见状又让另一名太医查看,结果还是没有问题。 素袭慌了。 “父皇,是儿臣没有护好殿下的子嗣,儿臣有罪。”锦初跪在地上,身子笔直。 北梁帝神色复杂地看向锦初,他心如明镜,晏良娣不可能怀上太子子嗣,思考之际,小太监在北梁帝耳边嘀咕几句。 北梁帝越发不可置信;“人呢?” “在前殿。” 顾不上东宫,北梁帝甩袖而去。 此刻议政殿內 展將军在等,见北梁帝来了赶紧行礼,北梁帝挥挥手:“你刚才说南和三皇子半年前就潜入北梁了?” “是!末將还有人证,见过三皇子一个月前就入了云王府,被云王府奉为座上宾。” 北梁帝半信半疑,见了展將军所说的人证。 从前云王府的侍卫,一口咬定云王府一个月前来了个贵客,府上的人不许靠近半步。 北梁帝紧盯著侍卫。 “此人行跡鬼祟,末將彻查云王府时將人扣押。”展將军继续回稟:“还有一事,夫人带著小女在岭南时偶然救下的並非三皇子,而是南和二皇子, 小女说三皇子和二皇子长得有些像,但二皇子左手手腕上还有月牙痕的疤,三皇子手腕却完好无损,皇上,南和几次三番派皇子潜入北梁,究竟是何用意?” “確定没看错?”北梁帝语气接近低吼。 展將军从怀中抽出了一幅画,展开,上面画著个衣衫襤褸的男子:“这是小女所画,昨日狩猎比武,小女才发现三皇子手腕没有疤痕,末將觉得甚是奇怪。” 彼时忠公公恍然大悟:“皇上,还有一事也十分蹊蹺。” 北梁帝斜了眼忠公公:“说!” “一个月前云王府还未获罪,那时云王府还办了寿宴,晏……晏良娣在云王府留了几个时辰。” 话说到这个份上,北梁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又听展將军继续稟报,北梁帝已经没兴致再听下去了。 此时姬承庭来了,脸色同样难看。 “太子来得正好。”北梁帝又將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你怎么看?” 姬承庭薄唇轻掀:“儿臣听说南和五皇子娶了凌將军女儿为妻,五皇子如今深得盛宠。” 南和凌將军,手握三十万兵权,是南和皇帝的亲信。 这代表著什么? 北梁帝心口起伏,质问太子:“朕听说你今日让晏良娣去见云王爷了?” “是。” “云王是重犯,你怎可大意?”北梁帝面露不悦。 姬承庭单膝跪地:“儿臣有罪。” 见太子这么快认错,北梁帝的怒火才少了一些,衝著展將军挥挥手,独留太子一人。 北梁帝忽然问:“南和三皇子点了名要求娶展家姑娘,你意下如何?” 姬承庭声音淡淡道:“只怕展家不悦,但若是为了北梁著想,儿臣愿意去说服两位。” 这话倒是令北梁帝十分意外:“展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这么做,会得罪展家的。” “父皇,如今北梁兵权四分五裂,展將军忠心护国,牺牲一个女儿换来一次合作,儿臣篤定展家一定会愿意。” 兵权四分五裂这句话重重地落在了北梁帝的心口上,他犹豫了,神色变得为难起来,挥挥手让姬承庭起身:“你身子怎么样了?” 姬承庭嘆了口气。 北梁帝关心了几句,让李太医替他诊脉,直到李太医说:“殿下还需要调养。” 这是君臣之间的暗號,意味著姬承庭身子还没痊癒。 北梁帝无奈道:“你先回去处理东宫的事吧。” “儿臣告退。” 姬承庭退下后,北梁帝又派人去请了姬琛来,问了同样的问题:“南和三皇子点了名要求娶展姑娘,非她不娶,朕实在是为难,依你之见该如何?” 姬琛犹豫片刻道:“展家怕是不愿,展家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父皇若因此得罪了展家,实在不划算,还有秦家,儿臣听说秦家和展家关係极好,若因一桩婚事恼上了朝廷,对父皇不利。” “区区一个臣女而已,还敢威胁朕?”北梁帝怒道。 姬琛忐忑:“父皇三思,此事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北梁帝意味深长地看向姬琛,慢悠悠的说:“太子和秦大公子交好,展將军又是太子师傅,太子自然希望两家和和睦睦,只是朕已下圣旨赐婚,不好更改,皇儿可有解决的法子?” “儿臣惶恐。” “怕什么,咱们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北梁帝脸上掛著和蔼笑容。 姬琛索性道:“儿臣愚笨。” 见他不肯再说,北梁帝也不再多问,找了个理由將姬琛打发了。 四周寂静时,北梁帝强忍著怒意道:“太子为国,劝说和亲,不惜得罪秦,展两家。老二为己,寧可让北梁得罪南和,力保这门婚事。” 忠公公故作疑惑:“皇上,老奴不明白二皇子的意思,让展姑娘和亲,不是分散了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您是不是误会了二皇子。” “哼!別以为朕不知他想什么,这么多年养在云王身边,眼里压根就没有朕这个亲生父亲!”北梁帝满脸失望:“朕与南和合作,意在收復北梁散落在外的兵权,若何南和闹崩……” 说到一半他停下了。 若与南和闹崩,他手上的兵力不如云王府,私底下,云王府再趁机搭上南和,那时后果更不堪设想。 而且云王的手伸的太长了,不知不觉竟已经渗入后宫,他不得不防。 “小忠子。” “奴才在。” “以太后的名义,让李太医去一趟秦家。” 忠公公弓著腰连连点头应了。 第119章 錙銖必较伤了三皇子左肩 东宫静謐无声,红梔站在廊下时不时看向门外。 相比较红梔的忐忑,锦初更在意的是北梁帝会不会信了展將军的那些话,她手里捧著杯茶,若有所思。 “太子妃,二皇子求见。”红梔提醒。 锦初扬眉,有些意外,將手中茶盏放下站起身:“请进来。” 站在廊下看著姬琛疾步匆匆赶来,手里还拎著个锦盒,姬琛面色焦急:“太子妃,我想看看晏良娣。” “晏良娣小產,不便见客。” “太子妃,我和晏良娣一块长大,是至亲之人,不是客人。” 锦初嘴角勾起:“你们並无血缘关係,而且晏良娣是东宫人,二皇子一个外男去见刚刚小產的晏良娣,確实不合適。” “太子妃是担心晏良娣说错什么话,发现端倪吗?”姬琛反问,他耐著性子:“我若求了太子,他一定不会阻拦!” 晏良娣小產太过突然,引起姬琛的怀疑,她並不意外,锦初无奈嘆气:“罢了,既然二皇子不听劝,我也无需阻拦。飞霜,带路!” “是。” 临走前姬琛意味深长地盯著锦初看了一眼,眸色深深,寒气逼人,顷刻间又转瞬消失了。 锦初捕捉到了眼神,她倏然笑了笑:“是我低估了晏良娣在二皇子心里的地位了。” 房间里燃著安神香 素袭跪在一旁和榻上的人说著话,听说二皇子来了,榻上虚弱的晏良娣激动万分:“请进来。” 姬琛推门而入,屋子里还有股浓浓的药味夹杂著血腥味,令姬琛不禁皱起眉头。 “表哥!”晏良娣颤声,夹杂著委屈和气愤:“我是被人害了!” 姬琛绕过屏风,看著榻上晏良娣惨白著脸,心底里涌起一抹怜惜,朝著素袭看了眼,素袭起身退至门外。 “这孩子……” “表哥,我从未侍寢,何来孩子?”晏良娣咬牙切齿,稍稍激动下半身便血流不止,她深吸口气调整情绪:“我的话你也不信了吗?” 看著晏良娣激动模样,姬琛越发疑惑:“可知是谁要算计你?” “除了太子妃还能有谁?”晏良娣冷笑:“前几日她就要算计我,在茶杯上抹了令人浑身起疹的药,被我察觉。” 只是晏良娣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中招了,锦初给她的药膏里,检查过了,確实没有掺杂任何东西,只是普通的膏药。 就连锦初送她的布料,拿回来之后也是再三检查,確定无误后才叫人去做成衣裳。 “这位太子妃,不简单。”晏良娣语气幽幽,提醒姬琛不要小看了锦初。 姬琛点点头,又问起了牢狱里的云王爷:“父王可有交代?” “父王如今被关押入狱,皇上也不敢往死里折腾,左右就是要让父王上交兵权,同意削藩,功过相抵才不计较剋扣太子粮草的事,父王说,此事不急,再等等,让你也不要轻而易举,更不可替父王求情,咱们这位皇上生性多疑,为今之计,是你要自保,父王另有打算。” 从云王入狱,姬琛不敢打探,更不敢在北梁帝面前表现一丝半点的担忧,听到晏良娣的话,他鬆了口气。 “那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姬琛担忧道。 晏良娣脸色发白,她未曾侍寢却当眾小產,就是背叛了太子,若不解释清楚,东宫怕是无立足之地了。 眼下晏良娣压根就没查到自己为何会小產,只能干著急。 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姬承庭来了,阴沉著脸视线落在了姬琛身上:“你倒是著急。” “殿下,妾身和表哥是一块长大的,表哥也是担忧妾身,所以才来探望。”晏良娣顾不得身子不適,撩起了被褥下地,苍白的小脸上儘是无奈和委屈:“殿下,妾身是被人陷害了,求殿下派嬤嬤给妾身验身,以证清白!” 姬琛听后瞳孔一缩,解释道:“晏良娣从小循规蹈矩,不会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更不会背叛大皇兄,还请大皇兄彻查。” “那不如此事就交给二皇弟彻查如何?”姬承庭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抬起手搭在了姬琛肩上:“晏良娣擅医,改脉也不是什么难事,至於验证清白这种事,孤丟不起这脸,三天之內二皇弟若是查不出证明晏良娣为人所害,孤眼皮底下也容不得沙子!” 姬琛咬牙同意了。 姬承庭从始至终也没对晏良娣说一个字,转身拂袖而去。 人走远,晏良娣指尖掐入掌心,疼意袭来,她才有了几分冷静,姬琛走到她面前,弯著腰將人扶起:“地上凉,先起来。” “他摆明了是要袒护太子妃的!” “人家是夫妻一体,护著也不甚稀奇。”姬琛安慰,喊来了素袭让她好好看著晏良娣。 “你放心,此事我不会不管的。”姬琛保证道。 夜色渐浓 一抹黑色身影躥入屋檐下,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来到了一间院子里,躡手躡脚敲了敲窗。 屋里正被罚抄的展万凌听见动静,烦躁地看向去,黑影在烛火下影影绰绰,气得展万凌隨手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滚远点!” 门外身影一愣,隨即发出轻轻的咳嗽声。 展万凌听著动静不对劲,懵了,一跃而起来到窗户下,嘎吱一声打开窗户,映入眼帘一张熟悉的英俊容顏。 “秦瑾……呜呜!” 秦瑾瑜一把捂住了展万凌的嘴,眨眨眼:“小祖宗,我是偷偷来的,你小点儿声,我可不想被展將军抓住狠狠打一顿。” 展万凌眨眨眼,冷静下来后,秦瑾瑜鬆开了手,大半个身子倚在了窗户边儿上,眼窝暗青眉眼疲倦,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脸。 “秦老夫人现在怎么样?”展万凌著急问。 “祖母目前还昏迷著,晚上太后派了李太医来,脉象已经稳住了。” 闻言,展万凌狠狠地鬆了口气,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见状,秦瑾瑜挑挑眉:“你何时信这个?” 展万凌横了眼秦瑾瑜,解释道:“母亲说,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十方神明说不定就显灵了。” 这解释,秦瑾瑜认可地点头。 “这么晚,你来找我做什么?”展万凌眨动著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著对方,关於秦家老夫人的消息,派个丫鬟来说就行了,大可不必深夜来访。 孤男寡女,怪不自在的。 秦瑾瑜直勾勾盯著对方宛若一汪清水似的眼眸,颇感无奈,这姑娘哪哪都好,就是有些不开窍。 “我……狩猎宴比武的事,你別介怀,还有两场,我会竭尽全力。” 展万凌回想那日,摇头:“我不怪你,你是秦家子嗣,理应要以秦家为重,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那个三皇子踢了你左肩,我记得你左肩受过箭伤,他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踢的两脚力道极大,她当时看了都气不过,这人心眼忒坏了,专往伤口上踢。 秦瑾瑜摸了摸左肩,的確是疼得不轻,可在展万凌面前,他坦然摇摇头:“区区小伤,不碍事。” 话音刚落展万凌已抬手摸向了秦瑾瑜的左肩,指尖一戳。 “嘶!” 秦瑾瑜脸色微变。 展万凌皱起眉头,將窗户打开,后退两步:“你进来,我给你抹药。” 说著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她闺房里常年备著药箱子,各种常见的药都有。 一大部分还是展夫人给她专门准备的。 用展夫人的话说,习武之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秦瑾瑜扯了扯嘴角,忐忑地回望身后漆黑一片,最终咬咬牙,利索地越过窗户进来。 “衣裳脱了。”展万凌搬来药箱子,已经找到了几瓶药,跃跃欲试,秦瑾瑜脸色一沉:“你可会给其他人上药?” 话音刚落,秦瑾瑜脸色骤变,一个闪身躲在了屏风后头。 展万凌还没反应过来,再转头,南和三皇子已经站在了窗外刚才秦瑾瑜站过的地方。 “展姑娘。”南和三皇子的左肩滴滴答答地顺著流淌血跡,锦衣华服已被浸湿了大片红色,一双眸子盯著展万凌:“我被人追杀,和侍卫走散……” 展万凌绷著小脸:“三更半夜三皇子贸然闯入我的闺房,可有將展家放在眼里,可有想过我的名声会受损?” “展姑娘,我会对你负责的!”南和三皇子急急解释,手下的血跡还在不停地流淌著,他靠在窗台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气得展万凌恨不得上前再踢两脚:“我呸!谁要你负责,来人!” 展万凌扯著嗓子。 动静很快引来了展將军和展夫人,夫妻俩看著三皇子靠在自家女儿的窗户旁,气不打一处来:“三皇子,这究竟是何意?” “我……”南和三皇子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闭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展將军皱紧了眉头,上前检查。 展夫人跨过门槛,来到展万凌身边:“没嚇著吧?” “没。” 展夫人眼眸微动,立即对著展將军说:“你送三皇子入宫求医,其余人都退下吧。” “夫人?”展將军欲言又止,却被展夫人一记眼神给拦住了,喃喃几句只好作罢。 院子里很快又恢復了静悄悄。 展万凌赶紧看向身后,秦瑾瑜的脸色宛若暴雨来袭,今夜他特意来解释比武和秦家现状,没想到居然会碰见南和三皇子。 “你的院子过於疏鬆了,明日让展伯母给你找几个护院守著。”秦瑾瑜道。 展万凌也是疑惑:“今夜母亲將护院调走了,说是要办些事,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小人两个字咬得很紧。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对著秦瑾瑜小声解释:“我不是说你。” 秦瑾瑜莞尔,並未让展万凌上药,而是拿过了药:“我回去自己上。” 临走前他目光灼灼盯著展万凌,眼神炽热看得她小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可是脸上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凝凝。” “嗯?” 秦瑾瑜嘆了口气,摇摇头转身飞速离开了,他知道自己是被放水进展家的,见好就收,不能得寸进尺。 第120章 保住婚事,二皇子查出假孕真相 展万凌衝著他挥挥手:“母亲不许我出门,你快回去吧,等秦老夫人好些了,我再求母亲一块上门探望。” 看著展万凌一脸真诚模样,秦瑾瑜又想起了昨儿晚上,秦夫人语重心长地劝他放弃这门婚事。 “秦家有今日爵位,仰仗的是你祖母身份,秦家晚辈除了你之外,没有几个资质出挑,若你祖母倒下,咱们秦家未必能在京城立足。” “我知你和太子关係不错,太子也未必能护住你。” “这门婚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位不赞同,你祖母贸然中毒,危在旦夕,难道就不蹊蹺?” “瑾瑜,婚事能成固然好,你是秦家嫡长孙,身兼重任,不能因你一人,耽误了秦家。” “今日虞家派人上门来探望你祖母,话里话外是要推迟和瑜姐儿的婚事,虞家也是怕被波及……” 秦夫人的话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秦瑾瑜的肩上,沉甸甸的。 对著秦家祖宗牌位,秦瑾瑜跪了一天一夜,未曾妥协,他不认命,但也没有找到保全秦家的法子。 回到秦家时,正厅灯火通明 秦夫人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那,看见秦瑾瑜回来,她闭了闭眼,眼神里透著几分失望,猛然呵道:“站住!” 秦瑾瑜步伐一顿,乖乖上前。 “今夜南和三皇子遇袭,可与你有关?”秦夫人紧盯著秦瑾瑜,试图看出什么端倪。 “不是我。” 秦夫人闻言先是狠狠鬆了口气,而后站起身,语气仍凌厉:“你去了何处?” “四下走走。” “瑾瑜!”秦夫人语气多有不耐,手指著一处方向:“你祖母至今昏迷不醒,李太医也未曾离开,你怎么敢冒险出府,你可曾想过秦家处境?” 秦瑾瑜看著秦夫人情绪激动,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安抚:“母亲。” 秦夫人身边的嬤嬤忽然开口:“公子也別怪夫人激动,刚才,刚才虞家派人送来了姑娘的庚帖,退了婚事。” “什么?”秦瑾瑜眼皮一跳,怒从心来,抬头一瞥果然看见桌子上放著庚帖和一枚定亲玉佩。 他拳头捏的嘎吱响:“虞家怎么敢落井下石!” 很快他恍过神来,担忧地问起:“妹妹呢?” “姑娘还不知晓此事。”嬤嬤道。 秦瑾瑜心头一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危难之际,门外的秦芳瑜走了进来,脸上扬起笑:“有福之女不入无福家门,退了便退了,这样的人家也好过日后嫁过去才看清自私嘴脸,毁了一辈子强。” “瑜姐儿!”秦夫人心疼女儿,快步上前一把將女儿揽入怀中,气得眼泪直流。 秦芳瑜拉著秦夫人安抚:“母亲,展家和虞家不同,展伯府和展伯母从未和秦家疏远过,展家也同样饱受煎熬,求母亲不要拆散兄长和展妹妹,有些事没到最后一步,未必就是最坏结果。”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我?”秦瑾瑜心疼地摸了摸秦芳瑜的脑袋,红著眼说:“我定会为你寻一门极好的婚事。” 秦芳瑜扯了个勉强笑容。 次日天不亮,北梁帝突然下旨定下骑,射两门比试,邀了数十个官当裁判,就在皇宫校场比试。 其中一个裁判就是展將军。 展將军听闻比试项目后,嘴角一抽,昨夜他將三皇子送来时,人已经昏迷不醒,左肩伤势极重,莫说提剑,就连正常下床都成问题了,更別说和秦瑾瑜比骑射。 这不是明摆著偏向秦瑾瑜? 不止是展將军,就连其他裁判也是一头雾水,有人来到展將军面前:“將军,三皇子站都站不稳,这会不会胜之不武?” “习武之人受点伤不算什么。”展將军哼哼道。 几人摸了摸鼻尖,这哪是受点伤? 分明就是极重的伤! 南和三皇子是咬著牙上场的,抬手摸起弓箭,当场脸色就变了,左边肩膀嘎吱嘎吱地响,已经濡湿一片。 手下的弓少说也有百斤重。 秦瑾瑜提了一口气,弯弓搭箭,三支箭均射中了红靶。 四周一片喝彩。 南和三皇子不甘落后,好不容易提弓,三支箭只有一支射中,其余两支均落在地上。 结果不言而喻。 南和三皇子气得大喊不公平,展將军则开口:“男子汉大丈夫,要敢於承认结果,输贏並不可耻,但三皇子一而再地否认结果,实令人不齿。” 昨夜他迷迷糊糊中被人抬进宫,依稀能感受到有人狠狠捏他的肩,身影模糊,看得不清楚。 听声音,像极了展將军。 到了骑术。 北梁帝叫人送来了数十匹野马,还未驯服过,野马在训练场上狂奔,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眾人见状变了脸色。 “北梁,南和都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想必,三皇子的骑术一定很精湛,一个时辰內驯服一匹马,此局就算贏了。”北梁帝不急不慢的开口。 南和三皇子看著健硕的马儿,额头青筋暴跳。 “皇上,远来是客,末將提议让三皇子先选。”展將军道。 北梁帝点头。 南和三皇子咬紧了牙关上前,接过了鞭绳,踏入训练场时,马儿狂奔而来,捲起一阵灰尘,速度极快,南和三皇子连连后退,竟退出了训练场。 下一瞬,秦瑾瑜跃身而起,夺过韁绳看准时机跃上马背,漫天的尘土飞扬中宛若腾空而起的繚绕云雾,朦朦朧朧看不清秦瑾瑜的人影。 只听见嘚嘚无数马蹄声快速袭来。 咚! 铜锣一声响。 秦瑾瑜勒住韁绳,马蹄扬起嘶鸣长吼一声,又稳稳地落下前蹄,重重落地。 “好!!”展將军惊呼。 秦瑾瑜翻身下马,经过南和三皇子身边时停顿了片刻,扬长而去,跪在了北梁帝面前。 结果不言而喻。 北梁帝摆摆手,將早就准备好的贺礼拿上来,是一对极品玉如意:“朕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適,民间有传闻,可以冲冲喜,说不定老夫人就好了呢。” 秦瑾瑜激动磕头:“微臣领旨。” “皇上!”南和三皇子不甘心地咬著牙。 北梁帝则是神色幽幽地看向了对方:“君子不夺人所好,三皇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北梁的好姑娘多的是,过几日菊盛开,朕遍邀京城贵女,三皇子另行挑选。”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南和三皇子隱忍不语,短短两天的功夫,北梁帝对他的態度有了极大的变化,就连语气都是极不耐烦的。 就连他遇刺,北梁帝也只是象徵地让京兆尹查一查线索,根本不上心,不到一个时辰就送来结果。 误伤。 最后不了了之。 彼时东宫 锦初枯坐一夜也没等来姬承庭,倒是等来了北梁帝催促秦瑾瑜和展万凌快速成婚的消息。 “果真?” “奴婢去內务府確认过了,內务府已经在著手准备了,半路遇到展將军,展將军还说改日来拜谢太子妃。” 悬著的心鬆了。 展姐姐的婚事保住了。 秦芳瑜的婚事她也听说了,此事要怪就怪虞贵人看错局势,给虞家传错了信,逼迫虞家上门退亲。 想必,这会儿虞家肠子都快悔青了。 “太子妃。”红梔努努嘴,指了个方向。 锦初顺势看去。 姬琛似笑非笑地朝著这边走来:“恭喜太子妃得偿所愿,为了促成这门婚事,太子妃可是绞尽脑汁,也不枉结果顺利。” 锦初纤眉一挑。 “同为女人,太子妃为何要冤枉一个无辜的女子,晏良娣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晏良娣的名节?就算没有了晏良娣爭宠,依太子的身份,將来也不会只有你一个妃嬪。” 姬琛语气渐渐冷冽;“太子妃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些手段被太子看在眼里,会厌恶你吗?” 锦初慢慢站起身,红唇翘起讥誚:“二皇子若有证据,儘管去皇上面前告发,何必在此逞嘴皮子?” 姬琛听后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太子妃当真以为太子能一直护著你,任由你为所欲为,晏良娣从未侍寢,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又怎会有孕,如今脉象已恢復,只要太医来查证,真相立即水落石出!” 听到这些话,锦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悠悠然地笑了,轻轻拂了拂衣裳皱褶。 任凭姬琛如何刺激,情绪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姬琛闭嘴。 锦初才问:“说够了?” “嘴硬!”姬琛心口起伏:“我已派人去请父皇,我倒要看看太子妃如何解释!” 一炷香后北梁帝果然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姬承庭,姬琛大步上前:“父皇,儿臣和晏良娣自小一块长大,相信晏良娣的人品,私下彻查,查到了太子妃身边一个叫红梔的宫女身上。” 那日陪著晏良娣去刑部大牢看云王爷的人就是红梔。 莲幻早已下在了云王爷身上,刑部大牢里气味复杂,莲幻悄无声息地隱藏其中,加上晏良娣神色紧张,注意力全都在云王爷身上,一时不甚中招了。 “父皇,儿臣也有话要说。”锦初往前一步,不甘示弱地问起:“敢问二皇子,我为何要陷害晏良娣呢?” “你先促成秦,展两家婚事。” “二皇子,这两家婚事本就是天赐良缘,父皇亲口赐婚。” “谁都知道三皇子要求娶展姑娘。” “那又如何,父皇一言九鼎,怎会当眾悔婚?”锦初步步紧逼。 姬琛脸色微变。 北梁帝跟南和三皇子之间的合作是私下见不得光的,促成婚约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晏良娣入宫也快半年了,我们和平共处,从未红过脸,我又怎会嫉妒晏良娣,指使丫鬟害她?以殿下的身份,將来还有许多女子入东宫,而晏良娣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锦初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至於和亲,我只是个女子,不懂前朝。” 姬琛再次追问;“那前几日红梔去了几间铺子抓药,按照药的份量,还有东宫药库看守的宫女连翘证实,红梔製成了莲幻,一种可以使人脉象看上去有孕,十二个时辰內还会小產的假象!” 听著姬琛一字不差地说完,锦初瞳孔一缩。 姬琛还將连翘带来。 连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皇上,奴婢的確是亲眼看见了红梔姑娘半夜偷偷摸摸地在製药,奴婢也是认识药的,偷偷留了个心眼,將药方子记下来了。” 北梁帝皱眉不悦:“你记药方子做什么?” “奴婢有记药方子的习惯,这么多年已经积攒了不少药方子,想著日后出宫,能有个营生养活自己。”连翘磕头,顺势掏出了这些年积攒的药方子,厚厚一摞。 北梁帝朝著忠公公使了个眼色。 忠公公拿著药方子退下了。 “求父皇將红梔交给儿臣审问。”姬琛手指著红梔。 第121章 贬为安郡王 红梔不紧不慢地上前跪下:“奴婢问心无愧,愿受二皇子审问。” 姬琛目光如刀落在红梔身上。 北梁帝瞥了眼姬承庭:“太子觉得呢?” 一直未曾开口的姬承庭徐徐道:“二皇弟既有疑虑,相关人也要一併审清楚。” “大皇兄指的是谁?”姬琛眼皮一跳,隱隱有些不安。 “今日给晏良娣彻查的稳婆,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连翘,仅凭两人之词,就要严惩太子妃身边宫女,有失公允。” 不等姬琛开口,北梁帝率先认可了。 眾目睽睽之下三人一同受罚,姬承庭尾梢看向了锦初,娇俏动人的小脸蒙上一层冷意,袖下拳头紧攥,另只手扶著飞霜才站稳。 他轻嘆。 不知不觉二十个板子下去。 稳婆被打的吱哇乱叫,连翘同样也是连连求饶,红梔的情况也没好哪去,一副要撑不住的样子。 锦初脚下一动,却被飞霜牢牢按住。 “太子妃若是早些交代,我相信父皇会从轻处罚的。”姬琛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刺激她。 锦初小脸冷若冰霜,狠下心別过头。 “皇上,是二皇子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这么说的,奴婢……奴婢压根就不认识字。”连翘一个招了。 姬琛脸上的得意绷不住了:“你胡说什么!” “停!”姬承庭摆了个手势,板子停下。 连翘从木凳上滑下来,冲北梁帝磕头:“皇上,奴婢是从小就被卖入皇宫,之前都在浣衣局,八岁那年调到了司药局只是负责晾晒,研磨草药,四年前才被调入东宫,做了东宫药房宫女,就在昨日,二皇子突然找到奴婢,说出了奴婢的家,奴婢的亲人名字,逼著奴婢在今日一口咬定是看到了红梔姐姐三更半夜製药,还给了奴婢一本册子。” “贱人,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栽赃我?”姬琛恨不得一把掐死连翘。 连翘仰著头看向姬琛,害怕的瑟瑟发抖:“皇,皇上,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半个字假话,二皇子还承诺奴婢,此事办成,会让奴婢做二皇子府的妾室,享受荣华富贵。” 姬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跪在地上:“父皇,此事有蹊蹺。” “二皇弟。”姬承庭嘆了口气:“你实在不必为了他人开脱,捏造此事,红梔在东宫数十年,她根本不会医,孤知道你疼惜晏良娣,孤答应你,不会为难晏良娣。” 姬琛抬起头对上了姬承庭深不可见底的瞳孔时,瞬间恍然大悟,东宫早就设好一个局,等著他往下跳呢。 太子给他三日时间,主动让连翘暴露在眼前,一步步掐准他的心思,引导至今,最后闹到了北梁帝面前。 姬琛立即看向了稳婆。 稳婆哆哆嗦嗦。 “让宫嬤嬤再查验一次!”北梁帝吩咐。 片刻后宫嬤嬤查验回来了:“回皇上,晏良娣非处子之身。” “这绝不可能!”姬琛反驳。 北梁帝气不过一脚踢在了姬琛身上:“宫嬤嬤是议政殿的人,你是怀疑朕在作假?” 被踹翻在地后,姬琛弓著腰赔罪:“回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北梁帝视线落在稳婆身上,稳婆直接就被嚇晕了过去,反倒是姬承庭温声开口:“父皇,二皇弟和晏良娣感情深厚,为了给晏良娣脱罪,也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恳请父皇大度。” “太子,二皇子这般污衊你,你也不在意?”北梁帝一副恨其不爭模样。 姬承庭则道:“是儿臣亏待了晏良娣在先。” 一句话让北梁帝的怜惜和愧疚达到了顶峰,此时,忠公公回来了,低声回稟:“皇上,奴才让太医瞧过了,这些方子全都是滋补,虎狼的方子,依殿下的身子,怕是用不上。” 北梁帝怒极反笑,看向姬琛的眼神越发凌厉。 “皇上,刚刚奴才去太医院时恰好遇到了太后娘娘,问起此事,奴才如实稟报,太后又去了翊坤宫探望贵妃娘娘,看上去很生气。” 忠公公的声音不大,却让锦初震惊住了。 北梁帝一听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呵斥:“多嘴!” “皇上,奴才有罪。”忠公公顺势就跪下磕头。 果不其然还没等北梁帝离开东宫,林太后就浩浩荡荡地赶来了东宫,將北梁帝堵著了。 “皇上,哀家查过了信史,发现一个月前祁贵妃小產有异样,索性就抓了个宫女审问,这一查才知晓祁贵妃不知从哪弄来的方子,是假孕小產故意栽赃哀家!” 林太后气得脸都红了。 北梁帝皱眉:“贵妃怎会如此……”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彻查翊坤宫。”林太后憋屈了一个多月,白白背负了谋害皇嗣罪名,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洗脱证明的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 东宫热闹起来。 北梁帝觉得厌烦,便將此事交给了姬承庭:“太子,朕命令你彻查此事。” “儿臣遵旨。” 林太后不依不饶地拽走了北梁帝。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姬承庭弯著腰將锦初扶起来:“地上凉。” 一双大手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对著飞霜吩咐:“请太医给红梔看伤。” 飞霜忙不叠点头去请人。 姬承庭偏过脑袋看向了姬琛:“给太子妃赔罪!” 姬琛惊愕,满脸不可思议。 “二皇弟,孤耐心有限。” 迫於姬承庭的压力,姬琛深吸口气:“太子妃,对不住了。” “来人,从今日开始將晏良娣请去后院,任何人不得探视,另,將晏良娣近身伺候的全部带走。” “皇兄,你这是要逼死晏良娣吗?”姬琛急了。 “孤留她一命已是开恩。”姬承庭语气冰冷,噎得姬琛无话可说。 东宫闹剧散 姬琛匆匆离开。 姬承庭安置了锦初后,跟去了翊坤宫,锦初悬著的心缓缓落地,她去探望了红梔。 红梔衝著锦初微微笑:“太子妃不必担忧,奴婢休养一阵子就无碍了,连翘,是奴婢的师妹,她不会背叛殿下的。” 一切明朗。 她亲手布下的局出现了紕漏,是姬承庭替弥补了。 “这些日子你好好歇著。” 红梔点头。 回到正殿继续等著消息。 到了傍晚飞霜打探出了消息,林太后查到了祁贵妃身边的宫女一个多月前出宫採买,药材恰好就和姬琛举报製作莲幻的药材一样。 动了刑,宫女被打得半死,临死之际鬆了口。 同时林太后乘胜追击查到了给祁贵妃请脉的太医身上,抽丝剥茧,层层追查。 確定了祁贵妃就是服用了莲幻导致的小產。 祁贵妃自然不肯承认,哭啼啼地说自己被陷害了,贴身大宫女站出来认领了罪,而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北梁帝本著和稀泥的心思,奈何林太后揪著不放,北梁帝只好下旨,降祁贵妃为祁妃,禁足三月。 林太后见好就收,这才作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无论前朝还是后宫,早已被人渗透,皇上可別犯糊涂,错信了人。” 一句话让本就多疑的北梁帝,竟然怀疑了祁妃和姬琛之间私底下有联繫。 北梁帝看向了姬承庭,无奈感嘆:“太子,朕如今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了!” “父皇,二皇弟只是一时糊涂,心必定是向著您的。”姬承庭语气淡淡,面上不悲不喜。 想起姬琛这阵子的所作所为,北梁帝越发失望,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未来皇帝? “他羞辱太子妃,著实不像话!”北梁帝扬声:“擬旨,禁足二皇子半年,无詔不得任何人私下见面。” 同时北梁帝给了太子妃许多赏赐。 “儿臣代太子妃谢父皇。”姬承庭拱手道谢。 北梁帝语重心长的问起:“太子觉得朕派谁去和亲最妥当?” “父皇可以让信得过的大臣认养一位嫡女,册封公主,远嫁和亲,此人必定为父皇所用。” 这话点醒了北梁帝,他脸上笑容更深了:“这个三皇子是个不安分的,再不走,指不定惹出什么么蛾子。” “父皇,儿臣倒觉得可以扣下三皇子,用来跟南和五皇子谈判,少了一个人爭夺皇位,对父皇有利无弊。”姬承庭再次建议:“再者,逐月公主暂未安排,儿臣觉得和二皇弟年纪相仿,倒是般配。” 北梁帝十分欣慰姬承庭的衷心,默认了安排,一道旨意赐下婚约,赐婚之前给了姬琛一个封號,安郡王。 逐月公主赐婚安郡王为郡王妃,半个月后完婚! 傍晚 锦初终於等来了姬承庭,对方板著脸不说话,锦初眼皮跳了跳,竟有几分心虚。 关上门。 她心更加忐忑了。 “锦初,你信不过孤。” 锦初扬眉:“怎会?” “有些事你可以告诉孤,孤会替你去办,不是独自去冒险。”姬承庭是有些气在身的,寧可派飞霜去送点心,去找展家,又让红梔去办差,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透漏半个字。 若不是他提前察觉姬琛查到了红梔头上,今日还有些麻烦。 姬承庭看著她脸色不好,软了语气,大手拉著她的小手,將她按在了腿上,视线平齐:“锦初,孤不怪你。” 锦初抿唇。 东宫两个良娣都是她算计的,她有些心虚,语气闪烁:“殿下,东宫空悬,不如你多纳几个,若是家世清白,老实本分,我定不会算计。” 听这话姬承庭哭笑不得:“孤若是好色之人,这个年纪了,又怎会身边无人?” 她哑然,抬起头跌入了姬承庭温柔如水的神色中,小脑袋搭在了对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轻轻哄道:“殿下,臣妾知错了。” 几日不见,他哪能受得住这个,顺势低著头亲了亲她的红唇,越发上癮,將人横抱起衝著榻边儿走去。 “呜!”锦初忽然胃部翻滚,捂著唇乾呕起来。 姬承庭脸色微变。 第122章 殿下命中有子 姬承庭握著她的手腕,指尖轻颤。 锦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殿,殿下,臣妾可是有了?” 她饮食清淡,又有专门的人照顾,绝不会吃坏肚子。 她虽然没有怀孕经验,但她见过管事娘子有孕时,成日捂著唇乾呕。 当时方嬤嬤还笑著打趣几句。 姬承庭摸了摸锦初的髮鬢,將人揽入怀中,欣喜之余还有几分担忧:“孩子很健康。” 轰隆一声,脑子炸开了,锦初错愕。 她嫁过来小半年了,虽不是日日承宠,但宠爱是不缺的。 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尤其是在当下这么尷尬的时候。 锦初的手搭在小腹处,情绪飞转,她仰著头看向姬承庭:“殿下,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想要。” “这也是孤第一个孩子,自然要好好保护。” 姬承庭握住她的手:“孤会想办法,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別想,安心养胎。” “好!” 这一夜锦初百感交集,脑子里浑浑噩噩,无数次的想著自己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忐忑。 黎明破晓之际,她想到了东宫的未来。 清晨姬承庭临走前俯身亲了亲锦初的脸颊。 等他离开,锦初睁开眼。 一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飞霜道:“太子妃可是身子不適?” 锦初扬眉,摇了摇头。 彼时长庆带来了两个年轻的女子来,恭敬地对著锦初行礼后道:“这是殿下请来给太子妃护身的侍女,殿下说,太子妃务必隨身携带。” 锦初点点头,收下两人,让飞霜领著两人去了住处。 临嬤嬤此时来到了锦初面前:“晏良娣想见您一面。” 锦初思考片刻后决定不去,她跟晏良娣之间本就是扯不清的仇敌关係。 晏良娣落难,她也不想去听晏良娣的叫囂,不甘心和威胁。 “让她有话就说。”锦初道。 临嬤嬤嘆了口气:“太子妃,东宫两位良娣相继出事,老奴担心会对您有不利影响,当年三皇子这个年纪早就做了父亲,殿下膝下空荡荡的......” 锦初心思敏锐,从晏良娣出事后,她就察觉了临嬤嬤有些不满意。 给晏良娣传话是假,趁机劝她才是真。 锦初淡淡嗯了一声:“此事我知晓了。” 临嬤嬤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道:“太子妃,倘若殿下有了子嗣,也没有人撼动您的地位,反而助益整个东宫。” 锦初皱紧眉头,揉紧眉心,挥挥手打发了临嬤嬤。 飞雁上前:“太子妃不必忧心,您出嫁前,展夫人曾叮嘱过奴婢,有朝一日要是有人想往东宫塞女子,您不必做恶人,只管往殿下身上推,不必做出贤良淑德模样,反而和殿下失了心,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 锦初惊讶展夫人还说了这些话。 她嘆:“临嬤嬤是东宫的老人了,替殿下著急也是人之常情。” 她现在没心思和临嬤嬤计较。 锦初又问起了慈安宫和翊坤宫两位主子。 “回太子妃,昨儿晚上太后就病了,皇上无奈,纳了林家一位姑娘为妃,又提拔了林家几个晚辈,今儿早上太后的病就好了。” “翊坤宫那边祁贵妃气的砸了满屋瓷器,派人去请皇上,都被太后的人给驳回,就连称病,也没太医去瞧。皇上现在被安郡王缠住了,从昨晚上赐婚,安郡王就跪在议政殿前不肯离开,至今皇上也没见。” 锦初摸了摸下巴,眼眸一瞥,看见了桌子上的点心,伸手拿起一块尝,刚咬了口,胃部再次翻江倒海。 她脸色微变,捂著唇乾呕。 “太子妃?”飞雁嚇了一跳。 许久锦初才直起身,对著飞雁低语几句:“除了你和飞霜,红梔外,不能透露消息。” 飞霜又惊又喜,点点头连连保证。 话刚说完,罕见的看见了姬承庭回来了。 以往这个时候是绝看不见他的。 “殿下......”刚起身就被按住。 “不必多礼。”姬承庭看著她眼眶泛红,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了几枚点心。 酸味袭来,锦初吞了吞口水。 拿起一粒递到嘴里,瞬时就將翻涌压了下去。 一口气吃了三颗才作罢,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唇角,姬承庭默默倒了杯水递上前:“三日后,孤带你去西关。” “西关,那不是云王爷的老巢?” “嗯,孤此次去收復兵权,云王爷嘴硬的很,什么手段都用了,也不肯提兵符在哪,孤求了父皇去西关,父皇允了。” 姬承庭想了一夜,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带走锦初。 否则东宫之外遍地都是视线,肯定是瞒不住。 “那我岂不是看不见展姐姐嫁人了?” 锦初略有遗憾,她还想著亲眼看展姐姐穿上嫁衣,风风光光的上轿。 姬承庭笑:“孤去西关,自是要一併將秦大公子带走,夫唱妇隨,展姑娘约莫也是要跟去。” 锦初欢喜不已。 姬承庭公务缠身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 出了东宫时,锦初看见临嬤嬤火急火燎等身影。 她扬眉,看了眼飞雁。 飞雁会意跟上前。 “殿下。”临嬤嬤追上了姬承庭,愁眉苦脸道:“偌大的东宫是不是太寂寥了些,两位良娣先后出事,您得想想法子呀。” 姬承庭顿下脚步,眉轻挑:“此事孤自有分寸。” “殿下,老奴知道您和太子妃新婚燕尔,感情深厚,可太子妃嫁过来都半年多了,迟迟不曾有孕.......” “嬤嬤!”姬承庭冷了脸打断她的话:“孤身子抱恙,和太子妃无关,此生子嗣只看缘分。” 临嬤嬤却摇头:“殿下此言差矣,您命中两子一女,尤其长子更是出类拔萃,天资过人。” 姬承庭拧眉。 “前些日子老奴出宫探望表婶一家,半路上就遇到个和尚,老奴一时没忍住擅自作主替您占卜,和尚所言句句属实,殿下,您定会有子嗣的。” 这话在临嬤嬤心里憋了好几天。 可又不能说给太子妃听,生怕太子妃多心。 加上这些日子没机会看见姬承庭,也只能忍著了。 今日好不容易见著,临嬤嬤也就没顾忌了。 她肯定是盼著东宫多子多福。 三个孩子嘛,但还是少了点。 但也比现在强。 姬承庭幽暗的眸子敛起,笑了笑:“水到渠成,有些事强求不得。” “殿下,有些女子命格贵重,命中带子,您娶了也不会耽误,您和太子妃之间恩恩爱爱,东宫总不能一直没子嗣啊。” 临嬤嬤的语气已经有些责怪了。 从前打仗,她劝不住。现在稳定了,也该为了子嗣著急了。 “殿下,您的太子之位是皇后娘娘用命换来的,无子嗣,根基不稳,文武百官也不会任由您占著东宫之位,还请您顾全大局。” 临嬤嬤说到激动之处跪了下来:“老奴不能看著您毁了娘娘的希望。” 姬承庭看著临嬤嬤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沉了声:“母后逝去多年,嬤嬤一把年纪在东宫枯守也没意思,是孤的错,早就该放嬤嬤回乡团聚。” “殿下?”临嬤嬤脸色一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只是劝说太子为了子嗣著想,儘快往东宫纳人。 怎么说著就要让她回乡了? 第123章 入宫为奴,伺主是本份何来情份 临嬤嬤瞪大眼至今不可置信,许久终於恍惚过神来,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殿,殿下,老奴守了凤棲宫十年,自娘娘仙逝后,又守了东宫十五年,您如今要赶老奴离开?” 她不信,太子一向沉稳,怎会为了她劝了几句就要赶走她? 临嬤嬤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殿下,老奴是没有私心的,老奴只想让您坐稳储君之位,三皇子和四皇子在您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子嗣,您可是储君啊,身兼重任。” 说到一半,她语气都变得凌厉:“老奴今日的確是和太子妃说了一嘴,太子妃也犯不著將东宫所有女人都当成了敌人,只要是为了东宫著想,老奴能豁出去性命!” “从太子妃入东宫,老奴战战兢兢,帮著她打理东宫庶务,如今连老奴都容不下了么?” 字字珠璣,伤心欲绝的模样。 姬承庭神色平淡地看著临嬤嬤,不悲不喜,等著临嬤嬤哭够了,临嬤嬤抬起头时对上了一双静謐可怕的眸子。 竟嚇得临嬤嬤一时语塞,连哭都忘记了。 “嬤嬤以为是太子妃和孤说了什么?”姬承庭问。 临嬤嬤激动地点点头:“难道不是,您是老奴看著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老奴在娘娘面前发誓,事事以您为重,绝不辜负,太子妃没入宫前,您从未对老奴这般严肃过。” 句句话不离从前,姬承庭眉心蹙起,语气多了几分不耐:“今日僭越背后议主,看在过去伺候母后的情分上,饶你一命,也仅此一次,去南苑跪两个时辰!” 姬承庭沉声吩咐。 “殿下!”临嬤嬤急了,她在东宫这么多年,可以说除了姬承庭外,就属她最大。 东宫上上下下的宫女,侍卫,太监都要听她的。 要她跪在南苑认错,將来她还怎么立威? “殿下当真一点儿情分……”临嬤嬤哭啼啼还要打感情牌。 “你入宫为奴,伺候主是本份,何来情分二字?”姬承庭眸底的寒意渐浓,一句直白的话令临嬤嬤错愕半天,一张脸青了又白,涨红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孤都命令不动你?”姬承庭冷脸。 临嬤嬤不敢再辩驳,咬咬牙,站起身朝著南苑赶去。 看著临嬤嬤气急败坏的背影,长庆皱起眉:“这些年临嬤嬤架子越来越大了,之前动手打了萧良娣,已经招惹太后不悦了,那时太后忙於萧家无暇顾及,才侥倖躲过一截,如今越发不知收敛。” 姬承庭紧眯著眼:“派人盯紧了临嬤嬤,尤其是和晏良娣跟安郡王之间,另,出宫打探给临嬤嬤占卜之人。” 长庆不敢耽搁,点点头,匆匆离开。 …… 这头临嬤嬤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南苑,迎面碰见了飞雁,刚才临嬤嬤和姬承庭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飞雁起初还有些对临嬤嬤恭敬,现在,收起了心思,多了几分警惕,拦住了临嬤嬤要去找锦初:“太子妃已午歇了,不许任何人打搅。” 临嬤嬤抬起头看了眼午时正浓的日头,又想起了姬承庭的吩咐,咬咬牙,跪在了台阶上。 不一会儿脸色被晒得通红,额前汗水滴答滴答地顺著脸颊流淌,后背衣裳已经湿透,身子摇摇欲坠。 飞雁就站在廊下盯著。 一个时辰后临嬤嬤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抬走!”飞雁叫来两个宫女將人拖出去,转身进了屋內,飞霜正在收拾行李,锦初在一旁看帐本,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眼飞雁:“走了?” “才一个时辰就撑不住了,便宜她了。”飞雁撇撇嘴,將临嬤嬤和太子的谈话一字不落地敘述一遍。 锦初拧眉,红唇翘起冷笑:“把人盯住了。” 收拾了两个时辰左右,总共收拾出了三个大箱子,都是些衣裳和常用的物件。 晚膳时姬承庭派人传话回来,今夜要守在议政殿处理事,就不回来了。 锦初也都习惯,用过晚膳后也没出去,坐在屋子里靠在窗边看书,沐浴更衣后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主子,太后来了。” 林太后突然来访,锦初十分意外,她看向了飞雁:“可有法子压制我的反应?” 飞雁点头,用银针封住了锦初的嗅觉,锦初闷哼一声,强忍著疼面上一副淡然模样。 出去相迎,林太后笑吟吟地朝著她走来:“哀家贸然来访,太子妃不必多礼。” “臣妾见过太后。” “起来吧。” 林太后自顾自地进门落座,直白地问:“若不是晏良娣小產查出了莲幻这种下作的药,哀家至今还背负著谋害皇嗣的罪名,晏良娣做了此等丑事,丟尽了东宫的脸面,哀家身为后宫之主,不能坐视不理,將晏良娣交给哀家处置,也別脏了你的手。” 锦初面露难色。 “太子妃,现在外头都在传是你容不下东宫的妃嬪,哀家这么做也是在帮你啊。”林太后语重心长:“虽然咱们过去有些芥蒂,你终究是晚辈,太子又是哀家看著长大的,爱屋及乌,自然不会和你一个晚辈斤斤计较。” 林太后又朝著身边侍女使了个眼色:“把晏良娣带来!” “太后!”锦初委婉拒绝道:“外面的人误解臣妾,终有真相大白之日,但晏良娣和云王走得极近,太子有令,晏良娣禁足东宫后院,任何人不得探视,这也是晏良娣罪有应得。” 搬出云王,也是在提醒林太后,別和云王扯上关係,省得会招惹北梁帝的忌惮。 可今日林太后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执意要將人带走:“太子那边,哀家会亲自解释,你只管將人交出来。” 不等锦初开口,林太后对著身边侍女吩咐;“去后院將晏良娣带过来!” “太后!!” 林太后佯装没听见。 锦初抿了抿唇,拗不过也只能作罢。 几个侍女出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身后並没有跟著晏良娣,林太后不悦地看向了锦初:“太子妃,这点面子都不给哀家?” 锦初故作茫然:“太后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岂敢。” 林太后皱起眉看向了侍女,侍女往前一步低语几句,林太后脸色微变,看向锦初:“区区一个失了宠的良娣也需要用禁卫军看守,太子可真是大材小用!” 禁卫军个个都是带刀侍卫,严防死守,几个侍女根本不是对手,林太后深吸口气,目光一转,瞥了眼几个大箱子,倏然笑了笑:“哀家听说太子要去西关,太子妃这是要跟去?” 闻言,锦初眼皮下意识跳了跳。 “西关漫天遍野的风沙,日子艰苦,太子妃身子娇贵不如留在京城。”领太后似是玩味,拿起了茶盏轻轻拨了拨茶盖,眼尾视线却是瞄向了锦初。 第124章 敲打太后 锦初袖下指尖掐著掌心,面不改色,林太后又继续劝:“太子去西关,任务重,带著女眷像什么样子,哀家会和皇帝说说,太子作为表率就该严守规矩,少落人话柄。” 掌心刺痛,理智逐渐回笼。 锦初微微一笑:“太后所言极是。” “这么说,太子妃也不愿意去西关了?”林太后讶然,目光落在了三口大箱子上:“虽说你盛家给太子捐了粮,是北梁功臣,民为君亡,死得其所,如今盛家又受人讚誉,盛家一介商甲能有今日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听著林太后敲打,锦初垂眸,逼著自己將噁心憋回去,她心里明白,林太后並不是非要自己留在京城。 而是想用自己和太子谈条件。 果不其然,姬承庭得知林太后来了,姍姍来迟,飞快地打量了一眼锦初,確定无碍后,衝著林太后拱手:“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这么晚了,皇祖母怎么亲自来了?” “太子这是不欢迎哀家?”林太后扬眉。 姬承庭温和一笑:“岂敢。” “哀家是听说你三日后就要去西关了,这些日子哀家病了,甚是惦记你,就过来看看。” 言语里还有几分埋怨,林太后被禁足多日,姬承庭可是一次都没去探望过。 这让林太后心里有些不爽快。 “西关那么远,整日黄土飞扬,太子妃身子娇贵去了也是吃苦受罪,未必能习惯西关粗糙吃食,不如將太子妃留在京城,哀家和太子妃也能做个伴。”林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太子你是储君,应当以国事为重,不可沉溺儿女之情,为三军做个表率。” 一番敲打是要堵住姬承庭的嘴,自顾自继续说:“哀家会和皇帝说说,让太子妃留下,而且太子妃刚才也说了,同意留下,太子,不可强人所难。” 姬承庭点了点头:“皇祖母所言极是,孙儿遵从。” “你是太子……嗯?你说什么?”林太后说了一半才回过神,诧异地看向了姬承庭。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同意了。 反倒是让林太后有几分不自在。 姬承庭看向了林太后:“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身为太子,孙儿的確是应该给三军做个表率,不宜带女眷。” 林太后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你可有怨言?” 姬承庭面色坦荡摇头:“孙儿心怀父皇所嘱,怎会有怨言?” “这。”林太后语噎,又看向了一脸淡然的锦初,不禁让她满肚子话都憋了回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了。 这时宫女匆匆赶来凑在林太后耳边嘀咕:“太后,半个时辰前殿下求了林大姑娘做侧妃,要一併带去西关,皇上允了。” 林太后惊喜万分,眸一抬看向了姬承庭,又看了眼锦初,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嗓子宛若被人扼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脚才劝说太子不要沉溺女色,太子不带太子妃了,她怎么好意思让太子带著林家姑娘? “皇祖母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身子不適?”姬承庭问道。 林太后就跟吞了针似的难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倒是旁边的嬤嬤小声说:“殿下,太后这次来还有一桩事,是来处置晏良娣的,也是担心太子妃年轻气盛不懂规矩,会被世人非议,太后也是心疼太子妃跟去吃苦……” “对,对。”林太后连连附和。 姬承庭恍然:“还是皇祖母考虑周到,一个时辰后,孙儿派人將晏良娣送慈安宫。” 面对姬承庭的好说话,反倒是堵得林太后十分不自在,张张嘴,又闭上,反覆几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站起身称天色已晚,先回去了。 姬承庭將人送到了门口才折身回来。 锦初歪著脑袋看他。 “来人,扶太子妃进去歇息。”姬承庭衝著锦初使了个眼色。 锦初识趣,也不多问。 南苑的门关上了。 …… 林太后回到慈安宫却是坐如针毡,恰好此时林家也派人送来了书信道喜,林家嫡长女被太子亲口要了做侧妃,由皇上赐婚。 不仅如此太子还一併要走了林麒一块带去西关,林家上下都很激动,这么多年林家都有意和太子交好。 奈何太子不冷不热,林家也摸不透太子的意思,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现在太子主动拋出橄欖枝,林家岂有不攀之理? “太后,老奴觉得安郡王那边已经被皇上嫌弃了,云王又被囚禁,皇上让太子去西关,明显是去收权的,太子虽子嗣艰难,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老奴觉得太子胜算很大。” 几个皇子中,林太后一开始最看好的是安郡王,但没想到安郡王入京后,步步错。 林太后又彻底得罪了祁妃,等同於和祁妃的三个儿子交恶。 眼下,太子倒是不错的选择。 她不禁有些懊恼:“说到底还是哀家沉不住气,误了林家,你瞧太子今日可有不悦?” “老奴瞧著笑吟吟的,应该是不在乎太子妃,所以没当回事,太子能娶林家女,何尝不是双贏呢?”嬤嬤安慰道。 这么一想林太后鬆了口气:“倒也是,只是去个一年半载就回来了,林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恼送信的那个人。 閒聊之余外头传东宫派人送东西来了。 “快进来!”林太后道。 只见两个侍卫抬著担架走了进来,上面还蒙著一层白色的布,將东西放在地上。 林太后看了眼担架眼皮跳了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侍卫將布撩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晏良娣惨白如纸的容。 冷不丁地看见,嚇得林太后一哆嗦:“这……这是什么?” 第125章 林家入宫质问太后 林太后眼皮跳了跳,手指著担架躺著的,试探性地问:“这是谁?” “回太后,是晏良娣。”侍卫恭敬答。 闻言,林太后脑子嗡的一下,紧接著怒火中烧不悦道:“混帐东西,是谁让……” 话说一半她卡住了,想起了一个时辰前,太子乖顺地说要將人送来,林太后这是头次见晏良娣,没想到竟是个死人! 骂人的话在嘴边险些脱口而出却被嬤嬤拦住了,林太后深吸口气,挥挥手,让东宫侍卫退下。 人走后,林太后急著让人瞧瞧晏良娣死透了没。 嬤嬤上前大著胆子摸了摸筋脉,衝著林太后摇了摇头,林太后脸色一沉:“太子怎敢阳奉阴违!!” “太后,当心隔墙有耳。”嬤嬤急了。 林太后这会儿怒火根本压不住,她已经答应过安郡王,会给晏良娣留一口气送出宫。 现在人死了,林太后怎么和安郡王交代? 想到这,林太后的太阳穴都在隱隱跳动,恨不得衝去东宫找太子质问个清楚。 “太子这是要作甚?” “要和哀家宣战?” “还是要和哀家撕破脸?” 林太后恼了一句句的质问,心口起伏的厉害。 嬤嬤见状赶紧说:“太后,晏良娣死了,您最多就是得罪了安郡王,可万万不能找太子殿下的麻烦,您別忘了,林家姑娘马上就要入东宫了,还有林麒公子。” 这话宛若一盆凉水將林太后从头浇到脚,瞬间將怒火给熄灭了,她又重新坐下来,咬著牙让自己冷静吗,倏然又笑了笑:“是哀家低估了太子的本性,哀家一直觉得太子被皇帝养得失了野性,如今看来,也不全然,是哀家看走眼了。” 是啊,一国储君自小被北梁帝亲手养大,又上过战场,岂会是个没有牙的老虎? 林太后闭了闭眼,將情绪压於心底:“找个风水宝地,將人埋了。” “太后,若是安郡王那边问起来,总该给个理由?” 唰! 林太后睁眼,嗤笑:“人都下葬了,还能挖出来查验不成?” 嬤嬤听著一头雾水,再看林太后眼底的狠厉,嚇得一哆嗦,林太后道:“如实回应就是。” 夜色寂寥 东宫晏良娣被送出宫,消息也被人传入安郡王府,姬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死了?” 传信之人点头:“今儿傍晚太后去了一趟东宫,没多久太子就派人將晏良娣送了回去。” 姬琛脸色剎那间变得难看至极,语气颤抖:“人,人是怎,怎么死的?” “回殿下,人已经埋在后灵山……” 姬琛深吸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 侍卫扭头要走却被姬琛叫住:“將人带回来。” “是。” 黎明泛白时,几个黑色人影翻入府內,一同带来的还有闭著眼的女子,姬琛颤抖地看著榻上的女子。 女子脸色惨白如纸。 姬琛指尖紧攥,回想起和女子年幼时在一块相处时的时光,一股强大的恨意袭上心头。 嗖! 一支暗箭凌空划过。 稳稳地插入了柱子上,惊动了廊下侍卫。 “谁?” 侍卫顺势追隨。 半晌后又折身回来,取下柱子上的信,看了眼內容后立即朝著內屋走:“主子。” 姬琛赤红了双眼,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晏慈的手腕,听见动静回过头,侍卫道:“主子,刚才有人飞鏢送信,信上说姑娘是服用了假死药,还活著。” 姬琛愕然,接过书信看了眼,皱起眉头,又问:“飞鏢呢?” 侍卫將飞鏢送来,一枚精致闪烁著寒光的飞鏢啪嗒被折断,柄端处露出了空隙,倒出一粒极小的黑色药丸,姬琛拿过放入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又看了眼晏慈宛若死了的状態,顾不得许多,掰开了晏慈的下頜將药塞入。 一炷香后,晏慈脉象果然隱隱若现。 又过了一炷香,晏慈脸色逐渐恢復了红润,体温也在慢慢恢復正常。 一个时辰后,晏慈像是睡著了一样。 “主子,太子殿下这究竟是何意?”侍卫不明白,借著太后的手將晏慈送出来,又给人服用了假死药。 姬琛目光温柔地落在了晏慈身上,思绪回笼,派来两个心腹丫鬟贴身伺候,他转身出去,去书房写了封书信:“派人即刻送入宫,递交父皇。” 书信被蜜蜡封上,盖上了他个人的私印。 侍卫惊愕:“主子……” “即刻!”姬琛催促。 拗不过,侍卫只好飞奔去送信。 彼时皇宫里 林太后也是一夜未眠,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大清早林夫人就带著女儿林韵昭入宫跪拜。 听说两人来了,林太后眼皮跳得厉害,越发烦躁和心烦起来,可人来了,又不能不见。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来行礼。 林太后看向了林韵昭,一袭緋红长裙温婉嫵媚,眉眼间肆意张扬的自信,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就往那站著都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这一代林家嫡女中,属林韵昭最优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刺绣样样精通,深得林太后宠爱。 “给姑祖母请安。”林韵昭脸上浮现娇羞。 林夫人笑道:“姑姑有所不知,昨日圣旨赐下,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若不是不合规矩,今儿都要来给您请安。” 林太后扯了个勉强笑容,更不知该怎么和林家人交代了。 “昭儿,还不快谢恩!”林夫人並未察觉林太后的异样,衝著女儿使了个眼色。 林韵昭跪在地上磕头:“昭儿多谢姑祖母。” “自家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林太后摆摆手,让两人起身坐下,语重心长地看向了林韵昭:“太子此次去西关,你可知是去作甚?” 林韵昭故作茫然摇头。 “皇上收押了云王至今,西关频频传来消息,皇上是派太子去西关收復兵权的,西关漫天尘土飞扬,条件艰苦,倒不如留在京城等太子回来。”林太后硬著头皮说出口。 “姑姑,昭儿不怕吃苦,这一路正好培养感情了,若能帮助殿下收復兵权,能得殿下重用,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林夫人笑笑,並表示府上行李都收拾好了。 林太后看向了林韵昭,对方娇羞垂眸,默认了自家母亲的意思,林太后伴著脸:“太子收兵权,理应做三军表率,不该带女眷前去,昭儿若是识大体,就该留下。” 第126章 安郡王大义灭亲告太后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林夫人和林韵昭也没想到林太后居然会反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林韵昭迷茫的看向自家母亲。 林夫人稳住情绪,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我听说太子要带太子妃一同前去,又是太子亲口邀昭儿一同去,怕是不好反驳吧。” 昨夜林太后去东宫的事,林家根本不知情。 这头林太后正愁怎么和林家人解释呢,东宫派人来了,林太后眼皮跳了跳。 “传!” 飞雁亲自来传话,进门行礼后道:“太后,太子妃派奴婢来传话,已按照您的吩咐不跟著殿下去西关了,往后每日都会来给您请安。” 林太后嘴角一抽:“你家太子妃专门为了这事儿特意派你来一趟?” 飞雁点头:“太子妃说长辈的话要听,担心您会动了怒,特意派奴婢来解释,请您放宽心。” “知道了,退下吧!”林太后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奴婢告退。” 飞雁一走,林夫人和林韵昭看向了林太后的眼神有些变了,林夫人沉浸后宅多年,又怎会不知这次林韵昭是被林太后给连累了,所以才不让去西关的。 林太后面露尷尬,揉了揉眉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太子只是去个一年半载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林夫人动了动唇,没有反驳,倒是林韵昭小脸隱隱透著一股气恼,在林夫人的示意下,硬是给压了回去。 “太,太后,出事了。” 门外小太监急匆匆跑来,一激动在门槛上还摔了一跤,连帽子都摔飞了,林太后见状眼皮跳了跳:“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小太监慌张捡起了帽子扣上,又衝著林太后磕头赔罪:“是,是安郡王状告了您。” “什么?”林太后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是安郡王。” 林太后被气笑了:“一派胡言,安郡王怎会状告哀家?” 小太监急的说话声都在颤抖:“太后,是真的,奴才怎敢撒谎呢,宫门刚开时安郡王府派人送了信入宫,皇上看后就派人召了安郡王入宫,结果,安郡王就状告了您,后宫干政谋害良娣性命两条罪证!” 砰! 林太后拍桌而起,震的桌上茶盏哐当作响,溢出茶水来。 四周寂静。 林太后怒瞪著眼:“姬琛是疯了不成,怎敢去皇上面前告哀家,那晏良娣又不是哀家弄死的。” 看著林太后动怒,林夫人大著的胆子上前劝:“姑母消消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您出出主意。” 林夫人迫切的想知道晏良娣怎么死了,又怎么和太后扯上关係的,这会不会跟林太后阻止林韵昭去西关有关係。 看了眼林夫人,林太后深吸口气,便將殿內伺候的挥散,斜了眼身边嬤嬤。 嬤嬤往前一步將昨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林夫人越听越皱眉。 “姬琛就是个狼崽子,养不熟!”林太后气愤不已,若不是姬琛求自己救晏良娣。 她又怎么会自討没趣去东宫? 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安郡王可知晏良娣究竟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是误会了?”林夫人问。 林太后摇头:“哀家已经派人实话实说,就连安葬地方都告知了。” “既然安郡王就在议政殿,稳妥起见,姑母可以亲自去听听安郡王的指认,说不定是有些误会。”林夫人提议。 林太后想了想也是,便带著人匆匆赶往议政殿。 彼时姬琛跪在殿內,脑门已是青紫一团痕跡,衝著北梁帝磕头:“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父皇替晏良娣討个公道。” “安郡王!”北梁帝怒拍桌子:“你可知太后是你什么人?” “父皇,儿臣状告皇祖母,是儿臣不孝,但皇祖母屡屡私下屡屡干预朝政,引导皇子明爭暗斗,参与夺嫡,儿臣为了北梁江山稳固,不得不站出来大义灭亲!” 姬琛紧咬著大义灭亲四个字。 北梁帝长眉一挑,瞥见了匆匆而来,铁青著脸的林太后:“母后怎么来了?” “哀家再不来就要被人冤枉死了!”林太后怒看向姬琛:“安郡王,哀家怜惜你自小流落在外,对你多有偏疼,你怎么能反咬哀家呢?” 姬琛抿唇不语。 “母后,晏良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北梁帝追问。 林太后手指著姬琛:“安郡王求到哀家这,念在自小一块长大的份上,让哀家留晏良娣性命,哀家一时心软便去了东宫,哪知太子……” 说到太子,林太后猛的收住了话,眯了眯眼看向姬琛,实在是想不通姬琛为何要给太子铺路。 眼下姬琛分明是要和自己撕破脸。 太子去西关在即。 昨夜晏良娣被担架抬来的场景还歷歷在目,她不能再得罪太子了。 所以,晏良娣的死,林太后只能咬著牙背著,该扣道:“晏良娣是皇家罪人,若不严惩,难以服眾,哀家也是为了皇家名声著想,不得不为之,安郡王若是因此嫉恨哀家,哀家无话可说!” 北梁帝诧异:“这么说,当真是母后逼死了晏良娣?” 面对追问,林太后咬紧牙关说了个字:“是!” “父皇,儿臣並非是为了晏良娣嫉恨皇祖母,而是皇祖母利用了晏良娣,逼儿臣交出西关兵权,儿臣不知兵权为何物,皇祖母恼羞成怒藉此机会杀了晏良娣,儿臣心有不服,特来状告皇祖母!” 姬琛说完重重的衝著北梁帝磕头,一下又一下,清脆沉重,眸光坚定。 林太后的脸色唰的就变了:“胡说,哀家何时这么说过,安郡王,你莫要栽赃污衊!” “皇祖母,您让孙儿求娶林家嫡女,让孙儿许诺,若有一日要许林家嫡女为后,您都忘了吗?” 姬琛每说一个字,林太后的脸色就沉了一寸,她焦急万分的看向了北梁帝。 北梁帝冷幽幽的眼神宛若一匹饿狼盯住了食物,隨时都要扑上来將她撕个粉碎。 第127章 和太子有过口头上的娃娃亲 “林家嫡女为后?”北梁帝嘴里反覆念叨著这句话,似笑非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 姬琛磕头:“父皇,儿臣惶恐,儿臣对皇位从未有过异心,求父皇明鑑。” 看著父子俩一唱一和,林太后又惊又怒,实在是不明白姬琛到底发什么疯,什么都敢对著北梁帝说。 彼时外头传太子来了。 北梁帝点点头。 不一会儿姬承庭迈步进来,先是衝著北梁帝行礼,而后又对著林太后行礼:“皇祖母。” 在北梁帝的示意下,小太监对著姬承庭说起了刚才经过,姬承庭皱起眉头,侧目看向了林太后:“晏良娣死了?” 疑惑的语气,像是一记闷锤砸在了林太后的心坎上,林太后脸色越发阴沉,偏又不能在北梁帝面前戳穿太子。 “父皇,儿臣有罪。”姬承庭跪在地上,拱手道:“是儿臣失言了,儿臣答应过要留晏良娣一命。” 林太后看著姬承庭惺惺作態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的姬琛。 只恨不得掐死眼前两人。 一个比一个狡猾。 “此事不关你的事。”北梁帝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林太后带人去东宫要人。 太子碍於晚辈不得不將交人。 “太后做法虽有些残忍,但也是为了皇家规矩,为了你的顏面,此事,太后也知错了。”北梁帝还是为了林太后找了个藉口开脱。 林太后眼皮跳了跳,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又听北梁帝说:“是朕忘了告诉你们二人,太后已经答应了去青台山替晏良娣祈福诵经一年,此事,看在朕的面子上,就此作罢,日后不许再提了。” 林太后呼吸一紧。 “母后,今日就出发吧。”北梁帝不顾林太后的意愿,转头吩咐人去安排马车。 闻言,林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可到了眼前的地步,也由不得她了,只好点头:“既然皇帝这么说,哀家就依你的吩咐。” 继而林太后看向了姬承庭:“昨夜哀家想了许久,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太子妃温婉端庄,又是名门之后,你带去西关,想必定能將你照顾妥当,太子,你说呢?” 语气上扬,也是在提醒姬承庭,带走了太子妃,也不要忘了將林韵昭带走,否则撕破脸,谁也別想好。 姬承庭点头:“孙儿谨遵皇祖母旨意。” 默契达成,谁也没有提不许女眷去西关这件事。 林太后是捏著鼻子极不情愿地离开了议政殿。 北梁帝的视线在姬承庭和姬琛身上徘徊,最后落在了姬承庭身上,语气温和了三分:“东西收拾得怎么样?” “回父皇,一切从简都差不多了。” 父子俩聊了几句,北梁帝朝著姬琛使了个眼色,將人打发走了,单独留下了姬承庭。 姬琛脸色一僵,起身离开。 离开了议政殿之外在甬道上徘徊,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长庆朝著姬琛走来:“安郡王,殿下还要留下处理奏摺,一时半会出不来,您不必等候了。” “我已按照信中吩咐做,解药呢?”姬琛问。 长庆从怀中递了个小瓶子。 姬琛紧紧握著小瓶子,语气是压抑不住的讥讽:“好一招借刀杀人,领教了!” “多谢郡王夸讚。” “你!”姬琛闻言额头青筋暴跳。 长庆不紧不慢地说:“服下第二粒解药后,人会甦醒,但三个月后若不服用最后一粒解药,晏姑娘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殿下此次去西关若能顺利,定会按照约定將药双手奉上。” 说罢,也不管姬琛要杀人似的眼神扬长而去。 姬琛紧咬著牙根,盯著那座最巍峨壮观的宫殿屋檐许久才愤恨不已地转身离开。 东宫 侍卫將消息传回来时,飞霜恨不得鼓掌叫好,锦初倒不意外,只不过这次之后,她越来越信服姬承庭的手段了。 “青台山艰苦,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太后养尊处优未必能习惯。”飞雁道。 飞霜撇撇嘴:“那也是自找的。” “当心隔墙有耳。”锦初朝著飞霜看了眼,飞霜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赶紧说:“奴婢给您继续收拾行李。” “不必太多。” 飞霜点头。 “太子妃,林夫人带著林姑娘来拜访您。” 南苑门外宫女来报,锦初早有心里准备,也未曾为难,让人准备茶水点心送来。 林夫人和林韵昭被人一路引进来,进了门,林夫人一眼就看到了主座上的少女。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容顏堪称绝色。 就算是林韵昭这么艷丽的容顏站在少女面前,也没有压住少女。 林韵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锦初看了两眼,锦初轻掀眼皮,瞥过来,林夫人才拽了拽林韵昭:“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万福金安。” 两人行礼。 锦初摆摆手:“林夫人和林侧妃不必多礼。” 站起身后,林夫人笑:“离京一年才回,竟不知京都还有这么標致的美人儿,太子妃容貌冠艷群芳。” 林夫人跟隨丈夫外任,近日才回,听说过盛家嫡女的名,却从未见过,当初盛家嫡女做太子妃,林夫人还觉得配不上。 甚至林老爷也附和一句:“娶一个商女为太子妃,不过是做给外人瞧的,一个小小孤女哪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人已进门,天下皆知。” “那又如何,死在后院的妃嬪还少么?” 林夫人当时就觉得有道理,所以也没將无依无靠的商女放在眼里,今日见面,锦初周身的气派確实不像个商女,倒像是百年世家底蕴培养出来的嫡女,丝毫不逊色专门培养十几年的林韵昭。 锦初微微一笑,眸色淡然地看向了林韵昭:“林侧妃容貌姣好,难怪殿下亲自求娶,今日见面,果然不逊色。” 林韵昭闻言拧了拧眉,淡笑回应:“太子妃误会了,我可不是以色侍人,我和太子幼时就定下过娃娃亲。” 娃娃亲三个字,让锦初略有几分错愕,但很快就调整了,半开玩笑道:“殿下瞒得可真深,竟一点儿也没有透出消息。” “殿下向来重情重义,盛家有恩殿下,大义在前,儿女情长在后,我不怪殿下,再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没什么可提的。”林韵昭莞尔一笑,瀟洒姿態像极了江湖儿女,侃侃而谈,大度又不计较。 倒像是锦初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抢走了原本属於林韵昭的太子妃之位。 林夫人眼皮一抬也在悄悄观察著锦初的反应,对方也只是爽朗一笑:“我听说殿下天赋异稟,小时候文章都是读一遍就会默了,不曾想,在儿女婚事上耽搁了这么久,忘性这么大。” 这话也是在讽刺林韵昭,人家想娶你早就求娶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提醒对方少自作多情! 果不其然,林韵昭脸色微微变。 第128章 林侧妃的试探被打脸 锦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看向了林韵昭,並未將对方放在眼里。 她本无意和林韵昭为敌。 却没想到林夫人带著林韵昭主动上门挑衅,她若退让,必叫林家轻视了。 有时越是重视对方,就越显得自己气势不足。 锦初此刻的姿態压根就没见林韵昭放在眼里,反而让林韵昭有些不自在,频频皱眉。 “太子妃所言极是,都是多年前的玩笑话了,当不得真的。”林夫人可不敢小覷了眼前的太子妃,对著林韵昭使了个眼色,让她收敛些,別太过分了。 林韵昭收起了利爪,眉眼间都温婉了:“妾身初来东宫,还有不周到之处,请妹妹多多关照。” 论年纪,林韵昭比锦初大两岁。 锦初扬眉:“林侧妃,还是唤一句太子妃吧,莫要让人觉得东宫的妃嬪不懂规矩!” 林韵昭蹙眉。 “太子妃误会了,这后宫妃嬪都是以姐妹相称,如今东宫只有您和林侧妃两人,日后更应该互帮互助,莫说东宫,就是后宫,也是以姐妹相称,才不会失了情分,偌大的宫闈总该有些人情味。”林夫人笑著解释,也是帮林韵昭坐实了姐姐的位置,试图要压过锦初一头。 锦初可不惯毛病,眉头高高扬了起来:“林夫人的意思是遵守老祖宗的规矩就是没有人情味?” 林夫人闻言訕訕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来也是,林夫人出生大家族,总不会和林府的妾室姨娘姐妹相称吧?”锦初道。 林夫人脸色微变,竟觉得眼前的太子妃过於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了,一句祖宗规矩硬是逼著林韵昭改了口,不情不愿地称一句:“太子妃。” 锦初也不计较,摆手將人打发了:“后日殿下就要出发了,林侧妃先回去收拾行李吧。” 母女俩屈膝后离开。 按位份,林韵昭被安排在了西南方向的解语院,院子不如南苑宽敞明亮,胜在环境不错。 此次入宫,林韵昭就是做足准备留下的,因此林家早早就派人將东西收拾妥当了。 住在了解语院,林韵昭秀眉一紧:“母亲觉得太子妃如何?” 林夫人思索片刻才说了句:“不可小覷。” “母亲会不会太抬举了太子妃?”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求婚,又能独善其身保住盛家財產,不到一年时间熬到太子妃之位的女子,若是个简单的,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昭儿,你今日太莽撞了,日后更不可轻敌。”林夫人语重心长地劝。 好在林韵昭是个听劝的,点点头,今日已经试探了一圈,她心里也有底了。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无脑爭宠,来日方长不计较一时长短。”林韵昭倒是看得开。 只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她疑惑道:“姑祖母被去青云台,还能有机会回京吗?” 林太后可是她在后宫最大的靠山,她担心林太后会被困在了青云台,林夫人摇头:“不会的,等几个月后太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再找人求求情,自然就回来了。” 林韵昭听后这才鬆了口气,但愿她从西关回来的时候,林太后已经回来了。 “昭儿,你命中多子多福,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拢住太子的心,至於太子妃,和太子新婚燕尔的,必定蜜里调油,感情深厚,但感情嘛,时间一长就腻了,唯有子嗣才是保身的。” 林夫人拉著林韵昭悉心交代,还说这一路会找人去寻神医,定会將太子的身子看好。 林韵昭小脸通红,羞涩道:“母亲的话,儿女记住了。” 这时外头传太子回东宫了。 林夫人起身,她今日来就是要给太子请安的,一併將林韵昭带去了,站在书太子寢宫成乾殿等了莫约半个时辰,迟迟不见里面出来人。 殿门口数十个侍卫严防死守,个个腰间带著刀,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林侧妃!”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林韵昭回头。 只见临嬤嬤泪眼婆娑的看著林韵昭,屈膝行礼;“殿下果然孝顺,这么快就纳了侧妃入宫。” 临嬤嬤只当是自己的话奏效了,殿下还是在乎皇后娘娘临终前的叮嘱,说不定严惩自己,就是给太子妃瞧的。 这不,才一日的功夫人就进门了。 临嬤嬤欣慰地看向林韵昭。 林韵昭在入宫之前林夫人就告诉过她,东宫有个嬤嬤,曾伺候过先皇后,又在东宫当掌事嬤嬤,很得太子重用,感情非同一般,和其他下人不同,定要拉拢。 “嬤嬤不必多礼。”林韵昭亲自將临嬤嬤扶起来,抬起手就將手腕上的一枚质地不错的玉鐲褪到了临嬤嬤手腕上。 临嬤嬤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嬤嬤在东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我有不懂之处,还请嬤嬤多多提点。”林韵昭道。 再三推辞不过,临嬤嬤只好收下,连连点头:“这是奴婢的本分,林侧妃客气了。” 閒聊之余,临嬤嬤乍然听说姬承庭后天就要去西关了,她愣了愣:“去西关?怎么未听殿下聊起?” 林韵昭也没有怀疑,只当路途遥远,不方便带临嬤嬤,临嬤嬤赶紧道:“林侧妃,老奴得赶紧去给殿下收拾行李了。” 说罢临嬤嬤转身就要进院子,却被门口侍卫拦住了,临嬤嬤道:“殿下要去西关,平日出门行李都是我收拾的,快让开,別耽误事。” “殿下的行李已经被太子妃收拾妥当了,不劳烦嬤嬤,殿下有令,嬤嬤不得擅自闯入。”侍卫语气凝重地说。 第129章 林侧妃多子多福 林韵昭错愕地看向了临嬤嬤。 这就是东宫掌事嬤嬤的待遇? 连个看门的侍卫都能拦著不许进,態度冷漠无情。 临嬤嬤也愣了,太子书房这么多年都是来去自由,就是整个东宫也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当著林侧妃的面被打脸,临嬤嬤的脸色当即掛不住了。 往前一步压低声:“我是临嬤嬤,你们可看清楚了,殿下说过许东宫有我掌管,许我来去自由,你快快让开!” 看门的侍卫掀开眼皮斜睨了眼临嬤嬤,语气波澜不惊道:“殿下有令,无关紧要之人不得擅自闯入书房禁地!” 无关紧要之人这几个字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临嬤嬤脸上。 让临嬤嬤的脸色一阵青红。 气氛尷尬 林夫人率先站出来,笑著说:“殿下许是公务繁忙,侧妃就不要打搅了,日后有机会,我再来拜见。” 林夫人朝著林韵昭使眼色。 没有必因为一件小事折腾,给太子留下不好印象。 林韵昭会意,主动给了临嬤嬤给台阶:“嬤嬤,我想起解语院还有些事没处理,嬤嬤可愿意帮帮忙?” 有了台阶,临嬤嬤立即点头,面上挤出一抹笑容。 一行人没见著姬承庭,也只能折身回去了。 到了解语院,临嬤嬤开始抱怨起来:“自从太子妃入宫后,殿下改变了不少,从前殿下很看重从前的老人,如今可倒好,身边都没个可心人伺候了。” 林韵昭笑而不语,倒是林夫人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前两位良娣。 “萧家那位曾名冠京城,多少人上门求娶,可惜了,落了这么个下场。” 林夫人咂舌惋惜:“还有那位晏良娣,好好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做下如此丑事!” 临嬤嬤抿了抿唇,並未顺著话聊,只简单的回应了句:“这后宫的主子拿命拼的富贵,最不缺的就是失败者,这失败者自然是有该承担的代价。” 至於旁的,不论林夫人怎么问,临嬤嬤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林夫人见状也不好再多问,聊起了其他。 直到宫门快要落锁了,也不见太子来。 宫人来催促几次,林夫人只好作罢,对著林韵昭叮嘱几句后便离开了。 夜幕低垂,林韵昭站在廊下左顾右盼。 终是没看见来人,面露几分失望,又看向了身边丫鬟:“殿下可是一直留在书房?” 丫鬟点头。 那就是没去南苑了,林韵昭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彼时的书房灯火通明,姬承庭看著信纸,长眉扬起,长庆道:“临嬤嬤婶子家那个算命和尚搜了全城也没找到,安郡王府和林府都不敢造次,还有两日咱们就离京......。” “孤听闻今日林夫人在南苑聊起林韵昭是多子的命?”姬承庭开口打断了话,斜了眼长庆。 长庆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姬承庭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隔壁南苑一点动静也没,他轻嘆,起身又去了议政殿。 议政殿內积攒了不少奏摺,这一夜,他处理了大半。 次日內务府给林韵昭入东宫举办了个仪式。 锦初早早就起来了,穿戴整齐后坐在椅子上,抬头一瞥,看见了林韵昭走过来, 身上仍穿著耀眼的緋红色长裙,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团簇拥的火焰,肆意张扬。 思及此,人已经来到跟前。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林韵昭屈膝。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锦初下意识皱起眉头,拿起帕子抵在了鼻尖下。 “林侧妃不必多礼,进了东宫,日后可要尽心尽力侍奉殿下。” 锦初抬起手让飞霜將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一对碧绿通透的玉鐲。 林韵昭笑著接过再次道谢。 “殿下去西关在即,一切从简,委屈你了。”锦初道。 林韵昭莞尔,落落大方道:“妾身不似京城娇滴滴的贵女,曾在江湖呆过几年,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两人閒聊之际外头传太子来了。 姬承庭抬脚跨过门槛,手里提著锦盒,站在了林韵昭面前。 “太子哥哥!”林韵昭欣喜不已的望著来人,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许久不见,太子哥哥越来越意气风发,英俊瀟洒,我差点儿都以为看错了人!” 林韵昭恍若无人般朝著姬承庭绕了一圈,上下打量著,嘴角上扬:“当初你上战场后,我还求了父亲,可惜父亲不许我跟去,还派人日夜监守,否则,我也要和你一块歼灭敌军,誓死保卫边疆!” 殿內都是林韵昭嘰嘰喳喳的声音。 笑声爽朗,眉眼弯弯,越发衬的她娇艷如火,明媚动人。 姬承庭越过林韵昭,弯著腰坐下来。 飞霜端来茶水送上,姬承庭接过抿了口又放下,看向了锦初:“林侧妃来东宫过於突然,你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锦初微笑摇头。 林韵昭脸上的笑意不减,努努嘴:“刚才我还和太子妃閒聊,不耽误要事、一切从简。我可不是京城娇滴滴的姑娘,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几步就喘的不行,父亲说我这样的姑娘简直世上难寻。” 说著她小脸涨红,难为情道:“太子哥哥莫要笑话,我知我皮得很,实在是静不下。” 姬承庭的视线终於从锦初身上收回,不经意间朝著林韵昭瞥了眼,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林韵昭自顾自的说著,忽然又看向了长庆:“你小子这几年增进不少,居然成了太子哥哥贴身侍卫,哪天咱们比试比试!” 长庆面露尷尬。 “林侧妃,长庆是侍卫,你是主子,嫁入东宫也该收敛秉性,宫外的那些野路子莫要带进来。”姬承庭驀然开口。 林韵昭脸上的笑意僵住了,面上多了三份委屈:“太子哥哥,我向来如此,在家时祖父也不曾拘著我,就连姑祖母也夸讚我別具一格,初心不改很难得,怎么......怎么嫁了人,规矩这么多了。” 她红了眼眶,又看向了锦初:“太子妃也是这般守规矩的?” 將皮球踢到了锦初头上,她扬眉:“无规矩不成方圆。” “可皇上许了林家,我不必守宫规。”林韵昭眨眨眼,翘唇不满道:“早知宫里规矩这么多,还不如留在林家侍奉双亲。” 此话一出,姬承庭冷了脸。 锦初倒是好奇了,虽是圣旨赐婚,可內务府定的日子是今日,昨儿林夫人就带著林韵昭入宫。 眼巴巴的在东宫住下了,如今又嫌宫规繁琐,还是当著姬承庭的面说。 她摸不透林韵昭是想嫁进来,还是被迫无奈。 可看著林韵昭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眉眼带笑,分明又是愿意的。 锦初斟酌再三正要开口,忽听吧嗒一声。 姬承庭將手上的锦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露出了一支红宝石石榴流苏金釵,立即吸引了林韵昭的注意力。 她惊讶:“石榴多子多福,这金釵果然精美,太子哥哥是特意送给我的吗?” 不等姬承庭开口,自顾自拿起拿在手上细细翻看:“几年前曾有人给我批命,是个多子多福的命,难得太子哥哥还记得这件事。” 姬承庭倒也没有阻拦,语气淡淡道:“既喜欢,便戴著吧。” 林韵昭欣喜点头,拿起簪入鬢间,轻轻晃了晃:“多谢太子哥哥!” 殿外小太监传话:“殿下,皇上设宴给殿下和太子妃,林侧妃践行,半个时辰后在御园开宴。” 第130章 再埋一根刺 北梁帝设践行宴,御园里已经布置妥当。 十几桌宴席,珍饈美食数不胜数。 几位皇子都被召集而来,北梁帝对姬承庭格外偏爱,將人招到跟前,细细叮嘱。 女眷这头,太后出行青云台,祁妃被禁足,当下只能以锦初为尊。 锦初坐在了女眷最上方,刚落座,林韵昭便被几个女眷围住了。 “真想不到你会入东宫,太子殿下当年迟迟不肯娶亲,是为了你吧?” “殿下这些年主动开口求娶的人,你可是第二个。” 几个年轻的妃嬪和林韵昭之前就认识,这会儿见了面,恨不得把她围绕起来问个清楚。 林韵昭下巴一抬:“林家女子皆是十七岁才能成婚,我也不例外,这些年不能跟著太子哥哥上战场有些遗憾,就去了江湖闯荡。” “你一个小姑娘去闯荡江湖?” “別小看了女子!”林韵昭嗤之以鼻。 说话的妃子知道失言,连连赔罪:“我只是好奇林家这么捨得放你出去吃苦,江湖人性险恶......” “劫富济贫,是积攒福业,没什么苦不苦的。”林韵昭的声音不小。 吸引了前方几个男子的注意。 尤其是北梁帝,朝著林韵昭看去,少女容貌娇艷,乌黑的髮鬢上斜插一支耀眼夺目的红宝石簪。 “老奴听说林侧妃早些年就被断定多子多福,是个有福气的人。” 忠公公弓著腰笑著说:“许是林侧妃这几年积攒了不少福业。” “福业?”北梁帝眯了眯眼,打量了眼后收回视线,瞥了眼姬承庭:“你当真是为了林侧妃才迟迟不娶?” 一句话在场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姬承庭身上。 姬承庭面无表情地摇头否认:“非也!” 哗! 周边笑声犹如海浪般袭来。 另一头的女眷听见动静纷纷朝著这边看来。 林韵昭眨眨眼,一脸好奇的追问几句:“都笑什么?” 丫鬟压低声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林韵昭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紧抿著唇看向了不远处的姬承庭。 “大家都別瞎说了,太子刚才都说了,並不是因为林侧妃才迟迟不娶的。” “那殿下为何主动求娶林侧妃?” “难不成是因为林侧妃多子多福?” 几人在林韵昭身上徘徊,態度明显就没了刚才的友好,多了几分嘲笑。 林韵昭脸色微变,攥紧帕子,险些有些下不来台,嘴硬道:“你们不要乱传,我可从未说过殿下是因我而耽误了婚事。” 解释之后没了刚才的兴致,老实的坐在了锦初身边,儘管面上佯装淡定,可帕子却捏的没了形。 “近日京城来了一群和尚,道士,借著机会就要占卜,算卦,尽说些有的没的,家族为了平息没少费银子。” 人群里不知是谁传来一句抱怨。 一语激起千层浪,立马有人就附和:“前些日子我府上也遇到了此事,哄骗了父亲拿了三千两银子买了个香囊解惑,结果你们猜里面写了什么?” 这话引起了眾人好奇:“写了什么?” “香囊里写著去江南方向养一群鸭子,不出一年,父亲必连升三级!”女子是后宫的常贵人,板著脸生气道:“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养一群鸭子做什么,不是明摆著骗钱么,被父亲给撵出府,近日怕是又来作祟。” 鸭子,江南,两个词落入锦初耳中,她眼皮一跳,侧目朝著北梁帝方向看去。 北梁帝拧紧了眉看向常贵人,眸中不自觉泛起了寒意,嘴角上翘笑著问:“还有此事?” 常贵人回过头衝著北梁帝笑:“回皇上话,臣妾前些日子听母亲聊过此事。” “那锦囊里还写什么了?”北梁帝玩笑地问。 常贵人摇摇头,反问道:“皇上若要抓到此人,可要替臣妾將三千银两给要回来!” 北梁帝笑吟吟答应了,转过头又和身边的妃嬪閒聊起来,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北梁帝显然是上心了,接下来的宴会上一直未曾开口,视线倒是若有若无的看向沉默的姬琛。 姬琛也察觉到了北梁帝的视线,他紧绷著脸,心里將出主意的祁予安骂了个底朝天。 气氛僵持不下,好在北梁帝半路被人八百里加急提前叫走。 宴席跟著散了。 林韵昭嗖地站起身,朝著姬承庭大步走来,拦住人扬起下巴:“太子哥哥,你......你究竟为何娶我?” 姬承庭停下脚步,语气淡淡:“东宫纳妃,按祖宗规矩行事。” “规矩?”林韵昭语噎。 “东宫还空閒两个侧妃位置,充盈后宫,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姬承庭说完绕开了林韵昭,大步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惊的林韵昭久久回不过神,长庆经过她身边时,她拦住了人:“长庆,殿下当真是为了充盈后宫娶我?” 长庆面不改色点头:“殿下自小在宫中长大,最看重规矩二字,最討厌有人拿著性情坏了规矩,林侧妃,好自为之。” 说罢,扬长跟上了步伐。 林韵昭脸色更加复杂了,她一直以为太子主动娶自己,是因为她是太子心里那个人,错过了机遇,才让锦初捡了便宜。 她刚回来不久,太子就主动提起婚事,还带她去西关。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可现在太子对她的態度,哪有一丁点喜欢? 锦初经过林韵昭身边时,林韵昭紧咬著唇挫败地看向了来人:“太子妃和殿下感情可好?” 锦初奇怪的瞥了眼对方,淡淡道:“ 这里是皇宫不是江湖,林侧妃还是守些规矩,方能长久。” 规矩? 昨日她还大言不惭的当眾说起不必守护规矩,今日就被打脸了。 “林侧妃请留步!” 忠公公追了出来,身后跟著个小太监,手里端著托盘,里面放著一杯酒。 锦初眼皮跳了跳,只听忠公公道:“ 林侧妃,这是皇上特意为您准备的践行酒,这一路您可要好好照顾殿下。” 林韵昭刚才丟的脸在此刻全都被找了回来,路过之人投来羡慕眼光。 她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著议政殿方向屈膝道谢:“多谢父皇恩赏。” 第131章 林侧妃宫寒难在有孕 林韵昭瀟洒地將杯子放回了托盘上,大方的从怀中摸出两枚金叶子放了回去,笑吟吟道:“有劳了。” 小太监惶恐推辞,忠公公却道:“既然林侧妃赏,就不必推辞了。” “多谢林侧妃。”小太监一脸感激连连道谢,忠公公又道:“按习俗,后天就是侧妃的回门宴,可殿下要去西关,所以,內务府就提前准备了,由明日太子殿下陪著您一同回门。” 林韵昭故作惊讶:“这……这是皇上的意思?” 忠公公点点头。 闻言,林韵昭脸上笑容更浓。 从御园回到东宫的路上,林韵昭走在前头,一路说著江湖上曾经发生的有趣事。 锦初避不开,也只能竖起耳朵听著。 终於到了南苑才將林韵昭甩开,锦初朝著飞雁使了个眼色:“盯著解语院。” 那杯酒实在是太不適宜了。 她担心会出什么事。 飞雁会意:“太子妃放心,奴婢明白。” 一只脚跨入门槛迎面就看见临嬤嬤的身影闪过,扑通跪在地上:“太子妃,老奴也想跟著您去西关伺候。” 锦初看著临嬤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老奴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实在放心不下殿下……”临嬤嬤哽咽。 锦初避开了临嬤嬤扑过来的手,继续往前走:“嬤嬤年纪大了才应该少折腾,別把最后那点情分折腾没了,后悔都来不及。” 临嬤嬤匆忙站起身拦在了锦初面前,压低声音:“老奴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殿下了,今日御园中设宴,老奴才知那日说错了话。” “你去了御园?”锦初蹙眉。 “老奴只是……只是恰好经过。”临嬤嬤咬著牙不肯承认,又急忙说:“太子妃,前几日老奴回乡探亲,在婶子家的確是遇到了一个高僧,那高僧说过 殿下命中两子一女……” 锦初脸色微变,停下脚步一脸平静地盯著临嬤嬤看,临嬤嬤被盯得心虚,继续咬牙说:“巧的是林侧妃也是多子多福的命,太子妃就不担心林侧妃会威胁您的地位吗?” “嬤嬤究竟要说什么!”锦初提著口气,耐著性子问。 临嬤嬤沉声:“林侧妃第一晚入宫便明里暗里地向老奴打听关於您,还有已逝的两位良娣,太子妃放心,老奴只字不提。老奴在宫里几十年,不敢说手段,经验还是有的,老奴愿意效忠太子妃,替太子妃稳坐如今的位置,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您!” 听到这话锦初反而鬆了口气,和尚占卜的事的確有些突然,原来源头在临嬤嬤这。 锦初大约明白了姬承庭为何要娶林韵昭了。 “啊!” 一声惨叫划破上空。 连带著锦初心里也是咯噔一沉,临嬤嬤错愕,朝著声音方向指了指:“好像是从解语院传出来的。” 锦初立即调转方向朝著解语院方向走,却在半路上被长庆拦住,长庆低声道:“殿下在里面,太子妃先回去吧。” 闻言,锦初也不再多问一个字,转身往回走,立即让飞霜去请大夫,飞霜误以为锦初身子不適,关心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许是旧疾又发作了。”锦初紧咬旧疾二字,飞霜立即会意,转身出去了。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锦初派人將临嬤嬤带过来,见著了临嬤嬤,她揉著眉心:“嬤嬤的话,我考虑之后觉得甚可,嬤嬤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吧。” “林侧妃……”临嬤嬤欲言又止。 锦初小脸一沉:“解语院有殿下在,不必我费心思,还有,我的规矩就是不该问的不多问。” 临嬤嬤悻悻闭嘴,屈膝行礼后退下了。 锦初对著飞雁说:“派人盯著临嬤嬤,从现在到出发,不许她离开南苑半步,若她倚老卖老,不必手下留情。” “奴婢明白。” 解语院的惨叫声一波一波地传来,锦初叫人將门窗都关上,逼著自己静下心。 终於,半个时辰后叫声停下,哭声不断地传来,飞雁往前,低声说:“林侧妃今日在宴会上吃错东西,导致体寒发作,怕是……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锦初倒吸口凉气。 “林侧妃伤心欲绝,殿下发怒彻查了,竟是御膳房那边將两种食材弄混了所致。”飞雁解释。 御膳房成日做吃食又怎会不懂食物相生相剋? 必定是那杯酒有问题。 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就此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锦初想不通的是,北梁帝为何会这么做? 为何会这么严防死守让太子后继有人。 夜半三更她还没有睡意。 解语院的动静迟迟没有消停,林家也来了人,快折腾到天亮,动静才渐渐消失了。 次日一大早飞霜將她喊醒:“太子妃,林夫人求见。” 林夫人? 锦初思索片刻后便让人將林夫人请进来,连梳洗打扮都不曾,慵懒地斜靠在软枕上,一张巴掌大精致容顏多了几分苍白柔弱。 林夫人进门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她屈膝行礼:“臣妇给太子妃请安。” “林……林夫人不必多礼,起来吧。”锦初拿著帕子轻轻抵在了唇边,有气无力地嘆了口气。 林夫人来时的怒火从七八分瞬间被降到了三分,她强压怒火:“太子妃这是病了?” “老毛病了。”锦初淡淡道。 飞霜捧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药汁,凑近闻还有浓浓的苦涩味,锦初接过吹了吹,拿著勺小口小口喝著,喝过大半后,飞霜熟练地递来了蜜饯,锦初接过递入口中,许久后眉眼才舒展了。 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像是做惯了,林夫人又问:“林家有位大夫,医术高明,太子妃若是不介意,不如让林家大夫瞧瞧?” 锦初苦笑摇摇头,打起精神问:“林夫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林夫人半信半疑地看著锦初,说起昨日林侧妃吃错东西,导致宫寒极有可能不孕的事。 “唉!在外人看来,入了东宫就是荣华富贵,可又有几人知晓东宫的女子命不由己。”锦初苦笑,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林侧妃的遭遇,这態度让林夫人越发疑惑:“请恕臣妇愚钝,还请太子妃明示。” 锦初摇摇头,掩嘴咳嗽两声便不肯再说了,飞霜挡在了锦初面前,对著林夫人说:“太子妃身子娇弱,昨夜又犯了旧疾,这会儿正要歇了,还请林夫人回去吧。” 林夫人却急了,拨开了飞霜看向了锦初:“太子妃,臣妇,臣妇听说昨日宴会结束后,皇上曾单独赐下一杯酒,当时您也在,是不是?” 第132章 林家並不无辜 锦初故作惊讶地看向了林夫人,欲言又止,林夫人倏然瞳孔一缩,深吸口气:“好!好!” 一口气连说了两个好字,咬牙切齿,恨意十足。 林夫人屈膝:“是臣妇打搅了,告辞。” 说罢转过头扬长而去。 “今儿一早皇上召见了殿下,林夫人才冒昧来找您。”飞雁解释。 锦初抿唇,林夫人也不傻,不会不知道昨日宴会上那么多人吃了都没事,偏偏林韵昭吃坏了肚子,导致宫寒伤了身。 御膳房那边必定是早就打好招呼了,这个哑巴亏,林家也只能硬著头皮吃下去。 午时 姬承庭回来一趟,屏退了眾人看向了锦初:“你可受惊嚇?” “未曾。”锦初摇头,隨即就將林夫人来找她的事说了一遍,姬承庭眉头舒展,拉住了锦初的手,將她圈入怀中,声音沙哑:“娶林家女,最初的確有拉拢林家之意,林家態度曖昧不明,大房支持太后,二房支持父皇,並不齐心。” 锦初坐在了姬承庭的腿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轻声问:“林侧妃的绝子药……” “是父皇。” “为何?” 姬承庭苦笑:“储君无子,是致命缺点,可以牢牢掌握在手中,也可放心让孤去西关收復兵权。” 相反,东宫若有子,对北梁帝而言就是巨大的打击。 所有人的威胁都抵不上一个姬承庭。 有军功,有出身,还有无数將士的誓死效忠,北梁帝最担心其他人会借著助太子上位的幌子做出什么。 毕竟太子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人。 其余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都是谋逆,被世人唾骂。太子想要掌权,就要好掌控。 要怪就怪林家太张扬了,被北梁帝盯上了。 “锦初。”姬承庭的大掌摸了摸锦初平坦的小腹:“父皇刚才將从云王手中夺来的十万兵权兵符交给了孤。” 是愧疚,也是放心。 打了个巴掌给个甜枣,收买姬承庭这个儿子老老实实替他办事。 锦初紧绷著身子,指尖冰凉,问:“若是没有林侧妃,那杯酒,是给我准备的?” 姬承庭没有回应,算是默认,怀里的人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眼眶泛红,是被气的。 “锦初,孤会保护你,不论有没有林韵昭,那杯酒也不会端到你手中。”姬承庭柔声安慰:“孤绝不会委屈了孩儿。” 他的大掌牢牢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手指,语气里儘是怜惜:“后宫也好,东宫也罢,向来如此,是孤不该將你捲入是非之中。” 以盛家嫡女身份瀟洒自在的活著,或许没有现在的尊贵,但绝对比现在安稳。 “殿下不必这么说,我从未后悔过。”锦初反手握住了姬承庭的手,巴掌大精致小脸扬起淡淡笑容:“这世上还有殿下真心护我,我就比旁人幸运。” 姬承庭笑笑。 两人没说一会儿,外头传林韵昭醒来了,姬承庭將她放下来,站起身,临走前还是对著锦初解释:“锦初,林家並不无辜,当年粮草也有林家一份。” 锦初诧异,还想再问姬承庭已经转身离开了,长庆倒是留下解释:“当年云王,勇王在西关製造战况,太后在京城和萧家合谋虚报了殿下的战况,皇上误以为殿下有谋逆之心,空运粮草最初就是太后提议的,太后为林家也爭取了不少利益。” “什么利益?”锦初眼皮跳了跳,隱约觉得林家也不简单。 “几年前林家接管了盛家在海上的几艘船,至今仍靠著这些船来往贸易,收入不菲,此事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几个月前,林家才从外省归来,按先前的约定,上缴六成入国库,但林家迟迟未缴,殿下才主动求娶林家女,顺势將这几年的收入找个由头充入国库,皇上才下旨赐婚。” 锦初恍然,原来如此,她坐下后情绪还有些不稳定,长庆道:“太子妃,殿下步步为谋,从未还过您,您可千万別误会了。” 闻言,锦初笑了:“我怎会疑心殿下?” 长庆这才鬆了口气。 “长庆,那算命的和尚又是怎么回事儿?”锦初追问。 长庆直言不讳道:“是二皇子想要用您换最后一颗解药,迫使殿下妥协设下的局。” 晏良娣中了假死药,若不服用最后一粒解药,活不过三个月,解药除了太子有,天底下无人能配出。 太子没有戳破此事,反倒是借著算命这件事扯出了江南养鸭一事,又拿林韵昭挡了锦初一劫。 自此之后再有人算命,莫说北梁帝,就是京城其他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锦初眼神闪了闪,从姬琛求到太后那救晏良娣,顺势借著太后的手將中毒的晏良娣给送到姬琛手中,將此事捅到北梁帝眼前,成功让太后吃了哑巴亏,和姬琛反目成仇,又给太后送去青云台。 她知道局势复杂,却没想到姬承庭在背后谋划了这么多,把每个人都算进去了。 如今的林家和北梁帝必定是结怨了。 日后也只能巴结太子这一条路,锦初嘆气,只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她对著长庆说:“放心吧,將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何人挑拨,我只信殿下,绝不有疑。” 转眼次日 姬承庭出发去西关的日子,他一左一右分別站著锦初和林韵昭,锦初看著林韵昭身上披著厚厚的白色披风,面容憔悴,眼尾泛红,一只胳膊被丫鬟扶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 林韵昭侧目並没有理会锦初,反倒是抬起手跨住了姬承庭的胳膊,虚弱道:“殿下,妾身……妾身觉得四肢无力,一会儿您能陪著妾身吗?” 姬承庭皱起眉:“李太医!” “微臣在!”人群里李太医走出来。 他对著林韵昭说:“你若身子不適先留在东宫休养。” 话不等说完林韵昭鬆开了手,面上多了几分乖巧:“殿下,妾身知错了。” 第133章 教训临嬤嬤 林韵昭被姬承庭拒绝之后,眼眸一转朝著锦初的马车走过去:“太子妃,这一路无聊,妾身想跟您做个伴。” 说完就要朝著马车爬,帘子撩起,却被飞霜给拒绝了:“林侧妃,我家太子妃需要静养,不便被打搅。” 再次被拒绝,林韵昭脸色一阵青白,站在马车下攥紧了手中帕子,脚步后退两步。 “侧妃。” 小丫鬟一路跑来凑在林韵昭耳边低语几句,林韵昭脸一沉,朝著身后的马车看去。 只见马车旁站著个青衣小姑娘,容貌虽不如林韵昭那般肆意张扬,此刻站在那,却有一股温柔嫻静的韵味。 大房庶女林云烟。 林韵昭深吸口气朝著林云烟走去:“你怎么来了?” “长姐,是母亲说这一路无聊,让我来陪著你说说话。”林云烟声音柔柔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温柔无害。 可偏偏林韵昭最討厌的就是这副嘴脸,出发在即,也不好拒绝,只能硬著头皮让人上了马车。 前方马车出发 锦初斜靠在软枕上,下方小茶几上摆放著各种点心,还有不知从哪搜罗来的蜜饯,装在小盒子里,色泽诱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吃两口。 另一旁摆著平日她爱看的书,供她打发时间,偶尔还会透过帘子看看沿途风景。 “林家送来了个庶出陪著林侧妃。”飞霜道。 锦初扬眉,林家这哪是送庶出,分明就是来送女人来生孩子的,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个子嗣。 “只要不闹出么蛾子,隨她去。” 一路走走停停,一眨眼便是一个多月,天气越来越炎热,锦初手里捏著把透心凉的扇子轻轻晃了晃。 终於在半个月后抵达了西关城。 马车停下,帘子撩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派的王府,上面写著云王府三个大字。 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气吞山河,眼神透著一股凶狠,锦初看了直皱眉。 飞霜飞雁一左一右地护著她。 此时大门敞开,长庆带著人迎了出来,对著锦初恭恭敬敬行礼:“太子妃,府上已经安顿好了歇脚的地方。” 姬承庭早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快马加鞭地朝著西关赶去,这会儿不知去向,留下了长庆在此等候。 一路跟著长庆进了內院,长庆指了指左侧:“那是云王妃和云王府其他女眷的宅子,汀兰苑和爱莲院已经被打扫乾净了。” 长庆领著锦初去了汀兰苑,院子宽敞又明亮,丝毫不逊色东宫,锦初暗暗咂舌。 “哼!”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区区边疆王府也敢如此奢靡!” 林韵昭站在了身后,环顾一圈,嘴快道:“京城也没几个府宅能比得过云王府了。” 这话,锦初认可。 她原以为西关漫天黄沙,空气乾燥,是个极贫瘠的地方,却不想这般繁华。 单是脚下踩著的石砖都雕刻著纹,还有廊下柱子上描金的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金色光芒,刺的人恍不开眼。 锦初迈入汀兰苑。 林韵昭住在了不远处的爱莲院。 丫鬟小廝搬运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安置在汀兰苑,锦初落座后,看向了长庆:“其他院子也是这么奢华?” 长庆点点头。 锦初紧绷著唇,南疆打仗粮草供应不足,將士们都快饿死了,到了西关可倒好,就连屋檐房梁都是铂金描绘的。 就连议政殿也不敢这么奢侈。 云王府到底是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 “太子妃到访,怎么不见其他人来请安?”临嬤嬤站了出来,皱著眉头说:“云王府的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这一路上临嬤嬤都安静,生怕招惹了锦初,好不容易落脚后,立马就想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临嬤嬤对著锦初说:“太子妃,老奴替您去通传。” “不必!”锦初拦住了人。 临嬤嬤不解。 锦初找了个理由將临嬤嬤打发去收拾行李,再问长庆:“云王府上都有什么人?” 长庆道:“云王妃漼氏,出自清河贵族,家族財產万贯,漼氏膝下两子两女,长子前些年被请封世子,如今掌管西关南郊大营,是大营统帅,手中掌管十几万精兵,世子妃丽氏,同样是清河贵族,漼氏次子至今下落不明,长女两年前嫁回了清河漼氏家族,小女儿至今待字闺中,不过已经许了西关城马將军嫡长子。” 锦初认真地听著,问道:“漼王妃次子为何下落不明?” “那位二公子十三岁那年就失踪了,至今已有七个年头了,至今没有人知晓去向。” 锦初瞭然,接下来长庆又说起了几个府上的庶出,她都一一记下来,等到了午膳时。 门外起了爭执。 锦初立即朝著飞霜看去,飞霜赶紧上前打探消息,很快又回来了:“爱莲院並没有小厨房,林侧妃派人去王府厨房取膳被阻挠了,拌了几句嘴。” “让汀兰苑做好几份送去林侧妃那,这几日缺什么吃食就来汀兰苑。”锦初吩咐。 飞霜点头。 很快爭执声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林韵昭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太子妃,这云王府也太过分了吧,没有饭菜,就连热水也没有,一个个骑到咱们东宫头上来了,您不能不管。” 锦初不冷不淡地瞥了眼林韵昭:“缺什么先从汀兰苑来拿,少给我惹事。” “惹事?”林韵昭炸毛了,她一路上都憋著气,这会儿又被人轻视,更加不悦了:“云王府欺负妾身,等同於看不起东宫,看不起殿下,妾身只是替东宫打抱不平,您若害怕,妾身去討要个说法!” 砰! 锦初拍案而起,冷了脸:“林侧妃你別忘了,来此地不是来享福的,搅了事,你吃罪不起!” 一盆凉水泼下来,林韵昭蔫了,气不过道:“那也不能白白被人欺负。” 锦初弯著腰坐下,语气仍是寒森:“林侧妃要是燥热难耐,可以回去抄抄经书。” 林韵昭语噎,终是不敢再还嘴了,悻悻退下。 午膳很快端来,都是些清淡食物,锦初用了小半碗粥就吃不下了,揉了揉眉心。 临嬤嬤再次走进来也是耐不住性子:“太子妃,您奉命而来,如今后宫无后,您就是后宫的主子,云王妃不过是个臣妇……” “来人!”锦初下巴抬起:“掌嘴!” 临嬤嬤愣了。 飞霜按住了临嬤嬤,抬起手左右开弓两下,力道不小,打得临嬤嬤眼冒金星,脸颊露出五个明显巴掌印。 锦初冷了声音:“从现在开始谁敢擅自行动,或是说错什么话,轻者杖打二十,撵回京城,重则杖八十,打死不论!” 一句话將临嬤嬤的话给堵了回去,临嬤嬤捂著脸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了三日 锦初闭门不出,缺什么就让下人出去採买,所有人都是恭恭敬敬,並没有仗著自己是京城而来就高人一等,手底下的人循规蹈矩,即便是被人特意挑衅,也是客客气气的赔个不是。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人沉不住气了。 “太子妃,云王世子妃丽氏求见。”飞霜道。 锦初此刻正斜靠在榻上看著书,头也不抬地说:“就说我长途跋涉,身有不適,不便见客。” 第134章 太子妃威武 丽氏带著一眾丫鬟在汀兰苑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著锦初,反而被告知身子不適,拒绝见面。 “太子妃病了?”丽氏一张姣好的容顏闪烁著诧异,伸长了脖子朝著里面看,似笑非笑:“太子妃这般娇贵的人儿来了西关这种地方,怕是不適应。” 飞霜微微笑:“让世子妃白跑一趟了。” “这算什么。”丽氏挥挥手,关心几句后就带著丫鬟扬长而去。 接下来几日再无人任何云王府的人来探望,锦初也乐的自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云王府的人都知道太子此行目的,能对东宫一行人有好脸色才怪! 凌晨天际刚刚泛白,云王府里就传来了哭闹声。 锦初豁然坐起身:“什么动静?” 飞雁守在她身边,飞霜前去打探消息折身回来:“是漼王妃的侄儿在东大营那边打死了人,被人状告到了官府,官府派人来捉拿,此事惊动了漼王妃。” 锦初心跳如雷,终於要开始了。 一个时辰后 世子妃丽氏来敲门,语气还有几分焦急:“我来拜见太子妃。” 飞霜依旧不肯见,称锦初身子未愈,还在歇息,丽氏急了:“那太子妃什么时候才肯出面?” “世子妃莫要在此哭哭啼啼,惊扰了太子妃休养,你可当担不起!”飞霜冷了脸不悦。 丽氏俏脸一沉作势要硬闯。 “今日我一定要见著太子妃!” “何人在此喧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红梔走了过来,她阴鬱著小脸,挡在了丽氏面前:“好一个不懂规矩的云王府的世子妃,竟敢带人擅闯汀兰苑,你是要劫持太子妃不成?” 丽氏一愣:“我何曾有过这个意思?” “那又是何意?太子妃未曾传召,你竟敢私自闯入,这可是死罪!”红梔眉一拧,面上杀气腾腾,竟唬的丽氏后退两步,悻悻道:“我並无此意,姑娘莫怪。” 硬是將人逼出了汀兰苑,红梔才作罢。 丽氏没见著人又不能擅闯,咬咬牙:“是我小覷了这位商女太子妃了。” 无奈她只能往回走。 门外动静锦初听得一清二楚,她耐著性子等待,这次临嬤嬤倒是学乖了,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一炷香后外头传云王妃漼氏来了。 锦初仍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两页书,掂量著时间差不多了才让人进来,漼氏莫约四十多岁年纪,皮肤白皙,眉眼保养的极好,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乌黑的髮鬢上戴著六支金灿灿的凤釵流苏,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走近了看,漼氏整个人透著威严,甚至比林太后还要多几分压人的气势,不怒自威,令人不自觉多了三分怯意。 漼氏也在打量著锦初,站在大厅並未行礼,儿媳妇丽氏衝著锦初行礼:“妾身云王世子妃丽氏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我婆母身份贵重,当年太上皇有令婆母见了天子都不必行跪拜之礼。” 锦初扬起眉。 漼氏摆手拦住了丽氏的话,看向了锦初:“陇西盛家,和清河漼家也有几分交集,太子妃千里迢迢来了西关,本妃应该好好招待,奈何前几日身子不爽快,一直不敢来探望贵客,恰好今日得空,太子妃应该不记怪吧?” 锦初慵懒的靠在了椅子上,嘴角翘起淡淡笑容:“漼氏身子不爽,我自不会计较。” 一句漼氏,让漼氏眉头拧成川字:“太子妃!” “父皇治了云王的罪,漼氏在京都已无云王妃头衔,父皇念在过往情分没有赶尽杀绝,难不成漼氏还想违抗圣令?” 漼氏皱起眉头打量著眼前娇艷欲滴的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叫人又气又怒,偏还无从反驳。 “我来了府上这么久,漼氏未曾拜见,云王府女眷有样学样,这就是你们云王府对皇族的恭敬?” 锦初驀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拍案怒道:“漼氏,还不快跪下!” 漼氏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笑话,怒极反笑,满脸不屑,下一瞬,飞霜提脚狠狠的踹在了漼氏的膝盖上。 砰! 漼氏应声跪地,脸色驀然惨白,挣扎要起身却被飞霜死死按住了肩,她抬起头看向锦初:“这里不是京城,是西关……” “来人,將漼氏和丽氏堵住嘴请到偏房,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其余人全部撵出去!” “是。” 汀兰苑的动静很大。 但半个时辰后就回归平静了。 临嬤嬤胆战心惊的看向了锦初:“太,太子妃,这不妥吧,咱们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好歹客气一些。” 她是想过让锦初去找漼氏的麻烦,没想过锦初第一次见面就將人扣下来了。 “漼氏和丽氏带人围住我的院子,我为自保,將人扣下,有何不可?”锦初反问? 她並未出院子,是人家主动找上门的。 怎么说都占理。 这么多天都不上门拜见,显然就是没有將皇族放在眼里,这样的人,狂妄自大,说破了天,也是活该。 林韵昭闻讯匆匆赶来,瞪大眼看向锦初:“太,太子妃当真是將漼氏关起来了?” 锦初斜了眼对方,林韵昭不信邪,但听见了隔壁传来了骂骂咧咧声音,她信了,看向锦初的目光满是惊奇和敬佩。 “太子妃隱忍至今就是等这一日?” 锦初淡淡道:“林侧妃,你话多了。” 林韵昭倒也不生气,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隔壁的叫骂声从早到晚,持续不断,汀兰苑被守的跟个铁桶似的,谁也进不来。 终於骂了几个时辰安静了不少。 傍晚 姬承庭回来了一趟,脸上带著盈盈笑意,朝著锦初投去一抹不吝嗇的讚赏眼神:“你做的不错。” 今日西关知府带人上门来抓漼氏侄儿,漼氏拦著不让,但知府提前做了准备,硬是將人给抢走了。 中途还折断了漼家公子的胳膊,漼氏心疼不已,眼睁睁看著侄儿被带走,任凭使了什么法子,知府也是不闻不问。 走投无路之下漼氏才想到了太子妃,哪知进门就被扣下了。 “若不是太子妃行动果断,拿漼氏做要挟,孤还见不著这位深藏不漏的世子呢。”姬承庭笑著將人揽入怀中:“锦初,云王府藏著一位医术极高的神医,孤已派人將神医的消息送回京城,最多十日,消息就瞒不住了。” 她的孩子,当然要光明正大生下来,绝不能被人非议。 锦初点点头:“殿下,我做好准备了。” 第135章 太子妃有喜了 在漼氏和丽氏被关在偏房的第三日,汀兰苑外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锦初也不急,她相信姬承庭的手段。 没有人能闯入汀兰苑。 倒是听见动静的两位越发激动起来,不停地拍打门窗,扯破了嗓子嚎叫。 锦初悠閒地站在廊下修剪枝。 直到传来一句太子妃,我错了。 剪刀放下,锦初朝著红梔瞥了眼,红梔会意上前,打开了门,她厌恶地后退两步,拿出帕子抵在鼻尖下。 丽氏率先衝出来,此刻她已经被饿了三天三夜,浑身散发著恶臭,丽氏羞愤不已,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她朝著锦初方向看去:“太子妃,婆母身子抱恙,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闻言,锦初捡起剪刀继续修剪枝,咔嚓,咔嚓,一朵朵绽放极好的芍药被剪下来,落在地上,掉出许多瓣儿。 光禿禿的枝连朵苞都没了。 丽氏眼皮一跳,往前走几步却被红梔拦住了,锦初慢悠悠的说道:“上个月安郡王和逐月公主大婚,南和三皇子被南和皇帝下令为质子在北梁待足五年,大庆使臣带回了个公主匆匆返回大庆,京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倒是西关动作频频,不太安分呢。” 平静的语气却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丽氏咽了咽嗓子,锦初单手提著剪刀朝著丽氏走近,丽氏结巴了:“太,太子妃说什么呢,云王府忠心耿耿,又怎会不安分?” 锦初嗤笑,上下打量著云王府:“云王府的奢华比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几年前却夺走了南疆的粮草,导致南疆四十万兵马,活活饿死了二十万, 巧了,今日那二十万兵马也来了西关。” 话落,偏房里的漼氏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还有些站不稳:“你,你说什么?” 锦初嗤笑:“漼氏,下一个就是世子,整个云王府,整个漼氏一族……” 扑通。 漼氏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她错愕地看向锦初,不復之前的冷静,磕磕绊绊说了好几次都说不利索,乾脆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婆母?”丽氏急得直晃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口,终於將人给弄醒了。 漼氏粗喘著气,眼底的生气已经转变成了惊惧,与此同时,锦初不急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別苦苦挣扎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可以看在漼氏和盛家关係不错的份上,通融通融。” 玉佩露出,漼氏惊恐瞪大眼。 这枚玉佩代表著西关十万兵权,是云王爷贴身佩戴的,竟在锦初手中,漼氏终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屈膝跪下:“臣妇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严惩。” “我要世子手中另外十五万兵权。”锦初收起玉佩,神色认真:“只要漼氏给世子写下劝降书,我可以保证,漼氏一族可以安然无恙。” 漼氏猛然抬起头,又忽然笑了笑:“太子妃在誆我,交了兵权,云王府乃至漼氏一族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若要撕破脸皮,谁也別想好,太子妃敢赌吗?” 啪! 一巴掌落在了漼氏脸颊上。 漼氏愣了。 红梔揉了揉手腕,呵道:“漼氏一族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没有选择!” “不可能!”漼氏叫囂。 锦初挑眉笑笑,让人將两人继续关押起来,和前几日一样,不给水不给粮。 “太子妃,这……这会不会出事?”临嬤嬤忐忑道。 锦初转过身回了屋不语。 又过了一个时辰红梔去了偏房,不多时匆匆出去了,等再次赶回时,手里捏著个瓶:“太子妃,果然找到了。” 红梔举起白瓶:“奴婢已经找人查验过了,此物,极容易助孕,乃天下奇药之一。” 当著眾人的面锦初將白瓶药取出咽下,赶来用膳的林韵昭正好看见这一幕,半信半疑:“天底下真有这种药?” “云王府有位神医,医术极高明,据说可医活死人。”红梔道。 林韵昭仍是不信:“自大自夸罢了。” 锦初也没有反驳,只是满脸期待,林韵昭见状撇撇嘴,暗自嘲讽锦初太天真了。 第七日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吃食和水送进去了一些。 又过了三日 锦初在廊下捂著唇呕起来,另只手捂著心口不停的顺气儿,临嬤嬤见状惊愕不已:“太,太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锦初一脸茫然摇头。 临嬤嬤朝著飞霜问:“太子妃葵水可准?” 飞霜故作思考道:“算算日子,这个月迟到了小半个月呢。” “快,快去请大夫!”临嬤嬤激动道。 很快大夫来了,替锦初诊脉,起身道喜:“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您已经有了不足一月的身孕,孕脉极浅,但绝对是怀上了。” “真的怀了?”林韵昭白著脸站在门槛上,满脸不可思议,算算日子,前些日子太子的確是来过锦初这歇了两晚。 就这么好运? 临嬤嬤也道:“果真是有孕了吗,可別是看错了,大夫您好好再诊一诊。” 大夫再诊脉,说辞还是一样。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散开了,掠过西关的大街小巷,无数百姓,侍卫,將士们激动得不行。 太子后继有人了! 锦初大方地给了院子里伺候的赏,也没忘了临嬤嬤的,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失魂落魄的临嬤嬤:“殿下有了子嗣,嬤嬤怎么反而不开心了?” 临嬤嬤激灵一下回过神,连连摇头:“怎,怎么会呢,老奴只是太高兴了,万万没想到殿下会有子嗣。” “这还不是多亏了云王府神医的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四个字她咬得极重,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韵昭是听进去了,两只手搭在了腹部,眼里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她朝著锦初走近:“太子妃,咱们都是东宫妃嬪,您如今身怀有孕,不便伺候,从今日开始不如就由我来照顾殿下吧。” 这么著急夺人的,锦初还是低估了林韵昭的脸皮,她扬眉:“殿下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有本事自己去请。” 林韵昭小脸一白,她连姬承庭的面都见不著,更別说承宠了,她扭著帕子:“太子妃,让东宫妃嬪替殿下开枝散叶是您的职责,您应该劝劝殿下才是。” “太子妃,林侧妃说的是,还有这灵丹妙药也给林侧妃一颗吧,殿下能多些子嗣也无妨。”临嬤嬤像是忘记了之前的巴掌,满脸狐疑地替林侧妃討药。 这话是说到了林韵昭心坎上,她点头:“殿下让妾身来西关,就是要繁衍子嗣,太子妃,这么好的东西您可不能独吞啊。” 锦初看著两人一唱一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才是主僕呢,好脾气的没有发怒,看向红梔。 红梔將白瓶拿来,朝著地上倒了倒,一粒都没有了,她道:“你们以为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这是灵丹妙药,价值万金难寻,太子妃冒险服用,如今成了你们来討好处了,想要药,自己去找神医!” 林韵昭皱起眉,仔细想想倒也没有怀疑锦初的话,急切的问道:“那神医人在何处?” “漪澜院!” 第136章 正大光明的养胎被嫉妒了 “漪澜院!” 话音刚落,林韵昭提著裙子就往外跑,生怕晚了一步就追不上似的,锦初还沉浸在满脸喜悦中。 飞霜和飞雁也是装作刚刚知晓的样子,脸露欣喜。 “从今日开始奴婢要亲自守著您的衣食住行。” “奴婢也是。” 几个丫鬟將她围了个严严实实,一会商量著给锦初做些吃食,一会儿又研究给孩子做几个漂亮小肚兜。 唯有临嬤嬤站在一旁格格不入,尷尬得不知手脚无措。 半个时辰后 林韵昭的庶妹林云烟哭啼啼地赶来了,扑通跪在地上:“太子妃,我姐姐去找神医的路上被云王府的侍卫给掳走了,求求您救救姐姐。” 锦初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世,世子说,必须要用云王妃和世子妃来换,否则就杀了姐姐!”林云烟一副都要哭晕厥的样子。 临嬤嬤焦急道:“太子妃,林侧妃可是跟著您一块来的,出了事,您也跑不了,不如就將云王妃和世子妃放了吧,可別让林侧妃出什么事。” 锦初质疑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临嬤嬤身上,眼神冰冷锐利,似是要將人给看穿了。 临嬤嬤心虚道:“老奴多嘴了,不过老奴都是为了东宫的顏面著想。” “来人,去给太子送信!”锦初收回视线吩咐道。 “太子妃,那姐姐怎么办?”林云烟抽抽噎噎,红彤彤的眼眶里没有半点焦急和担忧,反而还有雀跃和幸灾乐祸。 此刻柔柔弱弱的模样跪趴在地上,脸上的妆容却完好无损,反而更添几分柔弱无辜,惹人怜惜的感觉。 可惜,姬承庭没来,只派人带走了丽氏。 丽氏虚弱无比地被人蒙住了脸,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任由侍卫带走。 “殿下这是何意?”林云烟错愕,发生这么大的事殿下为何不来,抬起头时对上锦初暗含鄙夷嘲讽的眼神,像是小心思被人当场戳破了,小脸一阵青白 ,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过了片刻后林韵昭回来了,看见林云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 “林侧妃无碍就好,林二姑娘可是嚇得不轻,带回去好好安抚吧。”锦初道。 林韵昭这才低头看见了林云烟的小心机,穿著若隱若现的纱衣长裙,雪白的肌肤极诱人,还有鬢间垂下几缕长发,面上精致的装扮,显然是要勾人的模样。 看得林韵昭瞬间火大,俏脸一沉。 “姐姐……”林云烟慌了:“我见你去了漪澜院迟迟不归,府上还有云王世子在,误以为你被人劫持了,所以才来求太子妃的。” 林韵昭冷哼:“託了林家老祖宗的福气,我没事,也未曾被世子的人抓走,倒是你巴不得我被抓走吧?” 林云烟摇头否认,林韵昭也懒得听解释,让丫鬟將人连拖带拽给弄走了。 临嬤嬤不解:“那殿下为何会將丽氏带走?” 飞霜翻了个白眼:“林侧妃只是去漪澜院求神医赐药,神医的要求就是放了一人,殿下照做而已。” 听到这个解释,临嬤嬤老脸一红,暗骂林云烟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乱说话。 “嬤嬤这几日僭越插嘴,越来越没规矩了。”锦初也不再忍耐,抬起下巴:“跪在廊下三个时辰思过。” “太子妃,您不为了腹中孩子祈福吗?”临嬤嬤激动地脱口而出:“未满三个月者应该少些戾气,多为了孩子祈福,这样才能保住孩子健健康康,太子妃,您应该积攒福气,老奴是有过错,可都是为了东宫名声著想,並无坏心。” 临嬤嬤梗著脖子,视线落在了锦初平坦的腹部上。 锦初脸色骤变:“还敢狡辩!拖出去,杖打三十,不准留情!” “太子妃!” 飞霜箭步衝上前点住了临嬤嬤的哑穴,將人拖拽出去,不一会儿板子就响起来了。 不到三十个板子人就晕了过去,即便如此,剩下的板子也是一个不少的落在了临嬤嬤后背上。 “太子妃,临嬤嬤越来越不老实了,奴婢担心继续留在您身边会有危险。”飞雁劝。 红梔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今日临嬤嬤挨了三十板,一个月之內都起不来身,太子妃也能清净些,但人不能死。” “为何?”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还未抵达京城,京城的人也未曾派人来核实,人死了,有些事就说不清了。”红梔道。 锦初点头,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就弄死了临嬤嬤,吃里扒外的老东西,红梔又劝:“如今太子妃有孕暴露,经不起算计,咱们一定要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飞雁和飞霜一脸严肃地点头。 接下来几日都没见过姬承庭,倒是听说姬承庭去了爱莲院几次,只是旁人不知的是,夜笼罩,锦初必定是被人揽入怀中,安然入睡。 几次下来,林韵昭满脸红光,对锦初也没了多大敌意,有时还会坐下陪著她閒聊。 锦初一打哈欠,林韵昭就识趣地离开了。 终於在大半个月后林韵昭也被诊断出有孕了,孕象极浅,林韵昭险些激动的昏死过去:“神医!果真是神医!” 她服了堪比绝子汤的药导致伤了宫寒,太医说极其渺茫能有孕,没想到吃了灵丹妙药后,居然这么快有孕了! 第137章 用子嗣收买了林家 林韵昭確定有孕之后派人第一时间去请姬承庭:“快,派人在门口等著,我定要亲口將这个消息告知殿下。” 丫鬟忙不叠点头转身出去。 汀兰苑这边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消息,锦初眉眼闪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对著飞霜吩咐:“挑些能用的补品交给大夫查验之后送去林侧妃那。” 飞霜应了。 爱莲院等到了天黑也没將太子等来,林韵昭有些失望,林云烟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太子妃那有孕,殿下会不会去了太子妃那了?” 林韵昭蹙起长眉。 丫鬟赶紧解释:“二姑娘误会了,殿下今日並不在云王府,外头兵荒马乱的,殿下公务繁忙,若非如此,绝对会来探望侧妃。” 被人戳破了心思,林云烟小脸涨红,再转头对上了林韵昭发狠凌厉的表情时,嚇得浑身一颤。 不多时汀兰苑那边派人送来了东西,飞霜还特意当著大夫面检查了一遍,她笑著说:“侧妃,甭管之前如何,您和太子妃现在是同一条战线的,定要將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殿下的地位才能更稳固,莫要被眼前给影响了。” 林韵昭眼皮一跳,刚才脑海里的確是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只要她的孩子保住了,才是太子的唯一。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飞霜否决了,她说得对,只有太子地位稳固了,她才能更好。 眼下两人怀的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何必著急? “飞霜姑娘的话我记著了,也劳烦姑娘给太子妃带句话,都是东宫子嗣,自然会平平安安诞下。” 飞霜笑了,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云烟。 这眼神林韵昭看见了,她面上装作不显,等飞霜走后,下巴一抬,叫人关上了院子门。 砰! 手掌拍桌,怒而站起身。 “说,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什么?” 林云烟一愣,故作茫然地看向了林韵昭:“姐姐,我……我没有。” “没有?”林韵昭冷笑,她早就看林云烟不顺眼了,尤其是林云烟虚报假消息,故意穿的勾人模样在等候太子,还有刚才挑拨她和太子妃之间。 她摸了摸腹部,林云烟就是一条毒蛇,留在身边才是危险,林韵昭当即决定:“来人,给二姑娘准备马车送回京!” “姐姐?!”林云烟慌了,扑通跪在地上衝著林韵昭磕头:“上次是太著急了,我不是有意的,求姐姐消消气。” “林云烟,要么乖乖走,要么死在西关!没有第三条路!”林韵昭眸中杀气尽显。 她如今身怀有孕,林云烟恨不得取而代之,她也懒得和林云烟周旋,这孩子来之不易,她不敢赌。 林云烟被林韵昭给嚇住了,嘴唇发白,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了,咬咬牙不甘心的离开了。 林韵昭不放心特意找了两个信地过的將人送回去,又派人將林云烟带来的人全部送走,一个不留,如此才安心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孕脉显现,林韵昭足不出户,格外小心谨慎,任何人送来的吃食都要再三检查,確定无误后才用。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趁机钻空子。 匠来院中施肥,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朝著林韵昭飞奔而来,林韵昭脸色微变,抄起桌上茶盏砸过去,一跃而起和匠缠斗起来,动静之大引来侍卫。 好在林韵昭武功高强,拖延了些时间,才让匠被侍卫拿下,还未来得及审问。 匠嘴角流著黑色的血暴毙而亡。 林韵昭脸色巨变,心口起伏,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汀兰苑,比起爱莲院,汀兰苑更加严防。 同样圃旁倒下了一个匠,不同的是心口处被一剑刺穿。 锦初冷著脸站在廊下。 林韵昭的质问顷刻间化为乌有,上前一步打量著锦初:“太子妃没事吧?” “我没事。”锦初摇头,铁青著脸派人彻查匠身份,锦初闭眼:“我知晓东宫子嗣艰难,却不曾想这般招人嫉恨!”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韵昭也想起了自己在御园里被人算计,她小脸煞白,指尖颤抖:“云王府的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锦初转过头看向林韵昭,眸光冰寒,语气恨得咬牙切齿:“林侧妃可知临嬤嬤是谁的人?” 林韵昭眼皮一跳,心虚地挪开眼。 “是皇上!” 三个字惊得林韵昭瞪大眼,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呢?” “林侧妃该不会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在深宫三十多年的嬤嬤吧?”锦初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上面赫然就是临嬤嬤的字跡,展现在林韵昭面前:“我入宫也快一年之久,起初我也不信,但我常年吃食中都有人下了避子汤,我在东宫更是频频引发旧疾,萧,晏两位良娣莫名死在了东宫,尤其是晏良娣,刚诊出有孕就小產了。” 林韵昭被锦初的话嚇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太子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锦初苦笑两声:“侧妃若是不信,我也无法。” 其实林韵昭乃至林家早就怀疑了北梁帝,林大人也不止一次的说过当今皇上善妒,多疑,绝非表面那般爱民如子。 就在林韵昭犹豫之际,护送林云烟回去的侍卫回来了,与此同时还带来了林夫人的亲笔书信。 林韵昭此刻也顾不得避嫌了,拿起书信展开看了两眼,脸色越发阴沉,將书信捏成一团,她侧目看向了锦初:“太子妃,不管日后如何,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殿下的血脉,我林韵昭对天发誓,只要在西关一日,绝不会算计太子妃,若有违背,整个林家不得好死!” 书信上林夫人劝她不要对太子妃腹中孩子下手,最要紧的就是稳固太子地位,皇上得知她和太子妃一同有孕,皆出自云王府神医之手,私下將云王折腾得求死不能,连对林家也是多有忌惮。 信中,林夫人让她多加小心,以子嗣为主。 林韵昭看向了锦初:“太子妃既知晓临嬤嬤叛主,为何不杀了?” 锦初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一杯茶斜睨了眼对方:“杀了一个临嬤嬤,还会有第二个,你要沉住气。” “那前几日太子妃派飞霜送东西,提醒我林云烟有问题,林云烟也是皇上的人?”林韵昭疑惑问。 锦初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女子看似柔弱,心思狠毒,防不胜防。” 这一点林韵昭认可。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林韵昭对锦初多了改观,明明,她不必和自己说这些的。 相比较起来,反倒是自己格局太小了。 林韵昭心生几分惭愧。 正想著临嬤嬤一瘸一拐的来了,满脸疑惑的看著两人凑在一块,面露惊恐道:“我刚才听说院子里的匠是刺客扮的,太子妃腹中孩子无碍吧?” 锦初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似笑非笑:“区区一个匠而已,怎会伤到我?” 临嬤嬤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气的模样:“那就好,殿下真是好福气,您和林侧妃都有了身孕,若能诞下一儿一女,殿下也是儿女双全,此生也算是圆满了。” 临嬤嬤瞄了瞄林韵昭平坦的腹部。 林韵昭纤眉挑起,若是之前她肯定会生气,可现在么,她轻轻摸了摸小肚子:“男女都好,若是女儿家更贴心。” 临嬤嬤从林韵昭脸上看不见一丝半点的怒火,隱有些错愕,又看向了锦初:“太子妃也喜欢女儿?” 锦初淡淡一瞥:“有神医灵丹妙药在,还愁殿下不能双全?” 被语噎后,临嬤嬤脸色訕訕,又想到了什么问起:“太子妃如今正需要休养,漼氏一直留在隔壁也不是个事儿,若是太子妃放心,不如將人交给老奴看管?” 第138章 皇帝知道太子妃有孕后破防了 锦初敛眉,眼神冰冷地看向了临嬤嬤。 熟悉的眼神嚇得临嬤嬤赶紧改口:“太子妃,老奴,老奴只是想替您办点事,是老奴僭越了。” “出去!”锦初毫不客气地撵人。 临嬤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退下了。 林韵昭皱起眉头看向了锦初:“临嬤嬤是慕容皇后的贴身侍女,林家和慕容家关係不错,我会托母亲多打听,此人留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 锦初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闻言,林韵昭也不再多劝了,识趣地起身离开了。 飞霜立即將林韵昭用过的东西拿开了,上上下下都用柚子水驱逐一遍,確定无误后才停下。 锦初此时已经完全不担心林家会倒戈相向了,一个子嗣,彻底將林家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 …… 次日 云王府的神医突然暴毙了。 人被抬走时还蒙著白布,全府皆知,锦初听见消息时只是眼皮轻轻一抬,一点儿也不意外。 午后 姬承庭回来了。 大半个月不见姬承庭消瘦不少,肤色也黑了,下巴处还长了不少鬍渣,他看向了锦初,眉眼都是笑意,弯腰坐下將人揽入怀中:“孩子可还闹腾?” 锦初摇头;“已经好了不少。” 閒聊几句之后姬承庭开始说起计划:“西关局势已稳,云王世子私下已经上交了兵权,孤许诺,二十年內不会对西关下手。等姬琛来,就可以將漼氏放了。” 私扣漼氏,闹得沸沸扬扬,也是有意將消息传回京城,让世人知晓太子和云王府不和睦。 云王世子是个孝顺的,扛不住姬承庭的谋划,时隔一个月將兵权上缴,两人约法三章。 姬承庭许诺,会將姬琛交给云王世子处置。 云王世子同样许诺绝不会反。 两人达成协议。 “安郡王真的会来吗?”锦初有些疑惑。 姬承庭点头:“会!” “为何?” “他耐不住,会向父皇立下军令状,主动追回兵权,云王在狱中也是將兵权交给了姬琛,除他之外,再无第三人。” 说到这姬承庭脸上笑意收起,多了几分森森寒意:“他奉命收缴兵权,父皇就会下旨让咱们回去。” 这才是最重要目的! 锦初一愣。 姬承庭摸了摸锦初的髮鬢:“放心,没有人会威胁你和孩子,孤会光明正大,绝不会沾染半点污名回京!” 有了这话,锦初心里踏实了许多,她握紧了姬承庭的双手,虎口处的老茧有些粗糙。 “锦初。”姬承庭温柔地唤她。 锦初抬头对上一双似水的眸,眨眨眼,他薄唇轻掀:“东原,很快就要战乱了。” 关於东原,锦初心里始终有些好奇,北梁天下分成四份,东原实力最强,是镇王守著。 镇王也是北梁帝的兄长,北梁先帝大皇子。 “南疆四十万大军……” “殿下!”长庆倏然开口打断了姬承庭的话,语气急切道:“八百里加急。” 姬承庭眉心蹙起。 “殿下先去忙吧,这里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锦初站起身,也不多留对方。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给对方增添麻烦,自保足以。 姬承庭轻嘆口气站起身,食指点了点锦初的脸颊:“好好吃饭。” “殿下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和从前一样,见不到姬承庭,日日在汀兰苑,要么绣,要么看书写字打发时间。 即便听见外头传来的喧囂也是一概不闻不问。 直到听了长庆来传话,可以放了漼氏,锦初眉心微微动:“安郡王来了?” 长庆点头:“安郡王带著安郡王妃一同前来的,也住在了云王府,明日府上设宴。” 锦初瞭然点头,让飞霜去开门放了漼氏。 许久不见天日的漼氏站都站不稳了,经过锦初身边时,特意停了下来,眸光阴沉:“太子妃好得很!” 话音刚落外头传安郡王妃来了。 锦初扬眉。 片刻后就看见了逐月公主如今的安郡王妃肖逐月一袭华贵裙子走了过来,震惊的瞪大眼看向了漼氏:“这是云王妃?” 漼氏尷尬地低著头。 “太子妃,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囚禁了无辜的云王妃?”肖逐月掩嘴,扬起的声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漼氏的处境。 跟在肖逐月身后的丽氏往前一步扶住了漼氏,红著眼眶看向了锦初:“太子妃私自囚人,也该给个交代。” 肖逐月点头:“確实如此,漼氏怎么说也是云王妃,又是郡王的养母,有生养之恩,还请太子妃给个说法。” 眼看著肖逐月一步步走进来,红梔往前挡住了:“漼氏已不是皇族王妃,安郡王妃你岂敢当眾质问太子妃?何来的规矩?!” 肖逐月蹙眉。 “太子妃入府,漼氏和丽氏迟迟不来拜见,太子妃身为东宫之主,有义务管教臣妇,不容旁人质疑!”红梔警惕的拦住肖逐月:“倒是安郡王妃见了面,不知行礼,可是藐视皇家,不敬北梁?” 第139章 飞雁威武动手打了肖逐月 红梔白净的小脸上儘是怒气,气势丝毫不逊於对方,肖逐月先是错愕后,隨即嘴角扬起了冷笑:“死丫头竟敢在本公主面前摆谱,来人,给本公主掌嘴!” 两个丫鬟得了命,大步跃上前朝著红梔走来。 “红梔。”锦初喊。 话音未落,红梔丝毫不惧,掏出腰间软鞭和两个丫鬟打斗起来,身形如鬼魅般来去自如。 啪! 一鞭落在了丫鬟的后背上,瞬时就將对方打得皮开肉绽,再抽回手时,鞭子末端勾起了血沫。 “嘶!”丫鬟吃痛倒吸口凉气。 啪! 又是一鞭。 另一人也挨了打。 见状,锦初鬆了口气。 “太子妃!”肖逐月大步朝著锦初的方向走来,面露惊惧:“你怎么能纵容这么厉害的丫鬟在身边呢,还不快住手,伤及无辜……” 红梔回头眼看著肖逐月伸出手朝著锦初奔去,脸色微变,欲要抽身时却被两个丫鬟死死拖住。 锦初又怎会看不出肖逐月的意思,一把抓住了飞霜的手,飞雁则快速地补位,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肖逐月面前:“安郡王妃为何要衝著太子妃而去,难道你不知太子妃身怀有孕?” 肖逐月一把拨开飞雁。 “啪!” 飞雁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肖逐月脸颊上,使足了力道,打得肖逐月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待丫鬟扶住站稳后,捂著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飞雁:“你竟敢打本公主?” “打?”飞雁冷笑:“安郡王妃意欲不轨,险伤了太子妃腹中胎儿,奴婢只是保护主子,若是下次安郡王妃再不长眼,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 飞雁来了脾气,这一胎太金贵了,在东宫时就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来了西关避难,眾目睽睽之下就要被肖逐月惦记,飞雁打死肖逐月的心思都有。 肖逐月捂著脸怒瞪著锦初:“太子妃,这就是你教的丫鬟,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锦初情绪稳定下来后,寒著脸欲要发作,她倏然脸色一变,捂著小腹:“疼……” 疼字一出口,汀兰苑的人都慌了。 “快去请大夫。”飞雁道。 红梔也顾不得缠斗,立即派了小丫鬟去请太子来,又派人將汀兰苑围住:“任何人不许放出去。” 肖逐月眼看著锦初被扶进去了,脸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太子妃深闺时身子就娇弱,终究是福薄……” “啪!”飞雁想也不想又是一巴掌打在另一侧脸颊上:“太子妃的胎养好好的,是你惊动了太子妃,要是太子妃有个什么不舒服,我要你以命抵命!” “你敢!”肖逐月拔高了声音。 哗啦! 飞雁掏出了一把闪著寒光的匕首,杀气尽显,嚇得肖逐月訕訕闭嘴。 一旁的丽氏和漼氏面面相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在原地默默等候。 很快姬承庭得到消息飞奔而来。 一同跟隨的还有身后数十个黑骑卫,个个脸上带著面具,看不清面容,身上裹著银色鎧甲,闪著寒光,令人不自觉敬畏三分。 “太子,汀兰苑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上来就是打打杀杀,根本没將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肖逐月指了指红肿的脸,眼神气的要杀人。 姬承庭的步伐微停,目光瞥向了肖逐月,眼神冷得宛若千年寒冰,硬生生將肖逐月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收回视线进了內院,看见锦初躺在榻上,姬承庭的怒火瞬间蹭到了头顶,呼吸都急促了。 “怎么样?”姬承庭三步並作两步来到了榻前,双手颤抖不知该如何去触碰锦初。 锦初伸出手握住了姬承庭的手:“我没事。” “当真?” 锦初点头,將他的手挪到了腹部:“孩子也没事。” 咕咚! 一颗大石头落地的声音,姬承庭深吸口气,听红梔说起前因后果,姬承庭看向了飞雁:“你做得很好。” 飞雁义不容辞的拍著胸脯:“谁敢欺负太子妃,奴婢豁出去性命!” “赏!”姬承庭扬声,缓缓从榻上站起身,对著屋子里的丫鬟吩咐:“从现在开始凡是危及太子妃的,不必顾虑对方身份,孤重重有赏。” “奴婢遵命!” 姬承庭安抚了锦初几句:“接下来几日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孤再来探望你。” 锦初乖巧点头,目送人出门。 门外 守得跟个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姬承庭阔步而来,双手靠在了后腰处,目光阴森地盯著肖逐月,嚇得肖逐月往丫鬟身后缩了缩,嘴硬道:“我……我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胆子太小,经不起嚇。” “大皇兄!” 姬琛的声音传来,只见姬琛一袭黑色长衫,閒庭信步般从容赶来:“我已经问过了在场的人,的確是太子妃自己受了惊嚇,和逐月无关。” 肖逐月看见了丈夫,二话不说来到丈夫这边,有底气后,气势也不一样了,摸了摸脸:“倒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以下犯上,郡王,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看著肖逐月红肿不堪的脸颊,姬琛皱紧了眉头,面上故作心疼:“是谁动手的?” “飞雁!” “好大的胆子!”姬琛气不过,对著姬承庭说:“大皇兄,一个丫鬟也敢爬到郡王妃头上,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授意了,逐月怎么说也是南和公主,这是在打南和的脸!” 姬承庭阴鬱的眸色鬆动了:“二皇弟所言极是,安郡王妃是南和公主,眾目睽睽之下带著人上门打人,惊嚇威胁太子妃,太子妃侍女保护孤的子嗣,做出反击有何不对?” “这么说,二皇兄是要偏袒一个丫鬟了?”姬琛似笑非笑,眼眸里多了几分挑衅。 气氛僵持 最后还是姬承庭鬆了口:“今日太子妃受惊,改日再给大家个交代。” 说罢转身就要走,姬琛却道:“二皇兄,我身边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以稳住太子妃的情绪,不如让我的人试试吧?” “安郡王这是安了什么心思,太子妃来西关一直都是平平安安,你们初来第一天,先是安郡王妃要打要杀,惊扰了太子妃不说,如今还要咄咄逼人揪著丫鬟不放!”林韵昭从身后走出来,同样冷著脸:“现在太子妃在休养保胎,安郡王又执意找了个不知根底的大夫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安郡王又该如何推辞?” 姬琛闻声看向了林韵昭。 林韵昭衝著姬承庭屈膝:“殿下,妾身怎么觉得安郡王和郡王妃就是衝著太子妃腹中孩子来的呢?”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被林韵昭戳破了,姬琛脸色有些难看:“林侧妃,你这是栽赃污衊!” “殿下身边的大夫同样医术高明,就不劳烦安郡王多此一举了,殿下没有追究安郡王妃惊扰太子妃和皇嗣的罪名,已是为了皇嗣积德行善了,別给脸不要脸!” 林韵昭骂得很痛快,当她知道姬琛是从京城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太子妃的麻烦,就坐不住了。 不是她要帮衬太子妃,而是今日她不帮太子妃说话,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东宫威严,不容践踏。 林韵昭躲在了姬承庭身后:“殿下,妾身来了西关之后,多有水土不服之症,求您恩准,不必让妾身见客,妾身担心有人会害了妾身的孩子。” 姬承庭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准!” 第14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刻姬琛和肖逐月的脸色都很难看,肖逐月撇撇嘴:“只是身怀有孕而已,何必这么矫情。” “矫情?”林韵昭嗤笑:“安郡王妃没有做过母亲,当然不知妇人有孕有多珍贵,何况,这可是殿下的子嗣,更是无比矜贵。” 林韵昭和肖逐月互相看不顺眼,林韵昭仗著有姬承庭撑腰,什么话都敢说,懟得肖逐月说不出话来。 姬琛倒也不好再让大夫去给锦初治病了,愤愤之下只能將肖逐月一併带走了。 漼氏和丽氏默默跟著离开。 林韵昭一脸后怕地看向了姬承庭:“殿下,妾身好怕……” “来人。”姬承庭扬声,指了几个侍卫:“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的守著爱莲院。” “是。” 见状林韵昭欣喜不已,伸出手就要去搀姬承庭的胳膊,却被姬承庭一个错位避开。 “送林侧妃回去。” “殿下……”林韵昭急了:“还不知道太子妃现在怎么样,妾身很担心。” “太子妃需要静养。”姬承庭已是一脸不耐,林韵昭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乖巧地离开了。 姬承庭朝著长庆看去,主僕多年来的默契已达成,长庆点头:“属下这就派人回京送信,另,安郡王妃仗著南和撑腰,欲要伤太子妃腹中子嗣的消息,属下也会传出去。” “还有一件事。”姬承庭叫住了长庆,他从腰间借下一枚香囊递给了他:“派人快马加鞭去南和,半个月內李淑妃要身背恶名,打入冷宫!” 长庆愣了愣,这香囊是主子跟南和五皇子之间的约定,互赠对方两枚香囊,代表可以提两个要求。 用一个香囊换李淑妃落马,长庆总觉得不值。 李淑妃,便是肖逐月的生母,入宫二十多年恩宠不衰,也正如此养成了肖逐月囂张跋扈的性子。 “是!” 短短两日之內安郡王谋害太子皇嗣的消息不脛而走,对方仗著是南和的和亲公主为所欲为,没有任何惩治。 姬琛得知消息时皱起眉头,肖逐月却不以为然:“太子也太卑鄙了,居然会私下放流言,以为本公主会惧怕吗,也太小看本公主了!” 可姬琛却觉得事情隱隱脱出掌控了,他藏住了眼底的厌恶,耐著性子劝:“逐月,太子比咱们早来两个月,这两个月足够太子在西关收拢人心了,太子深不可测,若要对你动手,我也护不住你。” “他敢!”肖逐月压根不怕:“父皇疼我如珠如宝,母妃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岂会让我受委屈?” 姬琛语噎。 “郡王。”侍卫疾步而来。 姬琛见他来,眼皮跳了跳:“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將太子妃身份泄露出去了,现在西关许多受过盛家恩惠的將士们和百姓嚷嚷著要让郡王妃给太子妃赔罪!” 肖逐月顾不得脸上的疼了,蹭得站起身:“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著她,要我道歉,做梦!” 侍卫再次欲言又止,姬琛恼了:“说!” “外头还说郡王妃仗著南和撑腰並未將北梁放在眼里,还说这些都是安郡王授意,神医已死,安郡王就是不想让太子留下子嗣!” 姬琛坐不住了,铁青著脸怒问:“还愣著作甚,还不快拦截流言蜚语!” “是,是。” 侍卫退下后,姬琛抬脚就要走却被肖逐月拦住了:“这事儿肯定是太子做的,怪不得会轻而易举放咱们离开,太卑鄙了!” 姬琛满脸不耐。 “流言蜚语止於智者,太子如今是將咱们逼到了死路上,为今之计的破局法只有一条。”肖逐月面露狠色,当初她来北梁,是奔著太子妃的位置而来,来和亲时太子还未娶亲,路上被人耽搁,等到了北梁,太子已娶亲。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將锦初放在眼里。 肖逐月捂著脸凑在姬琛耳边嘀咕几句,姬琛晦暗不明的眸子闪烁两下,震惊地看向肖逐月:“当真要如此?” “此事终究要有个交代,也让眾人看看,太子是怎么因为一丁点小事就逼死和亲公主的,两国交好,太子不敢坏了两国约定,郡王可別忘了查找出太子妃有孕的真相!” 太子妃有孕太突然,姬琛根本就不信是吃了药所致,甚至怀疑是隱瞒了月份。 说不定在京城时就怀上了,故意跑来西关养胎的! “那就委屈你了。”姬琛道。 肖逐月揉了揉脸颊,咬牙切齿道:“无碍,本公主能吃得了苦,本公主一定要让那个死丫头付出代价!” “你放心,那条命我定会替你取来。” 一个时辰后肖逐月被逼得悬樑自尽消息传出去了。 可令人十分意外的是,这竟然像一颗小石头投入湖中,激盪起小小涟漪后,很快就恢復平静了。 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效果。 姬琛不放心出门乘坐马车出门,却听见了四周传来了阵阵议论声。 “这个逐月公主从小心机就重,装疯卖傻,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促成目的,在南和时就推过一个贵女入水,活活將人溺毙,被贵女家上找上门,就上吊要以命抵命,让对方家族吃了个哑巴亏,结果没多久就被救下来,完好无损地保住了性命,脖子上连一根红印都没有!” “真是害人不浅!” 第141章 有本事从太子手中抢人? 秋日西关突下场暴雨,泥泞溅起,丫鬟们冒著雨將一盆盆儿挪到了廊下。 啪嗒! 丫鬟手没拿稳,一盆绽放极好的芍药坠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音,嚇得丫鬟面露惊慌。 片刻后屋子掀帘,身著翠绿长衫的衣裳衝出来,对著小丫鬟狠狠扇了一巴掌:“小贱蹄子,公主正在歇息呢,惊了公主你有几条命赔?” “青翡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小丫鬟捂著脸呜呜咽咽开始哭。 青翡手中力道越发狠,小丫鬟不自觉哭声越来越大。 “吵什么!” 肖逐月脸一沉,不悦地看向了小丫鬟,目光一转落在了摔碎的盆上,满地芍药瓣和泥混成团,肖逐月眉拧紧,朝著青翡道:“拖出去。” 小丫鬟愣了愣,跪在地上双肩不停地颤抖:“公主,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求饶无用还是被拖出去。 廊下其他小丫鬟见状纷纷缩著肩,生怕被殃及无辜。 此时冒雨来了个侍卫,跪在了廊下:“郡王妃……” “掌嘴!”肖逐月轻呵。 青翡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侍卫脸上:“在人后要尊称一声公主!” 肖逐月很討要郡王妃这个称號,堂堂南和最受宠的公主结果到了北梁却混成一个郡王妃,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每被人喊就提醒她一次。 侍卫错愕之后很快恢復过来,重新改口:“公主。” 闻言,肖逐月脸色才缓和了,下巴一抬示意对方继续说,侍卫道:“公主,现在外面都在传您是故意装病讹人,还说您手段卑劣,在南和时已经用过数次。” 话音落,肖逐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拧著眉问:“你说什么?” 侍卫只好又將话重复了一遍。 肖逐月不可置信:“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定是太子在背后詆毁我,可恶至极。” 她怒瞪著侍卫:“太子妃私底下囚禁云王妃和世子妃的事可传出去?” “回公主话,並未。” 肖逐月更气恼了,对著青翡说:“去把丽氏和漼氏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青翡点头转身去请人。 …… 漼氏从汀兰苑回来后沐浴了大半天,身上都快搓掉皮了才算作罢,丽氏就候在外头等著。 许久,漼氏换了衣裳坐下,阴沉著脸问起了侄儿,丽氏道:“清河漼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知府那边不肯放人,夫君私下打点也无济於事,马家那边前几日也派人送来了退婚的庚帖。” 一想到这几日发生这么多事,漼氏心情更堵得慌了,起初太子妃来云王府住下,漼氏是不同意的。 太子亲自登门,漼氏称病不见。 可太子不管不顾直接將两座院子辟出来,就连世子也不敢阻拦,人就这么住下来了。 吃了亏,漼氏更不待见太子妃了,迟迟不曾去拜见,更是拿捏了长辈款等著太子妃上门。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太子妃比她还要沉住气。 漼氏气不过,派人对著汀兰苑和爱莲苑刁难,没想到太子却抓住了漼家侄儿的把柄將人扣下。 “杨大人十有八九是被太子收买了,没有太子授意,怎会轻易放人。”漼氏道。 西关是云王府的封地,小小知府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从前更是对云王府毕恭毕敬。 太子一来就变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被太子收买了。 丽氏皱起眉头道:“婆母,夫君说不可得罪殿下那边,殿下从前的劣势没有子嗣,现在有了两个未出生的子嗣,將来也会有,公爹还在京城生死未卜,殿下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那位可就未必了。” 这也是世子和太子达成默契的原因。 太子终究要回京,姬琛就未必了,云王府乃至整个西关,都是姬琛压住了世子一头。 有姬琛在,世子永无出头之日。 “那位若是上位……” “您忘了杨嬪是怎么死的了吗?”丽氏幽幽提醒。 杨嬪可没少受漼氏折磨,漼氏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直错將姬琛当成了云王的私生子,后来得知真相后,杨嬪已经死了。 听到此话的漼氏瞳孔一缩,手心后背都沁出冷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说不定早就不记得了,当年他还小。” 丽氏却问:“那万一有人故作装疯卖傻,隱忍蛰伏呢?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赌不起。” 漼氏觉得有道理,冷静了不少。 婆媳俩正聊著,外头传来了青翡趾高气扬的声音:“公主有令,要见两位,还不快速速通传。” “是谁在外吵闹?”漼氏蹙眉。 丽氏探过脑袋从窗外看了眼:“是安郡王妃的贴身丫鬟。” 两人正疑惑呢,青翡撑著伞已经来到了廊下,几个丫鬟也不敢阻拦,任由青翡推开了门,直接道:“云王妃,世子妃,我家公主请两位过去议事。” 看著青翡丝毫不將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漼氏心口一紧,朝著丽氏看了眼,丽氏佯装惊讶:“府上何时来了公主,是哪位公主?” 青翡脸色微变,改口道:“是安郡王妃。” “郡王妃怎么说也是婆母的晚辈,郡王见了婆母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母妃,怎么到了郡王妃这却要婆母亲自去见?”丽氏冷哼,转而对著门口的几个丫鬟呵斥道:“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丫鬟们跪在地上行礼认罪。 这番敲打分明就是衝著青翡而来,她脸色一红:“可我家主子是南和公主,身份尊贵。” “嫁夫隨夫,这里是北梁不是南和!”丽氏回击,摆摆手將青翡赶走了。 见青翡这番姿態,漼氏刚才还动摇的心立马变得坚定了,要是姬琛真的有一天上位了,在肖逐月手底下討日子过,还有的好? 更重要的是肖逐月根本就不是锦初的对手。 同样是第一次来西关,肖逐月易躁易怒,太过於沉不住气,姬琛在太子手里也是屡屡吃亏。 总结下来夫妻两都不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对手,良禽择木而棲,漼氏决定隱忍下来,和太子妃搞好关係。 “这位南和公主至今还认不清形式,外头流言纷纷,对她不利,不仅不知反思,还不知收敛的惹事。”漼氏摇头冷笑,这不是明摆著给太子妃把柄么。 丽氏点头,她心里虽恨透了锦初关押她好些天,但世子说过了,长久考虑不要得罪太子妃。 一时之辱而已。 她忍得住。 “婆母,安郡王妃派人请咱们过去能有什么事儿?”丽氏好奇问。 漼氏不动声色地端著茶抿了两口,眼眸抬起鄙夷道:“流言,別急,她还会再来的。” 如漼氏所料,肖逐月带上了几个丫鬟怒气冲冲地来了,来到廊下,肖逐月阴沉的小脸已闪现不耐。 肖逐月站在门口。 漼氏稳如泰山不动坐在了椅子上,面上掛著淡淡笑容,丝毫没有將肖逐月放在眼里。 “漼氏。” “漼氏也是你能叫的?”丽氏皱眉打断。 肖逐月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怒瞪著丽氏:“放肆,这也是你跟我说话的態度?” 丽氏语噎。 漼氏却笑:“郡王妃今日来此处是为了找麻烦的?” 这话提醒了肖逐月来时目的,肖逐月的怒火减弱了不少,跨过门槛,依旧是挺胸,语气强硬:“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盛锦初不过是个孤女,无依无靠的,仗著美色勾引太子才有了今日,如今又耍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詆毁我,你们也不能无动於衷。” 漼氏扬眉:“那依郡王妃的意思,又该如何?” “自然是回击!”肖逐月道:“盛锦初將你们两个私下扣押多日,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有人相信只盛锦初囂张跋扈,仗势欺人。” “这样一来旁人就会相信是太子妃欺负了郡王妃,而不是郡王妃耍手段欺负了太子妃?”漼氏补充到。 肖逐月立即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漼氏笑了,看向肖逐月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和轻视,她不紧不慢道:“郡王妃弄错了,太子妃並未软禁我们二人。” 见漼氏一口否决了真相,肖逐月眼底还带著一缕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对方。 生怕肖逐月没听清,漼氏又说了一遍:“太子妃从未软禁我们二人。” 丽氏点头。 “胡说!盛锦初囚禁你们是事实,你们怎敢不承认?”肖逐月怒了,漼氏却道:“囚禁不囚禁,我们两个当事人还不清楚吗,总不能郡王妃要我们对百姓撒谎吧?” “你!”肖逐月眼看著自己精心谋划的主意落空,气得不轻,二话不说就让人去找姬琛过来。 漼氏也不拦著。 很快姬琛冒雨前来,肖逐月把事情一说,她眼眶含泪的控诉,和刚才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截然相反。 姬琛眼眸闪了闪,看向了漼氏,弓著腰行礼:“母亲。” 漼氏摆摆手:“安郡王如今已是皇子,这句母亲,我担当不起,朝廷褫夺了我王妃封號,现在我只是府上的大夫人罢了。” 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漼氏也得接受。 “母亲养我多年,庇佑多年,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养育之恩大过天。”姬琛语气谦卑,和从前並无两样:“逐月有些小孩子脾气,她只是太著急了,並非有心,还请母亲多教教逐月。” “郡王?”肖逐月错愕。 姬琛朝著肖逐月使了个眼色:“逐月,夫人是我养母,请你日后多敬重些,眼下困境还需要母亲帮你。” 这番提点让肖逐月收敛了脾气,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夫人,刚才是我一时著急了。” 多余的话再不肯多说。 漼氏倒也不著急回应,姬琛又道:“我听说漼氏一家在来西关的路上,母亲,我派人打听过表弟,在牢狱中尚未受刑,我会儘快將表弟救出来的。” 提及被知府带走的漼家子弟,漼氏终於动容了:“你若能救出浩儿,一切好说。” 姬琛笑笑回应:“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对於让漼氏亲口承认被太子妃囚禁一事,谁也没有再提。 请安后两人很快退下了。 丽氏有些著急地看向漼氏:“婆母当真要帮她?” “一年不见,我倒要看看他本事长进了没有,能从太子手里抢人!”漼氏语重心长地说。 第142章 圣旨传召 流言持续发酵,肖逐月的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这日放晴后,肖逐月气呼呼地朝著汀兰苑走去。 “公主,咱们私底下去找太子妃不妥吧?”青翡拉人。 实际上青翡也有些惧了,太子妃那边可不惯毛病,別说丫鬟了,就连肖逐月都挨打。 去了汀兰苑根本討不到半点好处。 肖逐月气得不轻:“难道就让我吃了哑巴亏?” “您再等等,郡王一定会想法子给您討回公道的。”青翡劝。 “指望他?”肖逐月冷哼,压根就没將姬琛放在眼里,满眼都是鄙夷和不屑,对著青翡道:“笔墨伺候,我要亲自给父皇写信!” 南和会给她撑腰的。 她就不信太子不怕南和! 到时候父皇一发怒,北梁太子还不是乖乖给她赔罪?信写好后很快就送出去了。 汀兰苑和爱莲院轻易不来往,林韵昭为了护住孩子,就窝在屋子里,只会偶尔派人去打听太子的下落,时不时做些吃食等著太子回来。 十次里九次太子都不在府上,还有一次是去陪了太子妃,林韵昭抿了抿唇,心里落寞也只能咬著牙强忍著。 “汀兰苑的孩子保住了?”林韵昭突然问了一句。 丫鬟被嚇了一跳,点头:“汀兰苑现在安安静静,奴婢觉得若是没保住,殿下肯定会大发雷霆。” 道理林韵昭都懂,可被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她眼中闪烁几缕失望,丫鬟道:“侧妃,就算是太子妃生了子嗣,也未必能一举得男,倘若是个女孩,您又是诞下男丁,照样能翻身。” 林韵昭愕然抬起头,兴奋道:“確实如此。” 人一旦有了想法就坐不住了,林韵昭顾不上许多打算去汀兰苑坐坐,汀兰苑的人倒是没有拦她,將人放行。 飞霜站在廊下等著,林韵昭道:“我来探望太子妃。” “太子妃刚歇,侧妃可是有什么事?” “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动走动,不知太子妃身子如何?” 飞霜语气平静道:“多谢侧妃掛怀,太子妃臥床休养並无大碍。” 看这架势是很难再见著锦初了,林韵昭只好败兴而归,表示改日再来探望。 人走后,屋子里的锦初也起身了,她摸了摸微微显怀的小腹,在屋子里走门,瞥了眼渐行渐远的林韵昭。 飞霜进门道:“林侧妃许是闷得慌,来走动走动的,奴婢听说今儿安郡王妃又去给漼夫人请安了。” 虽没有踏出房门,但该知道的消息一个不少都传入耳中,锦初扬眉:“外头唾沫星子都快溺毙她了,哪还能沉住气。”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个月 西关已进入寒冬季节,漫天飞雪,寒气逼人,屋子里的火龙烧得很旺,林韵昭上门几次。 终於见著了锦初。 林韵昭目光落在了锦初的小腹上,锦初穿著衣裳宽大,所以孕像並不明显,她笑:“太子妃近日可有什么反应,可曾让大夫诊过孩子?” 一开口,锦初就知道她要问什么,道:“大夫来过两次,一切都好,这孩子乖巧得很也不闹腾,我瞧著你倒是消瘦了不少。” 林韵昭摸了摸脸颊笑:“我就不如太子妃有福气,孩子闹腾,整日整夜的折腾。” “太子妃,我家侧妃都快一个多月没见过殿下了,若有殿下在,必定能缓解一些。”丫鬟嘴快道。 林韵昭也没有阻拦。 锦初皱起眉头,淡淡回应:“殿下公务繁忙,也只是来汀兰苑两次。” “那太子妃可否帮著劝劝殿下,也来看看咱们侧妃呢?”丫鬟得寸进尺道。 这话惹得飞雁不乐意;“这叫什么话,殿下陪伴太子妃的时间都是屈指可数,太子妃前阵子胎像不稳,殿下才忙里抽空来瞧瞧,太子妃都不敢耽搁殿下 办要紧的事。” 林韵昭虽不满意飞雁的话,但也没法反驳,太子太忙了,她赶紧解释:“飞雁姑娘別恼,这丫头也是见不得我被孩子折腾,一时著急。” 紧接著林韵昭和锦初说起了京城,才將这话题岔过去:“姑祖母病了一场,皇上仁孝,已经將人接回慈和宫养著了,父亲来信,说是皇上近日身子也不太好,急需殿下回去。” 锦初脸色微变。 “母亲进宫拜见姑祖母,姑祖母说皇上这是心病。”林韵昭压低声音,有些担忧:“咱们这月份还未坐稳胎像,若是折腾回京,我担心有变化,若皇上下旨强召,殿下也不得不回去。” 林家现在和几个皇子关係都不好,又有了林韵昭这一胎做支撑,所以林家铁了心要和太子绑在一块。 “还有一事……”林韵昭说著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愤愤地攥紧手帕:“林云烟入宫,如今已是惠妃了。” 早知这贱人会坏事,她就该狠下心弄死,一了百了。 锦初扬眉:“惠妃?” “她跟著母亲入宫请安时,和母亲走散,误闯了皇上的寢宫,被皇上宠幸了。”林韵昭气得不行。 这理由莫说林韵昭不信,锦初也不信,偌大的皇宫怎么会这么巧找到了北梁帝的寢宫? 而且北梁帝寢宫没人拦著? 锦初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北梁帝用林云烟离间太子和林家之间的关係,林韵昭道:“太子妃放心吧,惠妃入宫,林家也不会倒戈,林家只会支持殿下。” 关於林家支持谁,锦初从不多问,面上一副懵懂模样,林韵昭也没个顾忌。 “这话殿下若能听见,该多好。”林韵昭嘆。 锦初眉眼闪动,对著飞霜说:“派人给殿下报个信,就说林侧妃今日身子不適,让殿下得空来看看。” 飞霜会意离开。 林韵昭掩饰不住的欣喜,锦初却道:“殿下能不能来,什么时候来可就说不准了。” “无妨,殿下办要紧事最要紧,京城那边还有林家撑著呢,再不济姑祖母也不想让我多波折,先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最重要。”林韵昭还是很有大局意识的,又说道:“姑祖母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嬤嬤来照顾咱们,有些事,总要过来人才有经验,其他人,我信不过。” 锦初眉心微皱,转念一想人来了,不用就是了。 当日传出去的消息,姬承庭並未去探望林韵昭,而是两日后的傍晚抽空去了一趟,只呆了半个时辰就走了。 夜色渐黑 姬承庭来了汀兰苑,盯著锦初隆起的小腹:“几日不见,好像大了些。” 锦初摸了摸小腹:“日日都在长,胃口也好了些,之前的衣裳都要改一改腰身了。” “嗯。”姬承庭將人揽入怀中,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起了刚才林韵昭说过的话:“父皇的確派人送来了密信,要孤儘快回京。” 锦初笑意僵住了:“那殿下怎么想?” 密信传召若不回,改为圣旨的话,姬承庭抗旨不遵和谋逆没什么两样,所以锦初担心。 “孤自有分寸,你別急。” 她点点头。 这一夜姬承庭没有著急离开,难得陪她多呆了会儿,等到了次日快天亮了才走。 她也没了睡意。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个月,京城来了道圣旨,简短的几个字,要太子即日回宫。 圣旨传到云王府时 眾人心情各有不同,漼氏神色复杂,肖逐月幸灾乐祸地盯著锦初:“天理昭昭,有些人终於要得到惩罚了。” 召太子一行人回宫,肖逐月肯定是父皇给北梁帝施压,所以北梁帝才下旨传召。 目的就是要严惩太子和太子妃。 锦初神色淡淡,不予理会。 可有些人你也是退让,她就是越是张狂:“盛锦初,你害了我被人辱骂月余,父皇定会替我做主的,我等你给我磕头赔罪!” 话音落,外头来了份快马加鞭的书信,来人翻身下马,肖逐月就认出了来人,正是父皇身边的侍卫,她欣喜不已地上前:“李侍卫,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派你来传信了?” 李侍卫点点头,掏出书信,还未念就被肖逐月一把抢走,捏在手心朝著身后的锦初晃了晃:“盛锦初,你要倒霉了!” 说著將书信递给了青翡:“念!” 青翡笑著接过,等打开了书信看清內容后脸色巨变,身子不可置信地颤抖起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青翡念出声,肖逐月急了,催促道:“快念啊。” 青翡颤抖地將书信递过去:“公,公主,您快看看,出事了,淑妃娘娘与人私通,证据確凿已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肖逐月猛地抬起头,失声尖叫:“你胡说什么!” 第143章 漼氏低头求了太子妃 肖逐月接受不了书信內容,气疯了般一把捉住了李侍卫衣领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母妃……母妃怎会被废?” 李侍卫则淡定了许多:“废淑妃与人苟且被皇上当场捉拿,姦夫已伏诛,废淑妃也认罪,皇上特派了属下来告知公主,好自为之,在北梁犯了错,就按北梁的规矩办事,莫要牵连南和。” 说罢,李侍卫推开了肖逐月,转身离开。 四周寂静。 所有人都听见了李侍卫的话。 南和的李淑妃与人苟且被抓?还被废黜了? 姬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第一眼就朝著姬承庭看去,眸色幽暗,暗含质疑。 姬承庭面色淡然地替锦初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风大,先回去。” “好。”锦初轻轻点头,並没有心思看肖逐月的笑话,神色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李淑妃可真是好本事啊。”丽氏前几日被肖逐月奚落,这会儿也不必忌讳什么了,撇撇嘴讥誚:“上樑不正下樑歪,安郡王妃好自为之吧。” 肖逐月被丽氏的话气的都快要吐血了,恨不得衝上前要狠狠挠了对方的脸。 丽氏浑然不在意,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姬琛:“娶妻娶贤,安郡王妃来了西关不过月余,院子里就已经抬出去四五个了。” 姬琛脸色微变。 南和消息压过了京城来的圣旨,云王府的气氛很诡异,有人欢喜有人哭,这头锦初刚回到汀兰苑,林韵昭也紧跟而来,姬承庭斜了眼对方,林韵昭道: “殿下,妾身的身子多有不適,不想回京,还请殿下恩准妾身留在西关,等生了孩子后再回去。” 锦初讶然,不解地看向了林韵昭。 “雪天路滑,从西关到京城至少要一个多月,妾身怕身子熬不住。”林韵昭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也提前派人回去报信,让林家多派些人过来保护自己。 总之这孩子一定要生在西关。 这一点林家也是支持的。 天高皇帝远,有些事北梁帝鞭长莫及,反而安全些。 姬承庭停下脚步,打量了林韵昭片刻后道:“准!” 林韵昭欣喜不已,对著姬承庭屈膝:“妾身多谢殿下。” “还有事?”姬承庭挑眉问。 林韵昭错愕一瞬,尷尬道:“那就不打搅太子妃收拾行李了。” 说罢转身带著人离开了汀兰苑。 门窗关上,锦初焦急地看向了姬承庭:“咱们真的要回去?” “行李装装样子收拾著,不出两日,还有圣旨赐下。”姬承庭直言不讳,锦初点头,脱下了外裳,两只手里抱著的小手炉放回桌子上,朝著炭盆子挪了挪,伸出双手在上面烘烤。 若不是今日接旨,她才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外头寒风刺骨,才一会儿功夫寒风就打湿了衣裳,小脸就跟针扎了似的难受。 姬承庭见她怕冷,命人送来一些银丝炭,锦初侧过头看向了姬承庭:“西关的冬日年年如此吗?” “嗯。”他点头,难得閒下心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她小脸被熏红,肤白透著红,像极了剥了壳的荔枝,极水灵。 锦初抿了抿唇:“那將士们可缺衣料,我有几个铺子囤积了不少和衣料,可以御寒,成衣铺子里也有不少绣娘,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 来了西关之后,锦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冷的地方,京城四季如春,就是冬日也只是多加两件衣裳而已,陇西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数月,但风却没有西关的冷冽。 这几日閒著没事整理了不少铺子,手里还积攒著一大批的布料和,缝在衣裳里一定很暖和。 姬承庭扬眉:“也好。” 锦初闻言赶紧让飞霜將铺子的地契取来,一併交给了姬承庭:“拿著这个去。” 姬承庭看了眼,道:“我先记著了,替兄弟们谢过你。” “只要你用得上就行。” 呆了大半天后长庆来请人,锦初摆摆手:“快去吧,別叫人久等了。” 他有些无奈,將桌子上半杯热茶喝了就站起身,弯著腰在锦初腮边轻轻亲了一下,惹得锦初小脸涨红,他才淡笑离开。 人走后,锦初打了个哈欠,飞雁道:“太子妃,林家从京城送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大夫,据说,是给林侧妃把脉了。” 锦初挑眉:“如何?” “是个男胎。” 锦初扯了个嘴角,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有男胎才能稳固殿下和林家之间的合作。 “太子妃,漼氏求见。”飞霜道。 漼氏? 锦初失笑,她还敢来,扬眉看了眼飞雁:“你亲自带进来。” 飞雁应声去了,將漼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惹得漼氏身后丫鬟忍不住开口:“我家夫人是来太子妃的,不是罪人。” 漼氏横了眼丫鬟:“多嘴!” 丫鬟悻悻闭嘴。 確定检查没事后才让漼氏进门,推开门又站在了炉子旁暖暖身子才被邀请进了內屋。 漼氏衝著锦初屈膝:“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漼氏依言落座后,环视一圈,锦初漫不经心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漼氏也只好没个顾忌了;“太子妃,我想求您抬手救救漼浩。” 锦初扬眉,不等开口漼氏又道:“只要太子妃肯出手,漼氏愿割捨三成收入孝敬东宫。” 漼浩是漼族长的嫡孙,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养的有些骄纵,这些年在西关没人敢招惹,就连姬琛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从不会有任何衝突。 可这次太子来了,漼浩就这么被太子盯上了。 云王府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於事。 漼氏也给过姬琛机会,奈何姬琛一等再等,她实在是没有耐心了,再不出手,生怕太子会將漼浩带去京城审问。 锦初打量了漼氏片刻:“听说漼夫人有两子两女,长女三十几岁夭折,只留下一个小女儿,晏良娣又死在了东宫……” 漼氏不解,为何锦初会突然提及了晏慈,人都死了,还提她作甚? “我见过世子一次,也见过四姑娘,唯独没有见过小公子,不知小公子身在何处?” 提及小儿子,漼氏瞳孔一缩,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编了个理由:“他云游四海去了,这是家丑,实在是难以切齿。” 这理由锦初自然是不信,又问:“一年前赵甄来西关,与安郡王定下了婚约。同年,祁国公世子如今的祁予安派人来了云王府,只要夫人知无不言,我定会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赵甄和祁予安这两个人的名字落入漼氏耳中,漼氏不自觉攥紧了拳,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祁予安身边有个高人,自称上知天,下知地……” 漼氏深吸口气道:“太子妃说得不错,他的確派人来说了一些话。” “和小公子有关?”锦初趁机问。 漼氏一愣,对上了锦初冷幽幽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一切,漼氏瞬时被嚇得冷汗直冒:“他……他说,太子会在一年后来西关,还说太子会死在回京城的路上。” 第144章 太后赐了两个嬤嬤 锦初听后险些身子不稳,一把抓住了扶手才不至於倒下,在漼氏开口的那一刻。 她的四肢软绵绵,耳朵也是嗡嗡的。 良久,逐渐恢復正常,语气儘可能地平稳;“还说什么了?” 漼氏一咬牙索性全都说了:“他还说一年后西关有战事,会有雪灾,让云王府备足了炭火和袄御寒。” 锦初微愣。 “早在两年前祁予安就亲自来过西关,见过了王爷,那时王爷对他嗤之以鼻,但此人接连说了好几件事,说服了王爷。”漼氏也是现在才想起来有这么件事。 她侧过头看向了灰濛濛的天气:“西关的天一向如此,未必能有大灾,纯属巧合罢了。” 云王爷信了,可漼氏没把这事儿放在心里,压根就没有多准备粮食,衣裳,和炭火。 云王府什么没有? 足足两年不出户也吃不完,用不完。 “他还说西关会有一群流民来,身上带著病毒,会传染,到时候会死很多人,简直无稽之谈!” 锦初的脸色再次泛白:“他可曾说什么时候开始?” 漼氏看著锦初脸色变了,被嚇了一跳:“你,你这是信了?太子妃,这么糊弄人的话,信不得啊,翻过了年初一就要出事。” 初一,离年末还有两个月。 锦初想想一定要儘快將此事告知殿下,早早做些准备。 “那赵甄呢?”她冷静下来,继续追问。 漼氏眼神虚闪。 “漼浩犯的罪不小,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漼氏一族必定恼上了云王府,如今云王府就靠著漼氏一族支撑呢,漼夫人可要想好了权衡利弊。”锦初幽幽开口。 “太子妃。”漼氏急了,道:“赵甄送来了一份藏宝图,和安郡王约定,促成安郡王成事后,让安郡王许以正妻之位,王爷只是个见证人。” 这话锦初半信半疑,赵甄怎么会有藏宝图呢? 而且那个时候赵甄又怎么確定姬琛未来会上位,不惜千里迢迢来找他? 还有,赵甄的藏宝图是从哪弄来的? 锦初百思不得其解,又听漼氏道:“我听说是因为赵甄捡到了一个册子,上面写著一些事,包括藏宝图,赵甄来府上待了三日,从不许外人靠近身边,就连沐浴也是册子不离手。” 册子两个字提醒了锦初,萧相被废黜临死之前也交给了北梁帝一本册子,莫非殿下是背后主使者? 可殿下为何要这么做呢? “太子妃,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可千万不要忘了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漼氏道。 锦初点头:“殿下来了,我会劝说几句,至於听不听那就是殿下自己的事了。” “多谢太子妃。”漼氏连连道谢,更不敢多耽搁,起身就要走,走之前还不忘提了一嘴:“太子妃,还有一事,安郡王已经怀疑您腹中子嗣会在六个月之后生產。” 锦初眉毛几乎都要拧到一块了。 漼氏悻悻退下了。 人走后锦初不淡定了,飞雁劝道:“安郡王应该是怀疑您月份不对,故意提前放出的消息。” 锦初摸了摸小腹,对外她现在才两个月左右,可实际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再有六个月可不就是生產的日子?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莫过於当初姬琛入京时,没有將人弄死,留在眼前,祸害无穷! “去请殿下。”锦初道。 她要儘快和姬承庭商议,大雪,天灾,还有人祸。 等了大半天飞霜回来了:“奴婢见著殿下了,殿下知道您今日见了漼夫人,只让奴婢给您传话,不必著急,耐心等待。” 她不禁皱起眉头,飞霜劝道:“殿下向来足智多谋,一定是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来西关的,太子妃,您先养好身子。” 锦初深吸口气逼著自己冷静下来,对著几个贴身大丫鬟吩咐:“都开始收拾吧。” “是。” 汀兰苑整整收拾了两日。 第三天清晨临嬤嬤早早就探过脑袋看过来:“太子妃,老奴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看著临嬤嬤一副著急模样,锦初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大箱子:“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殿下那边了。” 临嬤嬤又看了眼空落落的四周,果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脸上不自觉掛起笑:“还是京城水土养人,来了西关这些日子,浑身酸痛,太子妃回了京城也能好好养胎。” 养胎两个字,被临嬤嬤重点咬紧了说。 锦初佯装没听懂,也懒得理会,临嬤嬤仍自顾自地说:“太子妃这一胎若能一举得男,那就是殿下的嫡长子,將来您的地位就稳固了,谁也不敢越过您,更不会提及从前的身份。” “啪!” 锦初將茶杯重重搁在了桌子上,打断了临嬤嬤的话。 临嬤嬤脸色訕訕,触及锦初不悦的脸色,不敢再开口,默默退了下去,出门时遇见了林韵昭,身后还跟著两个嬤嬤。 林韵昭是知晓临嬤嬤底细的,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几日不见临嬤嬤了,近来可好?” “劳侧妃记掛,一切都好。”临嬤嬤道,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另外两个嬤嬤身上,其中一个叫谭嬤嬤,她曾在慈和宫见过。 “谭嬤嬤怎么来了?”临嬤嬤诧异。 谭嬤嬤道:“我是奉命来照顾林侧妃这一胎的。” 另一个叫黄嬤嬤,同样来自慈和宫。 几人进门,临嬤嬤不放心又跟了进来。 林韵昭瞥了眼也没赶人,对著锦初行礼:“太子妃,这位是谭嬤嬤,黄嬤嬤,极有经验,您瞧瞧哪一位顺眼?” 两个嬤嬤是林太后千叮嚀万嘱咐,一定要送一个到锦初身边留著,林韵昭特意送来给锦初先挑。 “林侧妃,太子妃身边还有老奴呢,就不劳烦两位嬤嬤了。”临嬤嬤抢先一步开口。 林韵昭当即冷了小脸:“这是太后的一番心意,嬤嬤这是在质疑太后?” 临嬤嬤忙道不敢,嘴里却说:“老奴伺候过先皇后,也养过一阵子太子殿下,论经验,老奴不属於两位嬤嬤,而且老奴在太子妃面前待得久了,太子妃也习惯老奴了。” 临嬤嬤立即朝著锦初看去,她心知肚明锦初对慈和宫两个嬤嬤必定排斥,若要二选一,那肯定是自己胜算更大。 锦初频频蹙眉:“我院子里的人足够了,多谢侧妃好意,这两个嬤嬤都带回去吧。” 林韵昭惊讶:“太子妃,这可是太后赏赐的,长者赐不可辞。” 她不明白锦初为何会拒绝,难道太后还能害人? “太子妃,现在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姑祖母绝对是为了咱们著想。”林韵昭来到锦初面前,低声劝说。 锦初长眉挑起,语气隱有几分不耐:“林侧妃莫要僭越坏了规矩,这两人你都带回去吧。” 可林韵昭还不肯死心,继续劝说:“谭嬤嬤手艺好,会做很多小吃,黄嬤嬤体贴细心,做事稳妥,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你又何必招惹太后不痛快呢?” “太子妃是不是不放心老奴?” “还是太子妃质疑太后娘娘的动机?” 两位嬤嬤同时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锦初,眼中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锦初直接冷了小脸,目光紧盯著林韵昭,犀利的眼神看得林韵昭有些不自在:“林侧妃,临嬤嬤会伺候人,不如將临嬤嬤赠给你照顾孩子吧?” 林韵昭急了:“不行!” “怎么不行,临嬤嬤可是伺候过先皇后的,难道林侧妃担心临嬤嬤会害你的孩子?”锦初质问。 林韵昭不敢再说了,临嬤嬤是皇帝的人,她怎么敢让皇帝的人留在身边? “我身边已经有了太后赐的嬤嬤了……” “多一个人多个照顾,而且临嬤嬤是东宫的人,早就熟悉你了,她留下,殿下也安心!”锦初立即对著临嬤嬤说:“有劳嬤嬤收拾行李去照顾林侧妃,等林侧妃生下孩子之后再回一併回京。” 临嬤嬤张张嘴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林韵昭慌了,赶紧摆手:“多谢太子妃好意,君子不夺人多好,就让谭嬤嬤和黄嬤嬤一併照顾我,临嬤嬤还是伺候您吧。” 生怕锦初再多说,林韵昭慌忙带著两个嬤嬤灰溜溜离开了。 这头临嬤嬤也鬆了口气,转而看向了锦初:“太子妃留下老奴就对了,太后与您一向不睦,突然送来两个嬤嬤,万一存了什么歪心思,到时候还不是林家占了便宜。” “出去!”锦初呵斥。 临嬤嬤惊了下,看著锦初铁青的小脸,识趣退下。 …… 爱莲苑 林韵昭领著两个嬤嬤又折回了,谭嬤嬤道:“侧妃为何不顺著太子妃的心意来,太后可是交代了,定要留下一个在太子妃身边,若是太子妃平平安安诞下子嗣,与您不利。” “而且您到现在都没有探出来太子妃这一胎的是男是女,等月份大了,就棘手了。”黄嬤嬤也紧跟其后的说。 林韵昭眼皮子跳了跳,自从她这一胎诊断出是男胎后,有些心思就变了。 “一旦太子妃生下嫡长子,您这一胎可就不吃香了。” “是啊,物以稀为贵,老奴可是听说您怀上子嗣后,殿下就来过一次,这怎么行呢?” “有了孩子,见面三分情,太子妃没了孩子,殿下最多怜惜一两年就拋之脑后了。” 两个嬤嬤轮番劝说。 林韵昭揉了揉眉心:“容我再想想法子,这事儿急不得。” 第145章 杖打八十送回京城 汀兰苑如火如荼地收拾行李,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生怕遗漏了什么,只有红梔寸步不离的跟著锦初。 任何人想要见她,都会被上下搜查个遍,確定身上没有藏匿什么不该藏匿的,再由丫鬟通传,远远地才能见到一面。 漼氏等的著急,隔三岔五就派人来请个安,但都被红梔给打发了,即便如此,漼氏还是不气馁。 倒是林韵昭老实了两日,闭门不出。 只要林韵昭不惹事,锦初也懒得管她。 “太子妃,上午临嬤嬤出门去大厨房回来时摔了一跤,要不是路过小廝及时发现,临嬤嬤怕是要活活冻死了。”飞霜推开门站在炉子旁驱寒,撇撇嘴: “大夫来瞧,说临嬤嬤伤筋动骨不易挪动,否则会加重病情。” 锦初长眉一挑,临嬤嬤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了,也太巧了。 要说故意的,也不应该。 毕竟临嬤嬤可是每天都盼著回去的。 “嗯,先养著吧,找个小丫鬟贴身伺候著。” 飞霜会意,点头去安排。 不到半个时辰林韵昭来请安,锦初长眉挑起,轻嘆,太后的人要是不来掺和,她和林韵昭暂时还能和平共存。 现在仗著自己肚子里怀了个男丁,就动起了歪心思,锦初强忍不耐,叫人將林韵昭请进门。 果不然,话说不到两句,林韵昭主动提及了:“我刚才在院子里赏雪,看见飞霜姑娘从外头请来了大夫,可是太子妃身子不適?” 锦初一脸平静地盯著林韵昭看:“是临嬤嬤摔了一跤,大夫说暂时不易挪动,需要静养。” “临嬤嬤?”林韵昭故作惊讶。 看著林韵昭这个表情,锦初已经確定临嬤嬤摔跤必定出自她手,不等林韵昭开口,锦初又道:“林侧妃,可知南和那位三公主將来是什么下场?” 冷不丁提及肖逐月,林韵昭眼皮一跳,思考片刻后才说:“南和李淑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肖逐月也被南和皇帝嫌弃了,往后如何,就看安郡王有几分良心了。” 有良心不介意,那就对肖逐月没有什么威胁,等过几年,这事儿淡化了,肖逐月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林韵昭只当锦初是要看好戏,想要奚落肖逐月几句,於是顺口跟著奚落了几句。 锦初笑著摇摇头:“李淑妃长宠不衰多年,肖逐月又是南和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丑闻,被打入冷宫,林侧妃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韵昭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太,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妾身愚钝,还请太子妃明示。” 锦初弯了弯唇,抬起手摸了摸小腹:“殿下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莫要走错了路,懊悔终身!” 唰的一下,林韵昭小脸苍白,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她强行挤出笑容,佯装没听懂附和道:“肖逐月能有今日下场,的確是她活该,也怨不得旁人。” 这话锦初並未戳破,她已经给过林韵昭机会了,要是林韵昭继续一意孤行,她也绝不会手软。 “太子妃,既然临嬤嬤身子不適,不如就让谭嬤嬤暂时照顾您,这一路顛簸,我担心您身边没有个有经验的照顾。” 林韵昭还是开口將谭嬤嬤塞了过来,甚至连人都带来了,谭嬤嬤衝著锦初屈膝行礼:“老奴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眉眼微垂,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韵昭还不肯死心。 那就別怪她了。 “罢了,既然林侧妃质疑將谭嬤嬤塞进来,我也不好拒绝,飞霜,给谭嬤嬤安排个院子。” 飞霜点头。 谭嬤嬤却道:“太子妃,老奴是贴身伺候的,还是让老奴歇在偏房吧,您有什么需要及时喊一声,老奴也方便来。” 这话莫说锦初了,飞霜不悦拧紧了眉:“汀兰苑拢共就这么大,走几步就到了,偏房是咱们几个丫鬟歇歇脚的地方,给了嬤嬤,怕是不方便。” “太子妃,不是老奴说,这几个丫鬟也该好好管束了,偏房从来都不是丫鬟歇脚的地方,偶尔殿下来才去偏房歇歇脚,怎么能给丫鬟占著呢?”谭嬤嬤皱起眉,认为锦初过於骄纵丫鬟了。 正要摆谱,锦初抬起头,犀利的视线落在了谭嬤嬤身上:“飞霜,掌嘴!” 飞霜二话不说按住了谭嬤嬤,左右开弓打了两个巴掌。 打得谭嬤嬤猝不及防,捂著脸惨叫。 林韵昭都愣了,等反应过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殿下身边正好缺个贴身嬤嬤,来人,即刻把谭嬤嬤送去殿下那。”锦初冷了脸,耐心耗尽。 谭嬤嬤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堵住了嘴往外拖拽,林韵昭见状赶紧说:“太子妃,谭嬤嬤可是慈和宫出来的,您这不是在打太后的脸么?” 锦初冷幽幽看向了林韵昭:“林侧妃,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与你惺惺相惜,现在你偏要装糊涂,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太子妃……”林韵昭被锦初气得不轻,矢口就要反驳,锦初已经派人去请太子了。 林韵昭深吸口气乾脆坐下来了,她就不信了,太子会什么事都依著太子妃。 一个嬤嬤而已,也值得太子妃大动干戈。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姬承庭来了。 “殿下。”林韵昭从椅子上站起来,衝著姬承庭屈膝行礼,红唇轻翘:“妾身也是一番好意来给太子妃送嬤嬤,太子妃不领情就罢了,竟叫人动手打了谭嬤嬤,这可是太后所赠。” 说话间谭嬤嬤也挣脱了,跪在地上磕头:“殿下,老奴本本分分,从未顶撞太子妃,却被这般折辱,求殿下做主。” 生怕姬承庭看不清,谭嬤嬤仰著头指了指脸上的巴掌印,又指了指动手的飞霜:“这丫头太鲁莽了,留在太子妃身边也不合適了。” 姬承庭看向了飞霜:“你打的?” “是,奴婢知罪,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和太子妃无关。”飞霜跪地,身子骨却挺直了。 姬承庭扬声:“忠心护主,赏金百两!” “殿下!”谭嬤嬤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韵昭脸色驀然一白,心里已经隱隱有些懊悔了,往前一步想要替谭嬤嬤求情。 下一刻,姬承庭大手一挥;“將谭嬤嬤,黄嬤嬤拖出去杖打八十,即刻送回京城林家!” “殿下!”林韵昭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殿下,这是太后一番心意,两个嬤嬤並未做错什么,您不能打林家的脸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会將两个嬤嬤都带在身边好好调教的。” 姬承庭居高临下地看向林韵昭,冰冷的眸子里儘是警告:“回去转告林家,再敢动歪心思,孤不介意亲手了结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林韵昭瞳孔骤然放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他居然连子嗣都不在意了? 许是动了胎气,林韵昭捂著小腹喊疼:“殿,殿下,妾身知道错了,求您网开一面。” 姬承庭给了林韵昭两个选择,要么一碗落子汤,两个嬤嬤留下,要么回爱莲苑反省思过,两个嬤嬤打八十杖送回林家。 林韵昭再次被姬承庭的怒火惊住了。 就连谭嬤嬤和黄嬤嬤也傻眼了,谁能想到太子狠起来,居然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 比起她们两个人的性命,林韵昭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中之重,孩子没了,两个人回到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最先后悔的就是谭嬤嬤,砰砰衝著姬承庭磕头:“殿下,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对著太子妃指手画脚,求殿下开恩!” “再多说一个字,杖毙!”姬承庭不悦道。 嘎的一声,谭嬤嬤的话戛然而止。 两个嬤嬤著急地看向了林韵昭,林韵昭揉著小腹,半跪在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太子的冷漠。 她怕得要死。 所以扭过头忽略了两个嬤嬤的求救,任由两人被拖出去。 板子声在耳边响起。 一下一下宛若锤子狠狠地敲击在了林韵昭的心坎上。 姬承庭愣是等八十杖都打完了,才准许大夫来给林韵昭看,临走前还不吩咐:“给林大人送个信,务必要让林夫人带著两个嬤嬤去给皇祖母请安。” 说罢,扬长而去。 林韵昭瘫软在地。 大夫来后摸了摸脉象,只是受了点惊嚇,並无大碍,林韵昭扭过头看向了锦初:“这下太子妃满意了?” 第146章 执掌西关 锦初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怜悯地看向了林韵昭:“林侧妃到现在还不知错在哪了。” “我有何错?” 林太后赠人,她又能如何? 不过一个嬤嬤而已,是锦初心眼小,容不下人。 锦初缓缓站起身:“今日两个嬤嬤若是从林家出来的,殿下也不会这么生气,太后姓林不假,可太后和几位皇子私底下都有交集,屡屡陷害殿下,殿下怎敢用太后宫中人照顾我?” 林韵昭一愣:“不,不会的。” “林侧妃敢保证两个嬤嬤来了之后,没动过歪心思吗?”锦初冷了脸:“你姓林,两个嬤嬤照顾你不会动手脚,可我不是林家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韵昭对锦初的怒火消失了,她又羞又恼:“那现在怎么办?” 这两日谭嬤嬤跟黄嬤嬤的確是没少说起,物以稀为贵,她的孩子怎么也比不过嫡子。 林韵昭也的的確確是动了歪心思。 “殿下至今还没有子嗣,林侧妃,有些人手伸出的太长了,若不及时制止,下一次殿下可就不仅仅是严惩两个嬤嬤这么简单了。” 锦初弯著腰又將林韵昭从地上扶起来:“不论往后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出生,而非內斗,殿下聪慧,没什么是瞒过他的,今日若是我动你的孩子,殿下也不会轻易饶恕我,懂了吗?” 打了个巴掌又给了个甜枣,安抚住了林韵昭。 林韵昭声音轻轻颤抖:“真,真的吗?” “自然!殿下眼下最忙的就是西关,我们不该拖后腿,分心殿下,殿下若不好,你我又如何能好?” 语重心长的几句劝说,让林韵昭心结打开了,她吸了吸鼻子:“太子妃的话我记住了,我这就写信回去告诉父亲母亲,离姑祖母远一些。” 太后可以培养很多林家姑娘作为棋子,但林韵昭的父母就只有她一个掌上明珠,孰轻孰重,林韵昭很快就明白了。 “来人,送林侧妃回去,一路小心,莫要滑倒了。”锦初对著飞雁吩咐。 林韵昭闻言小脸又是一红,羞愧得恨不得低著头钻入地底下。 耳根子清净后,锦初才冷静下来,飞雁折身回来时说了一句:“谭嬤嬤没熬住死了,黄嬤嬤倒是还有口气,奴婢亲眼看著两人被抬上马车离开了。” 锦初点头。 不难想像林太后要是知道了两个心腹嬤嬤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被打死了,脸色该有多难看。 消停了两日 京城再次传来圣旨,命太子镇守西关,平內乱,暂不必著急回京。 又是在云王府大厅接旨。 全府上下错愕万分。 姬琛拧紧了眸子,眼看著姬承庭双手接了明黄色圣旨,袖下拳头紧紧攥住,嘴一勾:“皇兄怕是早就知道会有这封圣旨吧,所以才迟迟没有动身离开?” 按理,东西早就该收拾完了。 可东宫的人並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从姬承庭的面色看,丝毫並不意外这份圣旨。 姬承庭扬起笑意:“二皇弟所言极是,半个月前孤发现一座藏匿於南和与北梁边界处的金矿,一不小心消息透出去,几国来爭,金矿既是在北梁地盘上,岂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姬琛愣了。 此时外头也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大庆,漠河,连寧,大大小小七八个小国都想来分一杯羹,朝著边境处赶来。 姬承庭转过身,对著身后之人扬起声:“近日西关不太平,诸位管好自己身边人,出了差错,孤不纠其他,只问罪主子,军法处置!”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和姬承庭说的一样,西关动作频频。 姬琛想要出府却被限制,惹得姬琛十分不悦:“我是安郡王,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离开?” “安郡王妃是南和人,殿下吩咐,安郡王不得擅自行动,还请安郡王不要让属下为难!” 安郡王三个字在西关名声大不如从前,南和公主確实臭名昭著,连带著安郡王也被西关人唾弃。 背负上忘恩负义四个字。 气的姬琛想要去找姬承庭质问清楚,却连对方的人影子都看不见,一怒之下改去找漼氏了。 恰逢漼氏一族也来了西关。 姬琛小时候也跟著云王去过清河,也因此见过不少漼氏家族长辈,对漼氏族长並不陌生。 只是令姬琛十分意外的是,居然在漼氏这看见了被囚禁多日的漼浩! 漼浩整个人消瘦许多,眼窝下暗青色,没了之前的囂张跋扈,站在那听著族长细细叮嘱,他时不时点点头,瞥见姬琛来,又皱起眉。 “表弟!”姬琛压下心头疑惑。 漼氏笑:“还是殿下开明,功过相抵,饶恕了浩儿。” 姬琛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救出来的人,太子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人放了,顺便收拢了漼氏一族。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姬琛好奇追问。 漼氏淡淡道:“漼氏一族用十万斤被,十万斤粮草,捐赠给西关將士们,殿下念在漼氏一族有功地份上,饶了浩儿。” 此时的姬琛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错愕万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闻言,漼氏似笑非笑:“漼氏家族就这么一个嫡长孙,那些钱財比不上浩儿一根手指头重要,总不能一等再等,等个没完没了!” 这话是讽刺,也是提醒姬琛无能。 姬琛的脸色一阵青白,又朝著身边的世子看去:“大哥可有空閒聊两句?” 云王世子眉眼闪动,拱手和漼氏告辞,去了廊下,姬琛紧跟而来,直接问:“大哥,父王还在京城,咱们最大的依仗就是您手上的兵权和漼氏一族的財力支持,你……你不要被太子矇骗,咱们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一家人,太子得势,云王府占不到半点便宜。” 听到这话云王世子笑了笑:“殿下是储君,咱们是臣,君要臣怎么做,臣岂敢有异议?” “大哥?”姬琛眼皮跳了跳,忽然意识到了不妙。 云王世子道:“安郡王,父王呕心沥血栽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云王府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吧?” 一句父王,云王世子氏咬牙切齿。 姬琛听出来了。 从他记事起就被云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吃喝穿戴样样压过了云王世子,他也知道这些年云王世子心里一直不服气,碍於云王在,不敢造次。 这次来西关,姬琛收敛了许多,打定主意要和云王世子交好,可对方总是不咸不淡。 久而久之,姬琛也就放弃了。 但他想著无论如何云王世子也不会选择太子,所以就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云王世子早已经悄悄脱离掌控了。 第147章 惹怒太子妃 姬琛倏然冷笑一声,双手靠在后腰处目光抬起,看向远方:“我知道太子定是许诺了大哥种种好处,大哥,我们才是一同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太子不过是利用云王府,最重要的是,太子之位註定坐不长久。” 云王世子长眉挑起,並不以为然。 “慈儿入东宫不过三个月就被算计清白,太子不仅没有放过她,反而用慈儿威胁我。” 当初姬琛就不同意晏慈嫁入东宫,是云王执意如此,结果呢,晏慈根本没有派上用场。 最后反倒成了软肋。 不过,软肋也有软肋的用处。 晏慈是云王世子嫡亲姐姐留下唯一的女儿,提及晏慈,云王世子眼眸微动,眼皮轻掀:“慈儿现在怎么样?” “中了毒。”姬琛毫不隱瞒,將经过和盘托出:“毒,是太子下的。” 云王世子紧抿著唇,沉默了。 姬琛又笑了:“还有一桩事是抹不掉的,斗垮盛家,吞併了盛家一部分资產,漼氏一族才能有了今日的地位,此事,太子妃不可能不知情,盛家可是活活被绑在船上溺毙的。” “够了!”云王世子脸色一沉,神色警告地看向了姬琛:“云王府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屡战屡败,怪不得旁人。” 说罢,云王世子扬长而去。 那姿態,显然是没有被姬琛给说服。 姬琛望著云王世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划过冰冷神色。 夜色寂寥 云王府静謐中透著一股子诡异气氛。 次日,肖逐月病了,姬琛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事事亲力亲为,绝不假手於人。 任凭外头吵闹成什么样,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夫君……”肖逐月感动得一塌糊涂,鼻尖泛红,也终於懂了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她抬起手握住了姬琛的手:“多谢夫君不离不弃,此生必定不相负。” 姬琛眉眼低垂,掩去了淡淡讥讽,不著痕跡的抽出手,继续餵药,嘴上却说著;“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又怎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冷落你。” 肖逐月激动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发誓,將来一定会做个好妻子,她忍不住看向外头:“若是云王还在府內,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们了,一群眼皮子浅薄的!” 这话姬琛认可,云王在,岂容云王世子造次! 不过,云王府想要投靠太子? 也得看太子能不能接受膈应。 府內平静了几日后,西关再次下了一场大雪,汀兰苑早早就备足了过冬的物件。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锦初透过窗户隱约看见外头白雪皑皑。 飞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足足这么厚,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也不知来年能不能种出庄稼。” 锦初轻轻皱起眉头,边关的百姓日子本来就够苦了,一场大雪,还不知来年又有多少人受灾。 “去给齐叔送个信,铺子里的粮食多囤积些,再去收成好的地方去瞧瞧,买几个铺子,从百姓手里买些多余的米粮。”锦初吩咐道。 飞霜点头。 “太子妃。”屋外飞雁推门进来,一张嘴还带著几缕寒气,站在门边儿上跺跺脚,粗喘著气说:“今儿不知从哪来了一批人,去了知府衙门那状告漼氏一族,外头闹得沸沸扬扬。” 漼氏一族前两日才来,今日就被状告了? 又听飞雁道:“那几个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漼氏一族强行掠夺西关城里百亩良田,打死了人,这些年无法上告,听说漼家来人了,便一口气告到了官府。” 锦初眼眸微动,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各国都盯著交界处的金矿,怎么冒出来这么个人告状,虽说漼氏一族来人了,可西关城谁不知前云王妃就是漼氏嫡女,这些年漼浩也在西关城,怎么会无法上告?” 听锦初这么分析后,飞雁一愣。 “派人去盯著点儿。” “是。” 一整日锦初眼皮跳得厉害。 等到了下午,有人状告漼氏一族又有了新的进展:“太子妃,那百亩良田最初的主子是咱们盛家府上的。” 锦初小脸紧绷,兜兜转转,果然还有其他缘由。 “现在的地契上仍是盛家,不止如此,西关跟寧南交接有几个庄子,也是盛家名下,也是被漼氏占著,漼氏是靠著油田和船舶发家的,那油田……”飞雁欲言又止,不敢继续说了。 盛老爷走得太突然,根本没有告知锦初,盛家究竟有多少財產,她只知道陇西和京城。 却不曾想西关,寧南也有。 当年帮著盛老爷整理家產的几个管家全都没了下落,若要去查,只能从官府档案中调查。 这次有人转告漼氏一族,就是从官府档案中查到了最初登记,良田记载的主子是盛家。 锦初坐不住了,盛家的家產总不能让漼氏一族霸占了,而且漼氏一族四年前就霸占了盛家的產业。 太过分了! “太子妃。”红梔上前安抚:“既然查到了,肯定会有个说法,漼氏一族就在眼皮底下,跑不了的。” 锦初摇头,眸色渐深,若是侵占了一部分財產,索要回来就是了,可为了財產不择手段做过些什么事。 牵扯上人命,这就是大事。 她甚至有直觉是有人故意將此事闹出来,引导她继续追查下去,锦初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隆起的小腹,陷入了沉思。 “奴婢听长庆说,殿下这阵子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要不然,此事殿下肯定能摆平。”飞霜道。 锦初抬头看向了飞霜:“不许去打搅殿下。” 她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姬承庭,尤其此事牵扯到了盛家,锦初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甚至已经猜到了幕后放消息的肯定是姬琛! 云王世子和漼氏一族投靠了姬承庭,招惹姬琛不悦,索性来挑拨此事,也是篤定了自己不似善罢甘休。 几个丫鬟担忧的看著她。 锦初衝著几人笑笑:“你们放心,我不会衝动做些什么。” 仇要报,孩子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傍晚 世子妃丽氏带著漼氏一族的族长夫人来求见太子妃,锦初轻揉眉心:“就说我身子不適,已歇了。” 没有见两人。 两人也摸不著头脑,心情越发忐忑,锦初扬眉看向了飞雁:“临嬤嬤怎么样了?” “殿下当眾打死了谭嬤嬤后,临嬤嬤老实了许多,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锦初瞭然:“明日开始让她进屋伺候。” 飞雁没有多问点点头。 次日 临嬤嬤就被喊来在里屋伺候,她面露忐忑,锦初也没有理会她,飞雁和飞霜搬来不少帐本。 锦初坐在书桌旁亲自拨算帐本,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头也不抬。 屋子里的丫鬟各忙各的,临嬤嬤见没有人关注自己,反而鬆了口气。 啪嗒! 锦初气恼地將手上册子合拢,紧绷著小脸气恼道:“这么些年至少亏损了几百万两银子。” “太子妃消消气,您可千万別动怒。”飞霜赶来劝。 巨大的数额让临嬤嬤震惊不已,探过脑袋问:“可是漼氏一族霸占了咱们盛家產业的事?” 锦初气的闭眼不想说话。 彼时外头传漼氏携漼氏族长夫人来请安。 得了锦初的示意,丫鬟將两人引进门,两人进门便看见了几大箱子的帐本,还有锦初遮掩不住的怒火。 漼氏眼皮一跳,往前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漼氏族长夫人莫约五十多岁,脸上掛著笑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抬起头视线盯著族长夫人良久,许是她的眼神过於犀利了,族长夫人 脸色有些掛不住了,摸了摸脸颊,解释道:“太子妃莫要被外头的流言蜚语给骗了,此事有误会。” 闻言,锦初下巴一抬,示意两人起身。 “太子妃,百亩良田是从盛家购买所得,只是还未来得及去地契库更名,而且此盛非彼盛,只是碰巧和您一个姓氏。”族长夫人解释。 锦初怒极反笑:“世上姓盛確实多,但盛袁两个字,又恰好和盛家记载的地契名字一模一样,这就有些巧合了。” 地契上明明白白写著盛袁二字,官府也有记载,岂是族长夫人说不是就不是的? 族长夫人见抵赖不过去,只好从怀中抽出地契,连同这些年的收成,千两银票双手奉上:“当年此事並非经过我手,既然太子妃认同了此事,那我也无话可说,区区百亩良田,莫要因此伤了彼此的和气,就当漼氏一族孝敬太子妃的。” 这话听著刺耳。 族长夫人的姿態分明就是,对方仗势欺人,她为了熄平怒火,勉强认罪。 分明就是口服心不服。 “太子妃,可千万別因为这点小事动怒……”漼氏也在一旁劝。 “小事?”锦初冷了脸,拍著手上的帐本:“可不止一个人告诉我,漼家侵占了盛家產业。” 族长夫人脸色微变:“这绝对是造谣,清河漼氏是百年世家,绝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这百亩良田是漼家未来得及更名,盛家就出事了,漼家吃了哑巴亏,认就认了,其他的,漼家岂能认?” 族长夫人开始抹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瞎嚎什么,惊扰了太子妃,你有几条命赔!”红梔怒斥。 嘎的一声,族长夫人將哭声咽了回去,还忍不住打了个嗝儿,尷尬的涨红脸。 第148章 族长夫人气晕了 族长夫人往前一步:“太子妃,此事肯定是有人从中挑拨,您可千万別相信啊。” 说著还將手头上的地契和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锦初目光一瞥看见了盛袁两个字,心宛若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就连呼吸都在轻颤。 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儒雅矜贵的身影。 “太子妃,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漼氏一族百年望族,多少人想求著漼氏,却连门槛儿都摸不著,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族长夫人半威胁地说。 锦初笑了笑,再没多说什么,挥挥手只说身子不適让两人都退下,见状族长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继续追究下去,谁也落不到一个好字,两败俱伤,何必呢? 她篤定了锦初不敢继续深究,引起內乱。 等两人离开后,锦初不著痕跡地斜了眼一直在屋子里听信的临嬤嬤,故作气恼道:“漼氏一族太囂张了,明知国库空虚,到处在打仗,许多人饭都吃不饱了,居然还敢处处挑衅,抢占他人財產,这么多年要不是云王府处处庇佑,何来今日漼氏一族,天高皇帝远,难道就没有人能制裁漼氏?” 皇帝两个字咬紧著说。 她眼看著临嬤嬤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 又將临嬤嬤支走了。 锦初將默默將地契收起来,飞雁上前:“各地方知府根本不配合让查地契,咱们也不知清河漼氏究竟抢了多少盛家財產。” 知府不让查,就连太子妃的名头都不好用,那幕后的主子,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人。 “漼氏一族这些年也没少往宫里进贡吧?”锦初心里有些犯堵。 没有皇族支撑,漼氏岂敢如此? 最初云王府和北梁帝就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漼家自然也是。 她朝著飞雁招招手,低头说了几句,飞雁听后点点头:“此事你亲自去办,这些日子就不必回来了,一路多加小心。” 顺带她將太子送她的黑骑卫一千多人交给了飞雁。 “奴婢必不辱使命。” “嗯!” …… 族长夫人和漼氏从汀兰苑回来后,撵走了丫鬟,两人对坐,族长夫人撇撇嘴:“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禁不住嚇唬,要那么多財產做什么,现在的荣华富贵就是十辈子也不完了,当心福薄,没命享!” 漼氏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不安寧:“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糟心事,著实烦人。” 百亩良田的事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暴出漼氏侵占了盛家財產的事。 漼氏想来想去只有姬琛最可疑。 可她派人去查,姬琛这些日子足不出户,谁也不见。 难道是太子? 可漼家已经投靠太子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漼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看向族长夫人:“这事儿也不能轻视,如今盛家在边关名声极好,马虎不得。” 盛家捐粮,多少士兵铭记盛家的好。 族长夫人嗤笑:“这么多年漼家也不是被嚇大的,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 似是想到了什么,族长夫人皱起眉头:“西关不太平,我打算这两日就带著浩儿回清河,等太子离开了,再回来。” 漼氏也是这么想的。 转眼过了五日 太子下令,西关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需得太子手令才能出城。 族长夫人和漼浩就这么被拦下来了,无奈只能灰溜溜重新回到云王府,族长夫人摸了摸眼皮:“这两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祖母放心吧,外头有太子撑著,咱们只管好好地在府上享受,出了事,也是太子担著。” 漼浩不以为然。 五日后清河出事了。 因战事寧南出现了一大批灾民,许久未曾吃过饭了,不知被谁给引导,竟直接朝著窜去了清河。 清河的百姓纷纷逃回家中,大门紧闭。 奇怪的是这些灾民就像是被人引导一样,直奔清河漼家,一批人將漼家包围。 爬墙,砸门,四个门全都被推开了,一窝蜂地闯入。 嚇得漼家女眷们纷纷躲在屋子里。 家中被翻了个底朝天,清河的知府在围剿灾民时又不幸被灾民给推倒在地,硬生生打死了。 清河离西关不过两日的功夫,早早就有人派人去西关传信。 信送到云王府时,族长夫人脑子嗡嗡的;“胡说八道什么,灾民怎会去了清河?” “老夫人千真万確啊,清河现在遍地都是灾民,咱们的粮仓都被抢光了。” 清河家侍卫来送信,族长夫人也不得不信,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朝著漼氏看去:“怎,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於知府都被灾民给踩死了,现在清河已经失控了。” 漼氏一听也急了:“那漼家的家眷,还有孩子们可还好?” “全都躲在相宜院,暂时无碍,但实在是出不来,也不知现在如何了。”侍卫道。 漼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旁的丽氏忍不住开口:“寧南离清河並不是最近的,为何这帮灾民去了清河,而且这么巧去了漼家?” 一开口,族长夫人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肯定是有人引导的!” “夫人,属下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外头现在都传漼氏一族抢占了盛家財產,漼氏一族整日挥土如金,最不缺的就是钱財,除了清河外,途经的几个城门都城门紧闭,这些人乾脆就去了清河。”侍卫道。 闻言族长夫人禁不住打击,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老夫人!”眾人惊呼。 “快,快去请大夫。”漼氏道。 汀兰苑 外头闹哄哄,消息自然瞒不过,锦初得知后,面色多了几分淡然,语气淡淡道:“安郡王可真心狠,漼氏一族好歹也是亲戚,扶持多年,说翻脸就翻脸 ,揭了漼氏一族的老底不说,还引诱灾民去了清河,这样的人太心狠了。” 这话恰好让刚刚进门的临嬤嬤听见了,她诧异不已:“这始作俑者是安郡王?” 锦初瞥了眼临嬤嬤,倒也没有计较对方的失礼,飞霜抢先一步开口:“除他之外还能有谁,故意牵扯上盛家,引的太子妃和漼氏一族斗起来,他再收渔翁之利!” 这么一解释,临嬤嬤信了,若有所思起来。 接下来清河那边的消息,一日总要传个十次八次的,族长夫人也因此晕了好几次。 大夫乾脆就在隔壁呆著了。 下午 姬承庭急匆匆回到云王府,找到了姬琛:“安郡王,孤命你即刻带人去清河,安抚灾民,护著百姓。” 姬琛拧眉:“皇兄,这不妥……” 姬承庭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灿灿的金牌:“父皇有令,將在外,均由孤执掌,安郡王即刻听令,两个时辰后出发,不得耽误!” 看著那枚金牌,姬琛牙都快咬碎了,不得不弯著腰认令;“遵旨!” “太子殿下!” 族长夫人听说太子回来了,顾不得身上疼痛,让两个丫鬟赶紧扶著她来,看著人就跪在了地上:“殿下,求求您救救清河漼家吧。” 姬承庭蹙眉,指著姬琛:“从今日开始,安郡王会率兵前去清河,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跟隨。” “安郡王?”族长夫人愣了,转过头对上了姬琛的神色,气不过脱口而出:“清河遭难,十有八九就是他害的,他怎么还有脸去清河,殿下,我实在是信不过,求您亲自去一趟清河吧。” “放肆!”姬承庭怒喝:“漼夫人竟敢质疑孤的决定?” 一声呵斥嚇得族长夫人忘记了说话,喃喃半天,姬承庭冷脸:“看在你为了漼氏一族担心著急的份上,今日孤不予计较。” 紧接著又对著姬琛说:“为防止灾民流窜,伤害他人,孤已经决定关闭清河城门,只等安郡王平復灾民!” 姬琛倏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这批灾民中还有人得了重病和疫病,他被囚清河,这跟等死又有什么区別? 祁予安身边的道长说过,西关有灾民出没,灾民又有疫病,太子身染疫病,医治无效,回京后不久就死了。 怎会变成了自己? “皇兄……”姬琛刚要开口,姬承庭便出口打断:“安郡王,你自小在西关长大,也多次去过清河,必定对清河熟悉,现在西关边界几国动作频频,孤须得坐镇。” “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可以代替皇兄坐镇西关,毕竟,臣弟和西关將士们更熟悉。”姬琛道。 姬承庭眼底带著一缕诧异,反问:“安郡王想要孤手中兵权?” 一句话问的姬琛哑口无言。 “来人,给安郡王收拾行李!”姬承庭下令。 也不管姬琛的脸色有多难看,硬是在眼皮底下將人给送走了,族长夫人並未跟去。 相比较清河,还是西关更安全。 第149章 死不悔改 汀兰苑 锦初听说太子回来了,她握紧了手上的小暖炉,等了会儿人果然来了,姬承庭抖了抖身上的雪,等寒气散去才上前。 “殿下。”锦初起身。 姬承庭握著她的手,上下打量:“除了肚子见涨,其他都瘦了。” 丫鬟们识趣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锦初握紧了他的手:“清河……” “清河漼家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大了,孤暂时腾不出手,你放心,属於盛家的,孤定会替你討回。” 看姬承庭的模样不像是生气,也不像不知情,锦初动了动唇,乾脆没继续说。 將灾民引去了清河,確实是她的私心。 她下令让飞雁带去的黑骑卫在清河,避免伤害百姓,同时私底下已经囤积草药,找了不少大夫预备著。 姬承庭知她想什么,反握住她的手:“多亏了你送来的被,炭火还有粮草,將士们今年也能少遭点罪,孤替將士们谢过你。” 锦初摇头:“这帮將士保家卫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想起了漼氏曾说过祁予安预言,她赶紧说:“殿下,我在书本上看过,大雪之后必有疫,那些灾民也要谨慎著点儿。” 姬承庭道:“那些灾民原是边界处的百姓,大雪和打仗让他们流离失所,有人趁机在灾民中投毒,孤早已预防,並未得逞。”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么一提锦初悬著的心才鬆了。 “孤已让安郡王去清河安抚灾民了,城门封锁,疫传不进来,去之前,孤已下令,若有疫,必诛安郡王!” 锦初扬眉,被姬承庭的话惊住了。 必诛安郡王,只怕姬琛要被气死了。 “往后你身子越来越重了,孤也不能时常陪你。”姬承庭抬起手摸了摸锦初隆起的腹部,眼眸越来越柔和:“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知道。”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吃穿用度都是再三检查,根本不给旁人机会,林韵昭也消停了。 和往常一样,姬承庭总是很忙,待一会儿就要走,锦初也从不缠著,叮嘱他小心再小心,將人送出了门。 飞霜提著吃食进来:“奴婢刚才看见爱莲苑那边派人拦住了殿下。” 锦初不以为然。 前两日林家派人送了书信和新的陪產嬤嬤来,这次林韵昭倒是识趣,没有再给她送人添堵了。 林韵昭好不容易再次见著了姬承庭,眼眶都红了:“太子哥哥……” 姬承庭敛眉;“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太子哥哥。”林韵昭拿出帕子擦拭眼泪,又赶紧让丫鬟將林家送来的东西取来:“是妾身一时糊涂,不该僭越身份,给太子妃屋子里塞人,母亲已经派人送信训斥妾身,这些都是给太子妃的赔罪礼。” 一樽极品红珊瑚,红得妖嬈夺目,林韵昭甚至拿出书信递到了姬承庭勉强:“太后赐来的两个嬤嬤,林家事先並不知情,长者赐不敢辞,妾身倒没多想,惹了太子妃不悦。父亲母亲派人来再三叮嘱,日后要事事以太子妃为尊,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书信上林父还说,林母將谭嬤嬤和黄嬤嬤一併送入慈和宫,林太后看著谭嬤嬤的尸身,当场就变了脸色,狠狠呵斥了林母一顿。 没多久黄嬤嬤也没熬住去了,林太后將林母扣押在了慈和宫,愣是抄了好几日的经书,直到林母昏厥,才肯作罢。 两个嬤嬤的死,对林太后打击非常大,接连病了好几日。 北梁帝去探望,林太后甚至提出要太子妃率先回京的想法来,说膝下孤单寂寞,要亲自抚养锦初的孩子。 姬承庭看著书信眉毛都快拧到一处了。 林韵昭打量著姬承庭的神色,硬著头皮开口:“太子哥哥,姑祖母许是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所以才会有这个想法,对太子妃而言,也是母以子贵的最好方式,孩子將来还能爭个好前程。” 姬承庭眉眼间儘是冷意,豁然起身,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人影渐渐消失。 屋子里凝固的气氛骤然消失了。 林韵昭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上:“太子,太子是不是生气了?” “侧妃您多虑了,许是殿下公务繁忙,再说这事儿也不赖您,都是太后的主意,太后可是太子殿下的嫡亲祖母,到时候回京,將孩子抱走,太子殿下还敢忤逆长辈?”丫鬟劝。 林韵昭抬起手摸了摸眼皮,心里隱隱有些著急,她私下也劝过林父林母,多入宫劝劝林太后,不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招惹太子不乐意。 她现在看得很明白,太子和林太后关係很一般,都是林太后以长辈姿態任意妄为,太子表面不说,心里不乐意,久而久之就会迁怒自己。 “孩子才不到五个月,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不一定呢,何必著急忙慌让我招惹太子哥哥。”林韵昭也有些不高兴了,提笔写信將今日太子的表现写下来,找人送回了京城。 写完书信对著丫鬟问:“这两日太子妃那边如何?” “奴婢瞧著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作。” 林韵昭挑眉,隨即讥笑:“外头都在传盛家的財產被漼氏侵占,她倒沉得住气。” “太子妃將这一胎看得极重,对外人防备心很高,里三层外三层的,奴婢也只能从採买那,打听些消息,汀兰苑每日都会用些新鲜的蔬菜和野味补身子,若闹出动静肯定能听见。” 林韵昭点头,这阵子太子没有陪自己,但也没陪太子妃,她心里平衡不少。 她低著头抚摸小腹;“皇儿啊,你可要乖乖长大,日后要给娘亲爭口气,娘亲也能给你挣个前程。” 话音刚落,外头丫鬟急匆匆跑来了:“侧妃,殿下准备了马车,要送您回京。” 林韵昭脸上的笑意瞬时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殿下叫人准备了马车,吩咐侍卫收拾行李,要送您回京!” 轰隆一声 耳边似是有什么炸开了,林韵昭著急地站起身,小腹却紧得厉害,咬著牙又坐下来,深吸口气:“殿下呢,快去请殿下来。” 此时外头来了许多侍卫。 长庆为首,站在廊下:“侧妃,殿下有令,许您儘快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回京。” 看著长庆亲自来,林韵昭的脸色猛然煞白。 第150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韵昭冷著脸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捂著肚子,心一横:“我身子不適,经不起长途跋涉。” 这一路山高水远,又是冬日,下雪的天万一遇到了灾民,到时候別说孩子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呢。 所以,林韵昭打定主意不肯离开。 长庆似是早有准备,一扬手:“进去帮林侧妃收拾!务必要一个时辰內准时出发。” “是!” 数十个侍卫衝进来,帮著收拾行李。 翻箱倒柜,动作粗鲁。 啪! 一只冬日缠梅玉颈瓶掉落在地,摔成数瓣。 林韵昭心里咯噔一沉,气的脸色涨红,她扶著桌子站起身,走到长庆面前;“我要见殿下!” 长庆波澜不惊道:“殿下忙於公务,没空见侧妃。” “殿下难道真的不顾孩子了?”林韵昭不信姬承庭会这么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在乎了。 长庆不语,却在一旁指挥侍卫加快速度,这可把林韵昭气够呛,她死死的攥住了掌心,赤红了眼;“走,去找太子妃!” 林韵昭带著丫鬟匆匆去了汀兰苑,叩响大门,飞霜凑了过来:“太子妃身子乏了,已经歇下,侧妃请回吧。” 林韵昭咬咬牙索性跪在了汀兰苑门前:“请飞霜姑娘通传,我要见太子妃。” 飞霜也被林韵昭的举动给嚇著了,皱起眉头,思来想去,生怕林韵昭出了什么事,还是让小丫鬟去通传。 莫约一炷香后,锦初鬆了口让人进来。 林韵昭狠狠地鬆了口气,扶著丫鬟的手急急忙忙朝著里面走,见著锦初后,立即红了眼眶:“求太子妃救妾身。”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发生什么事,何至於这么大动静?”锦初故作惊讶。 於是林韵昭一五一十地把姬承庭要送她离开的事说了:“太子妃,这一路山高路远,半路还有灾民,就此回去太危险了,求您开恩,替妾身说说情。” 林韵昭是看出来了,姬承庭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极有大局观,谁敢坏了规矩,立马就被捨弃。 这次,是真的怕了。 锦初扬眉:“殿下怎会无缘无故送你回京?” 问到了关键上,林韵昭支支吾吾不肯开口,锦初也不急,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握在掌心时不时抿了两口。 最终还是林韵昭熬不住了:“家中来信,太后要抚养您的孩子,殿下定是看见了这件事所以才生气了。” 锦初猛地抬起头,她知道隔壁有动静,却不知原因,乍一听林韵昭说起,她怒极反笑:“来人,送客!” “太子妃?”林韵昭起身。 飞霜和红梔两人扶住了林韵昭,红梔道:“林侧妃何必一而再为了私心算计,为了娘家惹恼了后半辈子依靠的丈夫,现在又来叨扰太子妃,若被殿下知晓,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吃亏的还是您,毕竟,林家嫡女又不止您一个。” 红梔的话一下子让林韵昭泄了气。 是啊,林家嫡女又不止她一个。 她前脚刚被诊断坏了身子,林家立马就送来了个林云烟,林韵昭如梦初醒,也不再挣扎了。 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汀兰苑。 最后乖乖上了马车,离开了西关。 “太子妃莫要恼,太后想要,殿下也未必肯给。”红梔劝,一边说著还不忘將临嬤嬤给引来。 锦初揉著眉心:“太后已是北梁最尊贵的女子,为何要执著干预朝政?实在太贪心!” 当晚锦初没了胃口,早早就撤了膳食。 等天一黑,红梔从外头进门:“刚才奴婢亲眼看著临嬤嬤写了书信送出去了。” 锦初扬眉。 太后敢给她添堵,她又怎么能让太后过得舒心? 日子消停了大半个月,转眼已是十二月,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外头大雪飘零,入眼可见一层厚厚的白。 六个多月的身子逐渐有些笨拙,红梔寸步不离地跟著,每日都哄著她在屋子里踱步走几圈。 “奴婢问过了有经验的產婆,这样走动將来生產时也不会太遭罪。” 锦初点头。 门外依稀传来了哭声,她皱起眉:“是谁在哭?” 飞霜出去打探消息很快回来:“是世子夫人。” 丽氏在她门前哭什么? 哭声越来越大,锦初隱有些不耐,派人將丽氏请进来,丽氏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锦初拧眉,语气生硬:“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丽氏忙停下哭,拿出帕子擦拭眼泪,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红著眼看向锦初:“太子妃,我的父亲,兄长死在了灾民手中,清河现在乱成一团,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大发慈悲,派人去一趟清河,將母亲和两个无辜的侄儿接回西关。” 丽氏也是漼氏一族嫡女,和婆母漼氏还有亲戚关係,娘家至亲全都在清河。 她现在也是没了法子了。 不能眼睁睁看著剩下的亲人死在了清河。 锦初眉眼闪动:“安郡王在清河,怎还会发生这种事?” 提及安郡王,丽氏恨不得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他在背后作祟,那帮灾民又怎会去了清河?安郡王在清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之任之,没有任何作为,灾民流窜,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这话锦初半信半疑。 飞雁送来的消息是百姓全都躲起来了,太子下令,伤百姓者,就地格杀勿论。 灾民原来也是百姓,只是饿极了,想要填饱肚子,想要穿得暖和些,无人指使又怎么会残杀百姓? 锦初敛眉,语气淡淡:“我只是个深闺妇人,不懂外头的事,世子夫人求错人了。” “太子妃,盛家之前不是捐赠过许多粮草么,只要您再从盛家取出大量粮草安抚灾民,就可以將灾民从清河引出来,也就不会发生更多无辜的死伤了。”丽氏急切道。 这话听得锦初不由得嗤笑一声:“谁不知清河漼氏才是今日北梁第一富商,根基就在清河,若能开仓賑粮,又何必我费尽心思去搜刮各地盛家的粮草? 等送来了,这帮灾民早就饿死了。” “太子妃误会了,清河確有粮草,却供不上这么多灾民,倒是岭南就有一座粮仓,足可以供养三十万人吃一个月,只需將岭南放开,清河自然无恙,等安抚灾民后,清河百姓都会对太子妃感激不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锦初自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今日丽氏是专门来自己面前哭的。 是衝著岭南粮仓而去。 岭南粮仓,重兵把守,是专供西关打仗用的储备粮草,近几个月姬承庭费尽心思才將岭南粮仓填满。 现在竟被人给惦记了。 要不是姬承庭之前和她提过此事,她险些就被丽氏给糊弄了,锦初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可悲又可恨! 死了父亲兄长,到头来还要被人利用,不知悔改! 许是她的眼神过於平静,丽氏訕訕道:“太子妃,清河从未打仗,粮草有限,一旦灾民吃光了清河,您可有想过后果,说不定下一步,就直奔西关了,到时候內忧外患,西关失守,死伤无数……” 丽氏將事情往最严重了说,想要嚇唬锦初。 锦初眉宇间儘是冷意:“世子夫人今日来此,世子可知晓?”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丽氏有些错愕,她恍惚了下点头:“夫君也有此意,现在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岭南开城门,让灾民去岭南,太子妃,日后清河百姓都会对您感恩戴德,一辈子记得您的好。” “飞霜。” “奴婢在。” “我记性不好,准备笔墨纸砚,將刚才世子夫人的提议写下来,写成数十份,派人送去岭南,张贴在岭南各个重要出口,务必要写得清楚,此乃云王世子夫人所议。”锦初道。 丽氏愕然抬起头,脸色都变了:“太子妃,这……这不妥吧,您才是主子。” “我怎好抢了世子夫人的功劳,清河百姓知道世子夫人如此为了清河著想,定会对世子夫人感恩戴德。” 解救了清河百姓,却將岭南百姓至於不顾,而且岭南粮草不仅仅是百姓的保障,还是西关將士们的保障。 一旦打仗,粮草供应不上,又要重蹈南疆几年前的悲剧! 飞霜速度很快,將一张告示写下来递到了锦初手中,锦初看了眼点头:“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岭南,再派人去给殿下送一份。” “太子妃!”丽氏急了,这告示要是送出去,岭南的百姓和西关將士们非要將她活活撕碎了不可。 锦初回过头看向了丽氏:“我觉得你的提议甚好,这份告示也是提醒岭南百姓,儘快避难,多储备些粮草。” “太子妃……这不妥。”丽氏慌了:“我只是妇人之仁,求太子妃见谅。” “见谅?”锦初冷了脸。 明知前方是个陷阱,却哄著锦初跳下去,坑害的確实多少无辜百姓? 漼氏一族果然冷血无情。 “还愣著做什么?”锦初对著飞霜道:“快马加鞭,即刻出发!” 她要让整个边关的人都知道云王府的儿媳,漼氏家嫡女有多愚蠢,心狠手辣。 “不要!”丽氏想要去追飞霜,跺跺脚:“快,快拦住啊。” 无人理会。 飞霜的背影很快消失。 丽氏扭过头瞪著锦初:“太子妃您这么做,会引起內乱的,后果也非您能承担的起,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吗?” 锦初冷哼,懒得与她浪费口舌,下巴一抬:“撵出去!” 第151章 抄家 丽氏是被撵出汀兰苑,她又气又怒,偏又拿里面的人没辙,只好匆匆返回去和婆母商量对策。 “太子妃一定是疯了,竟敢挑起內乱。” 漼氏眼皮跳了跳:“她真敢去贴告示?” “儿媳亲眼看著她身边的飞霜拿著告示出去了。”丽氏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自从灾民去了清河之后,她嘴角都是泡,好几天没睡了。 睁开眼就是清河来的噩耗。 所以和婆母关起门来商量了对策,锦初手握金牌,她们只要哄著锦初,以太子妃的身份下令放了清河灾民,引去岭南。 这样一来,清河就得救了。 出了事还能推到锦初身上。 可谁知锦初不仅没有上当,反而顺水推舟,將清河漼氏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漼氏气恼的一巴掌打在了丽氏脸颊上:“蠢货!她能当上太子妃,就不是个善茬,现在好了,又要惹出大麻烦!” 挨了打的丽氏捂著脸一句话不敢吭声,何尝不是又气又委屈呢,心里头將姬琛,姬承庭夫妇狠狠骂了几遍都不解气。 要不是这两人斗气,怎会牵扯上清河? “婆母消消气,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想法子,將清河的人接来,那帮灾民个个都不长眼,两个侄儿年纪小,母亲也被气病了……”丽氏急哭了。 漼氏又何尝不著急呢,嘴里安慰自己:“太子妃也许只是嚇唬你的,未必真的敢,她承担不起后果。” 一夜之间 告示传遍大街小巷。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寧静,很快爆发,岭南百姓,乃至岭南守卫们对清河漼氏一族极厌恶。 漫天的咒骂宛若波涛汹涌般袭来。 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了西关,西关的百姓们將云王府都给围起来了,往大门口扔烂菜叶,臭鸡蛋。 叫骂声犹如海啸,持续不断,越来越高涨。 丽氏隔著大老远都能听见,她脚下一软没站稳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太子妃是真的敢贴!” 漼氏也被咒骂声嚇得不轻,眉头紧皱:“太子妃是不是疯了,她怎么敢的!” 叫骂声从早到晚,片刻不停。 府上的人战战兢兢。 也是在这一夜,西关云王府在西关百姓心中的地位轰然倒塌,曾经的守护神,原来这么自私狭隘。 连带著云王世子在边关將士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无数將士们鄙夷,讥讽,气愤,失望的眼神袭来。 云王世子又气又恼。 西关乱了整整三天。 全城齐心协力对著云王府骂了三天。 此刻军营 数十个曾经云王世子的部下来投奔姬承庭,就连长庆都有些意外,其中一个副將追隨了云王世子多年,他气愤不已:“打仗死在战场上,我都不带哼一声,现在可倒好,被自家人算计,谁不知云王府过著土皇帝的日子,挥金如土 ,骄淫奢侈,锦衣玉食,就连地上铺著的一块砖头都足寻常百姓半年的伙食。” 副將跪地:“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兄弟们吃饱穿暖,守卫边疆,死了又何妨?” “我也从未见过哪个主將和將士们同吃同住,就凭这一点,我老孙折服了!日后愿听殿下差遣!” 一个跪下,十几个一同跪下。 云王世子惊愕万分:“孙副將!” 孙副將看向云王世子的眼神都有几分鄙夷和不屑,刺得云王世子脸色火辣辣。 “末將愿誓死追隨太子殿下!!” 呼喊声排山倒海般袭来。 云王世子的脸色越来越白,连连后退,几乎站不稳的看著曾经部下们一个个倒戈太子身边。 眾人下跪。 姬承庭慢慢站起身,语气冷冽:“清河漼氏一族妖言惑眾,將岭南百姓至於不顾,即日起,拖去城门杖毙,以儆效尤!” 云王世子愣了,想要求情的话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姬承庭又看向了云王世子:“西关云家军即日起由孤代为掌管,世子不必再隨军,暂关押云王府。” “殿下!!”云王世子跪在了地上:“此次战役咱们说好了,要一块击退敌军的,云家军岂能不上场?” 话音落,姬承庭举起了一整枚属於云家军的令牌。 半枚是北梁帝交给他的,另外半枚是世子亲手给他的,姬承庭从未拿出来过。 此时此刻姬承庭將令牌拿出来后,云家军沸腾了,原来太子殿下早就掌控了云家军! “殿下您怎能出尔反尔?”云王世子冷了脸,极不悦,当初说好了,为表诚心他交出令牌,但仍由他统帅。 日后太子登基,西关还是云王府的封地。 姬承庭眸色幽幽地盯著云王世子,眼底杀气显现。 这一刻云王世子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太子用了足足五个月,卸了他的警惕心,一步步麻痹自己。 不知不觉俘获了云家军的军心,又堂而皇之地將自己踢出去。 “君子一言九鼎,殿下言而无信,如何能服眾?”云王世子不怕死的追问。 姬承庭朝著云王世子走近,步步紧逼:“世子执意要上场,孤成全你,来人,从现在开始世子不再是统帅,只是一个普通的前卒,凭真本事上战场,若立功,孤必重赏!” 云王世子闻言瞳孔一缩,前卒,那是衝锋陷阵要送死的。 “你……” “拖出去!”姬承庭命令道。 长庆一把薅著云王世子的衣领子,將人给拽出去。 耳根子安静了。 “殿下,西关,岭南,还有清河,都不安定,若不能及时稳住军心,於战事不利。”孙副將道。 姬承庭沉思片刻后,下令:“若要打仗,急缺粮草,武將听令,可从清河漼氏一族旗下家產內先行徵用。” 眾人愣了,还没反应过来。 等姬承庭走远了,长庆又解释了一遍:“漼氏一族在清河,西关,岭南都有產业,殿下的意思是粮草急缺,先徵用漼氏家族,有多少用多少,取之於军用之於军,收缴来的可购买趁手兵器,缺什么买什么。” 哗啦! 眾人沸腾了。 孙副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是要咱们抢劫清河漼家?” 抢劫两个字格外刺耳。 说完就连孙副將自己都难为情了。 长庆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副將误会了,只是暂时徵用而已,战事要紧,清河漼氏想必会理解的,诸位,除了漼氏之外,切记不可伤害其他家族,否则殿下动怒,是要重罚的。” 徵用两个字用得极巧妙。 孙副將还在犹豫。 另一名副將却道:“俺们早就看清河漼氏不爽了,俺的部下们多少个月没开荤了,衣裳补了又补,兵器都不趁手了。” 说罢,那名副將喊来了兄弟们定好了哪几家铺子,当下就去了。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落后,二话不说紧跟其后,生怕去晚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太子下令,误伤无辜性命者,就地处决! 这帮人收敛了不少。 抄了清河漼氏名下的各个庄子,搜颳了不少米粮,被,衣裳,还有金银珠宝。 太子此举彻彻底底俘获了三军。 这才是一心为民,为军的好统帅,抗下一切,那就值得战士们去拼命守护。 短短两天之內 清河漼氏家的铺子,庄子,都被洗劫一空,无人伤亡。 漼氏得知消息时候丽氏刚好被侍卫捉住堵上嘴,拖出去,她急了,侍卫道:“太子殿下有令,挑拨清河,岭南两城,扰乱军心者,杖毙!” 一听杖毙两个字,丽氏差点儿嚇晕了,呜呜咽咽朝著漼氏求情,漼氏也慌了:“这可是世子夫人。” 侍卫没有听漼氏的话,直接將人带走。 漼氏气得派人去找世子,结果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去呢,世子先派人回来送信了。 “被,被贬成了前卒?”漼氏不敢置信。 侍卫点头:“不止如此,太子下令,抄了漼氏一族,抄了多少就用多少在军中,现在西关,岭南,清河的產业都被收缴差不多了。” “土匪,一群土匪!”漼氏气得心口堵得慌,差点儿就要晕过去了,捂著心口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西关城的谩骂在太子下令抄家漼氏后,逐渐平息了西关百姓的怒火,也只有漼氏倒霉了,百姓心中才能平衡。 锦初得知消息后,心里头对姬承庭越来越佩服了。 “殿下真是英明神武。”红梔道。 转眼间到了年末 她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锦初派人盯紧了祁国公府和姬琛,防止这两人作祟。 祁国公府被展家看得很紧,暂时没什么动静,倒是姬琛在清河一直没动静,反而引起她的怀疑。 “太子妃別多想,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生了,平平安安诞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152章 借刀杀人 处死了丽氏后果然让西关重新稳定下来,大街上的百姓也不再叫骂了。 只是因丽氏一人,清河漼氏一族百年世家算是彻底臭了名声,被西关,岭南,乃至清河百姓唾弃。 官兵们抄了漼氏,大街上的百姓见了无不拍掌叫好,甚至有些恨不得一块衝过去帮著搜刮乾净。 云王府的漼氏大病了一场。 府上请了大夫来,也只是摇摇头:“怒急攻心,需静养,切莫再动怒火。” 漼氏听了只想冷笑,云王府和漼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又怎么能静得下来? 儿媳妇被当眾杖毙,平息了怒火,这打的就是漼氏和云王府的脸! 想到出主意的人,漼氏气得咬牙切齿:“人呢?” 丫鬟知晓对方问的是谁,赶紧道:“族长夫人病得起不来身……” 话音未落漼氏怒气冲冲地掀开了被子,强撑著起身走出去,外头风雪刮在脸上刺骨地疼。 即便如此,也难抵漼氏心中怒火。 砰的一声踹开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屋子里的族长夫人被嚇得一激灵,看向来人,脸色莫名有些心虚,漼氏衝过去:“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了整个漼家!” 是族长夫人哄著丽氏,提及岭南粮仓的事,还大言不惭地说太子妃年纪轻轻,只顾名利,未必会懂事態。 漼氏一股脑將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族长夫人身上,心一横:“把人捆起来,跟我去一趟汀兰苑!” “你这是做什么?”族长夫人急了。 漼氏懒得听。 直接將人带去了汀兰苑门口,叫人脱了族长夫人的外衫,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 漫天飞雪,寒气逼人,族长夫人冻得直哆嗦,呜呜咽咽想说什么奈何嘴里被塞住了。 漼氏手里握著一根长鞭对著族长夫人便狠狠打下来,力道之大,很快雪白里衣就被浸染了红色。 嘎吱一声门开了。 飞霜拧著眉站在门口。 “飞霜姑娘,所有的主意都是这个贱妇出的,丽氏是个糊涂耳根子软的,只求太子妃能消消气。” 漼氏放低了姿態,面容苍白,整个胳膊都在颤抖:“我愿意代表清河漼氏,將財產物归原主,恳求太子妃见一面。” 这事儿飞霜不敢自己做主,转身回去稟报。 没一会儿又回来了,示意对方进来。 漼氏见状鬆了口气,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迈入了汀兰苑,这是漼氏不记得第几次来了。 每次来,必有所求。 皆是窘境。 漼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进了门暖意铺面而来,锦初坐在书桌旁提笔写著什么,见了漼氏来行礼,面不改色道:“漼夫人有什么话说?” 扑通,漼氏跪下,弯了背脊:“罪妇自知有罪,不该听信他人言语,害了云王府,罪妇愿意代表漼氏一族將帐本交出,归还盛家財產。” 事到如今,漼氏也没有什么羞耻心可言,主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漼氏家族的的確確就是侵占了盛家財產。 锦初闻言手中笔尖一顿,不著痕跡地朝著红梔看了眼。 红梔会意退下。 不久后临嬤嬤端著新出炉的点心送来,乍一看漼氏在此,惊讶之余看了眼锦初。 见对方没有开口撵人的意思,临嬤嬤索性就留了下来。 屋內气氛凝固 锦初抄好了一片诗词后才停下笔,斜了眼漼氏:“漼夫人是个聪明人,既要坦诚,那我就领你一次情。” 听这话,漼氏喜极而泣:“罪妇定会知无不言。” “漼氏从何时开始侵占盛家財產,具体有多少,又是受了谁指使的?”锦初的语气逐渐冰冷。 漼氏咬咬牙,选择摊牌:“四年前漼氏家族资金断裂,偶然得知盛家有几处良田铺子,还有两座铜矿就在岭南,清河附近,重金买通了官府,偽造了契书,只是还未行动,盛国公就出事了。” 锦初敛眉听著。 又过了会儿,漼氏道:“漼氏派了不少人去陇西,杀了不少盛国公身边的亲信。” “三个月后被漼氏盯上的財產全部成了漼家的,就连官府也是被人授意……” 被人授意四个字说得极明显。 能让官府闭嘴的,除了北梁帝还有谁? 锦初捏紧了拳,呼吸轻颤:“这么说,当年在陇西放了一把大火烧了盛家祖宅的,也是漼家人?” 漼氏身子轻颤,垂下头:“是。” 锦初紧绷著小脸,看向漼氏的眼神都变了:“那我父亲的死,漼家可曾插手?” 在来之前漼氏就已经权衡利弊了。 京城的早就容不下云王府了,那云王府也就没有必要死扛著,漼氏被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折腾怕了。 丈夫远在京城,她管不了。 可她儿女此刻全都在西关,握在太子手里,她却不能不管。 漼氏眉心闪动,深吸口气道:“盛国公在开船前一天接到了封密信,不知怎么,第二天船上的水手就换成了朝廷来的侍卫,其中就有两个是云王府安插进去的。” 说到这锦初的心提起来了。 当年在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查无可查。 她焦急地看向了漼氏。 漼氏却故意停顿:“太子妃,我要你以腹中孩子性命发誓,不论接下来我说什么,您都不能追究漼家和云王府的过错,我还要你保证,我的两个孩子平平安安。” 锦初呼吸变得紧促起来。 气氛僵持。 漼氏篤定了锦初一定会妥协。 谁料锦初只是讥笑一笑,下巴扬起:“送漼夫人回去。” “太子妃?”漼氏惊讶:“您就不想知道当年真相?” 没有理会漼氏的话,锦初自顾自地继续抄写经书,漼氏已被人给带走了,耳根子再次恢復了清净。 红梔上前:“太子妃,漼氏说的未必就是真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您不必纠结从前,若是国公爷在世,也会劝您大度的。” 锦初点头,面上一副释怀模样。 这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锦初每日除了吃喝,就是在院子里踱步,偶尔还会透过窗户看看外头的雪景。 等了莫约四五天。 漼氏那边熬不住了,再次派人送来了口信,想要见锦初一面。 红梔道:“太子妃放心,奴婢今儿在临嬤嬤的饭菜中下了迷药,保准不会醒来。” 有些事需要通过临嬤嬤的耳朵嘴巴传到另外一个人那去,可有些事,临嬤嬤不必知道。 夜色渐浓 漼氏明显比前几天来病情加重了,眼窝下呈现暗青色,眼球浑浊,苍老了十几岁不止,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 “罪妇求太子妃保世子一命,罪妇只求他康健,不求其他,另求太子妃给小女指一门婚事,离清河,西关远远的,不求对方功成名就,只要真心待她好。” 漼氏衝著锦初砰砰磕头。 比耐心,她的確是比不过锦初。 临死之际她要想法子让锦初消了气,漼氏犯了眾怒,那些財產本就保不住,她现在也不敢所求什么了,只求一双儿女能活下来。 锦初转过头朝著飞霜道:“將夫人扶起来,笔墨伺候。” “是。” 漼氏疑惑地看向锦初。 “你不必担心我会害你,就当做是写个遗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今夜来找我,无人逼你。”锦初道。 漼氏仍是不解,但眼前这位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举一动必有缘由,可眼下她有所求,就必须要照做。 斟酌再三写下一封书信,飞霜吹乾了墨跡递给了锦初,锦初接过確定无误后,用信封收起。 “给夫人送一杯参茶来。”锦初道。 飞霜点头。 很快递上参茶,漼氏接过,也不疑有他直接喝了两口,吊著气开口道:“盛国公是被活活溺毙在海里的。” 锦初骤然一愣。 “据漼家回来的两个侍卫说,船开两日后,那些侍卫便將船上的水手都推下了海里餵鱼,只有盛国公双拳难敌四手,被绑在了船舱柱子上,船底被咋砸穿,不到几个时辰就沉了。” “再后来那些侍卫被人接应上岸后,又被另外一批人给杀了,漼家这两个算是聪明,没有跟上岸,一直躲在水里,等人走远了才悄悄赶回来。” 锦初一直以为船是经过大风浪,所以才会沉了,却没想到是被人故意击穿的。 “盛家的財產也是被人授意侵占的,四年前,一道圣旨传入清河漼家,还有一份名单,点了名要求將这些財產收入囊中,官官相护,盛家也无可奈何, 表面上漼家蒸蒸日上,越过了盛家,成了北梁第一富商,可谁又知道漼家每年都要交给那人八成收入。” “漼家白白担了个侵占罪名……” 漼氏边说边打量著锦初的反应,她举起三根手指:“太子妃,罪妇以漼氏一族发誓,罪妇绝没有一个字隱瞒。” 锦初一张小脸冷若冰霜,对方虽没有指名道姓,可让漼氏心甘情愿这么做的,除了北梁帝还能有谁? 一国之君度量竟如此狭隘。 为了一己之私谋害了父亲性命,又差点儿让盛家全族背负了叛国罪名。 想到这锦初心口的恨意直衝天灵盖。 良久 锦初看向漼氏:“姬琛改名换姓被云王收养在西关,也是他的主意?” 提及姬琛,漼氏冷笑:“可不是么,用一个大皇子来麻痹云王府,他三岁那年,宫里每年都会派人来探望,云王府为了拉拢大皇子,王爷倾其所有,现在又赔上了整个云王府,真是可笑至极!” 果然和当初猜测的一样,北梁帝早就知道了姬琛的存在。 若非如此,当年认亲,姬琛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从帝王命的陷阱里逃脱。 帝王之术当真是被北梁帝运到了极致。 要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跡,也不算欺骗,毕竟姬琛的的確確是登基为帝了。 漼氏是半夜被送回去的,悄无声息。 人走后,红梔来服侍。 锦初看上去气色並不好,静坐了会儿才去歇了。 此后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静。 漼氏病得很严重,日日都在吃药,连榻都下不了,族长夫人也病的厉害,整个云王府沉浸在寂静,冷凝的气氛中。 直到年末,宫里突然下了一道圣旨。 云王招认图谋不轨,证据確凿,北梁帝下旨抄了云王府和清河漼氏一族,全族斩首,一个不留。 第153章 顏面扫地 圣旨赐,漼氏当场就气吐血了,死死拽住了丫鬟的手:“去,去求太子妃。” 丫鬟跑去了汀兰苑。 可这次来赐圣旨的太监是宫里北梁帝的亲信,一个眼神,便示意身后的人將丫鬟给拦住了。 孟公公冷了张脸,尖锐的嗓音扬起:“查!给杂家按照名单,一个不少的查出来!” “是!” 侍卫们翻箱倒柜,將云王府,漼氏家族的人找出来,堵嘴绑起来,动静之大,汀兰苑都能听见失声尖叫声。 飞霜趴在窗户旁听,皱起眉头,小声嘟囔:“一帮狗仗人势的傢伙。” 折腾了一天 最后居然找到了汀兰苑门口。 孟公公站在汀兰苑门口,下巴一抬:“名单上少了三个人,杂家怀疑是躲起来了,给杂家打开进去搜一搜。” 门口侍卫瞥了眼孟公公,丝毫没將人放在眼里,依旧稳如泰山。 此举在孟公公看来就是挑衅,他双手叉腰:“砸进去!今日必须要將三个逆贼找到,谁敢窝藏和逆贼同罪!” 孟公公身边的侍卫举起刀就要衝过去。 下一瞬 数十个黑骑卫现身,手攥剑,宛若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气势汹汹,带著腾腾杀气,顷刻间將一群人围住。 “放肆,这院子住著太子妃,尔等也敢擅闯?”黑骑卫冷脸训斥。 孟公公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嘴硬道:“皇上下旨,不能放过云王府的每一个人,现在就差汀兰苑没有搜查了,耽搁了皇上的命令,太子妃也要被问责!” 嘎吱一声。 门开了。 飞霜走出来对著黑骑卫首领说了几句,对方退开了。 院子大门敞开。 孟公公见状脸上勾起了笑意,继续抬脚往前走,带著浩浩荡荡的侍卫:“搜!” 侍卫分批离开。 和在其他院子搜索时一样简单粗暴,恨不得將地底下都给掀开。 噼里啪啦 瓷器落地,翻箱倒柜。 院子里很快乱成了一片狼藉,没个看。 很快侍卫回来了:“孟公公,都查过了,没有。” 孟公公又將视线落在了最前方的主屋,往前一步:“还差这间屋没搜索。” 嘎吱 门被推开。 锦初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喝茶。 开了门冷风颳进来,连带著还捲起屋外的雪,孟公公站在大厅,环视一圈。 砰! 锦初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孟公公回过神,敷衍地行了个礼:“老奴给太子妃请安。” 未等开口,孟公公已经起身,作势还要朝著里面走,红梔一个箭步衝上前,狠狠踹在了孟公公膝盖上:“放肆,太子妃的寢宫也是你能擅闯的?” 膝盖重重磕地。 孟公公脸色煞白,挣扎起身却被红梔死死按住,他扭过头:“杂家可是奉旨办事!”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孟公公脸颊上,力道之大,直接將两颗牙都给打落了,一张嘴混著血跡吐出来。 孟公公瞪大眼。 “临嬤嬤,你可曾看见我的屋子里藏匿逆贼?”锦初神色幽幽地看向了临嬤嬤。 这一日临嬤嬤寸步不离地跟在锦初身边伺候,绝对没有看见云王府的人藏在汀兰苑,她刚犹豫:“太子妃,孟公公也是奉旨办事,老奴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不如让孟公公看一眼,也好回去交差。” 锦初长眉一挑:“红梔,你亲自陪著孟公公四处找找。” “是。” 红梔收了手。 孟公公颤著身起来,红梔紧跟其后,两人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孟公公刚要伸手,红梔冷嗤:“一个大活人还能藏在瓶里?” 孟公公訕訕收回手,也知晓锦初不好招惹,便匆匆出去了。 “站住!”锦初呵。 孟公公再次被扣下,他捂著脸疑惑看她,锦初冷声问;“不知孟公公可找到什么线索?” “回太子妃,未曾,这逆贼许是藏在其他地方,老奴这就去其他地方找找。” 说著转身要走,红梔却是一把扣住孟公公的胳膊:“既然没找到逆贼,接下来就该太子妃清算了。” 孟公公一脸懵。 房门再次被打开 院子外呈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孟公公带来的侍卫全部跪在地上,堵住嘴,手脚被绑,被黑骑卫用刀架在脖子上。 只一眼险些让孟公公嚇晕了,话都说不全了:“太,太子妃,这是何意?” 临嬤嬤也惊了;“太子妃,这些可都是皇上的人,您可不能甩小性子,快將人放了吧。” 锦初一记阴狠眼神甩在临嬤嬤身上,嚇得临嬤嬤倏然噤声。 门外黑骑卫道:“回太子妃,这帮侍卫个个手脚不乾净,其中几人去过库房,搜颳了不少值钱东西。” 话落,孟公公第一时间反驳:“绝无可能。” 哗啦从一个侍卫怀中直接挑出几串珠宝。 孟公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紧接著黑骑卫又道:“太子妃,这几个侍卫在小厨房转悠,所到之处,锅碗瓢盆,还有鸡鸭鱼肉上都抹了寒毒,属下已经找来大夫查过,此寒毒,量大,浓度高,会使妇人在一个时辰內小產。” 小產两个字一出,震惊所有人。 “这不可能!”孟公公急了,红梔也不给孟公公解释的机会,扬起手点了穴,只剩下孟公公咿咿呀呀发不出声来,干著急也没法子。 “多找几个大夫来,將他们摸过的东西重新检查一遍!”锦初道。 半个时辰后 汀兰苑的锅碗瓢盆被下毒了,鸡鸭鱼肉被下毒,就连浆洗的衣裳也被下毒了。 锦初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这会不会是个误会?”临嬤嬤硬著头皮忐忑问。 锦初没有理会临嬤嬤,又叫人当眾查孟公公。 冬日里孟公公站在廊下,感受著寒风刺骨,被人摸来摸去,衣裳都被剥掉,气得孟公公脸色灰白。 “太子妃!”大夫忽然举起了孟公公的手指甲:“这就是寒毒粉末。 孟公公震惊不已的瞪大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锦初蹭得站起身,捂著小腹:“父,父皇居然这般容不下我腹中孩子么,孩子是无辜的。” “飞,飞霜,殿下呢,殿下在何处?”锦初双手捂著腹部,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走。 飞霜和红梔两人一左一右地扶著,临走前红梔还不忘给她披上厚厚的大氅。 就这样,锦初一路走一路哭,从云王府朝著军营方向走。 锦初太子妃的名头在西关极好,眾人见她穿著打扮都不俗,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越发好奇了。 好在军营离地並不远。 锦初刚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姬承庭耳朵里,他策马扬鞭提前赶来,大街上,锦初看著来人,哭得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 “出什么事儿了?”姬承庭魂儿都快嚇没了,丟下马鞭,阔步而来,两只手牢牢的扶住了锦初。 锦初吸了吸鼻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红梔跪在地上:“殿下,今日皇上下旨抄了云王府,孟公公奉旨来查,带著一大群侍卫闯入太子妃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没有找到逆贼,搜查的侍卫顺手牵羊带走了不少太子妃的私產,並且侍卫摸过的地方全都下了寒毒,大夫来查,此寒毒浓度极高,会使妇人血崩,太子妃是被嚇著了,求殿下给太子妃做主。” 红梔嘴皮子利索,一张嘴说出前因后果。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譁然。 “这可是皇上的嫡亲孙子,太子殿下多年来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皇上为何容不下这个孩子?” 有人带头,里面立马就有人附和。 “狡兔死,走狗烹,云王府这是犯了什么错,被皇上赶尽杀绝,现在连太子的子嗣也不放过。” 北梁帝毒杀亲孙的消息在西关快速蔓延。 姬承庭一怒之下带著锦初折身返回,將孟公公以及所有侍卫全部收监,连夜审问,愣是问出了罪证。 上百条性命被斩杀。 汀兰苑上下被重新洗刷乾净,没有一点危险后,锦初才重新回去了,姬承庭抱著她,无声地嘆了口气。 “殿下……” “什么都不必说,孤都知道,孤也不曾怪你,只是天寒地冻,该派个人提前去找孤。” 握著她的手指逐渐有了温度,他才鬆开手。 锦初莞尔。 从孟公公来西关,她就已经做好决定,必定要让北梁帝顏面扫地! 第154章 赐长子尔玉为名 处死了孟公公一行人,云王府被抄家还未来得及斩杀的人反而因祸得福,被圈禁在小院子里,虽没有自由,但保住了性命。 汀兰苑重新恢復了往日安寧。 锦初每日写写画画,偶尔看著绣娘缝缝补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裳。 “临嬤嬤又病了。”飞霜撇撇嘴,这次临嬤嬤病的可不轻,高烧好几天,迷迷糊糊好几日。 每天飞霜就负责餵些水和稀释了的汤药,保证人死不了。 红梔讥笑:“若不是临嬤嬤那封书信,皇上也不会下令抄了云王府,都是她自作自受!” 那日漼氏和锦初聊了一半,提及了盛家惨死,临嬤嬤便派人快马加鞭地叫人去京城送信。 生怕晚一步,漼氏就什么都说了。 可临嬤嬤不知道的是,漼氏什么都招了,锦初早已得知真相,那圣旨,来得太晚了。 不过正好让云王府的人看清了北梁帝的心狠手辣! 那日临嬤嬤看著满地尸首时,直接就嚇晕了,紧接著一病不起,也让锦初耳根子清净不少。 转眼她腹中孩子已有九个月,一只手托著后腰,在红梔的搀扶下慢慢走动。 红梔神情紧张:“奴婢打听过了,过了九个半月,隨时都有可能生產,从今日开始咱们都要时刻注意。” 锦初抬起手摸了摸高高耸起的腹部,紧张又期盼。 西关的冬日极漫长,寒风刺骨,刮在脸上宛若刀子,长庆每天清晨都会送来几句口信。 “这几日边界那边死了个重要的人,两国打起来了,殿下抽不开身。” 锦初也不生气,点点头:“孩子早晚都能见著,不必急於一时,大事要紧,我在这里安然无恙。” 长庆应了离开回去报信。 又过了两日,稳婆和乳娘一併送来了,红梔上下检查,精准到连根头髮丝都没放过。 確定无误后才將人送去了隔壁安置下来。 期间稳婆来了一趟,观察过锦初的肚子,诚惶诚恐道:“太子妃的生產也就这两日了。” 锦初讶然。 “別的不敢说,单说生孩子,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一摸一个准儿,太子妃这一胎胎位正,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也能少遭罪。”稳婆道。 在半年前稳婆就被提前找好了,被人关在小院子里,除了不能出门,每日吃喝拉撒都是顶顶好。 不仅如此,稳婆一家老小全都在那间院子里待著,还有专门的人看守,稳婆便知生產的妇人一定身份尊贵。 直到今日才知是要去伺候太子妃的,稳婆加倍小心来到锦初身边伺候,好在锦初是个好伺候的,也听话,按照稳婆的方式来,没有半点脾气。 说话间京城来了书信。 锦初挑眉。 飞霜接过书信检查,才送到锦初手里,展开书信看了眼,竟是林韵昭提前生產了,母子平安。 “奴婢记得林侧妃的孩子还不到八个月,怎……怎会提前生產?”飞霜惊讶。 书信只写母子平安,並没有写孩子是怎么生產的。 锦初看向稳婆。 稳婆立即道:“我接手过最小的孩子也是七个多月,那妇人受了惊嚇,生了三天三夜才將孩子生下来,那孩子心肺发育不全,养了不足十天就夭折了,可世事无绝对,说不定有专门的人伺候,也能將孩子平平安安养大。” “那可有怀胎七个多月用药催生的?”锦初问。 稳婆点头:“有!此法凶险,搞不好就会一尸两命,极伤妇人,大多情况都是瓜熟蒂落。” 锦初瞭然,嘆了口气,林家满心都是孩子,为了抢长子身份,提前用药催生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世家嫡女的林韵昭,为了家族利益沦为棋子。 “太子妃,人各有命。”红梔劝。 锦初莞尔,也不再多想。 …… 东宫 林侧妃生產那日,林父林母乃至林太后都来了,听著林侧妃的惨叫,林母担忧地攥紧帕子。 林太后却道:“昭儿年纪轻轻,想来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別太担心了。” 话虽如此,可林母又怎么能不担心? 熬了两天,破晓时分宫女才来报信儿:“侧妃生了,母子平安。” 一句母子平安,让林太后心情舒畅,迫不及待地叫人將孩子抱过来,林母见状,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很快乳母便將襁褓中孩子抱过来,往前一递,林太后看了眼直皱眉,乳母劝道:“小公子本就是早產,养一养就能好起来,这孩子眉眼精致,像极了殿下,將来也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林太后被取悦,笑著大手一挥,赏赐了全东宫,又道:“还不快派人快马加鞭去给太子送信,这可是太子的长子!” “是。” 孩子猫儿似的微弱哭声抽抽噎噎,林太后看了眼便说:“昭儿是东宫的大功臣,此次生產著实辛苦,等孩子满月,哀家会让皇帝赐昭儿的,至於这孩子,哀家就带回慈和宫了。” 林母想要开口,林太后一记阴狠眼神甩来:“这是哀家的曾孙,骨子里还有林家血脉,这孩子承担了林家未来荣耀,只有在哀家眼皮底下,才能安然无恙的长大,有哀家庇佑,还怕压不过太子妃肚子里那个?” 被林太后懟了回去,林母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眼睁睁看著林太后带走了孩子。 林母气红了眼,心疼女儿遭了这么大罪,结果孩子还被带走了,她看向林父:“才七个多月强行催產,那么小的孩子……” “住嘴!”林父呵,脸色凝重:“这是他的福分,保全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懂什么!” 林母哽咽。 “你进去看看昭儿,先让她养好身子,至於孩子,等大一大,再接回来,不要意气用事。”林父提醒。 林母点头去了產房,血腥味还未散去,数十个宫女在收拾產房,林母大步来到榻前,看著满脸虚弱的林韵昭,心疼得直掉眼泪,林韵昭倒是想得开:“母亲,这都是女儿愿意的。” 为了前途,她豁出去了。 “孩子我瞧过了,眉眼精致,將来长大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殿下一定会喜欢的。”林母擦乾眼泪笑著说:“太后已经將孩子抱走了,这阵子你什么都別想,好好休养,母亲会时常去慈和宫请安。” 林韵昭点点头。 孩子被太后抢走,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也仅限於暂时养著,等她身子休养好了,会亲自接回来! “西关那边可有消息?”林韵昭关心地问。 林母摇头:“放心吧,太子妃也才刚刚八个月,这长子的地位,咱们的福哥儿是坐得稳稳的。” 福哥儿,林韵昭早就想好的乳名。 林韵昭鬆了口气,她扬起头看向林母:“母亲,太子妃若是知道母子平安,只怕是要气坏了。” “昭儿。”林母拉著林韵昭的手,语气激动:“我日日都在求菩萨,保佑太子妃一举得女,將来,將来你的地位就会更稳固。” 一举得女,林韵昭何尝不是日日念叨呢。 转眼间林韵昭满月了。 许是用了催產药的缘故,满月那日,林韵昭的下半身仍是血红,她不放心,托林母在宫外找来大夫瞧。 “血红之症是因催產药过多的缘故,待两月后,方能止住。”大夫说。 林韵昭扬眉,確定能休养好也就不急了。 今日是福哥儿满月宴,林韵昭打扮得很笼罩,早早就去了慈和宫,刚进门就看见了林太后对著摇篮里的孩子笑,一旁还站著抹明黄色身影。 看见来人,林韵昭屈膝行礼:“儿媳拜见父皇。” 北梁帝斜了眼林韵昭,板著脸说:“起来吧。” “谢父皇。” 林韵昭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就听林太后说:“尔玉两个字就不错,作为小字,至於大名,还是皇帝取一个吧,让太子也知道,皇帝对太子长子的重视。” 尔玉两个字一出,林韵昭眼皮跳了跳,下意识不敢说话了。 北梁帝沉吟片刻:“那就叫谨安吧。” “谨安?”林太后皱起眉头,看向北梁帝:“小孩子家不用这么拘谨不安的,哀家只盼著他平平安安长大,既要赐名,不如连同太子妃腹中那位一块取了吧,也好让內务府早些將平安锁赶製出来,派人送去西关,让太子知道皇帝可没忘了太子妃肚子里那个。” 见自己取字被否决,北梁帝长眉挑起,面上露出不耐:“太子妃腹中子嗣,朕已经想好名字了,就用呈乾二字。” “承乾?”林太后一顿:“那不是和太子的名讳撞了?” “非也,呈也,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作为嫡出,自然是身兼重任,不可懈怠,也寓意著太子和太子妃龙凤呈祥,天作之合。”北梁帝一开口,林太后和林韵昭的脸色一同垮下来。 这不是明摆著打林太后和林韵昭的脸么? 老大要谨言慎行,安安分分,老二却要出类拔萃,还要龙凤呈祥之余身兼重任。 无异於告诉眾人,太子妃的那个才是皇家最看重的。 林太后呼吸一紧:“皇帝,都是太子的孩子,兄弟俩也不能厚此薄彼,更何况太子妃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一个名字而已,尔玉就改成单名一个宸字吧。” 第155章 太子妃诞下了龙凤胎 不给北梁帝开口拒绝的机会,林太后直接下令让內务府儘快刻个平安锁过来。 北梁帝看著林太后护犊子般护著孩子,当即失了兴致,任由林太后折腾,藉口还有事先行离开。 人走后,林韵昭后背都濡湿了一层,她跪在地上;“多谢姑祖母给宸哥儿赐名。” “林侧妃糊涂了,这名,是皇上给孙子特意取的,可不是哀家的意思。”林太后不咸不淡地说。 林韵昭立马改口。 林太后摆摆手让她起身,林韵昭才朝著宸哥儿靠近,这是她第二次见孩子,小小一团,肤色也白皙了不少,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睁著眼滴溜溜转悠。 只看了眼林韵昭便收回眼神,后退两步。 见状,林太后扬眉:“林侧妃不抱一抱?” “姑祖母,昭儿生產身子还未恢復痊癒,万一將孩子磕了碰了,那就是昭儿的过错了,何况宸哥儿在姑祖母这养得极好,昭儿很放心。”林韵昭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对著林太后感恩戴德:“多谢姑祖母怜惜昭儿,不辞辛苦抚育宸哥儿。” 林太后见林韵昭很懂事,也很欣慰,笑了笑:“哀家自然疼你。” 满月宴,在慈和宫举办,林太后宴请了不少朝廷命妇,林太后只是让乳母抱著孩子露了一面就叫人回去了。 眾人將能夸讚的好词,全都用在了宸哥儿身上。 那日,林韵昭也得了个封號,贤侧妃,母以子贵,封赏不断,风光得以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同日 西关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喜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太子妃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太子派人送来请奏,嫡子取名朝曦,意为朝暉东升,嫡女取名为乐晏,福祉绵长岁丰民乐之意。 都是极好的字。 龙凤胎的喜讯传来,瞬间將满月宴推向了高潮,眾人纷纷对著林太后道喜:“恭喜太后,又添一对佳孙,太子妃好福气啊,一举得两。” 一句接一句的夸讚犹如海浪般袭来。 林韵昭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手中不自觉地握紧了帕子,她万万没有想到盛锦初居然生了两个。 龙凤在北梁是极好的预兆。 林太后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又笑了:“东宫真是好福气啊,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子嗣。” “不止如此呢,臣妇刚才听送信的公公说,太子妃生產那日,恰好是黎明破晓,太子殿下一鼓作气,战胜了大庆,虏获敌军三万,军中士气大振,都夸讚小公子是个福星,太子当即赐名朝暉,也有破晓分明之意。” “原来如此。” 太子不遗余力地为嫡子造势,半个字不提长子,林韵昭的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林太后却淡淡道:“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打不打仗,不过是大人强行按在无辜孩子身上罢了。” 此话一出,四周瞬时寂静。 傻子都能看出来,林太后这是抬举宸哥儿呢,太后並不喜太子妃的嫡子。 满月宴气氛尷尬,没多久就散了。 林韵昭红了眼並未离开。 林太后瞥向林韵昭:“哭什么,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能不能养大还两说呢,太子和太子妃成婚才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等过几年,没了新鲜感,太子妃还不是和后宫那些失宠的妃嬪一样,守著孤零零的太子妃位置,夜夜盼天明?” “当年哀家能將皇上送上皇位,他日就能將宸哥儿扶上来!”林太后冷笑:“皇帝疑心病重,太子这般捧著朝暉,未必是福。” 有了林太后的安抚,林韵昭的情绪才算是慢慢平復下来,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昭儿听姑祖母的。” 紧接著她又问:“姑祖母,太子何时才能回来?” 孩子总要跟父亲亲近亲近,才能得到父亲的宠爱,若是一直见不著,哪来的感情? “急什么,皇上听了今日的信,必定还会有动作,你什么都別管,只要將身子养好。”林太后也是没了耐心,敷衍几句就让林韵昭退下了。 等人走后,林太后气得將茶盏都砸了:“朝曦?好一个朝曦,好一个福星,太子这是存心膈应哀家呢!” 朝曦两个字除了破晓东升之意,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当年慕容皇后生產时曾给太子取了朝曦二字,被林太后当场否决。 后北梁帝亲自赐名,承庭。 时隔这么多年了,朝曦两个字居然还能出现,林太后可不相信是巧合,加上太子这半年来对她的態度,谭嬤嬤跟黄嬤嬤的死,儼然成了林太后心里的一根刺。 “翅膀硬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单纯的孩子了,像极了他的父皇,学会了帝王之术,不,太子比他父皇还要足智多谋,不动声色地在所有人眼皮地底下有了子嗣,有了兵权,得了民心。” 林太后说著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眼神,转念,她又想到了太子妃,皱起眉头:“哀家记得太子妃离开京城刚好八个月吧,这孩子算起来果然是早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宫女惊讶:“太后的意思是太子妃在离宫之前就有身孕了?” 林太后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西关 汀兰苑 春夏之交锦初生產已有月余,坐在贵妃榻上看著两个孩子睡得香甜,她脸上扬起幸福笑容。 “乳娘说,小公子和小姐这两日胃口不错,晚上不作也不闹,只是小姐若哭起来,小公子也会跟著哭,小姐停下,小公子也不哭了,甚是有趣。”飞霜道。 锦初也发现了,她抬起手摸了摸孩子的眉眼。 两个孩子皮肤白皙,眉眼像极了姬承庭,蜷缩起的小手举过头顶,挣扎著动了动小身子,哼哼几声。 生了两个孩子后,锦初悬著的心鬆了,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两个孩子,一日日的看著张开了些,颇有成就感。 朝曦是兄,乐晏是妹,锦初抱的乐晏更多一些,乐晏生下来就比朝曦小些,比朝曦更爱哭闹,抱在怀里哄一哄,就不哭了。 说话间姬承庭大步走来,脸上掛著笑,来到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几日不见,好像又大了些。” “確实长了不少,两个乳娘有些不够用了,妾身已经派人在找找合適的备用。”锦初道。 姬承庭扬眉:“此事孤来解决。” 锦初也没有否决,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笑:“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京城那边派人送来了如意金锁,送来了画师,要给两个孩子作画,送回京城。” 除此之外林韵昭那个孩子满月宴发生的事,姬承庭一五一十地说了:“宸也,命格太大,林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姬宸,谐音继承,宸字又代表著帝王命格,尔玉为璽,有传国之意,且宸哥儿的出身又正好是三月初三,佛祖寿诞。 不论是哪一层,都意味著宸哥儿身上加注的期盼。 “这帮人为了抢占先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锦初嘆。 姬承庭看了眼熟睡的乐晏,又看了眼睁开眼的朝曦,衝著对方温和笑:“隨他折腾,有孤在,谁也越不过朝曦。” 锦初很快心思就被转移到了朝曦身上,粉雕玉琢,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瞧,时不时吐吐舌,她脸上笑容渐浓。 说话的功夫乐晏醒了,瘪瘪嘴,张嘴就哭,姬承庭手法嫻熟地將襁褓中的乐晏抱起来,极有耐心地在院子里走了两圈。 渐渐地,乐晏就不哭了。 眨著水灵灵的眼睛盯著姬承庭瞧。 “乐晏,我是父王。”姬承庭语气温柔。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第三日又送来了个乳母,逐渐接手適应两个孩子。 不知不觉春暖开,气候入了夏,漫天的黄土飞沙,两个孩子也闭门不出。 飞雁负责看守两个孩子。 又过了三个月 两个孩子勉强能坐住了。 清河那边传来了消息,姬琛生了一场重病,清河的大夫束手无策,北梁帝下旨让人將姬琛接回。 时隔大半年,清河城门打开。 留在清河的灾民早就得到了安置,不同的是,这半年时间,清河漼家的產业几乎消失匿跡。 云王府的几间院子里还养著云王府曾经的家眷。 漼氏仍病著。 东跨院和汀兰苑气氛截然不同。 这日临嬤嬤看著两个孩子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大著胆子问:“太子妃,这西关气候远不如京城,您就没有想过回京吗,偌大的东宫被贤侧妃霸占了,吃亏的还是您。” 锦初眼皮一挑,自上次孟公公事件后,临嬤嬤极少出门,北梁帝对云王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连一句责怪太子杀了孟公公的话都没有,私底下倒是派人送了信,扬言想要见太子,更想念两个孩儿。 姬承庭藉口边疆不稳,无法抽身,一拖再拖。 临嬤嬤想要靠近朝曦,伸手就要去摸,却被飞雁拦住了:“临嬤嬤,公子身子娇贵,除了乳母外,其下人一概不许碰。” 临嬤嬤蹙眉:“老奴这双手可是抱过太子殿下的。” “今非昔比,嬤嬤年纪大了,万一磕了碰了,一条命都不够赔的!”飞雁直言道。 临嬤嬤被懟的一句话说不出,訕訕的收回了手,眼神朝著锦初瞄,语重心长道:“太子妃,总在西关也不是个法子,两个孩子早晚要回京的,皇上年纪越来越大,有些事还是要早做准备,不能白白被其他人占了便宜,见面三分情 ,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老奴听说大公子都有了封號了,二公子和小姐至今还没像样的册封。” 第156章 太子回京 临嬤嬤语重心长的看向了乐晏:“小姐是殿下的嫡长女,按身份,应册封郡主,以示尊贵,当年三皇子妃生產时,祁妃娘娘时常抱著小姑娘在皇上面前露脸,硬是要了个县主身份,咱们小姐也不能落后於人啊。” 喋喋不休说了一堆。 锦初愣是不搭茬。 最后,临嬤嬤语气有些著急了:“当年先皇后生產时,老奴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天,深得皇后信任,將太子殿下交给了老奴,若是先皇后还在……” 砰! 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赫然打断了临嬤嬤的话。 临嬤嬤两肩不自觉一垮,訕訕的看向锦初:“老,老奴只是为了两个孩子未来著想,並没有其他意思。” “嬤嬤若是惦记京城,可以收拾东西立马回去。” “太,太子妃,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临嬤嬤慌了,抬起手对著脸不轻不重地抽了两下:“是老奴多嘴了,求太子妃开恩。” 锦初目光一抬,神色冰冷:“再有下次,嬤嬤就不必来见我了,退下吧。” 临嬤嬤悻悻离开。 看著对方远去,飞霜忍不住道:“临嬤嬤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奴婢倒是觉得临嬤嬤也未必想开口,只是背后的主子逼得急了,不得不来太子妃面前。”红梔道。 飞霜恍然大悟。 春去秋来,两个孩子转眼间已经跌跌撞撞会走路了,乐晏咧嘴笑,展开双手摇摇晃晃。 朝曦同样不稳,只是胆子比乐晏大些,竟敢渐渐鬆开手独自行走。 锦初每日看著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嘴角都不自觉跟著翘起来,等两个孩子走累了,叫人抱进来,餵些水,吃些鬆软的糕点。 倏然门外传来了哭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飞霜进来:“漼氏病逝了。” 拖了快一年病逝了,也算是熬出头了,锦初嘆了口气,衝著乐晏笑了笑,嘴里吩咐:“这两日就別让两个孩子出门了,府內需要办丧事,多派几个人盯著点儿。” 飞霜应了。 这一年漼氏將侵占盛家的財產如数归还,锦初也没有再见漼氏一次,一座府邸,从不碰面,互不干扰。 “还有件事,京城来信说安郡王妃回京后没多久就病了,安郡王也病得不轻,怕是不行了。” 姬琛和肖逐月都不行了? 锦初讶然,皱起眉头:“消息可靠吗?” “安郡王在清河就病了,好几个大夫来瞧过,身子亏虚得厉害,以后难有子嗣,但没有性命危险,回京后怎么反而还加重了呢?”飞霜也是费解。 姬琛阴险狡诈,说不定还在耍什么把戏,锦初下意识多留了个心眼,飞霜又道:“皇上下旨,来年要重新选秀充盈后宫,祁家两位旁支嫡女也在选秀名单上,林家,黎家,慕容家,还有展家旁支,秦家的三姑娘,一共二十六人。” 锦初眉眼闪动,几个月前北梁帝还派人送信,称身子不好,这会儿又要选秀了。 这可苦了选秀入宫的姑娘们,二八年华,后半辈子就要囚禁在后宫,实在可怜。 朝曦和乐晏三岁这年 姬承庭彻底收復了西关所有兵权,连带著从前的勇王府部下也被收为己用。 西关各个重要岗位全都换成了姬承庭的亲信,更改了防布图,巩固了城池,另还修建了一座兵器库。 太子亲信在西关扎了根。 这期间京城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地送来,北梁帝称病,执意要太子回京。 姬承庭弯著腰將乐晏抱在怀中,三岁的乐晏古灵精怪的,將脑袋搭在了姬承庭怀中,咧著嘴:“父王,今日怎么有空陪乐晏?” 他笑:“京城来了消息,皇祖父病了,咱们要回京了。” 京城,乐晏和朝曦並不陌生。 身边的人总会提及。 锦初知道这次是拖延不过去了,必须要回去了,她道:“妾身会儘快收拾行李。” “嗯!”姬承庭点点头,另只手牵起了锦初的手,轻轻用力:“当年欠了盛家的,还差最后一个交代。” 西关,是姬承庭耗费了三年多攻克下来。 当年云王府的亲信,姬承庭给了个很体面的死法,战死沙场,其中就有云王世子。 也因此,云王府功过相抵,一小部分旁支女眷得到了宽恕。 最后一个交代么…… 锦初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回京之日已定。 三日后出发 锦初搂著两个孩子乘坐马车,一路上朝曦和乐晏有说有笑,嘰嘰喳喳像个百灵鸟一样,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 姬承庭偶尔会上马车陪陪两个孩子,极有耐心的说起京城风貌,详细的介绍起京城的里的主子们。 当姬承庭开口时,两个孩子停下了大闹,听得十分认真。 太子起程回京的消息被快马加鞭地送回了京城。 慈和宫內 林韵昭骤然欣喜:“果真回来了?” “回贤侧妃,消息送来时殿下的马车已经起程了,估摸著,一个月之后就能抵达京城。” 这三年来林韵昭日夜都盼著姬承庭快些回来,写了不知多少封书信去,每次能得到的回应少之又少。 “太子能替皇帝收復西关和边境的兵权,是个能干的,此次回来,皇帝必有重赏。” 林太后意味深长地说,又叫人將宸哥儿抱来。 三岁的宸哥儿在乳母的带领下来到大殿前,小小年纪,恭恭敬敬地衝著林太后行礼:“曾祖母,母妃。” 林太后衝著宸哥儿招招手,宸哥儿乖巧上前,林太后道:“下个月你父王就要回来了,记住了,你父王是太子,你是你父王的长子,你要好好表现,替哀家爭口气,让父王多喜欢你。” 这些话,宸哥儿每天都能听几遍。 宸哥儿点头。 “今日学了什么?”林太后语气温柔地问。 宸哥儿一一说来,林太后隨即又考问了两句,宸哥儿也能对答如流,这让林太后非常骄傲:“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你比你父王小时候还要聪慧三分。” 这话林韵昭听了也十分得意,甚至觉得当年拼搏一把,差点丟了半条命也是值得的。 “都是曾祖母教导的好,孙儿感激不尽。”宸哥儿有些老成地拱起双手衝著林太后鞠躬感谢。 林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宸哥儿的肩:“你是个懂事的,不枉哀家疼你,哀家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小小一团,养了三年……真是不易啊。” 宸哥儿听闻后两只手拽住了林太后的胳膊,小脑袋蹭了蹭:“曾祖母,孙儿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你是哀家亲手养大的,哀家信得过,只怕有些人,没那个福气。”林太后冷了脸。 林韵昭知道林太后这是嫉妒三年前,林太后想要收养锦初腹中孩子被拒绝的事。 从宸哥儿会走路开始,林太后便亲自教导。 两岁后又请来了极有威望的先生专门教宸哥儿学识,有一次,林韵昭来探望宸哥儿,竟偶然发现宸哥儿私下在学帝王之术! 这三年来林韵昭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孩子,只是每次有点苗头就被林太后给看穿了。 林太后要么罚她抄写经书,静静心,要么会禁足,时隔几个月都不许她看孩子一眼。 久而久之,林韵昭也只能强忍著思念,老实本分了许多。 儿子终归是自己的,血脉亲情谁也夺不走,等孩子大了,自然会亲近自己。 慢慢的,林韵昭就死心了,表现良好,林太后每十天就召她一次,每次都能和宸哥儿相处一下午,用晚膳时再离开。 “哀家亲自教养出来的,哪是一个商女能比较的?”林太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对比,她对著林韵昭说:“太子回京,必会对宸哥儿心怀愧疚,你要好好利用此事,让太子知晓宸哥儿如何优秀,有了对比,朝曦又算了什么?” 朝曦两个字就是林太后心里的一根刺,註定要拔出。 林韵昭点点头:“是,昭儿谨记。” “三年了,见面三分情,你也要好好把握,儘快给宸哥儿再添个伴儿,宫中子嗣,从不嫌多。” 提到子嗣,林韵昭红了脸颊,为难道:“不是昭儿不肯,是当年伤了身子,就连太医都说能养下宸哥儿已是不易,西关神医死了,我……” “世事无绝对,总要试试才知道。”林太后语气多了几分失望,也不勉强了。 毕竟这三年,太子妃也没再有孕。 接下来的日子,林韵昭来慈和宫更频繁了,林太后也不拦著,只是时不时会敲打几句。 林韵昭表现的都很乖巧,一点刺儿都没有,让林太后多了几分满意。 第157章 掌实权,怒懟太后 六月 太子归京。 文武百官夹道欢迎,声势浩大,姬承庭骑马,朝曦就在他怀中,躲在披风下露出两只眼睛盯著外头瞧。 每见一个大臣,姬承庭就会同他解释:“文昌侯,礼部侍郎,三駙马……” 朝曦眨眨眼,將这些人全部铭记於心。 到了宫门口才翻身下马,不著痕跡地將人送到长庆手里,由长庆寸步不离地紧跟著。 一群人浩浩荡荡入宫。 北梁帝早早就在议政殿等候,姬承庭一手牵一个,行到殿前,俯身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儿拜见皇祖父,祝愿皇祖父万福金安。” 一家四口跪拜。 北梁帝的视线落在了朝曦脸颊上,骤然愣了愣,面上划过欣喜:“这孩子和太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北梁帝摆摆手。 “谢父皇。” 几人起身。 北梁帝衝著朝曦,乐晏招招手,朝曦也不胆怯,牵起了乐晏的手一步步衝著北梁帝走去,俏生生喊了句:“皇祖父。” 北梁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儿。 锦初皱起眉,心都快提起来了,却听北梁帝说:“这三年皇祖父做梦都想见见你们俩,三年前有个孟公公做了蠢事,害得皇祖父被人冤枉,你们都是皇祖父的孙儿,皇祖父疼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们呢。” 这话是说给锦初听的。 锦初垂眸。 姬承庭却笑:“有人挑拨罢了,儿臣並未放在心上,为人父后儿臣才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什么叫父母心,这两个孩子就是儿臣的命根子,谁敢动一下,儿臣必要豁出性命拼一拼的。” 这话成功地让在场气氛寂静下来。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话的言外之意。 太子这是在警告眾人,不要动两个孩子的主意。 北梁帝脸上笑意僵了片刻,隨即笑了笑:“当了父亲,果然不一样。” “儿臣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子嗣,自然是要看的比眼珠子重要,还请诸位大臣回去也叮嘱叮嘱,两个孩子顽皮得很,莫要磕了碰了,孤会心疼的!” 姬承庭视线从文武百官面前扫过,眼神凌厉。 反倒是眾人愣了。 太子何时这般高调过? 北梁帝清了清嗓子:“你有了朝曦跟乐晏,也別忘了尔玉,这三年来,你还没见过一次呢,不能厚此薄彼。” 正说著林太后牵著宸哥儿来了:“宸哥儿听说太子回来,高兴了好几天,眼巴巴地盯著宫门口,哀家瞧著心软,就提前將人带来了,太子,这可是你的长子。” 林太后鬆开了宸哥儿的手,將人往前轻轻一推,示意对方上前。 三岁的宸哥儿仰著头看向了姬承庭,又看了眼朝曦,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地衝著姬承庭行礼;“宸儿拜见父王。” 姬承庭面色温和了几分,道:“宸也,名字太大,民间百姓有习俗,这样的孩子不好养活,孤重新替你取名,如何?” 林太后脸色微变:“太子,宸字是哀家取的,哀家倒是觉得配得上你的长子,再说这三年,哀家都已经叫习惯了,冷不防改名,这让孩子怎么想,倒是朝曦两个字,太过沉重,哀家担心背不住,用作小字方可,大名却是不合適。” 林太后说完,姬承庭面不改色的手牵著朝曦,再也不多看宸哥儿一眼,直言:“朝曦,日出东方破晓之际,朝曦出生时正逢孤被几国困守,自朝曦降生,士气大振,一举突破重围,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在眾人面前,姬承庭丝毫不给林太后顏面,坚定不移地维护了朝曦,林太后今日本不想发脾气,却被姬承庭当眾打脸,这会儿怒气也忍不住了:“不过是巧合而已,太子为了给朝曦博取好名声,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太子妃也不管管吗?” 林太后言辞犀利,將话题扯到了锦初身上。 锦初扬眉。 “太子妃安分守己,从不会干预朝政,太后莫要为难太子妃。”姬承庭冷声道。 “太子!”林太后忍不住了,打了几场胜仗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林太后气急败坏的看向了北梁帝。 令她诧异的是,北梁帝的脸上居然没有看到一丝半点的怒气,宛若老僧入定般悠閒自在。 这无疑是又给林太后添了几分怒火。 “太子也为人父,哀家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好在几个孩子面前顶撞长辈,宸哥儿是你长子,你不能偏心……” “长子?”姬承庭冷笑打断林太后的话:“为了夺长子之名,林侧妃强行催產,七个月就生下宸哥儿,林家安的什么心!” 林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姬承庭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撕破脸,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气得林太后原本准备的话,一个字也没用上。 姬承庭弯著腰看向了宸哥儿;“回东宫或是跟著太后,你自己选,机会只有一次!” “太子!!”林太后惊惧不已,声音都在颤抖。 要是刚才的几句爭吵是不给面子,现在就是將林家的脸丟在地上狠狠的碾压。 宸哥儿赤红了眼,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瘪瘪嘴看向了林太后。 林太后气的浑身颤抖:“你为捧朝曦,连就长子都不要了?” 姬承庭没有理会林太后,继续看向宸哥儿,宸哥儿动了动唇,视线在林太后跟姬承庭之间徘徊。 “皇帝!”林太后眼底冒火,忍不住看向装聋作哑的北梁帝:“宸哥儿只是一个孩子,又是哀家亲手养大的,满心欢喜地等著太子回来,太子怎能逼著无辜孩子做出选择?” “还有,宸哥儿若要选,那朝曦也不能被太子妃养著,省的被教坏了,不如一併交给哀家,两兄弟还能做个伴!” 北梁帝皱眉。 姬承庭收回视线,看向了林太后的眼神多了几分冰凉:“谁不知太后和太子妃关係不睦,朝曦是太子妃拼尽全力生下,乃孤嫡子,宸哥儿骨子里还有一半林家人的血,交给太后,孤怎能放心?” 文武百官都替姬承庭捏了把汗,太子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都敢说。 一点也不客气。 “太子,不得无礼!”北梁帝佯装生气,呵斥。 姬承庭却道:“父皇,朝曦是儿臣来之不易的嫡子,岂能隨便交给旁人。” “哀家是你嫡亲祖母!不是外人!”林太后怒道。 姬承庭懒得辩解单膝跪地,態度坚决:“求父皇恩准儿臣返回西关。” 北梁帝闻言立马就改了口风:“朝曦是太子妃一手养大,自然还是跟著太子妃为妥,至於宸哥儿,隨他的心意。”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宸哥儿身上。 宸哥儿犹豫不决,恋恋不捨的看向了林太后。 林太后就像是吞了死苍蝇似的噁心,要她舍了宸哥儿,实在不甘心,可要是宸哥儿过继出去,和东宫撇清关係。 那这三年的筹谋功亏一簣。 於是,林太后咬咬牙,替宸哥儿做了决定:“宸哥儿是你的骨血,自然要跟著父王的。” 宸哥儿瞪大眼。 最后在林太后的示意下弯了头:“儿臣愿意和朝曦一块长大。” 姬承庭点头,算是默认。 北梁帝迫不及待的退了朝,锦初领著朝曦和乐晏回东宫,宸哥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锦初放慢了脚步,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宸哥儿,嘆了口气,稚子无辜,宸哥儿还小,她若能及时掰过来,那还有救。 若被林太后影响太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日姬承庭当眾和林太后扯破脸皮,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行人回到东宫。 宸哥儿直勾勾地看向了锦初:“父王为何不喜欢我?” “你父王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不希望你被人利用了。” “曾祖母不会利用我。”宸哥儿气鼓鼓地回应:“我不准你詆毁曾祖母,我是父王长子,谁也改变不了的。” 锦初蹙眉,是她多余抱有期待了,被林太后教养三年,怎么可能不歪? 那头林韵昭听说太子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將宸哥儿从太后手里夺回来,欣喜不已地衝到了南苑。 果真看见了宸哥儿。 “宸哥儿!”林韵昭弯著腰,伸手去抱。 却被宸哥儿拒绝了,连连后退,一脸鄙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林韵昭,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宸哥儿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宸哥儿,我是你母妃。”林韵昭道。 宸哥儿撇撇嘴:“曾祖母说,我是长子,太后亲自抚育的,旁人都会高看我,成了侧妃之子,永远也別想超过嫡子。” 林韵昭傻眼了,才几天不见,儿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她猛然看向了锦初。 “我和宸哥儿总共不过说了三句话,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盯著,没那个本事教唆他。”锦初轻嗤。 林韵昭回过神,脸色訕訕地起身行礼。 锦初摆摆手一时也懒得计较,又看了眼气鼓鼓的宸哥儿,一言一行当真像极了林太后。 小小年纪摆足了架子。 慈和宫 林太后回宫后气的將桌子都给掀了,嘴里嚷嚷著大逆不道:“哀家亲手养大的,就这么被抢走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將哀家放在眼里,今日太子狠狠踩著哀家的脸面,皇帝居然无动於衷!” 此时一名宫女来到了林太后面前低声道:“林妃刚才派人来传话,说南和起了战事,东原镇王造反了,太子手中握著北梁近五十万兵权,惹皇上忌惮,平息战事,还需要太子手中兵权。” 林太后骤然一愣;“镇王反了?” “外传镇王才是先帝立下的继位人选,咱们皇上是篡改遗詔,皇上为此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 林太后豁然明悟,难怪北梁帝对姬承庭的囂张不为所动,转念一想,林太后有些惊了,太子今天是以退为进,故意抢走宸哥儿的。 今日她最初的计划是要带走朝曦,给宸哥儿充足的时间和姬承庭相处。 还未曾施展就被姬承庭几句话打乱阵脚。 著实可恶! 第158章 太子变了 东宫南苑 林韵昭赖著不肯离开,黏在了宸哥儿身边,討好似的时不时说两句话,锦初就当做没看见,也没撵人离开。 小小年纪的宸哥儿被林太后教养,浑身上下透著一股高高在上气势,看向生母的眼神里丝毫不收敛地鄙夷,轻视。 偏偏林韵昭还不自知。 锦初摇摇头。 另一头朝曦和乐晏两个小傢伙,舟车劳顿赶路早早就被领去了隔壁歇了,锦初听丫鬟绿茵匯报起东宫近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期间临嬤嬤跨过门槛走进来,乍然看见了林韵昭带著宸哥儿在此,愣了愣,目光挪到了宸哥儿脸上。 林韵昭见状下意识的抬步挡住了宸哥儿,警惕地盯著临嬤嬤,越发不满的看向了锦初。 都三年了,居然还留著临嬤嬤! 若是在她手上,早就化作一捧黄土了。 “这就是大公子吧,早就听说聪明伶俐,今日一看,果然招人喜欢,一副聪明模样。”临嬤嬤没有察觉林韵昭的眼神异样,下意识地抬脚朝著宸哥儿走去。 宸哥儿上下打量著临嬤嬤,皱起眉;“你是何人?” 临嬤嬤笑呵呵地说:“我是你父王的乳娘,临嬤嬤。” 宸哥儿一听立马展开笑容,竟收敛了脾气,衝著临嬤嬤喊了句:“嬤嬤好。” 这话可让临嬤嬤高兴坏了,弯著腰打量著宸哥儿;“大公子和殿下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若是先皇后在世,一定会很欣慰。” 一模一样四个字钻入锦初耳朵里,她忍不住打量了眼宸哥儿,论长相,宸哥儿皮肤白皙,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眉清目秀,更多的还是像林韵昭,肆意张扬,明艷动人。 在同龄孩子中,確实长相不错。 奈何一身老成气质,让宸哥儿身上散发著一种不属於这个年龄的疲惫感,面对宸哥儿,锦初好几次忽略了他的真实年纪。 “你是叫宸哥儿吧,將来,將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临嬤嬤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说错了话,立即改口:“宸哥儿是兄长,可要爱护弟弟,照顾妹妹。” 儼然一副长辈姿態。 锦初斜睨了眼临嬤嬤,刚才还大公子,这会儿又称宸哥儿了,老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 但宸哥儿没有拒绝,林韵昭也是默认,锦初也懒得多嘴,佯装没听见,宸哥儿却转过头看向了锦初:“我是父王长子,是大哥哥,会照顾好弟妹的。” 锦初扬眉,弯了弯唇笑了。 “宸哥儿真是懂事。”临嬤嬤道。 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外头传姬承庭回来了,林韵昭难掩激动站起身的朝著门口方向看去。 姬承庭的身影越来越近,面色稍冷,一双黑色的瞳孔落在了宸哥儿身上。 只一眼,就嚇得宸哥儿往后缩了缩。 “殿下,宸哥儿还小,您三年不见可別嚇坏了宸哥儿,您可要一视同仁,这样才能让两兄弟关係更加和睦。”临嬤嬤一副看不过去的模样,挡在了宸哥儿面前:“当年先皇后养育您时,还经常带著您和二皇子玩呢,兄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不和,也是大人没教好。” 说这话时还不忘朝著锦初方向看了一眼。 意有所指。 锦初气笑了,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理会临嬤嬤了,老东西该不会是以为回京之后有人撑腰了吧? 连主子都敢阴阳! “两个孩子头一次见面,从未有过间隙,反倒是临嬤嬤再三挑拨,一遍遍提醒孩子的出身,孩子的责任,这么大的孩子能懂什么?”锦初看不惯了,对著临嬤嬤呵斥道:“滚出去!” 滚字一出口,临嬤嬤愣了愣,一张老脸涨红,侧目看向了姬承庭,委屈地喊了声殿下。 姬承庭长眉挑起,不等吩咐便有人將临嬤嬤拖拽了出去。 见此,林韵昭的欣喜被冲淡了不少,她规规矩矩的衝著姬承庭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姬承庭淡淡嗯了声。 “多谢殿下將宸哥儿从慈和宫带……”林韵昭话说一半,对上了姬承庭寒气逼人的眸子,嚇得將话都咽了回去,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將孩子带回去,少跟那边走动。”姬承庭的语气里暗含警告。 林韵昭身子一哆嗦,激动又欣喜连连点头:“妾身明白。” 宸哥儿却不肯离开,视线直勾勾地盯著姬承庭:“曾祖母说,我是父王长子,不是侧室生的,我要像朝曦弟弟那样,留在父王身边,父王亲自教导我。” “长子?”姬承庭冷笑,瞥了眼林韵昭,嚇得对方赶紧捂住了宸哥儿的嘴,连拖带拽將人给抱走了。 耳根子清净了 姬承庭脸色缓和,坐了下来,锦初倒了杯茶递上,姬承庭面露愧疚:“是孤一时心软,让属於朝曦的嫡长子位置被占了。” 锦初摇头,这些年姬承庭步步艰难,她是看在眼里的;“今日殿下顶撞太后,可是在提醒林家?” 太后本该颐养天年,偏偏喜欢攥权不放,林父是个愚孝,被林太后轻而易举地洗脑。 为了给宸哥儿铺路,一心听从太后的意思。 姬承庭当眾和林太后撕破脸,也是在告诉林家,他不稀罕太后养大的长子。 继续执迷不悟,长子註定被捨弃。 孰轻孰重? 林家必须有割捨。 还有所谓的长子,身体里压根就没有姬承庭的血,此事,林家不知情罢了。 姬承庭点头,又道:“瑾瑜被扣留京城,至今未成婚,今日父皇言外之意是不赞同这门婚事,两门权臣不该姻亲。” 早在四年前最初计划去西关时,就定下秦瑾瑜和展万凌成婚后一同去西关。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秦瑾瑜就被扣下了。 婚事也是迟迟未举办,一拖再拖,秦老夫人拖著病体几次入宫,都被北梁帝变著法地拒绝。 气得秦老夫人大病一场,险些就没拖过去,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用药吊著身子,日日在榻上煎熬著。 锦初深吸口气:“那皇上是何意?” “有意用展將军去平定东原,又不肯看展家托举秦家,势力壮大。” “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坏人姻缘!”锦初语气不自觉拔高,气恼不已,秦瑾瑜和展姐姐的婚事耽搁了整整四年,至今还压著不肯鬆口,摆明了膈应人。 姬承庭看她气够呛,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既然回来了,有些事还需要周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锦初点点头。 在姬承庭的劝说下,情绪慢慢恢復了平稳。 东宫归来,京都城的局势重新洗牌,如今的太子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太子, 从西关回来,手中兵权迟迟没有上交,北梁帝三番五次地问起,也被太子推脱过去。 惹得北梁帝敢怒不敢言。 时至今日,整个北梁谁人不知太子心繫百姓,与民同甘共苦,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 北梁帝拿太子没辙。 偏东原时不时传来消息,积压在龙案上,北梁帝愁得不行,接连发作了好几日脾气。 “太子呢?” “回皇上,殿下去了郊外。”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去郊外,给朕喊回来。” 姬承庭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北梁帝脸色阴沉沉的,十分难看,只是当姬承庭將一名男子丟在大殿上时,北梁帝的怒火顷刻间又缩了回去。 “父皇,此人一路跟隨儿臣,鬼鬼祟祟,儿臣將人抓获,追查之下竟是孟公公的义子,至今还在宫中当差。” 孟公公三个字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北梁帝,当年曾谋害过太子妃,北梁帝深吸口气,立即下令將人杖毙。 北梁帝再次直言:“太子,朕听说镇王要在东原称帝,闹的百姓人心惶惶,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父皇,北梁国库空虚,一年半载经不起再打仗了。”姬承庭也不避讳。 北梁帝下意识脱口而出:“盛家不是有银子?” 话一出口北梁帝脸上浮现出尷尬,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太子,朕的意思是大难当前,太子妃应该为国考虑,帮了皇族,也是帮她自己,毕竟,朕年纪大了,这北梁的江山迟早也要交到你手上的。” 任北梁帝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皇族惦记上了盛家的財產。 先前还有漼氏做恶人,强行霸占盛家家產,背地里漼氏再送给朝廷,现在漼氏亡了。 国库空虚,朝廷打不起战的问题暴露出来了。 北梁帝忧心忡忡地说:“就当做朕欠了太子妃的,等战事结束后,朕挑一块封地赐给太子妃作为弥补。” 姬承庭反问;“此举解决不了根本,盛国公死后,盛家的產业大不如从前,太子妃出嫁后產业无人打理,许多都被变卖了,当年赵家吞併了些,漼氏侵占,就连太子妃自己都不知盛家还剩多少產业,父皇若要徵用盛家家產,必定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北梁帝眼皮跳了跳。 “出现漼氏侵占事件后,盛家明面上所有铺子,不止登记造册,还多了一层保障,任何人包括太子妃自己,大额存取,周转,必须要十二个掌柜的同时签字画押。” 北梁帝气笑了;“自己的铺子还需要掌柜的签字画押,朕可是闻所未闻,太子该不会是防著朕,故意这么说的吧?” 姬承庭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父皇误会儿臣了,盛家铺子施行了分成模式,每隔一年半载就会有十二个掌柜的去各地抽查帐本,这十二人身份保密,也不全是商人,奴僕,更多的是江湖中人,若有人强行动盛家產业,消息必传开,十二人中会有人追查此事。此举,是为了保护盛家家產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话让北梁帝气的鬍子一抖一抖的。 说老说去就是防著朝廷呢,想要秘密徵用,那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天下皆知,北梁朝廷想徵用盛家財產,受唾骂不说,说不定还要背负一个吃绝户的罪名。 北梁帝想到这,不禁心口疼得厉害,气恼之余挥挥手,让姬承庭退下了。 待人离开后,北梁帝气得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砸了下去:“太子变了,若是换做从前,朕说什么听什么,从不会忤逆!” 殿內一眾奴僕嚇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良久,忠公公站了出来:“皇上,殿下许是心里还存著怒气呢,一来是林侧妃听太后的话,强行催產,没拿孩子当回事,动机不纯,二来还是孟公公那件事,太子心有芥蒂,老奴还听说太子妃今儿召了展姑娘入宫。” 展姑娘三个字像是一记闷锤敲在了北梁帝心头,他皱起了眉头,久久不语。 忠公公仍道:“太后给大公子取了那样的名字,又请了太师教导,那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殿下最懂规矩,忌惮林家不知分寸……” 话音刚落外头传林惠妃求见。 林惠妃,林云烟,三年前入宫时误闯北梁帝寢宫,被宠幸后,短短几个月就晋级成了四妃。 第159章 东宫撒泼被暴打 听林惠妃三个字,北梁帝的眉头下意识拧紧,已有不悦,忠公公又道:“关於惠妃娘娘,这几日老奴也听说了个传闻。” 北梁帝斜睨了眼忠公公。 忠公公脚下一软:“回皇上,老奴听说当年惠妃娘娘是林家特意送给殿下的,勾搭不成,被林侧妃到那边当场抓住,一气之下才將人送回京。” 话落,北梁帝的脸色瞬间阴沉。 嚇得忠公公跪在地上,嘴里喊著老奴该死。 良久,北梁帝冷脸看著林惠妃身子婀娜地走进来,手里还拎著食盒,笑意浓浓:“皇上,臣妾燉了些竹笋鸭子汤,特意送来您尝尝。” 北梁帝似笑非笑夸了句爱妃有心了。 林惠妃拿出汤递到了北梁帝面前,娇柔道:“皇上,臣妾刚才还去给太后请安,瞧著太后脸色好像不太好,已经两日不吃不喝了。” “还有这事儿?”北梁帝故作讶然。 林惠妃点头:“老人家膝下寂寞,好不容易养大了宸哥儿又被抢回去了,哪能捨得,就是宸哥儿也未必適应东宫,那么小的孩子,別著急上火了。” 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北梁帝也没有开口搭话,林惠妃又说:“皇上,臣妾刚才看见了展姑娘入宫,太子妃和展姑娘可真是姐妹情深。” 啪嗒! 汤碗放在了桌子上,北梁帝拿起帕子轻轻擦拭了嘴角,看向林惠妃:“这鸭汤燉得不错,给宸哥儿送去尝尝吧。” 林惠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宸哥儿姨母,小孩子换了地方不熟悉,你去宽慰宽慰,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 不给惠妃拒绝的机会,北梁帝挥挥手,直接叫人將惠妃送出去,林惠妃提著食盒又来了东宫门前。 仰著头看著东宫牌匾,下巴一抬:“本宫来探望宸哥儿,进去通传。” 侍卫很快就放行了。 跨过门林惠妃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背影,锦初和展万凌,她往前一步,身后宫女扬声:“惠妃娘娘到!” 声音惊动了园里赏的几人。 锦初驀然回头。 除她之外,所有人朝著林惠妃屈膝行礼,林惠妃脸上掛著柔柔的笑容,摆摆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太子妃,本宫是奉命来探望宸哥儿的,不知宸哥儿人在何处?” 锦初让人领路带林惠妃去北苑方向,走到半路上,就被宫人拦住了:“殿下有令,大公子除了林侧妃之外,不许见任何林家人。” 声音不大,四周的人恰好都能听见。 林惠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了锦初:“本宫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的,还请太子妃行个方便。” 这是將皮球踢给锦初了。 锦初对著红梔道:“让林侧妃抱著宸哥儿来一趟。” “是。” 片刻后林韵昭手牵著红了眼的宸哥儿出现,林惠妃立即弯著腰打量宸哥儿,却被宸哥儿后退两步避开了。 “宸哥儿,本宫是姨母啊。” 宸哥儿蹙眉:“父王有令,不许我见你们。” 林惠妃訕訕收回手,站起身皱起眉看向了林韵昭:“姐姐,宸哥儿骨子里也有林家骨血,林家是宸哥儿未来的依靠,你怎么也教宸哥儿远离林家呢,你这样,太后知道,该多难过?” 林韵昭不著痕跡地瞥了眼锦初。 锦初已然起身,和展万凌肩並肩要离开,林韵昭出口喊了声:“太子妃是东宫后宫之主,殿下的话,我岂敢不从?” 又將她扯上,锦初也不是好招惹的,她立即对著林韵昭说:“只要林侧妃捨得,我可以立即求了殿下,將宸哥儿送回慈和宫!” “你!”林韵昭语噎,小脸涨红。 锦初又看向了林惠妃:“孩子还小,惠妃娘娘还是不要当著孩子的面说这些。” 林惠妃立即红了眼,委屈道:“太子妃这是何意?是在责怪本宫多管閒事吗?” 这姐妹俩就像是牛皮一样紧紧缠著她不放,锦初面上已有不耐,林惠妃却已哭得梨带雨。 偏在这时外头传林太后来了。 锦初眼皮跳了跳,她朝著展万凌看去,使了个眼神示意对方先回南苑等候。 展万凌脚步刚挪,林惠妃眼尖道:“展姑娘你给评评理,本宫可是一番好心?” 被人喊住,展万凌也只好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回应了句:“臣女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刚落林太后走进来。 “曾祖母!”宸哥儿看见了林太后,立马撒开了林韵昭的手,乳燕投林般衝到了林太后怀中。 林太后抱著宸哥儿不撒手。 “太后,臣妾瞧著宸哥儿好像瘦了许多,人也没什么精神,不似在慈和宫那般活泼机灵。”林惠妃站在了林太后身边,小声嘟囔:“带走孩子也就罢了,偏偏连见也不许,还说什么除了姐姐之外的林家人一概不许见。” 这话直接激怒了林太后,积攒了多日的怒火直接朝著锦初撒:“太子妃,你也太猖狂了,別忘了你自己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资格在东宫耀武扬威,哀家看你无父无母,对你处处忍让,私底下你怎么蛊惑太子,哀家不管,但宸哥儿受委屈,哀家绝饶不了你!” 锦初纤眉皱起,眼尾余光看见了林韵昭幸灾乐祸的笑,她也来了脾气:“太后,不许林家人见宸哥儿,非臣妾本意……” “还敢犟嘴!来人,掌嘴!”林太后憋了一肚子怒火,这次特意带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嬤嬤来。 两个嬤嬤上前。 林惠妃惊讶道:“太后,这不妥吧?打伤了太子妃,万一殿下知晓了,会生气的。” 提及太子,林太后怒火更甚:“太子妃怂恿太子,狐媚惑主,不过是仗著盛家多年前的恩情罢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哀家是长辈,教训一个晚辈,太子又能如何?” 林惠妃赶紧衝著锦初眨眨眼:“太子妃,还不快跪下给太后磕头赔罪,惹怒太后,本就是你的错,气坏了好歹你可赔不起。” 锦初身子纹丝不动。 两个嬤嬤撩起衣袖上前,其中一人扬起手臂,锦初下巴一抬,飞雁飞霜等人立即上前將嬤嬤按倒在地。 “太后救命!”嬤嬤扯著嗓子喊。 锦初看出来了,今日林太后就是故意挑衅,逼她发怒,说白了就是趁机想要將宸哥儿接回去。 “太子妃,你要造反不成!”林太后阴沉了脸,手颤抖地指著锦初:“来人,给哀家抓住太子妃。” 一声令下,却无人敢动。 门外,小太监扯著嗓子喊:“太子殿下到!” 林太后皱起眉。 不一会儿功夫姬承庭大步走来,二话不说对著侍卫道:“將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嬤嬤,拖出去杖毙!” “太子!”林太后站出来阻挠:“这都是哀家身边的人。” 无人理会林太后。 两个嬤嬤被堵住嘴拖拽出去。 棍棒声很快响起,太后见状气得连连后退,林惠妃欲要上前,长庆道:“殿下,属下怎么瞧著这位姑娘这般眼熟?” 姬承庭目光嫌弃的看向林惠妃:“爬床低贱的狗奴才而已!也配站在东宫,丟出去,脏了孤的眼!” 长庆恍然:“瞧属下的记性,这姑娘四年前在西关趁您沐浴,来自荐枕席,还偷偷给属下五百两银票,不过,属下可瞧不上脏东西。” “你!”林惠妃脸色驀然发白,不可置信的看向姬承庭。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林惠妃身上。 鄙夷,嘲讽,还有轻视。 林惠妃捂著脸看向了林太后,求饶的话没说出口,就被两个侍卫拉出去,哭声从身后传来。 林太后瞪圆了眼:“太子,你疯了不成,那可是林惠妃?!” “惠妃?”姬承庭嗤笑:“林家倒是惯会用女人爬床的手段,蒙蔽了父皇。” 一桿子,打翻了所有林家女。 其中也包括林太后在內。 姬承庭继续道:“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孤听说,当年太后也是如此上位的。” 一句话气得林太后险些直接抽过去,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著姬承庭扇过去,却在半空被姬承庭攥住了手腕,力道加重。 林太后疼得直皱眉。 “殿,殿下……”林韵昭大著胆子上前,今日简直被姬承庭的这番话给惊掉下巴。 姬承庭看向林韵昭的眼神无比冰冷,嚇得林韵昭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心情越发忐忑。 “反了反了!”林太后气急败坏:“来人,去请皇帝来!” 姬承庭鬆了手,一只手束在后腰处,冷声道:“今日守门者,杖三十。” 打板子的期间。 北梁帝来了,不仅来了身后还跟著好几个大臣,东宫门前林惠妃毫无形象地趴著,失声痛哭。 还有两个嬤嬤的尸首,以及被扔出来的嬤嬤们。 林太后见北梁帝来了,直接告状,还不忘举起了手腕红痕:“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污衊嬪妃,殴打哀家,半点不尊敬,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 北梁帝皱起眉看向了姬承庭,冷了脸:“太子!” 姬承庭不紧不慢地上前:“父皇,儿臣知罪。” “皇上,看见了么,太子已经认罪了,这样的品性根本不配做太子!”林太后道。 此时展万凌冲了出来,跪在地上:“皇上,殿下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今日林惠妃娘娘端来了鸭汤非要给两位殿下喝,可鸭子汤里下了剧毒,被太子妃察觉,太子妃不允便拒绝,结果林惠妃仍一口咬定是皇上下令,又请来了太后,谁承想太后也逼著太子妃將孩子抱来,不能辜负皇上一片真心,殿下和太子妃为人父母,若不拒绝难道要眼睁睁看著孩子喝毒药?” “一派胡言!”林太后怒瞪展万凌。 展万凌道;“太后今日带来了嬤嬤是会武的,还要赐汤给太子妃,若非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太子妃已香消玉殞,今日东宫所有人都能作证!” 姬承庭接话道:“父皇,儿臣亲耳听说太后辱骂太子妃是狐媚惑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由不得太子妃放肆,试问,儿臣保护妻儿,杖毙奴僕,有何错?”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北梁帝,一字一句的问;“若非展姑娘及时提醒太子妃,死在东宫的就是儿臣的髮妻还有得之不易的孩子,父皇,难道真的是您授意的?” 北梁帝气恼不已,一脚狠狠踢在了林惠妃的肩上:“混帐东西,朕让你来探望宸哥儿,何曾让你给太子妃送过汤!” 这一脚直接將林惠妃踹翻在地,髮鬢散乱,狼狈至极,她惶恐跪在地上否认。 北梁帝看了眼食盒:“请太医!” 第160章 太子为何討厌林家 在等太医来时,林太后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朝著林惠妃看去;“惠妃,这鸭子汤真是你亲手煲的,这一路上可曾由他人碰过?” 这话也是在提醒林惠妃,有没有人碰过汤。 林惠妃绞尽脑汁,摇摇头:“太后,这鸭子汤是臣妾下午燉了两个时辰,先送去了议政殿,就连皇上都喝过了,展姑娘说汤里下了毒,这不是冤枉臣妾么。” 林惠妃顾不得身上的疼,跪在地上衝著林太后磕头:“臣妾只是担心宸哥儿贸然换了地方不適应,来东宫看看,没想到东宫人处处阻挠,说什么除了林侧妃之外,不许林家任何人见,还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从未说过要给太子妃的两个孩子鸭子汤,求太后明鑑。” 林太后朝著北梁帝点头:“皇帝,林惠妃一向细心懂规矩,又怎会强行赐汤,应该將东宫这帮下人拖出去,好好审问!” 回过神的林太后气恼不已,矛头直指锦初:“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东宫人作偽证,栽赃哀家,污衊惠妃,你可知罪?” 说著林太后的视线落在了展万凌身上,怒指:“展姑娘不分是非,捲入其中,不过是仗著你父亲多年来的功劳,越发放肆不懂规矩,来人吶,將人拖出去!” “太医马上就来了,查一查就知真相,太后娘娘又何必恼羞成怒,严惩臣女?”展万凌梗著脖子,一脸不服气。 “你!” “母后,太医很快就来了。”北梁帝打断了林太后的话,环视一圈,示意林太后,身后还有几个官员呢。 林太后深吸口气,压低声音对著北梁帝说:“动静闹得这么大,展家姑娘一口咬定鸭子汤里下了毒,太医若来查,必定能查出蛛丝马跡,太子一张嘴,皇上也未必洗得请。” 北梁帝眼皮一跳,眼眸深意地看向了姬承庭。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和姬承庭当眾撕破脸,在北梁帝所有记忆里,太子温顺乖巧,是他手里最凌厉的剑。 太子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收復边疆,无粮草也能打贏胜仗,忠心耿耿,从不忤逆。 从西关回来后,太子变了。 姬承庭看向了北梁帝:“父皇可曾想过,此举虽险,胜算却大,朝曦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儿臣就剩下宸哥儿一个了,宸哥儿和太后十分亲近,即便查出汤里有毒,也有惠妃背负罪名,连累不了太后,到那时,还会让儿臣与您生了嫌隙。”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亲手养大的儿子。 北梁帝犹豫了。 “皇帝,哀家已经这把年纪了,还爭什么,宸哥儿……” “宸哥儿被催產就足以证明林家狼子野心!”姬承庭扬声:“反倒是儿臣,已是太子,还爭什么呢?” 姬承庭的话彻底堵住了林太后的嘴。 眾人恍惚。 是啊,都已经是太子了,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还爭什么呢,只要安安稳稳地等著继位就行了。 可林太后不同,想要提拔宸哥儿,还不是因为宸哥儿年纪小,好掌控,將来能给林家铺路。 一群人看向林太后的眼神都变了。 林太后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此时李太医来了。 北梁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太医:“李太医,你可要查清楚这汤里可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李太医身子僵了一瞬。 展万凌吸了吸鼻子,適当哭出来,指著树底下一只四脚朝天的绿毛鸚鵡:“小小就是误尝了鸭子汤,立马就死了,要不是小小,我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汤有异。” 鸟尸首就在眾人面前。 要说汤没毒,谁能信? 李太医脸上露出了难色,看向了北梁帝,得不到回应只能硬著头皮上前,食盒一打开,李太医立即皱眉:“这……此汤有剧毒,一旦喝下,会在最短的时间內毙命。” 嘶! 林惠妃倒吸口凉气,瞪圆了眼睛摇头:“不,不可能,本宫並未下毒。” “皇上,惠妃娘娘一路从议政殿来了东宫,若要下毒,毒肯定还藏在身上。”展万凌提醒。 林惠妃倏然看向了展万凌,眼神里儘是凶狠,对方却是丝毫不惧,並且回了个挑衅笑容。 “查!”北梁帝毫不犹豫的开口命令。 “皇上?”林惠妃急了,这么多人在,她若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皇宫立足? 她立即指向林韵昭:“东宫和展姑娘都是向著太子妃的,臣妾来时,姐姐也在场,不如问问姐姐?” 矛头立即指向了林韵昭。 林韵昭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眼底闪过惊恐,看了眼北梁帝,又看了一眼姬承庭。 今日发生的事,她全都在场。 她心如明镜东宫这是彻底和林家撕破脸了。 “林侧妃,你来说!”林太后冷冷道。 林韵昭两眼一闭:“回太后,今日妾身身子不適,头昏脑涨,並不知发生什么。” “林韵昭!”林太后不满。 “姐姐,你可要想好了,太子分明是捨弃了宸哥儿,你这个做母亲的再不爭取,宸哥儿还有什么指望?”林惠妃急了,恨不得掰开林韵昭的脑袋,让她看清形势。 林韵昭不悦地看向林惠妃;“惠妃娘娘是要妾身做偽证不成?” “你!”林惠妃被气的噎住了。 北梁帝神色幽幽地盯著林惠妃,嚇得对方小脸煞白,任由医女在她身上搜寻。 耻辱感油然而生。 林惠妃在心里默默发誓,今日之耻辱,来日必偿! 啪嗒! 一枚金釵落地,尾端摔成了两段,依稀还有些白色粉末掉出来。 看见粉末,林惠妃心里咯噔一下。 李太医上前查看:“回皇上,此粉末含有剧毒,和鸭子汤里的毒一模一样。” “不,这怎么可能呢?”林惠妃傻眼了,忘记了该怎么辩解。 就连林太后都失神片刻。 姬承庭挺直了胸膛,视线落在了北梁帝身上,怀疑,不解,还有几分愤怒,看得北梁帝一阵恼,当即下令:“將惠妃送去慎刑司,务必要查清真相!”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林惠妃还来不及辩解就被人堵住了嘴,硬生生给拖拽了出去。 林太后呼吸粗重,末了说了句:“惠妃糊涂啊,皇帝,哀家身子不適,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吧。” 眼看著林太后要走,姬承庭又道:“太后从民间寻来偏方,让林侧妃服下,强行催產,事成之后又杀人灭口,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恳请父皇彻查真相。” 林太后挪动的脚步定住了,目光死死地盯著姬承庭;“林侧妃不幸受了惊嚇才会小產,绝非催產,太子不要污衊哀家!” 紧接著姬承庭从怀中掏出一张罪证:“当年催產婆逃出宫就知大限將至,提前將一双儿女藏起来,其中,女儿眼睁睁看著母亲被杀死,又被官兵追杀,恰好被秦家大公子所救,收养养伤,一直到痊癒!” 三年前的真相被掀开,暴露在眾人面前,林太后的脸色掛不住了,她总算是明白了。 太子早就对她不满了。 这个局,就是针对林家的。 林太后寒心道:“太子从前乖巧的很,成婚后,一切都变了。” 意有所指的看向了锦初:“这么多年了,太子身边的侧妃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连林侧妃也保不住了,太子妃,果真好手段!” 被林太后无故赐下一个善妒罪名,锦初眉眼皱成一团,抿紧了红唇,垂下眸子:“是臣妾无能,不该霸占了属於林家的太子妃位置,不过,臣妾是父皇亲封太子妃,一定会努力学习如何做好太子妃。” 被人阴阳,林太后的怒火直衝天灵盖。 “父皇!儿臣认为太后已不適合在后宫,恳请父皇替太后选个晚年养老的地方。” 姬承庭一开口收回了林太后对锦初的针对,林太后怒气冲冲的看向北梁帝:“哀家在后宫几十年,哪也不去,有本事就一杯毒酒赐死哀家!” 气氛僵持。 宸哥儿忽然扯著嗓子哭起来,朝著林太后奔过去,搂住对方的衣袖:“皇祖父不要赐死曾祖母,孙儿以后会乖乖听话。” 林太后一愣,搂著宸哥儿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是哀家的错,不该將你接在身边疼惜,这三年来,你父亲一个字都没问过你,满心都是朝曦,可怜我的宸哥儿……” 闹到这个份上,人证物证都指向了林家。 北梁帝看著一老一少搂在一块痛哭流涕,皱起眉头,情绪有些复杂,他看向姬承庭:“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太子见好就收吧。” 逼急了林太后,万一想不开死了,北梁帝反而还要落下个不孝的恶名。 他以仁孝治天下,孝字压下来,他是如何也越不过去。 北梁帝又將姬承庭递来的罪证捏起,眼眸含有深意道:“城中许久没有发生喜事了。来人,擬旨,展姑娘今日挽救太子妃倖免於难,朕心生感激,特册封元嘉郡主,与秦家大公子儘快完婚!” 圣旨赐下,锦初跟著鬆了口气,也是真心替展万凌开心。 展万凌磕头谢恩。 北梁帝又看向了姬承庭:“太子,適可而止吧。” 说罢,转身摆驾回宫。 林太后却拉著宸哥儿不鬆手:“皇帝,哀家一把年纪了,离不开宸哥儿。” 北梁帝身子一顿没说什么,自顾自离开。 林太后牵起了宸哥儿的手往外走,林韵昭急了,衝过去想要拦住,宸哥儿却坚定不移地拉著林太后的手不撒开,看向林韵昭的眼神竟还有几分敌意;“曾祖母为了我將来的仕途,不惜让人寻找偏方,让我提前降生,母妃强行和曾祖母爭夺我,只会让我將来不如朝曦。” 一番话说的林韵昭震惊不已,眼睁睁看著宸哥儿拨开了她的手臂,扬长而去。 林韵昭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转身看向了姬承庭;“殿下,宸哥儿是妾身的命根子,求求您,想法子將宸哥儿给妾身要回来。” 她终於意识到,宸哥儿越来越大,只会越来越依赖太后,再这样下去,会连她这个生母都不认了。 姬承庭没有理会林韵昭,脸色晦暗不明的大步离开了东宫,林韵昭没法子又看向了锦初:“太子妃,今日种种究竟是不是惠妃下毒,你我心知肚明,只要你帮我要回宸哥儿,妾身会帮你保密。” 锦初对林韵昭一点儿也没有同情。 为了地位,林韵昭几次捨弃了宸哥儿,任由宸哥儿跟林太后亲近,现在才知道孩子大了,脱离掌控了。 可惜,后悔晚了。 “太子妃!”林韵昭跌跌撞撞站起身,赤红了眼威胁:“你已经有了朝曦和乐晏,我只有宸哥儿了,今日为了维护你们,妾身得罪了太后,你不能撒手不管!” 林韵昭一副你不帮我,我就去北梁帝那告状。 锦初笑了。 就连展万凌也是嘖嘖摇头。 两人此举看得林韵昭一阵火大:“你们笑什么,我得不到的好,你们也別想好,別以为我不敢!” “林侧妃和宸哥儿是亲生母子,血缘是割捨不下的,与其在这担心宸哥儿,不如想想,殿下为何会对林家如此厌恶!”锦初指了指林韵昭身边的丫鬟;“殿下亲自將孩子从太后手里夺来送到你手中,你可倒好,为了荣华富贵,又將孩子送回去了。” 林韵昭瞳孔一缩。 从宸哥儿抱回来那天开始,林太后就每日派人打探宸哥儿,她也没有丝毫隱瞒。 三位林家后妃商量了计策,由林惠妃去吹枕头风,几人最终目標,是林太后收养朝曦。 如此,方能拿捏住锦初,还能让朝曦和锦初母子疏离。 计划还未施行,全都被打乱了。 林韵昭震惊地看向了锦初;“你……你什么都知道?” “蠢货!”锦初嘖嘖摇头,懒得再看林韵昭一眼。 林太后和林惠妃摆明了是故意欺骗林韵昭呢,不论收养哪个孩子,对慈和宫有利无弊。 第161章 林府险些遭灭绝 林韵昭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被两个宫女给扶了下去,锦初嘖嘖摇头,叫人给她找了个医女看。 回到南苑 展万凌的手还在颤抖,她紧咬著唇,不安的看著锦初,眼眶里还有激动的泪水。 “今日太过冒险了,我差点儿连累你失去朝曦。” 今日北梁帝要是看见宸哥儿饿瘦了,就会以太子妃善妒为理由,不適合养朝曦,將朝曦强行带走。 说白了,今日北梁帝也是其中一环。 是忠公公提前派人来报信。 东原镇王要谋反,国库空虚,北梁帝和林太后达成合作,用朝曦牵制锦初。 否则北梁帝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不计较林家所作所为,又会这么巧带著几个官员来东宫观赏。 而她们能做的就只有將计就计,死咬著林家心怀不轨,让北梁帝揪不住锦初的错。 锦初手拉著展万凌的手:“想从我手里夺走朝曦,没那么容易,展姐姐,咱们之间不必客气,我相信殿下。” 展万凌吸了吸鼻子,和锦初聊了大半个时辰后,宫门口快要落锁了才回去。 人走后,锦初的脸色就沉下来了,手心攥紧汗,何尝不是一阵后怕,她恼了;“林韵昭真是个蠢货!” 屡屡警告林家不靠谱,殿下不喜不规矩之人,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傍晚 慎刑司传来了消息,惠妃没熬住刑罚死了,被北梁帝下旨贬成庶人,送出宫交给了林家。 如此也是给了林家一个警醒。 宠了三年多的宠妃说死就死了,林家上下敢怒不敢言,倒是林母拧紧了眉头:“殿下早已不是从前的殿下了,羽翼渐丰,太后除了占长辈身份外,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林家若一意孤行,殿下必定容不下林家!” “殿下永远都是储君!北梁的主子还不是他。” “大人!” “好了,休要囉嗦。今日昭儿糊涂。” 林父埋怨林韵昭没有帮著林惠妃作证,要不然,惠妃也不会死了,林家折了个女儿,林父心里的怒火一簇簇地往上涌起。 林母大惊失色:“宸哥儿是太子的儿子,永远也越不过太子,宸哥儿何必招惹太子不喜……” “够了,妇人之仁不懂其中关键,等过两日,你去东宫劝劝昭儿,宸哥儿永远都是她的儿子,別尽看眼前,想法子笼住太子……”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喧闹声。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林父的话。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大人,不好了,府上来了一群刺客。” “刺客?”林父不敢置信,衝出门时,一群黑衣人笼罩在林府上空。 噗嗤一剑刺穿了林父的胸膛,冰冷的剑尖没过胸口,染红了衣裳,林父瞪大眼。 院子里失声尖叫,奴僕四处流窜。 林家乱成了一团。 等京兆尹赶来时刺客已经离开了府邸,还一併將林云烟的尸首给抢走了。 次日清晨消息传入宫中。 举朝震惊。 北梁帝怒拍桌子:“天子脚下怎敢有人行刺,查,务必要给朕狠狠的查清楚!” 北梁帝质疑的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未开口,外头京兆尹陆恆进来传话:“皇上,已从林家查到了线索。” 陆恆手里举著一把剑,还有一枚令牌。 呈现时,北梁帝看清后脸色勃然大怒,令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镇字! “居然是镇王!” 文武百官炸开了锅,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镇王府的人居然会出现在京城,而且还赤裸裸地挑衅杀了林家好几口人。 姬承庭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开口:“当年镇王生母柳贵妃,就是被太后一杯毒酒赐死不成,抢救及时瘫了十几年,镇王和林家的陈年旧怨都几十年了,此次镇王来势汹汹,林家遭了殃,真是可惜。” 可惜两个字落在北梁帝耳朵里,却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滋味,北梁帝不信这是巧合。 昨天林家才和东宫有了爭执,半夜林家就被袭击了。 但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北梁帝不信。 …… 慈和宫 林太后知道林家被袭击时正好在陪著宸哥儿用早膳,嬤嬤诚惶诚恐地来报信。 啪嗒。 手里的羹匙没拿稳,掉在了碗中发出清脆声音。 嚇得宸哥儿身子抖了抖,茫然地看向了林太后:“曾祖母?” 林太后没了耐心,叫人將宸哥儿抱出去,紧接著她喊来了宫女:“林家现在怎么样?” “昨夜刺客来袭,林大老爷和三位老爷都死在了剑下,还有几个少爷也被嚇得不轻,有的被砍断手,有的被踢断了双腿,要不是陆大人来得及时,还不知死多少。” 林太后眼前一黑,身子直勾勾朝著地上栽,幸亏被宫女手疾眼快扶住了才不至於倒下。 “太后!” 林太后扶稳桌子后,宫女又说:“奴婢听说林家整个祠堂都被烧掉了。” 一句接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像是刀扎林太后心坎上,顷刻间鲜血淋漓,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是谁,谁!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对林家下手,若要哀家知晓,决不轻饶!”林太后怒急攻心,险些气晕了。 彼时林韵昭冲了过来,眼眶通红跪在地上:“姑祖母,林家……” “哭什么,林家还没死绝呢。”林太后对林韵昭的怒火还没消散呢,极不悦;“你来做什么,就不怕太子不高兴?” “姑祖母,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林韵昭哽咽;“父亲死了,我想回林家看看。” “这事儿你求太子妃,求哀家做什么。”林太后冷哼,提及太子妃,林太后直觉林家遭难这件事和太子妃脱不开关係,她忘不了,昨日临走前,太子看她的眼神中无比的冰冷。 至今想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上前一把攥著林韵昭的胳膊:“是太子准许你来的?” 林韵昭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林家遭难的消息还是太子亲口跟她说的:“殿下说,镇王和林家积怨已久,昨日派来刺客来京城,在林府作恶,让我来提醒姑祖母,当年往事若不给个交代,林家恐遭镇王府灭绝。” “啪!” 林太后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林韵昭脸颊上:“蠢货!” 挨了打的林韵昭捂著脸有些疑惑,林太后怒斥:“什么镇王,这只是託词而已,分明是太子打著镇王的幌子对林家痛下杀手,又派你来警告哀家。” 林韵昭忽然想起了昨儿锦初问她的一句话,你可知太子为何这么厌恶林家? 她看向了林太后:“姑祖母,殿下为何屡屡和林家过意不去?” 要是为了宸哥儿被林太后抱养,也不该生这么大的怒,在生养宸哥儿之前,太子对林家也是很冷淡。 林太后眼眸闪烁,良久才说了句:“还不是太子妃狐媚子怂恿的。” 这话,林韵昭没信。 和锦初相处也有些日子,林韵昭眼里的锦初,不是个主动招惹是非的,甚至小心翼翼,百般谨慎。 在西关,太子时常外在忙碌,锦初和太子相处也並不多。 难道就因为当年林太后为难了几次锦初,所以被太子怀恨在心了? 不,不对。 太子心怀天下,不是个这么錙銖必较的性子。 林韵昭看向林太后:“姑祖母,此事若真的是殿下打著镇王的幌子而为,依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太后眼皮跳了跳,別开眼,没有看林韵昭,嘴里却说:“少在这套哀家的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亏哀家疼你一场,你辜负了哀家。” 对林太后的辱骂,林韵昭並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现在林太后就是恼羞成怒,慌了神不由自主地乱骂人。 镇王,柳贵妃…… 林韵昭惊讶脱口而出:“是慕容皇后?” 第162章 重创林家 啪! 一巴掌猛地挥在了林韵昭脸上,伴隨著一声呵斥:“闭嘴!谁准许你胡说八道的!” 林韵昭捂著脸回过神,看向林太后暴怒的眼神,不仅没有住嘴,反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怪,难怪这些年殿下对我,对宸哥儿不闻不问,屡屡针对林家,原来是有旧怨在身,姑祖母!”林韵昭揉了揉脸颊慢慢站起身,视线和林太后平齐:“我早就听说当年慕容皇后死得有蹊蹺。” 林太后听她胡说八道,又是一巴掌狠扇过去,林韵昭耳朵都被打得嗡嗡作响,双颊红肿。 “胡说八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蠢货,如今你是来质问哀家,哀家倒了,你以为你还能在东宫站稳?” 林太后恨不得掰开林韵昭的脑袋,让她看清现实,林韵昭骤然清醒,死死咬著唇。 今日,她觉得自己猜对了。 难怪太子哥哥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瞧。 林韵昭將这一切都怪罪在了林太后身上,已经贵为太后,为何还要参与后宫呢? 若不是林太后掺和,说不定当年的太子妃之位就是自己的。 林太后恨铁不成钢道:“昭儿,太子的鬼话不能信,你是哀家养大的,哀家还能害你不成,哀家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林家吗?” “惠妃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没看见,难道你想重蹈覆辙?”林太后神色幽幽地提醒。 昨日在东宫,林惠妃被当成了皇帝和太子之间爭斗牺牲品,送进慎刑司,活活给打死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亲眼看著惠妃受宠三年,可结果呢?”林太后又气又恨,林惠妃是她好不容易扶持起来和祁妃打擂台的,被太子一句话就给弄死了。 林韵昭身子一激灵。 “从太子当眾说在西关勾人时,註定了她只能死。” 没有哪个皇帝能受得了身边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 林太后弯著腰將林韵昭扶起来,语重心长:“林家遭殃,哀家必定要替林家討个公道,你记住,只有林家和哀家手握大权,你才不会被太子轻视,昭儿,莫要再奢求情情爱爱,帝王家的情经不起任何考验,只有宸哥儿才是你未来的保障。” 说这话时林太后的指尖掐住了林韵昭的胳膊,剧痛袭来,林韵昭皱起眉头,脑子总算是清醒了许多。 “姑祖母……” 林太后摆手打断了林韵昭的话,深吸口气,转过头让人准备,她要出宫去林家看看。 林家遭遇刺客刺杀,死了十来个人,且都是林家的主子们,一大早林家就掛起了白。 哭声从林府传出。 林太后赶来时,地上的血跡已经被冲刷乾净,偌大的院子里停靠著十来个黑色棺木。 饶是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林太后心里还是咯噔一沉,脚下宛若灌下千斤重。 再一旁是陆恆带著官兵在林家查找线索,盘问下人,看见林太后来,立即上前行礼:“微臣给太后请安。” 林太后目不斜视,视线始终盯在棺木上,良久,她接过丫鬟递来的三柱清香,朝著棺木方向祭拜。 香落炉內,林太后站稳身子后转过头才看向了陆恆,疾言厉色道:“京城混跡孽贼,身为京兆尹,陆大人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 “微臣恕罪。” “罪?”林太后冷笑:“你的確有罪,你玩忽职守没有察觉孽贼,此其罪一,林家多人被袭,府衙离林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你却迟迟没有及时赶来,害得林家死伤惨重,其罪二,陆大人,你查不清真相,將矛头指向了千里之外的镇王,是你平庸无能,其罪三!” 陆恆眼皮一跳。 “来人!”林太后手指著陆恆;“京兆尹玩忽职守,害林家死伤这么多,今日哀家必要重重严惩!” 陆恆被扣下。 林太后命人打了三十个板子,陆恆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面露痛苦,林太后居高临下却道:“陆恆,捉拿不到凶手,哀家就只能让你给林家逝去的冤魂陪葬了!” 陆恆皱起眉。 “晦气的东西,给哀家带下去!”林太后挥挥手,多一眼都懒得再看陆恆。 人走后 哭声传入耳中,林太后拧紧了眉朝著哭声源头看去,是林家的几个女眷,跪在蒲团上,手里捏著帕子哭红了眼。 看见女眷们,林太后的怒火消了,软了三分语气,看向其中一名年轻的妇人哭晕厥在婆子怀里,方才压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道;“扶进去,找个大夫瞧瞧。” “是。” 林太后来了,女眷们像是看见了主心骨,有些失声崩溃大哭,有些衝著她磕头,求个公道。 林太后双手紧攥在颤抖著,语气低沉道:“哀家以性命发誓,一定会揪出幕后凶手,严惩凶手,让他给林家死去的人陪葬!” 此起彼伏的哭声让林太后的怒火一簇簇地往上翻涌,她目光一转落在了林母和林老夫人身上,使了个眼神,宫女们便將两人扶去了偏房。 打发了人在门口盯著。 林太后视线紧盯著林母:“哀家听说昨日你和清风在一块,他死的时候,你亲眼看见了?” 清风,林大老爷的名字,林母恍惚中回过神点点头,林太后又说:“你擅画,將那些人的样貌全都画下来。” “可那些人都蒙著脸。” “眉眼总能看清吧?”林太后问。 林母咬咬牙,坐在书房前画了许久,终是画了十几张半张脸的画送来,林太后接过看了眼,將这群人的样貌深深记在脑海里,又问;“这些人可还说过什么话?” “並没有,冲入林家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轻车熟路,像是早就知道老爷,少爷们住在哪,一击即中。” 这话让林太后眉头不自觉紧拧,她险些就忘记了这么重要的环节,才半个时辰几乎將林家男丁杀绝了。 像是提前有预谋的。 “看门的侍卫就没有发现异样?” “我审问过了,一切正常,他们分成好几拨人从各个方向来,武功极高,等侍卫发现时已经晚了,说来更奇怪,他们只是將侍卫迷晕,最多的就是挨了两刀,一个奴才都没死。”林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声音都在颤抖。 一群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人没有滥杀无辜,直奔林家男丁,又不像是劫匪行跡。 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林母看了眼几乎快要昏厥的林老夫人,嘆了口气:“嫂嫂,林家不能倒,你要咬著牙坚持,不能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 林老夫人听到这话嗤笑一声:“笑话?林家死了这么多人,全京城都在传镇王回来报仇了,是为了当年柳贵妃的事,还有人说林家作恶多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倘若……倘若知道林家要遭报復,又何必爭什么。” “嫂嫂!”这话让林太后有些不悦,但看著林老夫人伤心欲绝的模样,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老夫人仰起头看向了林太后;“世人都说是镇王府所为,太后心里难道不清楚得罪什么人了么?” “够了!”林太后怒拍桌子:“皇权之爭向来如此,嫂嫂这是伤心过度,脑子也糊涂了。” 被呵斥后,林老夫人苦笑连连,面上儘是懊悔之色,她浑然不在意道:“林家遭重创,即给了林家泼天的富贵,无人继承,又能如何?” 林母看著林老夫人说话没个忌讳,也忍不住了:“母亲,这不是还有麒哥儿,和二房几个子嗣么。” “麒哥儿没事?”林太后又惊又喜。 林母点头:“昨夜麒哥儿不在府上,躲过一劫,今儿早上刚回府,我已多派人跟著他,保护他的周全。” 许是麒哥儿刺激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跌坐在地,捂著脸呜呜咽咽哭起来,隨即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愤愤之色:“镇王远在千里之外,若要报仇,又何必针对林家一家,当年逼死柳贵妃,还有其他家族,这事儿有蹊蹺,必有人假借镇王名义对林家痛下杀手!” 这话才说到了林太后心坎上,她弯著腰將林老夫人搀扶起来,嘴角勾起笑:“嫂嫂和哀家想到一块去了,天子脚下,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朝廷明知镇王不安分,怎会一点没有防备,况且,白日里哀家才和太子有了爭执,若说是巧合,哀家不信。” 从林家发生祸端的那一刻,林太后就想过前因后果。 林母是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颤抖道:“太后的意思是,林家之祸,是太子授意?”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太后冷笑。 林母闻言惊惧不已。 林老夫人脸上浮现忧愁:“太子早已不是从前的太子了,手握兵权,又有百官追隨,放眼几个皇子,又有谁能与之爭锋,咱们是斗不过太子的。” “有哀家在一日,这件事就必须有个结果!”林太后面露狠厉,视线在林母身上掠过:“你擅书画,满京无人能超越你,又见过凶手模样,此事既已闹大,林家的人不能白白死了,必要个说法。” 林母疑惑不解。 下一刻林太后已叫人送来了几张画像,递给了林母:“记住他们的模样!” 画像上同样只有半张脸,蒙著黑巾,看不清全貌,林太后指了指其中一张:“此人腰腹间有一块月牙形胎记。” 又指另张画像:“此人耳后还有一粒黑痣。” 林母仍是心存疑惑,林太后却道:“你只需要按照哀家吩咐去做,如实告诉陆恆,这些人是什么特徵,另外,外头摆放的棺木在凶手没有捉拿归案之前,一个都不许下葬!” “太后?”林母惊讶。 “就按照太后说的做!”林老夫人发了话。 林家十几口人命,不论是朝廷还是皇帝,必须要给个交代。 第163章 展夫人告御状 林太后留在林家呆了整整一日,快要傍晚时是被人抬入宫的,到了慈和宫,立即派人去请太医。 太后因伤心过度,导致昏厥,一病不起。 林韵昭是东宫妃嬪的缘故也只能跟著回来,回到东宫,她手攥著帕子,朝著南苑的方向看了眼。 “走,去给太子妃请安。” 南苑里时不时传来孩童朗朗读书的声音,两个孩子乖巧坐在院子里,锦初手里握著一卷书,一句一句念著。 “太子妃真是好兴致。”林韵昭道。 锦初瞥了眼林韵昭,对著朝曦和乐晏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们跟著红梔姑姑去后院歇一会。” 两个孩子乖巧点头离开。 林韵昭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盯著两个孩子的背影出神,驀然回首,衝著锦初行礼:“真羡慕太子妃,儿女双全。” 锦初看著林韵昭魂不守舍的模样,皱起了眉头,又听对方说:“当年盛家被灭门时,太子妃可曾伤心难过?”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锦初沉下脸;“林侧妃,你糊涂了!” 林韵昭不以为然:“今日我看见了父亲躺在棺木內,脸上毫无血色,妾身心痛至极……” 说著便开始哭起来,紧接著又是疯狂大笑,模样状若疯癲,嘴里嚷嚷著:“太子妃,妾身没有父亲了。” 锦初对著飞霜道:“找两个人送回去,好好看守。” 飞霜应了。 耳根子清净后,锦初得知林太后回来后就病了,她皱起眉:“今日在林府都发生什么了?” 飞霜即刻去打听,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將林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锦初嘴里念叨著:“林老夫人,林氏,只单独见了这两人?” “是。” 一个是林韵昭的母亲,另一个则是林太后的嫂嫂,林家的老太君,林太后还动手打了陆恆。 说明林太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夫人……”锦初呢喃,对林夫人有些印象,道:“派人紧盯了林家,还有关於林夫人,多打听些消息。” 锦初眼皮都跟著跳动,私底下派人查今日林太后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 夜幕降临 姬承庭被北梁帝留下商量政务,派人传话回来,不必等他了,早些歇息,锦初哪里能睡著,閒来无事和两个孩子待在一块。 飞霜进门,看了眼锦初。 锦初会意叫人將两个孩子送回偏殿,由红梔亲自看守。 “说吧。”锦初道。 “太子妃,奴婢打听过林夫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尤擅长书画丹青。” 书画丹青四个字落入耳中,锦初眉眼动了一下,陷入沉思后又问起近些日子林家和祁国公府可有来往。 飞霜摇头;“林家和祁妃是死对头,两家不曾来往。” 想想也是,当年祁妃和林太后爭得你死我活,绝无和好可能,锦初没了睡意坐在桌旁椅子上:“离开京城四年,京城局势错综复杂,谁又能想到展姐姐和秦大公子的婚事这般波折。” 提及展姐姐和秦瑾瑜,锦初眼皮一挑,立即朝著飞霜道:“去將红梔请来。” 片刻后红梔赶来。 “想法子让林侧妃大病一场,我要见林夫人。” 红梔稍作犹豫点头:“奴婢这就去配药。” 次日林韵昭大受打击病倒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嘴里还在说著胡话,消息是特意送去了林家。 一大早,林母就急地叫人套上马车入宫探望。 临走前却被林老夫人给拦住了:“东宫还有太医,你去了又能顶什么,林家现在离不开你。” “母亲,昭儿昨日还好好的,回去就病了,我如何不担心?” 林老夫人皱起眉头,林母道:“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昭儿嫁入东宫。” 做了妾失去自由,就连生了孩子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全凭他人喜好活著。 最终林老夫人拗不过林夫人,只能妥协放人离开。 …… 东宫 锦初派人去慈和宫將宸哥儿接回来,一开始,慈和宫的人不肯放人,架不住锦初亲自去了一趟。 扬言暂时接来,等太后身子痊癒了,再亲自送回来,太后休养身子要紧,便直接將宸哥儿给带走了。 小小的宸哥儿噘著嘴,恶狠狠瞪了眼锦初:“曾祖母生病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锦初斜了眼宸哥儿。 许是討厌太后的缘故,连带著对宸哥儿也喜欢不起来,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我將你接走,才是给太后休养机会,你放心,等太后身子好些了,我亲自送你回去,我有儿子,没道理抢你!” 宸哥儿说不过她,小脸涨红,撇撇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跟著回了东宫。 等林夫人抵达东宫时,先见著了躺在榻上宛若睡著了的林韵昭,林夫人一个箭步衝过去,將女儿揽入怀中,嘴里喊著昭儿。 “外祖母!” 宸哥儿人看见了林夫人,噔噔跑了过去,投入林夫人怀中,林夫人看见宸哥儿更是惊讶,將人揽入怀中时,抬头看见了锦初。 林夫人眼皮一跳:“太,太子妃?” “林夫人不必惊慌,我听闻侧妃病了,特意將宸哥儿从慈和宫接来,想当初侧妃为了怀上宸哥儿,可是吃尽苦头,母子一场,有宸哥儿在,侧妃一定能够早些痊癒。” 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 林夫人马上就听懂了话中言外之意,她愕然抬起头看向了锦初:“请恕妾身愚钝,还望太子妃明示。” 锦初弯著腰坐下,抬起手摸了摸宸哥儿的肩,宸哥儿却躲在了林夫人怀中,一脸警惕地看著锦初。 锦初莞尔:“东宫的孩子却和东宫人一点儿也不亲近,唉。” 閒聊几句后又让人將宸哥儿牵著离开。 等人都走了,锦初道:“林家遭了难,殿下也很痛心,殿下对宸哥儿,对侧妃也不是不在意,只不过情势所迫,夫人当真要和太后站在一条船上,执意和殿下作对吗?” 林夫人眼底带著一缕诧异:“太子妃的话妾身听不懂。” “太后固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林家遭难,太后更是会藉此做些什么,林夫人,宸哥儿可是东宫子嗣,得罪了生父,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虽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可殿下正值壮年。” 锦初这话意有所指,林夫人大惊失色:“太子妃这是在诅咒太后和皇上?” 见林夫人装糊涂,锦初也没了耐心,站起身:“三年前黄嬤嬤和谭嬤嬤的教训还不足够让林家清醒,但愿夫人,日后可要承担得起后果才好。” 说罢锦初抬脚就要走。 林夫人果然慌了:“等等!” 锦初侧目回头。 “太子妃能不能保证,有朝一日绝不会对昭儿和宸哥儿下手?”林夫人问。 锦初犹豫片刻:“那就看林夫人的筹码够不够来谈判!” 林家的案子还在追查,全京城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被镇王府的人给盯上了。 其中展家和秦家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展家抓紧时间置办嫁妆,一切从简,恨不得儘快就將轿抬来,奈何內务府选的日子是月底。 还有半个月。 展万凌在试穿嫁衣,展夫人揉了揉眼皮:“你一日不嫁过去,为娘的心一日不得安寧。” “母亲,皇上亲口应允,还能有假?”展万凌宽慰道。 展夫人撇撇嘴,就是因为上头开口,她才不安。 这时飞霜亲自来送添妆贺礼,见了飞霜来,展万凌拉著她道:“太子妃可有什么话交代?” 飞霜笑笑,將手中的锦盒塞给了展万凌,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走了。 打开锦盒 一幅画映入眼帘,来人黑巾蒙面,腰间露出了一块月牙痕,展万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秦瑾瑜吗?” 年幼时她的风箏掛断在树枝上,是秦瑾瑜爬上树梢將风箏取下来,腰间刚好掛在枝丫,留下了类似月牙形状的痕跡。 再看来人眉眼,可不就是秦瑾瑜么? “太子妃怎么会派人送来画像?”展万凌不解。 展夫人看了眼,瞬间领悟:“十有八九就是有人要秦瑾瑜背负林家之祸!” 展万凌恍然大悟,焦急道;“母亲,我要去一趟秦家。” 两家正在准备婚事,上门也没什么不妥,展夫人却按住了展万凌:“提醒瑾瑜是其中之一,瑾瑜腰间这么巧受伤也太巧了,未必能洗脱嫌疑,这画的手法像极了林夫人,这画像能落到太子妃手里,说明林夫人也未必想栽赃秦家,许是迫不得已,能让林夫人这么做的就只有太后了。” “母亲,那怎么办?” 展夫人看了眼窗外琳琅满目的嫁妆箱子,凑近了展万凌耳边嘀咕几句,展万凌瞪大眼,而后点头。 夜色降临 展家被刺客袭击 刘家被刺客袭击,还有祁国公府也被袭击了,死伤人数不详,展家丟了不少金银珠宝,幸得府上守卫加强,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刘家就惨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无数人眼看著几十个黑衣人扬长而去,同时將一枚镇字令牌扔在地上。 祁国公府更倒霉了,祁国公挨了两剑险些就死了,全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来人硬是逼著祁国公对著柳贵妃的牌位磕了一百个头认错。 次日 京城乱,北梁帝震怒,下令让京兆尹,兵部,刑部乃至鏢旗將军加强巡逻,彻查此事,必要將孽贼给找出来。 展夫人进宫告御状,直言认出了其中几人的眉眼,当眾画下了几张画,画像一出,北梁帝不淡定了。 “皇上,我与这几人交过手,绝不会认错的,我这个人向来过目不忘,求皇上准许展家也跟著彻查此事。”展夫人道。 北梁帝神色幽幽地盯著展夫人,冷了脸:“展家就要举办婚事了,你就別跟著掺和了。” “皇上……” “退朝!” 北梁帝扬长而去。 第164章 两家合谋 展夫人被呵斥一顿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头掩去了嘴角的弧度,展將军弯著腰上前扶了一把:“既然皇上让咱们家儘快办喜事,那就催一催內务府那边,秦家那边也派人通知声。” 展夫人点头。 夫妻二人在回去的路上,展將军忍不住多嘴一句:“你给凌儿准备的嫁妆,丟失了多少?” 展夫人斜睨了眼展將军:“有些事你还是莫要打听,做个糊涂人。” 见展夫人不肯说,展將军乾脆也就不多问了。 下了朝直奔秦家。 秦老夫人休养了近四年都没有踏出府邸,就在院子里种养草,对於四年前被北梁帝下毒谋害,差点儿就失去性命的事从不提及。 好似全都忘了。 见展夫人来府邸,秦老夫人放下了手中修剪枝的剪刀,嘴角噙著笑意;“你来了。” “老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展夫人脸上掛著笑容,衝著秦老夫人屈膝,秦老夫人一把扶起了对方:“都是亲戚,何必多礼,坐下吧。” 秦老夫人转头对著身边丫鬟叫来茶水点心,隨后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长廊下两人对坐著,一盘暖玉棋盘摆在眼前,秦老夫人漫不经心地拿起一粒黑子落下,问:“近日不太平,不知婚事可有影响?” “是有些不太平,但今日我入宫一趟,求了皇上让展家参与彻查,结果您猜怎么著,皇上下令让我以婚事为要紧,不该掺和的別掺和了。”展夫人嘴角勾起讥讽,摇头嘆气:“前些日子我入宫探望太子妃,嘖嘖,两位小殿下粉嫩可爱,聪明伶俐,当年若是事儿办成了,我也是做外祖母的人了。” 展夫人隨意地落下一粒白子。 秦老夫人见她提及了太子妃,讶然道:“太子妃近日可好?” “在西关三年,人长进不少,细心稳重,大智若愚。”展夫人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欢喜,隨即脸上笑意收起:“倒是林家那位,小小年纪养得过於老成,三岁大的孩子已经学孔孟之道,见了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连亲生母亲林侧妃也管束不住。” 顺势提及林家,秦老夫人手里的黑子落下的速度顿了顿:“太后当真病了?” 林家死了十几个主子,太后不病才怪。 至於到底病得如何,谁不知晓。 展夫人摇摇头,清了清嗓子道:“昨日展家来了一帮刺客,我瞧见了几人半张脸,我听说林家出事那天,林大人死在剑下,林夫人就在现场,想当年林夫人在京城一手丹青天下无双,也不知林夫人有没有看清贼人模样。” 秦老夫人皱起眉头。 啪嗒。 展夫人落下一粒白子,而后站起身:“老夫人,府上还有不少事要准备,这盘棋咱们改日再下。” 秦老夫人点点头,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不成局,显然展夫人下棋时压根就没用心思,她笑了笑,一粒粒地將棋子重新捡起,面色淡然的叫人送送展夫人。 人走后,秦老夫人立即派人去请秦氏和秦瑾瑜来。 秦氏先赶来,环顾一圈:“听说展氏来了,怎么不见人?” “府上有要紧的事忙,先回去了。”秦老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秦氏坐下,问起了婚事准备。 秦氏眼眸微闪:“四年前就准备妥当了,只是不知这次能不能成。” 东西全都是现成的,拿出来就能用,四年前,她满心欢喜的准备了迎亲,却一而再地闹出么蛾子。 不得已,婚事一再推迟。 连带著秦氏的心也跟著冷了下来。 秦老夫人长嘆口气,端起茶递到嘴边喝了两口,秦氏道:“这四年瑾瑜被圈在京城,处处受阻,以他的本事不该拘在此,我的儿子,自小刻苦练习,文武双全,天纵奇才,本该扶摇直上,为家族爭光,说来说去全都是因为这门婚事!” 有一口气在秦氏心里憋了四年了。 她红了眼眶看向了秦老夫人:“我也喜欢凌姐儿,可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四年来,秦氏的焦躁不安,秦老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安慰道:“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內务府也在准备了,再过几日……” 话未落秦氏控制不住情绪蹭地站起身,就连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母亲,婚事赐下没多久,展家就遭了殃,眼看著婚事越来越近,我这心就没放下过,若要真的成了婚,还不知瑾瑜变成什么样!” 秦老夫人沉默了。 “母亲,瑜姐儿已经十九了,四年前退婚后,至今没有人敢上门提亲,难道不是被人授意?”秦氏情绪变得激动,一双婚事受阻,她心里就跟针扎了似的难受。 午夜时分想起这事儿,都要坐起来,一夜一夜的失眠到天亮,两鬢都已经长了华发。 “瑾瑜能成婚,全拜殿下所赐。可母亲是否想过,成了婚,皇上会不会为难秦家,东原频繁传出事端,皇上必要重用展家,展家夺权,依照皇上的性子,秦家就要被扣留,瑾瑜也不会得到重用。” 秦氏在京城几十年,许多事她看的明白。 和天家爭,又有什么好处? 秦老夫人沉默了。 “母亲,这次展氏来,必有动作,说到底还是有人忌惮。”秦氏一眼看穿了展夫人来的目的。 说话间秦瑾瑜进门了。 太子去西关的这几年,秦瑾瑜被扣留在京城,无詔不能隨意出城,秦家有点风吹草动,就被盯上。 秦瑾瑜在京城做了个閒散官员,平日里就在內阁修撰前朝文书。 秦母看著自家儿子被打压,心里著实不是滋味,尤其是女儿也跟著遭殃,眼睁睁看著二房,三房的女儿一个个嫁出去。 比秦芳瑜年纪小的三姑娘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却被困守在闺阁中,虽然秦芳瑜经常来请安,面上都是欢笑,可做母亲的又怎么会看不出强顏欢笑。 尤其是三年前和秦芳瑜退了婚事的侯府,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秦芳瑜將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整一个多月,再出门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秦氏心疼的直掉眼泪。 “祖母,母亲。”秦瑾瑜一袭月牙白长衫走了进来,比起从前,此刻的秦家大公子多了份成熟稳重。 秦老夫人看了眼秦氏,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化作一声声无奈。 秦瑾瑜往前一步来到秦氏身边:“母亲这是怎么了?” 秦氏摇头:“没什么,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话难开口,终究还是要再说,秦老夫人硬著头皮说:“林家出了那档子事,太后心中不愤,欲要將此事栽赃到秦家头上,林家遇刺那日,林夫人亲眼看过几个刺客,画下了几人眉眼,其中就有瑾瑜。” “什么!”秦氏拔高了声音,控制不住道:“这事儿怎么会和瑾瑜扯上关係?” 秦老夫人道:“林家是有此意,不过被太子妃提前察觉,这两日浑水摸鱼搅合了此事,林家也未必敢再用此招。” 秦氏冷笑:“婚事当前,我就知道会出事,果然!” 说著她赶紧看向了秦瑾瑜:“单凭画像未必能一口咬定是你,必定是露了什么破绽。” “是瑾瑜腰间一块月牙痕。” 月牙痕在左边腰间,秦氏是见过的,她一下子慌了神;“难道还要將这块肉剜了不成?” 秦瑾瑜按住了秦氏:“母亲先別急,此事暂时还没有露出来,就有还有转机。” “你当真要剜肉?”秦氏震惊。 秦瑾瑜摇头:“母亲放心,儿子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秦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捂著脸呜呜咽咽的哭泣,秦瑾瑜神色为难的看了眼秦氏,秦老夫人道;“殿下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你也別太担心了。” 秦氏的眼泪收不住,一时无言。 当日下午秦瑾瑜就在大街上救了个人,大半个身子从地上摩擦过,衣裳也被勾破了。 好巧不巧就露出了腰间那块月牙痕跡。 眾目睽睽之下许多人看见了。 秦瑾瑜亲自將人送去了医馆才折身回府,回府之前特意换了身衣裳,保证秦氏看不出一点异样。 可消息哪能瞒得住秦氏,撩起他的衣裳,露出了两条胳膊,看见了红痕后,当即心疼地掉眼泪。 “瑾瑜……” “母亲。”秦瑾瑜忙將衣裳褪下,摇摇头表示无碍。 秦氏吸了吸鼻子也不再多言。 日子一转眼又过了几日 林家果然提交了几张画像,不过画像中却並没有秦瑾瑜,陆恆按照画像在京城一一比对。 距离婚事还有五天时。 林太后甦醒了,突然下旨点了名要让秦芳瑜入宫侍疾。 “太后为何非要秦家姑娘侍奉?”嬤嬤不解地问。 林太后冷笑:“林氏那个蠢货在出事第二日就去了东宫,必定是太子妃使了计谋,让林氏倒戈了,否则,展家怎么会这么巧也遇刺了,展氏入宫求见皇上那日,哀家就已经起疑了。” “可秦家姑娘……” “太子妃和秦家姑娘关係不错,另,秦家大房就这么一个嫡女,哀家心里不痛快,谁也別想好过!” 林太后也懒得阻拦展万凌跟秦瑾瑜的婚事了,但她要让秦家人记得,秦芳瑜是替展万凌挡了一灾。 她倒要看看展万凌嫁过去了,秦家还能不能对展万凌好! 一根毒刺,种在几人心里,大家都不痛快,林太后心里才好受了些。 晚间 北梁帝来了一趟。 “秦家姑娘今年也有十九了,哀家听说知书达理,温婉贤良,后宫已经许久没有进来新人了。”林太后欲言又止提醒:“秦家那位大公子文韜武略,將来必得太子重用,太子一回京就下局,促成这门婚事,皇上不得不防。” “林贤妃死后,四妃还空著,哀家觉得德字就不错,也不算是辱没了秦家。” 北梁帝犹豫了。 第165章 入宫前出事了 临近关宫门前一道圣旨赐下,太后病重宣秦家嫡长女秦芳瑜入宫侍奉。 就连马车也一併来了。 秦氏听读完圣旨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秦瑾瑜的脸色也是异样难看,扶住了秦氏;“请大夫。” “是。” 宫里宣读圣旨的太监也不急,就在原地等候。 秦家灯火通明 大夫来了给秦氏施针,秦氏才悠悠然睁开了眼,望著头顶上方的青帷帐掩面痛哭流涕。 “母亲。”秦芳瑜来了,她苍白虚弱的小脸上挤出笑容,快步走到了秦氏身边:“只是去侍疾而已,又不是去送死,母亲不必著急。” “瑜姐儿,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全京城的命妇那么多,哪就轮得著你来侍疾,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秦氏紧紧握住了秦芳瑜的手:“四年前林家庶女入宫覲见,结果莫名其妙就成了贤妃,死得不明不白,你还小,后宫就是吃人的骨头。” “母亲,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 “瑜姐儿!”秦氏將秦芳瑜拉入怀中,生怕一鬆开手就再也看不见了,她侧目抬起头看向了秦瑾瑜:“瑾瑜,芳姐儿是受了牵连。” 秦瑾瑜脸色铁青。 “母亲,女儿入宫是心甘情愿的,和兄长没有一点关係。”秦芳瑜赶紧打断了秦氏的话,坐下身细细安慰:“女儿这次入宫,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孝顺美名,等再次回来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到时候母亲就不会替女儿担忧了。” 秦氏伸出手指戳了戳秦芳瑜的脑门,总算是止住了哭。 门外,小太监提醒:“秦姑娘,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了。” 秦芳瑜脸上笑容僵住了,默默站起身,秦氏再捨不得也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著人离开。 人走后,秦氏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秦瑾瑜:“为了你这门婚事,秦家牺牲太多了,太后扣下芳姐儿,就绝不会让她轻易出来的。” 秦瑾瑜脸色一沉,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我会去求殿下。” 秦氏挥挥手让他离开。 秦芳瑜入宫猝不及防,消息传到展家时,展万凌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走,却被展夫人给拉住了:“你去做甚?” “太后身边那么多人伺候,为何非要秦姐姐不可?” 展夫人冷了脸:“林家出了事,太后心里的气撒不出来,芳姐儿入宫侍疾是要敲打秦家,你即將出嫁,掺和进去算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上安心待嫁。” 展万凌苦笑:“母亲,秦姐姐入宫,是牵连上了,我和秦姐姐自小一块长大,哪还有心思待嫁?” 不是因为她即將做秦家媳才担心秦芳瑜,而是单纯的衝著秦芳瑜这个人。 “圣旨赐婚,岂能不嫁?”展夫人轻呵:“芳姐儿的事,自有长辈们想法子,再不济,还有秦老夫人呢,秦老夫人和太后关係一向不错,先別著急,再等等。” 这一夜,展万凌心急如焚。 同样惊愕的还有锦初。 哐当 一盏茶没拿稳掉落在地,碎成数瓣,茶渍溅在了裙摆上,映衬出大片的褐色痕跡。 锦初低著头瞧了眼,皱起眉:“人呢?” “在入宫的路上,估摸著半个时辰后就要到慈和宫了。”飞霜道。 锦初紧攥著拳,指尖掐入掌心才让理智回笼,飞霜又道:“皇,皇上也在慈和宫。” 砰! 锦初拍桌而起,眉眼中儘是焦急。 此时飞雁匆匆而来,递来一张纸条,锦初展开看了眼,上头写著两个字:“德妃。” 轰隆! 似是有什么在耳边炸开。 她目光一沉,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这母子俩还真够膈应人的,锦初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唰! 锦初对著飞雁低声说了几句话,飞雁诧异,而后点头:“奴婢这就去。” 紧接著锦初又看向了飞霜:“宸哥儿呢?” “还在林侧妃院子里。” “带过来!” 飞霜应了。 半个时辰后宸哥儿红著眼睛被带来,噘著嘴,怯生生的盯著锦初看,不情不愿的行礼:“给母亲行礼。” 看见宸哥儿,仿佛看见了林太后,不禁令锦初皱起眉头,她儘可能的缓和语气:“你曾祖母醒了,稍后,我亲自送你去给曾祖母请安。” 宸哥儿听说林太后醒来,立马破涕为笑,咧著嘴:“好!” 锦初也没著急,慢吞吞地收拾打扮起来,急得宸哥儿没少催促,终於等飞霜回来了,使了个眼色。 锦初才慢慢站起身,硬著头皮牵起了宸哥儿,不紧不慢地朝著慈和宫方向走去。 飞霜压低声音:“秦姑娘伤得不轻,不过没有性命危险。” “嗯。”她点头。 一只脚刚踏进慈和宫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爭执声。 “皇帝,你可要看清楚了,哀家不过是要个贴心姑娘侍疾,前脚刚赐下圣旨,后脚就出事了,摆明了是故意打哀家的脸!” 林太后气得抄起桌子上茶盏狠狠的砸下来,屋子里噼里啪啦作响,气氛凝重,嚇得眾人垂首,愣是一个字不敢提。 “太子妃到!” 一声高扬喊声,打断了林太后的发怒,她冷笑:“太子妃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锦初就牵著宸哥儿出现:“孙媳给太后请安,听闻太后甦醒,宸哥儿心里十分惦记,臣妾就將宸哥儿一併带来了。” 合情合理的理由。 宸哥儿鬆开了锦初的手,三步並作两步的朝著林太后奔来,小小的人儿,可怜兮兮地喊了句:“曾祖母。” 林太后看见宸哥儿,脾气软了三分,摸了摸宸哥儿的脑袋:“哀家果然没有白疼你,不像有些人,同样的年纪只知吃喝玩乐,半点不知疼人。” 这话指桑骂槐说起朝曦和乐晏。 北梁帝皱起眉头斜了眼锦初:“长辈大病一场,两个孩子怎么不来请安,太不像话了,你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锦初面上故作惶恐蹲下身,从飞霜手中拿出一摞经书:“回皇上话,不是儿臣不让来,自太后病了,朝曦跟乐晏都很著急,每日都会给太后抄写经书,昨日抄得太晚了,朝曦打了几个喷嚏,乐晏也有些著凉了,儿臣只顾著宸哥儿 替太后分忧,却忘了两个孩子,又不想两个孩子將病带来,万一染给太后,那可就是儿臣的罪过了。” 一番解释堵住了两人的嘴。 一摞经书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孩子写的。 这是没孝心? 北梁帝脸色缓和了不少:“既然病了,就好好休养,这么大的孩子何必抄经书,有心了。” “儿臣谨记。” 林太后也挑不出毛病来,哼了哼,摸了摸宸哥儿的脑袋,当著锦初的面直接问起这几日过得如何。 宸哥儿回答得中规中矩,也没被虐,也没有受罚,林太后挑不出毛病也只能作罢。 实际上,宸哥儿在来时路上,锦初就提过:“太后年纪大了,你再不满,日后也要回东宫的,有些话还要掂量著说,別自作小聪明。” 宸哥儿掂量之后,才老实回应。 对此,锦初还算满意。 这孩子有点眼力见。 正说著外头传秦芳瑜来了,锦初故作惊讶:“这么晚了,秦姐姐怎会入宫找我?” 紧接著锦初屈膝要行礼退下,林太后冷哼:“秦姑娘是哀家下旨召入宫的,不是来找太子妃的。” “太后召秦姐姐入宫?”锦初面上发懵。 当秦芳瑜进来时,髮鬢散乱,白皙的脸庞上有了擦伤,掌心也破了,脚踝也扭伤了,一瘸一拐地进来跪地磕头。 “这……这是怎么了?”锦初大惊失色,上下打量著秦芳瑜。 秦芳瑜鼻尖一酸,强忍著害怕:“半路上遇到了一群黑衣人袭击,若不是殿下身边的长庆所救,臣女险些就要被掳走了。” 黑衣人三个字钻入太后耳朵里,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冷笑:“黑衣人怎么这么巧,就知道你要入宫?” 秦芳瑜瞪大眼,茫然地看著林太后,摇头不知,手里却攥著一枚令牌:“这是黑衣人临走前丟下的,还要我转告太后一句话。” 林太后眼皮一跳,半响才问:“什么话?” “臣,臣女不敢。”秦芳瑜缩了缩肩,身子哆嗦著,林太后一瞪眼;“別卖关子了,快说吧。” “那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放肆!”林太后怒吼一声。 眾人下跪。 锦初大著胆子劝;“太后,这帮黑衣人简直太猖狂了,杀人夺命,强抢民女,还敢挑衅皇家,儿臣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要上战场將这群黑衣人活捉!” 林太后瞥了眼锦初,冷哼。 秦芳瑜浑身都是伤,又被嚇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模样,哪还能伺候人,可林太后却没有打算饶了秦芳瑜。 “秦姑娘……” “幸好长庆及时出现,今日长庆拼命救了秦姐姐,我一定会和殿下求情,促成这门婚事。”锦初抢先一步开口,拉住了秦芳瑜的手,满脸疼惜:“长庆这些年跟著殿下东征西討,功劳无数,早就和殿下求娶过你,你们耽搁太久了。” 林太后双眉习惯性地微蹙:“秦姑娘和长庆私定终身了?” 锦初摇头:“是长庆厚脸皮,又自知配不上秦姐姐,曾跟殿下许诺,一定要拼出功劳出来,再求娶秦姐姐。” “秦姑娘,果真如此?”林太后锐利的目光紧盯著秦芳瑜,似是要將人给看穿了。 秦芳瑜心跳如雷,掌心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咬咬牙:“是。” “大胆,你怎敢和一个侍卫私相授受,不知羞耻!”林太后呵斥。 锦初仰著头:“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太子妃,哀家在质问秦姑娘,没有问你!”林太后脸上丝毫不掩饰对锦初的厌恶。 秦芳瑜深吸口气:“回太后,臣女和长庆侍卫一直都是规规矩矩,从未有过半点见不得人的地方,今日只是恰好,长庆侍卫回宫途中救了臣女一命。” “撒谎!”林太后怒了:“秦姑娘也有十九岁了吧,这个年龄早就该成婚了,为何拖延至今,还不是为了这个侍卫?” 提到这,北梁帝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锦初在心里默默骂人,拖到现在,还不都是拜了两位所赐? 谁敢上门提亲? 秦芳瑜诧异地看向林太后:“兄长未成婚,哪有妹妹越过兄长的道理,何况祖母身子不好,离不开人,臣女作为晚辈理应侍疾,绝非旁的原因,求太后明鑑!” 第166章 撕破脸 林太后听秦芳瑜这么说,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视线一瞥看向了锦初,嗤笑一声:“话说得好听,终究是坏了规矩,秦家好歹也是名门贵族,你不自爱,可是给京城贵女做了个榜样。” 锦初眼皮一跳。 林太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北梁帝:“皇帝,主僕有別,此风不可助长,必要重罚!” 北梁帝的视线幽幽地盯著秦芳瑜,视线锐利,似是要將人看穿,又听林太后说:“秦家家风严谨,想必秦老夫人也不会允许这门婚事的,另,长庆是个胆子太大了,竟敢趁人之危,坏了主子清誉,也该重罚!” 要罚秦芳瑜不算,还要严惩长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锦初下意识地看向了北梁帝。 对方一记阴狠眼神看了过来,顷刻间让锦初四肢发软,眼皮跳得厉害,她又看了眼脸色更加苍白的秦芳瑜,深吸口气,往前一步:“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太子妃又想狡辩什么?”林太后冷笑。 锦初扑通跪在地上,目光直视林太后:“长庆不是奴,他在战场上立过无数战功,再者,镇王来势汹汹,长庆击退镇王的人救了秦姑娘,有功无过,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严惩了长庆,试问,逆贼再派人搅乱京城局势,可还有人敢见义勇为? 是否到最后还要背负一个和逆贼同党罪名?” 面对锦初的质问,北梁帝的脸色缓和了,冷声道:“太子妃言之有理,暂且先起来吧。” “是。”锦初起身。 “皇帝!秦家嫡女被侍卫给毁了清白……” “太后,情况紧急,难不成秦家嫡女的性命还不如清白重要?”锦初反问。 接连被懟,林太后捂著心口:“混帐东西,世家嫡女自然是將清白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你一个商女出身懂什么?” 被训斥了,锦初也不慌。 倒是秦芳瑜有些著急了,几次要开口,都被锦初示意拦住了,她知道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会想尽一切法子揪住她们的错。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此时的林太后已经被林家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与其劝说林太后,倒不如劝说北梁帝。 因为一个立下战功的侍卫救了世家嫡女,而严惩有功者,严惩无辜的世家嫡女。 试问这样的皇帝? 百官能不寒心? 果然,北梁帝深思熟虑之后便开始劝说林太后:“长庆因救人冒犯了秦姑娘,功过相抵,至於秦姑娘……” 北梁帝拉长了尾调,意味深长地瞥向两人,锦初的心都提起来了,垂眸佯装乖巧。 “秦姑娘就留在慈和宫侍奉太后吧。” 说罢,北梁帝扬长而去。 封妃的事只字不提。 林太后呼吸变得急促,朝著秦芳瑜冷笑连连:“皇帝为了顾全大局,暂且饶你,哀家眼皮子里可容不得脏东西,来人,將秦姑娘拖去净房好好沐浴乾净再来伺候!” “是。” 两个宫女拉住了秦芳瑜就要往外走,力道粗鲁,其中一人还专按住秦芳瑜的手腕擦破皮的地方。 秦芳瑜吃痛,紧咬著牙强忍著。 锦初脸色微变。 身后飞霜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太后见状没好气道:“支支吾吾做什么,什么话就说!” 飞霜一慌,赶紧跪在地上:“回,回太后,是西院的贤侧妃突然起了热,嘴里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林太后瞳孔一缩:“那还愣著作甚,去请太医!” “回太后,殿下亲自守著贤侧妃,说……说是今日太医院值班的都是年轻太医,男女有別,等明日宫门口打开,再请太医。” 男女有別四个字落入林太后耳朵,她骤然呼吸一紧,气愤地抄起桌子上的瓶就朝著飞霜砸去,锦初眼看著不好,极快的朝著飞霜推了一把:“混帐东西,殿下说不请太医就不请了吗,那可是宸哥儿的生母,出了事,宸哥儿將来长大了能不记恨?” 不巧,宸哥儿就睁大眼睛站在床前。 啪。 瓶落地,碎成数瓣。 飞霜被这么一推,正好躲开,飞霜歪了身后又重新跪好,面上儘是惶恐:“太子妃,奴婢实在是没辙了,才来请您去劝劝殿下。” 锦初面上故作著急,脚下步伐却迟迟不动。 林太后狠狠一瞥:“还愣著做什么,传哀家旨意,让闻太医给林贤侧妃医治!” 宫人领了旨意去了东宫。 林太后没有要放走锦初的意思,下巴一抬:“哀家近日梦魘,劳烦太子妃亲自跪在佛前,替哀家抄写佛经吧。” 锦初扬起眉梢点头应了。 宫人上前引路,林太后却道:“就在此处焚香,在哀家眼皮底下抄。” 很快宫人又送来了一张桌子,和笔墨纸砚,地上甚至连个蒲团都没有,锦初跪地,手执笔一字一句地开始抄写。 耳边时不时传来嘶喊声。 是秦芳瑜在隔壁痛苦的哀嚎。 锦初的手差点不稳抖了两下,咬著牙硬是佯装听不见,林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秦家嫡女也是哀家看著长大的,如今墮落到和一个侍卫纠缠不清,哀家恨其不爭,极其失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坏了规矩就要严惩。” 锦初手中的字眼看著快要失控,指尖掐入掌心,才保持了理智,林太后索性换了个姿势,对著宫人使了个眼色,宸哥儿被带了下去。 经过锦初身边时,小小年纪的宸哥儿小脸儘是惊慌失措,眼底还有惊恐,任由宫女牵著离开。 锦初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就收回了神色,低著头继续抄写经书,林太后嗤笑:“按宫规,秦家嫡女就要从里到外洗上十几遍,洗刷浑身的脏污。” 洗刷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话是故意说给锦初听的。 耳边的呼喊声渐渐弱了,锦初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传话的宫人顶著巴掌印回来了。 林太后眼皮一跳:“怎么,太子动手了?” “回太后,是殿下命人掌摑奴婢,说奴婢不懂事,林侧妃的性命哪有名声要紧,林家死了十几口人,要是林侧妃到死都背负污名,林家还有什么脸面? 殿下还派人去请了林家老夫人和林夫人入宫探望侧妃。”宫女的声音在颤抖,都快哭了。 林太后双目一瞪:“太子竟敢如此囂张?” “太后,奴婢看过林侧妃了,浑身盖著十来床厚厚的被捂著,已是进的气少了。” 林韵昭病了好些日子,身边伺候的全都被太子下令换了,连东宫也出不去了。 她可以不在乎林韵昭的死活,但林家人的脸面被太子这么践踏,就是在挑衅她。 林太后沉住了气,重新坐下来:“想必太子也是一番好意,林侧妃是个有福气的,自然能熬得住,至於林老夫人和林氏,重孝在身,就不必入宫了。” 宫人再次去传话。 可林太后的怒火再一次被太子给拱起来,她视线紧盯著锦初,一记眼神,宫人端茶的功夫不慎將一杯茶洒落,顷刻间,抄好的经书就被染湿了,连带著锦初的衣裳都沾染了茶渍。 “太,太子妃,奴婢不是有心的。”宫女故作慌张道歉。 锦初板著脸:“刚才我抄写经书时,替太后祈福,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太后身子健康,你可倒好,毁了这份功德,若是神佛怪罪下来,你可知罪?” 宫女愣了愣。 一旁的林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太子妃嘴皮子倒是利索,哀家有皇家庇佑,怎会……噗!” 林太后倏然呕出口血出来,脸色惨白,撑著床的身子失去支撑重重地跌靠回去。 “太后!”宫人们慌了。 “定是佛祖怪罪,遭反噬了!”锦初惶恐喊道。 林太后尚留著一丝仅存的理智,恨不得將锦初的嘴巴都给封住,咬著牙:“让太子妃回去!” “那怎么行,臣妾是来太后,还要为您祈福。” “滚出去!”林太后多一眼都不想看锦初。 锦初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著林太后走进来,守在床前的两个宫女一脸警惕地看著她:“太子妃,您想做什么?” 锦初停下脚步,朝著林太后一字一句道:“臣妾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 林太后竟悄悄地鬆了口气,目光抬起盯著锦初的背影,恨不得將对方戳两个窟窿。 很快隔壁传来了打砸声。 林太后眼皮一跳;“快去看看!” “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往太子妃身上乱撞,没规矩!”飞霜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宫女身上。 锦初就站在偏殿门口,红了眼眸看著披头散髮蜷缩在角落里的秦芳瑜,她咬紧了牙关,快步走去,將人扶起来。 “太子妃,太后……啪!哎呦。” 锦初怒了,一巴掌打在了嬤嬤脸颊上,冷了脸,浑身气势凶猛地想要杀人。 竟嚇得嬤嬤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 锦初弯著腰扶起秦芳瑜,手一碰她,秦芳瑜疼得倒吸口凉气,锦初撩起衣袖,胳膊上的痕跡不堪入目,青紫斑驳,一片套著一片。 “太子妃,这是宫规洗刷,看著很严重,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嬤嬤解释。 锦初肩轻轻颤抖,这哪是洗刷,是恨不得將秦芳瑜一层皮都要给去了,她冷著脸不说话。 秦芳瑜慌乱地扯下衣袖。 此时外头传来了林太后暴怒的声音:“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锦初挑眉,手轻轻牵著秦芳瑜的手:“莫怕。” “太子妃,我,我不疼。”秦芳瑜微微笑,要是能从慈和宫脱困,受些伤也值了。 门外 姬承庭让两个嬤嬤扶著林韵昭来了,林韵昭气若游丝,就剩下半口气吊著了。 嬤嬤手一松。 林韵昭就趴在了地上,仰著头看向了姬承庭,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太子!”林太后暴怒。 姬承庭一只手束在后腰处,漫不经心的仰起头;“太后,林侧妃偽装生病,引诱孤前去,背地里却趁孤不备,刺杀孤,孤怀疑林侧妃是镇王同党,特来问问太后,该怎么处置?” 对方一开口,林太后又尝到了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 第167章 底细全露 姬承庭和林太后对视片刻后。 最终,林太后妥协了:“林侧妃娇养深闺,怎会和镇王一党扯上关係呢,至於行刺,定是林侧妃烧糊涂了,將太子错认成了贼人,太子,你別忘了林侧妃可是辛辛苦苦为你诞下了长子。” 长子两个字,她咬的极重。 姬承庭面色淡然。 林太后道:“不如就將林侧妃放在慈和宫养著吧,哀家精力有限,就不留秦姑娘了。” 这话是要放人了。 两边谁也没继续再提,默认做了交换。 锦初带走了秦芳瑜,林韵昭则是被林太后给留下来了。 东宫 锦初亲自给秦芳瑜抹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对方,她哽咽了:“秦姐姐,你受委屈了。” “怎会?”秦芳瑜笑著摇头:“锦初妹妹,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我的后半生就要交代在深宫了。” 秦芳瑜自小在京城长大,又怎么会看不懂林太后召她入宫真实目的? 想要拉拢秦家。 又不许秦家生出异样心思,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她入宫为质,做皇帝的妃嬪。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入宫做妃嬪。 但秦家眼下时局由不得她选择,马车驶向皇宫时,她差点儿就认命了,秦芳瑜反手握住了锦初的手:“盛家对你而说,是底气也是威胁,风头太盛,只会让人忌惮,你背后没有撑腰,在宫中过得艰难,今日你为了我和太后撕破脸,日后……日后要多加小心。” 秦芳瑜满眼都是担忧,她紧紧拉著锦初的手:“还有一件事,我受伤的事不要传出去,母亲这几年为了秦家操碎了心,就让兄长和凌儿顺顺利利的成婚。” 锦初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等天亮后,我就派人去秦家,留你在东宫陪我些日子。” “多谢。” 秦芳瑜鬆了口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红梔!” 红梔上前把脉:“太子妃,秦姑娘是太虚弱了所以才会晕过去,服了药休养一阵子,就能痊癒。” …… 秦家 夜色深沉,长庆亲自去了一趟秦家。 秦瑾瑜瞥了眼来人,眼皮跳了跳:“你怎么来了?” 长庆嘴角抽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秦瑾瑜绕过了桌子,大步走来,语气多了几分焦急:“是殿下?” “不,不是。”长庆摇头,隨即將今日秦芳瑜在宫门口遇刺的事说了:“我会对秦姑娘负责的。” 秦瑾瑜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瑜姐儿遇刺,可有大碍?” “秦大公子!”长庆无奈提醒。 秦瑾瑜这才后知后觉,上下打量了一眼长庆,一表人才,星眉剑目,长得倒是周正,他脸色紧绷:“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婚约?” 长庆道:“我是孤儿,十岁那年跟隨殿下,至今已有十三年整,这些年跟著殿下东征西討,得了不少赏赐,在京城也有些资產,至今没有婚约。” 对方是孤儿,秦瑾瑜並不意外,又能陪在太子身边十三年,必定是信得过,又无婚约。 “过招!” 一声呵斥。 秦瑾瑜从墙壁上取下一柄剑,拔剑朝著长庆挥去,长庆脸色微变,手中剑未出鞘连连后退。 “不必让我!”秦瑾瑜道。 长庆皱眉,一跃而起朝著秦瑾瑜一剑劈来,两个人竟旁若无人地在院子里打斗起来。 不分上下,酣畅淋漓。 许久,一道咳嗽打破了僵局。 长庆收了剑,后退几步。 秦瑾瑜瞥了眼来人,面上有几分不痛快,却听那人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自相残杀?” “一家人?”秦瑾瑜挑眉。 姬承庭悠閒自在地站在一旁:“秦姑娘亲口应下的。” 预谋之前,长庆在马车內见过秦芳瑜,得到了秦芳瑜点头后,局才开始,姬承庭倒也乐意成全两人。 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 何况,在姬承庭看来长庆比那位满嘴只知道之乎者也的侯府世子强一百倍。 唯一的缺憾只是长庆输了身世。 不过,无妨,他会替长庆做主。 秦瑾瑜面色一收,收起剑衝著长庆恭恭敬敬行礼,长庆嚇了一跳,赶忙避开。 “今日多谢你以身入局,救了瑜姐儿,此恩,秦家铭记於心。” 秦芳瑜被接入宫那刻起,秦氏整个人都要垮了,连吃了两副药才勉强清醒过来。 秦家被人看得死死的,他束手无策,只能將消息传给姬承庭,盼著对方能救救秦芳瑜。 秦瑾瑜想过无数个可能,甚至都想过揭竿起义,万万没想到峰迴路转。 “要谢就谢太子妃,是太子妃敏锐察觉有猫腻,派人通知,又亲自去了慈和宫拖延时间,才促成了此局。”长庆也不揽功。 的確是太子妃派人送信,在最短的时间內布下此局,一个坏了名声的秦家嫡女,北梁帝又怎会纳入后宫? 刺客么。 镇王府现成的藉口,谁又能查到? 秦瑾瑜看向了姬承庭,对方挥挥手:“肉麻的话就別说了,你只管安安心心成婚,秦姑娘被留在了东宫陪伴太子妃几日,孤,这就去北大营了。” 为了避免被人说閒话,姬承庭去了北大营。 秦瑾瑜激动不已,再次看向了长庆,眼神是越来越满意,长庆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自在地跟在了姬承庭身后离开了。 事情有了转变,秦瑾瑜立即去探望秦氏,將人都打发了,掐头去尾说了一遍。 秦氏错愕:“一个侍卫?” “他不是普通的侍卫,是殿下亲信,文武双全又立功,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那可有婚配?” “未曾。” “家中可有父母双亲?” “是个孤儿。” 秦瑾瑜正要解释,秦氏喜极而泣:“是殿下亲自选的人,那自然最好不过了,瑜姐儿年纪不小了,能有此造化,是她的福气。” 至少比入宫守著冷冰冰的宫殿强。 “那瑜姐儿呢?” “太子妃將妹妹留下了小住几日。” “住在东宫?”秦氏又有些担忧,秦瑾瑜立即说:“太子殿下连夜出宫去了北大营训兵,不会回东宫。” 秦氏这才鬆了口气,她紧紧握著秦瑾瑜的手:“母亲现在没有所求,只要你们兄妹俩平平安安,一辈子顺遂,早已不计较那些名利。” 秦瑾瑜又安慰了秦氏几句,哄著对方吃了药,安稳睡下后才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夜色当空他心里悬著的大石头狠狠落地了。 次日 太子身边的侍卫救了秦芳瑜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有人称英雄救美,有人说秦家嫡女毁了清白,一辈子没希望了。 眾说纷紜 展万凌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入宫探望,刚开门就被门外的秦瑾瑜给拦住了。 “去哪?”秦瑾瑜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展万凌急得直跺脚:“当然是去看看秦姐姐怎么样了?” “不必去了,瑜姐儿在东宫和太子妃作伴。”秦瑾瑜硬是等著天亮后第一时间来了展家。 果不其然將展万凌逮了个正著,他没脾气地放低语气:“人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展万凌气呼呼的:“那个侍卫又是怎么回事儿?” “人是太子妃亲自选的,瑜姐儿自己也愿意,长庆无父无母,没有婚约在身,洁身自好,文武双全而且专一,名下也有不少资產。”秦瑾瑜生怕她著急,飞快地將长庆的底儿给倒出来,他往前一步,拉著展万凌的胳膊往里走:“ 还有四天就成婚了,你莫要入宫了,这门婚事好不容易有了期盼,別在出么蛾子了。” 秦瑾瑜一双不带情绪的目光落在了展万凌白嫩的脸颊上,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软了语气:“乖,有什么事情等成婚之后再说,瑜姐儿有太子妃护著,不会有事的。” 展万凌被展夫人养成了爆炭脾气,一点就著,天不怕地不怕地,要不是昨儿晚上宫门落锁,她进不去,昨晚儿就要衝入宫了。 她撇撇嘴:“出了这样的事打破了太后的计划,太后又怎会轻而易举地饶了秦姐姐?” “太子妃聪慧无双。” “用了什么法子?”展万凌儼然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秦瑾瑜见瞒不住,只好沉了语气將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展万凌瞪大眼,气得不轻。 见状,秦瑾瑜赶忙將她拉到一旁:“这事儿我母亲还不知道,人已经在东宫休养了,过些日子养好了就接回来,你,你乖乖的,等我来娶你。” 展万凌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秦瑾瑜的胸膛:“你可要私底下多帮扶那个长庆侍卫,多给他置办些產业。” 听这话,秦瑾瑜眉眼的沉色鬆动了些,点头:“好。” 第168章 大婚 表面上展万凌鬆了口,可秦瑾瑜知道她的性子,带著她回了展家,秦瑾瑜提著厚礼拜见了展將军和展夫人。 展夫人眼皮一跳,关於秦芳瑜被太后强行传召入宫的事她得知后,一夜未眠。 听说秦家来人,可把展夫人嚇著了,生怕又出什么么蛾子了。 等秦瑾瑜说明来意之后,展夫人才狠狠鬆了口气,她瞥了眼自家闺女愤愤不平的模样,眼眸一转:“带姑娘回屋,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展夫人对著身边丫鬟吩咐,一记深意眼神,丫鬟立即会意,哄著展万凌退下了。 临走前,展万凌看了眼秦瑾瑜,小声嘀咕:“我吩咐你的事別忘了。” 秦瑾瑜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就算展万凌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有些时候男人爱面子,直接提拔长庆,反而伤了长庆的面子。 等展万凌走了后,展夫人才道:“凌儿性子直率,有些事莫要隨著她的性子胡来,你来掌控分寸就好,瑾瑜,你也是我看著长大的,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女婿,为了你,凌儿耽搁至今,我不怪你,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有一条,莫要让她为难,若真的有一日……” 展夫人眸光变得凌厉:“若有一日你变得为难了,请你看在过去展家和秦家关係不错的份上,给展家送个信,我绝不为难你。” 这话展將军十分认可:“你娶她,我们展家从未为难你,也请你日后莫要为难她。” 秦瑾瑜单膝一软跪在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头髮誓:“请展將军和夫人放心,瑾瑜一定会用毕生护凌儿周全。” 展夫人弯著腰將秦瑾瑜扶起来,温和了脸色:“我这辈子看人还未走眼过,莫要让我失望。” “是。” 时间转眼飞逝 很快到了展家嫁女,秦家娶亲的日子,一大早京城的鞭炮声在两家门口响起来。 门口铺著一层厚厚的红毯。 管家带著机灵的小廝在门前发放喜,喜钱,引得过路百姓纷沓而来,笑意吟吟地说了句恭喜。 锦初早早就来了展家,身后还跟著低调打扮的秦芳瑜。 “锦初妹妹,秦姐姐!”展万凌看见两人后,眼前一亮,惊喜万分地从椅子上站起,上下打量著秦芳瑜,对方衝著她笑:“以后可不能喊秦姐姐咯。” 展万凌闻言小脸一红。 “今日我来送嫁,凌儿,但愿你日后心想事成。”秦芳瑜强撑著不舍,从怀中取出一枚鸳鸯佩;“这是我在几年前在月老前求的,今日终於能给你了。” 展万凌伸手接过,微微笑,锦初则拉著她:“一会该上妆了,哭了脸可不好看了。” “嗯。”展万凌重新坐下。 锦初抬起手,將一只锦盒递给了她:“等晚上的时候再打开看。” 展万凌疑惑但还是照做,转手交给了身边丫鬟,安静坐下上妆,展夫人来时,身边还跟著许多夫人姑娘,都是来给展万凌道喜的,看见锦初后,眾人行礼。 “拜见太子妃。” “今日展家大喜,诸位不必多礼。”锦初笑著挥挥手。 “是。” 屋子里瞬时热闹起来,嘰嘰喳喳说著喜庆话。 很快外头传新郎官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有夫人纳闷,笑著说:“怎么前头也没人拦著点儿?” 知情夫人笑:“太子也在,谁敢闹到太子头上去?” 眾人恍然大悟。 展家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客客气气地將迎亲人迎进来,用的都是最上等的礼仪。 八抬大轿进入院子。 在喜婆的吆喝下,展夫人亲自给展万凌盖上了红盖头,牵著她往前走,时不时低声说些什么,展万凌偶尔点点头。 锦初就站在不远处看著展家旁支男丁背著展万凌入了轿。 轿吹吹打打的被抬走。 展家的宾客还未散去,展夫人去招待女眷,展將军则去招待男宾,锦初衝著秦芳瑜眨眨眼:“你可要回去看看?” 秦芳瑜点头,唯一的兄长成婚,怎能少得了她? 於是两人乘坐马车又秦家方向去,马车外一匹马紧跟其后,帘子撩起,赫然就是长庆。 一袭黑色长衫,身子挺拔,一手握著压在腰间佩剑,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时刻保持警惕。 这还是两人出事后第一次见,秦芳瑜脸上分辨不出什么表情,抿了抿唇有些出神。 锦初顺势看了眼,又看向她:“你若不愿,日后再想法子。” “不。”秦芳瑜摇摇头,压低声音:“我被人退了婚,又这个年纪了,他跟了殿下多年,將来必有大好前途,我担心……” 她担心长庆是被迫无奈,不得不同意。 锦初握著她的手:“他若不愿,那日来救你的就不是他了。” “嗯?”秦芳瑜还没领悟过来。 此时马车停顿,到了秦家门口,轿还未来,锦初和秦芳瑜下了马车朝著秦家方向走。 长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秦芳瑜身上,转瞬即逝,秦芳瑜低著头,由飞霜搀扶。 为了今日能观礼,秦芳瑜这几日都在积极配合休养吃药,身子虽没好痊癒,早早就上了浓妆,遮掩了一身疲倦。 咬著牙强撑著倒也看不出她受伤。 秦夫人看见秦芳瑜也出现时,果然惊喜万分,上下打量,秦芳瑜小脸故作娇羞,扯著秦夫人的衣袖晃了晃:“母亲,这两日我在东宫陪伴太子妃,您不必担心,这不是好著么。” 亲眼看著女儿安然无恙,秦夫人悬著的心鬆了,转身衝著锦初行礼:“多谢太子妃。” 锦初弯著腰將秦夫人扶起:“这事儿多亏了展伯母送信入宫,我也不会这么快察觉。” “展氏?”秦夫人疑惑。 锦初点头。 秦夫人眼里多了几分感激,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展万凌,展家是如何对待秦瑾瑜的,她也听说了,没让儿子为难,一切顺遂。 “凌儿这几年也受了不少委屈,是秦家亏欠了她。”秦夫人道。 秦芳瑜立马拉著秦夫人撒娇;“今日兄长成婚,母亲可要高高兴兴,咱们家又添新人了。” 秦夫人立即破涕为笑,点点头。 不一会儿新人来了。 秦瑾瑜手里攥著大红一端,放慢脚步,另一头的展万凌同样手握著大红步步走来。 两人拜了天地。 秦夫人当即起身拉著展万凌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碧绿手鐲,道:“凌儿,这是秦家祖传手鐲,今日母亲就传给你了,盼著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夫妻恩爱两不疑。” 隔著红盖头的展万凌道了句谢谢母亲。 秦夫人面露笑意。 一旁的秦老夫人有些讶然,前几日她还和秦夫人提及这枚玉鐲,可秦夫人压根就没有要给出去的架势,意思是要再观望观望。 今日此举,著实令秦老夫人意外。 “送入洞房!”喜婆扬声喊。 秦瑾瑜笑著將展万凌牵去了院子。 院子外高朋满座。 锦初看了眼秦芳瑜面上已有几分疲倦,她立即对著秦夫人称辞,笑著说:“我还要秦姐姐多陪几日,还请秦夫人割爱。” “太子妃哪里的话,能陪著您,是瑜姐儿的福气。”秦夫人话音一转,又透著几分期盼:“不知太子妃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锦初点头,跟著秦夫人去了后院。 隔著一道墙,这头安静人少,秦夫人慾要跪下却被锦初拦著:“秦夫人这是作何?” “太子妃,瑜姐儿的婚事一日未定,我这心就悬著,求太子妃成全。” 锦初道:“此事说难也不难,只是长庆现在是个侍卫身份,秦姐姐是秦家嫡女……” “长庆跟隨殿下十几年,又是瑾瑜亲口夸讚的,必定不会差,秦家不在乎这个,只要他能对瑜姐儿好,將来总有出头之日。”秦夫人说。 锦初点头。 回东宫的路上,秦芳瑜笑著和锦初说起了秦瑾瑜小时候就留意展万凌了。 “兄长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祖母走到哪都带著兄长,在京城,没有几个人敢对兄长指著鼻尖,多少人捧著兄长,一开始母亲看中的並不是展家,而是房家表姐,是兄长求了祖母,要多和展家走动,祖母时常以下棋的名义邀展夫人和凌儿入府,一来二去,两家关係越来越好。” 说到这秦芳瑜掩嘴一笑:“祖母为了促成这门婚事,私底下运作將外祖母房氏一家调离京城,直到房家表姐许了婚事后才又將人弄回京城。” “还有这事儿?”锦初听得津津有味。 秦芳瑜点头:“兄长十岁那年著凉得了场风寒,恰好凌儿来府上做客,不知怎么起了爭执,凌儿隨口说了句弱鸡仔,气得兄长病好之后就求了父亲,要去兵场歷练。” 锦初倒是没想到秦瑾瑜为了娶展万凌会这么用心。 “兄长能得偿所愿,我替他开心,凌儿能有所託付,我替凌儿开心。”秦芳瑜笑著说。 锦初反问:“那你呢?” “我……” 帘子外传来了一道咳嗽声,紧接著传来了清润又不失温柔的声音:“秦姑娘温婉端庄,心地善良,未来自然不输秦少夫人。” 秦芳瑜骤然一愣,隨即脸色爆红,她惊讶的是什么时候长庆就在马车外! 那刚才的话岂不是都听见了? 这次换锦初笑了,点点头表示认可。 “锦初……”秦芳瑜恨不得一头扎入地底下去。 马车停靠在了宫门口。 长庆停下脚步,目送两人回宫,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全部看不见了,他才赫然翻身上马,一跃而上,勒紧韁绳纵马离开。 夜色渐浓 新房內喜烛燃烧,喜婆说著吉祥话,按照流程吃了子孙饺,让两人喝了合衾酒。 秦瑾瑜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烛火下人比娇的展万凌,一双清冷的眸子变得晦暗不明,隱有小火苗在跳动。 “凌儿。” 展万凌闻言仰起头,看著身穿喜服眉眼如玉,英俊无双的秦瑾瑜,恍惚之间才意识到,记忆里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丫鬟们都退下。 屋子里只剩两人,展万凌忽然问:“今日可有人闹事?” 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秦瑾瑜弯著腰坐在她身边,摇头:“太子亲自坐镇,禁卫军堵住了京城城门,秦家和展家的护卫军散布在两家四周巡逻,怎敢有人闹事?” 他没说的是,有人闹事刚冒出头就被带走了。 婚事一切顺利。 “我今日还看见太子妃和秦姐姐了……” “秦姐姐?”秦瑾瑜挑眉,似笑非笑:“日后她该唤你一声嫂嫂,你唤她妹妹了。” 展万凌吐吐舌:“这不是习惯了么。” 眼看著新娘子扯东扯西,红灿灿的小嘴儿叭叭个不停,压根没有要停的意思。 一开始秦瑾瑜也陪著聊,天南海北。 再后来,秦瑾瑜长嘆口气,侧过身弯著腰凑到了展万凌面前,一手扶著她的腰,另只手轻轻摸著她的脸颊,眉眼一垂,准確无误地含住了喋喋不休的红唇。 展万凌身子紧绷。 秦瑾瑜鬆开,用鼻尖抵鼻尖,呼吸急促:“有些事四年前就该做的。” “嗯?” 话再次被堵了回去,秦瑾瑜边亲著,另只手从腰绕到了髮鬢上,闭著眼熟练地替她拆了髮髻,拿下头釵,一头乌黑的秀髮散披开来。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学过一阵子挽发和拆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替她梳发。 这一等就是足足四年。 好在,一切按照预期来了。 “秦瑾瑜……” “嗯?” “我有点点疼。” “我……我轻点。” …… “凌儿。” 对方困顿得迷迷糊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某些人却精神抖擞地把玩她的秀髮。 等了许久才等来一句嘟囔:“嗯?” “从今日开起,我就是你夫君了。” “嗯。”展万凌转了个身,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秦瑾瑜伸出手抱紧她的身,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嚇得展万凌眼泪汪汪地瞪著他:“不就是小时候说过你一句弱鸡仔么,还记恨这么久?秦瑾瑜,你从前不这样的。” 第169章 宸哥儿想做皇帝 秦展两家顺利大婚的消息传入林太后耳朵里,她冷笑一声:“林家尸骨未寒,有人却在风风光光办喜事,这不是在活活剜哀家的心?” 在慈和宫住了几日的林韵昭已经甦醒了。 只是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浑浑噩噩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整日整日地坐在屋子里,盯著窗外发呆。 就连宸哥儿来了,林韵昭也只是淡淡看一眼。 林太后气不过骂了句:“不爭气!难怪会永远被一个商户之女压在身子底下!” 一句话林韵昭破防了,崩溃大哭。 “是你先认识太子的,太子小时对你明明很不一样,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林家怎会有你这么个不爭气?” 林太后丝毫不顾及林韵昭能不能承受得住,她脸色一沉,弯著腰掐住了林韵昭的下巴:“看在你是林家女,宸哥儿生母的份上,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韵昭眼皮一跳:“姑,姑祖母?” “这些年太子一直在追查当年先皇后是怎么死的,昭儿,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再抓不住,可別怪哀家没有提醒你后果。” 先皇后三个字钻入耳中,林韵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林太后道:“想要宸哥儿有个好未来,就必须要和林家有切割,昭儿,哀家贺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当日林太后称病见了北梁帝,主动提出,让林韵昭带著宸哥儿回东宫,自此之后林太后闭门不见客。 北梁帝很是意外。 隨了林太后的意思,北梁帝让忠公公亲自送林韵昭和宸哥儿回了东宫,並下令,让太子多陪陪宸哥儿。 林韵昭重回了院子,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宸哥儿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林韵昭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遍道理,宸哥儿老实了几日。 母子俩重回东宫,锦初只叫人该给的份例一样不少,又叫人给宸哥儿做了几套衣裳,在吃食上多叮嘱几句。 秦芳瑜的身子也好了一大半,每日陪著两个孩子玩耍。 这日宸哥儿不知怎么跑来了南苑,趴在南苑门口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里头,脸上流露出了羡慕眼神。 飞霜一眼就看见了,还没等走过去,林韵昭拖著虚弱的身子牵著宸哥儿离开了。 临走前,宸哥儿一步三回头盯著朝曦。 两人走远,飞霜又將此事告知锦初,锦初扬眉:“慈和宫这两日没派人来?” “未曾。” “这就奇怪了。”林太后亲自抚养了宸哥儿三年,说放手就放手? 飞霜道:“奴婢听说是林侧妃执意要回来的,回来的前一日和太后还爭吵了,被罚跪了大半天,太后瞧著心烦放了狠话,日后不会再管他们母子两,当晚就气病了。” 锦初莞尔,她不信是林韵昭想通了,和林家做个决断,一定是林太后也察觉了,继续养著宸哥儿,只会让太子越来越討厌宸哥儿,慢慢的宸哥儿的地位远不如朝曦。 和太子对著干,没好处。 倒不如放手一搏。 “继续盯著。” “是。” 午膳时,姬承庭派人来传话,长庆自请出城去了盖县。 锦初讶然,来传话的是长林:“盖县出了不少叛贼,扰得盖县人心惶惶,长庆求了殿下带了一千精兵去围剿。” 锦初看向了秦芳瑜。 对方皱起眉:“是镇王的人?” 长林道:“是周边的劫匪,已有好几年了,被朝廷围剿过老巢,不知怎么又捲土重来,也有人说是有人假扮劫匪的名义在闹事。” “可知对方人数?” “暂时不知。” 秦芳瑜眉头紧锁,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心里头明白这是长庆为何这么做。 “长庆跟隨殿下上过数次战场,心智成熟,不是莽撞的人,一定可以平安归来。”锦初道。 秦芳瑜点点头。 午时北梁帝下了道圣旨,让展將军点兵即刻赶往东原,又册秦瑾瑜为副將,一同前往。 听到消息的秦芳瑜坐不住了,她要回家,锦初也没有拦住,派人送她回去。 东原战乱一直都是北梁帝的心头大患,加上镇王的人一直在作乱,北梁帝早已忍无可忍了。 送走了秦芳瑜没多久,姬承庭回来了。 “殿下。”锦初看著风尘僕僕赶回来的男人,屈膝一半就被扶起来,姬承庭又派人將两个孩子接来。 考了几句朝曦的功课,又摸了摸乐晏的小脸蛋,陪著孩子玩了许久,末了,他拉著朝曦去了偏房。 乐晏不解:“父王为何带著哥哥去隔壁?” 话音刚落姬承庭又返回,脸上带著笑:“父王是有些话要和朝曦单独说,等一会儿,父王再和你说。” 乐晏这才笑了。 片刻后果然放走了朝曦,带走乐晏。 父子三人神神秘秘的,锦初问起,谁也不说,姬承庭笑著陪三人用膳,饭后,在院子里散步。 门外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姬承庭脚步一顿:“谁?” 片刻后宫人牵著宸哥儿来了,哭得稀里哗啦地朝著姬承庭奔来,嘴里喊著福旺。 宸哥儿澄澈的大眼睛紧盯著姬承庭:“父王为何不喜儿臣,儿臣做错什么了?” 姬承庭冷了脸:“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没,没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想父王了。”宸哥儿瑟瑟后退两步,两只小手不安地攥紧衣袖。 在宸哥儿的眼泪中,姬承庭妥协了,答应晚些时候去探望林韵昭。 飞霜听了努努嘴:“宸哥儿明明很怕殿下,却来了,林侧妃居然利用一个孩子来爭宠。” 锦初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语气淡然:“未必是爭宠。” 从林韵昭带宸哥儿回东宫的那一刻开始,锦初就觉得不对劲,林太后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些日子林太后也没有派人打探宸哥儿的消息,更不对劲了。 “奴婢听说太后今日下旨让林家遇袭之人下葬,还找来了许多高僧超度,皇上给了林麒一个顺安侯的爵位。” 朝廷要解决內忧,京城內人心惶惶,林太后执意不肯让林家棺木下葬,非要討个说法,也是在为难北梁帝。 现在太后妥协,同意下葬不追究此事了,算是给了北梁帝一个台阶下,北梁帝投桃报李,顺手给了个爵位,算是安抚。 连续好几日姬承庭都抽空去探望林韵昭,太医院的太医日日都来,林韵昭的身子逐渐恢復。 锦初知晓后也只是淡淡的一句知晓了。 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问。 直到这日姬承庭带著宸哥儿去给北梁帝请安时,恰好太傅在和北梁帝商议对策。 小小的宸哥儿突然冒出几句话,让北梁帝愣住了,隨即不动声色地顺势问了几句。 宸哥儿都能对答如流。 倒是太傅额上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险些站不稳了,因为宸哥儿所说斗都是政之道,帝王之术。 本不该是普通皇子所学,更別说宸哥儿连封號都没有。 帝王之术侃侃而谈,绝非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北梁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宸哥儿这是谁教你的?” 宸哥儿脱口而出:“曾祖母!” “那曾祖母还教你什么了?” “曾祖母说她比皇祖母厉害,皇祖母死得早,否则一定不许我学这些。”宸哥儿得意地扬起脑袋,等著北梁帝夸讚自己呢。 可北梁帝笑意僵在脸上。 宸哥儿的皇祖母可不就是慕容皇后? 姬承庭扬眉:“宸哥儿你可知学的都是什么?” 宸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曾祖母说儿臣日后是要做皇帝的,学的自然是帝王之道,儿臣要像皇祖父一样厉害。” “为何?”姬承庭追问。 “儿臣要做皇帝,做了皇帝后就可以想杀谁就杀谁,谁不听话就杀谁!”宸哥儿一脸童真的脸上儘是真诚,半点儿不像作假。 殿內气氛骤然安静。 静謐得连呼吸都能听见,太傅恨不得给宸哥儿使眼色,奈何宸哥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几日父王告诉他,小孩子不可以撒谎,大人问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能討得长辈喜欢。 父王还说他是长子,聪慧无双,学什么都快,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些事,宸哥儿铭记於心。 姬承庭脸色一沉;“宸哥儿,这些也是曾祖母教的?” 宸哥儿被嚇得一激灵,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歪著脑袋看向姬承庭阴沉的脸色,点点头承认了。 第170章 考验宸哥儿和朝曦 宸哥儿忽然察觉皇祖父和父王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缩了缩肩,瘪瘪嘴差点儿就要哭出来。 姬承庭鬆开了宸哥儿的手,单膝跪下,对著北梁帝说:“父皇,宸哥儿年纪小不懂事,许多事都是大人刻意教导,儿臣也有失职,恳请父皇降罪。” 殿內气氛骤降,眾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北梁帝的视线落在了宸哥儿身上,又在姬承庭身上徘徊,嘴角勾起:“童言无忌,朕怎会和宸哥儿计较,再说,这北梁江山还不是迟早要交给你的,宸哥儿自小聪慧,说不定日后真能掌权,也不算是辜负了大家对他的期待。 谁也没有想到北梁帝会突然这么说,姬承庭面色始终淡然。 “宸哥儿,来皇祖父这。”北梁帝衝著宸哥儿招招手。。 宸哥儿噔噔跑到了北梁帝面前,乖巧地喊了句:“皇祖父。” “些许日子不见,长高不少,不知朝曦现在怎么样了?”北梁帝斜睨了眼忠公公:“朕今日正好閒来无事,去將朝曦带来。” 忠公公弓著腰应了。 在等待的期间,北梁帝坐在龙椅上,拉著宸哥儿坐在大腿上,脸上带著灿烂笑容,一副含飴弄孙的悠閒姿態。 片刻后朝曦跟在了忠公公身后来了大殿,规规矩矩地衝著北梁帝行礼:“孙儿给皇祖父请安,愿皇祖父万寿无疆。” 一句万寿无疆让北梁帝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挥挥手:“朝曦不必多礼,来皇祖父这。” 朝曦咧著嘴衝著姬承庭行礼之后,噔噔跑去了北梁帝身边,他睁大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宸哥儿;“大哥哥怎么哭了?” 宸哥儿扭过头哼了哼,不愿意搭理朝曦,朝曦疑惑地摸了摸鼻尖,手指上的泥巴还未曾洗掉,沾在了白嫩嫩的鼻尖上,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北梁帝视线一瞄,这才看清朝曦身上沾上不少灰尘,胳膊肘的衣裳被刮破,和宸哥儿的乾净整洁形成鲜明对比。 “你这是摔了?”北梁帝好奇道。 忠公公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回皇上,老奴找到二公子的时候,二公子正在爬狗洞。” “那不是狗洞。”朝曦扭过头朝著忠公公难为情的解释,挠挠头,尷尬的涨红小脸:“乐晏的风箏掉去了隔壁,我……我个子太小,爬不过去,就趁著没人自己掏了个洞。” 朝曦朝著北梁帝噘嘴:“宫墙太高了,我不是故意的,等回去就把洞给填满,皇祖父可不要告诉母妃。” 看著朝曦这副模样,北梁帝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多了,问:“为何?” 朝曦撇撇嘴:“母妃会动手!” “嗯?” “当然了,母妃也是为了孙儿著想,是孙儿不该瞒著母妃挖洞,也不该丟了皇家顏面。”朝曦机灵地改嘴。 小傢伙一张小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对北梁帝的畏惧和討好,北梁帝又看了眼怀中紧紧攥住他衣袖的宸哥儿,猝不及防的看见了宸哥儿一脸怒色地瞪著朝曦。 北梁帝不禁皱了皱眉。 似是想到了什么,北梁帝隨口问了几句话,朝曦挠了挠脑袋,一脸懵:“什么是为君之道,孙儿只知君子,难道是说君子不能走大路?” 噗嗤! 宸哥儿笑出来:“蠢货,你成日就知道吃喝玩乐,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简直丟了父王的脸!” 朝曦被人嘲笑了,小脸憋得通红,小胸脯气鼓鼓的上下起伏,耷拉著脑袋后退两步,不做声了。 宸哥儿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拉著北梁帝的手说:“孙儿每日晨起用功,不像朝曦,还在睡懒觉,这样的孩子是没有出息的。” “哦,是吗?”北梁帝心不在焉地应付著,又不著痕跡地將宸哥儿从怀中放下来,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宸哥儿一眼就认出来了:“安分守己!” “你呢?”北梁帝侧目看向了朝曦,朝曦梗著脖子:“这四个字我定然是人认识的,母妃教过我。” 紧接著北梁帝又写了一句话,宸哥儿还是如实念出来,朝曦一脸一红,支支吾吾。 “来,让皇祖父考考你们书法!” 北梁帝一记眼神,忠公公立即派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两个孩子坐在一块。 宸哥儿坐得端正,手中的笔虽有些颤抖,一笔一划写出不少字来,稚嫩又不失规矩。 相比较之下朝曦握笔姿势都有些奇怪,照猫画虎般盯著字帖看,一笔一划毫无章法,看得太傅直皱眉。 啪嗒 浓墨滴在纸上,晕染了一大片,將字帖都弄了,朝曦也不气馁,继续在空白处写。 半个时辰后,宸哥儿放下了笔。 朝曦不急不慌,最后实在是没地方写了,才肯作罢,他仰起头看向了北梁帝:“皇祖父,能不能换一张纸?” 北梁帝失笑:“今日就先不写了。” “好。”朝曦鬆了笔,手脚並用从凳子上滑下来,站在了殿中央。 宸哥儿则是亦步亦趋地跟著北梁帝身后,偶尔回头瞪一眼朝曦,朝曦觉得莫名其妙,扯了扯嘴角低著头,爭取不去看。 殊不知宸哥儿的小举动都落在了北梁帝眼中,他弯腰坐下,宸哥儿自觉地朝著龙椅方向爬去,却被北梁帝拦下,忠公公见状赶紧將宸哥儿拉下来,宸哥儿噘著嘴有些委屈。 北梁帝就当做没看见,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朝曦是你嫡子,为何疏於管教?” 今日考验也是临时起意,北梁帝原以为姬承庭会亲自教导朝曦,朝曦一定要胜过宸哥儿的。 结果恰恰相反。 姬承庭道:“儿臣从未过问朝曦功课,都是太子妃亲自教导。” “那太子妃为何不请个师傅?” “回父皇,太子妃说朝曦小小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不必拘太紧,等岁数大些了,还有机会学。” “胡闹!”北梁帝脸一沉;“你在这个年纪,朕已经亲自教你四书五经了。” 末了,北梁帝大手一挥赐给两个孩子一套镇纸。 宸哥儿如获至宝般收起来,倒是朝曦握著沉甸甸的镇纸直皱眉,北梁帝將两人的表情纳入眼底,挥挥手让两人都退下。 宸哥儿走到姬承庭身边,默默站著,反倒是朝曦经过姬承庭身边时,屈膝行礼后,挥手告辞。 砰! 哇呜。 朝曦手不稳镇纸掉落险些砸到了脚,嚇得他嗷嗷大哭,转过头怯生生地看向了北梁帝:“皇,皇祖父,孙儿不是故意的。” 小小的人儿卡在了议政殿的大门槛,不上不下,表情滑稽,地上的镇纸碎了一角。 北梁帝看著这一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被逗笑了:“再给朝曦取一个来。” “是。” 姬承庭大步流星朝著朝曦走去,手一提,將人提到了门槛外头,一记宠溺无奈的眼神闪过。 朝曦缩了缩脖子,抱著新给的镇纸离开了。 再回头北梁帝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嘆道:“二十年前你也是这般小小的,怀里抱著个枕头卡在了门槛上,谁也哄不好,非要朕来陪,一眨眼都二十年了。” 北梁帝看向姬承庭唏嘘不已,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慈爱:“你母后要是还在,一定会欣慰。” “父皇。” “罢了,都退下吧。” 北梁帝一副疲倦姿態挥挥手。 等眾人都退下后,北梁帝看了眼两张字帖,睨了眼忠公公:“你觉得这两个孩子怎么样?” “老奴不敢妄议。” “朕恕你无罪,只管说。” 忠公公思考一会才说:“大公子小小年纪成熟稳重,二公子机灵调皮。” 北梁帝哼了哼,又问:“朝曦回来后,都做些什么了?” 对方沉默了会儿:“回皇上,二公子他……他每日爬树掏鸟窝,还会溜出东宫,被太子妃抓到过两次,挨了罚,还偷偷去採莲,太子妃差点打烂了二公子的屁股,每日都能听见太子妃发脾气。” 听著这些描述,北梁帝大约都能想到朝曦上调下窜的模样,嘴角勾起笑,又想到了宸哥儿,笑容消失:“才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为君之道,太后也太心急了。” 忠公公大著胆子说:“许多太后娘娘望孙成龙,希望大公子青出於蓝。” 一句青出於蓝让北梁帝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冷哼:“难不成太后还想越过太子,扶持宸哥儿不成?” 此时东宫 朝曦一路耷拉著脸回到了南苑,锦初早早就在等候了,看著儿子回来,赶紧迎上前:“这是怎么了?” 朝曦吸了吸鼻子:“母妃,明明宸哥儿会的我也会,为何要我装作什么都不懂?” “嗯?”锦初疑惑。 乐晏像个小大人一样走过来,捏了捏朝曦的脸蛋:“父王说过,这些事不许告诉母妃的!” 朝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捂著嘴不肯再说了,笑著打哈哈,扯东扯西,硬是不肯再说。 锦初失笑,乾脆也就不再多问了,姬承庭叮嘱过的自然不会有错的,她看向了飞霜。 “殿下和大公子去了侧妃那。”飞霜道。 锦初恍然,看了眼时辰:“也该用膳了。” 两个孩子很快忘记了不开心,在一块打闹有说有笑。 这头姬承庭亲自將宸哥儿送来,林韵昭还在门口翘首以待,看见父子两来,笑意浓浓地迎了过去。 姬承庭站稳身后鬆开了手:“孤还有要紧的事,宸哥儿你多陪陪你母妃。” 宸哥儿立即乖巧应了,仰著头问;“那父王忙完了会来陪儿臣吗?” 林韵昭也立即看向了姬承庭:“殿下这些日子经常陪宸哥儿,妾身看宸哥儿都比之前开朗许多。” “孤有空,自会来。” 说罢,姬承庭转身离开。 林韵昭嘆了口气,转念一想肯定是太子真的忙,於是她牵著宸哥儿的手,问起今日发生了什么。 第171章 皇帝起疑心 林韵昭弯著腰蹲下身,视线和宸哥儿平齐:“你聪明好学,將来一定能入你父王的眼,宸哥儿,母妃的未来可就全都指望你了。” 宸哥儿一脸傲气的点点头,紧接著说起了今日在议政殿发生的一切,包括北梁帝考问,还有太傅的点评。 渐渐地,林韵昭脸色有些不对劲了,猛的按住宸哥儿的肩:“为君之道?” 宸哥儿吃痛皱起眉:“母妃,你弄疼我了。” “是谁教你说这些的?”林韵昭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是,是曾祖母!” 闻言林韵昭脸色变得煞白,又不死心的问:“那皇祖父还教你什么了,朝曦又是怎么回答的?” “朝曦?”宸哥儿撇撇嘴:“朝曦就知道爬树钻狗洞,就连皇祖父送给他的镇纸也被摔碎了,他哪比得过我?” 看著宸哥儿洋洋得意的模样,林韵昭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手伸到了半空终究还是忍住了:“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还小,不必著急。” “为何?”宸哥儿不乐意了;“曾祖母都夸我將来身兼重任,父王在我这个年纪,也学了。” “你是你,父王是父王。” 许是林韵昭的眼神太过凌厉,嚇的宸哥儿神色一顿,愣是不敢再继续说了。 而林韵昭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將宸哥儿交给了贴身宫女后,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侧妃。”宫女將她扶起:“大公子年纪还小,皇上未必会记怪的。” 林韵昭摇头:“皇上当然不会计较宸哥儿,可教宸哥儿的人呢?” 她想了想终还是写了一封书信,让人趁著夜色送去了慈和宫,前脚人刚走,消息就传到了锦初耳朵里。 锦初长眉一挑,压根就不意外。 林太后和林韵昭突然之间不联繫,必有猫腻,果不其然,都是表麵糊弄人的把戏。 “继续盯著。” “是。” 没多久慈和宫就传来太后病重的消息,请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前去,快到夜半三更人才甦醒。 次日一大早锦初难得看见了姬承庭回来,怀里还抱著朝曦和乐晏,朝曦凑在姬承庭耳边嘀咕几句,惹得姬承庭视线在朝曦和乐晏之间徘徊,脸上笑容越发温和。 “你醒了。” 將两个孩子放下,姬承庭叫人准备早膳,一同陪著两个孩子用膳,等吃饱喝足后。 姬承庭揉了揉朝曦的脑袋:“带著妹妹出去玩。” 朝曦乖巧听话,拉著乐晏就走了。 锦初倒了杯茶握在掌心,坐在了对面,姬承庭才说起了昨日的事,一五一十,没有隱瞒。 “宸哥儿在学帝王之术?”锦初惊讶的合不拢嘴了,她原以为林太后只是紧抓宸哥儿的学业,却没想到竟学这么忌讳的东西。 没有帝王授意,谁敢教? 这不是明摆著將自己的野心暴露出来了。 锦初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姬承庭倒也没有隱瞒,点头:“从第一次见面就知晓了。” “也没拦著?” “太后有心教,孤何必阻拦?” 锦初语塞,她不信昨天会这么巧合,他会带著宸哥儿去请安,又这么快暴露了,还有朝曦,明明是他一手养大,手把手教朝曦本事。 这样的朝曦又怎会被宸哥儿比较了下去? “孤今日来就是要和你解释这件事。” 几天前林韵昭和宸哥儿从慈和宫出时,姬承庭就已经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利用了宸哥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姬承庭將计就计去看望林韵昭。 林韵昭话里话外提及了先皇后,遮遮掩掩又不肯明说,变著法的吊著姬承庭。 “先皇后?”锦初惊讶,问道:“可是太后的主意?” 姬承庭点头,眸光一暗:“所有人都以为母后是生產大出血伤了身,病故而亡,其实不是。” 尘封的记忆被揭开一道伤疤,姬承庭指尖攥紧,眉头紧皱:“母后是中毒而亡。” 关於慕容皇后的事,锦初知之甚少。 从镇王出现后,锦初才知道慕容皇后的死,不简单。 “母后中了和当年柳贵妃一样的毒,冰蚕美人,柳贵妃是皇祖父最爱妃嬪,膝下除了镇王叔外,还有一子一女,长女远嫁和亲没多久就死了,自那之后柳贵妃一病不起,整个太医院都没辙,眼睁睁看著柳贵妃日渐消瘦。” 姬承庭徐徐开口:“柳贵妃临死前求了皇祖父,给了镇王和霖王封地,贬出京城,无詔不得回京。” “柳贵妃死的那天,寢宫一把大火燃起,连尸骨都不剩。直到母后病重后,孤又看见母后和柳贵妃当年一样的症状,两鬢斑白,容顏枯槁,皮肤鬆弛,渐渐的连眼睛也看不见,日日呕血不止,太医瞒得紧,可孤偷偷瞧过。” 当年的慕容皇后还是太子妃,姬承庭跟隨在皇后身边,也曾见过柳贵妃一面,记忆尤深。 后先帝崩逝,北梁帝继位,慕容皇后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也不过百日就得了怪病,从太子妃到皇后才一年就香消玉殞了。 锦初指尖在颤抖:“是,是太后害了柳贵妃,害了先皇后?” 林太后害死柳贵妃,她可以理解成有竞爭关係,对林太后造成威胁。 可先皇后是林太后儿媳妇,没有竞爭关係,为何痛下杀手? 姬承庭紧绷著脸,沉思良久:“因为当今圣上並非孤亲父,母后发现不妥,才被人杀人灭口。” 锦初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年太后诞下的是一对双生胎,在皇族,双生子视为不祥,太后送走了皇上,留下父皇。 父皇和母后琴瑟和鸣,恩爱之极,如你所料,父皇被刺杀死了,消息无人知晓,皇上代替了父皇做了如今的龙椅。” 姬承庭將尘封已久的心事缓缓吐出。 当年锦初怀胎时,就诊断出腹中双子,他惊愕不已,为避免口舌掩瞒消息,带走了锦初。 好在,是一对龙凤胎。 姬承庭当时狠狠的鬆了口气。 锦初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揉了揉眉心,低著头捋捋清楚。 顷刻之间又突然理解了北梁帝为何忌惮太子,给太子下毒,不许太子有子嗣 那是因为太子並非亲生! 为何提拔姬琛? 那必定是姬琛是亲生儿子,一直养在云王身边,等待时机接回来。 锦初握紧了姬承庭冰凉的指尖,深吸口气:“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给了展將军五万兵,去了东原,京城大部分兵力皆在孤掌控之中,只需一个合適的机缘。” 姬承庭莞尔,反手將锦初的手握住:“你只需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和自己,其他的,孤撑著。” 锦初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將两个孩子看的牢牢的。” 姬承庭没多待,临走前又对小小年纪的朝曦叮嘱几句话,也不知是不是许诺了什么,朝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保证。 傍晚,南苑安静下来。 “侧妃那派人请了太医,说是大公子不知为何腹泻不止,现在闹腾的厉害。”飞霜道。 锦初挑眉:“是哪位太医?” “是张太医。” 张太医,慈和宫出来的,必是借著看病的幌子传递消息。 “还有一件事,奴婢发现临嬤嬤偷偷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临嬤嬤? 险些忘了这么个人。 一直留在眼皮底下也不是个事儿。 “红梔呢?” 话音落,红梔走了进来:“太子妃有何吩咐?” “临嬤嬤年纪大了,精力不够用了,让她多做几个好梦。” 锦初意味深长地提醒,红梔立即会意:“奴婢这就去配药。” 当晚临嬤嬤被派去看望宸哥儿,回来之后就精神不济,总是不停打哈欠。 连续好几日梦魘,嘴里嚷嚷著皇后娘娘。 有时还会三更半夜跑出来衝著景仁宫方向磕头,嘴里瞎嚷嚷。 锦初带著乐晏去御园时,小嘴哈欠打个不停,困顿的趴在锦初怀中。 “太子妃,小小姐好几日休息不好,这么大的孩子真是长身子的时候,唉!” “谁让临嬤嬤是太子殿下乳娘呢,再忍忍吧。” 飞霜飞雁边走边嘀咕,一人手里撑著伞,打在了锦初头顶上方:“太子妃,用不用给临嬤嬤找个太医瞧瞧?” 一行人渐行渐远。 御园后庭院的忠公公和一群小公公路过,听著此事,思索之后又回去稟告了北梁帝。 “老奴瞧著小小姐睁不开眼的趴在太子妃身上,像是东宫这几日不太平。” 北梁帝挑眉,派人去查。 很快就得知临嬤嬤三更半夜梦魘朝著景仁宫磕头的事,立即派了李太医去给临嬤嬤诊治。 半个时辰后李太医回来了:“回皇上,临嬤嬤这是受了点刺激,精神涣散导致,开几幅安神药即可,但乱说话的毛病还需要慢慢恢復。” 北梁帝眸光一凝,眼中已是杀气。 第172章 死了也不安生 自李太医来给临嬤嬤瞧过之后,临嬤嬤的身子就越来越差,整日都是昏沉沉的。 偶尔红梔来送吃食,有时上一顿还没吃完,顺势就將其撤了。 砰! 一声巨响 临嬤嬤恍惚间睁开了眼,一激动从床上掉下来,费劲地朝著红梔伸出手:“红,红梔。” 红梔漫不经心的收起了食盒,居高临下的看著临嬤嬤。 “红梔,我,我要见殿下。” “殿下不在东宫。” 临嬤嬤错愕,一脸的不相信,红梔也不急,耐著性子又解释了一遍:“殿下去了北大营,是皇上派了李太医来给你医治,念在你曾照顾殿下的份上,全都是极好的补药。” 补药两个字咬得很紧。 临嬤嬤却慌了,入宫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整日里迷糊,四肢动一动都有些费劲,她惊恐不已,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眼看著红梔要走,临嬤嬤急了:“我想见太子妃。” “太子妃?”红梔瞥眼临嬤嬤,嗤笑;“太子妃忙著给两位小主子讲故事,更不得空,等嬤嬤身子好了自己再去请安吧。” 说罢,起身就走。 徒留临嬤嬤趴在地上,满脸惶恐的无力挣扎。 足足一天一夜 红梔再次推门而入,此次端来了热腾腾的药,皱起眉让两个小宫女將临嬤嬤扶起来。 还未凑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红梔冷了脸让人给临嬤嬤重新换了乾净衣裳,打开窗户祛味,点燃了薰香,掩盖住了屋子里的气味后,红梔才挥手让两个宫女出去了。 “我,我要见太子妃,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太子妃稟报,若错过了这次,耽搁了事,可別怪我没提醒你。” 红梔故作担忧,犹豫片刻说了句:“等著。” 片刻后锦初来了。 一袭锦色长裙端坐在椅子上,白皙如玉的小脸上闪现不解:“我听说嬤嬤要见我?” “是,老奴求太子妃救命。” “救命?”锦初面露疑惑:“嬤嬤日日用最好的药补著,谁敢暗害你?” 当锦初说这些的时候,临嬤嬤也在上下打量著锦初,究竟知不知情,见对方满脸疑惑,她咬咬牙:“前些日子老奴去探望林侧妃和宸哥儿时,偶然见听见一桩陈年旧事,是关於慕容皇后的死因,太子妃若能答应老奴两件事,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慕容皇后四个字她咬的很紧。 锦初斜睨红梔,对方立即退去了门外。 见状,临嬤嬤鬆了口气,她就知道锦初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凭什么相信你?”锦初问。 临嬤嬤眼珠子转的极快,还未开口,锦初又说:“倘若当年的事是真的,你早就被除掉了,又怎会留到今日,今日开口,不过是猜测。” 这话让临嬤嬤语噎,急了:“太子妃难道就不好奇老奴是谁的人吗?” “能让李太医给你看病的,又有什么值得费心思猜的?”锦初不以为然的態度击垮了临嬤嬤最后一丝期盼,她错愕;“太子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锦初皱起眉,缓缓站起身:“嬤嬤死后,我会让人遣散嬤嬤的家中,留个血脉。” “太子妃!”临嬤嬤急了:“当年皇后娘娘中了冰蚕美人的毒是慕容家给的!” 锦初脚步一顿,脸色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临嬤嬤:“老奴眼睁睁看著皇后一日日病垮了,在娘娘临死之前才偶然得知是中毒,和当年柳贵妃中的毒一样!” 锦初抿了抿唇,又重新坐下来:“说说你的条件吧。” 她不信临嬤嬤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 临嬤嬤倏然笑了笑:“太子妃聪慧,必定早就猜到了老奴一直在给皇上送信,可太子妃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老奴,早就没有殿下了。” 说到这临嬤嬤又呕出大口血,用帕子擦拭,回忆过往:“皇后是老奴一把手养大的,临死之前將殿下嘱託给老奴,满宫上下都是要殿下性命的人,只有老奴,老奴拼死护著。” 这些话锦初都听出茧子了。 临嬤嬤看向锦初,一字一句道:“太子妃在去西关之前,老奴偶然间摸过您的脉象,您那时已经怀胎一个月了。” 话落,锦初的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 临嬤嬤却笑:“太子妃放心,此事皇上根本不知情,除了已故的先皇后,您是第二个知道老奴会医术的。” 临嬤嬤会医术,的確令她意外。 就在眼皮底下,愣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可见临嬤嬤隱藏多深。 锦初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临嬤嬤:“嬤嬤既然有心护著殿下,为何还要投靠皇上?” “不是老奴,也会是其他人,娘娘的仇,老奴一日不敢忘。” “那殿下体內的寒毒……” “也是慕容家的手笔。” 锦初实在是不明白了,太子的骨子里还有一半慕容家血脉呢,为何要这么做? 临嬤嬤眸光怔怔地看向锦初,一字一句道:“如今的二皇子压根就不是宫女杨嬪所生,是三姑娘的孩子,当初先皇后初有孕时,三姑娘入宫陪伴,老奴就已经诊断出三姑娘有了身孕,果不其然,没多久,三姑娘就被远送去了外省,一年后才归来。” “先皇后是慕容夫人的嫡女,如今的慕容夫人不过是继室,此事鲜少有人知晓,先皇后和三姑娘关係看似不错,可实际上,三姑娘一直嫉妒先皇后的地位,先皇后缠绵病榻时,三姑娘在病床前说了很多话,气得先皇后鬱结於心,大动干戈,身子越来越差。” 临嬤嬤紧紧地攥住了被子一角,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先皇后误以为是皇上背叛她,和三姑娘勾结导致珠胎暗结,撑了不过十来日就撒手人寰了。” 锦初从屋子里走出来时,皱紧了眉头,心头仿佛有千万斤石头压著。 “太子妃,李太医来给嬤嬤送药了。” 飞霜提醒。 锦初扬眉。 倏然听见砰一声巨响。 锦初心里头咯噔一沉,欲要回头却被红梔按住了,飞霜进门,很快又出来了:“嬤嬤死了。” 李太医很快回去復命。 临嬤嬤的死,所有人都在意料之中,草草的被送出宫,找了个地方安葬下来。 一整日锦初都是浑浑噩噩,情绪不太好,就连朝曦和乐晏来时,也是勉强撑著身子笑笑。 之后锦初病了。 朦朧之中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姬承庭满是担忧的眼神:“锦初。” 锦初鼻尖一酸。 姬承庭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褪下鞋袜合衣躺在了她身边,从身后蜷抱著锦初:“许多事並非她说的那样。” “嗯?” “母后死的时候,孤已经记事了。”姬承庭道:“她给孤餵了昏睡的药,误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母后的灵堂旁与人苟且。” 锦初瞪大眼不可置信,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临嬤嬤能做出来的事,姬承庭將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贪婪的嗅了嗅;“寒毒,是孤向忠公公提议下的,孤只有没威胁了,才能让他安心。” 皇后死得蹊蹺,太子万一再出事,文武百官必定会起疑心,所以北梁帝迟迟没有动手。 锦初两只手牢牢抓住了姬承庭的双手:“外人传,皇后仙逝后,皇上大受打击,不信任何人將太子亲自带在身边抚育,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怀疑。” 她不信北梁帝会善待年幼的姬承庭。 不敢想像姬承庭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十几岁就要去战场拼命。 似是想到了什么,锦初挣扎坐起身,眼尾泛红:“难怪,难怪南疆战爭,西关也恰好有了战事,空运粮草,饿死了二十多万大军,这根本是早有预谋的,他们想要你的命,想要衷心你的部下都去死,当初云王和勇王集齐兵马隨时要救援,却没想到你挺过来了……” 一切似乎解释得通了。 迄今为止锦初才想通,一个皇帝再怎么天生多疑,又怎么会置自己的亲儿子性命不顾,尤其是这个亲儿子还是亲自教养的。 太子战功赫赫,北梁帝想要除之而后快,已经没有合理的藉口,要么,就是让太子死在战场上,要么太子战败,北梁帝会以此为藉口严惩,夺了太子之位。 可偏偏太子没死,又打贏了。 做皇帝的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给亲儿子姬琛铺路而已。 锦初豁然开朗,她心疼地看著姬承庭,当年小小年纪的他,究竟是怎么闯过一关又一关的。 还有件事她很疑惑:“论年龄,他比你稍大些,为何皇上要给二皇子位置?” 路都铺到这了,又怎会轻易让姬承庭占了便宜? “他本该是大皇子的,不过是有大师预言,长子之位是个早夭命格,加上云王和他走得太近,有意要敲打云王,才给了二皇子的位置。”姬承庭解释,单手撑著身,视线和锦初平齐:“过往再艰难也过了,不必纠结。” 锦初吸了吸鼻子,她痛恨自己无能,帮不上他什么,姬承庭將她揽入怀中:“老天爷对孤不薄,將你送到孤身边,如今孤有儿有女,多少人羡慕,为了你们母子三人,孤也要力爭到底!” 弄清前因后果后,锦初不再纠结,心情也好了大半连带著病也好了不少,临嬤嬤的话的確对她影响很多。 害的她差点儿以为错杀了好人。 如今,她也没什么可愧疚的了,临嬤嬤能今日下场,怪她自己自以为是,心存侥倖,死不足惜。 这日锦初给乐晏梳头时,外头传林韵昭求见,锦初挑眉,飞霜道:“临嬤嬤死的那天,林侧妃就要来拜见,是奴婢拦住了,这几日林侧妃日日都来。” 锦初冷笑,这是巴不得自己死呢。 “传吧。” 摸了摸乐晏的脑袋:“跟著红梔姑姑去隔壁吧。” 乐晏乖巧点头,牵著红梔的手去了隔壁,人走后不久,林韵昭来了,目光落在了锦初身上打量片刻。 只见锦初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脸上还掛著笑意吟吟的笑容,林韵昭脸上多了一抹失望。 “妾身拜见太子妃。” 锦初隨意一瞥:“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林韵昭手里攥著帕子,欲言又止,锦初单手托腮,耐著性子:“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韵昭道:“太子妃,妾身听说前朝有人提议让父皇另娶新后。” 锦初眼皮一跳。 “慕容老太爷病入膏肓,上奏要举家迁回京城落叶归根,皇上已经答应了。” 慕容老太爷?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太巧了。 第173章 竟不给本妃顏面? 锦初目光淡然,微微一笑:“中宫无后多年,父皇既想另娶中宫,咱们做晚辈的支持就好,至於慕容家,殿下未曾提及,能回来也是一桩好事。” 看著锦初这么坦然就接受了,林韵昭十分意外。 闹了个自討没趣,很快离开了。 林韵昭一走,飞雁来了:“是奴婢脚程慢了一步,太子妃应该已经知晓朝堂立后的事了。” 锦初点头。 时间飞逝,朝廷说立后的奏摺越来越多,北梁帝一开始还会压著,再慢慢的態度转变,隱约有鬆口的跡象。 六月中旬 秦老夫人六十寿辰,特意给东宫送了请帖,锦初想了想还是接了,没多久展家又派人送了封书信进来。 锦初暗暗纳闷,接过打开,里面夹杂著展万凌的书信,上面写著慕容夫人来秦家探望,央求秦老夫人借著办寿宴,想藉机会看看太子妃和两个孩子。 慕容夫人四个字映入眼帘,锦初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面上稍作犹豫,对著飞霜道:“去跟林侧妃说一声,秦家要举办寿宴,问她去不去。” “太子妃要带著林侧妃?”飞霜讶然。 “嗯。” 飞霜没再多问,很快就去送信,林韵昭那边给了个准信,会去,並且得知朝曦和乐晏也去时,还表示会將宸哥儿一併带去。 凡是能露脸的机会,林韵昭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到了寿宴这日,锦初早早就打扮妥当,出了南苑便看见了林韵昭衣著华贵,手牵著同样锦衣华服的宸哥儿。 “朝曦和乐晏呢?”林韵昭伸长了脖子四处瞅瞅。 锦初淡淡道:“昨儿晚上著凉,今儿没起来身,闹得厉害就不去了。” “这……”林韵昭还没等说完话呢,锦初已经抬脚扬长而去,身后的林韵昭只好收了话,紧跟其后。 秦家这次举办寿宴请的客人並不多,锦初一出现,所有人都站起身,衝著她行礼。 “今日老夫人寿宴,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了。”锦初亲自扶起了秦老夫人,上下打量著:“老夫人看上去精神不错。” 秦老夫人笑:“多亏了凌儿细心照料,自从凌儿嫁过来,我这一身的不痛快都没了。” “这可不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少夫人是个有福之人。”有夫人笑著夸讚。 诸位夫人站在园里你一句我一句,聊著京城里的八卦,偶尔还会提及东原战乱。 “太子妃。” 展万凌不知何时从身后走出来,一袭温婉动人的浅緋色长裙,长发挽起, 两鬢斜插几支朱釵,面色红润,整个人像是水做的,浑身上下透著股温柔姿態。 人前,展万凌规规矩矩请安。 没一会儿秦芳瑜也来了,眼巴巴地看向了锦初,锦初指了指无人的长廊下,两人一同跟来。 “我听殿下提过,这次长庆去盖县剿匪,立下不少功劳,估摸著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回来。”锦初道。 秦芳瑜诧异之余小脸涨红,鼓足勇气问:“那可有受伤?” “未听殿下提及过,长庆身经百战,应该能化险为夷,否则也不会传来好消息。” 这么一说,秦芳瑜鬆了口气。 展万凌看向了秦芳瑜;“我听丫鬟说,前两日慕容府上来人探望祖母,瑜妹妹可知聊了些什么?” 这事儿秦芳瑜並没有当回事,摇摇头,疑惑地问;“可有什么说法?” 展万凌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锦初,良久才说:“慕容老夫人是先皇后的继母,当年先皇后逝后,母亲央求了外祖母入宫,將殿下强行带去了展家住过一阵子,那时慕容老夫人还曾三更半夜去找母亲,和母亲有过爭执,母亲当时说了句口腹蜜剑,苦了殿下了。” 当年的展夫人还有郡主封號,其母又是先帝长女,有长公主身份,態度强硬將太子带去了展家。 就连北梁帝也没有忤逆长公主这个姑姑,默许了。 可偏偏慕容老夫人不乐意了,三更半夜打著惦记太子孤苦伶仃的名號,带著轿子上门要接人。 却被展夫人给婉拒了,后来此事惊动了长公主,也不知长公主和慕容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总之人回去了,没多久,慕容老夫人就病了,对外宣称是思念成疾,怒急攻心。 为此,展家还险些背负了討好挟持太子的恶名。 那时展万凌年纪还小,都是展夫人提及的,所以秦芳瑜並不知晓这些事,这么一听立马就明白了:“此事我会多加注意的,祖母和慕容老夫人这些年也有来往,许是年轻时的关係。” 秦芳瑜看向了锦初:“她们聊了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但送入东宫的请帖是祖母要我写的,那日確实提了一嘴,將两个孩子带来,想见见。” “两个孩子昨儿玩得太晚了,著了风寒,所以就没带来。”锦初解释道,丝毫没有提及展万凌写信提醒的事。 展万凌现在是秦家媳妇,若是被秦家人知道,只怕会心存芥蒂,可若是不说,万一有人要对两个孩子下手,她又看不过去。 锦初知她难处,只当不知。 秦芳瑜点点头:“此事我留意了。” 正閒聊著,耳边传来一道哇哇大哭的声音,立马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只见林韵昭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丫鬟脸颊上:“混帐东西,走路也不看著点儿,撞坏了宸哥儿,你有几条命可赔?” “奴婢该死,求侧妃恕罪。” 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自扇嘴巴,手下力道丝毫不手软,不一会儿双颊就通红肿起。 林韵昭瞪圆了眼,恨不得要活颳了丫鬟。 “这是怎么回事儿?” 声音惊动了秦老夫人,走了出来,身边还站著个穿棕色大褂,年纪莫约五十左右的妇人,妇人看见了丫鬟后,脸色微变:“丹朱,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叫丹朱的丫鬟听抬起头,摸了摸脚踝:“奴婢不知怎么脚下不稳,衝撞了小公子。” “还敢嘴硬!”林韵昭不悦,举起了宸哥儿白嫩嫩的手腕,擦破了红皮,血跡沾染上了衣袖,右边脸蛋儿也擦破了,噘著嘴眼眶里还掛著眼泪。 秦老夫人一看林韵昭,再看宸哥儿,眼皮立马跳了跳,嘴里哎呦心肝宝贝的叫著;“快,快去请太医!” 宸哥儿可是太子长子,多娇贵的人儿,在秦家出了事,谁能承担? 许是得到了重视,林韵昭的怒火才消减了些许,没好气的踢了一脚丹朱:“你是谁家的丫鬟?” 丹朱一愣。 站在秦老夫人身边的老妇人清了清嗓子,面带愧色:“是老身的丫鬟,初来京城有些不懂规矩,还请侧妃见谅。” “这不是慕容老夫人?” “许久不见,果真回来了。” “太子如今掌权,慕容家回来也不奇怪,毕竟是外祖家。” 几位夫人將慕容老夫人围起来。 锦初的视线盯著林韵昭,果不其然,林韵昭得知丹朱是慕容家丫鬟时,怒气消了一大半,也不准备追究了。 太医来了后诊断宸哥儿並无大碍,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林韵昭也没著急要走的意思。 慕容老夫人环视一圈,问:“不知哪位是太子妃?” 眾人的视线转而落在了锦初身上。 锦初手中捏著一把团扇,轻轻扇著,坐在廊下的身子纹丝不动,像是没听见慕容老夫人的话。 两人僵持。 按辈分,锦初应该称一句外祖母。 可按身份,是慕容老夫人要给锦初行礼,称一句太子妃。 “太子妃?”秦老夫人喊了声。 锦初闻声扬起头,面露几分疑惑,並未开口,秦老夫人並未察觉锦初的刻意保持身份,指了指慕容老夫人:“这位是慕容老夫人。” 锦初目光一瞥,轻轻頷首,仍未开口。 气氛倏然变得微妙起来。 慕容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良久,她上前弓著腰衝著锦初行礼:“老身给太子妃请安。” 她原以为在半路上太子妃定会阻拦,可到她行了礼,锦初仍旧没有开口,不得,她只好將礼数行周全。 锦初才道:“原来是慕容老夫人周氏。” 一句周氏立即让眾人疑惑。 “太子妃误会了吧,这位是慕容老夫人,应是晏氏。”有人提醒。 锦初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慕容老夫人。 慕容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再次凝住。 “太子妃,这是先皇后的母亲,是晏氏,您不知京城各家出处可没关係,”林韵昭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似是在嘲讽锦初不懂规矩。 “晏氏?”锦初诧异,手里的扇子轻轻摇曳:“我怎么记得是周家出来的呢,劳烦老夫人给大家解惑,您究竟是哪家的?” 慕容老夫人没想到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太子妃,一上来就是下马威,直接点破了她的身份。 当年晏氏去世的时候她进府没多久就生產了,慕容家乾脆就隱瞒了这个消息,將错就错,只字不提周氏身份。 外界始终都不知如今的慕容老夫人乃是继室。 隱瞒了几十年的身份一下子被点破了,慕容老夫人面上浮现一抹尷尬。 见慕容老夫人迟迟不说话,锦初皱起眉:“这老夫人真奇怪,年纪大了连自个儿的姓氏都忘了不成?” 眾人见慕容老夫人不说话,也觉得很奇怪,一句话能解决的事迟迟不开口,难不成太子妃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道:“原是姓周,年幼时被晏家收养过一阵子,姓周姓晏都可以。” 还在装糊涂! “巧了,我也曾去过瀏阳晏家,幼时见过晏家太老夫人,抓著我的手,说我脾气和小时候的晏家嫡女有几分相似,可惜啊,晏姑娘嫁入慕容家做了大夫人后不久就死了,晏太夫人伤心欲绝,险些哭瞎了眼。” 锦初也不惯著,直接將身份戳破,明明白白告诉眾人眼前这个慕容老夫人可不是先皇后的生母。 “周氏这些年打理慕容府上下,著实辛苦了。”锦初慢慢站起身,上前將慕容老夫人给搀扶起来。 慕容老夫人脸色绷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太子妃这是从哪听……” “我知道您入门对先皇后极好,视作亲生,我没福气没见过母后,但身为儿媳,代母后敬周氏一杯茶。” 锦初声音不小,飞霜很快送来一杯茶递过去,锦初单手接过递给到慕容老夫人周氏面前。 “太子妃,这……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林韵昭皱眉。 锦初扬眉,瞥了眼林韵昭:“林侧妃该不会是连自个儿嫡亲婆母的亲娘都不认识了吧?” 林韵昭语噎。 茶摆在面前,周氏一张脸尷尬涨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朝著秦老夫人看了一眼。 秦芳瑜大半个身子拦住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也有些尷尬。 “怎么,不给本妃面子?”锦初皱起眉。 在周氏即將伸手时,锦初驀然鬆开了手,茶盏落地,碎了数瓣,锦初冷了脸:“本妃听说慕容老太爷病了,周氏怎么不在府上好好伺候,还敢大摇大摆出来参加宴会,可有良心?” 刚才是质问,现在就是打脸了。 周氏驀然抬起头看向锦初,眼中儘是不可置信:“你竟敢……” 第174章 掐断三姑娘做继后的美梦 慕容周氏指尖颤抖地指著锦初,心口上下起伏,四周倏然传来一道讶然:“太子妃入京也有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太子妃如此不给顏面的,莫非慕容家是做了什么事?” “我也纳闷,太子妃看上去温柔贤惠,又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怎会对慕容老夫人这般不给面子?” “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夫人还想借著长辈的威风,迟迟不来拜见太子妃,是该给个教训。” 出乎意料,大都是站在锦初这边,看嚮慕容周氏的眼神都变了。 “当年慕容家突然离京,可是有什么说法?” “十有八九……” 四周议论纷纷,说出的话却令慕容周氏大吃一惊,她连连后退:“许久未曾回京,念及和秦家多年故交,特意上门探望故友,不曾想冒犯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见谅。” 慕容周氏终是低了头,半蹲著身就要跪下来,飞霜手快地一把將人扶住了:“老夫人这叫什么话,太子妃只是解释几句您的身份,並未为难的意思,这杯茶,您迟迟不接就罢了,怎么还倚老卖老,让太子妃难堪呢?” 慕容周氏被懟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张嘴要解释,长廊下又走出个女子,一袭浅黄长裙,面若芙蓉,疾步上前扶住了慕容周氏:“母亲,您没事吧?” 见著女子来,慕容周氏眼眶含泪,紧咬著牙摇摇头,明眼人一看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女子杏眸立即染上了三分怒气,欲要开口却被慕容周氏紧紧拉住了衣袖:“知筠,算了。” 知筠两个字一出,锦初眼皮跳了跳。 眼前的女子竟是慕容三姑娘,慕容知筠! 慕容知筠看上去不到四十,肤色白皙,眉眼精致,宛若一朵绽放的芍药,雍容华贵,浑身上下还有股嫵媚气质。 再仔细看,姬琛的眉眼的確是像极了慕容知筠。 慕容知筠低著头看了眼地上的碎渣,小脸紧绷,而后微微一笑:“太子妃,我母亲这些年身子不好,精力又跟不上,本是好意想要同你亲近,昨儿晚上还和我念叨,太子娶亲未曾来观礼,已是遗憾,今日连见面礼都备好了,若有冒犯,还请太子妃见谅。” “来人!”慕容知筠挥挥手,丫鬟立即捧著一杯茶过来,慕容知筠接过屈膝双手递上:“我在此替母亲向太子妃赔罪了。” 进退有度,尺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锦初若是再说什么,那就有点儿得寸进尺了,她微微笑,伸手接过茶,嘴上道:“老夫人糊涂了,我岂会责怪,三姑娘言重了,今日是秦老夫人寿宴,咱们可別打搅了雅兴。” 手边的茶转手递给了红梔,並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慕容知筠长眉一挑,不觉莞尔。 “看著慕容三姑娘,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锦初笑了。 慕容知眉心微蹙,下意识的心提起来了,却见锦初摇摇头:“许是我看错了。” 气氛缓和后 秦老夫人打圆场,邀请诸位去看戏。 戏台子早早就搭建好了,锦初身份最高理应坐在首位,左右下首就是秦老夫人和慕容周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锦初又让展万凌陪在身边。 戏台上的曲儿咿咿呀呀。 展万凌借著喝茶的功夫,压低声音:“你为何要和慕容周氏撕破脸?” 锦初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戏台上,她嘴角勾起,压低声音:“朝廷要立继后,十有八九就是这位慕容三姑娘了。” “什么?”展万凌瞪圆了眼睛:“那你还敢……” “慕容家当年打著母后的幌子做了不少噁心事,如今我受殿下庇佑,这口气不能不爭。” 锦初暗暗下定决心,有她再一日,就不可能让慕容知筠坐上皇后宝座! 谁都行,就她慕容知筠不行! “你……”展万凌看向锦初的目光越来越亮晶晶,暗暗竖起大拇指:“锦初,你好勇,不过我喜欢,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说,不必忌讳我在秦家。” “嗯?”锦初诧异看她。 展万凌自豪地笑;“秦瑾瑜说过凡事涉及殿下,一切以殿下为重,再说,展家和慕容家本就不对付,今日母亲本该来的,听说慕容家来客,索性称病不来了,叫人送来了贺礼。” 难怪没见著展夫人。 展夫人是长公主独女,又嫁给了当朝大將军,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丝毫没有將慕容家放在眼里。 当年展夫人能毅然决然地將太子强行带回展家养,锦初心里对展夫人越发好感,想归想,但锦初明白,为人媳,不该將展万凌牵扯进来。 两人相视一笑。 身后的慕容周氏脸色却是异常的难看,手里的帕子紧紧攥著,微微颤抖,慕容知筠握住了自家母亲的手,慕容周氏深吸口气:“是我低估了这位太子妃。” 年纪小,无父无母没有支撑,小时又不得母亲疼爱,在寺里呆了三年,按理说这样的姑娘,本该好拿捏才是。 来之前,慕容周氏根本就没有將锦初放在心上。 可现在么。 她不得不重新打量了。 “宫里那边可有动静?”慕容周氏问。 慕容知筠点头;“派了太医去给父亲医治。” “这么些年筹谋,在此一举了。”慕容周氏不断地告诉自己,快要熬出头了。 看戏的一群人心態各异,秦老夫人的视线时不时在两个人身上徘徊,她侧目看向了秦芳瑜:“刚才在廊下,太子妃可说了什么?” 秦芳瑜眼眸微动,低声说:“殿下对慕容家很不喜。” 很不喜三个字咬紧了说,秦老夫人微微一愣,十分意外,她恍惚过来后终於明白是被慕容周氏给利用了。 要不是慕容周氏极力劝说她举办寿宴,秦老夫人本不想张扬的,秦老夫人轻轻拍了拍秦芳瑜的手背:“平日没事多和你嫂子走动走动。” “是。” 戏曲很快散了。 锦初起身,却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对著秦老夫人说:“我听说府上还有一副父皇的亲笔山河图,不知可否让诸位开开眼?” 面对锦初的要求,秦老夫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立即叫人將画从库房取来。 “这是皇上当年亲政时赠的,这一晃,都十五年了。”秦老夫人唏嘘不已。 锦初微微笑。 很快江山图取来了,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一副巍峨壮观的江山图展现。 眾人连连夸讚。 锦初目光一瞥视线落在了右下角的一行小字,根本不像北梁帝的字跡,她转过头从鬢间拔下一支金釵:“今日我就以金釵为彩头,诸位提一首诗给老夫人贺寿如何?” 话音落,慕容知筠脸色剎那间就变了,目光死死地盯著画上的那几句诗词。 “太子妃来晚了,刚才已经做过诗了,只是还未评判呢。”有人道。 锦初讶然:“原是我错过了,那不如就决出个高低。” 说话间展万凌亲自去取刚才的诗句,厚厚一摞,恰好,刚才就有慕容知筠做过的诗,放在了第一页。 慕容知筠目光紧盯著锦初。 锦初握著的那张就是她的。 “三姑娘好词好句,果真令人惊艷!”锦初捏著慕容知筠的诗,又恰好站在了江山图下方。 其中诗句里都恰好有个江山二字。 字跡几乎一模一样。 眼尖的夫人视线在江山图和慕容知筠的诗句视线来回徘徊,小声嘀咕;“难道是我看错了,这字,怎么和皇上画的江山图字一样?” 慕容知筠立即解释:“我平日里也会临摹各大家的字画,让诸位见笑了。” 锦初恍然回头瞅瞅:“要不是慕容三姑娘提醒,我还真没发现呢。” 这话慕容知筠根本不信,她捏紧指尖,不明白第一次见面,为何锦初敌意这么大。 再傻的傻子也知道了太子妃是有多不待见慕容知筠。 “三姑娘能临摹父皇的笔跡也不奇怪,我听闻母后初怀有孕时,三姑娘入宫陪伴了好几个月,父皇英明神武,风流倜儻,又是三姑娘的亲姐夫,能心生敬仰也不足为奇。” 锦初笑著替慕容知筠解释。 一句亲姐夫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慕容知筠的脸颊上,打得她浑身发冷。 今日在场的都是各家掌权夫人,看戏看到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慕容皇后快要生產时,也是慕容三姑娘陪伴的。 慕容皇后仙逝后,这位三姑娘至今未嫁,图谋什么? 眾人看嚮慕容知筠的眼神都变了味。 各大家族也有不少嫡姐死了,家族为了保住荣耀,让其他女儿嫁过去做继室的。 但嫡姐还没死呢,就敢赤裸裸地勾引姐夫的,还是极少。 江山图上的字跡略显婉约,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不是慕容知筠临摹皇帝笔跡。 那字明明就是慕容知筠写的! 皇帝初掌权,嫡妻有孕在身,私底下小姨子不知羞耻的勾搭姐夫,明目张胆的在字画上提字,还送给了忠勇侯老太爷,这不是赤裸裸挑衅? 诸位再想到慕容周氏是继室身份,细思极恐地想到了当年慕容皇后仙逝可有隱情? 有些事锦初只要撕开了一道口子,诸位夫人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她倒要看看,这种情况,北梁帝还敢不敢让慕容知筠做继后! 慕容知筠脸色剎那间变得惨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那凌厉的眼神恨不得活颳了锦初。 锦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朝著慕容知筠走近,拔下了金釵轻轻的插入慕容知筠的鬢间:“三姑娘,这可是皇家御赐金釵,今日赏你了。” 慕容知筠死咬著牙才没有发作,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多谢太子妃赏。” 有些事越解释越黑,她什么都不能说。 慕容周氏看情况不对,藉口身子不適,便带著慕容知筠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秦老夫人看著那副江山图,忽然觉得膈应得要命,又不能丟了毁了,只能耐著性子叫人收起来:“送回库房好好保存。” “是。” 锦初朝著秦老夫人走近,未曾开口,秦老夫人笑著说:“太子妃不必內疚,一场寿宴而已,不当事。” 好在秦老夫人通情达理,並未怪罪,锦初叫人送来了锦盒递给秦老夫人:“今日就到此,改日我再来探望。” “好。”秦家眾人送锦初离开。 在马车上,林韵昭手牵著宸哥儿阴阳怪气地说:“秦老夫人好不容易办一次寿宴,却让太子妃弄成这样。” 锦初驀然睁开眼,瞥向林韵昭:“林侧妃,殿下也很討厌里外不分的人,你要记住,你是东宫的妃嬪,是殿下的女人,胳膊肘往外拐,就莫要怪殿下厌恶你!” “你!”林韵昭语噎,心虚的別开眼,搂著宸哥儿再不敢吭声,看著锦初这副模样,心里暗暗篤定,这极有可能是殿下授意的。 秦家 宾客都走了之后,秦老夫人一眼就看见了展万凌,嘆了口气,欲要开口秦夫人疑惑地问:“太子妃怎会知道江山图上的字是慕容三姑娘写的,太子妃未来之前,又这么巧,咱们府上以江河山海为由写了诗词?” 江山图是十几年前的,肯定是做不了假,诗词是太子妃来了之前才写,秦夫人想不明白。 秦老夫人斜睨了眼秦夫人:“从今日开始,秦家少和慕容家走动。” “为何?那可是殿下的亲外祖。”秦氏不解。 “母亲。”秦芳瑜往前一步,拉著秦氏的手:“我听说慕容家当年离京,和殿下就有关係,这么多年,殿下从未派人去探望慕容家长辈,慕容家也未曾和殿下亲近,今日太子妃当眾点破了慕容老夫人的身份,或许就是殿下授意,防止慕容家借著殿下的幌子乱来,咱们先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就不能再亲近了。” 秦老夫人点头:“瑜姐儿所言不错。” 秦夫人只好应了,下意识地瞄了眼展万凌,说不上哪里古怪,秦老夫人道:“江山图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察觉不对了,今日是我主动试探。” 有了秦老夫人开口揽下此事,秦夫人才释怀了。 第175章 敲打合谋 秦老夫人藉口乏了,瞥了眼展万凌:“凌儿送我回去吧。” 展万凌心虚,小心翼翼地陪著秦老夫人,做这一切的时候她也想过后果,但她不后悔。 慕容家想要沾上秦家,她不同意! 但她没有想到秦老夫人会主动帮她圆谎。 进了院,秦老夫人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展万凌也不含糊,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孙媳有罪。” “你怂恿瑜姐儿写诗词的,是你的主意还是太子妃?还有,可是你提醒了太子妃慕容家要来做客,想见两个孩子?” 展万凌自知瞒不过,心里时刻谨记展夫人的话,在秦老夫人面前,不要自作聪明,对婆母秦氏能瞒就瞒,顺著心意来,被骂了就当做听不见,別往心里去。 所以她直接坦白点头:“確实是孙媳怂恿了瑜妹妹,瑜妹妹被蒙在鼓里並不知情,在宴会前几日,孙媳確实將此事告知母亲,母亲说,慕容家这次重返京城,是有所图,殿下当年为保两个孩子平安降生,躲去了西关三年才回来,岂是慕容家想见就见的?” 秦老夫人又气又无奈:“此事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我不值得信任?” 展万凌羞愧低头。 “江山图上的字你怎知道是慕容三姑娘所写?” “当年皇上题画时,母亲陪著外祖母入宫请安,恰好看见。” “果真是慕容三姑娘?”秦老夫人惊讶。 展万凌重重点头:“当年先皇后快要不行了,托人给母亲送信,母亲连夜求了外祖母一块入宫,若不是外祖母和展家给殿下撑腰,殿下早就被害死了。” “胡说!”秦老夫人急了:“这种话怎么能胡说呢。” 当年的事秦老夫人也是心存疑虑,按理应该是太子去慕容家更妥当,却被展家护著不放,两家自此以后结仇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慕容家是殿下外祖家,殿下得势,慕容家才会水涨船高,为何慕容家要算计殿下?”秦老夫人道。 展万凌摇头,表示不知情。 秦老夫人深深地看著这位胆子大的孙媳,確定对方不知道,才作罢,她揉了揉眉心:“今日也不怪你,慕容家连我也骗了,幸好太子妃没有带两个孩子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秦家怎么和殿下交代?” 想到这秦老夫人不禁一阵后怕。 也难怪慕容家一回来,太子妃就发了火,太子更是连一面都没漏,秦老夫人庆幸没有和慕容家还没来得及利益来往。 “今日之事只此一次,日后遇到事要儘快告诉我,你婆母有些事爱较真,若是被她知晓,心存芥蒂。” 展万凌乖巧点头,衝著秦老夫人磕头:“孙媳谨记祖母教诲。” “罢了,起来吧。” 展万凌想了想又说:“临走前太子妃还留下一句话。” 秦老夫人眼皮跳了跳。 “太子妃说,慕容三姑娘这次回来是衝著继后身份去的。” 一开口又將秦老夫人给嚇得不轻,怀疑自己听错了:“怎,怎么会?” 可太子妃亲自开口了,又怎会是假的? 秦老夫人越发觉得慕容家是拿她当跳板,故意在眾人面前露脸,借著秦家的地盘,和东宫接触。 也就仗著秦家和东宫关係不错,东宫不敢发怒。 “那,那太子妃的意思是……”秦老夫人声音都在颤抖,展万凌道:“太子妃说,谁当继后都可以,唯独慕容三姑娘不成。” 话说到这秦老夫人就明白了,今日江山卷的事还要闹大,她深吸口气,对著展万凌说:“今日你母亲没来,想个法子让你母亲来一趟。” 展万凌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让贴身丫鬟去了趟展家,不到半个时辰展夫人脚底生风赶来了。 展夫人难为情地咽了咽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秦老夫人无奈:“亲家母,凌儿已经如实都说了。” “全是我的主意,不怪她。”展夫人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秦老夫人挥挥手:“事关殿下前途,两家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既然太子妃已经做出举动,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展夫人看向秦老夫人的眼神都亮了。 “我娘家有个侄儿,因守重孝耽搁了几年,今年三十有五,相貌堂堂,名声倒也说得过去,若是能给慕容三姑娘说媒,倒也不是不行。”秦老夫人想来想去,这个办法很稳妥。 展夫人骂到嘴边的脏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瞥了眼展万凌竖起耳朵还在这听,她朝著展万凌使了个眼色。 展万凌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关上门又遇到了秦氏,秦氏疑惑:“你母亲不是病了吗,怎么突然来了?” “我母亲是得了风寒,吃了药又好些了,想著不来探望又过意不去,就来瞧瞧。”展万凌含含糊糊地应付著。 秦氏点头倒也没有多想,只身就要往里闯,却被丫鬟拦住了:“夫人,老夫人有要紧的话和展夫人交代,您晚些时候再进去。” 秦氏皱起眉:“你进去给母亲通传一声,就说房家来传信,有关於立后的事。” 立后两个字钻入展万凌耳中,她本能地精神起来。 丫鬟也不敢耽搁,二话不说就进去稟报,不一会儿丫鬟折身出来:“老夫人让夫人进去。” 秦氏进门身后的展万凌也想进去,却被秦氏吩咐道:“刚才瑜姐儿念叨你,你去看看瑜姐儿吧。” 这是將展万凌支开了。 展万凌拧眉,但转念一想,就算听不著什么,等回头问问母亲就知道了,她乖顺点头离开了。 很快秦氏进了门,果然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展夫人,打了个招呼,秦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房家传来什么消息?” 秦氏看了眼展夫人,欲言又止,秦老夫人道:“两家是亲戚,有些事早晚要知道的,展家遭了殃,咱们秦家也跑不了。” 听秦老夫人这么说,秦氏索性就直接说了;“刚才娘家嫂嫂来传信,说是六部,还有几位大人选了几个继后人选,都被皇上给否定了,就连祁妃娘娘也去劝,反而被皇上呵斥禁足了。” 展夫人勾唇一笑:“祁妃这么多年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平白无故地看著后位被旁人夺走,岂能甘心?” 秦氏点头:“所言不差,祁老夫人私底下去了房家,要联合几位大人,给祁妃娘娘请奏封继后,毕竟祁妃资质最老,膝下又有三位皇子傍身,是最合適不过了,可皇上却说祁妃命中无凤,不宜入主中宫,御史张大人替祁妃娘娘求情,结果被皇上重重打了二十个板子,半个时辰前才从宫里抬出来。” 这结果,展夫人也不意外,朝著秦老夫人看了一眼,秦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对著秦氏问:“那房家怎么想?” “房家暂时还未做决定。”秦氏道。 展夫人听后站起身,衝著秦老夫人说:“我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些事未处理,改日再来探望老夫人。” 秦老夫人点点头,叫人送展夫人离开。 屋子里就剩下婆媳二人了,秦老夫人语重心长地看向了秦氏:“祁妃若上位,子以母贵,三位皇子就是嫡子了,如今秦家可是太子这条船上的人,祁妃岂能上位?” 被秦老夫人点拨后,秦氏恍然大悟,激动道:“儿媳这就派人给房家回信。” “这倒不急。”秦老夫人又对著秦氏说了一些利害关係,她这位儿媳,有些事想不通就会钻牛角尖,容易被糊弄,好在这些年没犯什么错,再三叮嘱: “瑾瑜跟在展將军身后打仗,前些年慕容家和展家是有些嫌隙,但如今有个亲近了,外人说什么,你也別往心里去,慕容家这次来势汹汹,这位三姑娘也不是个善茬。” 秦氏蹙眉,误以为是展夫人说了些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耿耿於怀呢,今日就是慕容老夫人来,所以展夫人才称病不来的?” 秦老夫人摇头:“是太子妃那边托人送来的口信,展夫人只字没提慕容家往事。” 一听是太子妃,秦氏才泄了气,是太子妃的口信那就是太子的意思了,秦氏受教点头:“刚才慕容老夫人临走前的確说了几句话。” 秦老夫人扬眉。 “老夫人说展家权势太重,又娶了展家女,一门两將,恐遭非议,不过太子妃和凌儿关係不错,里外有个照应,也不算个事儿。”秦氏倒也不隱瞒:“慕容三姑娘还派人向我討要那张诗词。” 提及诗词,秦氏道:“写江河山水的诗词是瑜姐儿和凌儿一块准备的,我瞧著三姑娘作的那张诗词,就握在凌儿手里,是她递到了太子妃手中。” 秦氏来找秦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她可不相信是巧合。 秦老夫人淡淡道:“是太子妃提前派人给我传了话提及的诗词,我叮嘱两个丫头去办的。” “为何?”秦氏不解。 “慕容家利用咱们秦家是主家妄想拿捏太子妃,秦家自然要表態,太子多次维护秦家,秦家也不能让太子寒了心,既站了队,就要一路到底,否则成了墙头草,將来还有什么指望?”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秦氏心底的疑惑彻底解开了,要不是秦老夫人开解,秦氏必要恼了展万凌的自作主张,今日寿宴害得秦家没了脸面。 但既是上头的意思,秦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秦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著秦氏说:“我也许久没有见亲家了,不如我陪你一块回去如何?” 秦氏惊讶,点头;“那儿媳这就派人给母亲传个信。” 第176章 入主中宫的障碍 秦老夫人叮嘱秦氏抓紧时间,秦氏也不敢耽搁,当即就派人给母家房家送了信,很快那边就得了回应。 两家约定好了明日上午聚一聚。 秦氏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早早就在等待的秦芳瑜:“瑜姐儿,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嘴里没味,突然想起母亲院子里的桂糕。”秦芳瑜挽起了秦氏的胳膊撒娇,秦氏二话不说就叫人做点心,想了想又叫人做多两盘,等做好后给展万凌也送去。 听这话,秦芳瑜知道自家母亲压根没有迁怒旁人,她悬著的心落了回来。 傍晚 秋风细细吹在脸上柔柔的,东宫廊下的灯笼早早就亮了起来,姬承庭一只脚刚迈入宫门。 身侧宫女激灵一下屈膝行礼;“殿下,今儿大公子受了点惊嚇,哭闹不止,想见殿下一面。” 这理由,林韵昭屡试不爽。 十次里能应个一两次。 可今日姬承庭显然是不想去,沉了声:“哄不好孩子就给南苑送来!” 一句话堵得宫女小脸煞白,眼睁睁看著人走远了,赶紧跑回来稟报,等了大半天憋了一肚子话的林韵昭眼看著宫女回来了,身后空无一人,脸色垮了下来:“怎么没將殿下请来?” “侧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说了,殿下说哄不好孩子就给南苑送去。”小宫女道。 林韵昭眼皮一跳,语气急促道:“殿下还说什么了?” “未曾。” 林韵昭抿紧了唇,手里攥著帕子,耳边听见了轻轻抽噎声:“母妃,父王今日不来吗?” 宸哥儿噔噔跑到了林韵昭跟前,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口,林韵昭咬咬牙,一把牵著宸哥儿朝著外头走,边走边叮嘱:“一会儿见著你父王记得要哭,多哄哄父王,知道吗?” “嗯!”宸哥儿重重点头。 两人一路来到了南苑,林韵昭识趣地没有硬闯,只站在门口等候,时不时空气里还伴隨著宸哥儿的细微哭声。 “殿下,林侧妃带著大公子候在门外。”飞霜道。 姬承庭眉眼一沉,扣下手头上的书,站起身疾步朝著外头走,站在门口果然看见了林韵昭和宸哥儿。 “父……父王。”宸哥儿哭得都快打嗝儿了,眨眨眼,鬆开了牵著林韵昭的手,下意识的就要去牵姬承庭。 只是姬承庭脸色阴沉,眸底儘是寒意,嚇得宸哥儿站在半路不敢往前迈步。 “殿下,宸哥儿今日在秦家受了点惊嚇,妾身怎么都哄不好,宸哥儿只要能见见殿下就心满意足了,孩子还小,懂事得很,妾身实在是没辙了。”林韵昭放低了语气,脸上带著几分委屈。 姬承庭扬眉:“来人!” 林韵昭眼皮骤然跳了跳。 “传孤令,让慕容家老夫人多约束下人,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侍卫转身离开。 林韵昭连阻拦都来不及,眼看著人大步离开,她急了;“殿下,这事儿不关慕容家的事。” “难道不是慕容周氏身边的丫鬟衝撞了宸哥儿?”姬承庭语气阴森,眉眼已染上不耐,居高临下斜了眼宸哥儿。 此时宸哥儿已停下了哭,委委屈屈的仰著头看他。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掉眼泪。”姬承庭收敛三分冷意叮嘱。 宸哥儿点点头。 眼看著姬承庭要走,林韵昭忍不住劝:“殿下,慕容家归京难道对您不是助力么,您又何必和慕容家作对,今日太子妃在秦家宴会上屡屡给慕容家难堪,那可是您的外祖家,北梁以孝为先,慕容周氏抚育了先皇后,也有功劳,您应该多和慕容家亲近。” 林韵昭始终觉得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不要被言官御史抓住把柄,和慕容家的表面关係要做好。 “殿下名声得之不易,如今轻易被太子妃给毁了,妾身实在是著急,不如妾身陪著太子妃一块去给慕容老夫人赔罪,一家人,慕容家不会和太子妃计较的。”林韵昭劝。 却不知姬承庭的眸底寒气越来越浓。 林韵昭却还在喋喋不休:“现在殿下身处高位,就应该处处小心谨慎……” 驀然林韵昭的所有话都说不下去了,惊慌地发现了姬承庭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气。 她简直不敢相信。 殿下竟对她动了杀气? “蠢货!”姬承庭薄唇轻掀,转身对著身边侍卫说:“即日起林侧妃禁足,没有孤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说罢姬承庭拂袖远去。 林韵昭错愕的来不及回神,心底是说不出的失落无助,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南苑。 最终再不情愿也是回了院內被禁足。 即便禁足该传的消息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去了慈和宫,锦初知晓后也只是淡淡应了。 今日在秦家宴会上,她就看出林韵昭私底下和慕容家早就有联繫,衝撞宸哥儿的那个丫鬟要不是慕容家的,今日难逃一死。 秦家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在京城很快传开。 京城眾人议论纷纷。 锦初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每日照例照顾两个孩子的起居。 午时 忠公公亲自来了一趟:“给太子妃请安,过几日就是浴佛节了,以往都是太后或是祁妃娘娘操持,今年太后娘娘因受林家打击,身子一直反反覆覆,祁妃娘娘这两日也病了,皇上的意思是让您来操办。” 皇家浴佛节每年十月初八,需要祭祀,还要请法师,锦初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太子妃,还有內务府帮衬,您只需要盯著点儿就行。”忠公公提醒。 既是北梁帝派了人来,就是口諭,容不得锦初反驳拒绝,她只好点头,临走前忠公公环视一圈,小声提醒:“这几日皇上梦魘,私下里提了好几次安郡王,今儿一早派了太医去了郡王府,郡王从西关回来后,强撑身子日日抄写佛经,身子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皇上很是心疼。” 说罢,忠公公弓著腰退下了。 锦初面露讥笑,一点儿也不意外,慕容知筠都回来了,哪能看著亲儿子被圈在郡王府? “飞霜,一会让內务府的人司仪来一趟。” 浴佛节的礼仪她要知道。 一下午她弄清楚了浴佛节的过程,当下便派人准备著,安顿完脑子里一直想著忠公公的提醒。 嘴里反覆念叨著安郡王三个字。 此时飞霜走进来:“皇上出宫去探望慕容老太爷了。” 锦初眼皮一跳。 …… 夜幕降临 慕容府大门敞开迎入一位贵客,所到之处静謐无声,迈过一道院子,影影绰绰的哭声传来。 “早知来京城会被人詆毁,还不如留在外省。”慕容知筠娇俏动人的声音传出,语气里儘是急躁。 “人老了,就盼著落叶归根……咳咳……” “父亲?!” “没,没事。” 站在门口的北梁帝闻著鼻尖的药味,频频蹙眉,忠公公在身后道:“李太医说老太爷是鬱结於心导致,加上年轻时受了寒,身子骨需要静养,只一点,经不起气恼。” 气恼两个字提醒了北梁帝,昨天慕容家在秦家的遭遇,他重重冷哼一声:“太子妃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北梁帝推开门,一露面,屋子里的眾人有些讶然和慌乱,忙起身行礼,北梁帝挥挥手按住了慕容老太爷:“朕此次出宫没有惊动任何人,老太爷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老臣……老臣谢过皇上。”慕容老太爷气喘吁吁,脸色看上去灰败,精神也不大好。 北梁帝慰问了几句,视线不著痕跡地落在了一旁红著眼的慕容知筠身上,慕容老太爷佯装没看见。 倒是慕容周氏开口了:“知筠,这里有我就够了,你陪著皇上去散散心。” 慕容知筠摇摇头;“母亲,女儿不想招惹是非,惹来閒言碎语给慕容家添堵。” “知筠……”慕容周氏故作一脸无奈。 慕容知筠垂眸时眼尾的晶莹不自觉滑落,一滴滴晶莹璀璨,看得北梁帝的心都揪起来了:“有朕在,谁敢说你的不是?” 在慕容周氏的眼神示意下,慕容知筠软了脾气,屈膝转过身朝著外头走,北梁帝紧跟其后,两人来到一处院子停下,四周奴僕识趣退下,北梁帝將慕容知筠揽入怀中:“知筠,朕好想你。” “皇上。”慕容知筠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是知筠给皇上添麻烦了。” “怎会。”北梁帝手中锁紧力道:“这么多年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人,皇后宝座始终为你空悬,只要你愿意,后位就是你的。” 在北梁帝的温柔劝说下,慕容知筠很快就招架不住,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北梁帝的怀中,两只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小脸蛋轻轻蹭了蹭,语气哽咽又委屈:“咱们一家三口分別这么多年了,我日夜都在替你们父子俩祈福,连面都不敢露。” 说到这慕容知筠眼底儘是恨意。 先皇后都死了十几年了,慕容知筠早就可以入宫为后了,可偏偏北梁帝根基不稳,手中没有兵权,內忧外患。 不像太子,早早就有展,秦,几大家族保驾护航,愣是以太子为及弱冠为由,阻止北梁帝立后。 再其次,全京城都知道帝后感情极好,当年先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不小心中毒,那时的太子急得几天几夜没合眼,到处求医问药。 北梁帝为了稳住大权,再不被人怀疑,就没有立后,这期间偶尔也有提及一嘴。 长公主第一个不同意,甚至搬出先帝来镇压,北梁帝也只能悻悻而归,前年长公主死了,北梁帝才彻底鬆了口气,迫不及待地铺垫让慕容家来京城的计划。 慕容知筠將小脸埋在了北梁帝怀中,轻轻啜泣:“母亲这个年纪了,从未被人羞辱过,从宴会回来,母亲气得不轻,昨儿东宫又派人来教训母亲,母亲若不是为父亲撑著,怕是也要倒下了。” 北梁帝眉头紧拧;“太子从西关回来后,脾气见涨不说,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是朕一时大意了,早知如此的,就该以除后患。” 这么些年北梁帝不敢轻易处置太子还有一个原因,担心展,秦,还有几大家族倒戈其他人。 他极力培养太子,让太子掌权,这样他才能从太子手里轻易將兵权夺回来。 这么些年太子替他东征西討,安邦定国,乖巧又听话,北梁帝用得极顺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太子会翻脸不认人。 “不是太子,是……是太子妃。”慕容知筠从北梁帝的怀里抬起头,声音娇柔:“母亲只是想和太子妃多亲近,见见两个孩子,太子妃却咄咄逼人,让母亲难堪,难为我就罢了,可母亲受委屈,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慕容知筠是北梁帝的第一个女人,又多年不见,北梁帝恨不得將人捧在心尖上,听说锦初的行为后,他按住慕容知筠的肩:“太子妃目无尊长,確实该罚,但她是盛家独女,若要罚,需要个理由,你受的委屈朕会替你討回来。” 闻言,慕容知筠的脸上才浮现了笑容,红唇一翘,媚眼如丝,此举让北梁帝急不可耐,將人拽入屋內。 一室欢愉,已是后半夜。 在忠公公的再三催促下,北梁帝不得不起身,临別前亲了亲慕容知筠的脸蛋:“朕会儘快安排你入宫。” 慕容知筠娇羞得红了眼:“臣妾听皇上安排。” 人走后,慕容知筠的脸就沉下来了,唤来丫鬟沐浴更衣,瞧了眼黎明破晓,抬脚朝著慕容周氏的院子走去。 果然院子里还点著灯。 丫鬟大老远看著人来,上前迎一迎,替她开了门,慕容周氏正坐在椅子上,见她来,又看了眼女儿的脸色,也已知道刚才发生什么,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说会替慕容家,替母亲做主,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妃。”慕容知筠道。 慕容周氏摇头:“做不做主倒是其次,同在京城,来日有的是机会,只是你何时才能入宫。” “快了。” “知筠,当年你若早些入宫,哪怕是个妃位,也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 当年大臣们反对立继后,可北梁帝提过让慕容知筠以照顾太子的名义入宫为妃,將来再晋升皇后。 可慕容知筠说什么都不干,说什么贵妃也是妾,不愿入宫。 慕容知筠揉了揉手腕:“皇上初掌权,后宫佳丽三千,我若入宫为妃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迟早都会失宠,男人嘛,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那为何现在同意入宫?” “皇上已过了男女之情的年纪,眼看著太子一日日的脱离掌控,江山又怎能交给太子?” 慕容知筠避其锋芒,始终在北梁帝心里有个地位,如今归来,北梁帝为了打压太子,捧著安郡王,也会求著她入宫为后。 慕容周氏点点头;“你向来有分寸,我也不多劝,只是如今外头关於你的閒言碎语不少,你入宫做皇后这条路,怕是有些难。” 第177章 亲临慕容府,狠狠羞辱 北梁帝紧赶慢赶终於在早朝之前回到议政殿,换上龙袍,坐上龙椅,目光在文武百官面前巡视。 一记眼神,人群中顺安侯走了出来:“回稟皇上,中宫空悬多年,后果不可无主,求皇上另立新后,以彰显北梁繁荣盛世。” “求皇上立新后。” 几个年迈的大臣走了出来。 其中钦天监也走出来,跪在地上:“若能立新后,鸞凤和鸣之兆,能使北梁国运昌盛。” 好听的话一句一句地冒出来。 北梁帝面色鬆弛,目光落在了最前端的太子身上:“太子觉得呢?” 被点了名字的姬承庭拱手道:“北梁立新后乃民心所向,百官称讚,儿臣当然同意,只是……” 话锋一转,姬承庭欲言又止,北梁帝扬起眉:“只是什么?” “儿臣提议新后人选要从正四品以下官员家中挑选,不仅要才貌双全,更是民之所向,可以稳住六宫。” 正四品,恰好慕容老太爷的官职就是正四品。 北梁帝脸色稍沉,没有回应,视线再次落在了刚才开口提议立后的人身上。 “微臣倒是觉得只要贤良淑德,无关乎身份,前朝还有个农女出身的皇后娘娘呢,照样能俘获人心,替皇上分担解忧。” “若说贤良淑德,谁不知先皇后?身在闺中时就已经名扬天下,文采卓然不输男子,能文能武,和皇上乃是一对佳偶天成。”顺安侯道:“慕容家家风严谨,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人中龙凤,又是殿下的外祖家,若能从慕容家挑选一位女子,那是最合適不过了。” 说来说去,人选最终是落在了慕容家头上。 “先皇后的胞妹三姑娘,温柔端庄,知书达理,出生世家……” “顺安侯说错了,这位三姑娘可不是出身世家,其母,慕容周氏身体还流淌著一半伊迪人的血脉,伊迪人粗鲁蛮横,不可招惹。”大臣反驳。 顺安侯一愣。 其他大人不甘示弱解释道:“三姑娘骨子流淌的还是慕容家血脉,这么多年了,和殿下乃是至亲,选三姑娘为后,关伊迪人什么事儿,这理由太荒唐了。” “三姑娘这么多年未曾出嫁,孝顺父母,小小年纪撑起了慕容家,实属不易,若能为后,必能成为皇上的贤內助。”顺安侯赶紧说。 北梁帝认可地点点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梁帝是想要慕容知筠为后。 朝堂上不少人意见不相同,很快爭执起来,吵吵闹闹,北梁帝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倏然,气氛突然静謐。 姬承庭抬起头看向北梁帝:“启稟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北梁帝不开口,视线锐利地盯著姬承庭,仿佛要將人给看穿,姬承庭恍若没看见,继续开口:“母后辞世时曾留下遗詔,慕容家不可一门两后。” 话落,北梁帝瞳孔一缩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姬承庭:“你胡说什么,皇后怎会下这种遗詔,那可是她的亲妹妹,你母后在世时最疼的就是她了。” “母后疼三姑娘才不想让她步入后宫,重蹈覆辙。” “太子!”北梁帝脸色阴鬱得可怕。 姬承庭不疾不徐地说:“母后临终前拉著儿臣的手,让儿臣保证,有朝一日若能上位,绝不重用慕容家,母后遗言,儿臣不敢不从。” 砰! “够了!”北梁帝怒拍桌子,疾言厉色道:“朕要立后,还轮不著你们来说三道四,退朝!” 北梁帝气得不轻,转身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气氛尷尬。 姬承庭面色同样恼著,高大的身子慢慢转过来,朝著顺安侯看去,一记眼神意味深长。 嚇得顺安侯眼皮跳了跳,就连嗓子都乾渴了。 “殿下,其,其实慕容三姑娘是您的亲姨母,若能上位,对您有利无弊,您何必顺水推舟?”顺安侯道。 姬承庭眸底寒气骤聚。 顺安侯老实的后退两步,不敢再说了。 散朝后,姬承庭又被忠公公留住了:“皇上在等殿下。” 偏殿 北梁帝气恼地將桌子上的奏摺一挥而下,心口起伏,瞥见太子进来,冷了脸:“太子,你是存心要跟朕作对是不是?” “天下女子诸多,父皇为何执意要慕容家女子为后?”姬承庭语气淡然,似是不解。 北梁帝早就想好了理由;“三姑娘像极了你母后。” 同为慕容家嫡女,两个人长得確有几分相似,一个端庄大气,一个温柔嫵媚。 “朕若立她人为后,对你也有威胁。”北梁帝语重心长地说。 姬承庭嘆了口气;“父皇,並非儿臣执意反对,而是慕容三姑娘根本配不上您,现如今民间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传母后待產之时,您和慕容家三姑娘不清不楚,气死了母后。” “胡说!”北梁帝气急败坏:“朕和慕容三姑娘清清白白,一派胡言!” “秦老夫人寿宴,字帖为证,眾人见证,已是铁证如山。” 北梁帝语噎。 说到秦老夫人寿宴这事儿,北梁帝就气不打一处来,冷了脸:“天底下字跡相同有太多,巧合而已,太子,流言蜚语止於智者。” “那母后遗詔……” “朕会派人做一场法事,昭告你母后,徵求你母后同意。”北梁帝道。 姬承庭紧绷著脸,垂眸间掩去了眼底的讥讽。 北梁帝又说:“立后的事暂且搁置,老太爷是你的嫡亲外祖父,年纪大了,你母后若在也会常去探望,晚些时候你带著太子妃和两个孩子一同去慕容府上探望,这是你做晚辈应该做的。” 太子亲自去慕容府,何尝不是一种抬举慕容家呢。 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碍於孝顺,不得不妥协,慕容家始终是太子外祖家,马虎不得。 北梁帝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儿臣遵旨。” 在北梁帝的催促下,姬承庭携带妻儿赶往慕容府邸,马车停靠在了慕容府门前。 慕容家得了消息早早就敞开门口。 慕容老太爷,慕容周氏,甚至慕容知筠等一眾人都站在门口迎接。 姬承庭下了马车,身后的锦初以及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眾人行礼。 姬承庭往前一步扶住了慕容老太爷:“外祖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慕容老太爷打量著矜贵优雅,气势出眾的姬承庭,眼底流出一抹诧异:“多年不见,殿下可好?” “孤自然好。” 站在门口閒聊两句。 慕容周氏忽然衝著朝曦和乐晏招招手:“这就是两位小殿下吧,果真乖巧可爱,快来曾外祖母这。” 朝曦和乐晏彼此看了眼,压根就不理会慕容周氏,乐晏撇撇嘴:“我嫡亲曾外祖母早就死了,你才不是,哪来的落魄户也敢乱攀亲戚!” 慕容周氏的脸色僵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太子妃就是这么教养孩子,我母亲再如何,也是先皇后嫡母,就是先皇后还在世,也要喊一声母亲!”慕容知筠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不悦地指责锦初。 锦初朝著慕容知筠走近,眾目睽睽之下,扬起手,啪! 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慕容知筠的脸蛋上。 慕容知筠捂著脸愣住了,柳眉倒竖;“你敢打我?” “你不知羞耻趁母后病危勾引父皇,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女儿?”锦初下頜一抬:“今日我们是来探望老太爷的,不是来拜见阿猫阿狗的。” “你!”慕容知筠简直快要被气疯了,恨不得甩手还回去。 可她不敢。 慕容周氏的脸色同样很难看,在这么多人面前脸色不上不下,一张老脸涨红,捂著心口。 “太子妃,你这是何故,我养育先皇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是你隨意抹黑的,再说知筠,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么能张嘴污衊呢?”慕容周氏恨不得撕烂了锦初的脸。 “清白?”锦初笑了,指了指身后的宫嬤嬤:“三姑娘心高气傲,能不能过得了验身嬤嬤这一关还能难说呢。” 慕容知筠猛的一怔,视线死死落在锦初身上。 “再说周氏你至今没有誥命在身,不过是继室,我女儿可是太子嫡女,你算哪门子长辈?” 锦初的话字字诛心,戳的慕容周氏险些喘不过气来。 “太子。”慕容老太爷终於听不下去了:“若太子是来羞辱慕容家的,大可不必进门了。” 姬承庭嘴角翘起冷笑,目光锐利的盯著慕容老太爷,那神色早已经没將对方放在眼里。 他,如今是北梁掌权太子,可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太子。 “太子,你如今也为人父母了,当著两个孩子面如此詆毁长辈,就不担心两个孩子会学了去?”慕容老太爷激动道。 姬承庭视线一暗。 “好了好了,人都来了,別让殿下下不来台,我们母女俩受点委屈没什么,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进去。”慕容周氏强忍著委屈,招呼诸位进门。 慕容老太爷哼哼不语。 姬承庭大步往前迈,锦初牵著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身边有跟著锦衣卫,寸步不离。 那架势生怕谁谋害两个孩子似的。 进了门,坐在大厅內。 下人们上了茶水和点心,朝曦和乐晏看都不看一眼,甚至经过手的东西都有专门的人检查,一验再验。 慕容老太爷见状呼吸又一紧,视线瞥向姬承庭,欲要开口时,外头忽然来传话:“殿下,安郡王中毒了!” 慕容家眾人闻言脸色倏然惨白,尤其是慕容知筠;“怎会突然中毒?” 侍卫没有回应。 姬承庭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自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报应到了,为人父母的做了什么噁心事,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第178章 立后 姬承庭不紧不慢的一开口,震惊了慕容家眾人,尤其是慕容知筠,脸色更是惨白,配合著脸上明显的巴掌印,一红一白,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 “殿下!”慕容知筠激动。 姬承庭豁然起身,不屑的视线从慕容知筠身上略过,又落在了慕容老太爷身上,极有深意的眼神令慕容老太爷背脊发凉。 “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姬承庭抬起手衝著两个孩子招手,两人噔噔跑到他跟前,一手一个地牵著:“走。” 朝曦和乐晏乖乖跟在身后。 东宫一行人坐下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慕容老太爷捂著心口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慕容知筠眼眶一红,眼底儘是担忧:“太子一定是故意的!” “小时候明明很乖巧的孩子,怎么成婚之后性格大变,连外祖家的亲戚都不认了?”慕容周氏也嘆气。 慕容老太爷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了,朝著慕容知筠看去:“太子的態度你看见了,他不同意你做皇后。” “这是北梁天下,由不得他不同意!”慕容知筠脸色扭曲,都等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她继续等? 等到北梁帝驾崩,皇位由他太子继承? 慕容知筠等不及了,她必须要儘快入宫,给琛哥儿撑腰做主。 “安郡王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会突然中毒,还有,你不觉得太子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是故意提醒咱们的?”慕容老太爷捂著心口,眉头紧拧:“ 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可能,太子那时不过三四岁。”慕容知筠摇头。 慕容周氏却道:“那时太子年纪小,可太子身边还有长公主和展家夫人在一旁,说不定就是两人教唆的。” 提及长公主,慕容周氏恨极了,死了都不安生,当年若不是长公主多管閒事,姬承庭就会被慕容家接走,多培养感情,太子时至今日还不是被他们给拿捏。 慕容知筠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摇摇头:“先不说这些了,我担心琛哥儿……” 她想去看看。 於是慕容知筠打扮成了丫鬟模样,悄悄去了一趟安郡王府,亮出令牌之后看门人很快就放行了。 侍卫特意等在后门口迎。 “夫人。” “安郡王怎么样?”慕容知筠急道。 “郡王现在已经呕血了,什么也吃不下,药也灌不进去,太医说这是中了冰蚕美人的毒。” 冰蚕美人四个字一说出,慕容知筠猛然顿住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卫,磕磕巴巴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回夫人话,太医说这种是异域的毒,叫冰蚕美人。”侍卫重复道。 慕容知筠脚下一软险些没有站稳,一只手狠狠扣著柱子,指尖攥得发白,呼吸都变得疼起来。 良久,才迈开步子。 此时安郡王府围聚了不少太医,就连北梁帝也来了,慕容知筠站在人群后挡住了容貌,透过缝隙看见了姬琛脸色惨白地趴在榻上,正大口大口地呕血。 噗! 一口脓血吐出,软了半边身,身子急坠入黑暗。 “琛……”慕容知筠急呼,又死死捂著嘴,目光紧盯著榻上少年,明明才二十出头年纪,却被折磨的骨瘦如柴,两家微塌,像极了四十几岁的模样,宛若断了翅的鸟,失去了生机。 她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太医!” “太医!!” 北梁帝怒了,扬声怒喊。 几个太医围上前。 屋子里忙里忙外。 北梁帝一转眼看见了慕容知筠,他心一软,去了隔壁偏房,不一会儿小太监也將慕容知筠请进去了。 “皇上!”慕容知筠脚下一软瘫坐在地,赤红了眸,哽咽:“琛儿怎会变成这样?” 北梁帝弯著腰將人扶起来,將人揽入怀中:“太医一定能治好琛儿的。” 慕容知筠委屈地大哭,哭过之后,她一只手抵开北梁帝的胸膛,拉开距离,仰著头:“皇上,为何偏偏是冰蚕美人,这种毒已经消失很久了,当年姐姐中的也是冰蚕美人,怎会这么巧?” 北梁帝这才看清慕容知筠脸上的巴掌印,当下心疼不已,捧著她的脸,语气温柔:“谁打的?” “这都不重要,还请皇上告知。” 其实两个人心如明镜,这冰蚕美人和先皇后中的一模一样,现在姬琛也中了这种毒。 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北梁帝眼神虚闪:“许是镇王。” “镇王?”慕容知筠疑惑,隨即冷笑:“镇王远在东原,又怎么会给琛儿下毒,琛儿和镇王无冤无仇,为何要给一个失宠圈禁的郡王下毒?” 慕容知筠脸上闪现失望:“皇上到现在还要替太子隱瞒吗?” 天下知道姬琛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这些年慕容知筠甚至都不敢和姬琛私底下联繫,都是谨慎再谨慎,生怕让人误解。 要说镇王给姬琛费劲下毒,还不如直接杀了呢。 “未必是太子。”北梁帝支支吾吾。 慕容知筠指著脸上的巴掌印:“这就是太子妃在慕容府门口,眾目睽睽之下动手打的,就连那两个孩子也未曾对慕容家敬重,一口一个不配,落魄户,如今琛儿又中了和姐姐一样的毒,这么多巧合,难道皇上还要自欺欺人吗?” 慕容知筠弯著腰跪下来,身子笔直:“求皇上给琛儿做主,这么多年他寄人篱下已经足够辛苦了,太子的位置,本就该属於琛儿,是姬承庭强占了太子位置这么多年!” 说著人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北梁帝心里同样很生气,在他命令姬承庭出宫去慕容家探望不到半个时辰,前线来了八百里加急,南和,大庆要打起来了,两国都派人给北梁帝写信,要求同盟。 北梁帝现在手里握著近二十万兵权,大都在京城,边关那边压根就插不上手。 西关的消息更是打探不到。 若不是如此实在无人可用,北梁帝又怎会被迫无奈让展將军去围剿东原? 除非东原平定,属於镇王的兵权落在他手中。 所以北梁帝权衡利弊之后不敢轻易和太子扯破脸皮,也只是口头上教训几句。 “皇上?”慕容知筠提醒;“太子敢堂而皇之的给琛儿下毒,那就说明当年真相已经查到了,如今太子大权在握,想要一步步架空您,也是轻而易举。” 北梁帝瞳孔一震,喉结缓缓滚动,是被惊得不轻。 “太子篡位,名正言顺。”慕容知筠道。 北梁帝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慕容知筠:“朕又何尝不想,只是如今已经错过时机了。” “不,皇上还有机会,太子对太子妃以及两个孩子格外重视,只要將三人拿捏,太子不敢不从。”慕容知筠挺直了背脊:“我若入宫为后,定会將太子妃驯服!” 慕容知筠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著急入宫。 …… 姬承庭难得带著两个孩子逛逛京城。 街边的小贩使劲吆喝,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显天子脚下的盛世繁华。 他握起了锦初的手,看著掌心都红了,心疼道:“下次这种事交给丫鬟去做。” 锦初却勾唇笑:“那哪有自己打解气?” 当她听说先皇后有孕和临死之前,慕容知筠就在皇宫勾引皇帝时,她就存了口气,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不敢想像当年的先皇后临终之际是抱著怎样打的绝望和不舍,孩子还小,丈夫和妹妹齐齐背叛,稚子无辜,多少双眼睛盯著。 杀人诛心,莫过於此。 慕容知筠,简直该死! 一家人逛了一个时辰左右,又找了个酒楼用膳,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乖巧得很。 等回去已是下午了。 两个孩子累得趴在榻上倒头就睡,锦初留下红梔陪著便出去了,姬承庭则去了一趟安郡王府。 兄友弟恭的表面模样还是要做的。 转眼过了两日 安郡王体內的毒还未解开,倒是文武百官一次次的上奏要立后,北梁帝也是下定决心要立慕容知筠为后。 “皇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慕容三姑娘在先皇后养病期间……” “够了!”北梁帝脸色一沉:“都是一派胡言,慕容三姑娘温婉端庄,慕容府家规森严,怎会做出这般事?” 北梁帝的视线极严厉,看向了姬承庭:“昨夜朕梦见了你母后,同为慕容家族人,慕容家被人造谣中伤,你母后急得不行,当年你母后是有顾虑不想慕容家功高盖主,慕容家如今无权无势,朕自然放心,再者你三姨母已经三十几岁了,总不能一辈子孤零零的,入了宫还能照拂你,这些都是你母后亲口叮嘱朕的!” 此话一出,姬承庭的眉头都快拧成麻了。 別说他,就连一部分官员都觉得匪夷所思。 现在外头都在传慕容家继室害死了先皇后,先皇后怎么会託了这么奇怪的梦? 北梁帝一锤定音:“来人,擬旨,即日册封慕容知筠为北梁皇后,入主景仁宫,钦天监儘快挑选个黄道吉日,迎中宫入宫!” 话落,北梁帝冷了脸呵斥:“谁敢不同意,滚出去跪著!” “退朝!” 北梁帝气冲冲走了。 姬承庭面色阴寒,抿唇不语。 立后圣旨赐下,震惊京城百姓,原先还有些不相信北梁帝和慕容知筠有牵扯的,如今已经信了大半。 全京城的名门贵女那么多,为何揪著这位三姑娘不放? 这位三姑娘可是有毒害髮妻的嫌疑! 第179章 警告 圣旨传到慕容家时,乌泱泱跪了一群人,慕容知筠在最前头,手紧紧攥著明黄圣旨,激动万分。 “臣女谢主隆恩!” 慕容知筠站起身后。 身后来传旨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耳欲聋,响彻整个慕容府。 慕容知筠激动不已,素手轻轻一抬:“都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內务府的总管忠公公凑上前,弓著腰態度恭敬:“皇上说了,让您什么都別操心,宫里已经在选日子了。” “那安郡王……” “服了解药,已无碍。” 慕容知筠鬆了口气,幸好冰蚕美人的解药还保留了一部分,忠公公强压眼底的鄙夷:“皇上还说了,外头流言蜚语止於智者,娘娘清者自清,不必介怀。” 外头詆毁慕容知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心里也清楚,虽有不悦,但还是强忍住了。 “本宫知晓,多谢公公告知。” 立后迫在眉睫,北梁帝昭告天下。 反倒是东宫这边安安静静。 钦天监很快选了个黄道吉日,半个月后,將日子呈现给北梁帝看时,北梁帝问及能不能再提前。 “皇上,这已经是最近的好日子了,中宫空悬多年,也不能太寒酸了,半个月筹备也是紧张。” 无奈,北梁帝只能妥协。 圣旨赐下后的第三天,皇宫热闹起来,各地八百里加急文书,还有无数个知府县令的奏摺宛若天上下雪般送到了北梁帝面前。 意思都是慕容知筠不堪为后,求北梁帝收回旨意,三思而行。 北梁帝气不过:“朕不过是立后而已,这帮人怎敢扫兴,必是太子的主意!” 话音刚落外头传各家皇室宗亲求见。 北梁帝眼皮跳了跳,当即冷笑:“传!” 果不其然,这帮老王爷,郡王,国公爷们一张口就是不同意慕容知筠为后。 北梁帝被气得狠了,怒拍桌子:“朕圣旨以下,岂能出尔反尔?” 其中一位老王爷目光抬起,丝毫不惧北梁帝的威严,沉声道:“皇上若想要立后,平息百姓对慕容家的怒火,让太子心甘情愿地接纳新后,也不是没有法子,若皇上照做,本王愿意亲自去劝说太子。” 北梁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迟迟不吭声。 “皇上,太子极力反对,您不能不顾太子的想法,关外战乱频繁,太子在边关极有威严,除太子外,还有民心和军心,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强行立后。”国公爷语重心长地说。 北梁帝有些烦躁的视线越过了国公爷落在老王爷身上,老王爷不疾不徐地开口:“能证实慕容三姑娘在先皇后病危之际和皇上清清白白即可。” 话虽然没有说透,可明眼人都明白,这是要验身! 虽屈辱,但有效。 也是唯一的法子。 北梁帝脸色越发阴沉:“这是在羞辱皇后!” “皇后娘娘洗清污名入主中宫,太子必会心服口服,且也是给北梁的子民交代,皇上也不至於背负谋害嫡妻的恶名。”老王爷道。 “老臣觉得老王爷言之有理。” “確实如此。” “慕容氏若拿不出证据,难堵悠悠之口。” 一群人嘰嘰喳喳说的北梁帝越发的心烦气躁,他不过是想立后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被皇族宗亲们围著聊了许久,北梁帝始终没有鬆口,坚定不移地要立慕容知筠为后。 气氛僵持不下,宗亲们也拿北梁帝没法子。 转眼间到了浴佛节这日。 天不亮锦初就起来了,穿上了隆重的誥命服饰,赶去了和安宫,还未靠近空气里瀰漫著浓浓的檀香气味。 飞霜急匆匆的站在了锦初身后,两人彼此看了一眼。 “不,不好了,佛祖流血泪了。” 一道惊呼掩盖了木鱼敲击以及诵经的声音。 锦初故作慌张地赶去內殿,果然一尊大佛眼角流下了血泪,眾人也看见了,惊愕不已。 “佛祖泣血,不祥之兆。” “是不是佛祖要警示咱们?” 锦初立即派人去给北梁帝传消息。 很快北梁帝就来了,一只脚刚跨进门,砰的一声碎响,玉佛忽然炸裂成数瓣,散落在地。 哗! 在场的僧人们齐齐变了脸色,面露惊恐,仿佛是在看什么不好的事,为首的僧人道:“出家多年,还从未见过此等想像,这……这是厄运之兆啊。” 厄运两个字仿佛警钟在北梁帝脑子里炸开了,他立即看向了锦初,锦初却快他一步,开口说;“这佛像刚才还是好好的,怎突然炸裂,莫不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 一句话懟的北梁帝脸色发青:“太子妃,休要胡说八道,浴佛节年年都要举办,从未出过差错,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了厄运之兆……” 锦初面露惶恐:“父皇,儿臣是盛家独女,盛家为了北梁倾其所有,儿臣又替殿下开枝散叶,留下珍贵子嗣,儿臣自问这些年问心无愧,所以儿臣自信这佛像绝不是给儿臣警醒!”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北梁帝身上。 北梁帝恨不得伸手掐死她,混帐东西这不是摆明了往他身上泼脏水? “皇,皇上不好了,皇祠里供奉的贤淑皇后的牌位突然裂了。”小太监边走边扯著嗓子喊。 话音刚落北梁帝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小太监腿上:“混帐东西,瞎说什么!” 刚才小太监说得极清楚,所以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先皇后的牌位裂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北梁帝扬声:“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乱!” 查来查去,都揪不住一条线索,像是所有事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北梁帝怒不可遏,压根就不信。 浴佛节匆匆结束。 可消息却是压不住的。 百姓信神佛,浴佛节当日也会在寺內拜佛,当消息传到了百姓耳朵里时,百姓瞬间將这一切全部归在了慕容知筠头上。 “一定是太子夫妇在背后搞乱!”慕容知筠气得小脸通红,捏紧拳头:“待本宫入主后宫,必要她们夫妇二人不得好死!” 慕容周氏眼皮跳了跳,担忧道:“早知今日,那日秦老夫人寿宴就不该出面,先坐稳皇后之位再说也不迟,平白无故得罪了太子。” 慕容知筠道:“母亲糊涂了,这不是咱们的错,只要慕容家踏入京城,太子夫妇都会想方设法阻挠。” 慕容周氏皱起眉,忧心忡忡的,慕容知筠却道:“圣旨已赐,由不得太子说了算,他霸占太子之位这些年,也该让位了。” “对了,太后那边可有消息?”慕容知筠问,来京城之前她就打听了,林家和太子妃结怨,而且东宫还有个宸哥儿,林家和太子妃是死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两人一块合作,总要简单许多。 慕容周氏摇头;“林侧妃那日回京就被禁足了,我倒是派人去林家问过,林家压根不出面,还有秦家,秦老夫人寿宴之后,秦家和房家对咱们都避之不及。” 慕容知筠咬牙:“这两家都是太子的党羽,拉拢不动也正常。” “知筠。” 慕容老太爷忽然撑著身子走了过来,嘆了口气:“你可有想过太子已经知晓一切,是故意针对你的。” “父亲的意思是要女儿妥协?”慕容知筠立即改了脸上的阴狠,露出委屈表情:“父亲別忘了,皇上是女儿的丈夫,这些年女儿受尽委屈,只想要个名分又有什么错?” 慕容老太爷自知劝不动,无奈地嘆了口气,慕容周氏道:“这些年我和知筠一退再退,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爷不能只想著太子这个外孙,还有琛儿呢。” 慕容周氏开始抹泪。 慕容老太爷愈发无奈,乾脆闭口不言。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眼看著又没有收手的架势,北梁帝却是不管外头怎么闹腾,都执意要让慕容知筠入宫为后。 又將浴佛节和先皇后牌位的事找了个替罪羊,对外宣称是案台不稳,有老鼠躥过,才导致落地摔碎。 这些说辞,眾人也只是听听而已。 大婚前三日 內务府將宫殿都装扮成了喜庆顏色,一抬抬的聘礼送去了慕容府,像是与人赌气般,北梁帝下旨册封了慕容老太爷为二等国公,亲赐牌匾。 大婚前两日 慕容家迎来添妆之喜,邀请了京城诸多宾客,大门敞开,无数宾客的马车停靠在慕容家府邸前。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想巴结未来皇后的。 慕容知筠特意打扮了一番。 添妆之喜的客人將聘礼堆满了桌子,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她的脸上掛著灿烂笑容,丝毫没有被流言蜚语困扰。 甚至有的为討好慕容知筠,已经开始称她为皇后娘娘了。 慕容知筠小脸一红:“还未行礼,诸位夫人客气了。” “圣旨已下,过了明日您就是皇后娘娘,这礼数早一天晚一天又能如何?” “就是。” 慕容家热闹非凡。 隔了一条街的秦家却是大门紧闭,秦氏手里攥著请帖去找秦老夫人:“我瞧著皇上很重视这次,慕容家给咱们家也送了请帖,若是不去,会不会不妥?” 秦老夫人摇头:“咱们这位未来皇后和太子已经闹成那个样子了,秦家无论去不去捧场,都不会被皇后待见。” “可是……”秦氏有些担心,秦老夫人却道:“今日来了兴致,陪著我下盘棋吧。” 秦氏哪有心思下棋,却又拗不过秦老夫人,只好妥协。 一盘棋心不在焉,秦老夫人也没有戳破,道:“皇后一日没有入主东宫,这皇后之位能不能坐稳就不一定。” 秦氏眼皮一跳:“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打听东宫,並无任何动作,说明东宫已经妥协了,皇上亲封皇后,太子也没那个胆子和皇上对著干。” “急什么,明日不就知晓了?”秦老夫人不急不慌的落下一粒子,转头对著身边的丫鬟吩咐;“把大门和角门全都关上,今日任何人都不许离开秦家!” 第180章 封后大典 秦老夫人生怕府上有人去了慕容府上,特意当著秦氏的面叮嘱,又点了名让秦氏留下。 秦氏心里有些纠结,但她一向不会忤逆秦老夫人。 硬著头皮陪著下了整日的棋,期间展万凌和秦芳瑜来请安时,被丫鬟拦住了:“夫人在陪著老夫人,两位改日再来请安吧。” 秦芳瑜探过脑袋朝著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自家母亲,转身便拉著展万凌离开了。 不止是秦家。 展家也是大门紧闭,慕容家的人来送拜帖时,展夫人刚好要出门,请帖递展夫人眼前时。 展夫人眼皮挑起,並没有要接的意思,嘴角弯起讥讽:“没空!” 说罢,將人撵出去,转身就带著丫鬟上了马车离开了,留下慕容家送请帖的小廝,面露尷尬。 除了这几家外,凡是小廝去送请帖的,主家还会给赏,被人当街撵出来的只有展家。 此刻慕容家的宴会还未散去,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慕容知筠被眾人围起来。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太子妃终是年纪轻,头几年还知收敛,如今仗著生育了两个孩子,越来越张扬跋扈了,林侧妃当年身怀有孕,愣是把人从西关给撵回来了,大公子是动了胎气才早產的,落在太子妃这,就成了蓄意为之,谁不知太子妃这是借题发挥,气恼林侧妃抢占了二公子的嫡长子位置。” “狐狸尾巴终於是露出来了。” “就连太后也没放在眼里,几次三番的顶撞。” “太子从前是多谦顺温和的人,如……唉,不提也罢。” “慕容家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娘家,太子怎么这么心狠?” 几个夫人鬼鬼祟祟地閒聊,最后演变成了肆无忌惮,说话时还会时不时朝著慕容知筠看去,討好諂媚之意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入主东宫后,就是太子妃的嫡母了,由不得太子妃不恭敬孝顺。” 慕容知筠闻言端起一杯茶,语气有几分无奈道:“太子妃是盛家独女,盛家可是北梁的功臣,骄纵也是应该的,我作为长辈,不会和她计较的,一家人有些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 慕容知筠故作大方开口,立马就贏得许多讚赏。 眾人纷纷对著慕容知筠夸讚;“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胸宽广,我等佩服。”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宴会也落入尾声,眾人也有些意犹未尽,陆陆续续离开了慕容府。 白日的喧闹退散后,慕容府邸渐渐安静下来,慕容知筠站在廊下,挺直了背脊,一旁的慕容周氏上前,脸上掛著笑容:“知筠,皇上心里果真有你,不顾一切执意要立你为后,今日瞧著,这帮夫人识趣得很,还是向著你的,等你坐稳后位,一定不要轻易放过盛锦初。” 慕容知筠嘴角勾起:“母亲放心。” 做了皇后,许多事就由不得锦初愿不愿意了,她抬起头看向月色,语气坚定:“有些事说开了也好,母亲日后也不必靠著先皇后的名义得到什么,靠著女儿也一样。” “这是自然,慕容纤云那个蠢货培养了这么多年,心里始终惦记著亲娘,连个誥命都不愿意给我,罢了,我也不稀罕,我儿优秀,隱忍多年,將来一定能得偿所愿,做北梁最尊贵的女子!” 慕容知筠脸上笑意渐浓。 此时小丫鬟来到她身边低语几句,慕容知筠扬起长眉,转而衝著慕容周氏说:“皇上来了,女儿先去陪皇上了。” 慕容周氏立即点头,催促她快些。 廊下院子里入眼都是红色灯笼,上面还贴著喜字,远远看去喜气洋洋,別有一番滋味。 一抹锦白立在廊下,慕容知筠笑著凑上前,看清对方容貌后,娇羞道:“皇上怎么来了?” 北梁帝激动地拉著慕容知筠的手:“朕想见你。” “明日就是咱们大婚了……” “是啊,这么多年,朕终於要给你个名分了。”北梁帝紧紧地將人揽入怀中,恨不得揉进骨子里:“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想做的事,谁也不能拦著!” 慕容知筠两只手环住了北梁帝宽窄的腰,哽咽:“咱们一家三口终於能团聚了。” 两人进了屋。 屋外几个奴僕守著。 其中就有忠公公,他听著屋子里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眼眸一暗,嫌弃地捂著耳朵。 仿佛多听一声都是噁心。 终於,声音停下。 叫了水。 丫鬟进去伺候洗漱,屋子里又点著灯,没多久丫鬟又被撵出来,门再次关上。 忠公公正要进去透过门缝看见慕容知筠衣著不整的坐在北梁帝的怀里,乌髮散开,嘴角红肿,脸色通红娇滴滴的搂著北梁帝的脖子低语几句,惹得北梁帝狠狠掐了一把慕容知筠的腰。 噗嗤,衣裳被撕碎。 慕容知筠惊呼,双手颤抖地捂著心口位置。 只一眼,忠公公急忙退了出来。 这一夜慕容知筠多次承宠,压抑不住的啼哭断断续续传出来,北梁帝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忠公公看了眼天色,欲言又止地想要提醒。 可里面兴致正浓,他也只好忍耐。 一旁的丫鬟早就耳根子红透了,忠公公就当没看见,挪远了几步,掐算著时间才去敲门。 “皇上,您今日大婚,不能耽搁吉时。” 北梁帝这才恍过神。 慕容知筠轻轻推开了北梁帝,娇艷欲滴的红唇被摧残得没眼看,她又羞又恼:“皇上!” 北梁帝依依不捨地退了出来,在宫人的掩护下离开了慕容府。 人走后,慕容知筠浑身早已经青紫斑驳,满屋欢愉痕跡,丫鬟急匆匆將屋子收拾乾净,又有丫鬟扶著慕容知筠去沐浴,唇瓣上抹了消肿的药,屋子里点了薰香。 不过一刻钟,屋子里已经看不出半个时辰前的荒唐模样。 “皇后娘娘,今日就是大婚了,您又何必冒险?”丫鬟银釧忍不住问。 慕容知筠强撑著双腿发软坐在了铜镜前,一只手摸了摸小腹:“师傅说这两日承宠极容易一举得男,本宫入宫膝下若再有个皇子,地位会更加稳固。” 姬琛没有在自己身边养大,慕容知筠始终觉得有个遗憾,两人虽是母子,亲近起来还有隔阂。 她想再要一个孩子,这样一来胜算会更大。 前几日师傅给了她一粒药丸,三日內承宠,极容易有孕,所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派人入宫给北梁帝送信,找藉口將人约来,又在屋子里点燃了情香, 药物的摧残下,加上她刻意勾引,北梁帝很快就把持不住,一次次地压著她不肯罢休。 慕容知筠摸著小腹,暗暗想著这般折腾,定是够了。 很快她看了眼天色,对著银釧道:“快给本宫上妆,將身上的痕跡,还有看得见的痕跡全部涂上厚厚的脂粉。” “是。” 半个时辰后,该遮掩的痕跡遮掩了。 只是红唇还有些肿,慕容知筠眉心一皱,只能儘可能地再涂抹更娇艷的红色口脂,才堪堪看不出来。 门外锣鼓喧天。 慕容周氏提前派人来问是否能上妆,得到回应后,才敢带著全福嬤嬤来伺候。 妆娘一看妆容都画好了,有些惊讶,却不敢吭声。 慕容知筠站起身,脚下一软险些就没站稳,银釧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亲自伺候著换上了內务府送来的凤冠霞帔。 九釵凤冠无比精致,每只凤嘴里都衔接一颗硕大的珍珠,看上去贵气非凡。 …… 皇宫 入眼一片红,宫人们都穿著喜庆的顏色。 一大早两个孩子就被吵醒了,锦初陪著两个孩子用过早膳,红梔走近,锦初便让飞霜將两个孩子送去隔壁。 “何事?” 红梔压低声音在锦初耳边嘀咕,锦初眉心一拧,昨夜北梁帝去找慕容知筠,还將人给宠幸了,身上沾染的薰香味很奇怪被忠公公发现不对劲,但忠公公並没有告诉北梁帝,反而派人给东宫送信。 锦初只觉得噁心。 尤其是慕容知筠,一把年纪了还用这种腌臢手段。 “奴婢还听说太后娘娘今日也要出席封后大殿,祁妃娘娘称病不去。”红梔道。 锦初点点头。 正想著外头传来消息林太后传召林侧妃。 太后的意思,她不好拦著,林韵昭临走前来了一趟南苑,对著锦初说:“太子妃,皇后娘娘入主东宫已成定局,咱们可不要得罪了皇后娘娘。” 锦初皱起眉:“看来林侧妃关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反省够。” “你!”林韵昭语噎,愤愤的不再多劝,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人走后没多久,外头传长庆来请安,见著长庆,锦初十分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长庆这次回来身上多了一股坚毅,越发成熟了,他压低声音:“回太子妃,盖县的事处理完毕,殿下特让属下来保护南苑安危,尤其是今日。” 这么明显的暗示,锦初懂了,转头对著红梔说:“今日任何人都不许將孩子带走,只能在偏殿。” “奴婢明白!” 第181章 礼成后 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將十六人抬轿送到了慕容府邸,慕容家管家带著数十个小廝站在门口撒喜钱。 整个慕容府邸周围都被无数个侍卫围著,生怕有人来捣乱。 百姓们在看热闹。 为了促成婚事顺利进行,锦衣卫都出动了,个个面容凝重,谁敢闹事当场就被捉下,更不许旁人詆毁新皇后一个字不好。 可见北梁帝对新皇后的重视。 皇家仪仗队从秦家门口经过,秦氏被扣在了秦老夫人屋子里,就连观礼也不许去。 隔著大老远也能听见大街上的热闹。 秦氏越来越坐臥不安,倒是有人来传,隔壁的二房,三房已经去观礼了,还送去厚礼。 秦老夫人眼皮一跳:“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老夫人,一个时辰前。” “糊涂!!”秦老夫人怒喝,二房和三房的老夫人是秦老夫人的妯娌,这些年三家也有来往,只是秦老夫人这一脉继承了侯府爵位,两家略有不服气,面和心不和。 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秦老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计较了。 可这次秦老夫人特意派人叮嘱过二房三房,这帮人居然还敢去观礼。 “母亲,二婶和三婶越过您的吩咐巴结慕容家,那將来会不会和咱们作对?”秦氏问。 秦老夫人冷著脸,摇头:“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执意如此,我也是没法子了。” “那咱们……” “今日不许任何人出门,若有人敢违背,家法处置!”秦老夫人怒喝一声。 话音刚落外头传展夫人来了。 秦老夫人赶紧说:“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展夫人就来了,面色凝重,却並未开口,秦老夫人对著身边丫鬟说:“给展夫人重新泡一壶好茶来。” 將身边人支开了,秦老夫人犹豫著要不要將秦氏支开,秦氏率先问:“是不是今日要发生什么事儿?” 秦氏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今日大婚不会顺利。 展夫人坐下后,面上隱约还有急色闪过,道:“皇上派人將城里城外都快包围了,谁敢闹事?我听说太子都被困在了宫里好几日了,今日太后也要观礼。” 秦氏半信半疑,过了许久才说:“慕容三姑娘就是做了皇后,膝下並无子嗣,对太子也构不成威胁,就算將来诞下小皇子,太子早已掌权,太子的地位也是无可撼动,也不必揪著过去不放,有些帐,大可以等太子真正大权在握再清算也不迟。” 秦氏觉得太子有些著急了,越是拦著,就越是让北梁帝不高兴。 何必呢? 展夫人紧抿著唇没解释,和秦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开口。 仿佛展夫人今日就是来做客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皇宫 北梁帝今日特意换了一袭红色长衫,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殿內安静的姬承庭。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一夜之间好像年轻了许多,哀家盼了这么多年,终於后宫又有新主子了。”林太后也特意换了件喜庆的衣裳,就连鬢间都戴上了红宝石头釵,映得她脸色有几分红润,气色不错。 北梁帝笑笑,视线时不时瞄向姬承庭。 姬承庭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太子,这么多年你父皇你將拉扯大,也算是对你母后有个交代了。”林太后欣慰道。 被林太后特意点了名,姬承庭嘴角勾起,斜了眼许久未曾露脸的姬琛,今日帝后大婚,北梁帝早早就叮嘱了,所有皇子必须到场。 因此,姬琛也来了。 除了姬琛外,所有皇子的脸上笑容都是极勉强的。 只有北梁帝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才会挤出笑容,唯有姬琛,脸上笑容渐浓,偶尔挑衅地朝著姬承庭看一眼。 姬承庭也只是淡淡一笑,面上不悲不喜。 姬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上,喜轿刚刚离开了慕容家,正朝著皇宫方向而来。”小太监飞速稟报进展。 北梁帝大手一扬:“赏!” 殿內气氛有喜有悲,互相交织,姬琛不放心,低著头对身后小太监低语几句,小太监应了声往后退,又去找北梁帝,被路过的忠公公给拦住了,小太监只好將交代告诉了忠公公。 忠公公眼皮一跳,皱起眉为了不引起怀疑,也只能如实对著北梁帝复述:“郡王的意思是今日这么大喜的日子,封后仪式后还有个认亲仪式,怎么不见太子妃?” 果然,北梁帝朝著姬承庭身边看去,却是没有看见锦初。 “皇上,太子妃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著实有些辛苦……” “她若照顾不周,可以给哀家送来。”林太后皮笑肉不笑打断了忠公公的话:“这么大喜的日子,又是长辈又是皇后,於情於理都该来拜见。” 忠公公语噎。 北梁帝点头:“你亲自去一趟东宫,传朕旨意,让太子妃带著两个孩子来,两个孩子不能没规矩!” 忠公公自知拗不过也只能答应,带著人去了一趟东宫,见著锦初后,將北梁帝的命令说了一遍。 锦初扬眉挑起。 “这提议是安郡王向皇上提议的,太后也是这个意思,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太子妃不能不来。”忠公公道。 锦初呼吸急促,站起身看向长庆,长庆点点头,锦初才鬆了口,也没为难忠公公:“走吧。” 忠公公闻言狠狠地鬆了口气,急忙弓著腰在前方带路。 这头锦初手牵著朝曦和乐晏迈入大殿,同样都是一脸平静,给北梁帝和林太后请安之后,就站在了姬承庭身边。 林太后却对著朝曦招招手;“哀家有些日子没见朝曦了,过来给曾祖母瞧瞧。” 锦初脸色微变。 姬承庭在桌子底下轻轻按了按锦初的手,示意她別紧张,隨后姬承庭牵著朝曦,朝著林太后一步步走去。 林太后笑:“太子这是不放心哀家,还是朝曦胆子太小了,连曾祖母都不亲近了,这可不行,太子妃要是没那个经验照顾朝曦,哀家不介意代替太子妃养两日。” 姬承庭不搭话,手牵著朝曦的手並未鬆开。 或许是今日姬承庭太过平静,林太后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浑身发毛的感觉。 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为难朝曦,敷衍地夸讚两句后就放人离开了,姬承庭不紧不慢的牵著朝曦重新回到原先位置。 “皇上,皇后娘娘的轿已经抬入宫了。”小太监来报。 北梁帝欣喜不已:“赏!” 莫约半个时辰后,轿被抬到了殿外,北梁帝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往外走。 一袭大红色凤冠霞帔的慕容知筠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轿。 文武百官叩首:“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知筠激动不已。 大手握著她的手,北梁帝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知筠,朕来兑现承诺了。” 两人转过身一步步朝著殿內走。 林太后的脸上掛著笑,时不时朝著姬承庭看去,姬琛同样如此,满脸警惕地看向姬承庭。 他实在是不相信姬承庭就这么平静地看著慕容知筠入主中宫。 “朕……”北梁帝一开口。 门外倏然传来了一阵躁动。 “皇上!” 一道急促呼喊。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著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银色鎧甲的侍卫跌跌撞撞进门,他满身都是鲜血,红的妖嬈,比殿內的喜字还要浓三分。 北梁帝眼皮一跳,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心腹。 “皇上,一切事等礼成再说吧,別让文武百官久等了。”林太后提醒,意味深长地朝著姬承庭方向使了个眼色。 北梁帝顿时明白了,冷著脸道:“退下!” “皇上?” 侍卫还未说完就被拖下去了。 北梁帝仍紧紧地拉著慕容知筠的手,继续往前走,两人在钦天监的主持下按照寻常百姓家拜了天地。 隨著一句礼成。 铺天盖地的请安声传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新婚大喜,愿皇上皇后娘娘永结同心。”文武百官磕头行礼。 锦初看了眼高堂上的北梁帝掀开了慕容知筠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顏。 同样的,慕容知筠察觉到了视线,也看向了锦初,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和挑衅,挺直了胸膛。 锦初收回视线,低著头伸出手摸了摸乐晏的头髮。 “太子和太子妃为何不跪?”林太后问:“难道是对皇上的安排所有不满,今日起,皇后可是你的嫡母了!” 姬承庭宽大的身子將锦初母子三人挡住了,慢慢撩起下摆。 “报!报!” 一道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北梁帝皱起眉,又看著一名银衣鎧甲侍卫衝进来,粗喘著气满脸惊恐:“皇上,不好了……” “闭嘴,给朕拖出去!”北梁帝认定这一切肯定是姬承庭在背后捣乱,一记眼神让人將侍卫拖出去。 姬承庭半弯的膝盖还僵在半空。 “太子!”北梁帝冷了脸催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梁帝动怒了,也表达了对太子的不满,北梁帝呵道:“太子近日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身为兄长,又该如何给底下的兄弟姐妹做榜样,屡屡让朕失望透顶,朕看,你这个太子之位也该做到头了!” 话落,文武百官都惊住了。 北梁帝这是要废黜太子? “皇上,太子也只是受人蛊惑,毕竟臣妾是长辈,只要太子和太子妃给臣妾赔礼道歉,臣妾可以不计较。”慕容知筠一脸大度的说。 北梁帝点点头,夸了一句慕容知筠大度,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姬承庭半蹲的身子;“太子,太子妃,还愣著做什么,还不快给皇后磕头赔罪!” 姬承庭眼眸微一暗,身子逐渐往下弯曲。 这次殿外一名身穿棕色鎧甲的副將,匆匆赶来,粗狂的嗓音喊著:“皇上!不好了,出事了,东原王连攻十座城,三十万大军已经抵达京城外二十里外,最多三个时辰就能兵临城下了。” 话音落,在场寂静一瞬。 姬承庭弯曲的膝盖慢慢站起身,嘴角勾起冷笑。 “你胡说什么?镇王远在东原千里之外,怎会悄无声息地抵达京城?”北梁帝耳朵嗡的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一个接一个的武將来报告消息。 全都是北梁帝的心腹。 个个身上带著血。 文武百官瞬间炸毛:“展將军和秦家不是去平定东原了么,镇王连攻十做城的消息怎么一点儿也没透出来?” “简直胡闹!” 婚礼现场气氛变成了惶恐不安。 林太后捂著心口险些一口气没恍过来。 姬承庭清冷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几日前就提醒过您了,东原王动作频频,您却下令关了城门,消息封闭,案上的奏摺一封接一封,您从未看过。” 哗! 文武百官看向了北梁帝,眼底儘是失望。 北梁帝蹙眉:“胡说,你何时稟报过此事?” 说著让忠公公將奏摺搬来,一封又一封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就摆在眼前,北梁帝哑口无言,他呼吸急促。 “皇上,镇王手段残忍,若攻入京城,必定会冲入皇宫,到时候死伤无数,您可要儘快想想法子。”大臣道。 林太后同样惶恐,她赶紧对著北梁帝说:“太子手握兵权,让太子去。” 北梁帝的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 姬承庭却沉了声:“一个月前父皇將京城三十万兵马调离京城,现在京城最多五千精兵,儿臣也是孤掌难鸣。” 又是一个深水炸弹,百官炸开了锅。 “五千精兵?” “五千精兵如今就在京城內,確保今日婚事顺畅,若在镇王攻城之前没有回宫,只怕皇宫犹如探囊取物,毫无抵抗之力!”姬承庭语气慢悠悠,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头皮发麻。 北梁帝咬牙:“你手中还有二十万精兵驻守京城外二十里地,若能赶来,还能与之对抗,不,还不快將你手中的兵权交出来,朕要亲自剿了逆贼!” 姬承庭下巴一抬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盯著北梁帝,倏然笑笑,从怀中扯出兵符递递给了身后太监,由太监交给了北梁帝。 手握兵符,北梁帝激动不已。 “皇上,北大营还有三万精兵。”林太后催促。 姬承庭又道:“北大营三万精兵在半个月前被孤送去盖县剿匪去了,至今未归。” “太子!!”林太后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你一定是故意的!” 姬承庭故作茫然:“孤又怎知镇王竟如此胆大包天,竟要谋朝篡位!” 此时慕容知筠轻轻拽了拽北梁帝的衣袖,用口型说了个太子妃三个字,北梁帝立即大喊:“来人,將女眷们都送去偏殿保护起来。” 话音落,殿內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北梁帝眼皮猛地一跳:“来人!来人!” 依旧无人动弹。 姬承庭似笑非笑像是在看蠢货一样看著北梁帝,北梁帝冷脸:“太子,你这是要造反吗!” “父皇与其在这跟儿臣周旋,不如想想该怎么面对即將攻城的镇王叔!”姬承庭脸上的笑意倏然收起,下巴一抬;“来人!” 顷刻间禁卫军涌入。 “保护好太子妃和两位小殿下,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东宫,违令者,杀无赦!” “是!”震耳欲聋的响声险些快要將宫殿都给掀翻了。 北梁帝驀然瞳孔一缩,举起了兵符:“来人!来人!” 无人理应。 锦初牵著孩子,在禁卫军的护送下离开了。 “给朕拦住!”北梁帝大喊。 仍旧是无人理会。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文武百官立马就明白了,太子这是要闹起来了! 第182章 镇王掳走了百官家眷(1更) 锦初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北梁帝目光猛的一抬看向了姬承庭:“太子,你让人送走太子妃,是要造反不成?” 看著北梁帝疾言厉色,露出真面目的著急模样,姬承庭面色始终淡然,拱起双手;“儿臣不敢。” 北梁帝动了怒。 慕容知筠轻声开口:“太子,皇上是介意你,大难临走时怎么能只保护太子妃,忘了皇上呢,百余人也能抵挡一阵子,你这般做实在是令人寒心。” 一身华贵的凤冠霞帔下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满:“国以君为重,太子这么做,实在是枉为人子。” “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北梁帝捂著心口。 姬承庭扬起长眉看向了慕容知筠,这是他第一次睁眼看她,泛著寒光的眸子已染上几分杀气。 慕容知筠丝毫不惧,眉眼上抬,儘是讥讽:“太子,还不快派人將太子妃等人带回来,那百余人也要誓死守住大殿,一个都不许少。” “对!”北梁帝点头附和:“还愣著做什么,快下令让太子妃等人回来。” 这时的林太后也想开口,却被林韵昭死死地拽住了胳膊,衝著林太后摇头。 林太后蹙眉。 “姑祖母,殿下如此淡然,必有后招。”林韵昭怕了,她是见过太子的手段。 两个孩子是太子的命根子,可太子脸上哪有半点的担忧著急? 林太后顺势看了眼姬承庭,果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不禁嚇得掌心都是冷汗,身子往后靠了靠。 林韵昭小心翼翼的手牵著宸哥儿,儘可能的將孩子挡在身后,小小的宸哥儿早就被嚇得瑟瑟发抖,林韵昭捂著他的嘴,不许哭出来。 宸哥儿却挣脱了林韵昭的手,噔噔朝著姬承庭跑去,哆哆嗦嗦地说:“父,父王,我害怕。” 姬承庭低头看著宸哥儿还不及他腰高,脸上掛著晶莹的泪珠,乌黑的眸子里闪烁著害怕。 僵持片刻。 姬承庭轻轻拍了拍宸哥儿的肩:“宸哥儿,你是孤长子,不该如此胆怯。” “殿下!”林韵昭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眼睁睁地看著姬承庭拨开了宸哥儿的手指,將人递给了林韵昭。 林韵昭身子一僵,张嘴想要提出回东宫,可姬承庭压根不给机会:“太后嚇得不轻,你多陪陪。” 一句话断了林韵昭的心思。 无奈,林韵昭只能拉著宸哥儿来到林太后跟前,林太后心口起伏,宸哥儿和朝曦不过差一个多月,朝曦被保护走了,却留宸哥儿在现场,太子就是故意的! 姬承庭往后靠了几步,指了指衝进来的御林军:“父皇的援军到了。” 禁卫军加上御林军也不过六七千人,乌泱泱地將大殿都给包围起来了,个个手里提著剑,背上背著弓箭。 “那太子妃……”慕容知筠一开口,就被赶来的御林军打断了:“皇上,镇王派人在城门口喊话。” 殿內顷刻间安静下来。 粗矿的声音响起半空:“镇王活捉了两位老王爷以及家眷,让您亲自出城迎接,再像镇王磕一百个头,让出皇位,便能饶您不死。” 砰! 北梁帝砰的一声將手中的玉如意狠狠砸在地上:“混帐东西,他怎么敢!” “皇上,镇王已经派人將京城四个城门口都给封锁住了,京城內百姓得知消息后慌得不行。” “皇上,镇王的兵马远不止三十万,是整整六十万,齐聚京城外。” 气氛倏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北梁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半年前镇王发现了一座金矿,自此之后收兵买马,与南和,大庆都有联繫,大庆援助了镇王四十万精兵,算算兵马,应该是百万雄兵才是。”姬承庭不疾不徐地开口,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一语落,眾人惊愕。 短暂的安静后,全殿炸开锅:“什么?百万雄兵?” “老天爷,那怎么打得过?” “镇……镇王这是做足了准备的。” “太子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提前稟报?”姬琛忽然开口,將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 姬承庭指了指地上被挥落的奏摺:“孤也是这两日才知晓,已然来不及了。” 这话姬琛不信。 只是姬琛想不明白,镇王一旦攻城,造反成功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首当其衝倒霉的就是北梁帝和太子。 太子就不著急? 百万雄兵四个字宛若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北梁帝的心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弯著腰跌坐在龙椅上,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一低头发现掌心攥著一枚令牌,紧咬著牙起身,对著姬承庭说:“太子,你身经百战,朕命令你即刻出城迎战!” 姬承庭嘴角的讽刺越来越大,迟迟没有动身子,目光却落在了慕容知筠身上。 这一眼,慕容知筠背脊都凉了。 “皇上,不好了,镇王掳走了数十万百姓,说是两个时辰后皇上不主动让位,就要杀了百姓,其,其中就包括驍骑將军的母亲和妻子,王大人家的两位嫡子,孙大人的妻儿,还有兵部张大人,刑部刘大人……家的家眷。” 侍卫一口气报完。 被点了名的大人们不淡定了,纷纷衝到了姬承庭膝下:“太子殿下,您不能不管啊。” “求殿下出手。” 这些人恨不得给姬承庭磕头。 姬承庭一只手绕到了身后,提醒道:“孤只是个不孝顺的太子,德不配位,况且,镇王点了名要的是父皇出城,孤去又顶什么?” 被提醒后,诸位大人换了个方向:“求皇上儘快出城!” 一句话气得北梁帝两眼发黑,身子险些站不稳。 “父皇,您可是北梁的君主,君以民为先,当年皇祖父亲上战场,敌军同样俘虏了数万百姓,皇祖父在三军面前天子一跪,激起了三军志气,而后一句歼灭敌军,那一跪不仅没有让皇祖父顏面尽失,反而是无数百姓心中的好皇帝,三军拼死效忠,今日镇王以十几万百姓性命要挟,还请您即刻前往城门外。”姬承庭沉声道。 “求皇上救救百姓!”眾人其呼。 北梁帝的脸色阴沉可怖,迟迟不语。 待呼声之后,北梁帝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他城內只有不足一万精兵,去对抗人家六十万精兵? 这不是去送死? 第183章 祸国妖后(2更) 北梁帝掌心沁出细细密密的汗,脚下像是被灌了几十斤重的铁铅,又沉又重,迈不开步。 “镇王明显是要羞辱父皇,父皇若出城,岂不是中了镇王的毒计?万一镇王言而无信,又该如何?”姬琛站出来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不同意父皇去城外,太子是储君,享万民食俸,此番前去最合適不过。” 北梁帝立即点头:“確实如此。” 姬承庭冷笑连连;“若不是父皇为了这次的婚事,封闭城门,忽视奏摺,被新后所迷惑,今日城內又怎会束手无策?” 一句话將错误全部归结到了北梁帝和慕容知筠头上。 “太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慕容知筠涨红了脸,又气又委屈,紧紧拉著北梁帝的衣袖:“太子就算不待见臣妾,可臣妾好歹也是长辈,这让臣妾日后顏面何存?” 若是以往,北梁帝一定会站在慕容知筠这边,狠狠训斥太子。 可今日,在文武百官的眼皮底下,北梁帝一个训斥的字都说不出来,反而朝著慕容知筠看了眼,眼中警告之色十分明显。 慕容知筠看傻了眼,惊得立马鬆开了攥紧袖子的手。 “城內城外百姓若知道父皇是因为执意娶新后,才忽略战事,不顾十几个当地知府的求救,造成镇王十日內连破十城,连攻京城脚下,父皇觉得百姓又该向著谁?”姬承庭继续开口。 姬琛眼皮跳了跳。 果然,这话直接就激怒了文武百官。 尤其是那些家眷被镇王给活捉了的,看嚮慕容知筠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嚇得慕容知筠连连后退。 “半个月前,浴佛节跟先皇后的牌位已经给了警告,慕容三姑娘根本不配当一国之母,如今遭了报应。” “都是新后害的!” “简直是祸国妖后!” 一声比一声高的怒骂声险些要將屋顶都给掀翻了。 姬承庭就这么站在大殿中央看著,上面的两位又羞又怒,几乎溃不成军,一旁的姬琛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为了阻拦这门婚事,太子可真是煞费苦心,为了出气,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值得吗?” 姬琛想了想:“调离北大营三万兵马,是你早就想好的吧,还有奏摺,若是太子有心提醒,父皇不可能不知道,是镇王允诺了你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方亲王位置了,镇王造反成功,太子必定被废黜,最多就是封个爵位,给个封地,彰显新帝仁厚。 “为了个爵位,放弃太子之位,放弃北梁江山,太子,你果然心狠!”姬琛心里是提著气的。 太子太任性了。 姬承庭不屑解释。 “皇上,百姓听说十城知府曾送过求救信被拦下后,全都急了,在城內破口大骂,要求皇上儘快出城!”侍卫匆匆来报。 消息还是泄露了。 北梁帝震惊不已。 “皇,皇上,这一定是太子的毒计。”慕容知筠道。 “皇上,慕容家被百姓们围攻了。”外头侍卫来报。 慕容知筠傻眼了,急得不行:“百姓怎么敢围攻慕容家?” “皇上,镇王的兵马离京城还剩下十里地。” 一个又一个的侍卫衝进来稟报。 消息却是越来越严谨。 北梁帝慌了神,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姬承庭:“太子!” 姬承庭不语。 有眼尖的大臣却衝著北梁帝磕头,大喊一声:“求皇上废后!” 废后二字一出,殿內再次安静了片刻,隨之而来的是无数人高高吶喊废后。 慕容知筠惨白了脸不可置信,她衝著北梁帝摇头:“不,不,皇上您不能废黜臣妾,臣妾是三媒六聘,下过詔书的皇后,您不能废黜臣妾。” “皇上,求您为了万民,为了北梁江山,废黜妖后!” 文武百官倒是难得一见的齐心。 北梁帝的视线和姬承庭对上:“太子?” “父皇应顺百官,顺百姓,方能补救!”姬承庭语气悠悠然,却让慕容知筠心惊胆战。 “朕……” 姬承庭眼眸一瞥,朝著其中一个大臣看去,那大臣立即跪著地上,扬起声音:“皇上,微臣提议祸国妖后是怎么抬进来的,就怎么送回慕容家,让百姓看见皇上的决心,您也是被妖后迷惑,所以才这般糊涂。” 慕容知筠闻言喉间涌出腥甜,恨不得要將说话之人活活撕碎,杀人诛心,莫过於此。 早知如此,她寧可当初入宫为后被阻拦,也好过大喜之后,被剥了凤冠霞帔再被送回去。 背负了祸国妖后之名,彻底断了前途。 好狠毒的攻心计! 慕容知筠抬起头看向了姬承庭,对方毫不吝嗇地赏赐一个挑衅讥笑,看著那张和慕容纤云七分相似的容貌,她恨得不行,一只手狠狠的攥紧,掌心疼意袭来,无声的说了句:“是你!” 姬承庭莞尔,算是默认。 见状,慕容知筠气得快要吐血了。 僵持不下的北梁帝在百官的催促声中,不得不开口:“传朕旨意,慕容氏……” “皇上,错了错了,是继后知筠,不是慕容氏。”大臣眼尖,看著姬承庭变了脸色,赶紧提醒。 北梁帝背脊一僵,硬著头皮继续开口:“继后知筠无德无能,乃上天警示不堪为后,今日废黜,贬为贵人!” “皇上!”有大臣不乐意了。 北梁帝却道:“贬成贵人已是严惩,待此事之后,朕会让筠贵人日日抄写经书祈福恕罪。” 几位大臣不约而同地朝著姬承庭看去,见他没什么表情,也就不再多言。 两个太监上前將慕容知筠头上的凤冠取下,又將精美的嫁衣一层层剥下来。 慕容知筠闭著眼,浑身都在颤抖。 第184章 彻查当年真相(3更)今天没了 眾目睽睽之下被贬成贵人,又被扒掉了凤冠霞帔,慕容知筠死的心都有了,她赤红了眸子盯著太子。 姬琛就站在太子身边,拳头也是攥得嘎吱嘎吱响。 “太子!”北梁帝压低声音。 姬承庭抬头,视线和北梁帝平齐:“朕命令你退去城外,和镇王交谈,务必要將人拿下。” 这话一出,別说是姬承庭了,就连百官都觉得不可思议,用一万人去对抗镇王六十万兵马?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若是办不成……” “儿臣无能,不如让安郡王去迎战?安郡王在西关呆了十几年,又是云王亲自养大,上过几次战场,儿臣认为安郡王更合適。”姬承庭指了指姬琛。 姬琛脸色微变:“京城治安一直都是太子负责的。” “前些日子安郡王中了冰蚕美人毒,和柳贵妃当年中的毒一模一样,安郡王却在短短几日就解毒了,若能將安郡王送出去,说不定镇王了解当年真相,还能网开一面。” 冰蚕美人毒五个字一说出来,北梁帝,林太后,还有慕容知筠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姬琛皱起眉。 岂料话音落,外头侍卫果然传,镇王释放了一万百姓,点了名要安郡王出城,若安郡王出城,镇王还会再放三万百姓。 这次侍卫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著王大人家的妻女,两个人嚇得瑟瑟发抖,跪在朝堂上,话都说不全了:“皇,皇上,镇王带了,带了许多精兵,要臣妇给您带句话,彻查当年柳贵妃中毒一案!” “胡闹!!”北梁帝忽然意识到被戏弄了。 先是废黜皇后,现在又要得寸进尺彻查当年真相。 姬承庭看向北梁帝:“父皇,镇王这是在给您机会,用安郡王一人换取四万个百姓性命,难道不值?” “太子你这是站著说话不腰疼,若是用你去抵换……”慕容知筠激动怒指著姬承庭。 姬承庭极快道:“若是用孤抵换百姓性命,莫说四万,就是四千,四百,孤绝无二话!” “你!”慕容知筠语噎,脸色涨红,她跪在了北梁帝脚下;“皇上,太子一定和镇王有勾结,若不是太子蓄意隱瞒,镇王不会这么快来到京城,京城的兵马被调离就已经很蹊蹺了。” “筠贵人慎言,半个月前皇上下旨册封皇后时,太子日日被圈在皇宫,还有城门紧锁,乃是皇上下令,酿造今日局面,和太子又有什么关係?太子殿下保家卫国,这些年东征西討,拼了命地守护,试问北梁谁人不知?筠贵人怎能隨口污衊太子?” 有人早就看不惯慕容知筠了,一张嘴立马就懟。 慕容知筠像是被犯了眾怒一般,无数人看不惯。 “安郡王身为皇子,享万民俸,理应为国尽忠,就像公主和亲,都是职责!” 眾人调转方向將所有的视线全都看向了姬琛。 姬琛被逼得脸色一阵青白,目光死死地盯著姬承庭。 耳边王夫人和王姑娘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王大人朝著姬琛磕头:“安郡王,求您救救城外四万百姓。” 四万条性命就握在了姬琛手上,仿佛他不去,就是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北梁的百姓敬仰。 待此事结束后,姬琛必遭万民唾骂,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姬琛紧绷著脸。 “安郡王,你的解药是何人给的?”姬承庭故作茫然地问。 姬琛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安郡王的毒若是解开了,那当年柳贵妃的毒为何没有解开,说明……说明……”有人嘴快,很快就分析出来了结果:“当年给柳贵妃下毒的人和给安郡王解药的乃是同一人!” 否则,哪有这么快就有解药的? 当年先帝为了寻找解药,遍地求医,该用的法子都用了,眼睁睁看著柳贵妃最后香消玉殞。 可安郡王中毒到解开毒,才短短一天的时间。 要说这么幸运找到解药,傻子才信! “我……”姬琛语噎,无力反驳,有些话不能说,但他知道今日一切都是太子一力促成的。 半个月前的下毒,也是太子一手所为。 太子篤定了姬琛一定会解毒。 当时姬琛还有些纳闷,这么多毒怎么偏偏就是冰蚕美人? 如今看来都是为了今日做足了准备! 姬琛已经断定太子和镇王绝对有勾结。 “安郡王,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別隱瞒了,快说吧,镇王或许只是要一个结果,而不是造反,四万条性命就在您一念之间。” 被人催促。 姬琛说不出话来,视线都不敢乱瞟。 堂上的林太后惊得手心,背后全都濡湿了,若不是林韵昭扶著,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林太后此刻最懊悔的事就是从慈和宫出来参加这场婚宴。 她攥住了林韵昭的手,不自觉一用力,林韵昭险些就叫出来了:“你说得对,太子必有后招,今日太子是要趁机算旧帐!” 林韵昭疑惑。 “废黜皇后,让百官和百姓看清皇帝为人,又逼著安郡王妥协,不论安郡王怎么选择,今日难逃一死,镇王……一定是太子的人!”林太后有一种强烈预感,今日必见血。 “昭儿,哀家后悔了,哀家不该参与进来的,更不该同意皇上立后,逼急了太子。” 林太后现在四肢都是软绵绵的,太子能为国拼命,又怎么会眼睁睁看著镇王的人一步步逼近京城? 封锁城门,幽入皇宫也不过是託词,目的就是要將北梁帝拉下马。 太子,太子要上位,就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 北梁帝还在位,太子是子,是臣,若先动手,那就是弒君杀父,是天下最不孝的。 可若是打著保家卫国,清君侧,逼著北梁帝不得不妥协让位,又或者北梁帝死在了战场上。 太子以储君身份继位,那就合情合理。 顺民心,百官称讚。 这一局,无论如何太子都贏了。 林太后惊惧不已,太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將镇王也收復了? 竟能劝住镇王寧可背负天下骂名也要来京城一趟! “柳贵妃当年差点儿就被册封成了皇后,可后来不知怎么,又被搁置了,再不久,柳贵妃就得了重病。” 文武百官在分析。 视线已经不自觉地瞄向了林太后。 当年的林太后风头根本不如柳贵妃,家世,模样,样样都比不过柳贵妃,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皇后位置会落在林太后头上。 第185章 多亏了太子及时出现救了慕容家(1更) 殿內气氛变得紧张,外头侍卫仍一个接一个地上报最新进展,不断地有人催促將安郡王给交出去。 姬琛紧绷著脸,朝著姬承庭看去:“皇兄,你当真要至我於死地吗?” 话音刚落,立即有大臣跳出来反驳:“安郡王,让你去城外见镇王又不是太子的主意,都这个时候了,怎还敢污衊太子殿下?” “郡王,只要你说出冰蚕美人毒的背后始作俑者,老臣相信镇王不会伤害你性命的。” “郡王,莫要再犹豫了。” 不必姬承庭开口,无数张嘴等著姬琛,群起而攻之,將姬琛懟得无话可说。 姬琛脸色仍僵硬。 气氛僵持 这时侍卫抬来了一个大箱子,滴滴答答地顺著箱子一角还是流淌著鲜红血跡。 整个大殿寂静下来。 眾人纷纷紧张地看向了大箱子。 啪嗒! 箱子打开。 “啊!” 眾人被箱子里惊住了,竟是数不清的人头,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让人猝不及防地被嚇得连连后退。 北梁帝看了眼脸色越发铁青:“混帐东西,抬出去!” 侍卫將箱子扣上抬了出去,可地上的血跡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刚才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皇上,镇王派人来喊话,若一个时辰后见不著安郡王,每隔一炷香会诛杀三千百姓,直到攻城为止!”侍卫道。 北梁帝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后退坐在了椅子上才不至於倒下,紧接著文武百官喋喋不休地衝著他提议,儘快將安郡王送走。 “皇上,镇王若带兵攻入京城,也不过一夜之间就能站在大殿上,到时候镇王必定会大开杀戒,届时,镇王还会彻查真相,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丞相大人语重心长地劝:“用安郡王去拖延时间,皇上和殿下同时將援兵召回,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相爷言之有理。”眾人附和。 北梁帝的视线明显有了鬆动,轻轻抬起头朝著姬琛看去,这一眼,惊得姬琛后背脊发凉。 “皇上,不可啊,安郡王若是去了城外,镇王定不会轻易饶恕安郡王的,镇王极有可能是个试探,当初安郡王中毒说不定就是镇王下的,自导自演,故意藉此理由攻入京城。” 慕容知筠刚才想了很久,她知道给姬琛下毒的人,不是太子就是镇王,两人其中一个,他们肯定是猜到了宫里还有解药,以此试探。 姬琛性命垂危之际,解药果然出现了,转危为安,就说明试探成功,在场的人或许不知道,她心里却清楚,当年中毒的可不止柳贵妃一个,还有先皇后慕容纤云! “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臣妾而起,臣妾愿意將功赎罪去城外和镇王交谈,极力劝说镇王撤兵,求皇上饶了安郡王,这世上再多一人因臣妾之过丟了性命,臣妾往后余生都会於心不安!” 慕容知筠衝著北梁帝磕头,眼神中透著毅然决然:“若能用臣妾一命,抵了百姓心中恨意,臣妾甘之如飴。” 北梁帝被慕容知筠感动得一塌糊涂,心软地將人扶起来,慕容知筠紧紧握住了北梁帝的手腕,声音极小:“求皇上让太子护送臣妾去城外。” 太子两个咬得极轻。 很快北梁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太子,你带兵护送筠贵人,朕命令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將筠贵人给带回来。” 刚才百官或许会因为慕容知筠的话略有感动。 可现在,这话怎么听著这么奇怪? 不许安郡王出城,却点了名要太子冒著危险去,难道安郡王的命比太子的命更值钱? 姬承庭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眼底失望已然十分明显,被姬承庭盯得浑身不自在,北梁帝扯过脸。 “皇上,镇王点了名是要安郡王去,太子去了又有何用?” “就是。” “安郡王婆婆妈妈的该不会真的是心虚吧?” “原先我还不相信,可现在看来,流言蜚语都是真的,筠贵人对太子哪有半点儿疼惜,恨不得太子去死,寧可保下安郡王也要陪上太子,什么道理?再怎么说,太子还是先皇后嫡子,筠贵人还是先皇后嫡妹,骨子里的血脉,怎么这么心狠?” 在场的大臣个个都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慕容知筠的心狠手辣? 摆明了出城就是死路一条,却非要拉上太子。 居心何在? 慕容知筠被看穿了心思,脸色一阵青白变换著:“诸位大人误会了,本宫是觉得太子若能出面,许能挽救,並无其他意思。” “若需太子身份镇场子,那皇上以北梁天子的身份去,岂不是更好?”一位大臣满脸愤怒:“太子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廝杀,战功赫赫,根本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倒是你这个贱人,处处谋害太子,居心何在?” 一句贱人,骂的慕容知筠脸色难看至极。 北梁帝呵道:“放肆!这是朕的主意……” “父皇,你当真是要儿臣去城外?”姬承庭倏然开口打断了北梁帝的话。 北梁帝面上浮现难堪:“朕是天子,是君,你该臣服!” “好!”姬承庭忽然拱手:“儿臣领旨!” “皇上!” 林太后眼皮跳了跳,想要阻止,北梁帝已经听不进去劝了,大手一挥:“筠贵人若没了性命,朕决不轻饶!” 姬承庭应了。 在文武百官的护送下,姬承庭大步流星地带著慕容知筠朝著宫外走,身后也不过跟了百余个侍卫。 出了宫门,大街上是一团狼藉,百姓们落荒而逃,街头的铺子全都关起来了。 一阵风颳过,吹起地上的落叶,隱有几分萧瑟之感。 路过慕容家时,牌匾被拆下来踩成了无数碎片,满地残渣,两扇朱漆大门被砸出好几个大坑。 姬承庭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瞥了眼慕容知筠。 慕容知筠是跟著大部队走,她脸色微变:“皇上有旨,必要我完好无损。” 马背上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手势,侍卫去敲响了慕容家大门,慕容知筠急了:“咱们应去城外才是,太子怎敢违背圣意来慕容家,你这是要趁人之危?” 姬承庭不屑回应。 那头慕容家大门敞开,里头齐刷刷的禁卫军,手里押著数十个慕容家家眷。 其中为首的就是慕容老太爷和慕容周氏。 慕容周氏看见女儿,又惊又喜;“知筠!” “母亲!”慕容知筠急了,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如此冒险回京城,更不该入宫做皇后的,她看向了姬承庭:“太子,先不说我母亲,父亲可是你嫡亲外祖父,你当真不管不顾?” 姬承庭一记眼神,慕容家的家眷全部被送上马车,就连慕容知筠也被丟进去了。 “出发!” 慕容知筠被送上马车,面对十来个至亲,她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慕容周氏將人揽入怀中,哆哆嗦嗦地说:“知筠,镇王怎么会造反呢,是不是皇上下令让太子接咱们入宫的?今日多亏了太子手下禁卫军,否则那群百姓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这慕容周氏不禁有些后怕。 其他慕容家的家眷也跟著点头附和:“是啊,多亏了太子及时出手。” 慕容知筠却眼皮跳了跳,强烈预感在心头縈绕不散。 第186章 杀人诛心(2更)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入宫的路,是出城!”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话赶紧掀开帘子朝著外头看,果然是出城的路,几人不禁有些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几人朝著慕容知筠质问。 慕容周氏也愣了,拉开了和慕容知筠的距离,狐疑地看著女儿。 慕容知筠嗓子像是被堵住了,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杀人诛心,若如此,她真恨不得在大殿上时就被废后了。 “我……” “镇王下令要和安郡王谈判,皇后娘娘,哦不是,是被废黜的皇后,如今的筠贵人捨不得安郡王,主动请缨要和镇王在城外谈判,太子殿下奉命护送。” 长威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什么?” 几个人炸毛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慕容知筠。 慕容周氏问道:“你,你被废后了?” 面对至亲的质问,慕容知筠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疼,她张张嘴,也只能默认。 “安郡王的事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帮著安郡王说话?” “慕容知筠,你要害死我们不成?” 慕容知筠赶紧解释:“皇上下令,太子一定会护著咱们的,等此次之后,皇上不会忘记慕容家的功劳。” 在慕容知筠极力劝说下,几人的情绪才算是渐渐平復了。 “开!” 一声怒吼。 嘎吱的声音响起。 城门打开 姬承庭一马当先带著身后的马车冲了出去,身后城门又慢悠悠关上了。 “城,城门怎么关上了?”有人慌了,这不是把后路都给堵死了吗? 侍卫截停了马车,怒吼一声:“都下来!” 一群人被赶下马车。 “母亲,救救儿子!” 倏然一道求救声在耳边响起,慕容周氏闻声抬起头,竟看见了城墙上悬掛著的一名男子,定睛看了眼,竟是慕容秦飞,是她的小儿子! “秦飞!”慕容周氏眼前阵阵发晕,脚下一软跪在地上,扯著嗓子喊儿子名字。 慕容秦飞只穿了件雪白里衣,双手被吊在一根绳子上,隨著他的动作在城墙上来回晃悠。 “太子,快,快救救我。”慕容秦飞喊。 慕容周氏被提醒后,赶紧回头:“太子,快救人。” “放肆,这人是镇王派人吊上去的,岂能隨意救下来?”长威怒喝。 姬承庭不急不慌地坐在马背上,朝著慕容秦飞看了一眼,嘴角勾起笑,下一瞬惨叫声响起。 “啊!” 一支飞箭划破长空准確无误地射中了慕容秦飞的左腿。 “秦飞!”慕容周氏慌了。 “嗖!” 又是一箭射中了慕容秦飞的右腿。 嗖嗖! 短短一炷香的视线,十几支箭射中了慕容秦飞的浑身,避开了胸口要害位置。 死不了,够折磨人。 慕容周氏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很快又被人掐醒来了。 慕容知筠看向了姬承庭,语气都在颤抖:“你要如何才能饶了慕容家?” “饶?”姬承庭扬眉:“这叫什么话,孤在此等候镇王派人来谈话,纹丝不动,筠贵人是何意?” “太子何必装傻?”慕容知筠的怒火一簇簇地往上翻涌,目光如火,慕容周氏嗓子都喊沙哑了。 慕容秦飞这头晕了又醒,醒了又晕。 嗖! 一支带著火的箭死死地钉在了四周,莫约一臂之远。 看见火,慕容周氏眼皮一跳,她刚才还有些不確定,现在已经確定了,姬承庭是为了慕容常丰报仇。 慕容常丰,是姬承庭的嫡亲舅舅,和慕容纤云一母同胞,十五岁那年掉入水池里,伤了脑子变得痴傻,等慕容纤云入宫为后的次年死於火灾,被找到时已经被烧得没眼看了。 “母亲,母亲!”慕容秦飞嚇得哇哇惨叫。 姬承庭不为所动,神色仍是淡然。 “母亲,祖母!” 一道道声音响起。 城墙上又多了几道身影。 二房的嫡子嫡孙,三房的嫡子嫡孙,一个个被悬掛起来,数一数,八个人。 看见这一幕刚才还不吱声看热闹的慕容家长辈们险些要被嚇死了,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慕容老太爷不淡定了,他阴鬱著脸色看向了姬承庭;“太子,你究竟要如何?” 姬承庭难得好脾气地看向了慕容老太爷:“老太爷与其在这为难孤,倒不如去找十里之外的镇王说说情。” “太子又何必揣著明白装糊涂!”慕容老太爷怒了:“你母亲心地善良,怎么会有你……你……”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姬承庭举起弓箭,朝著上面瞄著,一字一句道:“有些人文采卓然,文武双全,却被人蒙蔽双眼,偏偏选了个不爭气的儿子,舅舅和母后心地善良却没好下场,母后应该庆幸生养了孤,孤在,这仇才能一个不少的报了!” 说到这姬承庭还有些引以为傲。 慕容周氏终於崩溃了,跪在地上衝著姬承庭砰砰磕头:“求太子殿下开恩,救救秦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一个磕头,其余人也跟著磕头,又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將前程往事都说了遍。 慕容知筠还站在那,她攥拳,深吸口气一把拉起来了慕容周氏:“母亲何必求他,他如今自身难保,等镇王来了,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坐不久,大不了一起死,太子妃和两个孩子还在宫里,料他也不敢胡来!” 这是慕容知筠的底气,来之前,她就叮嘱过北梁帝,一定要將太子妃和两个孩子攥在手里。 只有这样,太子才能翻不出手掌心。 慕容周氏半信半疑地慢慢站起身。 嗖! 一支长箭直接刺穿了其中一名莫约三十岁左右男子的胸膛。 一箭毙命。 慕容周氏眼睛都看直了,脚下不稳,再次跪下来。 姬承庭侧目看了一眼慕容知筠,嘴角勾起笑,这笑容却令慕容知筠十分不安。 第187章 珠胎暗结(3更) 半个时辰后马蹄声尘起飞扬 惊得四周树林里的鸟儿都飞走了,紧接著便是无数鎧甲军奔涌而来,为首的身穿黑色鎧甲,莫约四十几岁,面容如玉,眉宇间还跟北梁帝有几分相似。 来的將士们手里还扛著大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镇字,格外引人注目。 男人勒住韁绳,停在了和姬承庭不远处,扬眉一挑,佯装生气:“安郡王呢?” 这时慕容知筠走了出来:“这是太子,他是奉命来和镇王谈话……” “啪!” 士兵衝出来,一巴掌狠狠地掌摑在慕容知筠脸上,直接就將人打翻在地:“王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慕容知筠耳朵嗡嗡作响,险些站不起来,她惊惧地往后缩了缩,躲在了慕容老太爷身后。 慕容老太爷当年为官时和镇王有过接触,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硬著头皮上前寒暄:“王爷,多年不见,別来无恙。” 镇王骑在马背上,上下打量著慕容老太爷,嗤笑:“本王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慕容老太爷啊,太子,將老太爷送来是何意?” 姬承庭斜睨了一眼镇王。 镇王脸色微变,语气收敛了三分,视线重新落在了慕容老太爷身上:“嘖嘖,多年不见,老太爷怎么这副模样了,咦,这不是那个不知羞耻勾搭上位的周氏,怎么也在?” 镇王的视线落在了慕容周氏身上,咧著嘴哈哈大笑:“这女人手段高明,为了上位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慕容周氏忘记了哭,不停后退,像是在躲什么似的,镇王却看向了慕容老太爷:“有件事忘了告诉老太爷了,墙头上掛著的逆子,是当年本王喝醉了酒,周氏硬爬上了本王的床,那逆子,是本王的!” 慕容老太爷倏然瞳孔瞪大,下巴的鬍子被气得一翘一翘的:“若不是逆子来信,说起冰蚕美人毒被安郡王解开了,本王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老太爷,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个交代?” “胡说!都是胡说八道,老太爷,妾身从未背叛过您。”慕容周氏气疯了,恨不得堵住镇王的嘴。 镇王却不以为然,揉了揉眉心做出一副思考状態:“我记得你大腿根部还有一朵桃印,是本王不小心用手弄伤的,为避人耳目纹了一朵桃。” 慕容周氏瞪大眼。 不等反应,慕容周氏被两个侍卫按住了。 撕拉。 衣裳被剥尽,腿间的桃印暴露在眼前,引起一阵哄然大笑:“欢好时,这贱人亲口说要快要做慕容家主母了,本王只当她痴人说梦,没想到还真成了,老太爷,你是眼瞎了!” 被人羞辱,慕容周氏挣扎不过,又哭又叫。 慕容老太爷捂著心口,身子摇摇欲坠。 “咳咳!”姬承庭清了清嗓子。 镇王收回神色,想起了正经事,下巴一扬;“半个时辰內看不见安郡王,本王即刻杀入京城!” 城墙上的士兵飞快去稟报。 士兵们將慕容周氏给放了,慕容周氏躲在了慕容知筠身后抖著身,哭的泣不成声,恨不得一头撞死。 “知筠,我,我没有,都是胡说八道的。”慕容周氏死死咬著牙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太侮辱人了。 慕容知筠是被嚇得缓不过神了,心里已经无比后悔,她不该出宫的,寧可死在后宫也不要失去清白,她死死地咬著牙儘量缩小自己的身子,爭取不要让镇王发现。 “镇,王爷欺人太甚!”慕容老太爷举起拐杖冲了过来,还未凑近,镇王衝著对方的心口用了三分力道踢去,將人踹翻在地,居高临下:“若不是看在先皇后曾救过本王母妃的份上,今日本王一定会將你千刀万剐!老不死的,莫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镇王扬声:“本王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先皇后对本王有恩,本王今日饶了先皇后血脉,太子,你回城吧,本王不为难你!” 姬承庭长眉挑起,夹紧马腹,临走前指了指慕容知筠;“人,孤要带走。” 慕容知筠眼皮跳了跳。 “这是?”镇王疑惑,一时没认出来。 “两个时辰前被父皇十六台大轿迎入宫的新皇后娘娘!”姬承庭解释。 慕容知筠赶紧摇头:“不,不,我已经被废黜了,我是先皇后在世时最疼爱的妹妹。” 马背上的镇王倏然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不知羞耻,趁著先皇后生產时勾引皇上珠胎暗结的慕容知筠啊?” 珠胎暗结四个字落入慕容知筠耳朵里,她愣住了。 镇王抬起手指了指墙上掛著的慕容秦飞:“逆子说,你当年不知羞耻生下了一个儿子,按年龄应该和太子差不多大,人在何处?” 慕容知筠眼底已是惊惧,心里恨极了慕容秦飞,这个蠢货,什么都往外说。 “王爷这还有什么难猜的,筠贵人寧死自己死也要保住安郡王,这珠胎暗结,结的不就是安郡王,也只有安郡王是从外头带回京城的,年龄又跟太子相仿,这狗皇帝也真是心狠,保住安郡王把太子推出来送死。” 安郡王的身份很快就被推敲出来了。 慕容知筠摇头不肯承认,镇王也懒得囉嗦:“扒光了!悬在城墙上一刻钟示眾,再送回城內。” “不!不要!”慕容知筠惊恐万分,使劲挣扎,却被侍卫再次按住,捏住了下頜丟入一粒药丸进去。 只需片刻慕容知筠媚眼如丝,她死死地攥著拳,又气又怒,却抑制不住喊出了声。 镇王的视线在诸位慕容家家眷环视一圈,粗声道:“本王可没有什么耐心,不过看在你们都是先皇后家眷的份上,本王给你们一次机会!” 几人听后如蒙大赦,纷纷点头表示会知无不言。 “慕容知筠究竟有没有生过一个和太子年纪差不多的儿子?”镇王怒问。 话落,几人二话不说证实了慕容知筠在某个阶段確实消失了十个月之久,多年不成婚,也是有上头授意。 很快一条完整的时间段被拼凑出来了。 慕容知筠的意思渐渐模糊,她死死咬著牙不肯承认,镇王大手一挥,亲自剥了慕容知筠的外衫:“本王耐心有限,若不然,赏你咱们北梁皇后娘娘犒赏三军如何?” 慕容知筠瞳孔一缩,眼底儘是惊恐,浑身颤抖著。 此时一名侍卫上前,信誓旦旦地说:“王爷,我曾亲眼看见筠贵人来西关,和安郡王相处极好。” 侍卫露脸,赫然就是曾经的云王世子。 “这女人真是心狠啊,自己亲儿子如珠如宝疼著,推出亲姐姐的儿子来送死。” 慕容知筠很快就引起民愤。 镇王欲要杀人却被姬承庭拦下:“孤要带回去復命,剩下的人撬开嘴,必能得到冰蚕美人毒的真相。” “这位呢?”镇王指了指慕容老太爷。 “他怕死得很,骨头也没那么硬气。” 丟下一句话,姬承庭胯下夹著马儿往回走,彼时长庆派人飞鸽传书,鸽子落在了姬承庭的肩上,取下纸条:“东宫被围。” 四个字映入眼帘。 姬承庭眼眸一暗,半点不意外,他提著一口气,指尖將纸条碾碎,不急不慢的赶入城內,锦初和两个孩子早已不在皇宫,他出城,岂会放心三人在后宫? 一群蠢货! 第188章 筠贵人尽失顏面(1更) 已是午时,满殿的文武百官浑身紧绷,时不时衝著门口方向瞥去,不少人饿得飢肠轆轆。 姬琛站在殿內也有些两腿发麻,眼皮直跳,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上首的北梁帝折腾了两日不眠不休,此刻早就浑身无力,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参茶提神,长臂一伸,拿起了龙案上的佛珠,攥在手心一颗颗拨动,心里祈求太子能劝说镇王儘快退兵。 “皇,皇上,太子若是被镇王扣下,又该如何?”林太后的状態也好不到哪去,后背手心全都是汗,黏在身上不自在。 北梁帝摇头:“太子心机深沉,今日在大殿唯独他没有露出一点惶恐,必有后招,还有朕已经派人去通知援军,加上太子手里的,近五十万兵马,足以和镇王抗衡。” 再退一万步说,若是太子被掳,能拖延些时间也行。 死在了镇王手里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等事情结束后,他也不会废黜太子,照样以太子身份下葬皇陵,也算是叔侄一场的情分了。 林太后却皱起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父皇,筠贵人她……”姬琛欲言又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要不是为了自己,母亲也不会主动出城。 这是替他挡了一劫。 姬琛心里感动不已。 北梁帝冷了脸:“筠贵人英勇无畏,若能平安度过这一次,朕一定会补偿她。” 等他坐稳皇位后,这后位还是知筠的。 只是这次他要徐徐图之,不能再急功近利了。 姬琛点头,心里对姬承庭的恨意又添了一层,父子俩的谈话,落入右相耳朵里,他不禁皱起眉。 这样贪生怕死的郡王,满嘴仁义的虚偽王爷还真是不多见。 彼时小太监来到了北梁帝身边,低语几句,北梁帝瞳孔骤然一缩:“你说什么,太子妃和两个孩子不在东宫?” “回皇上,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东宫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敲击在了北梁帝心口上,眼皮重重跳了跳,心头隱隱有些不安。 离得近的林太后也听见了,下意识攥住了椅子把手:“皇上派人去找太子妃了?” 自知瞒不过,北梁帝只好点头:“朕是担心有人会趁机去东宫作乱,所以派人去保护。” 刚才小太监说话的声音不小,离得近的官员不少人都听见了,当场变了脸色,根本不相信北梁帝的话。 东宫有专人把守,太子就是不信皇帝才將人送回东宫,可北梁帝倒好,太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去找太子妃和两个孩子。 这不是明晃晃的趁火打劫? “皇上,太子妃……” “父皇,太子妃无詔出宫,太不合规矩了。”姬琛率先一步开口,打乱了刚才大臣的话。 那大臣脸色一暗,反驳道:“安郡王的意思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严惩太子妃不守规矩?” 姬琛脸色微白,摇头:“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在前头谈判,安郡王贪生怕死躲在殿內,现在还要过河拆桥,岂是君子所为?” 几个大人满脸鄙夷。 气的姬琛脸色一阵青白,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北梁帝冷了脸有些不悦:“太子为了北梁守天下,是他的本分,不能仗著一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番敲打,算是替姬琛找回了面子。 气氛继续僵持。 “皇上!” 一道呼喊打破了沉静。 “回皇上,镇王带兵已经抵达京城门口。” 北梁帝骤然一愣:“朕不是已经派了太子去谈和,太子呢?” “父皇!” 熟悉的声音从门槛处传来,紧接著便是姬承庭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北梁帝拧紧了眉:“你怎么会回来?” “镇王叔说母后曾对柳贵妃有恩,看在母后的份上,放了儿臣一次。”姬承庭语气淡淡。 北梁帝眼底儘是失望。 “那筠贵人呢,父皇不是命令太子一定要將筠贵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吗?”姬琛急著看向姬承庭身后,空无一人。 北梁帝脸色一沉,还未开口,不远处抬来一顶轿子,帘子掀开,露出了曼妙身姿,来人身穿薄纱红裙,心口掛著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 乌黑的秀髮散披著,雪白的肌肤和黑髮映衬,越发显得女子嫵媚动人,双手双脚被绳子绑著,像是水蛇一样不安躁动的扭著腰肢,嘴里含著块布,呜呜咽咽地喊著听不清。 长威挥剑,挑开了慕容知筠嘴里的布,又轻易挑开了手脚绑著的绳子。 没了束缚,慕容知筠忍不住大声叫出来,媚眼如丝,双手不安分地乱摸,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龙椅上的北梁帝:“皇上……” 北梁帝看见这一幕险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怒狠狠地看向姬承庭:“太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猥褻筠贵人!” 长威往前一迈:“皇上误会了,筠贵人出言不逊被镇王亲自餵了药,殿下从始至终没有碰过筠贵人一根手指头。” 药是镇王下的,北梁帝听后心口一哽,险些没晕过去,他怒问:“你为何不阻拦?” “镇王叔人多势眾,儿臣自知不敌。” “你!”北梁帝气得不轻。 轿子里的慕容知筠赤脚走出来,本就穿得单薄,轻轻一动早就春光乍泄,北梁帝立即道:“快把筠贵人扶去偏殿。”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扶著慕容知筠,此时的慕容知筠早就失了理智,抓住小太监就往上蹭。 北梁帝黑了脸。 姬琛急了,抬起手一巴掌拍打在慕容知筠的后脑勺,人也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两个太监才能顺利將人抬走。 姬琛目光死死盯著姬承庭;“太子,筠贵人好歹也是父皇的女人,你为何不拦著点,非要父皇在文武百官面前顏面尽失?” 不必他亲自开口解释,长威道:“一个时辰前筠贵人被镇王手底下的人扒光了衣服,悬在城门口,六十万大军目睹过,几十个百官看过有又算得了什么?” “什,什么?”姬琛喉咙传来腥甜,不可置信。 长威生怕有人听不清,特意又大声的说了一遍:“除了筠贵人外,还有一桩丑闻,慕容秦飞竟是镇王的儿子,要是没有慕容秦飞私底下和镇王勾搭,许多消息镇王还不一定知情呢。” 又是一记闷雷,让姬琛耳朵嗡嗡作响,就连北梁帝都不淡定了,满脑子里都是那句六十万大军亲眼目睹,筠贵人被剥光了身子任人隨意看。 这比杀了慕容知筠还要难受。 从高高在上的慕容家三姑娘,才貌双全,又有孝顺名在身,却被人悬掛城墙羞辱。 这样的人不配活著! 第189章 安郡王身份被戳破(2更) 北梁帝起了杀心,但很快又被按住了,不断地告诉自己,知筠是被胁迫的,等此事完成后就將知筠囚禁起来,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至於后位,是万万不能再给了。 “太子!”姬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没有想到太子会这么疯狂,就连慕容家都算计。 慕容秦飞和镇王有勾结,就等同於谋逆,按罪是要抄九族的,太子为了报仇,居然將慕容家连根拔起。 太狠了! 姬承庭挑了挑眉:“安郡王和筠贵人倒是感情深厚,也难怪,毕竟是母子两。” 母子两三个字就像是一根银针,戳破了姬琛的怒火,姬琛骤然愣住了:“太子休要栽赃陷害!” “郡王爷,这事儿您否认也没有用,整个慕容家都可以作证,还有筠贵人也亲口承认,先皇后养病时,您偷偷勾引了皇上导致珠胎暗结,怀上安郡王后又去了庄子上养了一年,此时先皇后也怀上龙子,筠贵人又不知羞耻地以入宫陪伴的名义,继续入宫勾搭,时不时地刺激先皇后,导致先皇后的身子骨越来越差。” “闭嘴!”姬琛气得跳脚。 长威撇撇嘴:“安郡王否认也没用,您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一语毕,全场譁然。 文武百官被惊掉了下巴。 原来安郡王压根就不是当年的侍寢宫女所生,云王接走的杨贵嬪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给安郡王一个不授人以柄的身份。 “难怪刚才筠贵人反对安郡王出城,非要拉著太子出城,这女人真是心狠,保护自己儿子,却要太子陪葬。” 百官都被气得不轻,將筠贵人骂了个底朝天。 最后连安郡王也避免不了被牵连。 姬琛站在殿內中央被人指著鼻尖辱骂,他喉咙发紧,转过身朝著上首龙椅上的北梁帝求救。 北梁帝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许久后才说:“是慕容知筠勾引朕的,朕也是被逼无奈。” 轰隆,脑子里似是有什么炸开了。 姬琛整个人都愣住了。 北梁帝红著眼走下龙椅,面含愧疚地看向了姬承庭:“太子,是朕对不起你。” 看著北梁帝惺惺作態的模样,姬承庭脸上的冷笑渐渐浓烈,绕到后腰处的拳头紧紧攥著。 “皇上,镇王说一个时辰內见不著安郡王,就要攻城!”侍卫匆匆来报。 一句话让在场又寂静了。 不同於两个时辰前的犹豫,北梁帝毫不犹豫地对著姬琛说:“身为皇子,应该为国为民著想,朕命令你儘快出城。” “父皇!”姬琛急了,他和镇王可没有交情,镇王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太子去的,你为何去不得?”北梁帝眸底儘是森森寒意闪烁,极不悦,气势压得姬琛不得不妥协:“儿臣领命!” 临走前北梁帝叮嘱道:“安郡王,你若是能劝服了镇王,你过去种种罪过,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北梁帝是要给安郡王洗白。 姬琛咬牙:“是。” 和姬承庭离开时不同,北梁帝分给了两千精兵保护,人走远,北梁帝的肩也垮了下来。 此时的文武百官看向北梁帝的眼神已经从失望变成了讥讽,和嘲笑,轻视。 一个人为了名声,对外表现的和结髮妻子恩爱两不疑,妻子逝去后,崩溃的昏厥了好几。 可结果却是私底下早就背叛,还因此气死了髮妻。 这样的人够虚偽,够噁心。 这时一名太监领著十来个侍卫候在门口,太监弓著腰往里闯,看见太监,北梁帝的眼皮跳得厉害,还未来得及开口,太监飞快道;“皇上,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快要將东宫都给掀开了,也没找到太子妃和两位小殿下。” 话落,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北梁帝额前冷汗直冒,赶紧解释:“太子,朕是担心有人趁机伤害太子妃和两个孩子,特派人去保护的。” 姬承庭面色淡然:“儿臣多谢父皇考虑周全。” 看著姬承庭轻描淡写的样子,並没放在心上,北梁帝见状悬著的心鬆了些,脚下发软靠在了后背椅子上。 等候的期间。 慕容知筠药效过了,她被人绑在椅子上,挣扎不动,睁开眼脑海里闪烁著自己经歷了什么,她脸色煞白,不敢置信。 可脑海里的记忆无比清晰。 衣裳被撕裂,无数潮骂在耳边迴荡。 “啊!” 慕容知筠惨叫。 小太监经过时解开了慕容知筠身上的绳子,嘴里又说:“皇上刚才下旨,让安郡王出城去劝镇王了。” 话落慕容知筠安静下来,瞪大眼珠子:“皇,皇上呢,去请皇上,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小太监冷笑:“筠贵人是想说安郡王的身世,还是想说自己是无辜的?” 心思被猜破了,慕容知筠惊惧不已:“只是什么意思?” “您忘了不成,您亲口承认了安郡王的身份,您背著先皇后勾引皇上,也是您亲口说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容知筠整个人都懵了,一口气没上来,狠狠地晕了过去。 莫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传来消息安郡王被扣下,双手双脚吊在了城门口,无数个將士们摇声吶喊,震耳欲聋。 镇王瞥了眼天色,耐心全无:“攻城门吧,不许伤无辜百姓,若有发现,本王决不轻饶!” 第190章 罪己詔(3更) 咚! 咚! 巨大的撞击声从城门口蔓延,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后四座城门都在被敲击。 侍卫手里轮著长鞭快马加鞭地朝著皇宫方向奔去了,攻城的消息传入殿內。 百官惶恐。 北梁帝剎那间变了脸色。 林太后从椅子上险些滑落,死死地按住了把手,她看向了姬承庭,声音在颤抖:“太,太子,哀家想借一步和你说两句话。” 她儘可能地保持稳定。 姬承庭长眉挑起,斜睨了林太后一眼,林太后转过头牵著宸哥儿的手,將人往怀里带:“太子,宸哥儿好歹也是你的亲儿子,稚子无辜,他还什么都不懂,不该被牵连进来。” 宸哥儿似懂非懂地拽著林太后的衣袖,不敢撒手,睁著一双葡萄嘿呦眼神看向了姬承庭。 姬承庭语气淡淡:“镇王叔今日来討个公道,不会对无辜孩子下手的。” “镇王的话也能信?”林太后拔高了声音,开始细数镇王从前做过的种种事。 姬承庭皱起眉:“镇王叔眾目睽睽之下放了孤。” 一句话懟得林太后语噎,深吸口气,软了语气:“承庭,你当真愿意將北梁的江山拱手让人,自古以来,废太子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你就算是不为了宸哥儿,总该为了朝曦想想。” 没有理会林太后的话,姬承庭面色始终淡然。 林太后却急了,隔著大老远她都能感觉一阵阵吶喊声传来,镇王一旦真的攻城,第一个算帐的就是她。 当年柳贵妃的死,林太后心如明镜。 “你要解气,哀家替你杀了慕容知筠如何?”林太后压低声音问。 姬承庭讥笑,现在慕容知筠死了不如活著更痛苦,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被抬入中宫,接受了万民和百官的朝拜,却又狠狠的从天堂坠入地狱,就连最后那一层遮羞布都被扯开了。 儿子,地位,还有丈夫的疼爱,全部眼睁睁化成泡沫。 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又如何能接受现实? 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会有人主动抹去这个耻辱。 林太后急了:“你到底要如何?” 姬承庭慢慢看向了林太后:“孤听说安郡王中毒那一晚,太后也曾悄悄去探望过,不到一夜的时间,安郡王就解了毒,太后可知是何缘故?” 被质问的林太后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姬承庭抬脚朝著林太后走近:“只要太后肯说出真相,孤可以保证,一定会极力劝说镇王退兵三十里外!” 林太后嘴唇都在颤抖,呆呆地看著姬承庭。 姬承庭视线一转落在了北梁帝身上:“父皇,镇王怒上心头只要一个结果,何必逼急了呢,安郡王落入镇王手中,一定熬不住刑罚,与其如此,不如父皇为保皇位,少些屠杀,儘快做个抉择,等城门攻破,说什么都晚了!” “不,不行,皇上,太子是在挑拨咱们母子间关係,不能听他的。”林太后急了,她祈求地看向了北梁帝,不能將自己交出去。 北梁帝紧绷著脸。 “皇上,镇王攻城,太子也得不到好处……” 下一瞬两位副將衝进来,单膝跪地:“微臣拜见太子。” 姬承庭扬起长眉,其中一位將军道:“臣等带著援军赶到十里开外。” 眾人譁然。 太子的援军来了! 北梁帝面色一松,举起从太子手里抢走的令牌:“眾將听令,即刻入城!” 两位副將身子连动也没动,任凭北梁帝如何吶喊,就连眼皮子都没掀起来,北梁帝怒了:“太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兵,连朕的话都不听了,你是要造反不成?” “父皇可知城外的二十万大军是什么人?”姬承庭忽然开口。 北梁帝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安。 “是七年前在南疆啃树皮,从战场上爬出来,险些饿死了的南疆军!”姬承庭语气像是淬了冰一样寒冷无比:“朝廷辜负过他们,他们今日来也是要个交代,只要父皇下罪己詔,陈情当年空运粮草真相,给二十万大军磕头赔罪,孤可以保证,这二十万大军定会再次替北梁拼命守护!” “混帐!混帐!”北梁帝气恼的一把將桌子都给踢翻了,目光死死地瞪著姬承庭:“你做梦!朕是天子,又有什么错?” “与云王,勇王共同合谋,掐断南疆粮草!將盛国公绑在船上沉了船,活活溺毙,纵容清河漼家侵占盛家財產,供为己用,谋財害命,坑害二十万大军性命,桩桩件件哪个不是错?” 姬承庭丝毫不惧,目光狠厉地迎上了北梁帝的视线。 “你!”北梁帝气恼不已:“你在威胁朕!” 姬承庭嘴角勾起冷笑:“一个时辰內,镇王破城,这个皇位就轮不著你来坐了,若想保住皇位,就要安息二十万亡魂,给战士们个交代!” 两人一前一后站著,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著谁,姬承庭眼中燃烧著熊熊大火,似是要將北梁帝撕裂了。 “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让朕日后顏面何存,为了布今日局面,太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北梁帝冷笑连连,伸出手恨不得掐死对方,可他现在根本不是姬承庭的对手。 姬承庭知道北梁帝在顾虑什么,淡淡道;“父皇可想过北梁江山一分为二,孤仍能保住眼下地位,论兵权,孤不次镇王,您可要想好了抉择。”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冰蚕美人毒的幕后主使者,其二,亲口承认逼死了盛国公,其三,亲口承认空运粮草的事,给二十万亡魂赔罪!” 北梁帝在隱忍,良久才问了句:“若是朕照做,又如何?” “孤將兵权全部交给父皇,极力劝说镇王离京,永不来犯。”姬承庭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孤以北梁太子之名发誓。” 一炷香后 北梁帝妥协了。 姬承庭朝著其中一个副將使了个眼色:“去守城门!没有孤的允许,死守城门!” “是。” 紧接著北梁帝颤巍巍地看向了林太后,这一眼,林太后心惊肉跳:“皇儿……” “母后,当年冰蚕美人毒是您下给柳贵妃的,您对不起柳贵妃。” 一句话让林太后宛若失了魂,脸色惨白。 北梁帝闭著眼又继续说:“是朕一手策划了空粮草的事,害死了二十万大军,朕有愧,也是朕,亲手谋划了盛国公的死,朕有悔!” 一字一句全都被记录在册,文武百官震惊又失望的看著北梁帝,为君者,可以有很多手段,可以杀人,可以犯错。 但二十万条將士的性命就这么没了,要不是盛家竭尽全力运送粮草,死的就是四十万,五十万,甚至百万…… 人怎么可以自私成了这样? 北梁帝艰难地说完这些,骤而看向了姬承庭:“如此,你满意了?” 姬承庭敛眉划过讥誚;“父皇,还有一百个头未磕呢。” “你!”北梁帝拗不过,只能深吸口气,撩起龙袍跪在地上,紧咬著牙朝著城门口方向一个又一个地磕下来。 第191章 求皇上赐死太后(1更) 文武百官纷纷避开天子跪拜,全都屏住呼吸盯著北梁帝磕头赔罪,一下又一下,足足磕了一百个方才停了下来。 北梁帝耷拉著脸紧盯著姬承庭:“如此可还满意?” 殿內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音。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姬承庭身上,倒是有个年长的皇家长辈颤颤巍巍地说:“太子,天子下罪己詔已是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先解决眼下困境再议以后也不迟啊。” 那位老王爷嘆了口气:“皇上不论是君还是父,终究生养了你,旁人可以指责,太子却不该为了给太子妃撑口气,眾目睽睽之下为难皇上。” 丞相闻言瞥了眼就老王爷,讥笑:“那刚才皇上磕头的时候怎么不见老王爷阻拦,这会儿话说完了,头也磕了,才想起来说风凉话了……” “你!”老王爷被懟得脸色涨红,喃喃两句默默又闭上了嘴。 北梁帝没有理会老王爷的话,视线仍盯著姬承庭,父子两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良久,侍卫再次来传话:“皇上,安郡王亲口承认解药是太后给的,镇王下令要见太后。” 此话一出嚇得林太后身子都软了:“混……混帐,胡说八道!” 解药根本不是她给的,姬琛是故意撒谎的! “父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用冰蚕美人毒谋害了柳贵妃,就该付出代价!”姬承庭顺势开口。 林太后坐不住了,她紧紧咬著牙逼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却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太,太子想要如何?” 姬承庭薄唇轻掀,吐出四个字:“以命抵命!” 林太后瞳孔骤然一缩,心口起伏,不给林太后辩解的机会,姬承庭继续看向了北梁帝:“镇王今日打著为柳贵妃平反的旗號来京城,倘若此事解开,镇王还有什么理由不退兵?若他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史上都要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儿臣以为,镇王极爱惜名声,断不会这么做。” 太子的理由非常充分。 姬承庭单膝跪地,扬起语调:“求父皇,赐死太后!” 赐死两个字一出,大殿寂静了片刻,余音在迴荡,林太后脸色煞白,紧紧地看向了北梁帝;“皇儿。” “求皇上赐死太后!” “求皇上赐死太后!” 百官纷纷跪下。 呼声震耳欲聋,惊得林太后满脸都是恐惧,嘎嘣一声,紧攥著掌心的指尖断了一节指甲,鲜血犹如流注般涌出。 剧痛袭来,林太后低著头看了眼,入眼一片猩红,滴落在了凤袍上的凤凰身上,像极了陨落无力挣扎的凤凰走到了穷途末路。 一旁的林韵昭脸色同样惨白,她拉著宸哥儿来到姬承庭身边:“殿下,求您看在妾身替您诞下子嗣的份上,饶了太后吧。” 宸哥儿也捂著脸哭,也不知是被嚇得还是捨不得。 孩子的啼哭声在偌大殿內不断地迴响。 “皇上!” 林太后忽然开口,她毅然决然地看向了北梁帝:“事已至此,哀家当初犯过的错,哀家认了,但还有一事,哀家也不隱瞒了。” 姬承庭长眉一挑,眼里多了几分趣味。 “诸位大臣,並不是皇上忘记初心,和筠贵人纠缠在一块,实在是事出有因!”林太后今日铁了心要和姬承庭同归於尽,她手指著姬承庭:“当年慕容纤云早在太子妃时就已经不忠,和侍卫勾搭在一块后有孕,皇上不仅没有责怪慕容纤云,反而將孩子视如己出,这么多年哀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哗! 四周再次寂静。 百官都惊掉了下巴。 “早在太子九岁那年,哀家曾私下滴血验亲过,太子根本不是龙种!”林太后像是发泄一样,扯著嗓子怒吼:“太子乃慕容纤云不甘寂寞,偷情所生,慕容纤云混淆皇室血脉,哀家为遮掩皇室丑闻,亲赐了冰蚕美人毒,却不料被柳贵妃误食,终酿成大错,是哀家欠了柳贵妃一条命,但姬承庭一个孽种,没有资格做北梁太子!” 林太后將这些话说完,浑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嘴角勾起了冷笑: “太子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看看哀家所言是真是假!” 皇家的丑闻一件一件地被揭穿,百官恨不得捂住耳朵,老王爷捂著嘴咳嗽,手指著姬承庭。 姬承庭一记眼神,嚇得老王爷又缩了回去。 “来人!”林太后扬声,叫人准备东西。 很快小太监就將东西准备齐全送来。 一碗清水还有一把匕首,就摆在姬承庭面前。 “皇上亲自教养你,你却为了权势,为了太子妃,將生养之人逼迫至此,你枉为人!”林太后想清楚了,姬承庭的心冷得跟个石头一样,捂不热,低三下四求情也没用。 与其如此,林太后决定拼一把,自谋生路,最差也是两败俱伤。 无论什么结果,她认了。 姬承庭面不改色地看向了北梁帝。 北梁帝轻轻嘆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將脸扯到一旁,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姬承庭莞尔捡起桌子上的匕首轻轻划开了指腹,滴入一滴血。 滴答一声清脆悦耳。 北梁帝见状站起身,从龙椅走下来,台阶刚下,耳边传来了宸哥儿的哭声。 只见姬承庭抱起了宸哥儿,轻轻划开了指尖,往碗中滴入一滴血,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两滴血並不相融。 “这不可能!”林韵昭看著结果大惊失色,摇摇头:“妾身可以用林家所有人性命发誓,绝对没有背叛过殿下。” 宸哥儿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她这辈子只有太子一人,从未想过其他男人。 对於结果,林韵昭保持质疑,对著人群里的李太医喊了声:“一定是水有问题,求太医查看。” 李太医一愣,往前查看,低著头轻轻嗅了嗅摇著头;“这水没有任何问题。” 林韵昭疯狂摇头:“不可能!宸哥儿是殿下的孩子,又怎么会和殿下不相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信,又逼著太监再取水来。 很快水来了,经过再三检查,两人再次割血,结果还是一样的,林韵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將宸哥儿抱在怀里,百思不得其解,嘴里喃喃著不可能。 “太子,你在玩什么把戏?”林太后的脑子转得飞快,她比林韵昭更懵,宸哥儿的血怎么会和姬承庭的血不相融? 姬承庭弯著腰,视线和林韵昭平齐:“並非孤不疼爱宸哥儿,只是宸哥儿非孤亲生……” “殿下,妾身没有背叛您!”林韵昭哭喊著。 姬承庭点头:“孤知晓,因为那个孩子被太后调包了,死在了太后手上,不怪你。” 林韵昭豁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著姬承庭:“殿,殿下说什么?” 他已站起身没有再解释,刚才的话百官都听见了,他们有些转不过弯了,林太后杀了林侧妃的孩子? “太子,你少在这造谣,宸哥儿一生下来就是哀家亲手养大的,哀家从未害过宸哥儿。”林太后发怒:“明明你才是那个孽种。” “来人,准备水!”姬承庭扬声。 很快又端来了两碗水。 姬承庭看向了北梁帝:“为了防止有人栽赃污衊,还请父皇从诸位皇子中挑选一位验证,確保水没有问题。” 北梁帝心里咯噔一沉。 几个皇子,除了安郡王之外,没有一个是他亲儿子,姬承庭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父皇?”姬承庭提醒:“儿臣身世被疑,若不及时解开疑惑,城外大军也不会听命儿臣,军心不稳,儿臣拿什么对抗镇王?” 姬承庭衝著不远处始终未开口发话的几个皇子招招手,分別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还有六皇子,最小的六皇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几人乖巧上前,看向姬承庭又时不时看向了北梁帝,面露难色,陷入纠结。 北梁帝却气得浑身发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尷尬。 “太子为何要拉上无辜之人?”林太后的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坚定,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几个皇子和姬承庭是一脉相承,不论是哪个和北梁帝验血,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192章 揭穿当年真相(2更) 殿內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北梁帝的一只脚还在台阶上,刚才林太后质疑了姬承庭身份后,北梁帝明显是要配合滴血验亲的。 可为何几位皇子来了之后,北梁帝反而犹豫了? “皇上,几个皇子没做错什么,如此受质疑,將来……” “父皇,儿臣愿意以身亲验。” “父皇,儿臣也愿意。” 五皇子和六皇子扑通跪在地上,两个人都伸出了手腕,隨时都可以割手指的架势。 林太后脸色一凝,目光在五皇子和六皇子身上徘徊,面露不喜。 北梁帝却怒斥:“够了!如此荒唐像什么样子,太后不过是说你几句,你偏要將此事闹大,太子,你是想趁机闹事……” “皇上!” 一句皇上,连父皇这个称谓也省了。 姬承庭脸色泛著层寒冰,慢慢站起身:“太后先是毒杀柳贵妃,毒杀母后,如今还要污衊母后死后清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皇上还要容忍太后一错再错?” “太子,那是朕的亲生母亲,你要让朕弒杀生母不成?”北梁帝怒不可遏。 倏然,林韵昭朝著姬承庭跪下来,红著眼,语气坚定:“殿下,妾身有话要说。” “昭儿!”林太后眼皮一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林韵昭在短暂的失神崩溃之后,思绪早就乱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给孩子报仇! 姬承庭居高临下看向林韵昭。 “昭儿,太子是故意欺骗你的,他的话莫要相信。”林太后的声音都沙哑了,恨不得將林韵昭扯回自己的身边。 可林韵昭却是坚持道:“柳贵妃是太后毒杀,皇后也是太后毒杀,先皇后温婉端庄从未和侍卫苟且,这一切都是太后捏造故意抹黑,殿下,您是先皇后和皇上的子嗣,绝不可能造假。” 林韵昭指了指碗中水,冷笑道:“反倒是滴血验亲才是个笑话。” “来人,將林侧妃给哀家绑起来。”林太后发了狂,扯著嗓子怒吼:“快绑起来。” 两个宫女上前要去拽林侧妃的胳膊,却被姬承庭一脚狠狠踹开,长威在身后拔刀,嚇得两位宫女哆哆嗦嗦不敢在上前。 林韵昭衝著姬承庭磕头:“今日妾身以林家发誓,所言句句都是真话,求太子將来能宽恕母亲,宽恕林家。” 殿內气氛骤然紧张,就连北梁帝也是屏住呼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林韵昭身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韵昭仰著头看向姬承庭,在等一个承诺:“殿下要替咱们的孩子报仇,而且,日后追封他。” 姬承庭犹豫片刻点头:“孤答应你。” 闻言,林韵昭笑了笑,抬起手看向了林太后:“妾身年纪还小时,偶然间听祖父和父亲谈话,当年太后生养的是双生子,长子做了太子,当年的二皇子被悄悄送去了林家,由祖父圈养在后院,重兵把守,任何人不能探视,再后来后院的重兵撤销了,没多久,病重的皇上突然奇蹟般地好转起来了。” “林韵昭,你胡说什么!”林太后死死地捏拳:“哀家没有害死你的孩子,宸哥儿就是你亲儿子。” 一碗水铁证如山,林韵昭见识过林太后的手段,根本不信对方的话,继续说:“双生子视为不详,太后只能將二皇子送去林家,殿下的確不是当今皇上的亲儿子,而是当年太子,如今应该尊称一句先帝,是真正的姬元麟和慕容皇后的嫡子!” 一语毕,满朝文武惊呆了。 北梁帝的脸色阴沉可怕,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杀气,恨不得將林韵昭生吞活剥。 “空运粮草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让太子命丧南疆战场,皇上想要收回兵权,就必须要有个正当理由,那场战役,几个副將都是殿下亲信,包括展將军,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冒出了个盛家,捐了粮草,让太子扭转了局势反败为胜!” 有一半以上的事都是林夫人亲口告诉林韵昭的,林韵昭本不想说,但孩子没了,给她巨大的打击。 她疯狂了,狠狠地扯下林太后这层遮羞布! 她要让太后给孩子陪葬! “她是在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都是假的。”林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衝上前狠狠给林韵昭几个巴掌。 林韵昭冷笑:“有本事让皇上和诸多皇子验血,瞧瞧可有验得上的,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一次林韵昭对林太后没了顾忌,眼神里全都是恨意:“是你给我灌下催產汤,孩子在肚子里才七个月多月,是你非要夺长子之位,他才七个多月啊,为何要这般害我?林家也是被你给拖累了,你手里沾染了这么多条人命,简直该死!” 一句句指责让林太后气得想要掰开林韵昭的脑子看看,这蠢货被太子利用了都不知道。 “蠢货!不管你信不信,宸哥儿就是你的孩子,至於验血……”林太后眼睛猛然一亮:“宸哥儿不是太子亲生,那说明你当初怀的就不是太子的孩子!” 林韵昭咬紧牙关,眼底儘是嘲讽,对林太后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你胡说,宸哥儿是谁的孩子,我会不知?” 若不是她服用了神医的药,又怎么会来了这一胎? “当年要不是皇上在宴会上给我下绝子汤,我又怎会只有一个孩子?”林韵昭怒指著北梁帝。 不管不顾的疯癲起来,犹如竹筒倒豆子一样细数种种,她本就是林太后膝下长大,关於林家和太后的秘密,知道太多太多真相。 林韵昭看向姬承庭:“慈和宫还有密道,通往宫外。” “林韵昭!!”林太后声音尖锐,拔高了声音,从椅子上跌跌撞撞走下来,怒从心起拔下凤釵狠狠地朝著林韵昭心口插过去。 噗嗤一声。 金簪从背后刺穿心臟位置,林韵昭身子猛地一颤,皱起眉,她死死地拉住姬承庭的衣袖:“殿下,密道就在寢宫內室第三块砖下,求殿下一定要让太后血债血偿!” “该死!”林太后拔出金簪又猛地刺了好几下。 姬承庭接过林韵昭一脚踢在了林太后的膝盖上,將人带了一段距离,林韵昭早就没了求生之意,失血过多很快断了气。 “將人好好安葬。”姬承庭吩咐。 林韵昭的身子很快就被带走了,只剩下满地的鲜血,提醒著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太后手里还攥著金簪:“林侧妃备受打击,失了理智,说的话统统不作数。” “微臣提议用几位皇子来验证林侧妃的话真偽,也好还太后和皇上清白!”右相提议。 第193章 本王是来討公道的(3更) 北梁帝的视线几乎快要將右相戳穿,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倒是有人想要替北梁帝开口,却被旁边的大臣扯住了袖子,硬是给拽住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简单是皇上和太子之间的爭斗了,从目前发展看,皇上和太子今日必有一人下场会很惨。 现在站错了人,也会跟著遭殃。 城外的镇王是个威胁,眼前的皇帝和太子同样威胁不小,他们这帮人只能今年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別自己给自己找事。 林太后亲手杀了林韵昭时,姬承庭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宸哥儿的眼睛,等人拖走了,才鬆开,宸哥儿还是一脸的懵懂,乌黑的眼珠子东瞅瞅西瞅瞅,姬承庭瞥了眼身后侍卫:“暂且先送回东宫,找两个宫人陪著。” “是。” 宸哥儿也很乖巧地跟著侍卫离开了。 姬承庭此举却惹怒了林太后:“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假惺惺,昭儿是个蠢货,才会被你给欺骗利用!” 刚才林太后是被气坏了,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举动,当眾揭穿了太子的身份。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宸哥儿居然不是太子的骨肉! 亏她精心养了四年! 想到这林太后气得快要吐血了,再想到太子明知宸哥儿身份,一直没有戳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了林韵昭致命一击,让林韵昭反水说出林家和皇族的秘密。 此刻,她很后悔不该揭穿太子。 现在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北梁帝朝著姬承庭走近:“朕从未怀疑过你的身份……” 话音落外头倏然传来鼓声阵阵,打破了北梁帝的话,外头几个侍卫仓皇来报:“皇上,镇,镇王攻破城门了。” 北梁帝脸色巨变。 半个时辰后,镇王抵达宫门口。 与此同时太子援军抵达京城附近,看似大战一触即发,镇王却派人进宫传话:“只要个交代,若不就范,必攻宫门长驱直入!” “太子,你还愣著做什么?”北梁帝急了,低吼道:“宫门失守,朕必饶不了你。” 姬承庭的视线却落在了林太后身上,林太后被盯得头皮发麻,心虚地別开视线。 诸位大臣会意,跪下磕头:“求皇上赐死太后!” 呼声犹如浪般袭来。 一道高过一道。 林太后连连后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北梁帝迟迟不动,视线和姬承庭平齐,他不信姬承庭毫无动作,能眼睁睁看著镇王攻进宫! 一炷香后 宫门打开。 阵阵马蹄声在耳边迴荡,由远及近,犹如万马奔腾呼啸而来。 “来,来了。” “是镇王!” 镇字旗帜飘荡入皇宫,只见一匹黑色汗血宝马越过重重障碍,一跃而起来到了殿前。 镇王一袭银色鎧甲翻身下马,威武雄壮的身姿渐渐映入眼帘,爽朗的笑声响在大殿上空。 “来人!”北梁帝的声音有些尖锐。 林太后时隔多年也终於看清了来人模样,正是今日令她心惊胆战的镇王,惊惧之下,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北梁帝喊了半天的人也只有几个侍卫和太监出现,任凭他高高举起了令牌,也无人听从,北梁帝怒瞪姬承庭:“你当真什么都不管?” 姬承庭垂眸:“是皇上一次次错过机会,才导致镇王入宫。” “你!”北梁帝被气得无话可说。 镇王所过之处眾人不禁让开了一条路,百官个个低著头生怕会被镇王给盯上,不停地咽了咽嗓子,就连呼吸都轻微了。 镇王率先瞥了眼地上晕厥的林太后,往前一迈,脚下靴子踩在了林太后的手指上,用力碾压。 “啊!” 林太后吃痛醒来。 “呦,这不是太后娘娘么,怎么在地上躺著?”镇王居高临下,故作惊讶,手里还攥著一把长鞭,扬起一鞭狠狠抽在了林太后脸上:“本王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啊!”惨叫声划破上空,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镇王收起长鞭,鬆开了脚朝著北梁帝走近,北梁帝不自觉咽了咽嗓子,冷著脸不动身。 “本王听说太后已经亲口承认了当年谋害本王母妃和慕容皇后的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太后,给本王个交代?” 镇王停下脚步。 身后侍卫立即搬来一张椅子,镇王悠閒自在的往后一扬,坐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盯著对方,十分愜意的欣赏北梁帝的狼狈不堪。 没有一个人替北梁帝说话。 要不是北梁帝身上还穿著龙袍,此刻像极了阶下囚,毫无魄力,更没有担当。 林太后捂著脸,手中早已经是血跡斑驳,扯著嗓子怒吼:“镇王,你带兵入宫,是要造反,你可知后果?” “本王孤身一人入宫,手握马鞭,今日入宫求个公道,怎会是造反?”镇王道。 林太后皱起眉,指了指门外的浩浩荡荡的军队,镇王撇撇嘴:“那些,都是太子殿下的亲信。” 话音落林太后和北梁帝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镇王竟是单枪匹马来的。 北梁帝道:“太子还不快將镇王拿下!” 姬承庭斜睨了眼北梁帝:“镇王虽独自一人入宫,城外还有军队在等候,他若出事,京城必乱,且孤不觉得镇王叔要求过分。” “太子你也要忤逆朕!”北梁帝不解,姬承庭当真能豁得出去。 镇王咧嘴笑:“本王和太子有君子之约,本王要个交代,太子应允过本王,让本王討个公道,皇上就別想些不该想的了,本王耐心有限。” 目光一瞥镇王看见了旁边的水碗,侍卫立即低语几句,镇王扬起长眉,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北梁帝突然意识不妙往后退缩时,已被镇王按住了,手起刀落,一滴血滴入碗中。 “镇王!”北梁帝怒吼。 镇王將匕首扔在了几个皇子身边:“割!” 几人不敢忤逆,一个接一个地滴血,眾目睽睽之下几滴血和北梁帝的血,毫不相融。 镇王嗤笑:“本王之前还觉得纳闷,皇上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突然婆婆妈妈起来,就连亲儿子都捨得谋害,原来……是个冒牌货。” 姬承庭眸光一暗落在了北梁帝身上,冰凉阴森的表情嚇得北梁帝浑身发软。 “来人!” “属下在。” “送去慎刑司,即刻审问!” “是。” 北梁帝瞪大眼:“你疯了!” 话没说完被堵住了嘴,连拖带拽地离开了,无一人敢阻拦。 镇王嗤笑视线落在了林太后身上:“这老巫婆作恶不小,太子可是答应过本王的,將人交给本王。” “王叔隨意!” “太子果然爽快,那就劳烦太子將慎刑司借给本王一用。”镇王脸上笑意收起,大步朝著林太后走去。 第194章 太子他杀人诛心最擅长(1更) 文武百官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叛乱居然会朝著这个方向发展,面前的那碗血就摆在眼前,提醒他们这一幕是真实的。 “皇上……皇上曾是二皇子?”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皇上重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样,原来皇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皇上了。” “皇上!” 几个大臣曾和先帝关係不错,赤红了眼,满脸都是不舍。 姬承庭瞥了眼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佯装没听见,长腿一迈朝外走,右相却很快反应过来,往前一步拦住了姬承庭:“殿下,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是在隱晦地提醒姬承庭,不论是北梁帝还是镇王都是不可靠的,皇位只有一个。 先坐稳皇位才是最要紧的。 姬承庭语气淡淡:“孤自有分寸!” “可是……” “好了。”姬承庭挥手打断了右相的话,抬脚继续往前走,倏然一道身影拦住了姬承庭的去处,慕容知筠身上重新套了衣裳,她呼吸急促,失魂落魄地盯著他。 姬承庭停下脚步,长眉一挑。 “太子,我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你若能解气,我这条命给你都可以,安郡王是无辜的,你们之间可是亲兄弟!你不能借著镇王的手杀了他。” 刚才慕容知筠就在隔壁,殿內发生的一切她全都知道了,殿外的千军万马来势汹汹,她就知道今日难逃一死。 慕容知筠紧咬著牙,软了语气:“是我不该痴想妄想顶替姐姐的位置,我愿意承担一切。” “你?”姬承庭轻蔑地笑。 被人鄙夷,慕容知筠脸色涨红,继续说:“若不是我执意入宫为后,也不会將你逼到这一步,我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这四个字咬得很紧。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是她太著急了,应该等北梁帝彻底掌握兵权之后,她再上位,又有几个人敢说半个字不是? 可这么多年眼看著太子一步步稳固地位,拉拢权臣,就连孩子都有了,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殿下,筠贵人也该去慎刑司才对。”长威提醒。 慕容知筠脸色微变,惊恐后退。 姬承庭並未採纳这个意见,而是叫人將姬琛送来,姬琛两个字刺激的慕容知筠脚下一软跪在了对方面前;“太子!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安郡王吧。” 哭声在大殿外徘徊。 无人敢上前扶著。 半个时辰后姬琛被侍卫牵来,双手被铁链捆著,两肩被狰狞的铁链刺穿,上半身早已被血浸透,惨白著脸跌跌撞撞地来到眼前,整个人摇摇欲坠,隨时都要倒下来了。 姬琛目光一抬,视线落在了姬承庭身上,嘴角勾起讥讽;“你以为是你胜了我,殊不知只是你占了先机罢了……若,若我的父皇是大皇子,今日哪有你的份儿?” 姬琛满脸都是不甘心。 啪! 长威挺身而出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姬琛脸颊上,嘴角边五个明显巴掌印,血跡流淌,姬琛仍是嗤笑。 姬承庭嘴角勾起笑在姬琛耳边低语几句,姬琛瞪大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不,不可能!” 噗! 被爱刺激的姬琛猛的一口血吐出来,嘴角滴滴答答地流淌著,猛然抬起头紧盯著姬承庭:“你,你骗我!” 姬承庭莞尔笑了笑,他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诛心,要人临死之前饱受精神摧残,死不瞑目! 铁链在晃动,姬琛顾不得肩上剧痛,朝著姬承庭再次走去,双眸通红满是疑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长威用一团布塞住了姬琛的嘴。 “將安郡王送入慎刑司,让云王世子亲自去审!” “是。” 云王世子四个字钻入耳,姬琛瞪大眼,呜呜咽咽想说什么,侍卫已经將人拖走了。 姬承庭回头瞥了眼慕容知筠:“送回慕容府。” 长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地再看了一眼自家殿下,確定没有幻听后,他拱手,让两个侍卫拎著慕容知筠往外走。 “姬承庭,你不如给我个痛快!”慕容知筠大吼大叫,她绝对不相信姬承庭会这么心地善良放了自己。 一定是有阴谋! “告诉她,要是敢自杀,孤会亲自將姬琛剁碎了餵狗!”姬承庭丟下一句话,转头朝著东宫方向走。 四周空气充斥著一股诡异又寂静的气氛。 谁也不知道姬承庭究竟要做什么。 竟会这么痛快地放了慕容知筠! 此时的慕容府,十几个家眷浑身狼狈的坐在大厅內,他们惴惴不安,伸长了脖子朝著外头看。 “大哥,外头能有什么动静?”二房夫人忍不住问。 慕容老太爷斜靠在椅子上,两只手紧紧攥著把手,他是眼睁睁地看著镇王攻破了城门,一路闯入京城的。 可奇怪的是,镇王並没有对他们慕容家下手。 除了射死了慕容秦飞外,再无伤亡。 “能有什么动静?镇王带兵入城,太子根本不是对手,最后的下场除了死,就是被册封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圈禁起来,再过个几年,死的悄无声息。” 说话的是慕容周氏,她身上的衣裳重新穿好了,只是头髮还有些散乱,坐在椅子上满脸恨意。 二房夫人瞥了眼慕容周氏,满脸都是埋怨。 慕容周氏看向了慕容老太爷:“老太爷,周家虽不是京城名门,在漳州还是极有实力的,等此次事后,咱们去漳州,远离京城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 要不是看在周氏家族的份上,慕容老太爷绝不会让慕容周氏苟活,他紧闭双眼,逼著自己忘了慕容周氏背叛过自己,指尖攥得发白才没有发泄出来,末了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心思,城內正乱,乾坤未明,所以没有人对慕容周氏出出言讽刺。 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咚! 门口传来了动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紧张不安地看向了外头。 只见两个侍卫压著慕容知筠走了过来,甚至鬆开了手,给了慕容知筠自由。 “知筠?”慕容周氏愣了,往前几步將人揽入怀中:“你怎么回来了,是镇王放了你?” 慕容家几个长辈的视线落在了慕容知筠身上。 “太子呢?有没有被镇王给杀了?”慕容周氏著急地问。 慕容知筠皱著眉,嗓子像是被堵住了。 长威在身后听了直笑:“笑话!满城都是殿下的军队,镇王见了殿下都要俯身行礼,怎会被杀?” “什么?”慕容周氏不敢置信,镇王要跟太子行礼? 长威目光一抬看向了慕容老太爷阴鬱难看,还有来不及退散的失望之色,瞬时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扬声:“殿下平定镇王,的北梁庇佑,得民心,倒是安郡王这个孽种……嘖嘖……” 话说一半长威挥手转身离开了。 慕容老太爷坐不住了,起身看向了慕容知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第195章 得子如此(2更) 慕容知筠深吸口气:“太子和镇王合谋,镇王没有造反,將皇上和太后关入慎刑司,审问当年双生子,下毒谋害柳贵妃的事。” “镇,镇王这么多兵马,为何不造反?”慕容老太爷急了,都打到城门口了,离皇位就差一步之遥了,岂能轻易放弃? 慕容周氏也是不能理解。 慕容知筠苦笑:“是大家都被镇王和太子骗了,镇王的兵马並没有入城,镇王孤身一人闯入皇宫,宫里全都是太子的人,这一场局,太子贏了。” 抹黑了北梁帝和太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北梁帝是如何对待太子,如何丧心病狂的对南疆四十万大军,又是如何卑鄙无耻地算计盛家財產的。 天子尽失民心。 太子掌大权局势,已经无从更改了。 “啪!” 慕容老太爷衝过去一巴掌打在了慕容知筠脸颊上:“你害惨了慕容家!” 被一巴掌打翻在地,慕容知筠捂著脸抬起头看向了慕容老太爷,委屈又气愤,二房三房的长辈同样很生气:“太子现在已经查到了纤云是怎么死的,现在太子掌权,咱们哪还有好日子过?” “简直胡来,还不如留在封地,偏偏来了京城,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几人炸了毛。 回想这些年慕容家是怎么对待太子的,他们哪个不心虚? 要说落在镇王手里,最多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二房和三房的人並没有得罪镇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太子就不一样了。 慕容纤云死后,太子孤苦无依,慕容家从未上门探望,甚至动过歪心思,只是被展家给拦住了。 他们眼睁睁看过慕容常丰在池子里拼命挣扎,碍於慕容周氏的眼神,他们选择了忽略,也没有求情一个字。 姐弟俩的两条人命和慕容家都脱不开关係。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归功於,二十多年前北梁帝来过慕容府邸,和慕容知筠搂在一块,北梁帝亲口承诺將来会让慕容知筠做皇后。 这些年北梁帝也一直没有忘了给慕容家送东西,麻痹了慕容家长辈们的眼睛,盲目地跟隨大房。 可谁又能想到,慕容纤云的儿子会这么爭气,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一朝得势竟怂恿了镇王带兵入城,打得诸位猝不及防,连逃跑都难了。 “太子,太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人不解。 慕容老太爷却是明白,太子是要让慕容家的人亲眼看著周氏母女的下场,让他们知道曾经的慕容纤云生了个好儿子,有儿子撑腰! 是他们瞎了眼! 否则,杀了慕容知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人送回来? 慕容知筠捂著脸失声痛哭,满脸都是不甘心。 慕容老太爷深吸口气颤巍巍地吩咐:“技不如人输了就要认!纤云得子如此,死也瞑目了。” “老太爷!”慕容周氏皱眉。 慕容老太爷扬声:“你们几个跟著我去祠堂。” 生怕有人不配合,赶紧又叮嘱道:“不想死的话就来!” 话落,这些人一拥而上跟在慕容老太爷身后。 几人將香案搬在了正院,上面还供奉著两个牌位,一个是慕容常丰,另一个就是慕容纤云。 慕容老太爷皱起眉:“还少了一个。” 紧接著又亲自雕琢了一块,慕容季氏的牌位。 看见慕容季氏四个字,慕容周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衝到慕容老太爷身边疯狂地捶打:“你答应过我的,慕容家只有我一个正妻,我不是继室,也不是填房!” 不等慕容老太爷开口,二房几个人衝出来,一把拉开了慕容周氏:“你想害死我们几个不成?” 慕容周氏挣扎。 慕容老太爷回头瞥了眼慕容周氏:“你儘管闹,闹大了,待事情结束后,太子发兵去漳州,你就是周家罪人。” 发兵漳州四个字彻底让慕容周氏冷静下来。 以慕容老太爷为首的慕容家所有人全部跪在地上,慕容老太爷开始懺悔,对著牌位砰砰磕头。 一下又一下,额头很快青紫一团。 其余人也是同样。 慕容知筠迟迟没有动身,她紧咬著牙视线落在了慕容纤云的牌位上,不甘心极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母亲被慕容季氏压了一辈子,她被慕容纤云压了一辈子,就连亲儿子也被慕容纤云的儿子压住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知筠。”慕容老太爷声音缓慢:“太子无非是心里还有一股气没散去,人活著,才有希望。” 话落,慕容知筠朝著牌位磕头。 恨不得將头皮都给磕破了,双拳却是紧紧攥著,也代表著內心的不安。 这一磕午时到了傍晚。 一群人东倒西歪,有些已经晕厥了。 只有慕容老太爷还在坚持,跪直了身子,视线始终盯著面前的牌位,他在等,等一个和太子和解的机会。 …… 东宫 锦初早早哄著两个孩子睡了,满地狼藉也被收拾乾净,长庆带著人亲自守在院子里。 “太子妃,殿下在外头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了。”飞霜低声提醒。 锦初紧闭双眼,心里的酸涩无以言说,站起身推开门看见了廊下的男子,夜色將他的影子拖长,微风拂过,吹在脸上凉颼颼的。 “锦初。” “太子殿下瞒得我好苦!”锦初的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咬著牙,埋怨地看著眼前人:“为大局,殿下这么做,我不怪你。” 自外头传镇王带来六十万兵马时京时,锦初就有些怀疑了,几年前,在西关太子曾亲口说过,东原要乱了。 那时她问,东原会不会打仗。 姬承庭亲口承认镇王是他的人。 时至今日锦初才恍过神来,当年北梁太祖死后,北梁兵权分成了四份,东原镇王,西关云王和勇王,北梁帝以及展家。 兵权最多的是镇王和展將军。 南疆四十万大军最初就是展將军带领的,后展將军带著姬承庭在南疆打了无数次战,给姬承庭立威,亲自將兵权交给姬承庭。 八年前南疆大战,死了二十万兵马,只剩下二十万兵马驻守。 那时镇王手中仍只有三十万兵马。 可现在却无缘无故多了二十多万,虽对外宣称是招兵买马,可招兵买马又怎么会一点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锦初想通了关键。 上辈子那二十万兵马的確是被活活饿死,姬承庭的下场也很惨,可这辈子太子也是重生的。 他重生的时间更早,早到那场战还没有打,早到父亲还没有死。 可姬承庭却將计就计,诈死二十万兵马,用这二十万兵马收復了镇王,將二十万兵马藏匿於东原。 也就是说,太子他明知父亲会死,没有出手救人…… 锦初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泪水模糊了视线,气姬承庭那么聪慧没有出手,算计了所有人,改变了结局,却没有救父亲。 第196章 君子之约(3更) 锦初寧愿是自己分析错了,她站在廊下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姬承庭看,极力稳住声音:“殿下,大殿那边局势还未稳定,您怎么来此了,这里还有长庆他们守著,不必担心。” 耳边寂静无声,姬承庭迈开步伐走了过来,弯著腰伸手去握锦初冰凉的指尖。 “有什么心里话直接问出来,別憋在心里。” “大殿……” “殿前近万侍卫守著,文武百官也没有闹腾起来,镇王还在慎刑司,城门口的兵还未攻入。” 姬承庭长嘆口气:“你我夫妻五年,有些事是瞒不过我的,你若问,我必答。” “妾身想知道殿下当年是如何收服东原镇王的。” 当年南疆在打仗,这几年她一直都在姬承庭身边,实在是想不通镇王是时候被姬承庭收为己用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展將军和姬承庭里应外合,给姬承庭创造了时间。 姬承庭一点儿也不意外锦初会这么问,直接说:“当年南疆紧急缺粮草,朝廷的粮草迟迟没有送来,再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和展將军分別带领二十万兵马自求谋路,在军队坚持不下时,盛国公送来了粮草,救了四十万大军的命。” 锦初忽然有些紧张,低著头不敢去看姬承庭的眼睛,声音低沉:“殿下是早就知道父亲一定会死,为何不提醒父亲?” 她介意的是父亲拼了命地筹集粮草送去了前线,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姬承庭应该提醒父亲才对。 或许一句话,就足以让父亲扭转这辈子的局势,保住性命。 “是孤对不起盛国公。”姬承庭语气低沉。 锦初抬起头;“殿下明知结局,可曾提醒过?” 倘若姬承庭是重生在战后,她绝不会责怪他一个字,但现在的局势却是姬承庭重生在更早的时间。 姬承庭沉默了。 锦初抽回指尖,秀眉轻轻一皱:“若不是今日镇王攻城,暴露了此事,殿下准备何时提及?” “锦初……” “殿下,父亲他一心为国为民,不该死得这么无辜,殿下也不敢欺瞒我。”锦初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相处了四年多,上辈子饱受伤害,这辈子她最相信的人就是姬承庭,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从未怀疑。 真相就摆在眼前,她想逼著自己冷静下来,等大局定下再问也不迟,可偏偏姬承庭就站在廊下。 见著他,锦初忍不住质问出来。 “太子妃,当年盛国公送粮来南疆时,殿下正好带著二十万大军潜入东原,被镇王围困,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城门紧闭,消息不通,等殿下收復镇王时,盛国公已经不知所踪了,殿下连夜带人去过陇西,一路追查,还曾被追杀过数次。” 长庆主动站出来解释:“殿下也是后来才知道盛国公被人绑到了船上。” 姬承庭挥手让长庆退下,解释道:“是孤自负,错算了时间,按照原本的发展,盛国公是在北梁十九年春日被人围猎,圈禁,招出通敌叛国之罪,被赐毒酒而亡,可这次,却是整整提前了八个月,死在了海上……” 也是从那个时候,姬承庭才知道还有人和他一样也是重生了。 所以,他装傻充愣,隱瞒了二十万大军的存在,表面上所有轨跡都和上辈子一样发展。 直到战胜归来去了陇西。 他知道锦初和她一样,派人默默保护,又不敢和锦初太过亲近,生怕她被人算计。 再后来到了京城,北大营地底下埋藏宝藏的事揭露,他知道锦初暴露了,同时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重生者,祁予安。 为了保护锦初,姬承庭主动暴露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和祁予安斗智斗勇。 锦初听懂了,语气颤抖:“是谁在背后促成了这一切?” “是祁家。” 锦初也该想到的,祁予安重生后为了让盛嫣嫣早点回归上辈子的轨跡,加快算计盛家,將盛国公捐粮的事提前暴露给北梁帝。 所以北梁帝设计了盛国公。 上辈子捐粮暴露得比这辈子晚,所以盛国公活的时间久了。 姬承庭垂眸间眼底儘是愧疚,重生以后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盛国公,自詡聪慧,害死了人。 锦初抬起头看向了姬承庭:“祁予安现在人在何处?” “在祁府。” “我要整个祁家跪在父亲灵前赔罪!”锦初目露凶狠,就差一点点她这辈子还可以有父亲的疼爱。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这让锦初怎能不恨? 锦初吸了吸鼻子衝著姬承庭摇头:“儿女私情的事先拋开一旁,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只等局势分明。” 太子终究是太子,离皇位一步之遥,有些事就还要谨慎。 见锦初不再纠结,姬承庭心里稍稍鬆了口气,他眼下的確还有许多事要忙,转头叮嘱长庆:“把展夫人和秦大少夫人接进来,陪著太子妃。” “是!” 长庆应了后很快就將两位接入东宫,有些事展夫人是知情者,知道的比展万凌多得多,閒聊之余將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太子能做到今日这个地步已是不易,当年除了没有粮草之外,他身中剧毒险些就死了。” “夫人也知道皇上的身份?”锦初诧异。 展夫人点头。 锦初沉默了。 良久,展夫人忽然问:“你可知太子是如何劝说镇王来京的?”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了展夫人,只听展夫人徐徐开口:“太子放弃了皇位。” “什么?”锦初愣了。 展夫人生怕她著急,赶紧劝:“先別急,太子和镇王打了个赌,两军不可对內开战,太子替镇王查清当年柳贵妃中毒一案,镇王助太子查清盛家一案,另,在新帝未掌权之前不会对镇王削藩降爵。” “镇王膝下有一子,今年六岁,当年太子和镇王约定,谁都不坐皇位,单看两个孩子去爭,朝曦,是太子要倾尽全力托举上位的。” “为……为何?”这些事太子从未提起过,锦初也是毫不知情。 展夫人道:“太子曾和將军说过,手中有一命,终身有愧,不配为君,这是太子早就做好的准备,若非权利诱惑,镇王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带兵入城?” 两个人都有共同目標,借著当年和二十万大军的事將北梁帝拉下马,所以齐心协力。 可北梁帝死的那天,就是太子和镇王反目之日。 “我相信太子手段。”展夫人微微笑,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甚至很欣赏太子的魄力。 展家甚至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去驻守边关,展家有权,谁也动不得。 锦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第197章 发现端倪(1更) 夜色渐深,锦初没了睡意坐在窗户下眺望上空,一轮明月当空照,整个院子里寂静无声。 她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许久,展万凌悄悄走了过来,手里还提著两杯茶,將其中一杯递到了锦初面前:“今日你和母亲的谈话,我……我都听见了,太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这些年太子心里也不好过。” 她倒是极少替姬承庭说话,偶尔从父母嘴里听到一些,小小年纪,心思沉重。 不敢外泄,还要装作乖巧听话,让人放鬆警惕。 如今才知道身上肩负著父母血海深仇,满宫都是要算计他的人。 锦初扬眉。 “我还记得太子被外祖母接回展家的时候,浑身炽热,高烧不退,嘴里还喊著父皇,是母亲陪了太子整整五日,才侥倖让太子捡回一条命,也是从那时好开始,太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展万凌揉了揉脑袋,回忆过往,从她记事开始,太子就在展家住下了,父亲对太子十分上心。 吃喝用度样样都是检查了再查,生怕出现一点意外,將太子保护得比她这个女儿还要谨慎。 再后来太子就回到宫里了,日日和北梁帝待在一块。 “直到有一日北梁帝下令让太子去打南疆,父亲气得当场就把桌子给拍碎了,才十三岁的太子要去打南疆,外人都说是皇上有意栽培太子,可战场刀剑无眼,太子身份尊贵,本不用上战场的,拗不过皇上,父亲带走了太子,那日母亲都收拾好了行李,是太后传召了我和母亲,硬將我们留在京城当做质子。” 展万凌始终记得姬承庭犹如兄长一样站在她面前,跟她说了几个人名,让她有需要隨时都去找这几人。 锦初听得很认真,在心里把北梁帝和林太后骂了个遍。 太卑鄙了! “锦初,太子心怀天下,若能两全,必不会辜负。”展万凌心里早就將姬承庭当成了兄长。 她又说:“当年外祖母將太子带回展家后不久,外祖母就病逝了,外祖母灵堂前,太子跪了七天七夜,每年外祖母忌日,太子若在京一定会去祭拜。” 锦初手里握著茶心里不是滋味,今日是她太过衝动,不该和太子提及那些。 一夜无眠 东宫仍静悄悄。 但大殿外的消息却是张嘴就能问得到,长庆寸步不离地守在院子外,一脸警惕。 “皇上和太后还未召?”展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嘴。 长庆对展夫人並未犹豫隱瞒,点头:“镇王昨日只叫人將两人分开关入牢房,还未动手,太后昨夜就气病了,太医诊脉,暂无性命危险。” 展夫人点头。 锦初却觉得不对劲;“镇王为何不审?” 展夫人听锦初说话的语气,当即也没了食慾,放下碗筷,对著红梔和飞霜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將朝曦和乐晏送去了隔壁,才放心开口询问:“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镇王苦等几十年好不容易握住了仇人,不该如此冷静。” 倘若换成是她,严刑逼供是少不了的,至少要將这么多年积攒的怒火发泄出来。 其实展夫人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锦初咬咬唇,视线和展夫人对上:“不能让镇王继续留在皇宫。” “呜呜!” 耳边传来了宸哥儿的哭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只见宸哥儿可怜兮兮地抽噎著,连滚带爬的走进来,声音都哭沙哑了,怯生生的抬起头看向了锦初。 看著宸哥儿这副模样,锦初皱眉:“怎么回事儿?” “回太子妃,宸哥儿昨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哭闹不止,一夜没睡,喊著要找林侧妃。”宫女惶恐赶来,折腾了一夜,她早就疲倦了,一个不留神宸哥儿就跑进来了。 锦初嘆了口气叫人给宸哥儿洗漱,给孩子餵些吃食。 “我母妃呢?”宸哥儿眨巴大眼睛问。 锦初道:“你母妃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乖乖的,等你父王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这话宸哥儿似懂非懂。 她从未动过收养宸哥儿的心思,照顾朝曦和乐晏已是应接不暇,她自问还做不到將宸哥儿视如己出。 在皇家,宸哥儿身份尷尬,难免日后会生出其他心思,埋下祸根,唯一的法子就是將宸哥儿送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找个好人家养著。 宸哥儿……锦初倏然想起什么。 昨日林韵昭死的时候曾说过慈和宫还有地道。 那慈和宫有地道,其他地方呢? 锦初飞快地抓住了这个想法,终於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让人將宸哥儿安顿好,便对著展夫人说:“从前柳贵妃住在哪个宫殿?” “章和宫。” “劳烦夫人陪我去一趟。” 展夫人什么都没多问,站起身,展万凌也要跟著去,锦初却道:“你暂且帮我看著两个孩子。” 展万凌只好妥协。 锦初又对著长庆说:“满宫地图,还有京城地图,儘快取出一份让人送去章和宫。” “是。” 满宫肃静。 锦初和展夫人抄近路去了章和宫,偌大的宫殿早已被封存,推开厚重大门,嘎吱一声巨响,刺得耳朵都快受不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章和宫许久没有人来打扫,满是蜘蛛网,展夫人道:“当年柳贵妃临死之前浑身长满了褥疮,流著脓血,模样可怖,太医说是脓血所到之处都会被感染 ,需小心谨慎伺候,柳贵妃死后不久,太祖就下令將章和宫封存,不许任何人进来。” 偌大的宫殿虽有些破败,可仍旧能看出当年的奢华,柳贵妃盛宠多年不衰,膝下又有皇子公主傍身。 家世,样貌,儿子,还有帝王宠爱,样样都不缺,这样的人又该是多少人羡慕的? 锦初环视一圈,上下打量著整个院子:“一代宠妃死在了章和宫,若非镇王此次入京,又有几人想起来当年的柳贵妃。” 偏殿,库房,耳房,长廊,最后才是主殿,里面布满了灰尘……锦初目光一凝,视线倏然落在了长上极小的指印上,顺著指印继续寻找,她回头瞥了眼 地上经过的地方,小小的鞋印在灰尘中,格外显眼。 她弯著腰看了眼指印,伸出手指头用自己的手指比画,显然就是男人的指印! 展夫人也看见了,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继续寻找,在窗台上又看见了一只鞋印,再继续看去,一个,两个,三个……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鞋,若不是她发现的仔细,不易察觉。 “这些人不像是宫里的太监留下的,积攒了几十年的灰尘,若不是轻工了得,印记只会更深。”展夫人指了指锦初留下的痕跡,绣鞋踩上去,留下一串串巴掌大鞋印。 锦初拧眉:“会不会是很久之前留下,然后被灰尘覆盖,顏色淡了。” “不会!”展夫人说的十分肯定:“这些印记是新踩上去的,若是被灰尘覆盖,鞋印上的流水纹路不会这么清晰。” 顺势看去,其中一只鞋印上果然有流水纹,她立即回头看了眼自己踩过的地方,她喜欢山茶,鞋底都被印上了山茶。 锦初看向了展夫人:“这么说,章和宫来人了。” 刚才她是亲眼看著侍卫推开厚重大门,两扇门之间不少灰尘飞扬,就连蜘蛛网都结了一层又一层,还是侍卫现场给清理了。 所以说,这群人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去看看各个墙头屋檐,还有没有痕跡。”锦初吩咐道。 十来个侍卫將章和宫检查了一遍,確定没有痕跡,锦初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时侍卫也送来了地图。 展开看了眼,章和宫的位置离大殿仅隔著一座宫殿,锦初指尖攥紧对著展夫人低语几句。 展夫人轻轻笑了:“这么些年某些人作恶多端,背负一个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太子妃此举甚妙!” 算是默认。 两人分道扬鑣。 锦初身穿白色孝服,去了趟大殿,跪在殿內,姬承庭见她来有些疑惑,听锦初开口说:“盛家忠心为国却被皇上算计,为人子女,我想去慎刑司问问皇上要一封赔罪书,贡献在父亲牌位前,安抚亡灵。” 这个理由莫说是赔罪书了,就是动刑审问,百官也不会阻拦。 姬承庭犹豫片刻后,自知劝不住人只好妥协;“准!” 锦初叩谢后带著数十个侍卫直奔慎刑司,在慎刑司门口遇见了陆恆,锦初停下脚步:“镇王还在里面?” “是。”陆恆点头。 锦初带著口令进了慎刑司,今日她代表的是盛家独女,要个公道来慎刑司,合情合理。 反观太子身份尷尬,反而受拘束。 陆恆在一旁陪同。 与此同时长威將刚才锦初交代的话凑近姬承庭耳边说了一遍,姬承庭变了脸色。 文武百官连续两日没有出宫了,也是在等个结果。 谁曾想镇王却一点儿也不著急。 他们也只能望眼欲穿等。 第198章 太子妃心狠手辣(2更) 慎刑司 刚踏入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惨叫声,阴暗潮湿,充斥著难闻的气味,锦初脚下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著陆恆低语几句。 “还请陆大人儘快將人带来。” 陆恆疑惑。 锦初解释道:“陆大人別误会,有些事某些人也参与其中,紧要时刻,还请陆大人找个適当的理由。” 祁予安还在京城,就是个祸害,这次锦初决定不留后患,一时半会对祁予安还没有合適抓捕的理由,但她相信陆恆可以做到。 进了慎刑司后,一路被引去了里面,狱卒指了指不远处的牢房:“那便是太子妃要去的地方。” 声音不小。 足以让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果不其然传来了锁链哗啦啦的声音,没一会儿牢门被打开,迎面走出一个身子高大的男人,疑惑地看向锦初。 锦初赤红了双眸,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又忍下去了,狱卒介绍:“这位就是镇王爷。” “王爷。”锦初屈膝行了个礼。 镇王高大的身子自带一股压迫感,使得旁边的狱卒都忍不住后退两步,低著头缩著肩。 镇王虎眸上下在锦初身上扫视一圈,尤其是看著锦初一身白衣时,声音低沉:“这里不是太子妃应该来的地方,太子妃怎会来?” “我是代替父亲要个公道的。”锦初迎上了镇王的视线,不躲不闪,四目相对时,镇王皱紧了眉:“无非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谋害太子罢了,何况,皇上已经下了罪己詔,事情明了,太子妃还是快回去吧。” 看著镇王迫不及待地要撵走自己,锦初反而更加坚信心中猜测,下巴轻轻一抬:“王爷为母报仇,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要个公道,我虽是太子妃,也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亲自来討个公道,有何不可?” 锦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镇王犹豫了一瞬,倏然笑了笑:“是本王疏忽了太子妃一片孝心,太子妃请。” 让开了路,露出了牢房里面的景象。 北梁帝还穿著那身龙袍,两只手被铁链锁住,除了脸色有些差,浑身上下没有受半点伤,和锦初对视一眼后,满脸皆是讥讽。 在北梁帝的隔壁是林太后。 气色比北梁帝差了些,但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跡。 锦初一把接过了狱卒手上的长鞭冲了进去,在眾人眼皮底下扬起了手上长鞭,狠狠地打在了北梁帝的身上。 “啊!” 猝不及防的抽打。 北梁帝不由得呼喊出声,疼得额上冒起了豆大汗珠,目光一转怒瞪著锦初。 “啪!” 又是一鞭。 北梁帝吃痛,两手被铁链拷起来,根本没有机会躲藏,视线仍紧盯著锦初:“朕是皇帝,你敢以下犯上对朕下手,找死!” 锦初充耳不闻,接连数十鞭狠狠抽在北梁帝的身上,北梁帝身上的龙袍早就被抽得满是血痕,紧紧地黏在身上。 或许北梁帝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他又气又急:“盛锦初!” 锦初再次扬起鞭,这次还未落下却被镇王给拦住了,镇王抬手死死捏住了鞭子:“太子妃,气儿也出了,你也该收手了,皇上一日未被废黜,你这属於大不敬了。” “大不敬?”锦初冷笑:“此人作恶多端,早就被百官嫌弃,若不使用些手段,又怎会轻易招了?” 镇王蹙眉,又听锦初说:“王爷千里迢迢来京城,总不会是要和罪人谈感情吧?” “太子妃这话何意?”镇王拧著眉,语气有些不悦。 锦初鬆开了手上的长鞭,指了指墙壁上悬掛的刑具,有些上头还勾著血跡,布料,闪著寒光看上去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慄,锦初冷了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今日他不招,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镇王被锦初轻描淡写的话给惊住了,赶紧劝:“这是朝政,应该太子来才是。” “王爷误会了,我今日是以盛家独女身份来討个公道的,和太子无关。”锦初又怎么会不知镇王心思。 不管北梁帝做错了多少事,在人前,北梁帝亲自教养过姬承庭,生养之恩是事实。 若是姬承庭动手,少不得要落一个为谋权上位,六亲不认的罪名。 可她这个盛家独女就不一样了,盛家险些被灭族,深仇大恨,她就是杀了北梁帝。 外头那帮人也说不出半个不字,甚至还要夸讚她一句孝顺! “可这……” “王爷將人带来一天一夜了,也没审问出什么来,不如交给我,说不定我有法子。” 锦初扬起下巴,示意侍卫进来。 在镇王震惊的眼神中,一根烧红的烙铁印在了北梁帝的心口上,滋滋冒烟,疼得北梁帝失声大喊。 隔壁的林太后见了,面容都扭曲了,紧张的咽了咽喉愣是捂著嘴一个字不敢说。 “盛锦初,谁给你的胆子!是太子,一定是太子,太子这个缩头乌龟,自己不敢出面,让你来是不是?”对面牢房传来了姬琛的声音。 锦初回头看了眼姬琛,跌坐在地,双肩早被铁链贯穿,脸色惨白,吊著口气。 对姬琛,她心里同样有恨意。 就是他上辈子踩在盛家,太子,展家,秦家……诸多人的肩膀上君临天下。 他不配! 锦初冷幽幽的视线落在了姬琛身上,泛著冷冽寒光,嚇得姬琛咽了咽嗓子。 “一个时辰內,让他招认,若不招,割了舌头立即处死!” 立即处死四个字让姬琛毛骨悚然,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的话居然能从锦初嘴里说出来。 第199章 皇帝驾崩(3更) 很快侍卫冲入了对面牢房。 上了刑具后,一轮惨绝人寰的折磨正式开始。 颤抖的惨叫声充满了绝望。 血跡时不时溅出牢房,喷洒在四周墙壁上,染上了朵朵红梅,一开始姬琛还能熬住。 再后来竟一心要求死了。 半个时辰后,人晕了过去。 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人又醒来,折磨继续。 就连镇王都看不下去了:“太子妃为何不给个痛快,这手法,在军队对待叛徒也不过如此了,想不到太子妃年纪轻轻,手段这般狠厉。” 锦初佯装没有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嘴角勾起:“谋害盛家他也有份,一条贱命,不值一提,王爷领军打仗,手上沾染无数鲜血,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仿佛是在讽刺镇王胆子小。 噎的对方动了动唇,乾脆转过头不再去看,任由锦初瞎折腾。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侍卫说安郡王熬不住了,就剩下一口气了,锦初面不改色:“不中用的东西,既然要寻死,就不留著了。” 锦初摆摆手,大度地饶恕了姬琛。 侍卫手一松,姬琛再次跌倒在地,趴在草地上苟延残喘,北梁帝见状胸膛起伏:“混帐!混帐!盛锦初,你怎敢公然对安郡王用……” “噗嗤!” 一声清脆的刀刺入肉体的声音。 只见锦初快步走到了姬琛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快准狠地朝著姬琛的胸膛刺了下去。 噗嗤,血溅在她素白的手上,格外显眼。 北梁帝的后半句话被噎了回去,瞪圆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锦初就这么杀了姬琛! 那可是他的长子啊。 北梁帝喉间涌出腥甜,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没撑住,將嘴里的腥味咽了回去,咬著牙:“来人!来人!” 噗嗤! 拔出匕首又狠狠刺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姬琛瞪大眼看著锦初,满脸都是不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锦初抽回了匕首,慢慢站起身,歪著脑袋看向了北梁帝,这一眼嚇得北梁帝两股颤颤。 “王爷,我只给你一个时辰审问,一个时辰后倘若还没有审出个结果,那就把人交给我来处置吧。” “你打算如何?”镇王听得直皱眉。 锦初將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扔,其意思不言而喻:“北梁皇帝也该换个人坐了,王爷觉得呢?” 镇王被锦初的大胆震惊了,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这般杀伐果断,杀了人,没有一点儿胆怯。 不给镇王说话的机会,锦初扬声对著牢笼外的侍卫说:“都退下守在门口,一个时辰后再进来。” “是。” 锦初再次转过身对著镇王说:“王爷想问什么儘管问,没有人能听见,也无人知晓。” 说罢,锦初扬长而去。 牢狱內几人面面相覷,北梁帝又气又惧,镇王脸色阴沉如水,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匕首上,他居然会被一个小女子给威胁了。 站在了慎刑司外,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无比舒適,雪白的衣裳早就溅满了血跡,腥味扑鼻。 她也浑然不在意。 找个人搬来了椅子坐下。 整个慎刑司都被包围了,她眯著眼眺望上空,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远处忽然看见了一道火光冲天,看方向,是章和宫。 她淡淡一瞥,收回视线。 不到一个时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镇王疾步匆匆:“太子妃进去看看吧。” 锦初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拦住了镇王的去路:“还请王爷陪同我一块进去看看。” 镇王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由不得他拒绝,身后跟著无数个侍卫,严阵以待。 最终也只能硬著头皮跟上去。 锦初站在牢外,北梁帝此刻呈现出瞪大眼,双手被吊起来,一动不动,侍卫上前查看,惶恐道:“皇,皇上驾崩了。” “什么?”锦初诧异,倏然看向了镇王:“王爷你弒君了!” 镇王一听弒君二字,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胡说八道,本王从未动手,不过是閒聊几句,皇上突然就不行了。” 太医上前查看,给出结果:“中了极快的剧毒,半个时辰內足矣致命,皇上驾崩已有一刻钟了。” 话落,镇王更加绷不住了,总算是回过神了,锦初今日来就是要弄死北梁帝,却將弄死皇帝的罪名推给他! 镇王猛地看向了锦初:“太子妃真是好手段!” 锦初一脸无辜:“王爷,你这叫什么话,我不过是为了解气,抽了几鞭,在孝衣上溅血,將来用一身孝衣烧在父亲坟前,也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您和殿下有君子之约,殿下才放心將皇上交给你率先审问的,如今人死了,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镇王气得眼皮直抽,却又拿对方没辙。 第200章 祁太妃陪葬(1更) 慎刑司里气氛压抑,镇王呼吸起伏,视线落在了死不瞑目的北梁帝身上,他收回视线。 再继续和锦初纠缠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整个慎刑司都是太子的人,闹僵了,也只会帮著太子妃作证。 镇王倏然笑了笑,看向锦初的视线里是毫不遮掩的讚赏:“太子妃杀伐果断,行事磊落,太子能娶太子妃是他的福气,本王佩服!” 两人默契地达成一致。 没有追究北梁帝的具体死因,狱卒写下了一份认罪书,锦初看著狱卒拽住了北梁帝的指尖按下了红印。 这一幕,似曾相识。 像极了上辈子她死之前的绝望。 狱卒將认罪书递了过来,锦初看了一眼后又交给了镇王:“王爷瞧瞧可有什么补充的?” 镇王瞥了眼,上面记载著北梁帝是如何取代了先帝,残忍手段谋害了慕容皇后,又是如何谋害了盛家,字字珠璣,全都是悔恨,愿以死谢罪,看完后,镇王嘴角一抽,抖了抖手上的罪证:“能有人信?” “皇上愧对百官,愧对百姓,早就失了军心,朝廷也巴不得儘快选新君稳固大局,谁会追究?”锦初不以为然道,下巴一抬,让人儘快將消息传出去。 “盛锦初!!” 林太后在隔壁突然扯著嗓子大喊:“哀家知道错了,往后余生,哀家都会给柳贵妃,给盛家赔罪,绝不踏出慈和宫半步。” 北梁帝和姬琛的死把林太后刺激得不轻,镇王和锦初閒聊时甚至都没有背著她,这让林太后心里越发不安。 若说对北梁帝还有几分忌讳,对林太后,镇王可是恨得牙根痒痒,眸色一暗。 “镇……镇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母妃也不能活过来了,你杀了哀家 ,將来是要被非议的。”林太后看著镇王一步步走近,心里越来越慌乱,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镇王看向了锦初:“太子妃打算如何处置?” “任凭王爷处置。” 镇王笑了。 锦初转身离开了,临走前听见了林太后的惨叫声,锦初心静如水。 一个时辰后 林太后没抗住刑罚,歿了。 北梁帝驾崩,林太后歿了,消息传到了大殿,文武百官表面惊讶,心里却是鬆了口气。 终於来了消息。 文武百官跪下来,对著上首的姬承庭高呼:“求太子殿下即刻继位。” “求殿下继位!” 呼喊声一波高过一波。 姬承庭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镇王身上,镇王蹙紧长眉,眸光深深的看向了姬承庭。 “诸位大臣,孤和镇王有君子之约,由孤暂代朝政,立孤之嫡子姬朝曦为下一任曦王,镇王嫡子姬郢为郢王,十年后从二人之中择一人立为下一任新帝,北梁皇帝能仁者居之!” 话落,百官都被姬承庭的话给惊住了,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到手的皇位要和镇王平分? 此刻镇王就在殿外,他一步步迈进来,嘴角勾著笑:“先帝立的储君是本王,却被北梁帝霸占,本王和太子立下君子之约,任由两个孩子去爭皇位,在此期间共同监督,另,大军共退城外,驻守边关。” 姬承庭点头。 右相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镇王一记阴狠眼神看来,仍道:“郢王和曦王年龄相差两岁,本就不公平,如何比较?” “右相这是信不过太子教孩子的手段?”镇王反问。 右相皱起眉。 姬承庭莞尔:“孤相信朝曦。” 两人眾目睽睽之下击掌为盟。 镇王当场下令退军回到东原,姬承庭同样退兵。 短短两天时间,京城又恢復了安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城门打开,京城又恢復了热闹。 大街上百姓来回走动,巡逻的將士个个面露善色。 文武百官也恢復了自由之身。 宫里甚至没有给北梁帝举办葬礼,连皇陵都没有埋,找了个山水的地方匆匆掩埋。 夜色降临 镇王府內灯火通明,镇王妃搂著小儿子焦急地等待,望眼欲穿终於將人盼回来了。 立即起身去迎,镇王挥挥手,看著熟睡的小儿子,咬著牙说:“从明日开始,本王会给他物色几个师傅。” “当,当真成了?”镇王妃也是知道君子之约的,无比惊讶。 镇王点头。 “我听说宫里起火了……” 章和宫起火的事早就传到了镇王耳朵里,他面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去过问。 “是本王小覷了太子妃。”镇王嘆了口气。 章和宫內藏有地道,镇王的人马可以从城外直接通过地道入宫,一场大火让章和宫成了废墟,又有重兵把守。 原本的计划是悄无声息地控制皇宫,重新和姬承庭谈判,现在失了先机,镇王也只能收敛。 真要和太子硬拼,谁也占不到好处。 胜算减弱,也只能识时务。 “退兵东原,也不是没有机会。”镇王心想得开,这次不废一兵一卒来了京城,还弄死了北梁帝和林太后,他已经十足知足了。 镇王妃嘆了口气:“太子运筹帷幄,寧可引入咱们,也要改朝换代,这等气魄手段,实在令人敬佩,我只担心咱们许久没有来过京城,不是太子的对手。” “慌什么,手握兵权,还怕什么?”镇王只是不甘心,自己苦守东原几十年,子孙后代也是如此,凭什么北梁帝的后代就可以在京城高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 这个位置本就是他的,如今不过是公平竞爭罢了。 他和太子是互相利用。 就看本事了。 “从明日开始郢哥儿身边多几个人跟著,本王会亲自教他。”镇王面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镇王妃点点头。 接下来几日镇王每日都去上朝,態度和蔼,为人也是平易近人,从不会忤逆姬承庭的话。 两人都將孩子带来了朝堂。 朝曦瞥了眼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姬郢,昨夜父王语重心长地说过,他未来的对手就是姬郢。 他定要多多努力,不会被姬郢比较下去。 早朝散了后。 忠公公拦住了姬承庭:“昨儿祁太妃就一直跪在那,非要见您一面不可,老奴实在是拦不住了。” 姬承庭瞥了眼廊下一袭素色长裙的祁太妃,眸光轻闪,迎面走了过去,祁太妃立即道:“求殿下开恩,给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封爵,撵出京城。” 姬承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位皇弟从未离京过,未必適应,暂且就在京城,日后再议。” “殿下……那祁予安呢,前几日被陆恆抓走,至今未归。”祁太妃紧追不捨地问。 祁予安被陆恆抓走的事,他还真不知道,长庆低语几句,姬承庭抿紧了唇,眸子变得冷凝。 祁太妃顿时心惊不已:“安儿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他早就改过自新了,殿下大可以將人罚一顿,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安儿性命。” “传孤令,祁太妃不舍先帝,欲要追隨,孤特赐陪葬!”姬承庭挥挥手,小太监立即捂住了祁太妃的嘴,按住了对方的挣扎,祁太妃惊恐万分地被拖了下去。 第201章 大局已定(2更) 牢狱內 祁予安奄奄一息地趴在草地上,每日都有狱卒抽打他,数不清挨了多少鞭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脑海里的记忆犹如走马观。 他看见了一个少女趴在稻草地上,浑身颤抖,满脸绝望地看著他,满身血痕,又惊又惧。 迷迷糊糊中抬起头,看见了一道浅色身影站在眼前,瞳孔瞪大,锦初娇媚动人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 “锦……锦初……” 锦初秀眉挑起。 祁予安费力地爬起身,嘴角满是嘲弄的笑容:“这一世你贏了,可我不后悔,只怪我技不如人,太过心软……若再早些,早过太子,这辈子你们註定会被我踩在脚下。” 锦初弯著腰视线和祁予安平齐,语气淡淡:“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怎知不是一个轮迴,祁国公府早就如日中天,偏偏你还惦记不该惦记的,为了往上爬踩著无数人的尸骨,如今落地今日这个地步,难道不是活该?” 祁予安的瞳孔骤然放大:“你……你能听懂我的话?” 他只知道太子是重生的,一路护著锦初,却没有想过锦初居然也是重生的! “你,你还知道什么?”祁予安挣扎:“你若是比我早些回来,为何不告诉我,若是咱们强强联手,绝不会比今日差。” 锦初怒极反笑,这人还是不知悔改。 明明是他错认了盛嫣嫣的身份,將其误认成了公主,为了往上爬,才会將自己一脚踢开,为了盛家財產,又不惜害死自己。 这样的人又怎会有感情? “嫣嫣她是真公主对不对?”祁予安忽然问。 锦初冷笑:“盛嫣嫣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上辈子是被错认成了盛家独女,才会有了后来的待遇,是你瞎了眼,认错了人!” “不,不会。”祁予安摇头,锦初也懒得再继续说了,抬起手,叫人端来了一只木桶。 几个狱卒端来了水將木盆灌满了,看见这个举动,祁予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要不是你提前打乱计划,我本该可以和父亲团聚的,祁予安,你该死!” 锦初浑身散发著浓浓寒气,叫人將祁予安的手脚都绑住,丟入木桶中,看著祁予安一点点沉下去,水面挣扎,不停地冒著水泡。 水四溅。 就在水泡快要小些的时候,又將人给提出来,哗啦,祁予安大口大口的喘著气,惊恐地看著锦初:“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想死?做梦!”锦初冷笑,一记眼神,再次將人按进去。 来来回回,反覆数次,祁予安已经被折腾得没了力气,无数次的尝到了快要溺毙的滋味,整个胸膛里都是积水,浑身湿漉漉的。 许久,她没了耐心。 叫人將祁予安放在了长凳上,用湿透的纸张覆在脸上,一层又一层,眼看著祁予安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变成了浑身紧绷。 半个时辰后 侍卫上前:“太子妃,人断气了。” “烧了,將骨灰扬了。” “是。” 憋在心里的那口怒火终於消散了些,迈出牢房时,被人圈入怀中:“岳父在天之灵,大仇已报定然欣慰,你莫要再困住自己。” 锦初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姬承庭了,闻著鼻尖熟悉的气息,她眼眶泛红,姬承庭脱下披风搭在她的肩上,扶著她一步步走回东宫。 解开了心房,锦初心里舒坦不少,后宫大权也落在了锦初手上,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要处理后宫的妃嬪安置。 朝曦是日日被姬承庭带在身边。 乐晏陪著锦初。 一家四口各忙各的。 展夫人和展万凌在东宫陪伴了几日后也退下了,展万凌回到秦家时,看见门口站著熟悉的人影,她顿时一愣,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你,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秦瑾瑜。 一袭银色鎧甲,面露几分笑意,迫不及待的下了台阶朝著展万凌走近:“刚回来不久。” “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在说。” 秦瑾瑜新婚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京城,这会儿见著展万凌,眼睛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两人入了府。 秦老夫人听说两人回来,亲自出来迎,上下打量著,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回来就好。” “可曾受伤?”秦夫人问。 两人都摇头。 秦夫人也跟著鬆了口气:“都关门大半个月了,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不过太子殿下为何不直接上位,要等什么十年之后……” “殿下自有安排。”秦瑾瑜打断,也不多解释。 秦老夫人看向秦夫人:“孩子刚回来,这些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可秦夫人却是心有余悸地摇头:“母亲有所不知,现在慕容府落魄到什么地步,几房跪在牌位前,脑袋都磕破了,我听说慕容老太爷差点儿杀了慕容周氏,被底下的人给拦住了。” 眼看著秦夫人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秦老夫人斜睨了眼道:“走错了路就是这个代价。” 一句话懟得秦夫人脸色涨红,不再言语。 第202章 遗腹子(3更) 秦家大门紧闭,秦老夫人抓著孙子的手不松,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她知道太子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布局谋划了。 瑾瑜能得太子重用,將来何愁没有前途? 秦老夫人什么都没有问,拉著他的手叮嘱:“这些日子多亏了凌儿陪伴,成婚没多久就离家,少了些陪伴,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凌儿,这阵子晨昏定省就不必来了。” “母亲......”秦夫人讶然:“只是分开几个月,倒也没必要日日陪著吧,坏了规矩。” 秦老夫人朝著秦夫人看了眼:“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睡的轻,来请安反倒让我不痛快。” 一句话噎的秦夫人不上不下,只好应了是。 秦夫人似又想到了一件事,朝著展万凌追问:“长庆可回来了?这次功劳有没有他一份?” 宫里发生的事,秦夫人许多都不知晓。 展万凌思索片刻才说:“长庆负责东宫安危,亲自保护两个孩子。” “那盖县的差事......” “办妥了。” 秦夫人听后狠狠的鬆了口气,脸上掛著灿烂笑容,秦老夫人却说:“瑜姐儿的婚事还是再等等。” “母亲,瑜姐儿翻了年就二十岁了,不能再等了。”秦夫人恨不得赶紧给秦芳瑜准备婚事,让她嫁出去。 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瞥了眼秦瑾瑜夫妻,秦瑾瑜立即道:“祖母,孙儿前头还有些事没处理,晚些时候再来探望您。” “去吧。” 两人一块离开。 秦老夫人这才沉声:“那位刚故,名义上还顶著皇帝名號,丧期至少也要一年,莫要让御史抓住把柄,眼下虽是殿下为大,可镇王未必就会甘心,咱们还要小心谨慎些。” 秦夫人紧紧抿唇,有些无奈:“早知道就该提前把婚事办了。” 此话一出又招惹秦老夫人一记不愉快眼神。 “你可知这次助力殿下稳住大局,清除障碍最大的功劳是谁?”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是展家!” “展將军......” “还有展氏,被殿下亲招入宫未必就是陪伴,瑾瑜和凌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又何必做討人嫌的婆母?惹人不痛快。” 秦老夫人生怕秦夫人听不懂,乾脆就把话直接明说了,“这婚事是殿下亲自保媒,要是没有展家一路护航,殿下也没有今日,当初太子妃初来京城第一个认识的就是凌儿,你真的以为是巧合?”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手里还攥著串珠子轻轻拨弄:“秦家被算计,没有展家帮扶,秦家也未必轻而易举渡过,殿下可是连慕容家都能下狠手的人,换做旁人和慕容家走得近,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一番敲打,让秦夫人面露几分羞愧。 幸好展万凌不在眼前,否则她这个婆母,可当真是一点脸皮子都没了。 “母亲的教训儿媳记住了,这几日不打搅他们夫妻两就是了。” 秦夫人连连保证,可秦老夫人不放心,发了话,要她每日都来陪伴。 秦夫人心里不乐意也不敢不从。 她小心翼翼地问:“曦王和郢王的胜负,母亲看好谁?” 秦老夫人语气坚定道:“太子和太子妃聪慧无双,小殿下又怎会被比了下去?” “我倒是听说宸公子小小年纪聪慧的很......” “胡说八道,那不是殿下的孩子,又怎么能和小殿下比?” 秦老夫人没辙,只好时时刻刻提点才能確保秦夫人不犯错。 秦夫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彼时外头传来小丫鬟请安的声音。 “进来!” 小丫鬟在秦夫人耳边嘀咕几句,秦夫人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夫人,半个时辰前。” 秦老夫人被两人的举动吸引了过去,眼神质问,秦夫人立即说:“母,母亲,之前慕容周氏和慕容三姑娘来府上做客 ,您赠了一枚金钞给三姑娘,儿媳送了一只玉鐲,刚才慕容家的人將此物送来,要让咱们帮著求求情,说是三姑娘日日磕头,身子扛不住晕了过去,被诊出不足一个月身孕。” 秦夫人急了,她万万没想到慕容家会朝她求情。 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沾染慕容家? 秦老夫人眉心一皱,立即派人將消息送入东宫,等著回信。 莫约大半个时辰后消息送回,上头只有一个囚字。 秦老夫人瞬间明白,对著秦夫人说:“吩咐门房,慕容家的东西收下来,日后再送来也不必理会。” 秦夫人点点头:“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是皇子,会不会有什么变动,与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 “殿下自有分寸。” 秦夫人被堵住了嘴。 ... 慕容府邸 丧钟敲响时,整个京城都听见了。 慕容老太爷除了吃饭睡觉,日日都跪在牌位前反省,其余人有样学样,一边忐忑一边照做,心里默念著能逃过一劫。 慕容知筠得知北梁帝死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会些医术的二房人诊断出有了身孕。 慕容知筠又惊又喜,隨之而来的却是惶恐,她抚摸腹部:“皇儿,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 很快慕容知筠就做了个决定,求遍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又將有孕的消息传递出去。 遗腹子也是皇家子嗣,谁能容不下? 安静了好几日的慕容家忽然来了几个侍卫。 其中一人捉住了慕容知筠的下巴。 身后立即有人端来了一碗还冒著热乎气的黑色汤汁,对方毫不留情地將汤汁灌入。 “呜呜......”慕容知筠挣扎。 无人敢来阻拦,片刻后一碗药下肚。 很快慕容知筠的裙子处开始流血,她崩溃大喊:“救,救命啊!” 侍卫鬆开了手,任由慕容知筠躺在地上。 “是谁给慕容知筠诊出的孕脉?” 一声质问,嚇得二房人险些哭了。 很快就找到了人,侍卫將其带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那人挣扎,却被侍卫打晕了。 一群人又离开了。 院子里恢復安静,慕容知筠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血流不止,剧痛无比。 慕容周氏扶著女儿,嘴里喊著救命。 可谁敢上前。 几人犹如避瘟神一样躲开。 半个时辰后血將裙子都染湿了,慕容知筠挣扎撑著最后一丝力气破口大骂:“姬承庭!若有来生,我必要你生不......呜呜。” 慕容老太爷一把捂住了慕容知筠的唇,眸色阴狠,力道越来越大。 慕容知筠死死挣扎,一双手在慕容老太爷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对方愣是没鬆手。 “老,老爷,这可是咱们女儿啊,她又有什么错?”慕容周氏惊呼,想要救人,哪知病懨懨的慕容老太爷看上去力道大的惊人,手臂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另一只手悄然握住慕容知筠的脖子,力道收紧:“你没那个命,就认栽吧,別拖累大家。” 慕容知筠不甘心的瞪大眼,嚇嚇的说不出话来。 第203章 新科状元 慕容老太爷亲手將慕容知筠掐死了,人断了气许久才鬆开手,慕容知筠不甘心地瞪大双眼。 “知筠!”周氏惊呼,上前摇晃,痛不欲生地转过身瞪著慕容老太爷:“知筠又有什么错,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是慕容纤云夺了原本属於知筠的一切!” 周氏缓缓站起身,红了双眸死死地盯著慕容老太爷,拍著胸口怒问:“我嫁你做继室,已是下嫁,受尽委屈,凭什么我的一双儿女还要被压著?” 啪! 慕容老太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周氏脸上,將人打翻在地,居高临下,眼中杀气腾腾:“你不要忘了,纤云才是太祖皇帝亲口定下的太子妃!当年你周家被仇人追杀,你为求慕容家庇佑,委身於我,可不是下嫁!” 几句话懟得周氏哑口无言,捂著脸失声痛哭。 一旁的慕容家亲戚没有一个上前劝说,反倒是看向周氏的眼神有些不善,慕容家本该如日中天才是。 就因为周氏和慕容知筠两个人,才会落得今日下场。 这两人该死! 周氏本就被刺激得不轻,短短一个多月一双儿女都死在了眼前,还要她日日跪在那对母女俩的牌位前,她早就绝望了。 嘎吱! 门被推开。 脚步声渐渐逼近。 所有人的视线朝著门口方向看去,慕容老太爷满怀期盼,渐入眼帘的却是长庆的身影。 长庆身后还跟著数十个锦衣卫。 肃著脸,来者不善。 慕容老太爷眼皮跳了跳,长庆进门后瞥了眼地上的血跡和尸首,眉一挑;“老太爷杀女儿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嫻熟了。” 眾人一愣,这叫什么话? 慕容老太爷脸色僵住了:“长庆……” “怎么,老太爷年纪大了不记得了?当年还有个庶出的四姑娘呢,不是老太爷亲手溺毙在池塘里?” 长庆讥誚,当年的四姑娘和慕容纤云关係不错,时常入宫陪伴,慕容纤云给四姑娘指了门婚事,结果这门婚事慕容老太爷早就在私底下將四姑娘许配给了姜家病了许久的独子。 拗不过慕容纤云以皇后名义压迫,又不愿意得罪了姜家,慕容老太爷便亲手溺毙了四姑娘。 將人葬於慕容家祖坟附近。 姜家那位独子死后,又將四姑娘的棺木挖出来,送去了姜家。 四姑娘三个字落入慕容老太爷耳朵里,他身子一颤,矢口想要反驳,长庆冷笑:“老太爷別否认了,姜家早就和殿下请罪过了。” 慕容老太爷语噎,垂著头一副委屈巴巴模样,若不是了解慕容老太爷的为人,必定会被这幅假象给矇骗了双眼。 长庆扬了扬下巴:“殿下今日让我来,有话转告。” 几人一听立即焦急忐忑不安地看向了过来,长庆扬声:“三姑娘的身子是强行有孕的脉象,体內的药也非北梁所有,殿下要给诸位將功补过的机会了。” 慕容二房立即手指著周氏:“周家几十年前就在研究毒药,周家还有养著个老神医,號称医毒双绝,冰蚕美人毒就是来自周家!” “胡说!”周氏急了,跳起来想要和二夫人撕扯起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什么话都敢说!” “我没有胡说,周家本就售卖毒药,也喜好收集各种稀奇的药材,一个月前我明明看见周家来人了,知筠这一胎怀的本就蹊蹺,原来是用了药所致。” 二夫人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张嘴把知道的全都嚷嚷出来,她力气不小,反过来对著周氏狠狠抽了几巴掌,周氏完全不是对手,被打得躲在身子底下嗷嗷惨叫。 长庆就这么盯著瞧。 还是慕容老太爷將人拉开了,长庆的视线挪到了慕容老太爷身上:“殿下听说老太爷日日虔诚跪拜,甚是感动。” 慕容老太爷眼前一亮,又依依不捨地问起:“那殿下何时得空能来一趟?” “殿下有令。” 长庆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卫端来了三杯酒:“殿下让老太爷挑一杯,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慕容老太爷看著三杯酒,浑身紧绷,踌躇不安地没有上前,长庆皱起眉:“老太爷,我还等著回去匯消息呢,莫要让殿下久等。” “那,那我们呢?”二房和三房的人紧张又忐忑地看向了长庆。 长庆道:“每人杖三十,此事算揭过。” 二房和三房的人一听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三十个板子最多躺一两个月,那杯酒里装了什么,可就未必了。 慕容老太爷视线在三杯酒中徘徊许久,颤颤巍巍地拿过了左边的那杯,眼神一直都在打量著,似是要看出端倪。 一旁的周氏极快地抢过一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过了许久周氏仍是没有反应。 慕容老太爷的手就更抖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动了动唇,做出要喝的动作时手一软,杯子落地摔成数瓣,连带著人也跟著摔倒,跌坐在地两肩抖得厉害,崩溃大哭,嘴里念叨著:“纤云,是为父对不住你。” 长庆没了耐心,直接抓起最右手边的那杯酒,弯著腰一只手握住了慕容老太爷的下巴,驀然收紧力道,將手中的那杯酒直接灌下去。 “呜呜!” 猝不及防地咽了下去。 慕容老太爷捂著喉挣扎,鲜血已经止不住的从嘴角滴落,落在了手背上,很快耳朵,鼻子,眼睛也跟著流血,慕容老太爷惊惧不已,朝著长庆伸出手討要解药。 长庆嗤笑:“老太爷都看不过去了,真是该死。” 一炷香的功夫慕容老太爷直挺挺地断了气。 经过侍卫再三检查后,长庆也不含糊,直接叫人將两个人拖去了后院,又请来了法师,当场就把人给烧了。 其余剩下的人都挨了板子。 力道看似不重,却都恰到好处地將脊背给打断了,无一完好,就连周氏也未曾倖免於难。 当天晚上周氏疼了好几个时辰后硬是没有挺到第二天就断气了。 关於慕容知筠怀有身孕的消息很快就被闢谣了,嫁入后宫才半个多月,哪来的身孕? 即便真的有,北梁帝已经死了,谁还在意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在朝曦和姬郢身上。 镇王给姬郢挑选了太傅,朝曦则是被姬承庭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一年后 北梁帝丧满一年,姬承庭下令婚嫁自由,並当眾给了长庆和秦芳瑜赐婚,这也是京城这些日子第一桩热闹婚事。 隨著鞭炮声响起,京城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热闹。 长庆屡屡立功,被封颐安侯,赐府邸和秦家离得很近,若要来往,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大婚当日浩浩荡荡的嫁妆抬入了颐安侯府。 秦夫人哭红了眼,既庆幸又捨不得,秦老夫人对此更是十分满意,礼成后,秦夫人紧张地看向了秦老夫人:“母亲,下个月就是科举了,我听说郢王殿下也要凑个热闹,才八岁的孩子……” 这一年秦夫人关注最多的除了秦芳瑜的婚事,剩下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对比了。 谁今日作了一首诗。 又有谁谁今日狩猎一头小鹿。 一颗心七上八下。 秦老夫人斜睨了眼秦夫人:“这一届的学子可有厉害的?” “有,有个十七岁的寒门子弟,文采卓然,一路从乡试闯入,他写的文章被太傅夸讚过。”秦夫人道:“我听说此人是镇王座上宾,负责教郢王。” 第204章 两娃相爭 六月,蝉鸣声声入耳,一大早飞霜带著小宫女举著高竿在树枝上寻找。 “天不亮这东西叫的两位殿下早早起来就起了,我瞧著小郡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真是心疼。” “这天哪来这么多知了?往年也没这么多。” 飞霜撇撇嘴和飞雁閒聊,飞雁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皱著眉:“是了,我也觉著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飞雁会意。 蹲守了两日,飞雁从负责修剪草的小太监身上找到一大包知了。 气的飞雁当场给了小太监一巴掌:“混帐东西,怎敢把这些送进来?” “飞,飞雁姐姐,冤枉啊,这是我刚才从树枝捕捉,晚些时候是要卖出去换银子的。” 这话飞雁一个字都不信,抬起手拧住小太监的耳朵,厉声道:“糊弄谁呢,这些知了和平日里见过的都不一样,显然是从宫外进来的,树枝上还被涂抹了药粉吸引这些知了,我盯了你两日了,可算是露出马脚了......” 话音刚落,小太监咬舌自尽了。 嘴角的血瘫软的身子,显然没救了。 气的飞雁跺跺脚:“该死!” “怎么回事儿?” 廊下锦初听见动静,朝著这边看来,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时,眉头紧皱。 飞雁立即叫人將现场清理乾净。 才上前將知了的事儿一说,锦初讶然,隨即恼怒了:“再找几个机灵,懂医术的仔仔细细查一遍。” 这几日乐晏困的直打哈欠,朝曦也是整日没什么精神,锦初一想到有人在眼皮底下用这么骯脏手段,不禁一阵后怕。 “母妃?” 乐晏探出脑袋,迷迷糊糊靠在锦初的腰间,嘟嘟囔囔,锦初弯著腰抱她:“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再去睡一会儿。” “好。”乐晏乖巧应了,由红梔牵著去了偏殿。 一上午的时候从东宫的树干上足足捉了近百只的知了,关在笼子里,蒙著黑巾,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若是將黑巾打来,又吱吱叫个不停。 锦初蹙眉。 “这显然是被人特意训练过的,而且奴婢还从知了翅膀上发现了点东西。” 飞雁指了指其中几只扑闪翅膀的知了,从怀中拿出小瓶,撒入些粉末。 顷刻间这些知了扑闪翅膀更欢快了,拼了命地朝著粉末方向飞舞。 啪嗒! 黑巾落下,耳根子静下来。 锦初摆摆手让人將聒噪烦人的知了处理乾净。 “太子妃,要不要继续查?” 飞雁问。 锦初冷笑:“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后宫能有手段潜入东宫的人可不多,镇王绝对是其中之一。 锦初紧攥著拳心有余悸:“为了那个位置,这一年来动了多少齷齪手段!” “奴婢听说镇王爷收买了几个最有潜力做文武状元的学子在府邸,將来还要给郢王做师傅,镇王这般大张旗鼓的拉拢人脉,实在是太著急了。” 郢王身上占著一半以上未来皇帝的命运。 多少人巴结也是正常,谁不想要从龙之功? 锦初嘴角勾起:“收买人心也好,爭夺资源也罢,但用这么卑鄙齷齪的法子谋害性命,我岂能容忍?” 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命,谁也不能伤害。 锦初指尖搭在了桌上轻轻敲击,眼底划过一抹寒意:“还有一个月便是殿试,这位郢王也会旁观?” “是,到时由殿下和三公六部还有左右丞相共同选举今年的新科状元。”飞雁道。 “將这些学子曾做过的文章,还有郢王的文章,想法子弄来。” 飞雁办事速度很快,不到傍晚就弄来了一大箱子,其中还包括了殿选名单。 看过名单,都是些陌生的名字。 紧接著看了眼诗句,朗朗上口,用词用字恰到好处,怪不得会露头。 又看了眼近期流传到民间的郢王手稿。 一笔一画並不像是八九孩子的笔跡,还有所写文章,確实优秀。 锦初道:“镇王的確是为了郢王下了不少功夫,小小年纪能有这个本事,已是不易。” 她从中摘选了几篇,转手递给了飞雁:“將这些诗词文章编成册子,在民间流传,再下几个赌注瞧瞧今年的新科状元会落谁家?” 飞雁惊愕。 “状元郎只有一个,寒门贵子个个优秀,我倒要看看谁能更胜一筹!” 收拢太多的学子也未必是好事。 起了內訌,才有离间可能。 锦初目光一瞥看向了枝头,良久才说:“我记得镇王妃从小不爱吃桃类,连带著几个儿子也不喜吃,镇王府常年连个桃影也没。” “那是为何?”飞雁不解地问。 “有一种人天生就不能靠近些东西,会浑身起疹子,严重的时候还会喘不过气,做皇帝,最忌讳有缺点。” 她本不想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可现在,不这么想了。 一记眼神,飞雁聪明地领会了意思:“太子妃放心,奴婢亲自去办,绝不会查出来什么。” “嗯!”锦初点头。 耳边没了知了声,清静不少,可她却睡不著了。 小太监咬舌自尽,一路抽丝剥茧,愣是查不到原因。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飞雁,去给展夫人送个信,找个由头办场宴会,想法子邀镇王府的女眷去,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是。” 第205章 展示才艺 不过两日的功夫,展家就派人送来了一张请帖,上面写著三日后柳家要举办一场赏宴,其中还夹杂著封书信,上面展夫人解释道,柳家六姑娘今年十五岁,此次赏宴是要给六姑娘选个合適的夫婿。 柳家,柳贵妃的旁支亲戚,如今的柳老夫人是柳贵妃的姨母,半年前举家搬入京城。 锦初接过了请帖,嘴角勾起了笑,展夫人的动作倒是迅速,镇王妃还要称这位柳老夫人一声姨祖母呢。 和镇王的外祖家沾亲带故,柳家举办的赏宴,镇王妃也难推脱。 书信末端,展夫人写著镇王妃私底下收藏了一件凤袍,曾是太祖皇帝派人製作,原是要给柳贵妃准备的。 柳贵妃临死之际一把大火將自己烧了个乾净,这风袍也就一直没有机会穿上。 锦初扬起长眉,陷入沉思,片刻后又將书信烧了,对著飞雁吩咐:“每隔一个月都要彻查东宫那些奴婢,必须要知根知底的。” 飞雁点头。 此外,锦初存了个心思,当晚就和姬承庭提及了:“我想给两个孩子学艺术。” 不求医术盖世,至少也要分辨毒药的能力,可以自保。 姬承庭沉吟后点头:“日后就让红梔跟著乐晏,朝曦身边,孤再寻一个合適的。” “也好。” 白日里发生的事锦初也没隱瞒。 姬承庭脸色一沉:“孤会派人將东宫彻底清理一遍,此事,孤会给个交代。” 锦初也不再多言。 转眼间两日后,柳家举办了一场赏宴,看在镇王的份上,京城不少权贵夫人都去捧场子了。 展家和秦家都收到了帖子,秦老夫人原本还在观望,展万凌低语几句,秦老夫人也不再顾忌,叫人准备马车应约。 这也是秦老夫人时隔近五年,第一次出门做客。 柳家为了这次的赏宴还特意请来了有名的才子佳人,三朝太傅,就连书院的老夫子也一併请来了。 镇王妃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柳家门口,镇王妃手牵著姬郢下了马车,母子二人穿著相同顏色衣裳,湛紫色,镇王妃一进门,立马就吸引了诸多人的注意。 “一眨眼王爷长这么大了。” “小小年纪一表人才,瞧著就仪態不凡。” 各种夸讚犹如潮水般袭来。 镇王妃也只是脸上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姬郢的脑袋,嘴角勾著笑:“这个年纪的孩子確实爱长个子,不过一年而已,就躥出来一大截。” 被簇拥进门,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在,柳家老夫人亲自出来迎,对著镇王妃行礼,却被镇王妃提前一步扶起来:“自己人不必客气。” 柳老夫人就著镇王妃的手慢慢站起来,面上笑容渐浓:“几月不见,王妃可好?” “还是老样子。” 寒暄几句后,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这几日出了首极好的文章,私底下都流传开了,可是那篇寒门赋?” 寒门赋三个字很快就引起镇王妃的注意力,顺势看去,只见不远处几个人围在一块討论文章。 柳老夫人也顺势看去,笑著说:“还有半个月就要科举殿选了,也不知谁能高中,王妃觉得呢?” 镇王妃长眉一挑,意外地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几个殿选之人的学子,她微微皱眉。 “我打算给六儿挑选一个。”柳老夫人压低声音。 镇王妃脸色隱有不愉。 倏然一名学子来到姬郢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小王爷,这是近日京城流传很厉害的学册,里面收集了许多极好的诗词文章,其中还有您的。” 翻开第一页和第二页,就是姬郢曾写过的文章,还有一篇诗词,见状,姬郢眉头扬起,饶有兴致地接过翻起来,他抬起头对著镇王妃说:“母妃,这些诗词文章,儿臣都读过了。” “是嘛?”镇王妃笑笑,只当这学子是故意討好姬郢,才有了小聪明,並未放在心上。 柳老夫人笑著说:“前几日我得了一幅画,今日想提个彩头,让诸位做首诗瞧瞧。” 提及此事,诸位脸上纷纷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柳老夫人转过头看向了姬郢:“就由小王爷先来可好?” 姬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怯场。 一幅画很快就被摆上来,与其说是一幅画,倒不如说是四副画,画中分別有春夏秋冬四景,看似拥挤,却又极有手法的过度衔接在一块了。 小廝抬著几张桌子摆上来,上头摆了笔墨纸砚。 姬郢提笔极快的在纸上写了四句诗,藏头分別就是春夏秋冬,笔未落下,四周已经传来了掌声。 “好!” “小殿下的诗极好!” “小小年纪能作出此诗,实在是罕见。” 姬郢放下了笔,谦虚一笑:“都是师傅教得好。” 一句话谦逊有礼,还不忘將功劳推给了师傅,几个太傅是镇王亲自点了名给姬郢的,见状,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其中一人还不忘夸:“小殿下聪明伶俐,假以时日必有更好的造化。” 这话大家不敢隨意乱接,笑著打哈哈。 镇王妃浑然不在意,笑著看向了柳老夫人:“我听说这次赏宴也给太子妃送请帖了,怎么不见太子妃前来?” 柳老夫人伸长了脖子看向了门口方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许是太忙了。” 说话间外头传秦老夫人来了,不一会儿人就到了跟前,柳老夫人笑:“真是稀客,没想到秦老夫人能赏脸来。” 秦老夫人目光飞快地瞥了眼桌子上的诗句,转瞬又收回视线:“前些年身子不好不便走动,这几日身子爽快,也想凑凑热闹,今日赏宴,瞧著这些五顏六色的心情都好了。” 閒聊几句后,展万凌看了眼案上的诗句,微微皱起眉。 细小的举动被镇王妃给发现了:“怎么,可有不妥?” 一句话让原本欢快的气氛变得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展万凌身上。 展万凌也被嚇了一跳,解释道:“原来大家都在看诗册啊,这首诗我也极喜欢,前两日还用顏字体临摹,裱起来放在屋子里,每一句都恰到好处,乃绝世好诗。” 话落,四周寂静了一瞬。 “秦少夫人会不会是看错了,这首诗可是小王爷刚才写的,怎么可能会是几日前就流传了?”一位太傅冷声问。 展万凌气道:“可我明明……” “凌儿,不得无礼!”秦老夫人蹙眉:“一定是你看错了。” 两人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人怀疑。 镇王妃脸色一沉;“秦少夫人,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借鑑了他人诗词,你可不要隨口污衊!” 一旁的姬郢也是脸色不愉快。 “镇王妃消消气,许是凌儿看错了……”秦老夫人低声安抚,可镇王妃却是气不过:“既是看错了,那就给大家说清楚,我儿年纪虽小,却不是……本妃想起来了,秦少夫人和太子妃关係极好,年纪不大,胡说八道坏了我儿清誉,倒也不足为奇了。” 秦老夫人一听这话也不再拦著展万凌了,展万凌抬起下巴,叫人回府去取装裱起来的字。 “我是不是看错了,一会不就知道了?” 眾人见展万凌信誓旦旦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作假,一时倒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撒谎。 镇王妃的好心情瞬间被一扫而空。 第206章 占为己有 等待的期间 外头传太子妃来了。 没多久一抹絳紫色华服映入眼帘,锦初的手牵著五岁的乐晏,小姑娘粉雕玉琢,白皙如玉,梳著双鬢,下垂喜庆红色绢,像极了画上的年娃娃。 “给太子妃请安。” 眾人行礼。 锦初微微一笑,隔空抬手:“今日赏宴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镇王妃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笑道:“太子妃今日怎么没將朝曦带来,许久不见那孩子了,近日可好?” “朝曦不喜草,怎么哄都不肯来,倒是乐晏,一听说外面有好玩的,央著非要跟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锦初一脸宠溺地垂眸看了眼乐晏,乐晏嘟嘟小嘴:“女儿日日拘在宫里,早就腻歪了,这里有这么多漂亮小姐姐,女儿都看眼了。” 乐晏瞪大眼双眼,眼珠子乱瞟,视线在诸位姑娘身上徘徊,指著左边绿衣姑娘说:“母妃,这位漂亮小姐姐的髮簪子好漂亮,腰间的香囊也很別致,哇,这小姐姐的皮肤好白皙,眼睛像星星一样灿烂,还有还有,那位小姐姐眉毛漂亮,一身英气,像极了女將军!” 一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夸讚个不停,立马就惹得在场姑娘们的青睞,对著乐晏狠狠夸讚。 乐晏也沉溺其中,夸人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刚才还紧张的气氛很快就被化解了。 镇王妃长眉一挑,似笑非笑道:“小郡主倒是机灵,招人喜欢。” 锦初笑:“这孩子从小如此,也顽皮得很。” “母妃,我怎会顽皮呢,前几日夫子还夸我的字写得有进步。”乐晏百忙之中从抬起头,撅著红嘟嘟的小嘴巴,眼神一瞥,看见了那幅画,眼前一亮:“这画我在库房里见过。” 锦初顺势看去,讶然地看向了柳老夫人:“想不到真跡竟会被柳老夫人收藏了。” 柳老夫人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訕訕,用画题诗也是她的主意,现在却又故意显摆的嫌疑。 “母妃,这是不是前朝礼予家春夏秋冬?” 锦初点头。 乐晏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就说嘛,我可是过目不忘的小机灵。” 小小年纪本就长得漂亮,娇憨的笑容更是將人心都快看化了,其中一个姑娘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乐晏的小脸蛋儿,乐晏也不生气,反而嗅了嗅:“姐姐,你好香啊。” 惹得姑娘小脸一红:“小郡主这张嘴真是抹了蜜的。” “怎么会,是姐姐容顏艷丽,堪比娇……”乐晏歪了歪脑袋,努力想夸讚的词语,结结巴巴地卡在了一个倾国倾城上,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乐晏尷尬道:“这些都是我新学来的,可是不对?” 展万凌见状往前一步,笑著说:“小郡主说得极好。” “那就好。”乐晏咧嘴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乐晏给抢走了。 镇王妃眯了眯眼。 片刻后丫鬟在镇王妃耳边嘀咕几句,镇王妃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你亲自看过了?” 丫鬟点头:“奴婢看过了,的確是顏字体的诗词,和小王爷写的就差一个字,刚才秦少夫人说过的册子,奴婢也找到了,上头的確是有这首诗。” 镇王妃心里咯噔一沉,面上努力恢復正常:“去门口拦著,不许把人放进来。” “是。” 隨后镇王妃弯著腰看了眼姬郢;“郢儿,你从前一向乖巧懂事,为何这次没有说实话,险些酿成了大祸!” 姬郢满脸疑惑。 “那首诗分明不是你写的,你怎敢占为己有?”镇王妃满脸失望,已经八岁年纪了,怎么还能犯这种低端错误呢? 很容易就会被戳破,一旦被戳破,让文武百官怎么想? 小小年纪只知道虚荣,剽窃诗句,品行不端。 姬郢蹙眉:“母妃,这首诗真的是儿子写的,並无占为己有?” “郢儿!”镇王妃压低声音:“还不知错?” “母妃不相信儿子?”姬郢瞪大双眼,更加不解了,这首诗是他现场想的,绝对没有占为己有,为何母亲就是不信自己呢? 镇王妃满脸失望,一记警告眼神,而后站起身朝著柳老夫人看了一眼,柳老夫人立马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轻轻咳嗽两声,將眾人的吸引力扯回来:“瞧我这把老骨头,越来越糊涂了,这幅四季画的確是前朝大师所做,不过不是我要拿出来的这幅。” 柳老夫人咬咬牙,继续硬著头皮说:“这诗词也是我没有说清楚,小王爷近日在学楷体,便求了一幅字,小王爷定是没听清。” 话锋一转看向了其中个太傅:“这首诗是不是小王爷学过?” 太傅立马点头:“不错。” 册子都出来了,假的真不了,姬郢身上不能背负一丁点污,所以,必须是柳老夫人站出来揽过责任。 镇王妃故作讶然:“有这回事?” 太傅道:“刚才只顾著瞧柳家园里的,並未见著这首诗,故而忘记提醒小王爷,是我的错。” 太傅给诸位笑著赔罪。 镇王妃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不少,视线落在了姬郢身上,姬郢瞳孔里儘是疑惑还有愤怒。 这首诗明明是自己做的,为何大家都不相信? “郢儿,这次你重新提一首诗。”镇王妃的手搭在了姬郢的肩上,轻轻用力一捏,脸上却是带著笑,又转头对著展万凌说:“怪本妃学识浅薄,不识得这首诗,误会了秦少夫人,闹了个大乌龙,还请秦少夫人见谅。” 展万凌笑著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王爷的字確实不错,就连我年长十几岁的人见了都自愧不如。” 双方谁也没有咄咄逼人,此事像个笑话一样被揭过了。 第207章 愤然离场 眾人再次看向了姬郢,小小年纪的姬郢有些不高兴,他仰著头不解地看向了镇王妃:“这首诗明明是我题写,从未借鑑,为何你们要冤枉我?” 一句话,现场寂静。 眾人面露尷尬。 镇王妃捏著姬郢的肩不自觉地用力,姬郢强忍著疼,噘著嘴不高兴地看向了太傅:“太傅,这几日明明没有学过这首诗,为何要撒谎?” 太傅嘴角一抽,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上来,一张脸尷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夫……老夫……” 姬郢瞪了眼展万凌:“我亲笔写的诗,你怎会有?” 展万凌面露迟疑,只好疑惑地看向了镇王妃。 镇王妃脸色紧绷:“郢儿,不得无礼!” “母妃,连你也愿意相信我?”姬郢红了眼眶,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不明白,所有人都在冤枉自己。 “郢儿!”镇王妃提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警告。 姬郢肩膀抖了一下,垂下头,默不作声。 镇王妃看了眼四周,硬是挤出笑容:“孩子还小,许是太喜欢这首诗了,还请诸位见谅。” 要说刚才是柳老夫人和太夫强行圆了回来,那此刻姬郢就是不打自招,镇王妃则是恨铁不成钢。 姬郢的聪明伶俐形象已经破碎了一角。 彼时又走进来几个夫人,见著了锦初纷纷夸讚:“太子妃,小殿下可真是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已是有过人之处。” 锦初一头雾水。 “今日早朝上南河水患,寧西旱灾,文武百官商量一早上了也没个决断,小殿下竟能当眾说出几条治理之策。” “可不是,早朝太子缺席,小殿下临危不惧,小小年纪已能面不改色地和几位大臣对上几个来回。” “还有这事儿?”锦初讶然。 那位夫人点头:“小殿下说起南水北调,利民工程,让朝廷拨款賑灾,用灾区百姓有生存的本事,每家中有科举学子,都有考官现场答题,文章好的人就可以向朝廷借钱,等日后功成名就之日再连本带息地归还!” 此话一出,眾人被惊嘆了:“这又是什么新鲜法子,简直闻所未闻。” “小殿下推崇科举,让无数寒门学子有了机会崭露头角,还能选拔人才。” “那要是没有中科举,又还不上银子怎么办?”有人好奇地追问。 “小殿下的法子是朝廷需要用人之际,这些人就必须义无反顾地来做事情,供吃供住就是没有银子,等还清了帐之后,就是自由之身了,若还要留下,也可继续帮工,若是再不肯认帐,那就只有蹲守大牢了。” 稀奇的法子让大家都觉得很好奇,你一句我一句聊个没完。 锦初衝著乐晏招招手,乐晏乖巧地上前站在了锦初身后,对著柳老夫人说:“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太子妃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好不容易出宫,不如多散散心?” “是啊。” 几个夫人开始挽留。 相对比之下,镇王妃就被人冷落了,柳老夫人瞥了眼镇王妃的脸色,好奇地笑著追问:“小殿下今年也才五岁,就连五十岁大臣都不知道的,小殿下又怎会知晓?” 乐晏下巴一抬,傲气十足地说:“父王每日都会和兄长说战场上的事,偶尔还会带著兄长去军大营,去穷巷子,就连三个月前的黄河水匪,也是父王低著兄长亲自去剿匪的,兄长自然知道的就多了。” 柳老夫人闻言訕訕,又看一旁手里握著笔的姬郢。 这么一说,姬郢立马就被朝曦对比得没眼看,一个只会拳绣腿,写写画画,另一个早就被太子带在身边接触文武百官,亲近百姓。 两者,立显高低。 嘎吱! 笔硬生生地被姬郢给折断了,手掌上的血跡哗哗流淌,一抹红色刺激的姬郢心情越来越差。 转过头扬长而去。 “郢儿!”镇王妃在身后追。 姬郢越走越远,很快不见身影,镇王妃只不过只好让身边的人去追,她脸色阴沉,转过身时对上了锦初嘴角似有似无的讥笑,镇王妃深吸口气,硬著头皮又重新折身回来:“郢儿这两日身子不適,已回去歇息了,还请诸位见谅。” 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姬郢小王爷是被气走了。 桌子上的白色宣旨上还有残留红色血跡,被丫鬟匆匆收走,柳老夫人脸色訕訕,將那副惹事的画赶紧叫人收走了。 桌子上又重新摆上了瓜果点心。 有几个俏皮姑娘扯起其他的话,渐渐地將刚才的不愉快给打断了,锦初被硬拉著坐下。 没一会儿镇王妃也坐不住了,浑身扭捏,脸色涨红,终於抑制不住对著柳老夫人说:“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带著人匆匆离开了。 锦初眼尾余光瞄见了镇王妃渐渐远去的背影,瞭然一笑,一旁的展万凌递给她一块点心:“刚出炉的蟠桃酥饼。” 锦初接过浅尝两口,入口细腻:“不错。” “祖母说在府上备了酒席,晚些时候去秦家坐坐吧,许久没有和你一块下棋了。” “也好。” 第208章 可有婚配? 柳家举办的赏宴还在如火如荼地举行,柳老夫人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几个青年才俊,看了又看,恨不得对方脑门上顶著新科状元四个字才好。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试探,终於將人选缩小成两个最有潜力的人身上,一个姓肖,一个姓章,两人长得也是英俊瀟洒,风流倜儻。 柳老夫人嘖嘖嘆了口气:“就是出身差了些。” 这话秦老夫人就当没听见,继续装聋作哑赏。 扑通! 一道哎呦声,溅起了巨大的水。 引得眾人纷纷朝著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荷池子里有人在水中挣扎。 也不知是谁认出了落水的姑娘,惊呼一声:“是柳六姑娘!” 柳老夫人闻言立即变了脸色,还来不及呼救,就看见有人跃入水中,奋力地朝著柳六姑娘的方向划过去。 柳老夫人嚇得魂儿都快没了,赶紧劝:“快,快去救姑娘,莫要让姑娘被外男沾了身子。” 现场吵吵闹闹,根本就没有人听柳老夫人的话,那头人已经游到了柳六姑娘身边,搂著人就往岸边上带。 哗啦上了岸 柳六姑娘浑身湿淋淋地窝在男人怀中,娇羞动人的小脸早就煞白,满脸惊恐地紧拽著男人的衣袖不松。 柳老夫人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气得脸色一阵阵发黑:“还不快扶著姑娘回去!” 两个小丫鬟扶著柳六姑娘离开。 只留下地上大滩水渍,提醒柳老夫人刚才都发生过什么,柳老夫人紧咬著牙,看了眼救人的男子:“不知这位恩人是?” 男子轻轻咳嗽:“在下展范予。” “展?”柳老夫人一愣。 展夫人从人群中走过来,惊讶的看著来人:“你怎么在这?” 只见男子恭敬的衝著展夫人拱手:“姑母,侄儿也是这一届的殿试学子。” 展夫人笑了笑:“是听族人那边听过有人考上了今年殿试,原来是你,一眨眼这么大了,仪表堂堂,不错,快回去换一身乾净衣裳吧,晚些时候去將军府。” “是。”展范予举止优雅,进退有度离开了现场。 柳老夫人则看向了展夫人:“这位是展夫人的內侄儿?” “是,不过好几年不见了,没想到今日居然也来了柳家宴会,险些我都认不得了,这孩子倒是也有出息。”展夫人满脸骄傲。 柳老夫人望著展范予渐行渐远的背影,进退有度,又有出身,模样更是比那一眾学子更为出色,和將军府又能扯上关係,柳老夫人当即就留了个心眼,对展夫人话里话外多了几分试探。 展夫人故作高深:“我只是堂房的姑母,又不是生养姑母,倒是不知可有婚配。” 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柳六姑娘被展家公子救了,这必定伤了名声,柳老夫人心急如焚,拉著展夫人想要撮合。 展夫人故作难为:“我不好强人所难,这孩子只是单纯要救人罢了……” 不论展夫人怎么说,柳老夫人就是拉著展夫人不鬆手,愣是聊长聊短,就连宴会散去了,也不见展夫人摆脱出来。 展万凌撇撇嘴,拉著锦初就要往秦家走,期间还派人给秦芳瑜送信,几个人许久没有相聚了。 秦老夫人自然巴不得锦初去。 早早就派人回去在府上布置,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又找了和乐晏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陪著玩。 几人坐在长廊凉亭內,丫鬟退在几米之外。 棋盘上一人手执黑,一人手执白子,你来我往,秦老夫人渐渐地就有些吃力了。 许久,秦老夫人鬆开了黑子,甘拜下风:“太子妃棋艺见涨,老身自愧不如。” “哪里,都是秦老夫人客气了。” 一盘棋后,秦老夫人也没什么避讳,问道:“不知太子妃可有什么打算?” 东宫那么忙,总不至於专门给柳家一个顏面特意来一趟,还专程带了乐晏。 锦初微微笑,隨即说起了这几日东宫被人暗算,秦老夫人吃惊:“竟已到了这个地步了?” “那孩子没事吧?”展万凌一脸担心的追问。 锦初摇了摇头:“身边人机灵,发现及时,已经处置乾净了,今日我见过郢王,的確是个聪明的孩子,像极了当年的宸哥儿。” 宸哥儿在一年前就被送走了,没有人知道去了何处,像极了宸哥儿被林太后教养时,恨不得一股脑將所有的知识塞入宸哥儿脑子里,让天下人都知道宸哥儿有多优秀。 秦老夫人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镇王府倾尽全力培养郢王,必定是要赌一把,君子之约损失最小,对北梁伤害最小,太子殿下为国为民能做到这个份上,老身佩服。” 不可否认的是姬郢確实很优秀。 这个年纪能作出这样的诗,实属罕见。 “八个殿试学子,七个被收买了,殿下很忧心。”锦初说出自己目前的苦恼:“先帝逝后,不少大臣也隱退,朝廷空缺出不少位置出来,这七人倘若顶上来,便是祸端。” 锦初的意思是能拉拢就拉拢,若是拉拢不成,决不能上位。 “科举殿试是由文武百官盯著瞧呢,想要有所动作,稍稍一不注意就会授人以柄。”秦芳瑜提醒。 这一点锦初早就想到了,她压低声音低语几句,几人闻言脸色微变,秦老夫人率先点头:“是该如此,人不狠心不稳,史上只记载成败,谁又在乎过程。” 话音刚落外头传秦夫人来了,急急忙忙地对著展万凌说:“我听说柳家去请大夫了,说是柳六姑娘突然来了急症。” 展万凌抿唇疑惑:“快要夏日了,水也不凉,那位六姑娘看著也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怎么就来了急症?” “宴会散去后,镇王府的人去了一趟柳家,没多久柳家就传出这个消息了。”秦夫人担忧道:“六姑娘今日坏了名声,我瞧著柳老夫人分明是看好了展家那个晚辈,怎么突然就冒出得病的消息?” 话音刚落展家就派人送来消息,是展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展万凌道:“可是母亲有什么话要说?” 丫鬟点头:“夫人问过了表公子,並未婚约在身,展家族人那边还特意派人给夫人送信,想请夫人给表公子准备一门婚事。” 这意思就是展范予的婚事交给了展夫人做主了。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锦初身上,锦初莞尔:“我听说这位六姑娘生来就有福星称號,自打一出生,柳家这一脉顺风顺水,很得柳老夫人疼爱,否则,也不会专门给六姑娘设宴挑选夫婿了。” 挑选夫婿是真的,八个学子中偏偏只有展范予不是镇王这一派,柳家这就犯了难。 要想选展范予,那必定会让镇王府不高兴。 若不选,柳六姑娘坏了名声又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柳家纠结了,两头都想要。 锦初瞥了眼是时辰,缓缓站起身,朝著乐晏招招手,嘴上却说:“殿下亲自看过了这位展公子的文章,能文能武,是不错的苗子,展將军总要培养个接班人不是?” 第209章 早慧伶俐 展家將展范予高调接入府上,这位低调的展家学子只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名声大噪。 文章也很快流传出去。 无人不惊艷。 不到一夜的功夫展范予就被预测成了最有机会成为新科状元的人之一,赌坊里,押注他的人很多。 短短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镇王妃越听消息脸色越是阴沉,指尖紧攥:“哪里躥出来的小辈,今日出尽了风头!” “回王妃,此人之前一直都很低调,出处和展家是半点关係都没有,谁也没想到居然一路到了殿试。” “够了!”镇王妃冷著脸打断,揉著眉心:“千防万防还是漏掉一条,今日本妃不过是提前回来,怎么就让展家钻了空子?” 尤其听说柳老夫人对展夫人扯著手嘘寒问暖的模样,才是让镇王妃最生气,不禁骂了一句眼皮子浅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镇王闻讯回来了,镇王妃还没睡,看见来人阴沉著脸,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上前接过镇王的外衫,正要开口,镇王却道:“宴会上的事本王都听说了。”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不会让柳家和展家联姻。” 镇王却摇头:“本王说的並不是这件事,柳家看准了展家,只要展家愿意,隨她去。” 听闻此话镇王妃不禁更加疑惑了:“那王爷说的是什么?” 啪嗒。 一本册子落在了桌子上。 看见诗册,镇王妃就有股无名怒火;“郢儿这孩子被带坏了,妾身打算重新换两个师傅。” “胡闹!”镇王虎著脸,脸上还有几分失望,又叫人拿出好几个版本的册子:“今日四季诗词分明是郢儿亲自所写,从未有过借鑑,你怎能不信他?” 镇王妃一愣。 “本王问遍了所有学子,今日之前从未读过这首诗,闻所未闻,你被太子妃和秦家少夫人给欺骗了!” 语调不自觉拔高,镇王越想越觉得窝火,一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在眾人眼皮底下被人质疑抄袭,他就想骂人。 “什……什么?”镇王妃错愕,脑子转不过弯来。 镇王手指著册子:“这些册子几天前突然被人大量投入市场,民间,茶坊,说书,本王就觉得奇怪,派人私底下查,但凡出现过的都被本王寻来,这里面从未出现过郢儿今日的诗,不过是柳家宴会上,郢儿刚做完诗,就被人拓下装订成册混在其中分散开,你竟还不打自招,简直糊涂!”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被镇王这么一骂,镇王妃浑身犹如坠入冰窖,不敢置信的看向镇王,回想起姬郢看自己的眼神,又失望又期盼,镇王妃的心就跟被刀搅了似的疼,她低头:“明儿一早妾身就去找郢儿解释清楚。” 母子之间把话说明白,抵消了隔阂才是。 镇王见状怒火渐渐熄灭;“郢儿是个懂事的,不会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他只是想不通这一年多了,镇王府和东宫相处和平,为何东宫会突然出手,栽赃陷害? 目光一瞥看著镇王妃眼神虚闪,镇王又冷了脸;“是不是你背著本王在背后做了什么?” “王爷,您这就是冤枉妾身了,郢儿和东宫那位的较量,谁还在乎手段,妾身躲还来不及呢。” 镇王信了,一年前他领教过锦初的手段,一言不合弄死了两个人,还將他拽入泥潭,说明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话锋一转,镇王妃又问:“今日小殿下虽然没有来,可却出尽了风头,小小年纪怎会治理水灾,太子夫妇也太急於求成了。” 起初镇王也是这么想的,於是当眾和朝曦在朝堂上聊了起来,问题从浅到深,甚至有些过於苛刻了。 朝曦也只是稍作犹豫,当场就答了出来。 那时太子根本不在身边,也无人引导朝曦。 镇王欣慰之余也十分震惊:“朝曦年纪虽小,像极了太子,早慧伶俐,比起郢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爷怎会这么说,郢儿得大师教导,小小年纪就能出口成章……” “郢儿是本王的儿子,本王又怎会希望他被朝曦比较了下去?”镇王打断,也知晓两人的差距在哪:“郢儿只知书上本事,太傅所教也是如此,太子对朝曦確实不同。” 这一点镇王就算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太子顶了数十个太傅都不止。 与其强行输入知识,远不如身临其境,让朝曦跌跌撞撞亲自领悟,胜过千言万语。 “另,太子妃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从商女走到今日,手段果断,非常人所能容忍,太子能有今日,太子妃的功劳也不小。” 听著丈夫毫不吝嗇地夸讚其他女人,镇王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若当年留在京城的是咱们……” “技不如人就要认!何必再提当年?”镇王摇头,並不责怪先帝当年抢走了皇位。 “王爷,先帝在世时太子打南疆,却悄悄来东原这件事,若是被爆出来,又有几个能折服太子的?”镇王妃一气之下脱口而出。 砰! 镇王拍案而起,冷著脸:“够了!本王早就说过了,本王和太子之间的爭斗,不该牵连三军,不该动摇北梁根基,如今本王和太子都放弃皇位,拼命的培养下一代,是输是贏,本王都认了,日后此事莫要再提!” 难得看著镇王动了怒火,镇王妃缩了缩肩,訕訕道:“是妾身失言,还请王爷消消气。” 第210章 餵不熟的白眼狼 镇王妃被训斥了一顿之后,整个人恍然大悟,又惊又怒,惊的是她先算计东宫,收买小太监投毒。 这事儿镇王並不知情。 她了解镇王的脾气,骨子里有些执拗,是不屑用这些伤害无辜稚子的手段,在镇王心里北梁江山远胜过一切。 所以,镇王妃才会鋌而走险,想要率先出击,只要朝曦出事了,那未来新帝也只能是姬郢了。 镇王並未留宿,镇王妃也没了睡意,枯坐到天亮,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著柳家宴会上发生的事。 “王妃,天亮了。”丫鬟提醒。 镇王妃豁然惊醒,赶紧让丫鬟替她梳妆,又叫人备好早膳,亲自去找姬郢。 院子里静悄悄的,走近深处能听见嚯嚯声。 “手臂再抬高点。” “马步蹲得扎实些。” “再弯腰。” 镇王妃站在廊下看见了院子里姬郢在练基本功,两只手臂悬掛拳头粗的铁铅,蹲马步,小脸蛋通红,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就连衣服上都濡湿了一层。 镇王妃心疼不已,扭过头去乾脆不再去看。 一个时辰后 晨起练功结束,姬郢也看见了廊下的镇王妃,他犹豫著要不要上前,镇王妃大步朝著姬郢走近,拿出帕子轻轻替他擦拭:“是母亲一时著急,被误入歧途误会了你。” 听著镇王妃的赔罪,姬郢脸上扬起笑意,摇摇头;“我不怪母妃。” 镇王妃笑了笑,牵著他去用早膳,姬郢道:“母妃,我自知身上背负著镇王府的未来,一朝踏错,满盘皆输,所以,儿子一定会小心谨慎。” 皇位只有一个,成王败寇,输了的那个人註定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姬郢日日都不敢鬆懈。 “是母妃大意了,上了当,日后不会了。”镇王妃连连保证,心里却觉得这笔帐,一定要討回! 险些让他们母子失和了。 用过早膳后,镇王妃表示晚些时候还要给姬郢熬些补汤,姬郢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上午姬郢还有许多其他功课,镇王妃从不打搅,只能叮嘱贴身小廝盯著点儿。 儿子走后,镇王妃才鬆了口气,又想起一桩事,招来丫鬟:“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柳家。” “是!” 马车停靠在柳家,报上名讳后,管家很快就来引著镇王妃进门,院子里和昨日的热闹景象截然相反,气氛凝固,有些古怪。 柳老夫人亲自来迎:“王妃怎么来了?” “我来探望六姑娘。”镇王妃指了指一旁的补品:“昨儿受了惊嚇,带来些补品,女儿家身子娇贵,可要好好养著。” “这……老身替六儿多谢王妃关爱。” 镇王妃执意要看人,柳老夫人也拗不过,只好领著人去了,榻上的六姑娘除了没有梳洗打扮,根本看不出生病了,见著镇王妃来,上前行礼:“给王妃请安。” 镇王妃上下打量著六姑娘,关心地问了几句:“昨日怎么好端端就掉入池子里了?” 六姑娘红了眼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面露惶恐:“我也不知,像是被一阵风给吸跑了,脚下又像是被人拽著,耳朵鼻子里全都是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奇奇怪怪的话让镇王妃皱起眉头,柳老夫人见状赶紧解释:“王妃,六儿这是受了惊嚇,胡言乱语呢,许是池子边儿上滑了一跤,好在人没什么事,喝几服药,休养就能好。” 当著六姑娘的面,镇王妃也没有深问,安慰几句便朝著柳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那就不打搅六姑娘歇了,改日我再来。” 六姑娘受宠若惊地目送人出门。 抄廊下,镇王妃走在最前头,身边跟著柳老夫人,身后远远跟著一群丫鬟,前头的镇王妃忽然停下脚步:“六姑娘当眾被展公子救了上来,展家那边怎么说?” 柳老夫人就知道今日镇王妃登门肯定是有吩咐,犹豫片刻:“展夫人的意思是等展公子科举之后再说。” “展公子若是高中,可就未必能娶六姑娘了。”镇王妃似笑非笑:“展將军府没有男丁,展公子能入殿试,必有展將军的扶持,这个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旦崭露头角,多的是小姑娘往上盯著。” 看镇王妃的表情也不像是生气,柳老夫人一时捏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了,面上犹豫了起来。 对方也不著急,同时也在打量著柳老夫人的面色。 “老身愚钝,还请王妃赐教。”柳老夫人不敢轻易回话,柳家背靠著镇王府,展家却又是太子阵营,镇王这一年没少提拔柳家人,柳家为了一桩婚事得罪了镇王,实在犯不上。 可展公子前途无量,將来是要继承展將军的位置,机遇又是可遇不可求,万一镇王败了,凭藉展家,柳家也能脱身。 所以柳老夫人犯了难。 镇王妃又怎么会看不穿对方的心思,嘴角翘起嘲弄笑容:“王爷的意思是展家若愿意娶六姑娘,会赠厚礼送六姑娘出嫁。” 柳老夫人一愣,有些质疑。 “毕竟展公子娶了其他家族贵女也是在替太子拉拢人脉,不如娶了六姑娘,总之,柳家的根基还在王爷这,王爷也不会跟六姑娘计较。” 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柳老夫人鬆了口气,镇王妃又说:“老夫人可要抓紧时间了,要是展公子中状元,再想说亲,可就难了。” 柳老夫人立即道:“我稍后就去一趟展家提亲。” 果然,柳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態度也验证了镇王妃心中猜测,柳家果然是捨不得展家这门婚事。 镇王妃垂眸间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当真是餵不熟的白眼狼! 第211章 墙头草 镇王妃前脚刚走,柳老夫人心情忐忑地朝著柳六姑娘的院子走去,六姑娘见祖母折而復返,往前走了几步:“祖母,可是镇王妃说了些什么?” “是关於你的婚事。”六姑娘小脸一红,又有些紧张,柳老夫人拉著六姑娘的手,心肝宝贝地叫著:“六儿,八个学子都是没有婚约的,你可有看好的,咱们可要在科举之前將婚事儘快定下来。” 柳六姑娘耳根子涨红,低著头喃喃道:“孙女听祖母安排。” 听此话,柳老夫人提了一句展家学子,柳六姑娘却道:“展公子样貌学识都是没得挑,只不过他是展家人,和王爷註定不是一路人,咱们背靠著镇王府,若是和展家纠缠不清,王爷心里肯定有疙瘩。” 这事儿柳六姑娘也想过。 再过几年,大局已定,她里外不是人,岂不是很尷尬? 柳老夫人笑了笑:“王爷不是小心眼的人,刚才王妃的意思便是同意你和展家那位定下婚约,那可是展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你若进门,展家就不能拉拢其他人了,变相的也是帮助了王爷。” 柳六姑娘愕然抬头,脸颊染上粉色,两只手紧紧攥住了帕子,也不知是惊还是喜。 牢牢地挽著柳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似的说了几句话,柳老夫人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拍著柳六姑娘的手背:“你放心,科举在即,我这就去派人给展家传话。” 起初,柳老夫人想著自己亲自去的。 可转念一想,柳家女儿娇贵,她若前去有些掉身价,像是求著展家娶柳家姑娘。 於是让身边贴身嬤嬤带著厚礼去拜访,嬤嬤信誓旦旦保证:“老夫人,六姑娘冰雪聪明,人比娇多少人想要娶,展家討了便宜,必定会愿意。” 柳老夫人笑:“但愿这位展家公子能一举夺魁,莫要让我失望。” 说罢,摆摆手让嬤嬤赶紧出发。 嬤嬤二话不多说带著贺礼浩浩荡荡去了展家,彼时將军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嬤嬤好奇凑了过去,问了其中一人;“这是作甚?” “我们都是媒婆,来给展公子提亲的。” 嬤嬤脸色一顿,看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阵头皮发麻,扯破了嗓子,喊叫声都被淹没了。 院子里 展夫人一身劲装正陪著展范予打拳,两人较量,互不相让,展夫人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两人不分上下。 片刻后展夫人才喊了停,接过丫鬟手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你倒也不必谦让。” “是姑母这么多年风采依旧。”展范予笑著说。 展夫人微微笑,对这个侄儿越发满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两人坐下,丫鬟也不隱瞒:“门外柳家也派了人来。” “柳老夫人没来?”展夫人挑眉。 丫鬟摇头:“只有一个老嬤嬤。” 听到这话展夫人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端起茶喝了两口,掀眉看向了展范予:“你觉得柳六姑娘如何?” 展范予眉心皱起,良久才说了三个字:“非良配。” 看得出展范予对六姑娘並没有什么好感,展夫人笑:“你可知闹了这么一出,那七个学子私底下都急不可耐,有两个为了解闷,连夜去了楼子里,估摸著这会儿还没醒来呢。” 寒门子弟没曾见过京城繁华,又有几个能经得起诱惑? 十年苦读却在最后关键时刻动摇了。 “还有几个倒是闭门不出,不过心態是扰了。” 尤其是展范予的文章诗词泄露出去后,这些人心態被严重干扰,再暴露出展范予和展家关係。 不少人就坐不住了。 “予儿。”展夫人语重心长地看向他:“你不是任何人的跳板,姑母也不会让人玷污了你的前途。” 少年站起身,白皙的脸上因练功的缘故而泛红,衝著展夫人弓著腰,一脸的认真:“展家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配合展家助力小殿下坐稳那个位置,儿女私情不值一提。” 展夫人摇头:“倒也不是,你的前途重要,你的婚事也重要,京城名门闺秀有许多,我会亲自替你把关。” “有劳姑母了。” 展夫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两日你就在院子里好好休养,外头的事,还有我。” “是。” 目送少年离开的背影,展夫人转头对著丫鬟说了几句,丫鬟悄悄退下了,一转头就去了秦家送信。 秦家找了个由头举办宴会,规模和柳老夫人有些相似,美其名曰是要给未出阁的二房孙女挑选夫婿。 请帖犹如雪一样发出去。 秦家这两年势头很猛,出了个右將军秦瑾瑜,一路跟隨太子,如今还是小殿下的武师。 帖子送去了柳家时,柳老夫人沉了脸:“展家有一个女儿嫁入秦家,怎么,还要亲上加亲不成?” 恰好送信的嬤嬤回来,身后还带著贺礼,柳老夫人更加不悦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夫人,今日展家被上门提亲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老奴实在是挤不进去,只能折返了。” 嬤嬤喘著口气说起了展家门前的事,柳老夫人眉头拧得更紧了,展家公子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现在成了香餑餑。 多少人想要在科举之前將此事定下来,终於,柳老夫人实在是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一趟。 “备马车!” “是。” 马车抵达展家门口时,那些媒婆才悻悻离开。 柳老夫人总算是见识到了一家男子百家求的景象,等人都走远了,便让人上前去敲门。 片刻后,展家大门打开,管家上前將柳老夫人迎了过去,偌大的展家透著股肃穆之气。 终於在后院见著了展夫人。 仍是一身劲装,手里握著杆红缨枪,在手里转出样来了,英姿颯爽令人嘆为观止。 “夫人!”丫鬟喊。 展夫人这才停下,侧过头看见了柳老夫人,展露笑容:“原来是老夫人来了,快请坐。” 柳老夫人笑了笑:“贸然打搅,还请展夫人见谅。” “不知老夫人此次前来,是有何事?”展夫人倒了杯茶递到了老夫人面前,嘴角嗪著笑:“对了,六姑娘可还好?” 见对方主动提及了六姑娘,柳老夫人接过茶之后嘆了口气:“这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我放在心尖上宠著的,谁曾想举办一场赏宴却闹成了这样……” 听著柳老夫人夸讚柳六姑娘,展夫人笑而不语,有没有接话,等了半天柳老夫人忍不住主动问起:“眾目睽睽之下六儿落水被展公子救起来,外头已经传出不好的流言蜚语了,六儿心思敏锐,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我这个老婆子瞧著心里不舒坦。” 话说到这个份上,展夫人也不好装聋作哑了,赶紧劝:“老夫人,那日我家侄儿是一时著急才救人的,六姑娘可千万別往心里去。” 再往后的话只字不提,很显然是不想促成这门婚事,柳老夫人这才是著急了:“听闻展公子还未婚配……” “他年纪还小,我想多留两年,一事无成还不著急成家立业。”展夫人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打发了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面露訕訕,也不好再继续多说什么,坐如针毡,閒聊几句后就告辞了。 第212章 丑態毕露 柳老夫人是带著怒火离开的,马车晃荡,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去了一趟镇王府探望。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也没见王府大门打开。 良久,里面传话说是镇王妃不在府上,柳老夫人的脸立即拉得老长,只能被迫回府。 转眼间离科举时间越来越近。 秦家也举办了一场宴会,八个即將殿试的学子除了展家那位之外,全都来了,秦老夫人看见熟悉的身影,摇了摇头:“这几人哪是展公子的对手?” 简直不值一提。 尤其有两个脚步虚浮,眼窝下呈现暗青色,一看就是纵慾过度,凑近了还能闻到身上沾满了酒味。 实在是令人作呕。 秦家几个姑娘一出场,几人眼睛都直了,恨不得黏在秦家姑娘身上,惹得秦老夫人频频皱眉,却並没有呵斥,转过身对著身边的户部尚书夫人低语:“这几个学生瞧著像是没休养好。” 话音刚落,尚书夫人撇撇嘴:“哪是没有休养,整日沉浸在酒色中,早就迷失了来时初心。” 另一旁的吏部尚书夫人也跟著附和:“我昨儿在大街上还瞧见那个章公子从怡红楼走出来,身边勾著两个姑娘,简直,简直没眼看!” “这还没做官呢,日日拋头露脸,实在是太狂妄了。” “前些日子在柳家宴会上,这几人穿的还是粗布衣裳,今日再瞧,脚上的鞋子都是金线绣的,衣裳也是极上等的云锦,若是让这些人入朝为官,將来黎明百姓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话也不能这么说,已经五年没有科举了,此次科举,是为了给朝廷选拔人才,入了殿试,即便没有中状元,將来也有个一官半职,初来乍到尝个新鲜,日后说不定就改了。” 有人帮著几人说话,其他几个夫人听了不以为然,实在是没眼看几个学子,其中有人顺势夸起了展范予。 “展公子年纪轻轻低调內敛,凭真本事一路走到现在,除了那日柳家宴会,至今未曾看见展公子露脸。”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岂是一般人能比较的?”说这话的夫人,语气里满满都是讚赏。 扑通! 落水声传来。 一道惊呼。 秦老夫人眼皮一挑,故作慌乱地朝著池子旁边看去,三个学子落水,朝著落水的姑娘游过去。 “有姑娘落水了?” 眾人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下一瞬姑娘跃然而起,甩开了三个学子,翩然来到岸边上,丫鬟赶紧脱下了外衫裹在姑娘怀中,姑娘气恼不已地怒瞪其中一个学子:“我站在这好好的,为何要推我入水?” 一句指责,那学子脸涨红,支支吾吾的否认,却被丫鬟戳穿:“自我家姑娘出现,你便一直不怀好意的跟著,趁人不备推姑娘入水,居心何在?” “你这丫鬟別胡说,我没有……”男子梗著脖子,怒瞪著丫鬟。 丫鬟气不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 “你!”男子被懟得无话可说。 秦老夫人也朝著这边走来,姑娘看见来人,委屈的瘪瘪嘴,秦老夫人拍了拍姑娘:“先回去换乾爽的衣裳来,这里我来处置。” “是。” 姑娘走了,几个夫人唏嘘不已:“这方公子表面看上去老实谦逊,怎么私底下是这种人?” “莫不是想要效仿展公子救人?” 被人看穿了心思,方公子脸色一阵青白。 不止是他,三个泡在水里的人也是脸色訕訕,他们刚才也看见了方公子推人入水,便想著第一时间来救人,落下一个英雄救美的名声,最好能娶得美人归。 谁曾想,姑娘擅水还会武,他们连手指头都没有碰到人就被救起来了。 “去给几位公子找身乾净的衣裳来。”秦老夫人吩咐。 “是。” 宴会闹成这样,秦老夫人强忍著不愉,只能硬著头皮继续招呼客人,礼部尚书夫人忍不住问:“老夫人怎会让几位公子来?” 不等秦老夫人开口,贴身丫鬟道:“夫人可真是误会我们老夫人了,这宴会压根就没有请他们。” 礼部尚书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这是不请自来?” 秦老夫人无奈嘆了口气。 宴会结束后,这七个人没有一个留下好名声,纵使如此,几人甚至都没当回事,回到驛站后,其中方公子大言不惭地说:“时隔多年才举办科举,北梁重文,朝廷几个大臣身兼重任,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別看今日这帮夫人瞧不起咱们,等中举后,还不是求著我们求娶他们家女儿?” “就是,等我们官至宰相,谁敢不服?” 几人想到白天受到的气,越来越不知收敛,借著酒劲开始瞎嚷嚷。 第213章 殿试 酒劲喝多了便开始露出了丑態,当场做起了淫诗,让过路的人听著了纷纷摇头。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镇王耳中,冷著脸叫人將七个人全部带进院子里,一盆盆凉水泼下去。 这些人立马都清醒了,睁大眼看向眼前阴鬱著脸的镇王,被嚇得浑身一激灵,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王爷怎么来了?” 看著一帮扶不起的阿斗,镇王心口处怒火中烧,冷声质问:“本王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天酒地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现在的模样,哪有半点未来状元郎的样子!” 被训斥的几人连声都不敢吭,缩著肩,浑身湿噠噠的,现场酒气熏天十分难闻。 侍卫来到镇王身边,搜刮出不少金银珠宝,最多的银票面额也有一千两银子之多。 镇王捏著银票皱眉,目光在几人身上徘徊:“这几日都见了什么人?” “我们……我们,当地有几个商人想要投资我们,求我们日后帮个小忙,给了些报酬。”其中最近的一个男子眼神虚闪,面对质问也只能硬著头皮说实话。 镇王狐疑的挑眉:“什么忙?” “让我们做官以后给他们脱离商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对,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人开口,几人附和,听得镇王怒火滔天,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最前面的男子脸上:“混帐东西!还没做官呢,就该收受贿赂,整日就知享受,作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挨了打的男人捂著脸又惊又怕,镇王没想到这群人太不识抬举了,这么快就被京城繁华迷惑了。 十年寒窗苦读毁於一旦。 镇王闭了闭眼,摆手让几人退下洗漱,换一身衣裳再来回话。 几人麻溜站起身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后重新站在院子里,面上已恢復了清醒,只是从眼神上看,整个人早已浮躁了。 “不知王爷有什么指示?”方公子大著胆子上前追问。 镇王坐在椅子上,手里捏著佛珠才能保持冷静下来,虎眸一凝:“此次殿试,多了一项。” 几人乖顺聆听。 “由你们八个人和郢王,小殿下一同参考殿试。” 话音落几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方公子讥笑:“小殿下今年才五岁,只怕是连笔都拿不起来吧?” “不过是被人捧了几句就当真以为自己是神童在世?” “简直胡来!” “我们好歹可是北梁一路乡试走出来的,怎会被一个奶娃娃比较下去,这不是故意羞辱我们?” 一个个自视甚高,满身傲气,嘰嘰喳喳个没完。 侍卫清了清嗓子。 四周寂静下来。 镇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环视一圈,语气像是淬了一层寒冰:“离科举只剩下七八日,若是再敢胡来,被本王知晓后打断你们的腿!” 语气森森嚇得几人脸色发白。 等镇王离开后,几人面面相覷,均不约而同地回了房。 可京城大街小巷却传遍了这几人的荒唐,次日,御史在早朝上第一件事就是参奏了这七个人。 “荒淫无道,根本不配为官,將来苦的就是百姓!” “这事儿微臣也听说了,太令人气愤了,丝毫不知收敛,满京城百姓都在唾骂。” “远不止如此呢,这些自称寒门贵子,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来了京城之后,身穿最上等的锦衣华服,隨隨便便吃一顿饭就要百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吃食了。” “昨儿我家夫人在宝珍堂遇见了,毫不吝嗇地了三千两银子买下了一支金釵,將来这些人若是为官,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文武百官倒是难得齐心,对这次的学子实在是看不上,满脸嘲讽鄙夷。 镇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动了动唇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掀开眼皮看了眼姬承庭。 殿內安静下来。 姬承庭沉吟片刻:“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入了殿试就要重用,北梁要文武並用,时隔五年才科举,不管这些人品性如何,但闯入殿试,也是有些本事的。” “殿下,此次科举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不如再重新另选,將年龄下调至十五岁?” “微臣附议。” 姬承庭的视线落在了镇王身上,镇王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眉心拧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许久才说:“弃用这些学子,难以跟天下书生交代,再说老祖宗的规矩也不能说坏就坏了,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 一群人说来说去没个结果,最后姬承庭拍板:“等殿试成绩出来再说也不迟。” 转眼间便是殿试这日 大清早锦初就起来陪著朝曦用膳,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岁数还小,答不上也没关係,气势不要输了就行。” 朝曦疑惑,抬头看了眼一旁不语的姬承庭,乖巧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吃饱喝足目送父子两离开。 离了东宫,姬承庭斜睨了一眼朝曦:“紧张吗?” 朝曦立即摇头:“那几人的文章儿臣读过,文辞堆砌华丽,空有其表,偶有发挥不错的却经不起推敲,比起展家公子的,差了太远。” 听著朝曦將人贬的一文不值,姬承庭不禁莞尔,抬起手摸了摸朝曦的肩:“不必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可忌讳的,今日也不必谦让。” “儿臣明白!”朝曦举起拳头给自己打气,两只眼睛露出了兴奋的光芒,一路跟著姬承庭进了內殿。 文武百官早早就候著了,与此同时还有八个学子也站在殿內,见著姬承庭来了,纷纷上前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姬承庭淡淡的嗯了声,隔空抬手叫起,目光又落在了镇王以及姬郢身上,八岁的姬郢比朝曦高了一个头还不止,在盯著朝曦看,小小年纪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出题的是六部尚书和三位內阁大臣,以及两位太傅,统共十一位, 这十一人半月前就住在了柏章宫,由专人看守,不见外人,这题也是今日才揭露,诸位可有异议?” 姬承庭目光在几人身上徘徊。 镇王点头:“绝无泄露可能,不论是什么结果,谁敢质疑便依照军法处置!” 柏章宫被包围得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大半都是镇王的人在看守,吃喝拉撒全都在里面,不进不出。 十一人亲自坐镇,开始打开今年的殿试题。 第214章 较量 “第一题便以治国之道为题,诸位可以畅所欲言。”刑部尚书一开口,几个学子个个面露兴奋。 有人跃跃欲试,往前一迈:“治国之道在於军,只要北梁有强大的军队支持,民安国顺……”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 百官有些认可,有些皱了皱眉。 很快到了第二位:“治国之道在於君,君若贤德,何愁国不安稳?” 说这话时视线朝著镇王看去,有討好的意味。 紧接著第三位和第二位的观点一样,都是衝著镇王而去,听得镇王眉头紧皱,板著脸不说话。 轮到展范予时:“民与君,缺一不可。” “展公子这是耍无赖?”前头回应的,没好气道:“若两者取其一,难道君还能不如民?” “就是,要是没有贤德君王统治,一个国家岂能强大?周边小国,多有昏聵者,百姓苦不堪言,也有暴君薨,新君立,不过短短几年扭转乾坤,百姓只要丰衣足食,君王却是要肩负重任,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稳军心,顺民意,理应早早立新君!” 话音落,四周寂静。 任谁都能听得出这话是在討好镇王。 刑部尚书皱著眉道:“每个人的见解有所不同,不可强加,方公子,大殿之上不可无礼!” 被呵斥一顿后,方公子脸色訕訕,缩了缩脖子后退回原位。 关於国不可一日无君的事,实在是轮不著他一个学子来做决定,这一年,北梁无君,起初也有周遭小国来侵犯,不论是太子还是镇王,稍有苗头不对劲,便能將其拿捏。 几次下来,谁又敢小瞧了两位殿下? 爭归爭,两人一致对外。 如此,足矣。 打破平衡的人除了他们自己,旁人又有什么资格? 很快八个人全都说完了,镇王的视线落在了姬郢身上:“你年纪大些,你来说。” 姬郢点点头,往前一步,朗朗上口:“天下以民为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日坐金鑾殿,目光所及也不过是京城脚下,地方富庶之处的百姓丰衣足食,若遇天灾人祸,全凭君王一人也无力改变,只有百姓互相扶持,方能安然度过。” 话音落,不少人朝著姬郢看去,纷纷露出了赞同的目光:“小王爷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见解,实在不易。” 姬郢打脸了方公子,让方公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镇王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笑容,紧接著视线又落在了朝曦身上,朝曦一本正经的往前,挺起胸膛:“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穷,则难治也,鉴前古之兴亡,明当时以成败!” 语毕,朝曦看向了方公子:“歷朝歷代的治国之道功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武將上战场,拼命廝杀守寸土,文官安抚后盾,同样缺一不可。” 再次被人打脸,方公子支支吾吾话都快说不全了,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十个考生中,唯有朝曦將文臣武將一併说进去了,令不少人感动不已,安邦定国,他们也有功绩。 十一位考官纷纷在笔下记录自己的见解。 转眼间已是午时 东宫 锦初坐在屋子里,手里捏著一本书伸长了脖子看向窗外,说不紧张是假的,红梔安慰道:“小殿下聪明过人,年纪又小,只是去见见科举世面,就算是答不上来,百官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太子妃您別担心。” 乐晏扬起下巴,眼睛里满是骄傲:“父王没日没夜教导兄长,兄长又怎么会被几个酒囊饭袋给比下去?” “酒囊饭袋?”锦初还是第一次从乐晏嘴里听到这个词,不禁有些好奇:“这是谁告诉你的?” 乐晏眨眨眼,乖巧地说:“是父王,昨儿父王给兄长说起了京城近况,还有那几个学子,还未入朝为官就开始中饱私囊,日日就知吃喝玩乐,不是酒囊饭袋是什么?” 看著乐晏娇俏天真的模样,锦初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摸了摸乐晏乌黑的髮鬢:“父王说的一定有道理。” “那是。”乐晏骄傲地晃了晃小脑袋。 閒聊之时,外头传展夫人和展万凌入宫来探望她,锦初闻言欣喜不已,连忙叫人將其引进来。 片刻后两人进门,俯身行礼却被锦初拦住了:“两位不必多礼,快坐吧。” 转头吩咐了红梔去准备两人最爱吃的茶和点心。 展夫人笑:“臣妇知太子妃今日必定坐臥不安,閒来无事,不如一同来作伴。” 锦初笑笑,看了眼展夫人脸色,知晓对方可能是有话要说,便对著红梔开口带走了乐晏。 有些阴暗的事,她不想乐晏参与进来,等过几年大一些,再说也不迟。 果不其然,乐晏一走,展夫人便忍不住开口:“镇王妃的人去过扬州。” “扬州?” “殿下將宸哥儿送去了扬州一户书香世家。” 这事儿锦初还真没有过问,宸哥儿本就不是姬承庭的孩子,又是林太后亲自教导,留在宫里只会长歪,而且还要占著朝曦长子位置,所以一年前大局稳定之后,姬承庭派人將其送走,她並未过问。 没想到时隔一年,居然是被送去了扬州,还被镇王妃给盯上了。 “郢王是镇王妃最小的儿子,镇王妃三子两女,长女这两年在封地也不算安分,次女云和郡主年前来了京城,私底下和不少夫人走得颇近,今日殿选地方,章两位学子就是云和郡主举荐,早在一年前就被接入郡主府,请来数十个师傅日日教导,才能突出重围。” 展夫人嘆了口气:“镇王有没有参与其中,目前还不得可知。” 这些本隱藏得极好,都是方公子怡红院找姑娘时,喝醉了酒套出的话,展夫人顺藤摸瓜派人去查。 一查一个准。 “夫妻一体,有没有参与进来已经不重要了。”锦初语气凝重,从镇王妃买通太监在东宫下手时,她就动了杀气。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直接对镇王府动手,逼急了镇王府,镇王手里的兵权闹起来,得不偿失。 “这几日柳老夫人日日都去展家,我就是想闭门不见都难。”展夫人又换了个话题,嘴角勾起冷笑:“予哥儿的生辰八字都被她给弄到手了,说什么六姑娘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这么厚脸皮的话展夫人听著都觉得臊得慌,碍於展万凌就在跟前,要不然,展夫人就要破口大骂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锦初疑惑。 展夫人摇头:“予哥儿有分寸,我也不会让这样的姑娘进门祸害了予哥儿。” 殿选的事,展夫人一个字都没有过问。 反而选了两户人家:“刑姑娘今年十六,冉姑娘十五,都是娇一样的年纪,我派人打听过,家世样貌都是没得挑。” 这才是展夫人今日入宫最终目的,展范予要得姬承庭重用,刑家和冉家就必须过了姬承庭这一关。 只有如此,她才放心去说亲。 锦初沉吟片刻;“那展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都未曾见过,等今日之后再告诉也不迟。”展夫人笑,展家就这么一个出头的,她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慎重再慎重。 至於柳家,单纯就是她故意膈应对方的。 “去年我见过一次冉姑娘,落落大方,很有將门虎女之风姿。”锦初也不藏著掖著,表示看好了冉姑娘。 展夫人眼眸亮了:“巧了,我也觉得冉姑娘是京城中无数不多的英姿颯爽。” 锦初鬆了口,展夫人心里就有数了,几人边聊边等待,就等著殿试那边出结果。 第215章 夺魁 下午镇王妃也入宫了 锦初听说后长眉一挑,原本今日她就要对镇王妃下手的,可转念想著,手段有些不光彩,又是殿试,便作罢了。 不曾想镇王妃居然还敢入宫。 “太子妃,王妃来请安。”飞霜来报。 锦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得展夫人直皱眉,锦初抬起头看了眼窗外树枝:“一个月前东宫突然多了几只不要命的蝉,吱吱地叫个没完,叫人黏下来,浑身涂著见不得人毒,死了几个太监,便不了了之了。” “是镇王妃做的?”展夫人惊讶。 展万凌撇撇嘴:“除了她还能有谁,为了给郢王上位,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照此下去,郢王定会被带坏了。” 远远看著镇王妃满面春风地朝著这边走来,脚下生风般越走越快,锦初一直盯著镇王妃的一举一动,眼看著镇王妃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树梢,眉心轻轻一皱又飞快地恢復了原样。 极小的动作却被锦初捕捉到了。 “展夫人也是为了殿试来此等候的吧?”镇王妃惊讶地看著展夫人,嘖嘖道:“展夫人可真是热心肠,为了远房亲戚家的儿子费心费力,也不知展公子能不能不负眾望。” 展夫人皱眉。 镇王妃脸上掛著温柔的笑容,故作疑惑:“展家其他房的亲戚家可有年轻有为的公子?” 展家代代从军,往上到七八代都是子嗣单薄,要么一儿一女,要么膝下只有一个,最多的那位也不过两女一子,即便如此,展家人也极少为了子嗣纳妾,不论男女都可继承家业。 若是女儿嫁出去了,那就从旁支过继一个可靠的,精心培养,將展家血脉延续下去。 到了展万凌这一代的子嗣更是稀有,除了展范予之外,就剩下三个才十岁左右的。 镇王妃这话无疑是戳心肺了。 谁又不知镇王妃好生养,过门没几年就生养了三子两女,镇王府的后院子嗣诸多,庶子庶女算在一块至少也有十个左右。 展夫人脸色微变。 “王妃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出炉了几道点心,还有春日里积攒的茶,閒来无事,王妃品鑑一二?”锦初笑著开口。 镇王妃点头。 锦初便朝著飞霜使了个眼神,片刻后,茶水点心瓜果一併端了上来,镇王妃瞥了眼精致小巧的点心,还有新鲜瓜果,嘴角弯了弯:“还是东宫舒坦,还未成熟的荔枝竟也能吃著,真是新鲜。” 剥了壳的荔枝摆放在精致的瓷盘子里,果肉白皙如玉,鲜嫩多汁,镇王妃浅尝两口,露出满意之色。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荔枝是淮州刺史派人送来的,一共十筐,送到东宫分到两筐,余下八筐,分散给皇亲国戚,其中镇王府人多,就分了三筐,难道王妃没收到?”锦初讶然,故作生气:“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竟敢中饱私囊!” 镇王妃一愣,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她平日里也不待见,不过是顺嘴一说而已,竟就被锦初抓住了话漏洞。 展夫人掩嘴一笑:“荔枝寒凉,王妃年纪大了许是不爱吃,所以分给了王府其他人。” 最小的郢王都已经八岁了,最年长的大儿子早就成家,就连孙儿都有了,镇王妃早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被展夫人讽刺年纪,镇王妃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生气,镇王妃便放下了银叉子,拿起了团扇轻轻摇著:“是啊,一把年纪了老糊涂,这些新鲜玩意还是留给孩子们吃吧,自从生养了郢哥儿后,所有的精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不知不觉都老了。” 一番黯然神伤,镇王妃转过头看向了锦初,目光往下一挪,视线落在了锦初平坦的腹部:“小殿下都五岁了,太子妃可想过给小殿下再添个弟弟妹妹?” 锦初笑笑:“有些事强求不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缘分没到,也可以有,郢哥儿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虽都是庶出,也是乖巧听话,偌大的东宫就只有太子妃一人,到底是孤单了些。”镇王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从前几个侧妃死的死,贬得贬,许久不添新人了,莫说殿下心里不痛快,百姓兴许误会是太子妃善妒,不肯接纳新人呢。” 要说刚才的是故意戳展家心窝子,现在就是明里暗里的教训锦初了,偏镇王妃脸上掛著温和笑容,像极了一个慈和长辈对晚辈的態度。 “咱们都是过来人,男人嘛,就是图个新鲜,太子妃膝下有小殿下一人,將来就算是有了庶子,也越不过您,何必背负恶名呢。”镇王妃倒了杯茶,捧在掌心。 下一瞬鼻尖又酸又痒,她赶忙放下杯子,拿出了帕子抵在了鼻尖下,一个没忍住喷嚏连天。 “阿啾!” “阿啾……” 镇王妃脸色微变,从椅子上站起身,身后侍女却道:“王妃,用不用请太医瞧瞧,会不会是中毒了?” 提及中毒,镇王妃的脸色绷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锦初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用桃汁浸泡了荔枝罢了,能有什么毒?” 桃汁两个字让镇王妃脚步一顿,猛然回头,锦初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近来我胃口不好,外头送来了不少新鲜桃子,几个丫鬟研究出新鲜样,我觉得不错,镇王妃觉得呢?” 镇王妃强忍著浑身酥麻,胳膊手背还有脖子到处倒是瘙痒,她牙齿都在打颤:“太子妃的喜好倒是別致。” 彼时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几人顺势看去。 小太监弓著腰衝著展夫人道喜:“奴才见过太子妃,见过镇王妃,奴才给展夫人道喜了。” 展夫人蹭得站起身,声音儘量保持平稳:“何,何喜?” “是……是,是展范予公子被十一位大臣联名举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殿下特来派奴才来道喜。”小太监话都说不利索了。 闻言,展夫人欣喜不已,双手合十:“展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予儿不负眾望,不负眾望!” 一旁的镇王妃脸色微变,硬是挤出来个笑容:“展夫人,恭喜啊,得偿所愿。” 状元金榜一发出,不过一个时辰全京城都知道一举夺魁的乃是展家后辈。 第216章 捉婿 放榜后京城人人都知道展家出了个状元郎,媒婆更是將展家堵的严严实实。 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 不远处的马车同样很焦急,叫人去宫门口等著消息,柳六姑娘紧张的攥著帕子:“果真是展公子高中状元了,祖母,今日这么多人等著,咱们……” “別说晦气的话,柳家还有王府撑腰,也不逊色京城名门望族,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再说展夫人那日分明鬆了口的,要放榜日给展公子选门婚事。”柳老夫人拍了拍柳六姑娘的手背宽慰:“京城姑娘又有哪个比得过你?若是早生几年,就是太子妃的位置也坐的。” 话音刚落外头呼声很高:“状元郎来了!” 一道道惊呼声宛若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铜锣一声响,锦衣卫开道,只见少年骑白马,胸口处戴上了大红,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气质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状元郎?” “果然文质彬彬,看著就有气质。” “那可是展家子弟,岂能差?” 一句接一句的夸讚从百姓口中说出。 柳六姑娘悄悄撩起帘子,视线紧紧追隨在展范予身上,翩翩少年郎,英俊瀟洒,器宇轩昂,身后还跟著数百个锦衣卫护著,將人群远远隔开。 看见这幅场景,柳六姑娘皱起眉;“祖母,展公子身边许多锦衣卫护著,咱们根本靠近不了……” 柳老夫人也是皱眉,按照往年习俗,是可以榜下捉婿的,她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一得到消息立马就带著数十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来了。 莫说靠近了,就看那锦衣卫个个面狠凶煞,就能嚇退眾人。 “去展家!”柳老夫人一咬牙,今日必须要將婚事定下来。 马车停靠在將军府门口,门前依旧人潮拥挤,根本就挤不进去,柳老夫人对著婆子低语几句。 婆子点头,绕过后门去打听,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老夫人,展夫人今儿上午入宫,还未回来。” “进宫了?”柳老夫人有些失望,视线落在了门前挤来挤去的媒婆身上,犹豫一瞬后沉了声:“去镇王府!” 镇王府此刻同样是人声鼎沸,围绕著一群人,不过和展家不同,大都是声討。 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人趴在台阶上不肯离去,嘴里嚷嚷著要个公道。 “王爷,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怎么会被贬的一文不值?” “王爷,按照北梁祖规,我们进了殿试,是一定有官可做,太子殿下不讲信用,出尔反尔,我们不甘心!” “求王爷做主。” 柳老夫人这才看清这几个人的模样。 可不就是前几日还纸迷金醉,意气风发的学子们?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般狼狈了? 身穿中衣,浑身沾满了污渍,披头散髮的像极了乞丐。 其中还有柳老夫人之前最看中的章家学子,七尺男儿宛若癩皮狗一样瘫在了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著不公。 柳老夫人简直不敢想像才一天,人居然变成这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柳老夫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柳六姑娘也被嚇得不轻,杏眼圆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招来丫鬟:“快去打听殿试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丫鬟点头,飞快去打听。 没多久丫鬟折身回来:“姑娘,殿试上几个学子公然辱骂了先帝,还写了......写了光復大佑的诗,被太子殿下当场撵了出去,最严重的还是章公子,被打了三十个板子。” “那是为何?”柳六姑娘追问。 丫鬟道:“章公子说太子殿下极有可能血统不纯,还当眾污衊了小殿下,要求滴血验亲。” 嘶! 柳老夫人倒抽口凉气,疑惑地看向了门口趴著的章公子:“他怎么会蠢到如此地步?” 这种话居然也能说出口,简直不要命了。 太子没有斩杀他,就算是仁善了。 “王爷,我都是为了您著想啊,王爷您不能不管不顾。”章公子扯著嗓子喊,趴在台阶上往门口爬,一路爬过去的地方 ,到处都是血跡。 柳老夫人看著惨状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目光一转,看向了柳六姑娘:“六儿,这样的蠢货怎能配你?” 怀中姑娘嚇得小脸发白,柔弱的挽著柳老夫人的胳膊:“怪不得今日放榜只有状元,连会元,解元都没公布,原来是出现这样的事,祖母,这些学子都是王爷培养,如今全军覆没,王爷会不会生气?” 柳六姑娘已经心生胆怯了,她不敢这个时候再去镇王府惹不痛快。 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先进去瞧瞧再说。” 叫人去敲门,管家一看来人撵走了门口围聚的人,弓著腰將两人引进来。 “祖母,今日不宜提婚事。”柳六姑娘小声提醒。 柳老夫人道:“我心里有分寸。” 进了大院就听见了镇王妃在发怒:“混帐东西,去把那几个姐儿给我找来!” “王妃,那几人昨日就被赎走了。” “混帐!混帐!”镇王妃气的不轻。 这些人都是在前两日被怡红院的姑娘给带偏了,说什么从龙之功,说什么前途富贵在此一举,成王败寇,太子不敢明目张胆的打杀。 这帮蠢货居然信了! 出了事一个人都找不到,还被御史冠上心术不正的罪名。 镇王妃简直要被气死了:“將这帮蠢货都撵走,越远越好!” 第217章 一定是太子用了手段 柳老夫人站在院子里往前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面露尷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小廝喊了声:“王妃,柳老夫人带著六姑娘来了。” 其实镇王妃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了两人,不巧,赶上她今日心情不佳,所以佯装没看见。 这会儿骂够了,对方又是镇王的亲姨母,镇王妃才弯著腰坐了下来,命令丫鬟將屋子里的残渣收拾乾净,又叫人奉茶,请两位进来。 “王妃。”柳六进门请安。 镇王妃硬是挤出了微笑:“六儿身子好些了?” “多谢王妃惦记,已经好了。”柳六弯著腰来到了镇王妃身边,低声温柔地劝:“王妃消消气,一次科举不成,还有下一次,我听说太子下令一年后再选一次。” 话音刚落外头传云和郡主来了。 云和郡主满脸怒火,急匆匆的赶来,瞥了眼柳六,微微皱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立即看向镇王妃;“母妃,五年才一次的科举,怎么就选出了一个展家?” 这七个学子中,有一半都是云和郡主费心思培养的,居然全军覆没,得知消息时,她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镇王妃强忍怒火:“怪他们自己不爭气,还未功成,便知享受,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坏德性,文武百官共同抵制,你父王还能和百官作对不成?” 说到这镇王妃也有些生气:“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眼皮子浅,一点忍耐都没有!” 被镇王妃怪罪,云和郡主心里也很委屈,恨不得將几人抓起来狠狠打一顿,不爭气的东西。 “几个学子罢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再选就是了,郡主又何必动怒。”柳老夫人好心劝。 云和郡主却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展公子今日出尽了风头,又成了状元,按照规定肯定是要顶一个实差的,还有,小殿下今日也跟著出风头,如今人人都夸他聪明伶俐,风头越来越盛,简直要盖过郢弟!” 她培养学子,不就是想著往朝廷安插自己的人手,將来给姬郢铺路? 现在可到好了,兔子没抓到惹了一身骚,被人指著鼻尖辱骂居心不良,什么样的人都敢举荐,一点儿也不为了黎明百姓著想。 云和郡主想想都觉得委屈。 被呵斥后,柳老夫人脸色悻悻,不敢还嘴。 镇王妃瞧了一眼,目光在柳六身上打转,飞快地朝著云和郡主道:“云和,不得无礼!” 云和郡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柳老夫人却道:“发生这样的事,郡主生气也是应该的,不当事。” 紧接著镇王妃才问起两人来的目的,柳老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展夫人曾说过等科举后会给展公子准备婚事,如今展公子高中,这婚事……” 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镇王妃:“六儿落水,是展公子救了人,展公子就该负责。” 镇王妃眼皮一跳。 “母妃和展家没什么交情,老夫人应该去找展夫人说才是。”云和郡主好奇。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柳老夫人却道:“展家现在人山人海,实在是挤不进去,我派人去了后院打听,说是展夫人今日去了东宫。” 东宫两个字刺激了镇王妃,一路回来她险些都快將胳膊,脸皮抓烂了,换了好几套衣裳,浑身涂抹了膏药才將不適压下来。 这一幕像极了柳老夫人举办赏宴那天,她也是突然浑身不自在,查了半天並没有找到结果。 现在想想,镇王妃才惊觉那日赏宴不適是因为锦初来了之后,她才开始浑身不適的。 太子妃! 镇王妃惊惧不已,难道太子妃查到了? 眼看著镇王妃变了脸色,柳老夫人忍不住提醒;“王妃?” 良久,镇王妃才说:“展夫人性子刚烈又泼辣,像极了当年的长公主,一般人的面子未必会给,但有一人,若开口许是有机会。” “谁?”柳老夫人眼前亮了亮。 “太子妃!”云和郡主抢先一步回应。 镇王妃点头:“確实,若太子妃开口,展夫人一定会促成这门婚事。” “可太子妃在东宫,轻易不肯出来,我又如何能接触得到太子妃?难道还要再举办一场宴会?”柳老夫人面露难色,再举办一场宴会,態度太明显了,她担心会有人戳柳家脊梁骨。 镇王妃的视线落在了柳六身上:“你也想嫁展状元?” 问得太过直白,柳六小脸一红,犹豫片刻后才说:“若能帮得上王府,六我愿意。” 听这话镇王妃也未曾戳破对方的小心思,道:“太子妃在深宫想见也不难,过两日宫里就要举办一场宴会,一张请帖而已,算不得什么事,回去准备著吧。” 一听这话柳六立即点点头,云和郡主却道:“单凭太子妃也未必肯帮忙,不如双管齐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展公子的父母双亲都在连城,派人快马加鞭去接触展公子的父母,若能拿到婚书,这门婚事,自然就成了!” 镇王妃蹙眉,柳老夫人却焦急地追问;“那若是展家父母不愿配合呢?” “由不得他们配不配合,用些手段就是了。”云和郡主面露讥笑,下巴一抬,眼底闪烁著寒光,看得柳老夫人不由得后背发凉。 气氛僵持 外头传姬郢回来了。 镇王妃立即站起身,往前几步去迎:“郢儿!” “小王爷。”几人行礼。 姬郢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硬是挤出一抹勉强笑容:“姨祖母,表姐也来了。” 相对於云和郡主的囂张跋扈,柳老夫人更愿意和姬郢亲近,彬彬有礼,温和谦逊。 镇王妃没顾得上理会柳老夫人要说什么,拉著姬郢问:“今日殿选你也答题了?” “嗯。” “那朝曦呢?” 提及朝曦,姬郢嘴角翘起一抹苦笑:“朝曦很聪明,百官都在夸讚。” 听別人说是一回事,眼见又是另一回事,姬郢眼看著比自己小了三岁多的朝曦不卑不亢地在朝堂上和百官对答如流,侃侃而谈,每句话都说中了要害,就连入朝十几年的大臣听了也是惭愧不已。 他自詡聪慧,身边又有那么多人夸自己,他就天真地以为自己聪慧过人,一定会將朝曦压下去。 事实证明,朝曦比他聪慧。 不说年龄,就是现在放在一块,他的见识都远不如朝曦。 诗词文章样样逊色。 姬郢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一定是太子买通了官员,提前透露了考题,否则,依照朝曦这么小的年纪又怎么会什么都懂?”云和郡主牙根痒痒;“太子表面上要公平竞爭,可私底下却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太卑鄙了!” 第218章 母子失和 “云和!”镇王妃急忙拽了拽小女儿的衣袖,疾言厉色道:“不许胡说八道,你父王和太子是君子之约,你莫要胡乱猜测太子为人。” 人人都知道君子之约,谁也不愿意打破表面平衡,被人唾弃,双方表面上还是十分和谐的。 镇王妃即便是心里也认可女儿的想法,当著外人的面,也是不会乱提的,云和郡主不甘心的跺跺脚。 柳老夫人和柳六有些尷尬,两人恨不得缩小了身子,只当不存在才好,等著气氛缓和了些,赶紧清了清嗓子,飞快的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祖孙两都离开之后,镇王妃不悦地看向了云和郡主:“云和,你失了分寸!” “母亲,女儿知错。”云和郡主垂眸认错。 见状,镇王妃也不再多责怪,转而去看姬郢:“郢儿,乾坤未定,一切都还有机会,你不必自卑,小殿下不过是在宫里被娇惯长大,有些事未必能理解什么意思。” “就是,郢弟,咱们来日方长,咱们整个镇王府从东原一路闯过来了,眼看著就差最后一把火候了,谁都不能放弃,我和几个兄长都会义无反顾地助力你上位!”云和郡主的手搭在了姬郢的肩上。 姬郢抿唇点头:“母亲,我想回去休息了。” “郢儿,今日耽搁了一天课程,不可懈怠。”镇王妃拉著姬郢的手,转头吩咐丫鬟:“去熬些清热去火的梨汤来。” “郢弟,你再辛苦些。” 母女俩对著姬郢鼓励,姬郢嘴角扯出了个笑,顺从地应了,喝过了丫鬟送来的梨汤,又吃了两块点心后,才对著镇王妃拱手告辞:“母亲,儿子去温习了。” “好好好,快去吧。” 姬郢一步三回头,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回到院子时已经快要傍晚了,小廝见著他回来,赶紧上前,又有小廝去请夫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夫子就来了。 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了上课,姬郢听得昏昏欲睡,满脑子里全都是朝曦今日和文武百官的对答。 从容不迫,有理有据,丝毫没有被百官给压制。 他瞧著很醒目。 “小王爷?”夫子手里握著戒尺来到了姬郢面前敲了敲桌子,姬郢愕然抬起头,小脸涨红,乖乖地伸出双手。 夫子摇头:“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速度则不达,小王爷早些休息吧。” 姬郢有些意外。 夫子已经收拾了书本,转身离开,姬郢鬆了口气,揉著发胀的脑袋回到了院子,坐在窗台旁眺望天上的一轮明月,微风偶尔拂过,他轻轻嘆了口气,贴身小廝长於往前一步:“小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长於是和姬郢一块长大的,姬郢瞥了眼过去,环顾一圈看著四周没人,才敢开口:“其实朝曦比我更適合做皇帝,那个位置,对我来说,压得喘不过气。” 日復一日的奏摺,还要面对咄咄逼人的文武百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现在只要想到百官喋喋不休的嘴,脑子就疼得厉害,还有些胆怯,整个北梁的兴亡全部都压在他的肩上。 这重担对於他来说太沉重了。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为君之道,天下之责。 “小王爷!”长於惊呼,脚下一软跪了下来:“您可千万別这么说,您可是整个镇王府的希望。” 姬郢嗤笑:“我倒更怀念从前在东原的日子,兄弟姐妹几人和和睦睦,不似现在,见了我就要问功课,满脑子都是算计,我若做了皇帝,几个兄长將来未必不是威胁!” 这要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小王爷?”长於嚇得魂儿都快没了,自家小主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有人和您说什么了,您可千万不要被带偏了,您是天潢贵胄,將来扶摇直上……” “好了!”姬郢紧绷著小脸打断了对方的话,摇摇头:“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提这些,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不管外人怎么吹捧,可我就是比不过朝曦。” 不想承认也是事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眼皮底下,不容有半点疏忽,哪怕是一句诗不对,也要被许多人詬病,指责。 可又有几人想过,他真的尽力了。 一日日的周而復始,看不完的奏摺,写不完的文章,每天睁开眼就是这些,就连多睡一会儿都成了奢侈。 姬郢不敢去面对文武百官的期盼,个个的目光都带著刀子似的审判,像是將他最后的底牌都给看穿了。 “啊!” 骤然一声惨叫划过。 姬郢眼皮猛的跳了跳,看向了长於:“刚才是什么声音?” 长於也是一头雾水的,姬郢似是想到了什么,倏然起身朝著外头走,却被小丫鬟给拦住了:“小王爷您不能出去。” “是……是谁?”姬郢声音都在颤抖。 小丫鬟摇头。 “是不是刘夫子!” “小王爷您就別为难奴婢了。”小丫鬟跪了下来。 姬郢紧咬著唇,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远远的就看见了院子里刘夫子被堵住嘴,按在长长的凳子上,两个侍卫举起厚重的板子朝著刘夫子后背处打去。 一板子下去,沉闷的声音传来,刘夫子面露痛苦之色,额上青筋暴跳,喊又喊不出来。 “住手!”姬郢冲了过去。 两个侍卫看见姬郢来,都愣住了,手里的板子也停下了,其中一人道:“今日刘夫子偷了懒,是王妃的意思要严惩,小王爷就別为难属下们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姬郢蜷起来拳头,紧绷著脸看向两个侍卫:“是我太累了,要歇息的,夫子心疼我又有何错?” “来人!”姬郢大喊。 长於上前。 “拦住他们不许打了,我这就去找母妃。” 长於点头。 姬郢拔腿就跑,朝著主院方向,远远的就看见了廊下点起了好几个灯笼,將整个院子都给照亮了。 丫鬟惊讶的看见姬郢,还未打招呼,就看见一溜烟的人朝著內院跑去。 “母妃!” 镇王妃瞥了眼天色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一会儿竟真的看见了赤红了眼,大汗淋漓的姬郢,她脸色微变:“郢儿,你怎么来了?” “母妃,是儿子今日偷了懒求了刘夫子早些去歇息的,不是刘夫子不肯教,您不该严惩刘夫子。” 一听是为了刘夫子二来,镇王妃脸上的笑容满面凝固:“郢儿,你现在身上肩负著责任太沉重了,怎能有一日懈怠,刘夫子明知你身份贵重,岂能擅自做主允你休息?” 话说归说,可镇王妃看见了姬郢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情绪不对劲,镇王妃更加不满;“郢儿,你从前很听话懂事的,怎么会为了刘夫子顶撞母妃,一定是你身边的人教唆的!” 听了这话姬郢更著急了,连连否认,可镇王妃却不管不顾,若不严惩,带坏了姬郢,后果不堪设想。 “去把小王爷身边伺候的都带来!” “是。” 姬郢急了:“母妃!” “够了!”镇王妃冷了脸;“为了几个奴才在我这里大喊大叫,真是糊涂了!” 第219章 技不如人 深夜镇王府的人来请太医 消息惊动了锦初,屋子里燃起了烛火,飞霜拿了件披风搭在了锦初肩上:“太子妃,镇王妃派人来想求一味药。” 锦初讶然:“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小王爷半夜动了心疾,一下子就晕倒了,太医们束手无策,还是张太医开了药方子,只是缺了味药,冰雪魄。” 冰雪魄是前几年在西关时她偶然遇到的,的確是有治癒心悸的作用,可遇不可求。 锦初犹豫了片刻:“小王爷伤得可严重?” 飞霜点头:“奴婢问过了太医,小王爷极少犯病,这次是动了大怒,据说是因为王妃一时生气罚了小王爷的夫子,和镇王妃发生爭执,才激动了。” “去拿药吧。” “冰雪魄极其珍贵,若是就这么给了镇王府,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飞霜有些犹豫,这小王爷还是小殿下的对手呢。 若是小王爷出事了,这皇位不就是小殿下的? 锦初摇头:“柳家宴会上我见过那个孩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且不说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孩子,倘若真的因为冰雪魄没有救得了小王爷,你觉得镇王府会不会以此发作,再不济也会换一个孩子。” 这药对她而言,暂时无用。 既然姬郢能用得上,就给他。 飞霜汗顏:“是奴婢格局小了。” “对外传出去,是小殿下求了我,要將冰雪魄赠与小王爷的。”锦初也不想白白將药给了,至少要给儿子爭个人情。 飞霜点头,匆匆离开。 天际快要泛白时,飞霜才折身返回来,锦初早就没了睡意,坐在灯火下抄写经书,一篇还未抄完,飞霜也不敢轻易打断。 硬是等著抄完才刚开口:“奴婢將药送去了镇王夫,瞧著镇王似乎很生气,和镇王妃爭执了几句,镇王妃鬢间都乱了。” “这又是为何?” “太子妃,小王爷实在是太辛苦了。”飞霜只是听了一耳朵,都觉得受不住了;“每日就睡三四个时辰,骑马射箭,诗词文章样样不落都要学,若是错了一个,就要接受惩罚,昨日小王爷在课堂上打了个盹,夫子心疼小王爷就放了歇息,传到了镇王妃耳朵里,镇王妃便叫人绑走了夫子,按在院子里打正好被小王爷撞见了。” 锦初挑眉。 “小王爷也不过八岁,王妃望子成龙的心思奴婢倒也能理解,可亏了身子,一切不就白费了?”飞雁忍不住感嘆。 锦初赶紧追问:“朝曦呢?也是这么学的?” 飞雁立即摆手摇头:“不是,太子妃別误会,小殿下的功课是太子一人教导,奴婢还能时常看见小殿下在院子里玩耍,偶尔还有秦將军带著小殿下骑马去玩,小殿下每日早早就睡了,太子殿下不许小殿下熬夜。” 闻言,锦初这才鬆了口气。 “殿下曾说过小殿下天资聪慧,一点就透,日日都陪著殿下处理奏摺,这一年来殿下处理政务都带著小殿下,小殿下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 许是与生俱来的环境,造就了朝曦早早就適应了这种环境。 有时锦初也很好奇太子究竟是怎么教导朝曦的,可朝曦不说,太子也不说,父子俩神神秘秘的。 太子只说了一句:“大局早定,不必担忧。” 认识太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食言,索性锦初就不管了,將心思扑在了乐晏身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 镇王府 苦守了一夜的镇王坐在床头,看著姬郢紧闭双唇,锦被下的拳头紧紧攥著,他长嘆口气:“郢儿,你母妃很担心你。” 榻上的人睫毛轻轻颤抖两下后睁开眼,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瘪瘪嘴,有些委屈。 “刘夫子已经放了,父王派人去请了大夫,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镇王低声道。 姬郢才开口:“多,多谢父王。” 镇王摸了摸姬郢的脑袋:“你母妃也是为了你著想,郢儿,自古以来皇位之爭都是残酷的,血流成河,当年若不是你皇祖父给父王兵权自保,父王早就被先帝算计死了,根本不会还有活著回到京城这日。” 姬郢睁大眼。 “皇位只有一个,人心难测,只能如此,你若败了,死的就不止是镇王府上下,还有曾经追隨过镇王府的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榻上的人身子抖了抖。 “若是咱们还在东原,或许还有的选,可现在,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君子之约……” “君子之约不过是约束对方,为了应付外界的藉口罢了,父王和太子之间只能活一个。”镇王语重心长地说:“郢儿,不是你不行,也不是朝曦天资聪慧,不过是因为太子在京城许久,人脉比父王多,早就有人告诉了朝曦答案,一切都是太子为了给朝曦铺路设定好的。” 这话今日云和郡主也说过,姬郢只当她是安慰自己的,没想到父王也这么说。 “当,当真?”姬郢惊讶。 镇王点了点头:“五岁稚童哪有这样的本事?” 在镇王的开解下,姬郢的脸色渐渐好转了起来,又得知救命的药是朝曦给的,镇王道:“今日是镇王府欠了东宫一个人情,他日必归还。” “嗯!”姬郢点点头,紧皱的眉宇慢慢鬆开了,脸上的疲倦显而易见,镇王摸了摸他的眉心:“好好歇息,父王晚些时候再来探望你。” “好。” 镇王在听见姬郢呼吸均匀之后才离开。 廊下,镇王妃焦急的迎上前;“郢儿如何?” “先回去。” 紧跟在镇王身后往回走,屏退下人后,镇王脸色越发难看:“郢儿过於仁善未必是件好事,你今日太过偏激了。” 镇王妃脸色訕訕,心里又岂能不后悔呢,赶紧说:“怪我一时著急,不该在院子里动手。” 这话,镇王並没有反驳:“日后在郢儿面前,不要再动他身边的人,他重感情。” “仅此一次就够了。”镇王妃看见姬郢两眼一闭倒下来的那一刻魂儿都快嚇没了。 尤其是数十个太医束手无策,镇王妃脑子里天旋地转,差点儿就要死了,这会儿才恍过神。 “今日多亏了太子妃肯出手。”镇王眼里多了几分讚赏,镇王妃问道:“不是小殿下求了太子妃,太子妃才顺势而为吗?” 镇王瞥了眼镇王妃:“深夜入宫,小殿下早就歇息了,太子妃不过是想让这个人情放在了小殿下身上罢了。” 若是见死不救,反倒被人耻笑。 镇王妃咬咬牙:“太子妃过於奸诈狡猾,这几个学子失利,背后被人怂恿,十有八九也是太子妃的授意,这么多人偏偏就出了一个展状元,风光无限。” “技不如人就要认栽,多说无益。” 一句话噎得镇王妃半天缓不过来,脸色涨得通红,憋了会儿又问:“昨儿柳姨母带著六儿来了,想要和展家结亲,可展家的意思,八成是不太愿意。” 若是愿意,早就有所行动了,何必拖来拖去? 镇王沉默了。 他在殿试上见过展范予的本事,就算是没有人干预,在七个学子中也是最出挑的。 此人不声不响地混入殿试,在其他考试时都是掉尾巴进来的,低调內敛,入了殿试倒是不遮掩了。 “此子將来必有大出息,若能拉拢,也是个人才。”镇王想了想,还是愿意促成这门婚事:“太子最大的依仗就是展家,若能藉此机会拉拢展家,最好不过了。” 镇王妃眉心一动。 第220章 看清嘴脸 镇王的话在耳畔迴荡许久,等人走远了,许久才回过神,镇王妃立即派人將云和郡主喊来。 不久人一来,云和郡主便关心地问:“郢弟怎么样?” “受了点刺激,你父王已经安顿好了,暂时並无大碍。”镇王妃揉了揉眉心,长嘆口气:“你父王埋怨我將郢儿逼得太紧了……” “母妃,郢弟將来是要做皇帝的,这点小小磋磨有算得了什么,他身边的人才应该好好敲打,我可听说朝曦小小年纪就被太子带去了剿匪,现场杀戮无数,朝曦也被嚇哭了,见过一两次后,胆量早就练出来了,你以为朝曦在文武百官面前毫不胆怯是怎么练出来的?” 云和郡主不以为然,不过是给刘夫子几个板子而已,居然就把姬郢嚇成那样。 日后还要经歷许许多多的场景,要是传言出去,还不得被笑话死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镇王妃心坎里:“你大哥和二哥小时候也没像郢儿这般,若是今日爭位的是你大哥,我还愁什么。” 嫡长子早慧又懂事,无须她操心,可偏偏是最小的儿子捡了便宜,可以和小殿下一爭高下。 爭的还偏偏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郢儿的命就是好,偏不知足。”镇王妃摇摇头,心里头下意识地將三个儿子对比起来,不论哪个都比小儿子强,但命运谁都没有小儿子好。 云和郡主认可地点点头,镇王妃很快又想到了找女儿的来意,赶紧说:“今日找你来,是为了柳六的婚事,你父王的意思是能拉拢展家,对咱们府来说也是极大的帮助。” “柳六?”云和郡主满脸轻蔑:“她根本就配不上状元郎!” “云和!” “母妃,我又没说错,一家子眼皮浅的东西,七个学子一个都没看上,左右摇摆不定,和展公子纠缠不清还被人嫌弃了,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展夫人对柳家避之不及,偏偏她没眼力见往上凑。” 云和郡主很是看不起柳六,从小就被宠坏了,眼皮子太浅薄,在科举之前她就提醒过,儘快选一个。 那时掌握权还在柳家,可柳老夫人擅自做主办了个什么赏宴,让柳六失了名声,现在被人嫌弃。 活该! “事到如今,柳家也没辙了,毕竟是你父王的外祖家。”镇王妃劝。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云和郡主撇撇嘴:“母妃当真觉得促成这门婚事,就能帮父王拉拢展家?” 镇王妃蹙眉。 “母妃,柳家本就是个左右摇摆的性子,和展家联姻,若王府败了,她们还有退路,必定和咱们撇得乾乾净净,可咱们胜了,他们就能捨弃了柳六,同样功成名就,这门婚事也不亏。”云和郡主早就看穿了柳家老夫人的心思了,下巴一抬,傲气十足:“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为何要帮?那位展夫人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镇王妃是个听劝的人,她对柳家同样很不满意,心眼太多了。 “母妃,换一句话说,柳家不够忠诚,与其费尽心思地帮衬柳六,不如重新挑选一个女子,一心一意地帮衬咱们。”云和郡主语重心长地说。 良久,镇王妃拍了拍云和郡主的手背:“我儿聪慧!是这么个道理,我瞧著柳六也是不討人喜欢的。” 母女俩私底下商量著人选。 云和郡主却道:“按展夫人的性子必定会从武將家挑选,门楣不会太高,性子落落大方,年龄相仿,放眼京城也就那么几个姑娘,我提议,母妃儘快办一场宴会。” “办宴会?” “是。”云和郡主微微笑:“二嫂逝了也有两年多了,是该给二哥挑选了,借著办宴会的由头,儘快挑选两个合適的人选,谨防展家来抢人,到时候成和不成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镇王妃满意地点头:“这倒是,谁敢和镇王府抢人?” 说做就做,镇王妃的速度很快,找了个由头就擬定了宴会,並迅速派人给各家送去。 “刑家嫡女,冉家嫡女,章家嫡女,这三人是重点。”云和郡主提醒。 镇王妃派了亲信给这三家送信。 “那若是柳家问起来……”镇王妃犹豫了,正因为和柳贵妃有亲戚关係,镇王对柳家格外包容。 明面上还不能和柳家撕破脸。 “她愿意来就让她来,没什么要紧的,自己不爭气也怪不得旁人,咱们的宴会在宫宴之前,怕什么?” 云和郡主不以为然,压根就没把柳六放在眼里,反而笑得意味深长:“请帖送去了柳家,他们八成以为是咱们给柳六撮合呢,父王也会欣慰的。” 这么一解释,镇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云和郡主的脸颊:“还是我儿贴心,知道母妃的为难。” “母妃。”云和郡主笑眯眯地揽住镇王妃的胳膊撒娇。 屋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殊不知一道背影默默离开,跌跌撞撞跑离,累得气喘吁吁,坐在了长廊尽头葡萄架下。 “小王爷,您大病初癒,怎么能跑这么快?”长於追了过来。 姬郢白皙的脸上因奔跑而涨红,乌黑的眼珠子满是疑惑和不解,仰著头看向了长於:“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呢,小王爷为人善良,处事有分寸,外头多少人夸讚您,您在奴才心里就是最好的主子。”长於笑著宽慰,小心翼翼地追问:“小王爷可是为了刘夫子的事烦恼?您放心,刘夫子就在院子里养伤,奴才去瞧过了,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过几日伤口好了,还能教您。” 姬郢摇头,抿了抿唇犹豫了半天才起身往回走,这一路他走得很慢,脸颊上的汗意已渐渐消退。 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里面阵阵笑声。 两人看见了姬郢来,镇王妃笑意收敛:“郢儿?” “郢弟来了。”云和郡主大步朝前,来到了姬郢面前上下打量著,鬆了口气的模样:“果真是年纪小,恢復得快,可让我担心死了。” 要不是亲耳听说了云和郡主的算计,姬郢始终觉得这个姐姐,温柔善良,却不曾想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郢弟,母妃担心得一夜未眠。” “好了,说这些作甚,人没事就好。”镇王妃看著小儿子安然无恙,心里也跟著鬆了口气。 姬郢抬起头看向了镇王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满脑子里都是若是大哥和二哥来竞爭,她又何必操这么多心? 是啊,大哥和二哥聪慧有手段,不像他,太过软弱了。 “母,母妃,我想入宫给太子妃当面道谢。”姬郢鼓足勇气开口。 镇王妃蹙眉。 云和郡主却弯了弯唇:“理应如此,太子妃赠药,是该亲自去拜谢,这样外人才会觉得郢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这次镇王妃也没有阻拦,反而要陪著一块去,姬郢赶紧摇头:“母妃,我入宫多次,不妨碍的,若是做什么事都要母妃跟著,旁人会笑话的。” “母妃,郢弟言之有理,一夜之间郢弟长大了。”云和郡主满脸欣慰,转过头安慰镇王妃:“身边带几个机灵的侍卫,眾目睽睽之下太子妃也不敢做什么。” “也罢。” 镇王妃派人准备马车,对著侍卫一再叮嘱:“一定要拼死保护小王爷,若小王爷伤了根头髮丝,我饶不了你们!” “是。” 第221章 入宫提醒 马车摇晃朝著皇宫方向驶去,长於就坐在姬郢对面,看著姬郢心事重重的模样,变著法地说话逗对方开心。 姬郢扯了个嘴角,他撩起帘子看著窗外大街上的小贩叫卖,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最適合坐那个位置的其实是太子。”姬郢喃喃:“若非太子,北梁早已四分五裂。” “小王爷?” “太子隱忍多年,顾全大局,对內对外都是有口皆碑,若不是有所顾忌,父王也不是太子的对手。” 这话嚇得长於从座位上滑落跪在地上:“小王爷,这话您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传到王爷耳朵里会生气的。” 岂止是要生气。 说不定还要严惩姬郢身边伺候的,首当其衝就是自己,长于越想越害怕,这阵子从小王爷嘴里说出的稀奇古怪话越来越多了。 光是听著就叫人头皮发麻。 姬郢鬆开了帘子,马车內恢復了平静:“长於,你起来吧,我不说了。” 长於这才鬆了口气慢慢起身。 半个时辰后抵达东宫 姬郢站在东宫门口徘徊了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卫:“你们就在此等候。” “小王爷,王妃叮嘱一定要跟著您。”为首的侍卫说。 姬郢板著脸:“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难得见姬郢如此,侍卫一时无言,只好守在了门外。 见状姬郢才带著长於进了东宫,小太监早早就去稟报了,因此很快就有小太监在前头引路。 这还是姬郢第一次来东宫,很大,很宽敞,一步一景,没有想像中的肃穆奢华,反而很温馨平易近人。 偌大的院子里摆放著十几口大缸养著绽放的睡莲,墙角下还有绿油油的葡萄藤,悬掛著一串串硕大的葡萄,架子旁边还有两个木质鞦韆,一排梨树,瓣纷纷落下,一地的白,煞是好看。 再右边是一片竹林,微风拂过,偶尔还有沙沙响,竹林深处隱约还能看见凉亭。 不远处有一座池塘,里面娇荷绽放,沁香扑鼻,传来阵阵笑声。 “母妃,母妃,我也要那朵莲蓬!” “母妃,我想吃莲子羹,多採摘些。” 欢声笑语吸引了姬郢的注意力,他朝著那边看去,一抹浅绿长裙的女子手里挎著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荷。 身后还跟著两个半腰高的孩童。 其中一个身穿锦衣,衣袖挽到了胳膊肘,下摆处也同样挽起,满身泥泞,头髮乱糟糟地跟在了绿衣女子身后,嘴里嘰嘰喳喳地叫唤著:“母妃,咱们做叫鸡吧,守鹤宫就养著不少山珍野味,烤起来一定很香。” “守鹤宫养的不是鸡,是鹤,外藩进贡的鹤,是鹤!”乐晏嚷嚷。 朝曦撇撇嘴:“那有什么要紧的,还不都是一双翅膀两只腿,味道鲜美就行了。” “你吃过?” “没有!”朝曦立即摇头。 兄妹俩打打闹闹,一路上也不閒著。 不知不觉来到了跟前,锦初侧目看了一眼姬郢,之前是远远见过,这是为数不多的正面接触,她犹豫了片刻。 “表嫂。”姬郢喊。 锦初一愣,按照辈分她的確是姬郢的表嫂,她笑了笑:“郢弟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语气柔柔的,听起来像春风拂过,很舒適,姬郢点点头:“多谢表嫂送的药,已经痊癒了。” 姬郢转过头朝著朝曦说:“也谢谢你。” 朝曦满脸懵。 “不客气。”乐晏拍了拍朝曦的胸脯,代为回答,白皙的手掌触碰到泥泞,嫌弃地在他身上找了个块乾净的地方使劲蹭了蹭,朝曦也不介意,满脸堆著笑,指了指袖口处:“还有这,这。” 乐晏鬆开手,嘟囔:“又脏又臭,还不快去洗一洗。” 锦初看向了身后,红梔立即会意带著朝曦往前走,朝曦经过姬郢身边时停顿了一下:“仙鹤大补,味道鲜美,你可尝过?” “什,什么?”姬郢错愕。 “朝曦!”锦初轻呵,朝曦缩了缩脖子,朝著姬郢挥挥手:“等我换一身衣裳就来找你,你先別走。” 说罢,抬脚就跑。 锦初有些无奈,这孩子在她面前时就跟个猴儿一样,在姬承庭面前时又乖巧得不像话。 她简直怀疑是不是一个人。 锦初有些尷尬地看向姬郢,姬郢却道:“嫂嫂不必拘束,我,我就是閒来无事来坐坐。” 乐晏上前:“那你在东宫吃坏了东西,会不会讹我们?” 姬郢哭笑不得,摇头;“不会。” “那就好。”乐晏抬起手摸了摸姬郢的衣袖:“我之前大老远见过你一次,不过那时候你身边围了许多人,连个招呼都打不了。” “无妨。”姬郢微微笑:“日后你想来打招呼,隨时都可以。” “当真?” “自然。”姬郢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讹你,出了事我自己承担。” 锦初將篮子里的荷和莲蓬递给了飞霜:“做些点心,再熬些莲子羹来,嗯……再去御园弄两只野味来,烤叫鸡。” 飞霜应了。 几人来到凉亭里,锦初看向了姬郢:“郢表弟今日来,除了上门道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身边就带著个小廝,眼神虚闪,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有事。 姬郢抿唇。 锦初看向了乐晏:“去瞧瞧朝曦,怎么还没来?” 乐晏知道这是支开自己呢,也不戳破,点头,手脚並用地爬下凳子,飞快跑了。 姬郢看著乐晏欢快的背影陷入了片刻沉思:“展公子高中状元实至名归,他的婚事太过受瞩目了,也不知將来能娶到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听不太懂,锦初却听明白了,姬郢是来报信的! 多余的话再没说,锦初也不勉强,只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散发著淡淡的忧伤,半个多月前在柳家宴会上见面时还挺活泼,短短几日,整个人像极了提线木偶。 一举一动,没了朝气。 本该童真的瞳孔里,全是心事。 “朝曦……”姬郢看向了锦初,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朝曦也是日日勤学苦读么?会不会逼得太紧,可有想过许多事並非他愿意的,而是大人强加。” 锦初犹豫了片刻,知道他心结所在,嘆了口气劝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容易的,朝曦有朝曦的使命,这是生来就要肩负的重担。” 话音刚落朝曦和乐晏一併回来。 朝曦听说了锦初准备了吃食,笑的合不拢嘴:“多谢母妃。” “难得郢表弟来东宫,朝曦你带著客人四处逛逛吧。”锦初叮嘱,朝曦点头,亲昵的拉著姬郢的衣袖往外走;“我带你去看新养的小鱼,就在那边池子里,都是我亲手抓的。” “你平日里还有时间抓鱼?” “怎么没有?” “他平日里除了抓鱼还能上树掏鸟窝呢,前几天还给一窝鸟嚇得掉下树,破了好几个蛋,好可惜。”乐晏吐槽。 朝曦尷尬地挠了挠脑袋:“我这不是也是好心嘛,手一抖,就没接住。” 乐晏又说:“母鸟飞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啄了他好几口,后腰上都破皮了,活该!” 三人说说笑笑朝著不远处的小池子走去。 “太子妃,奴婢总觉得小王爷哪里不对劲。”飞雁小声嘀咕:“这不像是八岁的孩子。” 锦初道:“君子之约后被压抑太久了,他终究是个孩子,心理压垮了。” 否则也不会昨儿晚上被气晕过去了。 她善待姬郢还有一个原因,在柳老夫人的宴会上,她算计过姬郢,一首诗栽赃过姬郢抄袭。 那时她亲眼看著姬郢被人质疑,被镇王妃呵斥。 一颗救命药,两不相欠了。 “保险起见,一会的糕点和吃食,让郢王带来的人检查一下。”锦初吩咐。 飞雁点头。 第222章 坦诚竞爭 整整一下午 姬郢仿佛忘记了压力,又恢復了孩子的童真,和朝曦在一块天南海北的閒聊。 没有竞爭对手的焦急和仇视。 只有孩子之间的无忧无虑。 长於看著姬郢浑然忘我的笑,也一时看呆了,眼看著天色越来越黑了,他忍不住上前提醒:“小王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句话姬郢脸色一垮,幽怨的看向了长於。 长於缩了缩脖子,满脸无奈。 朝曦单手撑著水池子旁,另一只手里还抓著鱼食,转过头看向了姬郢;“你日日都可以进宫,閒来无事可以来东宫找我。” “真的吗?”姬郢诧异。 朝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父王说,小王爷心地善良可以深交,不必当成竞爭对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归是一条血脉,又没有血海深仇,你母妃害我,我都不当回事……呜呜!” 乐晏一把捂住了朝曦的嘴:“你胡说什么!” 姬郢紧绷著脸,看向了乐晏:“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胡说……” “我没有!”朝曦撇嘴,挣脱了乐晏的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年多少人想算计我,我也没当回事。” 在姬郢的追问下朝曦坦诚的吐出实情,姬郢小脸涨红,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朝曦立即道:“你也不必內疚,因为咱们两扯平了。” 一听这话姬郢错愕片刻后立即追问:“你是说柳老夫人赏宴上诗会的事?” 朝曦点头。 姬郢深吸口气,摇头表示不在乎:“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对外说起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 乐晏气得跺跺脚,衝著朝曦瞪了一眼:“你怎么擅自做主就说出去了?” 朝曦道:“父王说,攻心计在於坦诚,尤其是对郢王这种,我们之间坦诚相爭,至於旁人爭执什么,用什么手段,谁也干预不了。” “这是父王要你说的?”乐晏半信半疑,朝曦点头:“刚才我换衣裳时,秦伯伯还来了,特意叮嘱这话,父王和秦伯伯总不会害我。” 闻言乐晏倒是没有继续追责了,摇头晃脑拍了拍朝曦的肩:“我日后可是要做长公主的,我才不要做个王府县主,朝曦,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知道知道,不会忘的。”朝曦一脸討好,空气里闻到了香味,使劲嗅了嗅,拉著乐晏就朝著香味凑过去。 …… 回府的路上天色渐黑 姬郢阴沉著脸色一句话不说,长於也不知为何小王爷突然就变了脸色,刚才还好好的呢。 一眨眼的功夫就这般了。 他不敢问。 直到马车停下到了镇王府门口,镇王妃身边的侍卫早早就来迎了:“小王爷,王妃在等您。” 姬郢抿唇,深吸口气踏步朝著主院方向走,主院子里灯火通明,远远的就看见镇王妃焦急地在廊下走来走去,看见儿子回来了,赶紧上前:“快请太医。” 姬郢蹙眉。 太医诊脉后確定无误,镇王妃才鬆了口气,姬郢见状小脸紧绷得更厉害了:“母妃是怀疑太子妃会给我下毒吗?” 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太子妃若是愿意下毒,昨夜就不会赠药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镇王妃道:“你懂什么,毒药谋害人於无形,极难察觉,再说昨日赠药之后,京城里谁不夸讚一句太子妃大度,小殿下心地仁善,这药对你来说是救命良药,对於她来说,不过是收藏珍品而已。” 这话分明就是不领情。 姬郢皱起眉头。 “今日在东宫怎么呆了这么久,可是太子妃为难你了?”镇王妃早就派人去打听,奈何东宫大门紧闭,她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探出来,只能焦急等候:“还是她给你脸色瞧了?” “母妃为何会这么说?” “太子妃奸诈……” “母妃!”姬郢听不下去了,他道:“太子妃没有为难我,今日我和朝曦,乐晏採摘莲子,看了一下午朝曦养的鱼,太子妃派人做了莲子羹,还有叫鸡,入口之前也叫儿子身边的侍卫检查过一遍,確定无误后才吃,从未给儿子脸色瞧。” 听姬郢的口气是偏向太子妃的,镇王妃当即就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郢眼看著对方生气了,才收敛了脾气:“母妃,太子妃聪慧不会在人前为难儿子,所以,你放心,我没受委屈,时辰不早了,母妃早些歇息。” 在镇王妃面前姬郢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恨不得立马逃走。 儿子走远,镇王妃却叫人留下了长於,冷了脸质问:“今日小王爷在东宫都说了些什么?” 长於忐忑道:“回王妃的话,小王爷只是和小殿下聊起了莲子,吃鱼,並未聊起其他。” “果真?” “王妃,奴才不敢撒谎。”长於跪在地上。 镇王妃眯著眼打量,冷冷一哼:“最好如此,若叫本妃发现你敢阴奉阳违,本妃饶不了你,退下吧。” 长於哆哆嗦嗦地弓著腰退下。 良久镇王妃才感嘆一句:“真是儿大不由娘。” 彼时 展夫人收到了东宫送来了一对玉如意,飞霜亲自解释:“太子妃的意思是展公子现在风光无限,多少人惦记,有些事还是儘快定下来。” 展夫人立即就明白了其中意思:“劳烦姑娘转告太子妃,就说明儿一早我就谈妥此事。” 飞霜笑笑点头。 没等天亮,展夫人又派人去请展范予来商议:“你可想好了,当真不要柳六姑娘?” “姑母,侄儿对柳姑娘並无感情,而且柳家身份特殊,並不適合展家。” 说到这展夫人也不隱瞒著了,叫人取来画像,当著展范予的面展开,画上的少女英姿颯爽,面如芙蓉。 “这是冉家嫡女,冉清羽,今年十五岁,家世样貌都没得挑,这孩子脾气嫉恶如仇,倒有几分展家风范,我准备替你求娶冉家嫡女为妻,你意下如何?” 展范予看了眼画像上的少女,眼眸微动,低声道:“姑母做主就好。” 这就是不反对了。 展夫人道:“明儿一早我就约冉夫人上山祈福,你也一路跟著,若是看好了,下午我就入宫替你们请旨赐婚。” “这么著急?”展范予惊讶。 “再不定下来,徒生是非。”展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第223章 狗皮膏药 一夜无眠,展夫人辗转反侧脑海里全都是飞霜的叮嘱,受她影响,展將军也是没休息好,犹豫再三终是咽了回去。 天刚亮,展夫人再也忍不住掀开了被子,招来丫鬟洗漱更衣。 “时辰还早,冉家未必开门。” “烧香拜佛肯定是要越早越好。”展夫人任由丫鬟梳起髮鬢,指尖在锦盒里挑选了两支金釵。 展將军诧异:“不过是去上个香,怎么打扮得如此隆重?” 这两支海棠芙蓉並蒂金釵是当年长公主的陪嫁,乃太祖皇帝命內务府製造的,辗转落在了展夫人手里。 平日里展夫人压根就不会戴,嫌太过耀眼。 对著镜子展夫人摸了摸鬢间金釵,勾唇笑:“可不是前线廝杀才是战场,女人的战场同样凶残。” 凶残两个字落在了展將军耳朵里,不由得皱起眉头,摇头表示不解。 让贴身丫鬟去冉家送信。 半个时辰后冉家给了回信,两家约定好了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合,展夫人笑:“表公子呢?” “回夫人,在外院候著呢。” “那就好。” 展夫人带著两个丫鬟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看著展范予一袭堇色长衫,胸口处还绣著几片傲竹,整个人清清爽爽,眉宇之间更是一片坦诚,远远看去,端的一派君子模样。 展夫人满意地点头:“走吧。” 到了城门口时冉家马车也刚好到了,展夫人和冉夫人关係不错,便直接提议同乘一辆马车前去,冉夫人求之不得。 於是展夫人又换到了冉夫人的马车內。 “展夫人。” 少女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展夫人看著来人脸上笑意更浓,可不就是英姿颯爽的冉清羽? “有些日子不见,冉姑娘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展夫人笑眯眯的拉著冉清羽的手,面上儘是笑意。 冉清羽微微笑:“多谢夫人夸奖。” 一路上閒聊,冉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时不时瞥了眼窗外那一抹堇色。 到了寺里 几人上香祈福后,小和尚安排几人住下。 冉夫人將展夫人拉到了一旁:“昨儿镇王妃派人给冉家送请帖,明儿就要举办赏宴,特意叮嘱要带上清羽。” 展夫人也不藏著掖著了:“冉姑娘落落大方,又是將门虎女,多少人惦记也不奇怪。” 听著对方不停地夸讚自己女儿,冉夫人脸上笑容就没合拢过:“也不止是冉家,还有萧家,刑家,十来个姑娘都被邀请了。” “隨她去。”展夫人摇头表示不在意,目光一转瞥了眼树下站著的少年郎,低调內敛:“这孩子孝顺,知我来上香抽空送我。” 冉夫人看向展范予的眼神越来越满意,展夫人拍了拍冉夫人的手:“他还有些事要忙,我去叮嘱几句,晚些来找你。” “好好好!”冉夫人鬆了手,折身回了院子。 看冉夫人的姿態,这门婚事是极满意的。 展夫人朝著展范予走去,还未开口,展范予便道:“姑母的眼光一向不差,侄儿多谢姑母安排。” 话已至此,展夫人挥挥手:“我知你现在忙得很,你先回去吧,姑母心里有数了。” “好。” 送走了侄儿,展夫人折身去找冉夫人,话还没说两句呢,丫鬟传柳老夫人带著六姑娘来上香了。 展夫人皱起眉头:“她们怎么来了?” 冉夫人却是一把抓住了展夫人的手腕:“话不多说,这个女婿可是我看好了,你可不能心软。” “瞧你,我可是三心二意的人?”展夫人没好气道,直接表示已经在太子妃面前过了明路了。 冉夫人惊愕:“这么说,太子妃……也是知情的?” “自然!”展夫人点头,压低声音在冉夫人耳边叮嘱几句,冉夫人脸色微变;“你放心,从此刻起清羽哪也不去,我定会叫人好好保护她。” 说罢冉夫人便叮嘱身边的丫鬟,多派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著冉清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 柳老夫人粗喘著气紧赶慢赶地来了寺內,稍一打听,便知道展夫人和冉夫人的住处。 “祖母。”柳六娇艷小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她抿紧了唇,今儿一大早柳老夫人就派人喊她起来去寺里,她还一头雾水呢,才得知展夫人约了冉夫人和冉姑娘一同前去。 不仅如此,展范予也在其中。 这分明就是给两个人创造机会呢! 柳六没想到展范予在眾目睽睽之下救了自己,就不管不顾了,任由自己名声被坏。 太不负责了。 “不过是来上香而已,怕什么?”柳老夫人心里也是存著口气,是对展夫人的不满意。 给展范予挑选婚事却不告知一声,柳家的姑娘又怎么会比冉家嫡女逊色? 上了香,派人去打听,得知两人在后山后,柳老夫人当即就拉著柳六去偶遇。 特来偶遇,一抬头就看见了几人的影子。 左右瞧瞧並没有看见展范予,柳老夫人皱起的眉头才鬆开了一些,故作惊讶道:“展夫人?” 展夫人看著柳老夫人拙劣的演技,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么巧了,今儿柳老夫人也来上香?” “是啊。”柳老夫人拉著柳六凑上前:“这几日夜不能寐,六儿执意要带我来山里小住,拜过了佛祖后,心里敞快多了。” 柳六衝著展夫人屈膝:“展夫人,冉夫人。” 面对柳六的拜见,冉夫人眼底多了几分打量,论姿色,柳六更加娇俏动人,姿態婀娜,像极了一朵娇养深闺的,確实比自家女儿更胜一筹。 “柳姑娘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展夫人微微笑,夸了句孝顺,柳老夫人又毫不客气地追问起:“怎么不见展公子?” 一听这话展夫人就知道这两人上山的时候没有遇到展范予,也极有可能是被展范予给避开了。 她面上笑意更浓:“他还有些要事在身就先回去了。” 柳老夫人闻言脸上闪现几分失望,笑著將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走来的浅緋色长裙少女身上。 眉宇间和冉夫人有几分相似,皮肤白皙细腻,一双杏眼含著笑意,眨眼功夫已经来到跟前,爽朗笑著打招呼:“柳老夫人,六姑娘。” “冉姑娘也来了?”柳老夫人故作惊讶,视线在展夫人和冉姑娘身上徘徊:“两人站在一块倒有些像母女两呢。” 冉清羽眉心一蹙。 这叫什么话? 她和展夫人无亲无故的,怎么像母女两? “冉姐姐好。”柳六面露甜笑,笑顏如也不过如此了:“听说冉姐姐会骑马射箭,好生厉害。” 冉清羽微微笑:“六姑娘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冠誉京城,才是厉害。” 两人互相夸讚。 一个温柔似水,娇弱惹人怜惜,一个端庄优雅,不失英气,两种不同的风格。 柳老夫人来到了展夫人面前:“展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展夫人眼皮一跳,不等开口,冉夫人已经笑著说:“巧了,我正要带著清羽去前头听经。” 冉夫人主动告辞,带著冉清羽离开,给两人腾出了地方,人走后,柳老夫人有几分幽怨地看向了展夫人:“展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私底下邀约其他姑娘和展公子见面呢?” 莫名的一句指责让展夫人哭笑不得。 第224章 过时的把戏 柳老夫人嘆了口气:“半个月前展公子在柳家宴会上救了六儿,眾目睽睽之下和六儿有了肌肤之亲,如今柳家已经推了所有要上门提亲的人,也是您亲口说过,等科举之后再给展公子议亲,如今这般,將我们柳家顏面置於何地?” 说到这柳老夫人心里就有些憋屈,要不是为了婚事,就差指著展夫人鼻尖骂对方不地道了。 展夫人眼皮一抬,淡淡地说:“老夫人,当初救人只是一时著急,当时六姑娘性命垂危,我那侄儿只是单纯救人,没有挟恩以报的意思,不敢耽搁六姑娘。” “那展夫人可是对六儿有什么不满?”柳老夫人追问。 展夫人摇头;“未曾。” “六儿和展公子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老夫人这话可要慎言,传出去许是会耽误了六姑娘的清誉。”展夫人急忙打断,环顾四周,她拧紧了眉:“柳姑娘出生名门,我那侄儿不过是个泥腿子,实在是配不上六姑娘。” 要是刚才是委婉拒绝,那现在就是直白,赤裸裸的打脸了。 柳老夫人一张脸涨红,噎了好半天才质问:“展夫人的意思是要不作为,让展公子不负责?” 眼看著柳老夫人捂著心口一副就快要晕厥的模样,展夫人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故作一副为难模样:“老夫人误会了,我和冉夫人交好,今日只是约好一块来还愿的,半路上我的马车坏了,搭乘了冉家马车,仅此而已,这事儿怎么就传得越来越扯呼了?” 见对方否认是要撮合婚事,柳老夫人的脸色才算是勉强缓和了一些,她继续说:“六儿自小被王爷宠在掌心,王妃也是讚不绝口,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柳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开始搬出了镇王府,殊不知,越是如此,展夫人就越是想和柳家撇清关係。 展家和柳家,镇王府先辈的关係过於复杂。 被柳老夫人硬拽著聊了大半个时辰,展夫人找了个藉口回了厢房,二话不说派人去给宫里头送个信。 丫鬟前脚刚走,冉夫人便来了,一脸怒气,让展夫人有些摸不著头脑:“这是怎么了?” “这柳老夫人好生奇怪,平白无故地说什么不要掺和进来,冉家嫡女抢夺婚事,实在不厚道。”冉夫人带著冉清羽在寺里听经回去的路上被柳老夫人堵了个正著,碍於对方是长辈,又是年纪大了,所以冉夫人才处处礼让。 展夫人压低声音在冉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冉夫人眉心一松;“当真?” “我何时誆过你?” 冉夫人噗嗤笑了:“罢了罢了,我懒得和老泼皮无赖计较了,旁人我是信不过,可你,我是信得过。” 閒聊著时丫鬟又来传镇王妃带著云和郡主来了,展夫人眼皮狠狠一跳,不由得冷笑:“我不过是来上香而已,一个个就跟闻到腥味似的追来。” 若不是太子妃提醒,展夫人兴许还没有这么著急促成婚事,现在看来,私底下还不知道多少人有小动作呢。 她不得不防。 “来都来了,总不能避之不见。”冉夫人觉得躲是躲不掉了,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展夫人深吸口气点头。 后山厢房院子里,镇王妃带著云和郡主刚歇脚,几人听到动静便上前去请安。 镇王妃就坐在院子里一副就等著几人的模样,云和郡主的视线落在了冉清羽身上,待眾人打过招呼后,笑眯眯的上前:“冉姑娘也来了,今日可求了姻缘?” 被点了名的冉清羽眼皮跳了跳,摇了摇头,冉夫人笑著上前解释:“今日是来拜佛,未曾求籤文。”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求一个?”云和郡主笑著上前:“我听说今儿寺里来了个解签文的和尚,十分厉害,便求著母亲一块来了,真是巧了,在此地能遇到几位,我还以为都是衝著求籤文来的呢。” 镇王妃笑著接话;“这有什么难的,时间还早,不如就去前头求个卦,也让本非开开眼。” 云和郡主笑眯眯点头应了:“女儿也正有此意。” 母女两一唱一和,根本就不给其他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展夫人抬眸和冉夫人互相看了眼。 在京城生活了几十年,再看不出猫腻,就白活了。 冉夫人揉著眉心哎呦一声,立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冉清羽面色慌张的扶著冉夫人;“母亲您怎么了?” “我……我胸口疼得厉害,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冉夫人狠狠掐了一把掌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上去极其痛苦,倒一点儿也不像是作假。 展夫人赶紧顺势扶了一把,让身边丫鬟去请大夫来,云和郡主却道:“正好,此次来寺里我身边带了大夫,青竹,去请大夫。” “是。”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 冉夫人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完,云和郡主便拉著她的手:“冉夫人不必担心,这大夫医术高明,一定会没事的。” 大夫的手搭在了冉夫人的手腕上,轻轻皱眉。 “这几日休息不好,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胸口时不时闷得慌,也是老毛病了。”冉夫人这话说得有些中气不足。 云和郡主则是看向了大夫:“如何?” “冉夫人许是心病,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得隱晦,也没说有病,也没说装病。 冉夫人拉著冉清羽的手慢慢站稳,对著云和郡主难为情地笑了笑:“倒是我扰了几位的雅兴了。” 云和郡主长眉一挑,反手就拉住了冉清羽:“既然夫人无碍了,机会难得,不如就去前头看看大师算卦如何?” 冉清羽动了动唇。 “冉夫人已无大碍,冉姑娘不必担心。” “既要算卦,是你们年轻小姑娘的喜好,不如让六姑娘也一块去瞧个热闹?”展夫人转头看向了柳六。 柳六蹙眉。 云和郡主这才看见了柳老夫人身边还站著柳六,柳老夫人笑著点头:“也好,机会难得。” 话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云和郡主也不好拒绝柳六,轻点头,大方的招手让柳六也一併来。 镇王妃脸上掛著笑:“难得几个姑娘遇到这样的机会,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有镇王妃带头,几人紧跟其后。 冉夫人和展夫人走在一块,她掌心都是细腻的汗,由丫鬟搀扶著,眉头拧得很紧:“寺里的和尚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 “以镇王府的手段,安排一个解签文的和尚又算得了什么?”展夫人讥笑。 这种见不得人的把戏早就过时了,偏偏云和郡主还敢拿出来,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展夫人朝著冉夫人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脚下步伐慢了下来,和柳老夫人平齐,转而看向了柳六:“镇王妃还真是疼爱六姑娘这个晚辈,什么好处都想著你。” 柳六小脸一红,柳老夫人立即接了话:“王妃是长辈,自然疼爱晚辈。” 展夫人敢肯定今日镇王妃绝对不是为了柳六而来的,只怕柳老夫人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225章 婚事已定 一行人朝著大殿方向走,由镇王妃打头阵,云和郡主就在左侧陪伴,半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夫人,也是朝著镇王妃卑躬屈膝。 云和郡主指了指不远处的香案,上面摆著一支竹筒,里面放著数十支签文,一个莫约三十多岁的和尚,手里攥著佛珠坐在香案后面,嘴里念叨著什么。 “冉姑娘……”云和郡主笑眯眯地將竹筒递给了冉清羽:“你芳龄正好,不如求个姻缘吧?” 冉清羽被迫接住了竹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柳老夫人笑著说:“冉姑娘也不必害羞,京城姑娘家也有不少来求姻缘,在佛祖面前保佑你能找个好郎君!” “是啊,冉姐姐定能寻得如意郎君。”柳六也跟著笑。 竹筒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握在掌心,扔也不是,摇也不是,冉清羽指尖差点儿就將竹筒给捏碎了。 一帮不安好心的人,算盘都快蹦到眼皮底下了。 “夫人!夫人!” 彼时外头小廝急匆匆跑来,嘴里喊著大喜,冉夫人一看是自家下人,顿时欣喜。 “有什么话稍后再说,莫要打断了冉姑娘摇卦。”云和郡主似笑非笑地瞥眼小廝,眼神犀利。 这话却让冉夫人心里来了怒火,当下也不客气了:“郡主,府上来了人传话,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了,郡主可能承担责任?” 被冉夫人这么直白地指责,云和郡主愣了愣,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尷尬,恼怒之前镇王妃已开口:“冉夫人莫要生气,云和只是觉得佛祖面前,诚心求卦更为灵验,並无他意。” 云和郡主立即点头:“正是此意。” 冉夫人从冉清羽手里拿过了竹筒转手塞给了柳六手中:“不如就先让柳姑娘先来吧。” 柳六驀然接住了竹筒,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镇王妃,只见镇王妃眉心一皱,很快又笑了笑,鼓励柳六摇卦。 一旁的冉夫人则是看向了小廝:“说吧。” 小廝语气里难掩兴奋:“回夫人话,太子妃下旨给姑娘和展公子赐婚了,钦天监连日子都选好了。” 话落。 砰! 竹筒落地,散了一地的竹籤。 冉夫人心里早已知这个结果,却还是难掩激动,故作惊讶:“怎,怎么会这么突然?” “太子妃好端端的怎么会给冉姑娘赐婚?”云和郡主不自觉拔高了声音,满脸不信。 就连柳老夫人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太子妃怎么敢的?” 展夫人瞥了眼柳老夫人:“中宫未立,太子妃便是北梁女子之首,给冉姑娘赐婚有什么不敢的?” 已赐婚,展夫人心里的大石头就落地了。 柳老夫人立即看向了展夫人,满脸不悦:“展夫人,我们之间可是说好了,要做亲戚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柳老夫人,我从未答应过你两家做亲戚,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如今太子妃亲自赐婚,就连我也无可奈何。”展夫人摊开手表示无奈,气得柳老夫人一步步后退,险些栽倒。 镇王妃的脸色同样阴沉难看。 那头小廝又说:“是展公子入宫时遇到了太子妃,亲自跪求太子妃赐婚的,太子亲自保媒,展將军和冉大人又恰好在宫中,当场合了八字,乃天作之合,太子便让钦天监挑了个日子,下个月初八完婚!” 冉夫人一听下个月初八想著有些著急,可一看周边全都是豺狼虎豹,又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展夫人摊开双手,一耸肩:“既是他亲自求娶,旁人也奈何不了,婚事都定下来了,冉姑娘,这求籤姻缘你可別再摇了。” 冉清羽小脸一红乖巧点头,冉夫人脸上的憋屈一扫而光,像是了扬眉吐气般扬起了头,拉著冉清羽的手都在颤抖。 镇王妃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徘徊。 云和郡主冷凝著脸。 许久镇王妃称身子不適,提前回去了,云和郡主紧跟其后。 到了最后占卜终是一次也没有摇,柳老夫人还被气得老脸一阵青白,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也不知使出多大力气,抓住了要走的展夫人:“展夫人,六儿被展公子坏了名声,展家就要负责到底,柳家可以妥协让六儿和冉姑娘做不分大小的姐妹,一同入府。” 听见这话,展夫人很想戳一戳柳老夫人的凉皮,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她看向柳六。 柳六泪眼婆娑,一脸委屈,像极了是被人辜负的模样。 她平生最討厌的便是这副嘴脸,嘆了口气:“柳姑娘出身名门,又有王府撑腰,京城名门贵子诸多,比展范予好的比比皆是,柳老夫人何必横插一脚呢,我只是远房姑母,实在是没有资格插手他自个的婚事,老夫人何必强求我去当这个恶人呢?” 柳老夫人被展夫人的话气得直哆嗦:“那六儿……” “老夫人,展家歷代极少有人纳妾,是规矩,也是美德,我也不会勉强小辈。” 展夫人抬起手拨开了柳老夫人缠住自己的手腕,疾步扬长而去,柳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祖母!”柳六惊呼,抬手紧掐住人中。 对方呜咽一声惊醒了过来,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灿灿的大佛,她咬著牙撑著身子站起来:“去找王妃。” “祖母……” “展家欺人太甚,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老夫人痛恨自己被展夫人给欺骗了,明明早就想好了和冉家成婚,却还千方百计地拖著自己。 为何不早早给个痛快? 彼时镇王妃回到了厢房內,脸色阴鬱可怕,云和郡主跺跺脚:“哪有这么巧的事,上午照看了面,下午就赐婚了,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钦天监连日子都看好了,我还能和冉家抢人不成?” 密谋的两桩婚事,一个没成。 镇王妃想想就憋屈。 “太子妃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就差一天,镇王府的宴会就成了,偏偏赶在前一日赐婚。”云和郡主满脸不甘心:“展家和冉家都是將门,两家一旦谋和,再难撬动,这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镇王妃闻言眼皮一挑,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展家想要娶冉姑娘,有本妃在,做梦!” 云和郡主惊讶地看向了镇王妃,未开口,外头传柳老夫人来了,云和郡主皱起眉:“这两人怎么阴魂不散?” 人都来了也不能不见,镇王妃递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云和郡主撇撇嘴,这才老实了。 “王妃,展家欺人太甚,您一定要给六儿撑腰做主啊。”柳老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凑上来。 镇王妃一脸嫌弃的避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展家害了六儿清誉,又转头另娶他人,展夫人明知婚事却不告知,分明是故意戏耍柳家,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第226章 连脸皮都不要了 柳老夫人气得不轻,也不管镇王妃脸色如何,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袖子开始诉苦:“太子妃简直太过分了,明知六儿和展公子之间肯定是要成婚的,怎能隨隨便便赐婚呢?” “这分明是没有把柳家,没有把镇王府放在眼里。” “王妃,不能让这门婚事成了!” 镇王妃听著耳朵嗡嗡作响,本就烦躁,这会儿被柳老夫人强拉硬拽诉苦,怒火不自觉又往上涨了三分,她紧绷著脸道:“太子妃已经赐婚,本妃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要衝入皇宫和太子妃抢人?” 被呵斥后,柳老夫人脸色訕訕,鬆开了镇王妃的衣袖,拿出帕子擦拭眼泪:“那也不能让太子妃如意了,明知道明日就是镇王府的宴,偏赶在今日就赐婚,就是存心故意的!” “这婚事是展家主动求的!”镇王妃提醒,一抬头看向了红著眼的柳六,语重心长地说:“事已至此,只能认栽。” 其实镇王妃更想说的是,人家展范予压根就没看上柳六,否则,也不会求娶冉清羽了。 小姑娘脸皮薄,镇王妃也不好把事做太绝,说得便有些婉转了:“依你的身份样貌,在京城重新找一个贵子还是不难的。” 柳六抿紧了唇摇头,她跪在了镇王妃面前,一脸坚定:“王妃,我嫁不嫁展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展家和冉家不能联姻!” 镇王妃眼眸微动。 “展家无子,唯一的嫡女嫁入了秦家,这些年秦家没少被太子扶持才有了今日,说到底今日没有展家,太子地位根本不可能稳固,展將军年纪越来越大,早晚要个继承人接手展家如今的兵权,若展家倒戈,太子必败!” 柳六衝著镇王妃砰砰磕头:“殿选之前七个学子安然无恙,柳家举办了宴会之后,这几人像是被著迷了一样,越来越墮落最终给展家让路,让展家一举夺魁,未必没有太子的算计。” 要说刚才还有怒火,这会儿镇王妃对柳六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弯著腰扶了一把柳六:“起来说话。” 云和郡主也极有眼力见,飞快地弯著腰將柳老夫人扶起来坐下,再转身站在了镇王妃身边,母女俩对视一眼,云和郡主心领神会,惋惜道:“並不是六儿表妹不好,也许,是因为柳家的缘故,让太子妃忌惮,所以硬生生拆掉了这桩姻缘。” 柳老夫人一听立即点头:“对,对,六儿样样都比那个冉清羽强,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一定是太子妃逼迫了展夫人,展家不得不从。” 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总算是心里好过了些。 云和郡主点头:“母亲,我倒是觉得老夫人言之有理,毕竟,展公子要真是无意,也不会冒险在柳家救人,迫於皇权欺压,不得不如此。” 说著云和郡主三步並作两步来到了柳六身边,拉起她的手:“六表妹,你被展公子抱在怀里是事实,他不想娶可不成,只要你点头,王府定会祝你一臂之力!” 柳六面露难色。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刚才我已经和展夫人提过,要六儿和冉姑娘做一对不分大小的姐妹,被展夫人拒绝了。”柳老夫人有些尷尬,她活了一把岁数了还没和旁人这么低三下四过呢。 云和郡主闻言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不悦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羞辱柳家,真当王府没人了?” 说罢朝著镇王妃看去:“母妃,展家想这么痛痛快快娶亲,也要看看咱们镇王府答不答应!” 几人都朝著云和郡主看去。 “冉清羽没有摇卦,让六表妹摇一卦姻缘,两家若是命中注定,我就不信六表妹一条人命横在两人中间,两家还能安然无恙地成婚!”云和郡主紧紧地拉著了柳六的手:“我回去求父王劝说百官替你说话,他若不娶你,品德败坏,这样的人又怎配为官?” 云和郡主想开了,已经得不到冉清羽了,那就把柳六塞进展家膈应他们! 至於新二嫂,刑家姑娘也不比冉清羽逊色。 镇王妃很快就明白了云和郡主的意思,当即看向了柳六:“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这么做,你的名声这辈子就和展家绑在一块了,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柳六毫不犹豫的摇头:“王妃,感情上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冉姑娘才是后插足的,展家不该拖延柳家,一次次给柳家希望,转头又鬼鬼祟祟约了冉夫人来议论婚事,摆明了故意的,这口气柳家实在是咽不下!” 语气坚定说完朝著镇王妃跪下:“求王妃做主。” 镇王妃这才笑了:“好!既然求到了本妃面前,你是本妃看著长大的,本妃也不会不管,云和!” 云和郡主立即招来丫鬟低语几句,丫鬟点头飞快离开。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后丫鬟折身回来,衝著云和郡主点头,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个时辰后 柳六姑娘摇了一卦,下下籤,生死姻缘签,命中遇良人奈何被拆散,既定命格被受影响,恐有性命之忧。 柳老夫人当即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当时在寺里祈福的还有几个其他夫人,也是亲眼目睹了柳六姑娘摇中的下下籤。 人传人,很快消息就传回京城。 “太子妃这是棒打鸳鸯啊,展公子英雄救美,和六姑娘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那还不是以为六姑娘是柳家女儿,是镇王府一派的,展家歷来都是支持太子的,尤其是如今的展家,展將军膝下无子好不容易培养出家族的侄儿,將来是要继承展家的,太子妃又怎么会允许展家人和柳家牵扯关係?” “俗话说寧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可倒好,好好的一对姻缘因为家族利益被拆散了。” “这六姑娘失了清白,小小年纪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 柳老夫人至今还病著,在寺里没有下山。 柳六日日跪在佛前祈福求平安,一身素色长裙,面露娇弱,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经文。 不止如此,柳六还做出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散尽了原本柳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分成三份,一份给了寺里添香油钱,一份买了粮草,衣送去了边关,最后一部分是在京城城门外支撑了粥摊,在城內摆了个医摊,免费给病人看病,抓药,直到银子用完为止。 不到一夜的功夫,柳六名声大噪,更引得百姓称讚:“六姑娘大义!”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家族连累至此?”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展夫人耳朵里,她眉心紧拧;“外头果真是这么说的?” “夫人,奴婢不敢撒谎,城门口的医摊都摆好了,已给不少百姓看了病,还有城外的粥棚也搭建好了,柳家人抬著一抬抬嫁妆去了当铺,换成了琐碎的银两,多少百姓盯著瞧呢。”丫鬟急道:“柳家此举不是陷咱们於不义吗。” 展夫人脸色铁青,实在是被柳家的行动给膈应了,为了谋取婚事,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今日镇王妃举办了宴会,为了支持六姑娘的孝心,还添了五千两银子支持。”丫鬟跺跺脚:“夫人您快想想法子啊。” 展夫人揉著眉心,据她打听的消息,是镇王府也盯上了冉清羽做儿媳,今日宴会就是要定下的,被她抢先一步。 昨日赐婚,惹怒了镇王府,逼著镇王府反咬一口,將展家和东宫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倒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坑害了柳六。 窝囊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实在是憋屈。 第227章 冉家心思 不止是展家听到消息,冉家同样如此。 冉夫人急得眼前一黑又一黑,心口上下起伏:“柳家也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半个月前柳家宴会上,柳家邀了殿试学子,就是要给柳姑娘择亲,怎么就成了天作之合了?” 今日镇王府的宴会,冉夫人找了个藉口拒绝了。 但宴会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冉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展家问个清楚。 冉清羽一把拉住了冉夫人:“母亲,此事尚未牵扯上冉家,您若去质问,只会让此事变得更加复杂。”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著你受委屈。” “委屈?”冉清羽摇头:“我怎会委屈呢,太子妃亲自赐婚,展夫人对我的態度您也看见了,咱们不能被外人挑拨乱了阵脚。” 只要不是展范予意志不坚定,冉清羽都可以忍耐,她道:“再等等。” 她也想看看展范予在这件事里的態度。 “我和展夫人多年好友了,不会因为你的事闹翻的,放心吧。”冉夫人安慰。 冉清羽却道:“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但镇王府要的就是离间冉家和展家,这次看似是一桩婚事,实际上何尝不是小殿下和小王爷之间的较量?” 冉夫人神色一顿。 “母亲什么都不必说。”冉清羽略略思考后,又道:“我亲自去给太子妃请安谢恩。” “你?” “母亲,女儿是將门之女,这点流言蜚语对女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冉清羽下巴一抬,满脸傲气:“这门婚事无论成与不成,冉家都不能和展家有嫌隙,冉家必须要坚定站在太子这边。” 这话听得冉夫人一愣一愣的,冉清羽拉著冉夫人小声的低语几句,冉夫人犹豫又纠结,满脸都是对女儿的心疼,最终是拗不过冉清羽,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很快冉清羽就入宫去拜见锦初。 两人並非第一次见面,曾也说过几句话,所以並不陌生,陪著锦初下了一盘棋,什么都没说,面上始终淡淡,荣辱不惊。 反倒是锦初有些好奇了,手里握著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冉姑娘入宫真的没有什么话说?” 东宫长廊下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鬢间的一缕碎发,白净的脸庞轻抬,露出了眉宇间的英气,豁然一笑:“臣女是来感激太子妃赐婚的。” “再无其他?” 冉清羽摇头,並没有被外界流言蜚语所困扰,反而心態很豁达,从棋局上就能看出来,丝毫不受影响。 锦初也没再多提。 一局定胜负,锦初险胜,她看向冉清羽时眼底的欣赏越发明显,待人离开后,飞霜笑著说:“难怪太子妃最看好冉姑娘,奴婢瞧著確实不错,落落大方,沉稳有度,比那位娇柔柳六姑娘不知强了多少!” 锦初点头赞同。 “太子妃,柳家可真难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柳老夫人摆明了就是装疯卖傻。” 飞霜隱隱有些担忧:“太子妃,这门婚事会不会就此作罢?” 柳老夫人被气病了,柳六姑娘捐赠了所有嫁妆,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虽不提展家,却將展家推到了风口上。 不仅如此,此事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还要连累太子妃。 毕竟这门婚事是太子妃赐的。 锦初微微笑:“不必担心,我看冉姑娘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好戏才开始,不著急。” 这点毛毛雨对比一年前,根本不算什么。 飞霜闻言这才鬆了口气。 傍晚 镇王府那边传来消息,镇王妃和刑家定下了婚约,求娶刑大姑娘为嫡次媳。 消息一出 展夫人错愕了:“刑夫人也同意了?” 丫鬟点头:“奴婢听说是镇王妃派马车送刑夫人回去的,还赠了刑大姑娘不少礼物。” 说到这展夫人不禁后背发凉,她当初在刑大姑娘和冉清羽之间难以抉择,都是將门之女,为人处世一样的落落大方,且她和刑夫人关係也不错。 没想到刑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是她小覷了。 “太子妃慧眼如炬,倒是我老眼昏了。”展夫人不止一次地庆幸当初没有擅自做主。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已做了抉择,那便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表公子呢?” “奴婢听门房的人说刚回来。” “去请来……” 话音刚落,展范予便来了,请安后,展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大街上关於柳家的流言可听说了?” 展范予点头:“下午冉姑娘入宫去见了太子妃,陪著太子妃下了一盘棋。” “还有这事儿?”展夫人惊讶,此事她的確是不知情,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可是冉姑娘对这门婚事有了其他想法?” “姑母多心了,冉姑娘並未表达不满,是入宫谢恩赐婚的。”展范予淡淡道。 冉家没有来找展家,反而直接入宫去找太子妃谢恩赐婚,说明对这门婚事没有任何不满。 展夫人鬆了口气,一想到柳家的算计,气的拍桌:“柳家也太混帐了,居然使出这么不要脸的把戏,存心膈应人!” 现在展家成了薄情寡义的人,见死不救,硬拆姻缘,害了人家小姑娘一辈子幸福,还连累了柳老夫人病倒了。 但凡是柳家出了点事,那展家必定会被骂。 这法子,真够恶毒的! 展夫人看向了侄儿:“你怎么想?” 展范予无奈的笑了;“姑母,难道就因为一点手段,侄儿就要屈服柳家,屈服镇王府不成?由他闹腾,侄儿也想知道柳家还有什么手段……” “可若是闹出人命来,你的仕途定会被影响。” 话音落外头传来消息,冉家老夫人突然得了病,大夫说不宜大喜大悲,由冉姑娘亲自照料,恳求將婚事延后推迟。 展范予一双冷眸染上了几分欣慰,站起身对著传话的人道:“多谢冉姑娘。” 再无多余的话。 传话的人见状点点头离开了。 展夫人脸上笑意更浓:“清羽是个好孩子,冉家主动推迟婚事,是免你为难,被人非议薄情。” 若要质疑成婚,柳家必定作妖。 可要是展家主动推迟婚事,那就是展家左右逢源,意志不坚定,现在是冉家藉口要孝长辈推迟婚事,直接就將展家摘出来。 给足了展家处理这件事的时间。 “姑母放心,冉姑娘大义,侄儿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冉姑娘,绝不辜负。”展范予语气坚定。 展夫人既已经弄清楚了冉家態度,悬著的心也跟著鬆了,可以专门腾出手来对付柳家了。 她下巴一抬:“去將王大夫和曾大夫带上,隨我去寺里探望老夫人!” 说罢还不忘叮嘱展范予:“柳家如何,由我去处置,你可莫要和柳家女子扯上关係!” “侄儿明白。” 这个侄儿举止行事展夫人一向很满意,她点头,带著丫鬟和各种补品,足足三辆马车朝著寺庙方向奔去。 这一路要多张扬就有多张扬。 第228章 果然是装病 到了寺下 展夫人仰著头看向高山寺庙,心里憋著窝囊气,一咬牙:“走!” 此次来山里,展夫人存了心思要跟柳家耗到底,进了大殿后虔诚跪拜,褪了一身华丽衣裙,鬢间也是素釵,素麵朝天双手合十地跪拜。 “这不是展夫人?” “展夫人怎么也来了?” 来上香的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態看向了展夫人。 展夫人嘆了口气,满脸忧愁欲言又止,丫鬟见状小声说:“也不知外面怎会多了那么多流言蜚语,非要说我家夫人拆散了表公子和柳六姑娘的好姻缘,佛祖在上,我家表公子当初在柳家救人,也是错听了,误以为是姑奶奶掉下去了,才会一时著急救人,和柳六姑娘一面之缘,哪有什么感情深厚?” 姑奶奶便是展万凌。 那日也在柳家宴会上。 两个夫人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展夫人揉著眉心:“我那侄儿低调內敛,一路靠著自己竞入殿选,我不过是隔房的姑母,又不是生父母,哪有资格替他做主选婚事,殿选前一推再推,也只是想让侄儿好好科举,莫要被砸碎事影响,却被柳家误会了。” 这事儿两位夫人也听说过。 柳家对外的说辞就是展家故意吊著,明明看好了冉姑娘,却故意不说,戏耍柳家。 “展夫人,那展公子初来京城怎么突然要求娶冉姑娘?” “就是,若是有这门婚事,早些说出来不就好了,也省得柳家误会。” 展夫人一副你们都冤枉我了的表情,嘆:“此事我本不知情,细问了我那侄儿才得知,几年前冉將军带著冉姑娘去过应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过两个年幼无知的孩童,我那侄儿一见倾心,只知冉姑娘是京城冉家嫡女,他回去后奋发图强,废寢忘食,一举高中后才敢和太子妃求娶冉家嫡女。” 展范予闯入殿试的事的確是在柳家宴会上暴露的,事先谁都不知情,如今看来,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说法。 两位夫人恍然。 “冉姑娘侠肝义胆,见义勇为,我家侄儿年轻气盛,心有所属,努力高中眼看著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又出了这么一团糟。”展夫人嘆。 “难怪展公子高中后就求娶了冉姑娘,原来还有这一层故事在。” “我也听说是展公子主动求娶的,而非胁迫。” “仔细想想倒也是,要是展公子对柳家姑娘有心思,早就定下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展夫人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开口:“在殿选之前,柳老夫人日日都去展家拜访,要给表公子和柳姑娘定下婚事,夫人一再推脱,可柳老夫人执意如此,我家夫人实在是没辙了,总不能硬生生拆散了表公子亲自求娶的姻缘,去成全了柳家。” 展夫人点头:“那日落水,本是好心救人,现在却成了坏人清誉,这不是寒了好人的心?”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 殊不知殿外柳六姑娘就站在门口,听著展夫人扎心的话,眉心一跳,指尖都快扣到了门缝里,隱隱透著一抹血红。 “姑娘。”丫鬟低呼。 柳六姑娘回过神,鬆开了手。 “姑娘,奴婢明明打听过,展公子和冉姑娘之前从未见过。”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两家串通一气,谁还能作证没见过?”柳六姑娘拧眉,漂亮的眉眼染上慍怒,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懂礼貌,知书达理,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展夫人对自己態度也不错。 为何就选了冉清羽? 难道就是因为冉家也是將门? 柳六姑娘倒寧可是因为道不同,不得已的选择,而不是被人嫌弃了她这个人。 “姑娘,展夫人是故意来噁心咱们的,现在怎么办?”丫鬟焦急地问。 柳六思索犹豫了片刻后,显然现在闯入里面不是好时机,转身回去了,榻上的柳老夫人见她折返回来,且脸色很难看,便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道:“刚才展夫人上山了,说什么展公子在几年前就遇见过冉姑娘,对冉姑娘一见倾心,努力奋斗考上了状元才主动求娶,並非胁迫,话里话外分明就是维护冉姑娘,詆毁咱们姑娘纠缠不清……” 柳老夫人一听脸色立马就沉了。 “不止如此,展夫人还说冉家老夫人也病了,推迟了婚事。”丫鬟红了眼眶低著头,撇撇嘴:“冉老夫人肯定是装模作样,故意博取同情的。” “够了!”柳六斜了眼丫鬟。 丫鬟嘟囔两句訕訕闭嘴,站在柳六身边老实了许多。 柳六坐在床边给柳老夫人揉按腿,低著头语气有些闷闷的:“祖母,展夫人此举,恰恰说明了是不愿意妥协了,若要坚持到底,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柳老夫人豁出去了:“你现在一点退路都没了,这次必须要成,且等等镇王府那边的动作吧,先別著急乱了阵脚,这两日就留在我身边侍奉。” 柳六姑娘乖巧点头应了下来。 “哼!几年后小王爷稳坐皇位,哪里还轮得著展家挑三拣四的,就是送上门,我也要想一想!”柳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心想著日后小王爷坐上那个位置,这笔帐一定要清算! 柳六苦笑,谁不知小殿下小小年纪已经展现了过人之姿,聪明伶俐,能文能武,又是太子亲自教导。 小殿下的名声比小王爷好太多了,也正是因如此,柳老夫人才想著一定要和展家结亲。 如此才能给柳家留一条退路。 不论將来谁上位,柳家都有的选。 只是柳老夫人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否则,镇王妃前几年就提过一嘴二儿媳妇病故,柳老夫人压根就没搭茬。 听说镇王妃选了刑家嫡女做儿媳妇,柳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无动於衷。 说白了,还是想要和展家绑在一块。 柳老夫人拉著柳六:“六儿,冉家推迟婚事也是怕被波及,她不敢执意成婚的,咱们还有机会。” “六儿听祖母安排。” “乖。” 话音落外头传展夫人来探望了,柳老夫人看了眼门外方向,忍了又忍,对著柳六说:“展夫人出身皇族,得长公主宠爱,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你不要和她对著来,她喜欢乖顺的,大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掺和进去,一切有我来做这个恶人,明白吗?” 柳六点头。 “去请展夫人进来。”柳老夫人说著又重新躺下来,面上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 门外展夫人看见了廊下的药罐子,鼻尖还能嗅到浓浓药香味,不禁皱起眉头。 “奴婢瞧著这些药材只熬过了一遍,柳老夫人八成是不重。”丫鬟道。 展夫人闻言心里有数了,果然是装的! 第229章 敢办婚事就敢当日出丧 仅隔著一道门,展夫人就这么站在廊下耐著性子等候。 “展伯母。”柳六惊讶的看向来人,有些受宠若惊的迎了过来,伸手就去扶对方,却被展夫人巧妙的拂袖避开,面露几分担忧;“听说老夫人病了,可有大碍?” “祖母年纪大了,这些年身子一直时好时坏的,这次又因为我的事,动了肝火……”柳六红了眼,轻轻抽了抽鼻尖,语气哽咽:“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留在东原了。” 留在东原,柳家这一辈年龄最大的长辈就是柳老夫人了,本族的老夫人早早就没了,在东原,柳老夫人备受尊敬。 来了京城之后,反而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展夫人佯装没听懂弦外之音,宽慰道:“来都来了,何必计较过去,当下最为重要。” 被柳六领进门,屋子里的药味越来越浓,展夫人拿著帕子轻轻抵在了鼻尖下,视线一转就看见了榻上躺著的柳老夫人,身边还站著个丫鬟。 “祖母刚才吃了药已经歇了。”柳六小声道。 展夫人哪看不出柳老夫人露在外头的手指蜷起,还动了两下,分明就是故意装睡! 她也不戳破,弯著腰坐下来:“无妨,让老夫人先歇息吧,我再等等。” 柳六在一旁侍奉茶水,却被展夫人给拦住了,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今日除了来探望老夫人,也想和柳姑娘私底下聊聊,坐吧。” 柳六眼皮一跳,犹豫片刻后还是坐了下来。 “柳姑娘大义,將所有嫁妆全都捐出去了,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夸你贤惠仁义。” “展……展伯母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再嫁人多陪陪祖母,留著那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用了,所以才会如此,绝非逼迫展家之意。”柳六急得小脸通红,手里攥著帕子有些紧张:“祖母病倒了,我一时著急去求了菩萨保佑,菩萨当夜託梦,说此法可以保佑祖母化险为夷。” 菩萨託梦这一条,除了她自己能验证真假,无从查验,展夫人眼眸一眯,手里握著茶盏把玩。 这番话听著倒像是柳六压根就没有逼迫的意思,显得展家有些心虚。 展夫人顿时觉得小看了柳六。 这丫头,心机颇深,更执拗。 “展伯母请放心,我落水被展公子救下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姻缘自有天註定,许是我和展公子没有缘分。”柳六苦笑,摇头表示不在意。 展夫人眼底划过一抹讥誚,真的不在意就不会赖在寺里不肯离开了。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猜谜一样兜兜转转聊了大半个时辰,展夫人耐心耗尽,又瞥了一眼榻上装睡的人,也懒得继续牵扯下去了,站起身:“我就在隔壁厢房歇息,柳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去隔壁找我。” 柳六面露乖巧地点头,亲自將人送去了隔壁才折身回来。 听见脚步声,柳老夫人睁开眼撑著身坐起来,脸色仍旧是阴沉难看的,看向了柳六,压低声音:“你可不要被展夫人的话给骗了,如今咱们占主动,不必惧她。” 想了想对著身边丫鬟吩咐道:“去给镇王送个信,就说我身子不適,让他来寺里看看我。” 別以为她没有靠山,任由展家欺负。 丫鬟应了。 柳六弯著腰坐在榻上,双手也不閒著搭在了老夫人的双腿上,轻轻揉捏,悵然道:“祖母,展家若是执意不肯娶我怎么办?” 柳老夫人冷笑:“你放心,柳家面子不够,还有镇王府呢,你被人污衊轻视,也是在打镇王府的脸,他们不会不管的。” 闻言,柳六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六儿,再不济你还有退路,离开京城回到东原,找个好人家嫁了,祖母不会不管你的。”柳老夫人拉著孙女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你是我看著长大的,即便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得很,你早就对展公子一见倾心了,是不是?” 心思被人戳破,柳六小脸涨红,杏眼汪汪地盯著柳老夫人,欲言又止。 “展公子的確是很优秀,不止是你惦记,也没什么可害臊的。”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重新躺下来:“展夫人来寺里,说明已经被流言困住了,她敢坚持办婚事,柳家就敢当日出丧!” 这话嚇得柳六手一抖。 …… 隔壁厢房 展夫人也没閒著,坐在书桌前抄写经书,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不知不觉就已经抄完了一篇。 “夫人,歇一歇吧。”丫鬟端来了烛火,用剪刀拨了拨烛芯,小声说:“隔壁又在熬药了,一个时辰前柳老夫人贴身丫鬟下山了。” 闻言展夫人停了笔,捏了捏手腕,冷笑道:“不过就是去给镇王府报信去了。” 她根本不在意。 镇王还能强行將一个隔房的侄女儿塞给展家? 要点脸面的人都做不出这种膈应人的事,她相信镇王不会。 “夫人,那咱们还要在寺里待多久?” “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今日在殿前遇到的那几个夫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喇叭,不用等到明天,全京城都知道了展家要娶冉姑娘,是真情,无关乎利益,而她柳家才是没皮没脸的纠缠,以德报怨!” 展夫人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状元郎为了娶心仪的姑娘挑灯夜读,奋发图强,才能考上状元。 在柳家宴会上救人也是错认了人。 冉家被受影响,冉老夫人气病了,展夫人也跟著恼火,上山祈福。 一辆马车从街边穿梭朝著皇宫方向驶去,大街上的谈话时有时无地传来,姬郢指尖挑起帘子,看了眼窗外。 “郢儿。” 镇王开口,姬郢立马鬆开手,转过头低低喊了声:“父王。” “此事你怎么看?” 姬郢犹豫了片刻:“父王,展公子亲自求娶是事实,无心和柳家纠缠不清,柳家孤注一掷,此事闹得越来越大,总有一方要吃亏。” 镇王挑起长眉,下巴一抬,示意姬郢继续。 “若展家有心想要抹平此事,就不会传出展公子对冉姑娘一见倾心的故事来,冉家的態度也很明显,看似不爭不抢,实际是和柳家打擂台,柳老夫人生病,冉老夫人也病了,会让旁人觉得柳家挟恩以报。”姬郢说出自己的分析。 镇王面露几分欣赏,点了点头:“那此局如何破?” “父王,感情的事你情我愿,展公子不愿,柳姑娘又何必强扭瓜呢,京城贵公子这么多,未必次於展公子。” 姬郢觉得柳家太执著了:“展公子救了人本是好意,却被柳家讹……” 说到讹,镇王清了清嗓子,姬郢立即改口:“父王,这不是柳家执意要和展家做亲戚的理由,即便是真的用手段嫁过去了,展公子也未必会待见她,一辈子苦苦等候,眼看著展公子和冉姑娘琴瑟和鸣,那不是更苦恼吗?” 反正他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 “话也不能说太早,六儿样貌极美,若能嫁入展家,说不定日久生情。”镇王道。 位高权重者,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多两个美娇妾又有何妨? 姬郢却皱眉:“父王,大义当前,儿臣觉得展家更爱国,而非拘泥儿女之情。” 他读过展公子的文章,磅礴大气,壮志雄心,通篇都是盼著能北梁安定,国泰平安。 镇王脸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王,若展公子被逼著娶柳姑娘那天,展家就未必会让展公子继承展家,到时候展公子就是一个空壳子,委屈了这样的一个人才,著实可惜。”姬郢面露惋惜:“想要拉拢展家,源头不在展公子,而是展將军。” 被姬郢这么一说,镇王竟然无言以对。 马车摇晃,到了宫门口才停下,这一路镇王都保持沉默,姬郢也不多嘴,默默跟在身后。 早朝上 果然有大臣提及了展家,柳家和冉家之间的恩怨。 有人提议展家何不效仿娥皇女英,將两位都收入后院,如此也能平息外界流言,更是给了柳家姑娘一个交代。 姬郢抿了抿唇,站了出来:“展公子是错认了人才救了柳姑娘,救人是好心,怎么就非要给个交代呢,这不是为难展家吗?” 展將军伸出去的脚突然顿住,意外地看向了姬郢,许是没有想到姬郢会帮著展家说话。 “可展公子在宴会上救了落水的柳姑娘,眾目睽睽之下,柳姑娘失了清白,女儿家以名节为重……” “既是眾目睽睽就足以说明两人没有私情,仅是救人美德,无关乎其他,柳家就不该强迫展家,再说,倘若那日掉下去的是某个夫人,因为名节,就该冷眼旁观,眼看著人被溺毙吗,还是说把人救上来,那夫人为保住名节,再去死?” 姬郢小脸蛋通红,是有不忿:“展公子做错什么了?落水被救上来的柳姑娘又做错什么了,错的明明是那些以讹传讹,躲在背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郢儿!”镇王冷脸。 现场寂静无声。 都被姬郢的话给惊住了,有人恼羞成怒,有人觉得这话太匪夷所思,小声嘀咕;“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小王爷年纪小还不懂这些也是正常。” “小王爷怎么越来越意气用事了?” 第230章 小殿下不屑討好 姬郢站在大殿上对这些批评听得一清二楚,他蜷起拳,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 对救人,人家是大公无私,为何就要被缠住了呢? 大殿上姬承庭衝著朝曦瞥了眼。 朝曦往前迈出一步,挺起胸膛:“我觉得小王爷所言极是,展公子救了人,还要被缠上,说什么共事一夫,可问过展公子的意愿?展家家训,不可纳妾,若要展家退婚改娶柳家姑娘,硬生生拆了一桩姻缘,不是造孽吗?” 姬郢眼眸一亮看向了朝曦。 朝曦小手一挥指著刚才说话的大臣:“傻子都能看出来柳家散尽了嫁妆是逼迫展家就范,你们不知?” 被点了名的大臣惊呆了,老脸涨红:“小殿下,柳姑娘散尽嫁妆是看破红尘了……” “看破红尘为何不直接剃髮做姑子,还有,江湖规矩,做好事不留名,真要散尽嫁妆就该偷偷摸摸,而非闹得人尽皆知!” 朝曦一张嘴也是不饶人,懟得大臣支支吾吾,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朝曦还不肯罢休:“一桩婚事闹得满城风雨,病的也不止柳家老夫人一个,父王,儿臣觉得此事应该將几个当事人都找来问个清楚,省得以讹传讹,兴许人家柳家姑娘压根没那个意思呢,背后议人,算什么好汉!” 姬郢点头:“確实该如此。” “小殿下,当面去问女儿家愿不愿意嫁,这不妥吧?”展將军清了清嗓子提醒。 女儿家脸皮薄,传出去也不好听。 朝曦犹豫了片刻:“那就让几个长辈坐下来商议该怎么办,有些事说开了才有解决的余地。” 其实展將军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两个地躲在山里,不解决却又动作频频,让人摸不著头脑,反倒是憋了一肚子窝囊气。 朝曦转头看向了姬承庭:“父王,儿臣提议可以去寺里找柳老夫人聊聊。” 姬承庭一双冷眸染上几分笑意,指了指镇王:“柳家是镇王亲戚,有些事还需问过镇王同不同意才行。” 於是朝曦立马就看向了镇王,眨眨眼,一脸的天真无邪:“镇祖父也想让柳家和展家做亲戚吗?” 明明是要问镇王三家坐下来协商,到了镇王这,却是提及了展家,明眼人谁能看不出来镇王就是想要柳家和展家做亲戚,最终目的,难道不是拉拢展家吗? 镇王语噎。 姬郢道:“父王没那个意思。” “哦,原来如此。”朝曦点点头。 早朝不欢而散。 前方传来战报,姬承庭和镇王还有几个武將都留下来了,朝曦和姬郢听不懂,便被人领出去。 往常两人都是去太和宫学文章,今日朝曦瑶瑶头:“日日学那些之乎者也,烦都烦死了,今日我要去打鸟!” 姬郢脚步一顿:“若是不去,太傅会生气的。” “那又如何?”朝曦下巴一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姬郢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太傅今日是带著戒尺来的,足有三尺长。” 话未落,朝曦缩了缩脖子,赶忙跟了上来,嘴硬道:“我可不是害怕太傅。” 对方也没戳穿他。 四下无人时,姬郢看向了朝曦:“在大殿上你为何帮我说话?” “我何时帮你了?”朝曦一脸懵。 “就刚才你明明……”姬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脸蛋气鼓鼓的,这人怎么敢做不敢认呢? 朝曦恍然大悟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赶紧解释:“你別误会,是父王朝我使眼色,我才站出来的。” “太子?”姬郢更诧异了,今日他说的那些话已经让不少官员动怒了,就连镇王都不高兴了。 他自己都险些以为是自己做错了。 直到朝曦站出来的那一刻。 姬郢疑惑的是,明明朝曦不出来就可以继续保持好名声,站出来开口才是得罪人,为何太子还要鼓励朝曦站出来? 朝曦机灵地看出了姬郢的疑惑,撇撇嘴:“父王才不屑趁人之危呢,我们竞爭归竞爭,总不能泯灭了良心吧?若咱们和和气气的,你看那帮大臣敢不敢以下犯上!” 用太子的话说,就是两个人必须保持平衡,谁也不要抢占先机,才有利於稳固局势。 “父王还说你是个心地仁善的人,叫我多谦虚些,多和你学学规矩。”朝曦拍了拍姬郢的肩,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姬郢面露惭愧,父王教他的却是不要过多干涉旁人因果,两权相害取其轻,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心软,他和朝曦之间註定是要头破血流。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太和宫,太傅早早就在等候了。 两人落座。 太傅先是拷问了昨日留下的功课,两人都是对答如流,太傅点头,面露欣慰,又继续说起了今日的文章。 一眨眼的功夫便是一个时辰。 那头小廝传镇王还在大殿商议,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於是太傅只好留下陪同。 姬郢提笔写文章,朝曦却已经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时,太傅问:“小殿下今日的文章都学会了?” “自然!”朝曦毫不犹豫地点头。 太傅半信半疑,考问了两句,朝曦晃了晃脑袋张嘴就来,通篇文章不仅耳熟能详,还能说出好几种见解,就连太傅都有些发懵:“小殿下之前可曾学过?” “未曾。”朝曦如实道。 太傅却是不信:“你不过学了一个时辰而已,若是之前未曾学过,怎会这么快背诵,小殿下,撒谎是不对的。” “我没撒谎。” “还敢狡辩!”太傅沉了脸,有些生气了。 朝曦摸了摸鼻子简直莫名其妙,同样紧绷著小脸:“太傅总不能因为我背诵文章就怀疑我撒谎吧,这是不对的,若是不信,可以再考。” 朝曦一向是个有脾气的,只要不是他主动犯错,太子说过,天塌了都有人给他撑腰,不必忌讳什么。 所以,朝曦压根就没怕对方。 太傅被惹怒,当场拿起了戒尺朝著朝曦的手腕上拍了两下,朝曦吃痛变了脸色。 “小殿下冥顽不灵,还敢狡辩,今日就罚你……” “太傅!”朝曦冷了脸:“太傅拿不出证据,却要污衊我撒谎又是什么道理?” “还敢顶嘴!” “不是顶嘴,是不服!”朝曦不悦,小小人儿站在那气势丝毫不属太傅:“太傅若是不信,可以考问,为何非要给我冠上撒谎的罪名?” 太傅脸色一顿,看了眼朝曦身后还跟著的禁卫军,一张老脸青白变换,手里的戒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尷尬地举起,气不过道:“当年我可是连先帝都教过,你竟敢质疑我……” “我何曾质疑?只是让太傅继续考,太傅扯其他的话做什么?”朝曦问。 太傅再次被打断了话,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板著脸道:“好好好,既然小殿下继续坚持,那我就考考小殿下。” “请便!”朝曦弯著腰重新坐下。 太傅丛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其中一页简单地说了一遍,有些生涩难懂的字也是略过不提。 啪嗒书本合上。 “小殿下,我可要考了。”太傅道。 朝曦將刚才太傅讲述文章的话一字不差地敘述了一遍,整篇文章一遍就过。 太傅蹙眉,仍有些不信,结结巴巴的看向了朝曦:“这一篇,小殿下也学过?” 朝曦摇头;“未曾。” 第231章 告老还乡 “朝,朝曦……”姬郢轻伸出手去拉朝曦的衣袖,朝著他摇头:“不可无礼和太傅这般態度。” 朝曦的脾气立马安静下来,一脸认真地看著他:“你可信我?” 姬郢的视线落在了文章上,密密麻麻的字通篇讲的全都是一些他未曾学过,许多字据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坚定点头:“朝曦,我自然相信你。” 朝曦本来就聪慧,一点就透,也不屑撒谎,他只是想劝劝朝曦,不要和三朝元老的太傅对著干。 传出去落了一个不尊师长的名声就不好了。 “小王爷不必劝,我……我再考考。”太傅吹鬍子瞪眼,又重新拿了一篇更加生涩的文章,极快地讲述了一遍。 直到太傅停下。 朝曦下巴一抬:“说完了?” 太傅看了眼朝曦小小年纪傲气模样,心想著这要是他亲孙子,非得好好跪著不可。 “少嬉皮笑脸的,说罢。”太傅沉著脸道。 “咳咳……”朝曦清了清嗓子,一口气將通篇都给背诵下来,同时將太傅没有说完的话又解释了一遍;“大约就是这样。” 太傅咽了咽嗓子,被语噎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手里的戒尺都在发抖,忍了半天最终拂袖而去。 人一走,朝曦一蹦三尺高抬脚就要去找乐晏去捉鸟,走了一半又折身回来,朝著姬郢问;“你去不去?” 姬郢犹豫了,他看向赵曦的眼神不知不觉已经变了,多了份敬佩,欣赏还有羡慕。 “朝曦,你真聪明。” 他自詡聪慧,身边的人也没少夸他,可对比朝曦,还是逊色太多了,朝曦耸耸肩不以为然:“生在帝王家要是不长点心眼,被人算计都不知道怎么死了,要是有人每天都算计你,你也聪慧。” “有人算计你?”姬郢诧异:“你可是太子嫡子。” 朝曦脸上笑意一收:“难道你没有察觉今日太傅身上多了股奇怪的味道吗?” “嗯?”姬郢当真是没有闻到。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今儿早上我吃的早膳是御膳房送的野味,还有竹笋,青提白斩鸡还有一碗火腿青笋粥,太傅身上的香味是……幽檀寒香,和笋相衝,若是闻久了,会中毒。” 一听中毒两个字,姬郢脸色都变了,担忧的上下打量著朝曦:“那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 朝曦摇头;“我离的远当然没事了。” “那你为何不戳破?” “幽檀寒香又不是什么害人的香,只是恰好和笋类相衝,或许是个巧合,无凭无据的,实在没必要。”朝曦晃了晃白嫩嫩的掌心上落下的红痕:“今日太傅动手,又冤枉了我,不必我开口就传到父王耳中,父王定会给我做主,我年纪小分份量不够就不去蹚浑水了。” 姬郢再一次被朝曦的话给惊住了。 半个时辰后 大殿那边传来了旨意,太子以太傅年迈为由,准许告老还乡,重新给朝曦选了个师傅,此人正是新科状元展范予。 姬郢愣了愣,侧目看著身边撩起衣袖,满脸天真无邪的朝曦:“朝曦,太子就这么相信你吗?” 朝曦一头雾水:“我是父王亲手养大的,为何不信我?” 姬郢语噎。 他也是父王和母妃养大的,为何母妃就不信他呢? 想到这姬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越发羡慕地看向朝曦的背影。 午后 镇王派人来请姬郢回府,朝曦冲他挥挥手告別,姬郢微微笑,满怀心事地跟著镇王回府。 一路上,镇王看穿了姬郢的不高兴,扬眉:“郢儿,你先现在正是拉拢大臣的时候,有些事不该插手,日后不必过问,今日只此一次。” 姬郢垂眸,乖巧点头。 “太傅又是怎么回事?”镇王好奇追问,下人来匯报时只说是太傅和朝曦起了爭执。 姬郢一五一十地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太子让朝曦学了医术,今日在太傅身上发现了幽檀寒香的气味,太子才发作了太傅,换成了展夫子。” 镇王半信半疑,又听说朝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加疑惑,却对著姬郢安慰:“你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巧合而已,做皇帝,不是书背的好就可以的,郢儿,不必被朝曦影响。” “父王。”姬郢忽然问:“展公子成了夫子,咱们还要继续帮衬柳家吗?” 提到这,镇王就有些生气,他敢肯定太子就是故意的,逼著镇王府妥协,他深吸口气:“此事父王心里有数,你不必掺和进来。” “是。” 回府的路上柳老夫人派人送来了口信,想请镇王去寺里敘事,镇王听后眉心都快拧成川字了,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应了:“去转告老夫人,本王稍后就来。” 传话小廝应了赶紧回去稟报。 镇王冷凝著脸,不用猜也知道给柳家出主意的一定是镇王妃,他大步朝著府內走,在大堂附近正好看见镇王妃在和云和郡主閒聊,两人面色均不佳,见著他来之后赶紧起身:“王爷。” “父王。” 姬郢靠近镇王妃身边时,嗅了嗅空气里熟悉的味道,今日在太傅身上似也闻到过这种香味。 还有,云和郡主身上也沾染了这种香味。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镇王妃和云和郡主,那头镇王低沉著声说:“让柳家再想想其他法子吧,太子让展范予给小殿下做夫子,顶替了太傅,让太傅告老还乡了。” 这事儿镇王妃也听说了,她赶紧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换了太傅呢,太傅可是三朝元老,博学多识,我听说是小殿下和太傅起了爭执,小小年纪被宠坏了,竟然连太傅都敢顶撞。” 姬郢忽然开口打断:“是太傅先污衊朝曦的。” 镇王妃转过头睨了一眼姬郢:“太傅一把年纪怎会污衊一个孩子,你莫要胡说。” “太子给朝曦学了医术,朝曦在太傅身上闻到了幽檀寒香的味道,和笋类相衝,恰好,今儿早上朝曦吃过了两种笋。”姬郢认真地盯著镇王妃的视线,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抹心虚躲闪。 他心里咯噔一沉。 又是母妃! “怎么,怎么可能?”镇王妃话都结巴了。 姬郢有些失望道:“太子让太傅告老还乡已是给了极大的体面,追查起来,太傅晚节不保,全家都要获罪,毕竟,太傅实在是没有理由这么做,除非是被人给收买了。” 说完,姬郢衝著镇王和镇王妃鞠躬告辞:“儿子回去温习功课去了。” 镇王妃没有注意到姬郢的变化,反而是焦急地看向了镇王:“当真是这回事儿?” 镇王冷凝的眸子里泛著寒气:“本王早已警告过你,不要擅自做主!” “王爷……”镇王妃心惊不已,想要解释对方却没有给她机会,压低声音:“儘快在京城挑个家世相当的人家,给六儿准备,不要死磕展家。” 来日方长,实在是没有必要耗费太多精力在展家身上。 云和郡主却道:“父王,那太傅会不会乱说话?” 她眼底已经浮现了杀意,万一太傅被太子给收买说了不该说的话,对镇王府实在不利。 镇王斜了眼云和郡主,眼底儘是警告:“太子若要追查,今日就不会让太傅告老还乡!” 被瞪了一眼后云和郡主老实了许多,缩了缩脖子站在了镇王妃身后,镇王妃想了想还是说:“六儿在京城已经坏了名声,不见得就能嫁出去,若实在不行,冉家还有嫡子未成婚……” 拉拢不了展家,那就拉拢冉家,总之柳六的作用就是要破坏两家。 镇王没有回应,不耐烦地挥挥手:“来人,备马!” 第232章 点拨 镇王妃看著镇王带著一身怒气离开,深吸口气,担忧地看向了云和郡主:“一而再地在朝曦身上失手,现在柳家这门婚事也保不住了,若是被你父王知道是我在背后算计……” 光是想想脑袋就疼。 指尖揉了揉眉心,心口也堵得慌,她可是好不容易买通了太傅一家子,又盯著御膳房两个多月。 今日又恰好军中来战报,太子被困大殿商议,太子妃也在忙著后宫的事,时机正好。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被五岁的朝曦给识破了。 云和郡主摇头:“母妃,才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是他身边被安排了几个厉害的人罢了,五岁莫说是香味了,就连药材也未必能看懂吧?” 反正云和郡主是不相信朝曦天资聪颖是个神童。 镇王妃嘆气:“太傅的事派人盯著,他要是不乱说话,这事儿也就算了,若是敢乱开口……” “母妃放心,此事交给女儿。” “还有柳家的事,你父王显然是没有耐心了。”镇王妃拧眉:“也怪柳家无用,白白失了先机,现在可倒好全京城都知道了是柳家倒贴都没人要。” 云和郡主却勾唇:“母妃,展大人的父母双亲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咱们最初不也没有打算让柳六去拉拢展家么。” 那个三心二意的傢伙,就算是嫁入展家,也未必会帮衬镇王府,她给柳家支招,一方面是拖延时间,再者也是给柳家一个教训。 吃里扒外的下场! 镇王妃惊讶地看著女儿,云和郡主往前拉住了镇王妃的手:“母妃忘了么,四妹妹今年也有十五了,裳姨娘攥在手心,根本不怕四妹妹会翻出掌心,四妹妹可是镇王府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比那个拐著弯的柳六强了百倍不止,郢弟好了,四妹妹的地位才能稳固,她才是和咱们一条心的。” 云和郡主早就想好了人选,只是在寺里时被耽搁了,但私底下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 “此事我已和大姐姐商议过了,想法是一致的,展家能拒绝柳家,难不成还敢打镇王府的脸?” 云和郡主嗤笑:“四妹妹好歹也是姬家姓呢。” 就是给展家几个胆子,也未必敢。 “老四如今是个什么性子?”镇王妃问道。 “四妹妹一直养在大姐姐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来京之前,大姐姐已经找人调教过了。” 听这话镇王妃心里总算是舒坦多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家人用著方便,也好拿捏。 “防止柳家来找麻烦,母妃这几日称病吧,府上的事暂且交给女儿。”云和郡主道。 镇王妃点头,拉著小女儿的手道:“从小到大还是你最贴心,日后等郢儿坐稳皇位后,你功不可没,镇国长公主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云和郡主眼眸一亮,做了十几年的郡主,她早就腻了,若能当长公主,將来她的一双儿女也能跟著水涨船高,身份尊贵,在婆家,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的? “母亲,咱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为扶持郢弟上位,这些辛苦不算什么。” 寺里 柳老夫人等了一天才等来镇王,柳六日在床前陪伴,偶尔隔壁的展夫人派人送些吃食进来。 “她没那么好心肠,不过是做给外人瞧的。”柳老夫人瞥了眼新出炉的点心,一脸不屑。 柳六也不敢反驳,只能乖巧顺从。 终於快傍晚时外头传镇王来了,柳老夫人激动地坐起身:“真的来了?” “是,镇王就在殿外烧香祈福。” 柳老夫人赶紧对著柳六说:“你快去迎一迎。” 柳六忙放下手里的杯盏,起身往外走,正巧半路上遇见了同样出来散步的展夫人。 “展伯母。” 展夫人环视,看著柳六急匆匆的样子,嘴角勾起:“柳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是……” “镇王还在前头听经书,一时半会是过不来的。” 听到展夫人这话,柳六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点头跟在了展夫人身后来到了不远处的树下,打发了丫鬟。 柳六一脸乖巧:“展伯母有话不妨直说。” “明人不说暗话,有些话我也不隱瞒了,柳姑娘对將来可有什么打算?”展夫人坦诚道:“强行用手段嫁入展家,我可以和你保证,將来也不会日久生情,我不是没有劝过他娶你,是他跪在我面前,寧可放弃一身功名,也不愿。” 柳六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柳姑娘,你善良乖巧又懂事,怎么就看不明白是被人利用了呢?”展夫人苦口婆心地劝。 “我,我不明白展夫人这话是何意,可是存心要羞辱我?” “怎么会。”展夫人摇头:“镇王妃前几日选了刑家嫡女为二儿媳,刑家也是將门,而你,不过是镇王府离间展家和冉家的手段罢了,柳家被困寺里,镇王府却连夜去接二房展家夫妇来京,不仅如此,一同来的还有镇王府的四姑娘,四姑娘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学如何勾引男人了,镇王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將你嫁入展家,不过是拋砖引玉。” 柳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四姑娘可是镇王府的姑娘,而你不过是柳家旁支嫡女,除了和镇王那点少得可怜的亲戚关係外,放眼京城並不出色。” 展夫人下巴一抬:“实话跟你说吧,当日柳家举办宴会次日,我確实有心思上门提亲,可你偏偏病了,柳家左右摇摆,任谁也不会选择,现在全京城都在夸你,柳姑娘,人言可畏,今日能夸你,明日就能將你踩在脚底下。” “你……夫人究竟要说什么?” 展夫人转过身眺望远方:“我若是你,就趁现在时机正好,有利於你时儘快选一个依赖,而非固执的一条路走到黑。” 柳六紧绷著脸有些不相信,展夫人也不以为然:“柳家想嫁入展家的心思,不过是墙头草罢了,將来不论是谁上位,都可以有条退路。” 直接戳穿了柳家人的心思,可谓是毫不留情,柳六脸上血色尽失,连连后退看著展夫人。 展夫人道:“与其成为一颗棋子,被人挑来选去,倒不如將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嫁给展范予,最多也只是个贵妾,一辈子困守后院,日日要给冉姑娘请安,可若是搏一搏,前途无量。” 言尽於此,展夫人拿出帕子轻轻地给柳六擦拭眼角,语气温柔:“你不比旁人逊色,只是当下情况不同,迫不得已。” 说罢收回手,转身而去。 前脚刚走后脚丫鬟就来喊她:“六姑娘,王爷往这边来了。” 第233章 另闢生路 柳六模糊的视线在看见镇王的那一刻逐渐清晰起来,她蜷起了拳头,心跳如雷。 一方面觉得被羞辱了,另一方面是气恼。 有一股怒火直衝天灵盖。 在东原时她明明是才貌双全的好姑娘,想要求娶她的人如过江之鯽,来了京城之后,备受非议。 此外,还要被人嫌弃。 柳六也是柳家精心培养的,容貌才情那是一等一的好,自有一股子傲气在身,现在被人挑三拣四,她心里头实在是憋屈。 “六姑娘?”丫鬟催促。 柳六深吸口气,抬起手摸了摸白皙如瓷的脸蛋,忽然就明白了展夫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倏然笑了笑:“走吧。” 拦在了门口给镇王请安,鼻尖发红,杏眼红彤彤的像个兔子一样,楚楚可怜:“给王爷请安。” 镇王一只手束在后腰,看向了里面:“姨母怎么样?” “祖母因为我的事著急上火,这阵子吃不好睡不好,又生怕给王府招惹麻烦。” “一家人无需见外。” 说罢镇王朝著里面走,院子不大,廊下放著几个药罐,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镇王见了皱了皱眉。 路过之处护院小廝紧跟著请安,镇王挥挥手,站在门口等了会儿,里面的老嬤嬤走出来请安:“王爷,老夫人听说您来了,请您进去呢。” 镇王这才进门。 柳老夫人穿戴整齐,在丫鬟的搀扶下靠在床头,满脸激动地看向镇王:“王爷……” “姨母身子如何?” “我……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了,也帮不上王爷什么,反而给您拖累了。”柳老夫人打起了感情牌,不停地唉声嘆气,满面愁容。 镇王看在柳家的份上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柳六就站在门口看著这一幕,脑子里飞快的旋转,回想著刚才展夫人的每一句话。 满京城都是夸她的,能夸就能贬,局势瞬息万变,倘若她连最后一点利用资本都没了,將来还有什么指望。 丫鬟小声劝:“姑娘,展夫人是不是和您说了什么?” 柳六一记阴狠眼神划过,嚇得丫鬟訕訕闭嘴。 仅仅片刻,她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祖母的药呢,去端来!” 丫鬟点头。 另外柳六將廊下的护院丫鬟全都打发出去候著,眸光闪烁著一抹毅然决然,紧咬著牙做足了决定。 …… 隔壁 展夫人折身回来在听说丫鬟护院都被撵出来后,她笑了,贴身丫鬟追问:“夫人,柳姑娘能听您的吗?” “她会。” 博弈这几天,柳六姑娘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镇王府也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定下了刑家姑娘,著急拉拢权臣。 只要柳六不傻,就一定能猜到自己是一颗棋子。 两边都不得好。 “镇王妃不是一直跟柳六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日久生情么,她自己忘了,镇王也是男人。” 展夫人来寺里就是在等镇王,柳老夫人派人几次给镇王妃送信,对方都是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的,不肯作为。 她不过是偶然间提过一次镇王孝顺。 柳老夫人就听进去了,派人去请镇王山上,对方的意思是来压制自己,想要自己知难而退,让寺里的人都知道镇王是如何重视柳家的。 自作聪明罢了。 “这毕竟是寺里,她们许是不敢乱来。”丫鬟有些担忧:“万一被镇王妃提前察觉,柳姑娘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展夫人不以为然:“你都能想到的,柳姑娘自然也能想到。” 必须一击即中。 没一会儿隔壁传来请大夫的声音。 柳六捧著药来侍奉柳老夫人时,脚下一歪,一碗褐色药汁全都泼在了身上,大半个身子倒向了镇王怀中,连带著镇王身上也沾染了药。 柳老夫人一声惊呼:“六儿。” 镇王下意识地接住了柳六,纤细的腰肢带著馨香味直躥鼻尖,柳六小脸发白,双眼迷离,柔弱无骨般轻轻推了推镇王,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脚下一软重重跌倒在地。 “祖,祖母……”柳六掐了一把掌心,吸了吸鼻子:“我刚才也不知怎么晕乎乎的,我不是故意的。” 柳老夫人还未察觉不妥,心疼道:“这些日子就你一个人守在我身边,日夜顛倒,瞧瞧这脸色熬成什么样了,一碗药而已也没什么,王爷不会怪你的。” 镇王看著柳六跪在地上,她本就生的绝色,此刻眼眶含泪,小脸发白,白皙的左手扣在了打碎的瓷器上,鲜血流出,她自己反而没有察觉,镇王立即派人去请大夫。 柳六诧异,继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六儿!”柳老夫人急了。 镇王只好將人扶起,用帕子包住了柳六的手。 很快大夫就来了,先是处理了伤口后,再给柳六把脉:“姑娘太过虚弱,这是操劳过度所致,需要好好休养。” “除此之外可有大碍?”镇王虎著脸问。 大夫道:“这……姑娘忧思成疾,心思太重,若不及时开解恐怕会身子越来越弱。” 柳老夫人急了,欲要开口却被镇王给拦住了,镇王对著大夫说:“先去开药吧。” “是。” 等人走后,柳六也迷迷糊糊睁开眼,泪眼朦朧又十分委屈的盯著镇王,镇王皱著眉道:“不过是一个展家而已,何必放在心上,京都城有的是好儿郎,本王让王妃给你挑选几个合適的,再由镇王府给你准备嫁妆。” 柳老夫人闻言心口起伏:“王爷,柳家……” 一旁的柳六忽然挽著柳老夫人的胳膊,哽咽道:“祖母,咱们是不该给王府添乱的,现在外界以讹传讹,孙女只是和展公子一面之缘罢了,从未接触,哪来的感情?” “六儿?” “孙女不想再被人非议了。”柳六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胳膊提醒。 柳老夫人虽一头雾水,但她的孙女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的,当著镇王的面也没有拆穿,拉著她的手嘆气:“你是个好孩子,我怎会不知,只是展家太气人了。” “祖母,孙女可以回东原,也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一直陪著祖母。” “说的什么胡话。”柳老夫人心疼地揽著柳六,在对方的提醒下,歉意地看向了镇王:“这衣裳上都沾上了药,实在是……” 镇王挥挥手表示无妨,又看柳六浑身药渍,找了个藉口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柳六跪在了床前对著柳老夫人磕头,红著眼一脸坚定:“祖母,孙女想好了,不想嫁入展家了。” 柳老夫人忽然眼皮跳了跳。 “展家寧可捨弃功名,也不肯妥协,镇王妃私底下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咱们被人给利用了。” “六,六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六咬著牙:“我想入镇王府!” 话落,柳老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眼,柳六又说:“嫁给展家,也不过是个妾,最多是平妻,也未必受待见,可入了镇王府,即便是个妾,也是皇家的妾,若能诞下子嗣,最不济也是个郡王。” “你糊涂了!”柳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黑:“你大好年华,镇王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父亲了。” “祖母,我如今已经没地选了,如今京城都是夸讚我的,有朝一日局势反转,难道要我一辈子青灯古佛,柳家彻底被拋弃么,我若入了镇王府,还有翻身的机会。” 柳六朝著柳老夫人砰砰磕头,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是祖母捧在心尖上长大的,若有的选,也不至於走这一条路,祖母,镇王府已经派人去接四姑娘了,王妃看不起咱们左右逢源,准备要让四姑娘代替我嫁入展家,若四姑娘到了,孙女就真的成了弃子了。” 一时间柳老夫人还难以接受柳六突如其来的想法,只不过相比较刚才,这会儿是震惊却没有生气。 良久,她看了眼跪在地上哭得梨带雨的小姑娘,一咬牙:“你当真决定好了?” 柳六点头:“不论是什么后果,孙女不后悔!” 第234章 挑选婚事 天色渐黑 展夫人早早就熄了灯歇了,也不许底下的人在外走动,只叫人关紧了门窗,警惕些。 天刚亮隔壁就有了动静。 “刚才奴婢瞧著王爷匆匆下山了。” 昨日镇王来时已是傍晚,所以在寺里住了一夜,原是准备今儿上午才离开的。 展夫人勾唇笑:“咱们也是熬到头了,今日也可以回去了。” 至於柳家是怎么安排的,她並无兴致等天亮之后才拜別了主持回了京,展范予亲自在门口迎。 “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从展范予身后探出了个小脑袋,可不就是朝曦? 看见朝曦的那一刻,展夫人眼皮跳了跳:“小,小殿下怎么也来了?” “我求了父王出宫逛逛,父王就將我交给了展夫子。”朝曦一脸坦然,展范予也是一脸无奈,大清早的就带著朝曦去逛京城小巷子。 展夫人嘴角一抽,这可是太子的宝贝疙瘩,她俩还真敢鬆手,也不怕被人算计。 朝曦嘴巴甜又乖巧,拉著展夫人的手问:“父王说,展家有一个院子曾是父王住过的,还说展將军亲自教他武功,我也想学。” “小,小殿下……” “展夫人是不是嫌弃朝曦愚笨?”朝曦瘪瘪嘴,眨了眨灵动大眼睛,看得展夫人心都快化了,弯著腰伸出手戳了戳朝曦的脸蛋:“你父王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你嘴巴这么甜。” 朝曦也不躲,任由对方胡来,反而咧嘴笑眯眯。 展夫人拉著他进院,身后展范予叫人將马车牵了回去,不久后就跟了上来,陪著朝曦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停在了其中一间院子前:“这就是你父王小时候住过的院子。” 院子乾净又整洁,还是从前模样,偶尔太子来展家还是会住在这,展夫人就叫人日日来打扫,保持原样。 朝曦一溜烟进去了。 展夫人就站在院子里坐等著,时不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连带著展夫人嘴角也翘起笑,转而抬起头看向了展范予。 四下无人,展范予衝著展夫人弯腰:“多谢姑母。” “谢我作甚,都是太子一路提拔,太子最忌讳的便是不忠之人,你身上背著展字,太子便对你多了几分重用。”展夫人语气悠扬:“若不是太子派人暗中保护你父母,后果不堪设想。” 提到这,展范予背脊发凉。 他原本以为考上状元就能衣锦还乡,可现实里却是接踵而来的算计,烦不胜烦。 考上状元后的任职迟迟没有动静。 婚事也暂停搁置。 “林太傅那边安排得如何了?”展夫人问。 展范予道:“镇王府的確派人一路跟著太傅,不过並无杀机,姑母放心,我定会派人將太傅安然无恙的送回老家。” 展夫人嘆:“太傅三朝元老曾亲自教过太子,是个睿智的人,如今给你腾出位置,你莫要忘了他的好。” “侄儿明白。” 太傅早些时间被镇王妃的家人屡屡找上门,不堪其扰,索性直接就给太子摊牌了。 年纪大了不想再捲入是非中,更加不想算计一个无辜的孩子,尤其朝曦还是北梁的根基。 所以太子跟太傅之间联手做了个局,太子许太傅衣锦还乡,太傅腾出位置让给了展范予。 此外,还让警醒了镇王府。 一箭双鵰。 “小王爷仁善,但镇王府的人可不是,两者相爭终有一败,若是小王爷坐上那个位置,小殿下……必死无疑。”展夫人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这也是她不肯同意和柳家扯上关係的原因。 今日在寺里劝说柳六,也不过是哄骗她的。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 也没有人知道太傅临走前交给了太子三篇文章,也是太子耗费了一个晚上教导朝曦。 才有了毫不费力,过目不忘神童之名。 好在,效果显著。 神童之名已经逐渐传开,百官在两者之间如何比较,心里自然有一桿秤,展夫人语重心长:“镇王手里的兵权若要不见血地拿出来,也只能攻心为上了。” “侄儿明白,定不负所托。” 展夫人点头。 朝曦在展家呆了两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最后还是太子派了长威来接,长威一露脸,朝曦二话不说拎著包袱乖乖跟著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对著展夫人撒娇:“等过几日我还来。” 展夫人搂著朝曦不撒手,一口应了,朝曦这才依依不捨的离开了,还是展范予跟著离开的。 人走后,丫鬟赶紧来报:“昨儿镇王又去了柳家探望,这事儿八成是要成了。” 柳六已经失身给了镇王,进门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展夫人倒是没想到柳六速度这么快。 那一晚在寺里柳老夫人和镇王閒聊时,香炉里燃起了异香,镇王毫无防备地中了药,半推半就和柳六成了好事。 事后柳老夫人痛哭流涕:“这药是郡主临走前给的,说什么想法子让冉姑娘闻了,丫鬟不知怎么就给拿错了,真是害人不浅。” 柳老夫人羞愤地想要去撞墙。 镇王自然不允,当场允诺会给柳六一个交代便匆匆下山了。 “镇王妃可知道了?”展夫人好奇追问。 丫鬟摇头:“这两日镇王府安安静静,不过镇王妃也確实称病了,但在镇王进寺之前就请了大夫,应该和此事无关。” “派人盯著点儿。” “是。” 傍晚 镇王府门前停靠著一辆马车,帘子撩起走下来个身穿绿裙的女子,眉眼间温柔,提著裙款款而来。 “四姑娘。”丫鬟行礼。 四姑娘点头:“母妃呢?” “王妃在院子里等您。” 跟著丫鬟去了正院,四姑娘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才被引进去,低眉顺眼,一脸乖巧地行礼。 镇王妃敲打了几句,便叫人准备了院子给她:“从现在开始跟著嬤嬤好好学一学规矩,过几日我带你出门做客,等此事办成,我就將裳姨娘一併接过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多谢母妃。”四姑娘满脸感激。 镇王妃挥挥手,才让她离开。 云和郡主对这个四妹妹也没什么感情,但毕竟从小看著长大的,翻不出手掌心,也没有为难,反而大方的叫人给四妹妹准备了些衣裳,首饰送过去。 “能为王府出力,也是她的福气。”云和郡主道。 镇王妃点头,问起了镇王去哪了,丫鬟说去了柳家,镇王妃蹙眉:“这老夫人仗著是王爷姨母,越来越拿乔了。” “母妃,隨她去,前几日父王不是说要给柳六准备婚事么,我倒是有几个人选,还有二哥过两日也要回来了,母妃可要儘快將刑姑娘娶进门,免得夜长梦多。” 镇王妃点点头认可了女儿的想法,便开始挑选起来,一共三位公子,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家世不算出挑,最好的就是侯府嫡次子。 “看在父王的面上,府上出一份嫁妆已是仁至义尽了。”云和郡主一脸鄙夷:“给她铺路到这个份上了,还不爭气,烂泥扶不上墙。” 镇王妃也懒得管柳家的事,便让云和郡主亲自去一趟柳家,让柳家自己挑选一个。 “这阵子柳六名声不错,这几家看在镇王府的份上也不会不肯娶她,她若识趣,婚事就成了,若是不识趣,直接送回东原,別在这丟人现眼。”镇王妃想要堵住柳家的嘴,又能博取一个大度贤妃的名声。 云和郡主应了,当即就带著三张画像去了柳家。 到了柳家时正好看见了镇王的马车还停在一旁,也没多想带著丫鬟进门,管家来通传时,柳老夫人神色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了镇王。 镇王端著茶的动作又放下,皱起眉。 “快把人请进来。”柳老夫人吩咐。 片刻后云和郡主来了,果然看见了堂上坐著的镇王,笑盈盈地行礼,而后看向了柳老夫人:“不知老夫人身子恢復如何?” “多谢郡主关心,一切都好。”柳老夫人故作心虚地看向云和郡主:“不知郡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和郡主道:“前几日父王叮嘱母妃给六表妹挑选夫婿,母妃这就整理出几个不错的,特意让我送来,给老夫人过过眼。” 话落,一旁的柳六小脸瞬间发白,紧咬著唇看向了镇王方向,委屈又无奈。 镇王紧绷著脸:“把画像带回去。” “父王?”云和郡主眨眨眼,不解道:“这可都是母妃精挑细选的,如今展家那边不肯娶,咱们也不能强嫁,与人共侍一夫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也能保住柳家名声。” “够了!”镇王轻呵,铁青著脸看向了云和郡主:“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你无须插手,回去照顾你母妃吧。” 被呵斥一顿后,云和郡主满脸莫名其妙,她和柳六是同辈,她又成婚了,是过来人,来说此事不是正合適不过吗? 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六表妹,你还惦记著展公子?”云和郡主一脸无奈的继续走到了柳六身边,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別被人轻视了,柳家女儿的骨气不能被看轻,你也不能让镇王府为难啊。” 云和郡主认为一定是柳家以亲情要挟,所以镇王不好拒绝,或者是柳家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有她在,不可能答应。 柳六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坠落,两肩抖动,张张嘴硬是哽咽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柳老夫人心疼的將人护在怀里:“六儿不嫁了,柳家不会让受委屈,也不会让她被人看轻,郡主请回去吧。” 说罢便拽著柳六要离开。 第235章 不知羞耻 云和郡主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柳老夫人带著柳六离开,她也是好心给柳六准备后路。 否凭她坏了名声,又没嫁妆的姑娘能找到什么好的归宿? “父王。”云和郡主有些委屈:“是不是这三人六表妹都不满意,这已经是儿臣能力范围之內选的最好了,六表妹若是还不知羞耻地惦记展家……” 不知羞耻四个字一说出来,镇王立即瞪了眼云和郡主:“混帐东西,怎么说话的?” “柳家宴会落水又不是她的错,还不快去给六儿赔罪!”镇王铁青著脸怒喝。 云和郡主有些错愕。 父王怎么会帮著柳六说话? 她可是一心为了镇王府著想的,展家不肯接受,她也用尽了手段,还能强行逼迫不成? “你先回去!”镇王沉声。 云和郡主捏紧了帕子,跺跺脚委屈地转身离开。 人走后,镇王追了上前,在廊下终於看见了祖孙二人,柳六依偎在柳老夫人怀中痛哭流涕:“祖母,孙女想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咱们回东原吧。” “六儿,是祖母害了你,原以为能帮衬王府,现在却让你变成了眾矢之的。” 祖孙两个抱头痛哭流涕。 镇王站在身后许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蜷起了拳头抵在了唇边咳嗽两声:“姨母別担心,本王会给六儿个交代的。” 柳老夫人闻声將柳六护在了身后,转过身看向了镇王:“王爷,六儿是我看著长大的,精心培养,可不是被人糟践的,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让六儿做妾。” 妾? 镇王眉心紧皱。 柳六也在悄悄打量著镇王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垂眸间勾起了一抹得意弧度。 “姨母,本王会纳六儿做侧妃。”镇王道。 亲王侧妃已是极高的待遇了,柳老夫人心满意足,但面上却不显半分:“王妃若是知晓此事,怕是会容不下六儿。” “不会,王妃大度,不会跟六儿计较的,更何况王府內还有本王护住六儿。”镇王虎眸看向了柳六,娇娇弱弱地躲在柳老夫人身后,是那么的招人怜惜。 柳老夫人慾言又止。 镇王一口保证不会让柳六受委屈,这就回去准备聘礼。 眼看著镇王转身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柳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柳六的肩,心有余悸,嘴角翘起冷笑:“王妃果然是利用咱们柳家给四姑娘铺垫呢,散尽家財得来一个虚名,明明承诺要让你嫁入展家,转头又给你找了三个落魄户。” 柳老夫人深知今日镇王回去之后,肯定就要扯破脸皮了,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膝下不止柳六,还有诸多儿子女儿孙子,都在东原等著出头之日呢。 沦为棋子倒不如奋力一搏。 柳六脸色都变了,紧攥著手帕险些就要扯烂了,深吸口气嗤笑两声:“京城里谁不说王妃贤惠,可如今小王爷和小殿下爭位,她自顾不暇,岂敢得罪我?” 大不了她就將镇王妃逼迫她捐赠嫁妆的事传出去,连累的是整个镇王府的名声。 她篤定镇王妃豁不出去,也赌不起。 所以,进镇王府是她势在必得。 “祖母放心,孙女年轻貌美,岂是王妃能比较的,我定会牢牢抓住王爷的心,站稳脚跟。” 柳六决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绝不会被人拿捏。 柳老夫人摸了摸柳六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王爷孝顺,又在我膝下养过一阵子,有我给你撑腰,王爷对你不会太差。” …… 云和郡主在回府的路上,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父王极少在外人面前数落我的不是。” “柳家毕竟是长辈,许是咱们来之前,王爷和柳老夫人聊了些別的,除了小王爷,王爷最疼爱的就是您了,您別往心里去。”丫鬟劝。 云和郡主自然是不敢和姬郢比较的,想了想,心里舒坦多了,回府直接去找镇王妃。 “如何,选了谁家?”镇王妃正斜靠在榻上,悠然自得地吃著点心,见小女儿怒气冲冲走进来,长眉挑起:“怎么,她不愿意,还惦记著展家?” 在柳家发生的事,柳六一五一十的说了,镇王妃冷哼;“没人嫌弃她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认不清形势,罢了,既然她不识抬举,不需要咱们镇王府撑腰,也不必理会。” 她倒要看看柳六能看中什么样的人家,又有什么样的人家肯娶她。 要不是碍於镇王顏面,她才懒得给柳六张罗呢。 廊下传王爷来了,云和郡主眼皮一跳,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了,一抬头果然看见了镇王来了。 “王爷。” “父王。” 两人行礼。 镇王先是看了眼镇王妃,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对著云和郡主说:“你先回去,本王有话要和你母妃商议。” 云和郡主点头,识趣退下。 不过也没走远放慢了脚步,没多久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镇王妃发怒的声音:“王爷,您糊涂了不成?” “本王心意已决。” 砰! “妾身不同意!纳谁都行,唯独她不行,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做出这般不知分寸的事?” 两个人发生了剧烈爭吵。 云和郡主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不久后屋子里传来了打砸声,噼里啪啦,伴隨著怒吼。 紧接著镇王摔门而去,铁青著脸步伐匆匆,经过云和郡主身边时,步伐稍停顿,冷脸:“你进去劝劝你母妃。” 说罢,抬脚离开。 云和郡主二话不说提著裙子朝著身后狂奔,满地碎渣,一片狼藉,桌椅凳子都被推倒了,一整套汝窑瓷都被摔了个粉碎,再看镇王妃跌坐在地,赤红了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母妃!”云和郡主快步上前將人扶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父王究竟说了什么?” 镇王妃慢慢站起身,嘴角勾起冷笑:“柳六那小贱人勾引了你父王,你父王刚才说要纳她做侧妃!” “什么?”云和郡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怪不得三个人家一个都没看上,原来这般有野心,主意打到你父王头上来了,枉这么多年我如此疼她,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镇王妃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手死死的掐住掌心,剧痛袭来,理智才被拉回了稍许。 云和郡主也被气得不轻,终於明白今日在柳家,柳老夫人的怪异举动,还有父王为何这么生气了。 “贱人!”云和郡主咬牙切齿,眸底冒著怒火:“確实没看出来,还有这般心思。” 也怪她们大意了。 骂归骂,冷静下来后云和郡主道:“父王心意已决,母妃又何必忤逆父王呢,柳六进门也不过是个妾,无儿无女,根本难以撼动您的地位。” “你要我接纳小贱人?”镇王妃越发气恼,甩开了云和郡主的手坐在了椅子上:“这不是戳我的心么?” “母妃若是不同意,又有什么法子,只会將父王越推越远,反倒让柳六捡了便宜,父王这些年对柳家的扶持您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大局未定,咱们何必將心思费在这上,您將来可是要入主慈和宫的,等郢弟上位,父王也不会忤逆您。” 云和郡主挽著镇王妃的手臂开始劝:“侧妃再好听也是妾,您又何必让父王不痛快。” 镇王妃闭了闭眼,浑身都在颤抖。 夫妻几十年了,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给镇王纳妾,但镇王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对妾室始终淡淡,甚至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见一次。 所以镇王妃对府上妾室也很宽宏大量,只要不闹出么蛾子,吃喝用度一样不少。 这还是第一次镇王主动要纳侧妃,对方还是她从小疼到大的柳六,这无疑是狠狠地打了镇王妃一巴掌。 “若是在东原……”镇王妃恨恨道:“我必定让她生不如死!” 可偏偏是在京城。 一群人的眼皮底下,多少人盯著镇王府的一举一动,镇王妃为了顾全大局根本没得选。 只有顺从妥协。 劝了一下午,镇王妃眸光发暗:“罢了,准备吧。” 云和郡主心里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耐著性子哄著镇王妃,表面上还要高高兴兴地准备办喜事。 “不过,规格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按照贵妾的礼仪来。”镇王妃觉得贵妾已是抬举了。 云和郡主点头,正要去吩咐,那头管家走进来:“王妃,王爷刚才亲自去库房挑选了几箱子聘礼,又准备了十几箱子嫁妆送去了柳家。” 闻言,镇王妃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死死地按住了扶手:“你,你说什么?” “回王妃,王爷打开了私库,准备了聘礼和嫁妆送去了柳家,还叫人將玲瓏院收拾出来。” 玲瓏院是镇王府数一数二的院子,原本是镇王妃准备给长子一家留著,里面也是了不少心思布置,一应俱全都是极好的东西。 “不,不行!”镇王妃拍桌而起:“重新换一个院子,玲瓏院不行!” 管家一脸为难,小声嘀咕;“王妃,王,王爷已经派人进去布置了。” 第236章 戳心窝 镇王妃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蹭地升起,抬脚就朝著玲瓏院走去。 此刻院门敞开,十几个小廝丫鬟进进出出。 “住手!”镇王妃怒吼。 奴僕们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朝著镇王妃行礼。 镇王妃看著精心布置的院子堆满了大箱子,心口一哽,直接冲了进去,环顾一圈终於看见了屋子里站著的镇王。 “王爷为了一己私慾,真的连脸面都不顾了吗?”镇王妃怒火衝上心头,对著镇王劈头盖脸地怒骂。 底下的人听了恨不得捂著耳朵。 镇王眉心紧拧,周身散发著浓浓寒气,眸光锐利不耐烦到了极点看向了镇王妃。 一记阴狠眼神,嚇得镇王妃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许多,她咽了咽嗓子,后退了两步:“玲瓏院是给蘅儿留著的,不能给她。” 云和郡主匆匆赶来,看著父母对峙,尤其是镇王那阴沉沉的脸色,恨不得要杀人,她赶紧拉了拉镇王妃的衣袖:“母妃,您怎么病糊涂了,快回去吧。” 镇王妃被镇王阴狠的眼神盯著四肢发软,却还在倔强的不肯退让。 良久,镇王倏然开口:“柳家捐赠嫁妆的主意,是谁出的?” 云和郡主眼皮一跳。 镇王妃却道:“此事已经过去了,王爷又何必揪著不放,嫁妆没了,王府再出一份就行了,实在不行妾身认了她做义女,以王府嫡女的身份不愁没有好婚事。” 镇王妃还想赌一把,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五个子女,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柳六? “王爷若是非要纳妾,妾身可以给您重新挑选几个温柔贴心的,她那样的姑娘,实在不配!”镇王妃都不想提柳六的名字,太噁心了。 镇王脸色微变,虎眸一沉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母女俩快要喘不过气来:“本王心意已决。” “王爷可曾想过,若是纳了她进门,该如何对底下的孩子们交代?”镇王妃还是不肯死心。 殊不知镇王最討厌的就是被人威胁,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子足矣压迫镇王妃:“仗著生养了孩子,在命令本王?” 云和郡主见情况不对劲,赶紧拉著镇王妃往后退,还不忘对著镇王解释;“父王,母妃只是一时气恼说胡话呢,您別心里去,女儿一定会好好劝说母妃的。” 说罢云和郡主强拉硬拽的將镇王妃带离了玲瓏院。 再继续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事实,只会让镇王越来越生气,回到院子里,镇王妃越想越生气。 “一个侧妃就让母妃方寸大乱,实在不该,她威胁不了您的地位,您不该用子嗣威胁父王。”云和郡主忽然觉得镇王妃反应太过激烈了,人进门了,还不是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当年太子妃也是给太子纳了三个妾室,个个出身高,可结果呢,还不是哄著太子只宠太子妃一人,那三人坟头草都半米高了。”云和郡主很敬佩太子妃的处事。 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好处,还手不沾血地除掉了心腹大患。 镇王妃冷笑:“我不是善妒一个女子,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给你父王纳妾,只是那人不该是柳六!” 那可是她当成女儿一样养大的,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勾引自己的丈夫,这让镇王妃觉得无比寒心。 云和郡主沉默了。 镇王妃揉了揉眉心,继续冷笑道:“这事儿过於蹊蹺,我说怎么三天两头的去柳家呢,原来是被勾魂了。” “来人!” “母妃?”云和郡主担忧。 镇王妃却对著进门的丫鬟说:“去查查前几日王爷在寺里都发生什么了。” “是。” 云和郡主惊讶;“母妃的意思是父王和柳六在寺里就……” 虽已成婚,可话到了嘴边实在是说不出口,小脸涨红又羞又恼,镇王妃又道:“若是被人算计了,我也不为难她,若是她主动勾引欺骗了我,我饶不了她!” 一夜未眠 京城里已经传开了镇王向柳家六姑娘下聘,纳为侧妃,聘礼一抬接一抬地送去了柳家。 美其名曰是镇王命格和柳六姑娘相合,为救柳姑娘,镇王不忍,才將人纳入府中。 消息一经传开,展家也热闹起来,展夫人马不停蹄地给准备了聘礼,亲自去冉家探望。 两家一拍即合,私底下该办的抓紧时间。 冉夫人也没避讳,拉著展夫人多问了两句,展夫人一脸懵:“我那几日虽在寺里,並未和镇王打照面。” 一概推说不知情。 冉夫人也没怀疑,悬著的心终於落地了;“没了柳家纠缠,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也能顺顺利利办成。” 从柳老夫人病了那日起,她压根就没好好歇息过。 “让冉姑娘放宽心,展家不是爱和稀泥的人。”展夫人拍了拍冉夫人的手背:“再过几日予儿的父母就要抵达京城,等我给你下帖子,两家聚一聚。” 冉夫人点点头,对展夫人这样的亲戚十分满意。 彼时冉清羽也来了,衝著展夫人屈膝,却被展夫人抢先一步给扶起来:“好孩子不必多礼,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冉清羽摇摇头,脸上掛著笑容:“也多谢伯母替我周旋。” “一家人客气什么。” 展夫人看著冉清羽,是越看越满意,恨不得立马就娶回家。 有人欢喜有人发愁。 轿终是落在了柳家,柳六被抬入轿,一路吹吹打打,十分隆重地抬入了镇王府。 镇王给了柳六极大的脸面。 纳妃当日,邀请了不少人来观礼,镇王妃捧著柳六递来的茶,在镇王警告的眼神下不敢闹出么蛾子,强硬挤出笑容,给套上了一只玉鐲,那句柳妹妹如鯁在喉,实在是喊不出来,只能称一句:“柳侧妃,不必多礼,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婚礼顺利举办。 镇王很满意。 不过该给镇王妃的脸面,镇王也没少给,接连几日都在镇王妃的院子里,只偶尔叫人给柳六送去一些吃食,或是珠釵,布料。 但都越不过镇王妃,有时柳六在镇王妃这立规矩,镇王也当做没看见。 如此一来,镇王妃埋藏在心底的怒火减弱了不少。 这日正用晚膳,柳六在一旁伺候,她低眉顺眼,面上没有半点不耐,恭恭敬敬地伺候。 镇王妃厌恶地盯著柳六,恨不得將那张如似玉的小脸给划了,她知道不能那么做,镇王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有些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不管香的臭的,放著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在身边。 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 “母妃?” 门口处忽然传来了姬郢的声音,镇王妃立即收起脸上的阴狠厌恶表情,朝著姬郢招手:“今日你怎么来了?” 姬郢解释:“明日是儿臣的生辰,父王说许儿臣沐休一日。” 镇王妃蹙眉拉著姬郢的手,语重心长的解释:“郢儿,生辰年年都有,没什么可稀奇的,落下一日的课程,还要加倍补回来,何必呢?” 在镇王妃的劝说下,姬郢小脸上的笑意渐渐垮了下来。 “王妃,小王爷年纪还小……”柳六刚要开口却被镇王妃一记眼神嚇住了,喃喃两句不敢吭声了。 “母妃,朝曦每个月都可以玩几日的。” “朝曦会过目不忘,他能应付夫子的考试,而你不同。”镇王妃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全家这么多人都在帮你,你怎可懈怠?” 姬郢紧绷著小脸,红了眼眶,原来在母妃心里他是不如朝曦的,这让姬郢十分难过。 “明儿一早母妃陪你用膳,该学的功课不要落下,好么?”镇王妃轻轻摸了摸姬郢的脑袋,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姬郢没有反驳只是睁大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著镇王妃。 带著柳六的面,镇王妃多了几分威严:“郢儿,规矩就是规矩,不可隨意坏了,你身上肩负重任,母妃为了你已经足够忍耐,莫要让母妃失望。” 变著法的敲打柳六,可惜,柳六佯装听不懂,低著头也不回应,姬郢仰著头又问:“母妃,那过几日展夫子大婚,我可以去观礼吗?” “展夫子要大婚了?”柳六惊讶抬起头,却惹来镇王妃不屑的笑:“那自然可以,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柳侧妃也去看看吧。” 柳六一愣,想要推脱但镇王妃並未给她这个机会:“来人,给柳侧妃做几套得体的衣裳。” 姬郢没想那么多,但一想到可以去参加喜宴,刚才的不愉快立马就消失了:“多谢母妃成全,儿臣这就去温习功课。” “乖。” 等姬郢人走后,柳六张张嘴想要说话,镇王妃揉了揉眉心一脸不耐:“今日本妃身子不適,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准备,今日本妃会让王爷去陪你。” “王妃。”柳六扑通跪了下来:“妾身可以不用王爷陪。” 镇王妃怒极反笑:“这叫什么话,你是王爷的妾室,怎会不需要伺候王爷,伺候王爷是你的本分,否则,本妃大张旗鼓纳你进门图什么?” “可是……” “好了,退下吧。”镇王妃挥挥手,叫人將柳六一併带下去。 第237章 王妃发难 柳六回院的途中遇到了四姑娘,一袭素色长裙站在廊下,伸出纤纤玉指把玩著一朵刚摘下来的荷,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朝著柳六看去,微微笑:“柳侧妃。” 声音百转千回,叫人慾罢不能。 柳六听得直皱眉。 论姿色,柳六自认为娇美动人,可对比眼前这位四姑娘,还缺了几分韵味。 眼前的小姑娘和她年纪相仿,浑身上下自有媚骨天成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柳六小时候也经常去镇王府,和几个嫡子嫡女玩得最多,偶尔见过几次四姑娘。 但那时的四姑娘谨小慎微,躲在大郡主身后,不爭不抢,永远都是灰扑扑的样子,即便是抬头也是眉眼呆滯,额前留著厚厚的一层刘海,就连大郡主身边的丫鬟都比她好看。 柳六实在是难以想像当年的庶女居然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她环顾一圈,四周无人。 看来四姑娘是专程来等她的。 “四姑娘。”柳六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四姑娘鬆了手,將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入,引得鱼儿爭了过来不停地拍打著水面,四姑娘脸上笑意更浓:“伺候一个比父亲还大的男人,膝下无儿无女的,能有什么意思。” 闻言,柳六脸色微变。 “你同我一般年纪,背叛了王妃强行入府,依王妃的心性不会饶你,如今忍耐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四姑娘的声音都是柔情似水,听在耳朵里酥酥麻麻:“你膝下无儿无女,將来也不得见能有自己的孩子,如今也不过是仗著年轻几岁罢了,等柳老夫人老死的那天,无人给你撑腰,你可知下场?” “你究竟想说什么?”柳六蹭的一声站起来,不悦地看向了四姑娘。 四姑娘也不恼,语气依旧柔柔的;“我只是提醒你,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整个王府,谁都有可能害你,唯独我不会。” 柳六嗤笑。 “王妃已经查到你在寺里勾引父王的事,已经按捺不说,並非不想教训你,而是不想弄脏了王府的脸面,从你入府开始,父王可曾探望过你?”四姑娘柔弱无骨地倚在了栏杆上,嘴角噙著笑:“柳侧妃,你不会真的以为仗著年轻几岁就可以撼动王妃的地位吧?” “世子,嫡女,嫡次子,如今还有一个极有可能荣登大位的幼子,你凭什么能贏?”四姑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可说出的话却叫人头皮发麻,宛若一把尖刀刺穿了柳六的內心深处,她跌坐在椅子上。 入府这些日子,她又何尝看不清局势呢? 王爷將她带回府上,虽然会时不时给些赏赐,可说到底却没有来看她一次,就连每次来请安也是避之不及。 柳六抬眸看向了四姑娘:“你想怎么办?” 四姑娘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无奈,笑著坐起身,红唇翘起:“我对那个什么展状元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勾住他又能如何,左不过是个妾,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柳六眼皮一跳:“你想做妻?” “噗嗤。”四姑娘掩嘴笑后摇头:“王府无非就是想要拉拢展家,逼急了展家,隨时都可以捨弃了这位展公子,可有些人,却是捨弃不了的。” 在四姑娘的提醒之下,柳六驀然眼睛睁大:“是秦小將军!” 没有否认,四姑娘慢慢站起身,对著柳六说:“一个根基不稳乡下来的泥腿子,哪里比得上世家子弟,展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女,怎么捨得她受半点儿委屈?” 四姑娘扭著腰来到了柳六身边,纤纤玉指搭在了柳六的下巴上,低语道:“我知道王妃吩咐,今晚会让父王去找你,柳侧妃,你我都是棋子,倒不如奋力一搏,我助你在王府站稳脚跟,你帮我吹吹枕头风,如何?” 不等柳六回应,四姑娘收了手,捏著帕子咳嗽两声在丫鬟的搀扶渐行渐远。 丝毫没有將柳六的回应放在眼里。 柳六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先是气恼,之后却是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转而跌坐在椅子上,一股冷汗从后背往上窜,让她忍不住背脊凉颼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丫鬟才来提醒:“侧妃,王爷一会就来了,您赶紧回去梳洗打扮吧,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一定要留住王爷。” 柳六眼眸微动,苦笑两声以为嫁入了镇王府就能站稳脚跟了,可如今,许多事太让她意外了。 能做主的从来都不是她。 “走吧。” 转眼间便是展家举办婚事的前两日,为此,展家大摆宴席,一方面也是给京城诸位介绍起了小展氏夫妇。 看在將军府和展范予夺魁地份上,展家早早就来了许多人,此次展府就在將军府的隔壁。 府上早早就安顿好了。 展夫人坐镇帮著介绍各家夫人,冉夫人看见了亲家夫人端的也是贤惠大方模样,越发满意,凑近展夫人耳边说:“怪不得能教出展大人这么优秀的儿子。” 听后展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当年若不是避避锋芒,展家也不会让其他旁支迁离京城,去外头躲避风头。 宴会上镇王妃带著新进门的柳侧妃一块来了,眾人看见柳六时,眼神都有些微妙。 谁不知柳六对展家的死缠烂打。 镇王妃佯装没看见眾人对柳六的审视,在眾人眼皮底下来到了主位旁,见她来,眾人纷纷行礼。 “王妃。” 镇王妃笑:“今日是展家乔迁新居还有暖房的好日子,不必多礼,都隨意吧。” “是。” 镇王妃和小展夫妇打了个招呼后,视线落在了展夫人身上:“也难为展夫人事事亲为,展家才有了今日。” “是孩子爭气,我不过是锦上添罢了。”展夫人笑著应付。 两人你来我往地閒聊著,镇王妃看上去气色很好,並没有被柳侧妃的事影响再看柳侧妃一袭锦衣华服,鬢间还有数支金釵点缀,整个人还有些贵女气质,站在了镇王妃身后。 “大家不必拘著,该如何就如何,本妃也只是来捧捧场,凑个热闹。”镇王妃一脸和善。 院子里的气氛很快又恢復刚才那般欢快。 柳六朝著展夫人看了一眼:“展家办喜事,怎么不见太子妃过来?” 见柳六提及太子妃,镇王妃眉心一皱。 展夫人长眉一挑,上下打量著柳六,柳六赶紧摸了摸脸颊,疑惑道:“展夫人,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柳侧妃天生丽质,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怪不得王爷小心呵护,捧在手心里宠著。”展夫人声音不大,传到了镇王妃耳朵里,就像是一根针刺入, 果不然,镇王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著痕跡的横了眼柳六。 顿时柳六就老实了许多。 展夫人也是耳根子清净了,太子妃的行程也是她能隨意打听的? 不自量力。 宴会上柳六有些不自在,想要找藉口离开却被镇王妃身边嬤嬤给拦住了:“侧妃,今日展家办喜,您若是乱走衝撞了什么,丟了王府的脸面,就是王爷知道了也会生气的。” 柳六被几个丫鬟看得牢牢的,就连透气也是几人寸步不离,这让她十分恼火。 路过之人都会朝著柳六这边看来,柳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只能煎熬等候。 不远处的冉夫人瞧见这一幕,嘴角勾起:“自作孽不可活。” 展夫人笑笑,同时也在提防柳六闹事,可如今看来似乎有人比她更害怕柳六闹事。 索性也就不管了。 宴会中途时,太子妃带著朝曦专程来庆贺。 眾人纷纷行礼。 锦初心情不错地抬起手:“都不必多礼。” “是。” 锦初对著朝曦叮嘱:“去找夫子吧。” 朝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身后只跟了个侍卫,这让镇王妃十分好奇,就这么个独子,就不担心被人谋害了? “还未恭喜王婶府上添了新人呢。”锦初抬起手端了杯茶,目光一抬,落在了柳六身上,嘴角嗪著笑:“我听说柳侧妃还是王婶一手养大的,倒也是知根知底的。” 在场刚才还在閒聊的几位夫人听到锦初的话后,竖起耳朵朝著镇王妃这边看来。 错愕,鄙夷,嘲讽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姿態。 镇王妃斜睨了眼锦初。 又是王婶又是一手养大的,处处都在讽刺她年纪大了,她笑:“给夫君纳妾本就是妻子应该做的,倒不像是太子,东宫的侧妃死了一个又一个,到如今就剩下太子妃一人了,孤孤单单也没个姐妹作伴。” 嘶! 四周传来了斯哈声。 都被镇王妃的话给惊住了。 往常这两位都是表面和和气气,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在人前装都不装了,隱隱有撕破脸的架势。 可偏偏两个人脸上都是带著笑的。 锦初也不恼,將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敛了神色语气多了几分耐人寻味,镇王妃嘴角勾著笑,继续说:“看见朝曦,本妃就想起了另一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生母,还被送去了苦不堪言的地方,前阵子染了重病差点儿就死了,还是林家派人去接了回来。” 林家二字一出,大家立马就想到了那人就是宸哥儿。 听镇王妃提及了宸哥儿,展夫人总算是明白了今日太子妃怎么火气这么大。 “宸哥儿好歹也是养在宫里长大的,又是已故太后亲自教养,哪怕是留在身边当个养子呢,不爭不抢的,又不会伤害朝曦,兄弟两做个伴,太子妃该不会是还和林侧妃斤斤计较吧?” 镇王妃看著锦初脸色变换,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了,王府庶子庶女我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第238章 倒戈 锦初眉目间的厉色鬆动了一些,朝著镇王妃看了眼,她昨儿晚上才得到消息。 镇王府的人暗中帮助林家,將宸哥儿又接了回来,直接送去了林家养著,连夜还给请了太医。 林太后死后,林家就是一盘散沙,经歷了灭门之祸后,林家所剩的人寥寥无几,林侧妃的母亲林夫人亲自抚养了宸哥儿。 “一年前也不知从哪出来的流言蜚语,说镇王府和林家有恩怨,杀了林家十几口人,今日,我就替镇王府澄清,王府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镇王妃缓缓站起身,一开口更是令人惊讶。 都过去一年多了,人都死了化成骨头了,还提这些又是何意? 镇王妃嘖嘖道;“林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就这么被……” “王婶的意思是有人借用了镇王叔的名头,藉机谋杀了林家人?”锦初怒拍桌子站起身:“王婶莫不是想要栽赃东宫?” “太子妃,本妃何曾这么说过?”镇王妃惊讶:“本妃从未指名道姓提及东宫,而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蹺,天子脚下,谁敢这般胆大妄为,竟对林家痛下杀手?” 没有指名道姓,可在场的谁又听不出来,当初能这么做的,只有太子有能力! 在场气氛骤降。 一眾夫人姑娘都不敢开口劝。 涉及人命,谁敢胡乱下定义。 锦初一字一句,不疾不徐道:“王婶当真是糊涂了,诛杀林家十几条人命,可是证据確凿的,现场留下了镇王府的令牌……” “令牌可以造假,做不得数,太子妃,本妃看著林夫人三十几岁年纪,却满头白髮,看著实在是令人心疼,林家有罪,不该遭此横祸。”镇王妃朝著锦初一副教训的口吻:“本妃记得,那时太后收养了宸哥儿,人人夸讚,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混淆血脉,好好的长子之位被夺。” 不远处长廊下 朝曦看向了被侍卫保护起来的姬郢,皱著眉不解:“你母妃为何要这么说?” 姬郢也愣了,甚至还有些茫然,关於当年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身边的人也被下令,不许胡说。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镇王妃主动提及,甚至能感觉到今日两家要撕破脸了,姬郢不禁有些著急了:“我,我也不知道母妃为何会这么说,不代表这是我的意思。” 朝曦莞尔:“慌什么,父王说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孩子,你母妃是你母妃,我和你又是另一回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被影响吗?” 姬郢飞速点头。 两个小傢伙躲在柱子后面听著外面的事,朝曦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宸哥儿不是我父王的孩子,好不容易將人给送走,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现在又被人找回来,我担心会有人对宸哥儿不利。” “宸哥儿不是被撵走的?” “怎么会?”朝曦仰著脖子摇头辩解:“父王说当年林侧妃生的孩子七个月难產,生下来就死了,宸哥儿是被调包的,父王还说稚子无辜,不该牵扯进来,送那么远都能找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关於宸哥儿被找回来的事,他之前无意间听镇王妃提及过。 不过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镇王妃? 姬郢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朝曦,抿了抿唇坦白道:“宸哥儿也许,也许是镇王府找回来的。” 朝曦下巴一抬,一副我知道的表情,姬郢见状小脸一红:“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朝曦发懵。 姬郢忽然觉得朝曦有点单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镇王妃故意为难太子妃呢,可朝曦居然不生气? 朝曦装作大人的模样嘆了口气:“我母妃聪慧伶俐,无须我担忧,只是可惜了宸哥儿,才五岁年纪就被人利用,如若不然,过几年年纪大了,可以过属於自己的平淡生活。” “你在担心宸哥儿?” “是啊,他是无辜的。” 姬郢沉默了,再次验证了心里的想法,朝曦太傻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 那边院子里气氛僵持不下,镇王妃坐在椅子上,一副长辈姿態口吻:“午夜梦回时,太子妃难道心里没有愧疚吗,才一个孩子而已。” 锦初怒极反笑,为了將宸哥儿找回来,镇王妃耗费了多少心思不说,就冲镇王府和林家和解这一点,就不易。 “王婶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那日殿內眾目睽睽之下是验了血的,宸哥儿非殿下血脉,若將宸哥儿再送回东宫,岂不是混淆皇族血脉?”锦初冷声道。 “好歹也养了几年的孩子,稚子无辜……”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倘若不小惩大诫,日后人人有样学样,岂不是要顛覆了北梁江山?”锦初脸上笑意收敛,语气也骤然冰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婶是在怀疑一年前的验证结果,还是想东宫背负拋弃稚子,心狠手辣之名?” 镇王妃继而笑了笑:“瞧你,今日不过是隨口一说罢了,你怎么还生气了,我不过是看著宸哥儿和朝曦一样的年纪,朝曦却能前呼后拥,而他却淹没在山林之间,觉得惋惜罢了,当年宸哥儿被太后养在膝下时,是何等的聪慧,像极了今日的朝曦,过目不忘,一学就会。” 这话还是在指责宸哥儿就是太子的孩子,一样的聪慧。 “倘若他养在东宫,说不定比今日的朝曦还要聪慧三分。”镇王妃继续火上浇油,脸上却带著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让眾人也不好发火。 仿佛是在说太子妃容不下宸哥儿,也是因为宸哥儿太聪慧了,影响了朝曦的地位。 所以人才被送走的。 镇王妃看向锦初:“今日展家大喜,太子妃不会动怒吧?” 展家喜事,镇王妃也是篤定了锦初不敢发火,多少要给点顏面。 “太,太子妃,林夫人在门口等著见您。” 一名侍卫匆匆赶来,话都说不利索了:“林夫人跪在门口说不见您,绝不肯离开。” 镇王妃脸上笑意更浓,对著侍卫说:“林夫人一个寡妇已经很可怜了,好歹也是曾经的朝廷命妇,让人这么跪在外头,百姓还以为咱们皇族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呢。” 话落,锦初下巴一抬:“让林夫人进来。” “是。” 镇王妃只是锦初是一时气上心头,所以才妥协让林夫人进来,她又看向了小展氏夫妇:“真是抱歉,打搅了府上办喜事的雅兴了。” 小展氏不以为然:“王妃严重了,承蒙诸位肯赏脸,展家已经蓬蓽生辉,如今太子妃被人误会,若能解除误会,区区宴会又算了什么?” 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镇王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三分。 很快林夫人就被带了进来,今日在场的夫人有不少曾经和林夫人是好友,林家遭难之后,林夫人就闭门不出。 时隔一年不见,林夫人两鬢斑白,眉眼处全都是皱纹,整个人老了二十几岁不止。 “臣妇给太子妃请安。”林夫人扑通跪下来,朝著锦初磕头。 镇王妃率先一步將林夫人扶起来:“今日大家都在场,你有什么委屈儘管说,太子妃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林夫人却不著痕跡地避开了镇王妃,恭恭敬敬的衝著锦初磕了三个头;“林家犯了错,太子妃心地仁善宽容林家,林家铭记於心。” 眼看著林夫人的话越来越偏,镇王妃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皮跳了跳,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林夫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镇王妃拧眉警告。 林夫人抬头:“昨日镇王妃忽然將宸哥儿送来林家,还说什么一年前从未派人刺杀林家男丁,要臣妇好好抚养宸哥儿,一口咬定宸哥儿就是太子子嗣,將来前途无量……太子妃,臣妇惶恐,臣妇从未派人打听宸哥儿的想法,日日都在府上闭门思过,求太子妃严查。” 眾人譁然。 镇王妃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你胡说什么,本妃什么时候交代你这些,究竟是谁让你陷害本妃?” “林家不敢有半点报仇,爭宠的心思,宸哥儿也的的確確不是殿下之子,林家男丁遭难,是林家罪有应得,如今林家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还请王妃將宸哥儿带回,莫要因此牵连林家。”林夫人说完朝著锦初砰砰磕头,不一会儿脑门就呈现青紫一团。 林夫人字字珠璣,一字一句说的十分凝重,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假的。 锦初的视线落在了镇王妃身上:“王婶为了詆毁东宫清誉,如此行为,实在是不厚道。” 第239章 打了小王爷 林夫人的哭声还迴荡在半空,跪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上去柔弱无依,实在可怜。 “唉,谁能想到往日的林家居然会变成这样。” “都闭门不出了还要被人拉出来利用,这不是非要把人给逼死了么?” 一年前林家遭难,和林夫人交好的夫人当时为了家族,不敢和林家深交,也不敢给林家求情。 可如今,林夫人就在眼前,想起了过往的交情,这几个夫人都忍不住了,看向镇王妃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味。 镇王妃呼吸一紧,弯著腰去扶林夫人,强压怒火道:“林夫人,你是不是被人挟持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没关係,只要说出来大家帮你一块解决。” “镇王妃何出此言?”林夫人茫然摇头。 “难道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刚说出来,林夫人赶紧摇头:“镇王妃误会了,没有人指使我,求镇王妃大发慈悲,莫要再將林家牵扯进来了。” 说罢后退两步,衝著镇王妃砰砰磕头。 气的镇王妃脸都青了,紧咬著后槽牙。 锦初朝著飞霜使了个眼色,飞霜立即將林夫人扶起来,道:“林家如今就剩下孤儿寡母了,又安分,皇族不会赶尽杀绝的,林夫人不必担心。” “太,太子妃?”林夫人惶恐起身。 锦初吩咐:“去將宸哥儿接出来,莫要打搅林夫人休养。” “是。” 飞霜带著两个小丫鬟亲自送林夫人离开。 人一走,哭声停了,眾人稍稍鬆了口气。 锦初皱著眉看向了镇王妃:“王婶毕竟是长辈,今日陷害东宫,搅乱京城,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我就不予计较了,可若再有下一次,就別怪我翻脸无情了。” 镇王妃的脸色有些掛不住,还想要反驳,那头飞霜已经领著许久没露脸的宸哥儿回来了。 宸哥儿看见了锦初两眼放光,扑通跪下来,喊了一声母妃! 锦初瞥向宸哥儿,才一年不见,小脸蛋比之前圆润了不少,穿戴也是乾乾净净,只是一双眸子早就没了往日的傲气。 “小公子喊错人了,我不是你母妃。”锦初弯了弯唇:“不过看在你曾经在东宫住过,我给你重新找个好人家,如何?” 宸哥儿摇头,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去拽锦初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母妃,我想回东宫。” 锦初蹙眉。 暗嘆宸哥儿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又在深宫长大,许多事不好隱瞒,而且身份特殊。 保不齐会有人用宸哥儿的身份大做文章。 兜兜转转又凑到了眼前,锦初犹豫之际,展夫人忽然劝:“各大家族也有不少族学,小公子聪慧,不如让小公子当小殿下和小王爷的伴读如何?” “不行!”镇王妃一口回绝。 朝曦和姬郢每隔两日就要在宫中共同学习三个时辰,夫子正是展范予,其目的就是时不时检验两人的学习程度,便於观察。 偶尔还有太傅传授一些知识,但也仅限在宫中学。 一旦同意宸哥儿做伴读,也就意味著还要时不时跟姬郢凑在一块,镇王妃是看不上宸哥儿的,不想让宸哥儿带坏了姬郢。 更不想宸哥儿聪慧锋芒掩盖了姬郢。 “宸哥儿和朝曦年纪相当,又从小在一块玩过,让宸哥儿做个贴身伺候的照顾朝曦就行了……”镇王妃道。 锦初眉眼皱成一团:“王婶,宸哥儿好歹也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他做太监?” 太监两个字一出,诸位夫人脸色都变了。 宸哥儿自己都嚇得瑟瑟发抖,哭喊著摇头说不要。 镇王妃脸色微变,这才后知后觉,在宫里除了贴身侍卫之外,跟在朝曦身边伺候的就是太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镇王妃解释。 锦初却当场同意了让宸哥儿做伴读的提议,对著宸哥儿说:“宸也,字太重,从今日起就叫辰哥儿吧。” 辰哥儿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镇王妃也没有反驳,面对眾人质疑眼神,只解释了一句偶然间得知辰哥儿在外,又念其孤苦无依没有家人陪伴,所以才擅自做主將人带回。 至於污衊,镇王妃喊冤:“本妃也是做母亲的,何必针对一个孩子呢,不过是觉得他可怜罢了,谁曾想林夫人贪生怕死,连亲外孙都不要了。” “王婶!”锦初见她还在抵赖,脸色一沉,饶有深意道:“当年林侧妃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宸哥儿是太后调包的,和林家,皇族,没有任何关係。” “可我瞧著辰哥儿和林侧妃的眉眼十分相似,罢了罢了,是我一时糊涂,认错了人,好心办了坏事。” 镇王妃笑著端起一杯茶衝著锦初道:“太子妃,是我不对,这就以茶代酒给你赔罪了。” 看著镇王妃能屈能伸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儿被戳穿的窘迫和尷尬,锦初也觉得对方过於厚脸皮了。 隨著镇王妃的认错,气氛逐渐又缓和了。 宴会散,锦初带走了朝曦,辰哥儿眼巴巴地跟著。 镇王妃也觉得无趣,带走了姬郢。 一路上姬郢闷著脸不说话,可镇王妃却是一会儿怒一会笑,惹得姬郢越发不自在,马车停下才忍不住多问了句:“母妃为何要將辰哥儿带回来,他明明该有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捲入爭斗,无权无势,將来下场只有死路。” 被儿子质问,镇王妃脸色微变:“郢儿,我这么做难道不都是为了你?” 姬郢疑惑。 “朝曦太聪慧了,若不找人压制,你將来还怎么贏他?”镇王妃打心眼里不想承认,可现实却確实是有小神童之名。 姬郢忽然愣了愣,隨即脸上划过难堪。 原来在母妃眼里,他竟真的比不过朝曦! “母妃,儿臣会尽力,儿臣和朝曦已经约定好了,要公平竞爭,还请母妃不要插手。” 看著儿子一脸天真模样,镇王妃心堵得慌:“太子为朝曦铺路,文官武將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你当真以为太子的手是乾净的?” “母妃!”姬郢绷著脸打断了对方,一字一句:“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扯我和朝曦。” 啪! 镇王妃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在了姬郢的脸蛋上,顿时出现五个鲜明的巴掌印。 “王妃!”丫鬟慌了,赶紧上前劝。 镇王妃怒上心头:“倘若今日竞爭的是你兄长,我又何须事事操心,你要记住,你代表的整个镇王府,不是你自己,莫要任性妄为,害人害己!” “王妃,小王爷还小,您又何必说这些。” 姬郢揉了揉脸颊,整个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他震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倏然苦笑,比上他不如兄长懂事,比下,他不如小他三岁的朝曦,倒显得他像个废物一样。 姬郢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任由丫鬟拉著进了府邸。 这一幕都被身后的柳六纳入眼底,忽然有些同情姬郢了,对著丫鬟吩咐:“一会儿拿些药给小王爷送去。” “是。” …… 东宫 几人回到东宫,辰哥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黏在了朝曦身后,朝曦皱起眉头。 乐晏也是一脸警惕的看著对方。 兄妹两人对辰哥儿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辰哥儿噘著嘴心里有些委屈,可他还是坚持不懈的跟著朝曦,朝曦有些不耐烦了,跺跺脚:“我去找父王。” 话音刚落姬承庭闻声而来。 “父王!” 朝曦和乐晏看见了姬承庭,飞快跑来。 姬承庭弯著腰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夸了几句,视线一抬看见了辰哥儿, 眸色淡淡。 “父,父王。”辰哥儿怯怯地喊了声。 姬承庭没有回应,只让人將朝曦和乐晏带出去,等人走后,来到了桌旁坐下,他语气低沉:“孤不是你父王。” 一句话,辰哥儿的眼眶瞬间红了,瘪瘪嘴,更加委屈了,可在姬承庭面前,他不敢哭,缩了缩肩抽噎著。 锦初见状也有些许无奈。 稚子无辜,辰哥儿的降生本就是一场算计,要她对辰哥儿下手,她实在是心软。 “想要留下可以,但从今日起,你要改姓,重新改名,也不能隨便乱喊,遵守宫中规矩。”姬承庭淡淡道:“犯了错,也要和宫人们一样挨罚,能做到吗?” 辰哥儿瞪著无辜大眼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能!” 就这样辰哥儿留下了。 夜色寂寥 东宫又多了个人,锦初有些无奈的嘆气,红梔小声嘀咕:“太子妃若是看不惯,可以等过些日子,找个理由將人打发了。” 锦初微微笑:“辰哥儿可是镇王妃好不容易送进来的,东宫针对一个无辜孩子,会被人詬病。” 但要她吃下这个哑巴亏,是绝不可能的。 “派人盯著辰哥儿,別让人害了他。” 至於辰哥儿怎么安排,她心里有了其他安排。 第240章 戳破心思 转眼就是展家正式举办婚事,场面很隆重,金榜题名洞房烛,人生两大喜事。 锦初答应过朝曦,许他去观礼。 一大早就带著他和乐晏一块出去,两人嘰嘰喳喳,兴奋了一路。 远远就听见了鞭炮声不断传来。 展夫人得知锦初会来,早早就在此等候了,看见了两个孩子来,先是逗弄两个孩子玩了会儿,再三叮嘱:“今日人多,一定要保护好两位小殿下。” “是。” 展夫人趁人不备问起了辰哥儿。 “在宫里学规矩。” “太子妃真的要將辰哥儿留下?”展夫人疑惑;“五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了,从前是主子,如今做个伴读,若有人从中挑拨,岂能不学坏?” 这两日展夫人根本没休息好,眼窝下都是暗青色,愁眉苦脸的,锦初弯了弯唇在展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展夫人却一把拉住了锦初的手:“太子妃还是过於心地善良了,若是信得过,便將此事交给我。” 有些事锦初做起来不方便,展夫人愿意出面解决,这几年的相处,她早就將锦初当成了女儿对待。 话音刚落,镇王府的马车来了。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镇王妃,而是云和郡主还有四姑娘,云和郡主见著锦初来,客气地喊了句:“太子妃嫂嫂。” “给太子妃请安。”四姑娘垂眸行礼。 锦初抬手让两位不必多礼,云和郡主立即起身,解释道:“母妃昨儿偶感风寒,不便前来,郢弟这两日身子也是不爽快,否则,是要亲自来贺展夫子大喜的。” 实际上镇王妃和镇王大吵了一架,被镇王禁足了,姬郢则是脸上的巴掌印未消肿,不肯出来。 喜事很胜利。 不过临走前锦初的视线时不时瞄了眼紧跟在云和郡主身后的四姑娘身上,一席粉色长裙打扮得很低调,鬢间首饰也极少,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更是乾乾净净,不染脂粉,即便这样也难掩遮掩四姑娘的姿色。 “太子妃看什么呢?”飞霜问。 锦初道:“这位四姑娘倒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甚至比柳六姑娘还要艷三分。” 若是稍稍打扮,必定更加出眾。 四姑娘,也是镇王府准备塞给展家的,今日一露面,展家几个人便处处提防。 “好好的王府姑娘怎么就自甘墮落要做妾呢。”飞霜摇头不可理解,锦初道:“一个庶女能在主母手底下活著长大,已是不易,哪还能隨心所欲?” 飞霜转念一想倒也理解了。 可锦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那位四姑娘看著新人拜堂,一双清波毫无反应,甚至视线压根就不再新郎官展范予身上。 按理说,镇王府有意培养四姑娘入展家,四姑娘看上去也不像个愚笨的,从对方脸上看不到半点生气,贪恋。 隱隱哪里不对劲。 “太子妃。” 展万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粗喘著气:“紧赶慢赶总算是来了。” “你慢些。”秦瑾瑜一路紧跟,生怕她走不稳,看著秦瑾瑜这般呵护模样,锦初纤眉一挑。 果然下一秒展万凌道:“昨日刚诊断出两个月的喜事,刚才在府上有些耽搁了。” 果真是有喜了。 “恭喜你。”锦初欣喜不已。 展万凌脸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眨眨眼:“我若是能得乐晏那样乖巧的女儿,朝曦那样聪慧懂事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急什么,来日方长,总能如愿。”秦瑾瑜小声道。 展万凌娇嗔横了一眼对方,秦瑾瑜也不恼,立马笑眯眯地轻声哄著,生怕说错一句话招惹她动了怒。 锦初见状跟著笑,眼眸流转之间一抬头倏然看见了四姑娘侧过头正盯著这边,刚才还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多了几分怨怒,惊羡,她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也许四姑娘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盯著这边太过於出神了。 锦初心中多了几分提防,轻轻拉了拉展万凌的手,叮嘱道:“你刚刚有孕,即便不来,展家也不会怪罪你,同在京城来日方长,尤其是头三个月是最重要的。” “好。”展万凌点头,什么都不问派人给展夫人送了个消息后,便要回去了。 “这不是秦少夫人么?” 云和郡主眼尖地朝著这边走来:“久仰大名,一直没机会见著,秦少夫人果真將门风范,像极了展夫人。” 面对云和郡主友好,展万凌不仅没有鬆懈,反而十足的警惕,微微笑,还未开口,锦初朝著秦瑾瑜使了个眼色:“秦少將军,殿下在前头等你。” 秦瑾瑜二话不说拱手退下。 一直陈某的四姑娘眼看著秦瑾瑜离开了,她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三分,转过头对上了锦初的打量,莫名有些心虚。 “凌儿,这位是镇王府的云和郡主,这位则是镇王府的四姑娘,前几日才抵达京城。”锦初指了指四姑娘,止不住地夸讚:“就冲四姑娘的容貌,堪称京城第一美人。” 声音不小,旁人一听第一美人的称號,好奇地朝著这边看来。 四姑娘小脸腾的一下涨红,柔弱无骨地说:“太,太子妃谬讚了,小女愧不敢当。” “怎会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还未打扮已是绝色,若是稍稍点缀,骨朵一样的年纪,放眼京城我还未曾见过谁比四姑娘更漂亮的,也不知是姑娘可有亲事?” 锦初一直盯著四姑娘瞧,嘴角含笑,眼看著提及亲事的时候,四姑娘瞳孔一缩,面上浮现慌张。 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妹妹年纪还小,不懂这些,有劳太子妃费心了。”云和郡主身子往前一迈挡住了四姑娘,隔绝了锦初的视线。 锦初莞尔,从手腕上摘下一枚白玉鐲,拉过四姑娘的手套了下去,一双纤纤玉指肤如凝脂,触手滑嫩,简直比精心养著的世家女还要精细三分。 “太子妃,这太贵重了。”四姑娘垂眸,面露惶恐。 “你是镇王府的姑娘,一只玉鐲而已,不算什么,而且我见了你就欢喜,也不知將来是谁这么有福气,將你娶回家。”锦初紧咬著娶字。 四姑娘訕訕一笑,低头道谢。 云和郡主面上没了兴致,对著四姑娘说:“四妹妹,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难得我对四姑娘一见如故,何必著急回去?”锦初拉著四姑娘不鬆手,一改常態將对方夸上天。 仿佛天下仅有。 一时间惹得不少宾客对四姑娘都有些好奇,待看清长相后,有夫人笑著附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怪太子妃瞧著欢喜,四姑娘清丽脱俗,温和柔婉,確实极好。” 四姑娘想要抽开手,却被锦初牢牢抓住,想抽手臂都抽不开,耳根子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位夫人家若是有没成婚的公子,必要品学兼优,人品贵重的……” “太子妃。”四姑娘咬著牙打断了对方的话,扑通跪在地上:“承蒙太子妃抬举,小女已有心仪之人了,此生非君不嫁。” 锦初鬆了手,面露笑容:“也不知是谁这么有福气。” 面对锦初的一而再逼问,四姑娘动了动唇,几次想要张嘴,却见云和郡主往前一步:“此事我多少也知晓一些,前些日子,四妹妹在来京途中,偶遇……” “是秦少將军!”四姑娘飞快道。 云和郡主一愣,扭转过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四姑娘:“你说什么?” 四姑娘低声道:“二姐姐,我……我两年前见过秦少將军,一见倾心,秦少將军还曾救过我。” 这下展万凌不淡定了,准备开口却被锦初使眼色拦住了,锦初微微笑:“可秦少將军已经有了妻,你们註定没有缘分。” “我可以……” “闭嘴!”云和郡主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厉声打断了对方,对著四姑娘说:“跟我回去。” 四姑娘面对云和郡主的疾言厉色,肩膀抖了一下,不敢反驳,半推半就离开了展家。 看热闹的人散去。 锦初拉著展万凌:“甭管外人说什么,秦少將军对你的心思,这么多年你也看在眼里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当生气,好好养胎。” 展万凌的怒火被熄灭,看向她:“你早就知道四姑娘对夫君心怀不轨,故意抬举她?” “也不是,就是刚才觉得她看秦少將军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一半是猜测,剩下一半是看四姑娘的失態,试探出来的结果,说明她没有看错。 “真够膈应人的。”展万凌撇撇嘴。 这事儿传到了展夫人耳朵里,她眉心拧的能打结了,碍於今日办喜事,没有发作。 不过四姑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刚上马车,迎面而来一个狠狠的巴掌,落在脸颊上。 啪! 清脆利落。 四姑娘的脸被打歪了。 “是谁让你擅自做主的?”云和郡主怒气冲冲质问。 四姑娘仰著头,视线平齐看向云和郡主,脸上早就没了刚才的慌乱和胆怯,平静道:“是父王的意思。” 一句话云和郡主愣了愣,半信半疑。 “父王说拉拢展范予,也可以去秦家,既拉拢了秦家,又可以拿捏展家,展万凌才是展將军和展夫人的心头好,所以临时改变决定。”四姑娘语气淡淡。 这么一解释,云和郡主疑虑尽散,拉著四姑娘站起来,蹙眉:“那太子妃又是怎么看穿此事的?” 这一点四姑娘自己也很疑惑。 第241章 四姑娘看中的人是秦少將军 云和郡主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目光触及四姑娘脸上五个鲜明的巴掌印时,皱了皱眉。 “二姐姐放心,我这脸上的伤是不小心磕到了。”四姑娘心领神会,用手捂住了印记。 听后,云和郡主脸上露出了满意笑容,转头对著丫鬟吩咐,取些膏药来,四姑娘惶恐:“二姐姐,不可……” “你好歹也是王府姑娘,尊贵得很,一瓶药而已,还是受得起。”云和郡主接过丫鬟送来的膏药,转手递了过去,四姑娘诚惶诚恐地接了,想要抽回时,云和郡主却並没撒手。 她一愣。 “四妹妹,父王吩咐给你的任务,临时改了秦家,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云和郡主似笑非笑地追问,眼睛里已透著几分寒气:“咱们可都是姐妹,都是为了王府出力,只有王府好了,你才能更好,还有裳姨娘……” 提及裳姨娘,四姑娘的身子抖了一下,哽咽道:“四姐姐,此事父亲还在斟酌中,並未明確要求,所以,我才不敢轻易开口,今日若不是太子妃戳破,我……我是不会承认此事的。” 在人家的婚宴上惦记新郎官,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了。 四姑娘压根就不喜欢展范予柔柔弱弱的模样,她心仪的始终是高大威武的秦少將军。 云和郡主仍旧是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再继续追问,鬆了手上的膏药,转而摸了摸四姑娘的脸蛋,嘖嘖两声:“四妹妹一张脸的確是极美,站在太子妃身边都不逊色,是姐姐一时衝动,错怪你了,日后再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姐姐,否则再闹出什么误会,吃亏受罪的还是你。” “是……”四姑娘眼眶含泪,乖巧点头。 “你退下吧。” 云和郡主挥挥手。 四姑娘垂眸,拿著膏药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人走后,云和郡主脸上的笑意便沉了下来,丫鬟问;“郡主,奴婢瞧四姑娘是个有野心的,根本不像表面那样乖巧柔顺。” 云和郡主冷笑:“连你都能看出来,我又岂会不知?” 拍桌起身去找镇王妃,此时王妃正在查看帐本,见著女儿来,皱起的眉头倏然鬆开了,冲她招招手:“过来坐。” 厚厚的帐本上写著密密麻麻的字。 云和郡主瞧了眼,对著屋子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人都退下后,镇王妃的视线从帐本上收回:“出什么事儿了?” 隨即云和郡主將今日发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镇王妃惊讶之余很快又恢復了平静:“照此说来,你父王的决策也没错,去秦家也能拉拢展家,那位秦夫人可比展夫人好拿捏多了,小四美貌无双,哪个男人能经得起如此诱惑?” 更別说四姑娘还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在她身上可是耗费了不少银子。 “母妃不觉得奇怪吗,太子妃就见了一次四妹妹,竟能看穿四妹妹对秦少將军別有目的,就连咱们日日和四妹妹相处,都未察觉。”云和郡主心里已经有了提防。 镇王妃不以为然:“是有如何,裳姨娘还在咱们手里攥著,她还敢不听话?” 云和郡主摇摇头:“母妃,柳侧妃已经背叛过咱们一次了,若再被四妹妹背叛……” 话未落,镇王妃的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 “女儿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太子妃是怎么知晓的?”云和郡主揉了揉眉心:“眼下只有一种可能。” 镇王妃朝著云和郡主看来。 “是四妹妹压根就不想入展家,今日故意在太子妃面前露出破绽,爆出自己想要去秦家,逼著咱们王府不得不替她出力。” 一想到这云和郡主就有一种被人玩弄,翻出手掌心的挫败感,她绝对不允许四姑娘背叛了王府。 镇王妃阴沉著脸:“照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来了京城仗著几分美色,小心思也藏不住了。” 云和郡主凑在镇王妃耳边低语几句,镇王妃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丫鬟彩月进门。 云和郡主蹙眉:“出什么事儿?” “是柳侧妃派人时不时地接近小王爷,昨儿亲手给小王爷做了点吃食,今日又给小王爷送了膏药。” 砰! 镇王妃拍桌而起:“贱人,郢儿岂是她想接近就能接近的?” 云和郡主却一把拉住了镇王妃的胳膊,强忍著怒火道:“母妃,现在柳侧妃被父王宠了几日,咱们不能和她正面起衝突,郢弟年纪虽小,心肠太软,此事,要徐徐图之。” 安顿好镇王妃,立即对著彩月说:“要不经意间透出消息,就说王妃病了,这几日都起不来身了。” “是。” 镇王妃不解,但还是听从了云和郡主的话。 “郢弟吃软不吃硬,母妃与其逼著郢弟,不如用些手段。”云和郡主低语。 镇王妃也的確有意要和姬郢缓和关係,那日一巴掌,打完之后她也是十分后悔,再加上柳六的事,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母妃,待此事之后,郢弟身边就要多些保障,后院女人不可靠近半步。”云和郡主已经下定主意,要將姬郢牢牢看紧,绝不会给半点机会。 这事儿也引起了镇王妃注意。 …… 秦家 展万凌被送回秦家,一路上小脸阴鬱著,下了马车问起秦瑾瑜,得知是被太子召走了,倒也没说什么。 进了院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便將她去。 想起秦氏这个婆母,展万凌眼皮跳得更厉害了,顺势问起:“今日府上可曾来了什么人?” 丫鬟道:“钟国公夫人来过一次。” 钟国公夫人和秦氏关係不错,其老夫人和秦老夫人还是远房表亲,这么多年两家也有走动。 其中钟家嫡女还定了秦家二房嫡长子,婚期就定在了明年开春。 “再无旁人?” 丫鬟摇头。 展万凌点头,若有所思地去了前厅,秦氏正在院子里坐下喝茶,见她来,笑著招呼她过来坐。 “母亲。” “凌儿,这两日身子如何?” 展万凌眉心微微动,摇头:“许是怀著身子有些燥热,总觉得哪里不爽快,大夫说头几个月是最要紧的,不能动怒动气,母亲放心,我定会好好养著的。” 她皱著眉摸了摸小腹,眉梢却在打量著秦氏的神態,对方脸色一顿,立即急了:“那孩子可有异样?” “暂时还好。”展万凌斜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秦氏急了,却安慰道:“有些妇人怀胎是有些辛苦的,你可要宽心,这是你和瑾瑜的头一胎,凌儿,辛苦了。” 展万凌乖巧点点头,茫然地问起:“母亲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秦氏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可展万凌都已经身子不適了,她实在是说不出口,摇摇头;“就是几日不见你了,想看看你如何,底下的人可有亏待你。” “母亲,一切都好。” 閒聊几句,秦氏就让她回去歇息了。 展万凌搭著丫鬟的手起身退下,出了门就叮嘱丫鬟:“你亲自去一趟瑜妹妹那,就说夫人极有可能要张罗著给瑾瑜纳妾。” 秦芳瑜来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急匆匆来了,就连秦氏都嚇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夫君被太子召走了,我在家閒著也是无聊,索性来探望母亲,怎么,母亲是不欢迎女儿么?”秦芳瑜噘著嘴,站在秦氏身边撒娇,又让丫鬟送来了两件首饰:“这是前阵子太子妃赏的,我觉得母亲戴著好看,便送来了。” 秦氏对女儿的孝顺十分满意,一双儿女都有了著落,她心里也舒坦。 秦芳瑜四下张望:“怎么不见嫂嫂,许久不见嫂嫂了,想说几句体己话。” “唉!”秦氏立马拉住了秦芳瑜,一脸严肃:“你嫂嫂怀著身子呢,这一胎不老实,怀得也不安稳,你莫要折腾她,等日后孩子生下来了再去看也不迟。” 秦芳瑜恍然点头,她深知秦氏的脾气,所以坐在那一个字都没问,默默喝茶聊起旁的。 终於,秦氏忍不住了。 “瑜姐儿,今日钟夫人来,说起一桩事。”秦氏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芳瑜眸底划过一抹怒火,但面上不显半分,深吸口气笑著问:“钟伯母说了何事?” 秦氏欲言又止,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女儿,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於是开口说:“前几日镇王宴请了几位大臣,其中就有钟国公,醉酒时,镇王说亏欠了一个女儿,想將女儿找个合適的婚事。” 秦芳瑜听的认真。 “钟国公引荐了旁人,可镇王却说那位四姑娘心仪之人是你兄长,非你兄长不嫁,这不,钟夫人上门来做说客。”秦氏一说完,秦芳瑜紧绷著脸,语气儘可能的缓和:“母亲將此事告诉了嫂嫂?” 第242章 打秦老夫人的脸 “怎会?”秦氏摇头:“你嫂嫂胎像不稳,大夫说经不起怒,我怎会將此事告诉她?” 闻言,秦芳瑜脸色缓和了,又问:“那母亲怎么想的?” 秦氏皱著眉:“我和钟夫人这么多年感情了,难得她主动开口,十几年前,钟夫人还曾救过我一命……” 话里话外还是有些犹豫。 “母亲,嫂嫂大度,应该是不会拦著纳妾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何况兄长步步高升,按兄长的年纪,膝下早就该有几个孩子的。”秦芳瑜一开口,秦氏立即点头:“是啊,钟夫人十年前就做祖母了。” “那母亲可曾想过,来日镇王府占了上风,按规矩,四姑娘最不济也是公主身份,让公主做妾……”秦芳瑜皱起眉,不等开口,秦氏摇头:“那怎么成呢?” “公主不做妾,可正妻位置只有一个,那到时就让嫂嫂做妾。”秦芳瑜道。 “那更不行!”秦氏再次否决,展家怎么可能会让展万凌做妾? 而且展万凌一旦做妾,那她的嫡孙岂不是成了庶出? 这个问题秦氏还真没有想过,她皱起眉头犹豫了:“秦家自然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让公主做妾,更不可能让凌儿让出嫡妻位置,瑜姐儿,你说该怎么办?” 秦芳瑜紧抿著唇,庆幸这些话还没有秦氏还没有主动跟展万凌提起此事,如若不然,婆媳之间必生嫌隙。 自家母亲什么性子,她最了解。 只能找机会解开疙瘩,又问:“母亲,兄长如今是站在太子这条船上的,兄长纳了四姑娘,会不会被太子认定有了投靠之意?” 秦氏摇头:“一个妾室而已,怎么会呢,殿下不会那么小心眼的。” 话是这么说,可秦氏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她面上儘是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个个都在逼著我,我又能如何呢?” 说著秦氏便开始抹泪,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秦芳瑜皱起眉,看在亲娘的份上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帮著顺气:“若是母亲將此事告知兄长,那才是伤了母子和气,如今嫂嫂有孕在身,经不起怒,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依兄长的性子,只怕是要提刀衝去镇王府。” 秦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么严重?” “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小殿下和小王爷之间胜负未定,秦家左右摇摆,不得人心,母亲莫要忘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仅仅是正妻的位置了,极有可能是灭门之祸。” 秦芳瑜也只能將事情最严重的影响说出来,免得秦氏还心存侥倖,秦氏哆嗦了一下:“一个妾……” “四姑娘貌美倾城,又是镇王点了名的亏欠女儿,不是一般人,莫说日后了,就是如今,秦家哪来的胆子敢让四姑娘做妾?”秦芳瑜语重心长的说:“若是四姑娘真的进府了,和嫂嫂有了爭执,兄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论帮谁,都会得罪另一个,母亲又要顾全大局,是该帮谁?” 秦氏不语,眼眶里泛起委屈的泪,秦芳瑜佯装没看见,又继续说:“母亲,太子妃是最看重嫂嫂的,嫂嫂顾念亲情好说话,可太子妃就未必了,说到底,当年太子妃出嫁时,还是展夫人以长辈之姿送嫁的,还有一年前宫变时,也是展夫人在宫里陪伴太子妃,嫂嫂受了委屈,莫说展夫人不乐意,太子妃定会找母亲麻烦。” “这……这么严重?”秦氏眼皮跳了跳,心里已经有了不安。 秦芳瑜一咬牙继续说:“我敢保证,此事祖母肯定不知情,若是祖母知晓,也坚决不会同意,说不定还要將母亲送去家庙清修!” 砰! 茶盏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秦氏脸色微变:“怎会这么严重,不过是给儿子房中纳妾……” “若是普通姑娘,祖母不会管,可这位身份太过敏感,而且母亲怎么就知道四姑娘心仪兄长不是计谋?离间秦家和展家,秦家和展家都是太子身边的人,再说镇王心疼女儿这话更是无从谈起,镇王妃膝下五个子女,日日將小王爷带在身边,精力都不够用,又怎会去宠庶出女儿?” 秦芳瑜握著秦氏的手分析:“不过是看著这个女儿正值妙龄,又长得美,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说到这秦氏的手心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就连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么说四姑娘是万万不能进门的。” 弊大於利。 秦氏又朝著秦芳瑜看去:“此事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情?” “母亲,女儿这才刚回来,知道什么?”秦芳瑜一脸懵,任由对方打量,绝口不提是展万凌派人请她回来的。 两个人早就说好了,有些事展万凌不方便说的,就由她来,亲母女之间说什么都不会有隔阂。 秦氏也不会计较。 果不其然,经过秦芳瑜这么一说,秦氏也打消了主意:“你嫂嫂如今怀胎不易,又是咱们秦家长孙,我巴不得她安安稳稳养胎,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添堵纳妾。” “母亲心疼嫂嫂,是嫂嫂的福气。”秦芳瑜笑著夸。 秦氏娇嗔横了一眼女儿,又道:“只是钟夫人那又该如何回应?” “母亲若是掌握不好,可以去找祖母,祖母和钟国公老夫人是好友。” 秦氏犹豫了,但很快就妥协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你祖母。” 说著还將秦芳瑜一併带上。 不知为何年龄越来越大,竟对秦老夫人越来越敬畏,两人去见秦老夫人时,秦老夫人正在廊下摆弄棋子,见著两人时,视线在秦氏身上徘徊片刻,不冷不热地说道:“坐吧。” 看秦老夫人的脸色,秦芳瑜心里咯噔一沉。 祖母八成是知道了。 “母亲,有件事儿媳拿不定主意。”秦氏也不敢坐,直接就把钟夫人的来意说了一遍。 秦老夫人眼眸一抬,示意对方继续说。 “儿媳虽和钟夫人关係不错,可如今凌儿身怀有孕,儿媳怎么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更別说这位四姑娘心怀不轨,摆明了就是要算计咱们秦家。”秦氏现在脑子已经彻底清楚了,一张嘴,眼看著秦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 “十几年前儿媳被困在风雪夜,是钟夫人救了儿媳……” “今日钟夫人提及此事了?” 秦氏点头。 秦老夫人冷笑:“这钟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为了给镇王府家说媒,居然翻旧帐。” 秦氏闻言更加惴惴不安。 “来人,去將二夫人叫来。” 丫鬟去请二房夫人谭氏,是秦氏的妯娌,也是秦老夫人的儿媳妇,平日里老实本分,为人和气,极少和秦氏有衝突。 不一会儿谭氏就来了。 秦老夫人对著秦氏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秦氏一头雾水,可架不住婆母的意思,只好將钟夫人的来意说了一遍,谭氏脸色巨变,朝著秦老夫人看去:“母亲,钟夫人越来越糊涂了,儿媳想和钟家退婚!” “二弟妹,你疯了不成,那可是国公府嫡女,跟浩哥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长大的情分。”秦氏惊呼。 谭氏却道:“钟夫人既然上门那就说明,钟家早就倒戈镇王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秦家怎敢和钟家扯上关係?” 秦芳瑜眼看著秦老夫人看向谭氏的眼神里全都是讚赏,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气。 就连二婶婶都想到的道理,可惜,她母亲就是想不通。 “这……还不至於如此严重吧?”秦氏訕訕。 谭氏蹙眉:“將来大局定下后,总要有个交代,我二房的子孙怎能受影响,至於浩哥儿,母亲放心,我定会劝他同意,先前送去的聘礼,二房一概不收,这退亲的责任我二房担了。” 秦氏抿紧了唇,朝著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她觉得秦老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因为这门婚事就是秦老夫人亲自去国公府谈妥的。 谭氏此举,就是在打秦老夫人的脸面。 太任性了! 第243章 坚决要退婚 秦老夫人不语朝著秦氏看。 “二弟妹这事儿也不是小事,不能轻易就退了婚事,这让咱们秦家脸面往哪搁?”秦氏想要劝。 谭氏却摇头;“京城好女儿多的是,又不止钟家一个,浩哥儿乖巧听话,自会顾全大局。” “你就不担心母子离心?”秦氏问。 闻言,谭氏不以为然地冷笑:“浩哥儿是我生养的,若他眼皮子浅看不清局势,连累了整个秦家,那我就是秦家的罪人,执意要娶,就和秦家脱离关係。” 看不出一向温温柔柔的二弟妹,说话这么硬气,秦氏都被惊呆了。 “去请浩哥儿来!”秦老夫人发话了。 秦氏咽了咽嗓子,赶紧上前劝:“母亲消消气,二弟妹也是一时糊涂才说出这些话的,您和钟老夫人多少年的交情了,私底下我会好好劝劝二弟妹的。” 秦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话里话外也听明白了秦氏的意思,没有理会秦氏,而是朝著秦芳瑜看了一眼,立马就明白了刚才秦氏的一时清醒,乃是背后有人授意了。 秦芳瑜眼皮跳了跳,越发无奈。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二房的秦瑾浩匆匆赶来,一头雾水地朝著院子里的人逐个请安。 秦老夫人下巴一抬,立即有丫鬟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自家母亲要给他退婚。 扑通。 秦瑾浩跪在地上,朝著秦老夫人磕头。 “浩哥儿你快起来,你祖母会替你做主的。”秦氏道。 秦瑾浩砰砰磕了三个头,白皙的脑门立马呈现一团青色,他跪直了身:“祖母,是孙儿不孝,辜负了您的好意,求祖母同意给孙儿退婚。” 退婚两个字说得十分顺畅自然,秦氏愣了,不解地问:“浩哥儿,那可是国公府嫡女,你当真要退婚?”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 秦氏皱起眉看向了谭氏:“二弟妹,你怎么將孩子逼成这样,好好的一桩婚事说退就退,实在可惜。” 谭氏看向秦氏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还有不解,退婚难道不是对秦氏也有好处么? 秦芳瑜拽了拽秦氏的衣袖,示意对方別说话了,对著秦老夫人说:“祖母,母亲只是觉得一桩姻缘不该就此拆散,並未其他意思。” 事实上秦氏也的確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想到秦瑾浩也愿意退婚。 秦老夫人看向秦氏的眼神里已经不止是失望了,她弯著腰將秦瑾浩扶起来:“浩哥儿,是祖母识人不清害了你,你放心,祖母一定会擦亮眼睛重新给你挑选一门婚事。” “祖母,是孙儿和钟姑娘无缘,不怪您。” “好了,什么都別说了。”秦老夫人摸了摸秦瑾浩的肩,一脸的慈爱,转而又对著谭氏说:“去请媒婆,再將东西准备好,你隨我去一趟钟家。” 谭氏点头。 秦氏震惊不已,老夫人居然同意了谭氏退婚? 几次想要开口却被秦芳瑜给拉住了,秦氏眼看著谭氏拉走了秦瑾浩,才忍不住问:“母亲,您当真要退婚?” 没有理会秦氏,秦老夫人看向了秦芳瑜:“我年纪大了,不能时时刻刻看著你母亲,你兄长將来才是要撑起秦家的,有些事,你兄长就不该不知情,你说呢?” 秦芳瑜面露羞愧,点点头:“祖母教训的是。” 唯有秦氏还是一脸糊涂,怎么又扯上了瑾瑜? “来人,去將瑾瑜请来!” “母亲?”秦氏不悦。 秦芳瑜朝著秦氏摇头。 等秦瑾瑜赶回来时,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脸色隱有不悦,脚程加快朝著院子方向回去,在门口处停下了,打听了展万凌服了安胎药已经歇了,且心情尚可,他才放心赶去老夫人那。 “瑾瑜。”秦氏看见儿子回来,满脸都是委屈。 秦瑾瑜提著口气朝著秦老夫人拱手请安,秦老夫人阴沉著脸:“瑾瑜,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了,府上迟早是要交给你的,如此这般,让我如何安心闭眼?” 秦瑾瑜满脸羞愧:“是孙儿不孝。” 砰! 秦老夫人拍桌而起:“事到如今,你们兄妹还在替她遮遮掩掩,从前种种,我已给足了顏面,不好扯开脸皮,毕竟都是快做祖母的人了,如今,为了秦家,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秦氏没想到秦老夫人会突然发火,顿时头皮发麻,心里有些不自在。 扑通! 扑通! 秦瑾瑜和秦芳瑜脚下一软跪下来。 “祖母消消气。”秦瑾瑜安抚。 秦氏被嚇了一跳:“好端端跪著做什么,快起来啊。” 她不是已经鬆口不让四姑娘嫁进来吗,是二房要退婚,和大房又有什么关係? “母亲!”秦瑾瑜骤然看向秦氏:“镇王府不安好心,离间秦,展两家,分化太子势力,蓄意拉拢,钟国公府作为说客,明显已倒戈镇王府一派,二婶要和镇王府划清界限,就必须要和钟家退婚!母亲难道不明白,一心不可二主?” 秦氏一愣。 “母亲,二婶尚且深明大义,为了秦家,不顾一切要退婚,您怎么还糊涂呢?”秦瑾瑜羞愧道:“二弟身为秦家子弟,为顾全大局,放弃婚事,儿子自愧不如!” 这次,秦芳瑜沉默了,没有帮秦氏继续辩解。 这一年来秦氏经常抱怨,她总是第一时间安抚,化解矛盾,但祖母说得对,钟夫人既然已经找到了秦氏,那就说明了解秦氏,想要先下手为强。 如今祖母在世还能压制母亲,倘若有一日祖母不在了,还不知道母亲能做出什么来。 秦氏被揭穿了脸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瑾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何曾逼迫你纳妾?” 秦瑾瑜反问:“那母亲可曾拒绝钟夫人?” “我!”秦氏语噎。 她当然没有拒绝,甚至还有要答应的意思,就连院子都规划好了要给四姑娘住。 秦瑾瑜皱紧眉头,脸色灰白:“母亲让儿子在京城无以立足,那儿子只能去边关了。” “什么?”秦氏急了;“这事儿哪就这么严重了,你们一个个揪著不放,大不了,我和钟夫人说清楚就是了,日后你房中的事我也不管了,何必来嚇唬我?” 听他这么说,秦氏也被气得不轻。 秦老夫人冷凝著脸:“来人,让大夫人去祠堂跪著,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母亲!”秦氏瞪大眼,她都多少年没有跪祠堂了? 传出去脸还往哪搁? 可面对秦老夫人一副要吃人似的表情,秦氏缩了缩脖子,任由两个丫鬟拖拉硬拽给带走了。 耳根子清净后,秦老夫人才坐下来,看向跪著的两人:“都起来吧。” “祖母。”秦瑾瑜一脸感激。 秦老夫人道:“这事儿你媳妇心如明镜,她还怀著身子,你多陪著点,解开心结,还有展家那边,晚些时候你亲自去赔罪。” 今日展家宴会上,太子妃拉著展万凌当眾夸四姑娘的时候,展夫人也在,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展夫人? 秦瑾瑜点头。 “你母亲那边你们两个不要去探望,让她吃点苦头,也让钟家人看看秦家的態度,最重要的是太子妃那边……”秦老夫人愁得不行。 第244章 亲自来退婚 这些年秦老夫人怜惜秦氏没了丈夫,早早就守寡了,对秦氏多了几分包容,为了扶持大房,秦老夫人对没少偏袒秦氏。 对秦氏有时的糊涂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秦氏保留顏面,树立威严。 可现在,秦老夫人实在是担心自己死后,秦氏就成了秦家辈分最高的人,会脑子拎不清被人给利用了。 就连谭氏都能看明白的事,秦氏却看不穿,优柔寡断。 照此下去,她如何放心將整个秦家都交给秦氏? “祖母。”秦瑾瑜知道母亲这次很过分,弯著腰扶起了秦老夫人:“等忙完了这些日子,孙儿就和母亲好好谈一谈。” 秦老夫人为了秦家付出太多了,秦瑾瑜也心疼:“若母亲再这么糊涂下去,就让母亲去乡下庄子上休养吧。” 妻子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经不起秦氏这么折腾,还有大局未定,纵使太子相信秦家忠心耿耿,却也架不住被人陷害。 秦芳瑜讶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了秦家,她也只能支持兄长了。 秦老夫人点点头:“如此也好,等大局定下后,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那头小丫鬟来说二夫人谭氏和二公子已经准备好了,秦老夫人点头,面上浮现愧疚,秦瑾瑜道:“二弟这门婚事,是大房亏欠他,祖母,孙儿定会想法子给他重新觅良缘。” “此事不怪你,你们都是兄弟,要齐心协力。”秦老夫人拍了拍秦瑾瑜的手。 扶著丫鬟的手朝外走。 秦瑾瑜则对著秦芳瑜说:“今日多亏了你。” “是嫂嫂派人给我送信的,嫂嫂那么聪慧,定是知道母亲的心思了,不愿扯破脸,才派人请我来。”秦芳瑜也没隱瞒,如实说出。 秦瑾瑜脸色一愣,转身就去找妻子解释去了。 彼时的展万凌刚刚睡醒,正斜靠在了贵妃榻上,手里握著一本册子看得津津有味,就连秦瑾瑜进来了也没发现,丫鬟正要请安却被秦瑾瑜制止,接替了丫鬟给展万凌揉腿。 足足大半个时辰都没察觉换了人,直到一个姿势累了,展万凌转过身时惊讶地抬眸:“呀!” “你,你是何时来的?” 秦瑾瑜微微笑,继续手上动作,展万凌却是小脸一红,缩了缩腿却被对方按住:“我刚才从祖母那回来。” 展万凌眼皮一跳。 於是秦瑾瑜便將事情和盘托出,展万凌讶然:“祖母当真要去退婚了?” “已经出发了,凌儿,是我对不住你。”秦瑾瑜面露愧疚,这辈子能娶到展万凌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她这样的身份,就是入主中宫也不为过,却还跟著他受气,自小到大,有展家撑腰,谁又敢给她气受? 展万凌摇头:“这倒没什么。” 丈夫,小姑子,还有祖母个个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对於秦氏的偶尔糊涂,展万凌倒是也能忍受。 “你眼下怀胎辛苦,什么都別想,此事我定会处理好。”秦瑾瑜握著她柔嫩的掌心,轻声低哄。 展万凌小脸一红,娇嗔地斜了眼对方,又问:“二婶婶那边可有怨气?” “二婶深明大义,知道顾全大局,这门婚事及时损止,对二房来说也是个机遇,待此事平稳后,我將二弟引荐给殿下。” …… 钟国公府 傍晚秦家马车停在了门前,小廝去敲门,护院推开门盘问,得知对方是秦家人时,护院立即派人去稟报。 不一会儿大门敞开。 秦老夫人在谭氏的搀扶下走了下来,一步步迈入钟家大门,钟国公老夫人得知秦老夫人这么晚了还来,心中觉得蹊蹺,便出来亲自在大厅候著。 “夫人呢?”钟老夫人问。 “夫人外出还未归来。” 钟老夫人皱了皱眉,片刻后便看见了秦老夫人带著谭氏,秦瑾浩走了过来,尤其是看见秦老夫人脸上隱隱约约的怒火时,她眼皮跳了跳,心里头有些不安。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钟老夫人脸上堆著笑,起身去迎,又叫人准备茶水点心:“沏一壶云顶来。” 秦老夫人脸上扯出一抹微笑,弯著腰坐下来,指了指秦瑾浩:“这么晚来打搅,也是迫不得已,这两日我在寺里算了一卦,大师说浩哥儿这两年不宜成婚,所以我们秦家是来商议退婚的。” 退婚两个字一出口,钟老夫人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退婚?” 眼看著秦老夫人重重点头,一脸凝重不似作假,钟老夫人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朝著一旁的秦瑾浩看去。 秦瑾浩面色淡然,拱手作揖。 钟老夫人又看向了谭氏,对方点点头:“我家浩哥儿配不上国公府嫡女,今日是来归还庚帖的。” 说完,谭氏立即將女方庚帖取出,还有一枚定亲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看著两样东西就摆在自己眼前,钟老夫人这才確信了秦家真的是来退婚的,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不悦地看向秦老夫人:“咱们两家多年交情了,贸然退婚,这让外界怎么想,女儿家名声也受损了。” 不必秦老夫人开口,谭氏便道:“老夫人放心,退婚后我定会对外宣扬是秦家的责任,和钟国公府无关,之前送出去的聘礼,我们一概不收回,就当做是给姑娘的补偿。” 这下让钟老夫人更加看不懂了,寧可连聘礼都不要,还要包揽责任也要退婚。 图什么? 很快钟老夫人就想到了一个原因,秦瑾浩爱上了別人! 於是钟老夫人冷脸:“好好的婚事说退就退,总要给个交代,当我钟家嫡女是什么?还是说,你们秦家做了什么亏心的事了?” 秦老夫人明白了钟老夫人在想什么,不冷不热道:“若是秦家做了什么对不起钟家的事,依我的脾气,第一个打断浩哥儿的腿!你也莫要多想了,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钟老夫人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哪还能再继续纠缠不清。 和秦老夫人多少年的关係了,既然对方执意退婚,又不愿意说理由,找了个冠冕堂皇算卦,她也无需多问了。 “罢了!”钟老夫人转过身对著丫鬟吩咐;“快去將大夫人请回来。” 庚帖还在钟夫人那收著。 几人坐下等了会儿,眼看著天色渐黑也不见人回来,秦老夫人便站起身对著钟老夫人说:“明日我派人来取浩哥儿信物。” 钟老夫人不死心地问:“执意如此了?” 秦老夫人笑笑挥手,转身带著谭氏和秦瑾浩离开了钟国公府,钟老夫人见状一口窝囊火憋在心里,没有离开大厅,而是继续等著钟夫人回来。 这一等就是快后半夜了,门房的人才说人回来了。 钟老夫人阴沉著脸色坐在大厅里,犹如老僧入定,钟夫人进门便看见了这一幕,嚇得脸色微变。 闻著她浑身散发的酒气,钟老夫人耐著性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钟夫人訕訕道:“许久不见一个友人,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母亲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钟夫人並不知晓秦老夫人来过,目光一瞥看见了桌子上的玉佩时,眼皮一跳:“这不是姐儿的玉佩?” 不止玉佩,还有庚帖。 钟夫人的脑子嗡的一下清醒了许多:“这些东西怎么在母亲这?” 砰! 钟老夫人拍桌而起:“你今日下午去了秦家都说什么了,秦老夫人带著谭氏来退婚!” “退婚?”钟夫人傻眼了,酒气一下子就散了,整个人都清醒了,茫然摇头:“母亲,儿媳冤枉啊。” “还敢狡辩!自你从秦家离开后,先是出嫁的姑奶奶急急忙忙回门了,又是秦大夫人被罚跪祠堂,秦老夫人来时一个好脸色都没,寧可背负骂名,也执意要退婚,还不是你做了什么混帐事!” 提及秦氏被罚,钟夫人总算是回过神了,气恼不已:“我只是受人之託给秦氏带了句话而已。” “什么话?”钟老夫人步步紧逼,语气凌厉。 钟夫人缩了缩脖子:“是镇王托人给国公爷送了句话,儿媳代为转告,镇国公府的四姑娘心仪秦少將军,想让国公府撮合保媒。” 话落,钟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一软跌坐在后椅子上,脸色唰地惨白。 “母亲!”钟夫人慌了。 钟老夫人终於回过神了:“难怪秦家执意要退婚了,原是为了这个。” “母亲,我只是顺嘴一提,仅此而已。” “而已?”钟老夫人气地拍桌,敲的桌子咚咚响:“你不是不知道秦家是太子的人,却给镇王府保媒,安的什么心?” 钟老夫人气得不轻,又派人去找钟国公:“告诉国公爷,就说我病得快不行了,让他儘快回来!” 眼看著钟老夫人动这么大怒火,钟夫人彻底慌了。 等待的时候,钟老夫人眸光凌厉:“经此一事,钟国公府已经被打上了镇王府的名號了,这些年,国公府一直忠於皇族,不偏不倚不站队,蠢货!” 跪在地上被人辱骂,钟夫人心里也些委屈。 等了半个时辰钟国公才姍姍来迟,看著屋子里的气氛,钟国公也是心里图图。 “你占了镇王党羽?”钟老夫人问。 钟国公一愣,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一看儿子这副模样,钟老夫人失望极了,摆摆手什么都没有再说,撑著身子站起来,对著钟夫人说:“去將秦家小子的信物找出来,明日一早派人送去秦家,还有秦家送来的聘礼,一样不少的送回去。” “母亲?”钟夫人急了。 钟老夫人瞪了眼钟夫人:“我老婆子丟不起这个脸!” 被骂了一顿后,钟夫人老实了。 夜深人静时钟夫人不禁开始埋怨起来:“也不知母亲怎么动这么大怒火,秦家那边做事太绝了。” 一旁的钟国公却始终沉默,眼神縹緲,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他看了眼天际:“明日你去一趟镇王府,去见见镇王妃,將此事告知。” 秦家寧可退婚,也不要四姑娘入府。 那钟家损失了一门婚事,镇王府也不能怪他没把事办成。 “要不,我再去看看秦氏呢,毕竟是她儿子,只要她同意,老夫人又能如何?”钟夫人试探性的问。 钟国公摇摇头:“不必了,秦氏若能做主,今日也不会是秦老夫人来退婚了。” 第245章 敲打 次日钟夫人亲自將庚帖送去了秦家,本意是想见见秦氏,却遇到了展万凌。 展万凌下巴一抬捏住了庚帖,对著钟夫人没个好脸色:“母亲还跪在祠堂,不便见客,钟夫人请回去吧。” 在展万凌这碰了个软钉子,钟夫人脸色悻悻。 若不是在秦家,换成在展家,展万凌早就叫人拿棍棒將人撵出去了,多一眼都懒得敷衍。 “你母亲……” “母亲还好,不劳烦夫人费心了。”展万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挥挥手:“送客!” 钟夫人小脸一沉,眼看著丫鬟来撵,气得她拂袖而去。 砰! 前脚刚走后脚大门紧闭。 气的钟夫人脸蛋都在颤抖,当即坐著马车去了镇王府,被人客客气气地迎了过去。 云和郡主看著钟夫人脸色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夫人这是怎么了?” 昨儿晚上她们还把酒言欢呢,怎么一大早就颓丧著脸来? 钟夫人长长地嘆了口气:“王妃呢?” “母亲在前院。” 將钟夫人引到了前院,钟夫人也没了顾忌,便把昨儿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刚刚我才將庚帖送了回去。” 镇王妃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云和郡主也觉得不可思议:“秦家当真退婚了?” “是!就连聘礼都退回去了。” 云和郡主紧绷著脸,看了一眼镇王妃,谁料镇王妃只是冷笑派人去请四姑娘来。 “儿大不由娘,这事儿也非夫人不尽力了,人家不肯娶,还能逼著人家不成?”镇王妃压根就没有想过让四姑娘去秦家,只不过是四姑娘不知用什么法子劝了镇王。 她没法子了,只好给钟夫人提个醒,撮合撮合。 事儿没成,就怪不得她了。 很快四姑娘就来了。 於是钟夫人当著四姑娘的面,把刚才的话又给说了一遍,钟夫人难为情地看向了四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秦家做事太绝,连和钟家的婚事都退了。” 四姑娘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杏眼含泪盈盈欲坠,又是委屈又是气愤,钟夫人瞧了皱起眉:“秦家现在眾人一条心,就是不肯让你进门,平妻也好,良妾也罢,你好自为之吧。” 四姑娘只觉得四肢发凉,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若非要强行嫁,那就要豁出去。”镇王妃欲言又止地看向四姑娘。 扑通。 四姑娘跪在地上:“求母亲指点。” “失了名节,就由不得秦少將军推辞了。”镇王妃弯了弯唇:“秦家现在无非就是顾忌你和镇王府的关係不肯娶,若是你捨去了四姑娘身份,也未必没有希望。” 四姑娘沉默了。 镇王妃朝著钟夫人看去:“你也尽力了,此事不怪你,是她没那个福气。” 钟夫人不停地嘆气。 许久,四姑娘紧咬著牙点头:“女儿愿听……”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了丫鬟稟报的声音;“钟夫人,太子妃召您入宫覲见。” 钟夫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太子妃?” 她和太子妃根本就不熟,为何太子妃召见她,钟夫人急了;“可还有其他人?” 丫鬟摇头。 钟夫人面露尷尬,不安地看向了镇王妃:“昨日展家婚宴上,我听说太子妃就拉著四姑娘夸讚,莫不是太子妃也知晓了此事?” 闻言,镇王妃跟云和郡主彼此间交流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是国公夫人,太子妃还敢对你滥用私刑不成?”镇王妃道。 钟夫人想了想倒也是,没必要这么忌惮太子妃,对两人挥手告辞后离开了,前脚人一走,镇王妃似笑非笑鄙夷地瞥了眼四姑娘:“这事儿我能帮也帮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四姑娘浑身一僵,心里却將太子妃给记恨上了,昨日要不是太子妃戳破她的心事,王府也不至於这么快让人去秦家说媒。 她从主动变成了被动,现在还要被人嫌弃。 若嫁不成秦瑾瑜,唯一的下场就是离开京城回到东原,找个人老老实实嫁了。 没了利用价值能嫁的人是什么,四姑娘不敢去想。 她哭著跪在镇王妃膝下磕头:“王妃,求求您帮帮四儿。” “本妃又能如何帮你,这事儿可是你父王出面的。”镇王妃对四姑娘失去耐心,敢在自己眼皮底下阳奉阴违。 她又怎会帮四姑娘? “好好一张脸怎么哭了,快带著四姑娘下去洗漱。” 两个丫鬟生拉硬拽將人给带走了。 镇王妃脸上的笑容越发遮掩不住了,对著云和郡主说:“劝你父王让钟家出面这一招,確实好用,將原本还动摇的钟家直接拉到咱们阵营,还能让钟夫人和秦氏反目成仇,那个白眼狼想入秦家,痴人说梦!” 云和郡主最討厌的便是四姑娘阴奉阳违,害得她险些当中出丑,四姑娘既要做棋子,就要乖顺,不能有自己的心思。 否则,她寧可毁掉这颗棋。 “母亲放心,这几日我已派人看住了郢弟,昨日郢弟还来打探您的身子,日后您多多关心郢弟,余下的就交给女儿。”云和郡主看得清,不论是镇王妃还是姬郢,都不能被离间。 任何一人失势,对她而言都不是好事。 镇王妃点头。 “还有一事,这些日子母亲对柳侧妃好些,多给些赏赐,不要刁难。”云和郡主道。 镇王妃疑惑。 “柳侧妃私底下和四妹妹走得很近,四妹妹至今还在怀疑,是谁透露了她心仪秦瑾瑜这个秘密。” 她两想要结盟,做梦! “还是我儿聪慧。”镇王妃心领神会,点头照做。 第246章 太子妃出手了 东宫南苑 锦初正在陪乐晏练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等著写完了一篇才鬆了笔。 飞霜拿著乾净的帕子递来给锦初擦拭:“钟夫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传进来吧。” “是。” 钟夫人被领进殿,飞快的瞥了眼位置上的锦初,弓著腰行礼;“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钟夫人不必多礼,赐座。” 钟夫人惶恐不安的坐下,眼看著锦初脸色並未露出什么异样,稍鬆了口气。 片刻后六个水灵灵的姑娘走进来,个个身姿婀娜,窈窕淑女,且面容艷丽,看得钟夫人直皱眉。 “民女给太子妃请安。” 六人屈膝请安。 锦初摆手:“都不必多礼,这位就是钟国公夫人了。” 六人调转方向朝著钟夫人请安,嚇得钟夫人站起身一脸茫然,锦初笑:“这六个姑娘是殿下从民间带回来的,两年前国公爷去岷县賑灾,救过她们的家人,她们此次求到了殿下头上,无以为报,想要伺候国公爷报答。” 话落,钟夫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这……” “我听闻夫人素来大度,这些年操持国公府实在是费心了,便做主替你答应了,这几人已经调教妥当了,能歌善舞,精通琴棋书画,还能算帐管家,如此一来夫人也能轻快些。” 锦初一记眼神,六个人再次衝著钟夫人磕头:“给夫人请安。” 闻言钟夫人恨不得昏死过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么些年钟国公府上的妻妾才三四个,还都是当年的老人,一下子多了六个水灵灵的美人,钟夫人心里堵得慌:“太子妃,这……这不妥吧,府上实在是无福消受,且国公爷年纪大了……” “钟夫人这是在反驳太子妃?”飞霜冷脸:“这些姑娘可是非国公爷不伺候,钟夫人若是不肯领情,就將人带回去,打死也好,发卖也罢,总之交给国公府处置了。” 一句话堵得钟夫人心口不上不下。 六人磕头:“求夫人垂怜。” 钟夫人看著六人的表情,恨不得將其一个个拖出去活颳了,可碍於锦初还在场,只能生生忍住了。 咬著牙强行对著锦初谢恩。 心想著等到了府上,还不是她怎么拿捏? 想勾搭国公爷,她绝对不允许! 锦初像是早就知道了钟夫人心中所想,不紧不慢地对著六人说:“三个月后宫中设宴,你们一个都不能少得来,清楚了吗!” 六人齐齐点头。 “太子妃?”钟夫人急了:“这六人既入了国公府做妾,哪能轻易来皇宫,坏了规矩?” “这六人是良民,不是贱民,我初次保媒,总要知道这六人过得好不好才是。”锦初淡淡开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六人都懂规矩,钟夫人总不能三个月后让我知晓,就剩下一口气,或是匆匆打发了吧?” 钟夫人紧咬著唇,险些要被气死,却又不敢反驳。 “去给钟国公传个话,下了朝来接夫人回去。”锦初对著飞霜吩咐。 飞霜点头应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钟国公来接人,看见钟夫人身后六个美人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飞霜笑著说:“国公爷,这可是太子妃亲自调教出来的,最懂规矩,还请国公爷笑纳。” 这也是在告诉钟夫人,少拿不懂规矩来说事,打了六人,就是打太子妃的脸面! 钟夫人闻言险些气的倒仰,脸色又青又黑,咬咬牙还得谢恩。 回去的路上钟国公的眼神就止不住的朝著几人身上乱瞟,眼底的欢喜差点就要溢出来,惹得钟夫人朝著钟国公身上狠狠锤了一把:“你个没良心的,都怪你给我惹出这么些祸端。” 在六个没人面前被锤,钟国公的脸色也有些掛不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妃赐的,我又能如何?” “还不是如你的意了?”钟夫人气急败坏。 这辈子她都没这么窝囊过,手底下两个妾室都被她拿捏死死的,只有心情不错了,才允许两人去侍寢。 每个人也只允许生下一个庶女,两个嫡子都是她肚皮里出来的,这些年钟夫人过得也是十分舒畅。 谁能想都快做祖母的人了,府上一下子多了六个娇滴滴的妾室。 这能忍? 钟夫人回府就將此事告诉了钟老夫人,求著对方做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太子妃简直欺人太甚。” 钟老夫人听了之后不仅没有帮忙说话,反而冷笑:“刀子不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昨日你可有想过那位秦少夫人还怀胎,你上杆子给人家送平妻的滋味?” 懟得钟夫人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太子妃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只是如此,你就该庆幸了。”钟老夫人语气淡淡。 钟夫人止住了哭,心里却將镇王府给恨上了,要不是镇王府出的餿主意,太子妃也不会这样做。 “母亲,那现在该怎么办?”钟夫人现在一看到那六个姑娘,心就跟刀扎了一样疼。 只想儘快將这些人撵走。 钟老夫人不语,也懒得帮衬。 在钟老夫人这里得不到法子,那头又听说钟国公迫不及待地去了其中一个姑娘院子里。 气的钟夫人赤红了眼睛发狂,嘴里嚷嚷著小贱人,作势就要衝出去,却被钟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住:“夫人这样去找国公爷,只会让国公爷对您更加厌恶,善妒的名声一旦传扬出去,姐儿正在议亲,也会被连累。” 一句话让钟夫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下来,叫了一声:“母亲!” 钟老夫人瞥了眼钟夫人:“你若是还跟镇王府纠缠不清,太子妃下次送的可不仅仅是妾室了,想要找个理由取代你,简直易如反掌。” 这话嚇得钟夫人汗如雨下,脸色惨白。 太子妃给钟国公府赐六个美娇妾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许多人莫名好奇,太子妃怎么会突然多管閒事了? 后来有人解释,那是因为钟国公夫人擅自做主去了秦家,要给秦少夫人添堵,太子妃气不过,便给钟国公夫人赐了妾。 眾人一听立马就觉得钟夫人活该。 秦少夫人怀著身子呢,跑去戳心,难怪太子妃这么生气。 展万凌听到消息后嘴角勾起笑意,摸了摸小腹,嘴里吃著刚冰镇过的葡萄,酸甜可口,霎时舒心。 那头又听说秦氏跪晕在了祠堂,秦老夫人派人將秦氏送回去了,还给人请了大夫。 她皱了皱眉起身表示要去看看,却被丫鬟拦住了:“老夫人派人来传话,少夫人就好好休养,不必去看望夫人,夫人那,有姑奶奶在。” “瑜妹妹回来了?” “是老夫人派人去请的。” 展万凌一听也就坐了回去。 秦氏跪了三日整个人都虚弱了,心里憋著气,秦芳瑜帮著在膝盖抹膏药,又给餵了水,秦氏扭过头,红了眼:“不过就是立场问题,直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跪祠堂,日后底下的人又该如何看我?” 秦芳瑜知道她心里有气,便道:“太子妃给钟夫人赐了六个妾,现在整个钟家鸡飞狗跳的,钟夫人都气晕了好几次,就连钟姑娘的名声都被影响了,祖母若是不罚您,今日您就要在东宫罚跪了。” 这话嚇得秦氏一哆嗦:“这,这么严重?” “母亲,女儿何时骗过您,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钟夫人多管閒事给兄长做媒被太子妃教训了,太子妃也不知从哪找来六个样貌极好的人,放在了国公身边,个个都是良民,钟夫人想要拿捏都不成。”秦芳瑜道。 这么一对比,秦氏心里好受多了,又听说真的退婚了,她缩了缩脖子:“钟家也是糊涂,怎么就和镇王府纠缠不清了,也不知那位四姑娘將来又是什么下场。” 好好的一个姑娘,坏了名声,京城谁娶谁被笑话。 “对了,这几日你嫂嫂那边怎么样?”秦氏问。 秦芳瑜道:“嫂嫂那边隱瞒得紧,祖母下令任何人不许在嫂嫂面前乱嚼舌根,嫂嫂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果真?”秦氏狠狠地鬆了口气。 “祖母还是向著您的。”秦芳瑜揉了揉秦氏的膝盖:“等嫂嫂胎儿平稳了,您再去探望也不迟。” 秦氏道:“是该如此,如今什么都比不过凌儿腹中孩子重要。” 第247章 强嫁 秦氏被敲打后整个人老实了不少,又有秦芳瑜在一旁劝,难为情地嘆气:“这次你祖母一点情分不给留,全府上下都知道我被罚了,和钟家那边也是彻底撕破脸了,钟夫人也许是被人利用了。” 和好友这么多年感情了,秦氏也觉得钟夫人是个糊涂的,现在全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日子也是难过。 秦芳瑜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任由她嘴上发发牢骚,只要不去打搅展万凌那边养胎就行。 没一会儿功夫谭氏来了,手里还拿著个册子,见著谭氏,秦氏还有些尷尬。 谭氏佯装没看见,將册子往前一递:“这是我选的几个姑娘,还请嫂嫂帮著掌掌眼。” 秦氏一愣,很快心里那点不愉快也消失了,一本正经的接过了册子,上面一共三个姑娘,分別记载了家世,容貌,品德,还有家族情况。 挑了一圈最高不过五品官员嫡女,秦氏问:“你当真要给浩哥儿定下婚约?” 谭氏点点头。 “这些人家你也看得上?”秦氏半信半疑。 谭氏微微笑:“功名什么的还需要浩哥儿自己去挣,眼下两个人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秦氏又將册子还给了谭氏,不敢轻易替她做主:“你的儿媳妇还是你来选吧。” 话音刚落谭氏便指了指其中一个王姓姑娘:“我觉得王姑娘和浩哥儿年龄相仿,还算不错,嫂嫂若是没有意见,今日我就去请媒婆下聘了。” “这么快?” “既是好事,何不抓紧?”谭氏脸上掛著笑,一点儿也不像是作假,倒是让秦氏有些莫名。 直到谭氏离开了,秦氏才恍过神来,看向了秦芳瑜;“你二婶婶当真要娶五品官员家嫡女?你祖母八成是不会同意的。” “那倒不见得,娶妻娶贤,若是身份太高,二婶未必能拿捏的住,二房也未必压得住,倒不如找个知心的,夫妻俩齐心协力,將来还有指望。”秦芳瑜是这么想的。 秦氏訕訕一笑,自从儿子娶了展家嫡女之后,她这个做婆母的,但凡是有点儿风吹草动,不是儿子就是女儿,再不济就是老夫人轮番出动敲打自己,生怕是给展万凌气受了。 倘若当年她也有这个觉悟,早就让秦瑾瑜娶了旁人了。 何至於现在这样被动? 不过一个时辰二房的婚事就定下来了,由秦老夫人做主,选了下个月初八大婚。 府上也开始抓紧准备起来。 彼时的镇王府 钟夫人派人將镇王妃送的金银珠宝,还有珍稀玩意打包成箱子,叫人送了回来。 “我家夫人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实在是消耗不起。” 说罢,传话之人转身就走。 镇王妃脸色铁青。 一旁的云和郡主也是皱著眉:“太子妃给钟国公送了六个妾,这几日钟国公日日宿在妾那,钟夫人善妒,哪能接受得了这个,母亲,太子妃简直太奸诈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这不是明摆著逼著钟夫人记恨上镇王府么。 要不是镇王府给钟夫人出主意,也不会连累钟家被罚。 镇王妃揉紧眉头,冷笑:“为了四姑娘折腾这些日子,结果呢,秦家大门都没摸到不说,秦家和钟家断了亲,转头就娶王姑娘进门,摆明了就是要和咱们府上脱离关係,京城里还不知道怎么传咱们的閒话!” 想到这镇王妃就一肚子怒火。 云和郡主又何尝不是呢,这几日四姑娘日日都来给她请安,表面上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她瞧著就心烦。 “郡主,郡主……” 门外小丫鬟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对著云和郡主说:“王爷在早朝上拦住了秦少將军,执意要將四姑娘赐给他做妾,一个时辰后就將人送过去,是生是死,全凭秦家做主。” “什么?”云和郡主一愣。 “四姑娘那边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王爷还叫人给四姑娘准备了十抬嫁妆,现在秦少將军被王爷在宫里。”丫鬟粗喘著气匯报。 镇王妃脸色阴沉沉的:“为了个妾室位置,至於么,是不是四姑娘又在王爷面前说什么了?” 丫鬟摇头。 云和郡主拦住了镇王妃:“母亲先別著急,我去四妹妹那看看。” “也好。” 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红绸绑著十个大箱子,廊下还有数十个侍卫,丫鬟,小廝候著。 见了云和郡主来,眾人纷纷请安行礼。 云和郡主凝著小脸跨进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铜镜前梳洗打扮的四姑娘,两个嬤嬤在替她上妆,白皙如玉的小脸一经雕琢,国色芳香,极美。 “二姐姐。”四姑娘看见云和郡主来,急忙起身要行礼却被云和郡主按住了身,脸上挤出笑;“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先不必起来了。” 四姑娘一脸娇羞。 “四妹妹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要去秦家了?”云和郡主强压怒火,这件事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四姑娘又一次地越过她办了事,怎叫她不生气? 四姑娘抿了抿唇摇头。 见她不肯多说,云和郡主也没急著追问,目光环视一圈,院子里的丫鬟个个脸生。 她一猜就是镇王送的。 云和郡主轻轻拍了拍四姑娘的肩;“四妹妹,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多谢二姐姐。”四姑娘头顶凤冠,身披红嫁衣,看上去绚丽夺目,使得整个人都高贵了几分。 见状,云和郡主脸上的笑意也跟著淡了几分,转身离开。 院子里迅速装扮成了要办喜事的样子,入眼皆是红,云和郡主瞥了眼,当即冷笑,转身又去探望了姬郢,试图从姬郢嘴里打探出些什么来。 姬郢正在写文章,见云和郡主来很是诧异:“二姐姐!” “郢弟,府上要办喜事了,你知道吗?”云和郡主笑眯眯地摸了摸姬郢的肩,观察对方的表情,姬郢茫然摇头:“是谁要办喜事?” 姬郢日日都在勤学苦读,这些事镇王也不愿污了他的耳朵,所以一概不许旁人提及,不知情也是应该的。 “是你四姐姐。” “四姐姐?”姬郢诧异。 云和郡主嘆了口气:“是啊,你四姐姐心仪秦少將军,为了嫁给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父王扣下了秦少將军,一会就要將人送去秦家了。” 姬郢讶然:“那要是秦家不愿呢?” “由不得秦家不愿。”云和郡主耸耸肩,也不愿意和姬郢聊这些有的没的,乾脆改口聊些其他的,笑眯眯的对著姬郢说:“这几日母妃身子好些了,心里很记掛你,母妃有些时候身不由己,你莫要放在心上,你若不爭气,一个个贱皮子都要爬到母妃头上来了。” 闻言,姬郢果然很紧张,一直追问镇王妃的身子如何。 “晚些时候我陪你去探望母妃。” “好!” 云和郡主坐了会儿门外丫鬟朝著她使眼色,於是她起身:“就不打搅你学文章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二姐姐一定要来啊。” “放心吧。” 离开院子回到正院听见了吹喇叭声,丫鬟说:“秦家现在仍大门紧闭。” “那秦家知晓消息了吗?” “王爷派人去送过消息。” 云和郡主冷笑,她倒是好奇这一场闹剧该如何收尾! …… 秦家 镇王派了侍卫来送信后,秦家立即大门紧闭,整个秦府都知道消息了,秦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秦芳瑜掐了一把人中,人才悠悠然醒来,秦氏开始抹泪:“看看,惹出祸端了吧,镇王亲自扣押了瑾瑜,不过就是一个妾而已,怎么就容不下了,不喜欢可以放在院子里晾著,人家还能逼著你洞房不成!” 秦氏捂著心口直接怒火攻心了,顾不得许多,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地,秦芳瑜在身后拦著;“母亲要去哪?” “自然是要去开门,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著你兄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成?”秦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要是有什么意外,谁输谁贏对她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 秦芳瑜赶紧说:“去找祖母吧,王爷一时半会也不敢对兄长怎么样,母亲先別急。” 一家子全聚在了大厅 秦老夫人坐在首位,脸色阴鬱难看。 谭氏小心翼翼道:“谁能想到镇王竟然来这么一出,好歹是个王爷呢,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母亲,瑾瑜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他若有个好歹,儿媳也不活了。”秦氏道。 谭氏听后赶紧来到了秦氏身边安慰:“嫂嫂先別著急,咱们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一个妾而已,惹急了王爷,几次三番打了王爷的脸面,太子又能如何,还能撕破脸不成?”秦氏动了怒,说什么也没个顾忌:“谁不知道王爷兵权在东原,太子有所顾忌,太子岂敢和王爷对峙?到时候还不是咱们秦家成了牺牲品?” 秦氏一开口全场寂静。 砰! “说够了没有?”秦老夫人怒拍桌子,冷著脸朝著秦氏瞪了一眼。 秦氏抿唇,虽有不甘心,可到底是不敢当面忤逆秦老夫人。 耳根子安静后,秦老夫人深吸口气派人去请展万凌来,秦芳瑜急了:“祖母,嫂嫂还在休养。” 话音刚落外头已经传来了展万凌的声音;“祖母。” 眾人抬眸,展万凌扶著丫鬟的手走进来,她小腹尚平,气色看上去有些虚弱,秦老夫人见状赶紧说:“凌儿,你怀著身子呢,赶紧坐下吧。” 展万凌点头乖巧坐下,目光一抬看见了对面的秦氏,赤红了眼面露不悦,她深吸口气:“祖母,既然王爷执意要让夫君纳妾,那便纳吧,孙媳不怪夫君,不怪秦家。” 为了一个妾室,让太子为难,实在犯不上。 “你同意了?”秦氏拔高了声音,面露欣喜:“你要是早答应,瑾瑜又怎么会被挟持?” 展万凌垂眸。 秦芳瑜轻轻推了推秦氏的衣袖,秦氏动了动唇,这才没有继续开口了。 第248章 花轿抬进门 秦氏焦急地看向了秦老夫人。 上首的秦老夫人却迟迟没有开口,手臂搭在了桌子上,指尖紧紧攥起,眼底神色分明是无奈。 “老夫人。” 门外小廝来传话。 秦老夫人眼皮一跳,只听小廝进门:“王府那边將四姑娘记做嫡女,养在了镇王妃膝下,镇王替四姑娘在皇族那边要了个郡主身份,半个时辰后轿就要抬过来了。” “郡主?”秦氏不淡定了,隱隱约约觉得事有些不妙:“王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四姑娘一个庶出怎么就成了郡主了?” 展万凌的脸色异常难看。 在场的人都能明白,镇王府压根就不是衝著妾身份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平妻! 谁有胆子敢让王府郡主做妾? 秦氏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秦芳瑜见状赶紧將秦氏扶坐在椅子上,一旁的秦老夫人脸色同样很难看,担忧地看向了展万凌:“凌儿……”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展万凌身上。 秦氏急了:“凌儿,今日是迫不得已,你就善良大度些,为了瑾瑜,也为了腹中孩子著想,点头同意了吧,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 展万凌红了眼,指尖下的帕子攥紧了,单薄的身子在颤抖,若不是丫鬟撑著,就怕是要卸了力,坐都坐不稳了。 小腹处猛地一紧,展万凌皱起眉头,面上露出惶恐,下意识地捂著肚子,秦氏见状赶紧说:“你才两个月,不会这么娇气的,凌儿,瑾瑜的性命还掌握在你手里呢。” “凌儿,此事只能委屈你了。” “侄儿媳妇,你还好吧?” 耳边一堆人围著她。 展万凌的脸越来越白,耳朵嗡嗡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扶手,下半身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下一瞬 一道清丽声音响起。 “凌姐姐!” 展万凌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侧过头,隱隱约约看见了一抹锦衣长裙衝进来。 “快把凌姐姐扶进去,来人,让太医进去,一定要保住孩子!” “是。” 眾人恍过神,惊讶地看著来人。 竟是太子妃。 锦初冷了小脸,握住了展万凌的手:“你放心,有本宫在一日,他镇王府的轿休想进来!” 展万凌张张嘴想要说什么,锦初安慰她:“別多想,好好休息,孩子最要紧。” 对方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红梔,你进去守著。”锦初命令道。 红梔点头。 眾人对著锦初行礼。 “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冷脸不语。 一旁的秦氏急了:“太子妃,镇王府的轿马上就要抬过来了,若是不开门,瑾瑜怎么办,万一镇王激动之下对瑾瑜做了些什么……” “闭嘴!”锦初骤然拔高了声音怒斥,一双冷眸紧紧盯著秦氏,寒气袭来,竟嚇得秦氏脚下一软,张张嘴从喉咙里也发不出半个字音来。 锦初坐在了最上首位置后,才道:“都起来吧。” “谢太子妃。” 锦初看向了秦老夫人,视线缓和了三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冷凝:“秦瑾瑜是生是死,只能有一个妻,凌姐姐生,他生,凌姐姐死,他也得跟著死!” “太,太子妃……”秦老夫人从未见过这般盛怒之下的太子妃,一时错愕。 秦氏却是哭得差点儿昏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锦初没有理会,对著门外的侍卫吩咐道:“传本宫令,秦侯夫人动了胎气,镇王爷若要强行將四姑娘嫁进来,那就请镇王给秦少將军留个全尸!” 话音落,在场倒吸口凉气,都被锦初的话给惊到了。 秦老夫人被锦初的话惊得身子阵阵发软,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莫过於此了。 锦初冷脸不语。 大厅內安静如鸡。 片刻后红梔一脸慌张的走了出来,锦初一抬下巴:“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侯夫人见红了,脉象不稳,怕是……”红梔欲言又止,面露难色,锦初怒急,拍案而起:“將此事传出去!镇王府逼婚,侯夫人见红,生死不明。” “是。” 隨后锦初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老夫人:“老夫人,本宫原以为凌姐姐嫁进来,会和和睦睦,她被展家奉做掌上明珠,一辈子没吃过苦头,没受过半点委屈,到了秦家,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全家都在逼她纳妾?” 秦老夫人面露羞愧。 锦初冷脸视线凌厉地在场四周扫了一圈,愤愤地摔袖:“传令下去,一定要保住孩子,不论用什么药,缺什么儘管入宫去取,谁敢阻拦,不必客气!” 话音落外头传轿来了。 锦初冷笑:“让全城的百姓都来看看,四姑娘是如何死缠烂打的,差点逼死原配的!” 锦初一开口,没有人敢反驳。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十几个禁卫军守在门口,红梔飞霜一个在里面看著,一个在外头守著。 廊下很快就熬药,阵阵药味扑鼻而来。 浓浓刺鼻。 秦老夫人这才恍然,刚才展万凌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肚子疼,动了胎气! 秦氏哆哆嗦嗦一个人也不敢说。 门口轿落地 四姑娘满怀期盼的坐在轿內,今日她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是王府嫡女,是郡主。 即便惹得秦家人不高兴,可那又如何? 时间长了,她定能笼住这些人的心,尤其是秦瑾瑜。 若是郢弟上位,那嫡妻的位置就是她的了,这样一想,四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还真把轿抬来了,这四姑娘脸皮也太厚了。” “我听说侯夫人动了胎,都是被四姑娘气的。” “侯夫人成婚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子嗣,却被人上门逼婚,背靠王府撑腰,人怎么可以不要脸成这个样子?” “我呸!下贱货。” “展將军家忠心为国,代代镇守边关,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女,居然还被人上门欺负,镇王府真是不要脸!” 耳边倏然传来了一阵阵辱骂声,四姑娘有些发懵,手里还攥著一柄玉如意,她指甲死死扣住了玉如意,扬声喊丫鬟:“外头是怎么回事儿?” “郡,郡主,奴婢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多百姓,哎呦!”丫鬟惊呼。 百姓们手里拿著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头子纷纷朝著轿这边砸过来。 “怎么了?”四姑娘隔著帘子问。 丫鬟道:“郡主,这些百姓砸咱们轿,咱们被堵在了秦家门口,奴婢还看见了禁卫军守在秦家门前,听,听说是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三个字像是一击重锤狠狠地敲在心口,四姑娘脸色微变,顾不得许多,撩起红盖头。 轿四周就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作响,臭味也在轿四周瀰漫开来,熏得四姑娘差点儿就吐了。 直到王府的陪嫁侍卫动了刀驱赶,敲击轿的声音才停了。 “郡主,这帮人太过分了。”丫鬟跺跺脚,带著哭声。 四姑娘深吸口气,撩起红盖头掀开帘子站了出来,露出了一张绝美容顏,环顾一圈,精美的轿已经不能再看了,全都是狼藉。 她委屈地看向了四周:“诸位父老乡亲,不是我强行嫁入,实在是有原因的。” “能什么原因?”有人问。 四姑娘吸了吸鼻子,带著哭腔:“是秦少將军许了我承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等了他多年……” 美人一落泪,哭唧唧地將责任推给了秦瑾瑜,百姓们反倒是安静下来了,四姑娘见状趁机继续说:“我一个女儿家坏了名声,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嫁过来,父亲疼我,给了我郡主身份,也並非施压,而是要让秦少將军履行承诺,仅此而已,难道也是我的错?” “这么一说,好像这位四姑娘也是无辜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小姑娘哪有权利做主?” “瞧著四姑娘的模样,倾国倾城,秦少將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不定真的许诺了四姑娘。” 百姓的舆论开始倒戈。 四姑娘眼眶含泪,紧咬著唇委屈模样。 “这么说,全都是秦少將军的错,承诺了又不肯兑现,白白让四姑娘遭受委屈。” “其实,也不怪秦少將军,那时我们彼此都以为对方是普通身份,他对我而言,说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我並不知他已有了妻子。”四姑娘垂眸,拿著帕子擦拭眼角。 美人落泪,楚楚动人,谁看了不怜惜? “敢问四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秦少將军,又是何时秦少將军许下承诺,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秦家大门敞开 锦初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四姑娘;“四姑娘不必哭哭啼啼,你慢慢说,若是真的,本宫替你撑腰做主,如何?” 第249章 上门求药 四姑娘看见来人骤然一愣,隨后乖巧的衝著锦初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四姑娘不必多礼。”锦初微微笑,目光环视一圈:“本宫记得半个月前在展家婚宴上,你亲自提过心有所属,原来是秦少將军啊?” 四姑娘紧咬著唇,不敢轻易开口,眼前这位太子妃的手段,她是听过的,是个难缠之人。 锦初站在秦家门前,疑惑不解:“你心仪秦少將军,镇王扣下秦少將军,本宫倒也能理解,只是为何,今日强行嫁过来,整个秦家猝不及防,而且如你所言,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偏选了秦侯夫人胎像最不稳定的时候,大张旗鼓的抬轿而来,安的什么心?” “是啊,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明知道侯夫人胎像不稳,偏要来凑热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人心思真是歹毒。” 舆论轻而易举的被锦初给拉了回来,谴责重新落在了四姑娘身上,四姑娘错愕的看向了锦初:“我,我不知道侯夫人会惊动胎气,太子妃见谅,我本意不想和侯夫人爭的。” 锦初已经极少发怒了,当年的林侧妃,她气归气,也只是觉得林侧妃可怜。 可如今的四姑娘,著实挑起了锦初的怒火。 她恨不得掐死对方。 锦初强行忍耐,扬声道:“四姑娘自小在东原长大,今年十七岁,十三岁那年被元和郡主接入府上调教,期间,曾勾引过元和郡主的丈夫,被元和郡主发现毒打了一顿,关在庙里一年,十五岁那年再次被元和郡主接回,虽没有正式名分,但早就是元和郡主丈夫的房中人,去年开春还流了一个三个月大的胎儿……” “胡说!”四姑娘惊怒,打断了对方:“一派胡言,这绝对不可能,太子妃,我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姑娘,我知道您和侯夫人关係交好,为了给侯夫人撑腰,也不该如此詆毁我?” 锦初也懒得废话:“京城妇科圣手最会诊脉,你若不怕,本宫找来给你当眾诊脉,如何?” 四姑娘语噎。 锦初再次冷笑:“这位四姑娘从东原来京之前一路和展公子的父母来的,设计救过展家夫妇一次。” 四姑娘愕然抬起头紧盯著锦初,眼神里逐渐有了惶恐,锦初继续开口:“本宫就在京城,是不是污衊你派人去东原打探就知道了,四姑娘,秦少將军从未去过东原,和侯夫人从小青梅竹马,二十岁才娶上侯夫人,期间从不纳妾,通房,洁身自好,又怎么会看上你?” 锦初居高临下一脸鄙夷:“四姑娘確实年轻貌美,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秦少將军若是爱美之人,身边早就妾室成群了,四姑娘莫不是被人欺骗了,故意栽赃秦少將军头上吧?” 说到这百姓们也反应过来了,秦少將军出身勛贵世家,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又何必去欺骗四姑娘? 若真的看上四姑娘,直接纳进门就行了,何必抵死不承认? “四姑娘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身?”锦初似笑非笑:“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冒充秦少將军四处骗人!” 在锦初的身后,站著几个四五十岁的嬤嬤,身上背著药箱子,一脸肃穆,仿佛只要四姑娘开口否认,立马就能检查。 四姑娘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她仰著头看向了锦初:“太子妃,我……我和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詆毁我,我不过是想嫁人而已,您是要將我逼死么?” “逼死你?”锦初冷笑:“你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逼死你,本宫还担心臟了本宫的手!” 四姑娘被锦初赤裸裸地羞辱,小脸一阵青白。 “去给镇王府送个信,让人將轿抬回去,別拿噁心的东西弄脏了秦家门楣!” 锦初吩咐道。 “是。” 四姑娘羞愤欲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妃要冤枉我,我势单力薄,实在没法反驳……” “你若敢让嬤嬤们检查,倘若本宫真的冤枉了你,本宫代替侯夫人做主,许你三媒六聘进门!” 锦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动容,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底气,信誓旦旦,而四姑娘就显得有些余气不足。 再说这些年锦初的名声在京城极好,又是盛家嫡女,百姓们很显然更加相信太子妃的话。 “镇王府真够噁心人的,送来这么个货色。” “我相信太子妃,瞧瞧这位四姑娘的容貌,哪个男人能保持得住,肯定是被那位姐夫占过便宜。” “侯夫人也真是倒霉,被这么个东西讹了。” 一句句的质疑像是刀一样戳在了四姑娘心口上,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哭得眼泪都快没了,死死地盯著锦初。 此时红梔脸色难看地来传话:“太子妃,侯夫人情况不太好,下半身的血根本止不住。” 锦初脸色剎那间白了三分,压低声:“可有法子?” 红梔的声音都在颤抖:“太医已经用尽法子了,奴婢也施针保胎,可侯夫人被刺激得不轻,下半身的红快要止不住了,人已经昏迷了。” 锦初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红梔:“这么严重?” “侯夫人刺激的不轻,动了大怒,加上月份尚浅,所以才棘手。”红梔压低声音;“如今能止血的有一种草药,来自东原,或许镇王府有。” 驀然,锦初愣了愣,怎么会这么巧? 她深吸口气:“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法子?” 红梔摇头:“时间紧迫,侯夫人的胎儿等不及了。” 这么说也就只有镇王府才是希望了,这个孩子是凌姐姐好不容易盼来的,若轻易没了,她担心凌姐姐会撑不住。 可要是轻而易举地让四姑娘进门,锦初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心思,对著红梔低语几句。 红梔一愣:“王府肯给吗?” “几个月前小王爷生死难料之际,是本宫救了他,如今是他报恩的时候了!”锦初道。 红梔立即应了,带著几个侍卫衝著镇王府方向奔过去。 此时的镇王府早早就收到了太子妃拦在了秦家门口,不许四姑娘进门的消息,镇王妃冷笑:“太子妃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 云和郡主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四妹妹操之过急,现在骑虎难下,怕是要坏事。” “轿抬出去了,总不能再抬回来,这些年就当做王府没有养她。”镇王妃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庆幸,这就是擅自做主的下场! 王府管家赶来:“王妃,太子妃身边的红梔姑娘求见。” 一听是太子妃身边的人,镇王妃眼皮跳了跳,转念想著一个侍女罢了,她又何必担惊受怕。 “传!” 红梔进门跪在了堂前:“奴婢奉太子妃之命求止血草,还请王妃赐药。” 镇王妃讶然,云和郡主却道:“止血草是给谁用的?” “侯夫人。” 云和郡主瞭然一笑,摇摇头:“抱歉,王府里並没有止血草,你找错人了,请回去吧。” 红梔抬头:“郡主,几个月前小王爷半夜病危求药,太子妃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为难王府,这个人情是王府欠下的,如今奴婢求药,您扣著药不肯给,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云和郡主脸色微变。 “小王爷若是知道此事,以小王爷的脾气怕是要对此事心存愧疚,万一和郡主之间生了嫌隙,郡主真的觉得划算吗?”红梔语气坚定地看向了云和郡主。 “事关救命,还请郡主赐药!” “你敢威胁我?”云和郡主冷脸不悦。 红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郡主,人言可畏,小王爷心性纯良,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小王爷和小殿下之爭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郡主若是能赌得起,奴婢无话可说。” 几句话堵得云和郡主哑口无言。 再抬头时正好看见了姬郢站在了门口,眼皮重重一跳:“你怎么来了?” 姬郢解释:“二姐姐,是你说晚些时候来找我陪著母妃一块用膳的。” 进了门,姬郢看了眼红梔,清澈的眼眸带著几分执著:“王府当真有止血草吗?” 红梔重重点头:“有!” “郢弟!”云和郡主急了。 姬郢深深地看向了云和郡主:“二姐姐,东宫救我一命,如今还恩也是应该的,还请二姐姐儘快將止血草给她吧。” 云和郡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且不说止血草珍贵,她一个奴婢胆敢威胁我,就该死!” 红梔闻言朝著云和郡主砰砰磕头,很快白皙的脑门呈现一片青紫色,她挺直了背脊:“求郡主赐药。” 姬郢紧咬著唇盯著云和郡主,第一次对这个二姐姐感到失望,他转而看向了镇王妃:“母妃?” 镇王妃別开眼,没有理会姬郢。 姬郢深吸口气抄起了茶盏砸碎,捡起一块瓷器飞快的划破了手腕,鲜血如注,嚇得镇王妃跟云和郡主脸色微变。 “快请太医!”镇王妃急了。 姬郢却往后躲,避开两人接触,小脸紧绷將瓷器搭在脖子上,嚇得镇王妃赶紧说:“来人,去拿药!” 等红梔取到了药,她感激地朝著姬郢磕头,飞奔离开。 云和郡主却冷了脸色,朝著侍卫使了个眼色,姬郢立即道:“二姐姐若是敢阻拦,我即刻以命抵命!” 被姬郢威胁后,云和郡主到底是不敢再有什么举动了,她失望地看向了姬郢:“你糊涂!” “人不可言而无信,二姐姐,权势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么?”姬郢看向云和郡主的眼神多了几分冰冷和疏离。 云和郡主被嚇了一跳,为了一株草和姬郢爭执,实在是犯不上,她赶紧软了语气:“不,不是这样的,许多事你不懂,我也是无奈。” “够了,你少说几句!”镇王妃瞪了一眼小女儿,心疼地握住了姬郢的手腕,看著鲜红的血跡红了眼眶。 第250章 是死是活全凭太子妃处置 姬郢任由镇王妃捂著伤口,坐在椅子上,低眉垂眼看不出情绪,那么深的伤口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不是他的手一般。 “郢儿!”镇王妃声音都在颤抖。 很快太医来了,处理了姬郢的伤口,道:“小王爷的手腕幸好没有伤到筋脉和骨头,休养一阵子就能无碍。” “无碍么?”姬郢蹙眉,瞥了眼手腕,轻嘲,这只手写过无数文章,还不如毁了呢。 太医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点点头;“就差一毫,若再深些日后拿笔握枪都是问题。” 这可把镇王妃嚇够呛,赶紧叮嘱太医:“一定要好好地护理伤口,万万不能受半点影响。” “是,是。” 待太医退下后,镇王妃原本想要斥责的话看向姬郢脸上露出的古怪表情后,愣是说不出口了,真怕一时著急將人逼急了。 “郢弟。”云和郡主同样被嚇得不轻,赶紧服软:“我只是不想被一个丫鬟刁难,心里憋口气,就算你不来,这止血草我也是要给她的。” 姬郢抿嘴不语,站起身对著镇王妃行礼告辞。 望著姬郢的背影,云和郡主脚下发软坐在了椅子上,突然觉得这个最小的弟弟有些猜不透了。 “日后这种腌臢事不要摆在他面前。”镇王妃冷脸道。 云和郡主点点头,她也不想影响和姬郢的感情,日后整个郡主府还都指望著姬郢呢。 “母妃教训的是。” 这一刻云和郡主竟然无比的希望展万凌能保住孩子。 …… 红梔拿到了止血草纵马飞奔朝著秦家方向而去,手里的鞭子抽得极快,赶到秦家门口时,仍旧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百姓。 “太子妃,奴婢拿到了。”红梔道。 锦初点头:“你速速进去。” “是。” 门外四姑娘还跪坐在地上哭诉,像极了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嘴里说著要一头碰死,却迟迟没有动静。 锦初也不急,叫人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 今日说什么也不会让四姑娘迈进门一步! “四姑娘刚才说是和秦少將军两情相悦,本宫问你,你究竟是何时见过秦少將军的?”锦初紧掐著掌心,才將心底的著急压下去了,紧眯著眼看四姑娘。 四姑娘只顾著哭,抽抽噎噎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她怎么敢回? 只要一开口,立马就会被拆穿。 情绪一激动四姑娘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锦初嗤笑一声,这么低劣的把戏也就她能玩得出来了,看在镇王府刚才送药的份上,锦初也没有直接让人给四姑娘检查身子。 算是给了个台阶。 “派人去给镇王送个信,四姑娘被意图不轨之人欺骗,有人利用了秦少將军的身份骗了镇王府。”锦初吩咐道。 侍卫点头。 此时大厅內几个秦家长辈还坐在那,秦老夫人看著几个太医进进出出,廊下支起的药罐子一个又一个,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 可偶尔听里面传来嘶喊声,秦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这一胎应该是没事吧?”秦氏也慌了,伸长了脖子朝著里面看:“凌儿是將门之女,自小习武,身子骨强壮,不过就是动了怒,不至於连孩子都保不住吧?” 一旁的谭氏轻轻拽了拽秦氏的衣袖,衝著对方摇头。 秦氏压低声音;“瑾瑜就她这一个妻,还不许纳妾,若是这一胎保不住,伤了身,將来还怎么给瑾瑜传宗接代,岂不是要断了大房的香火?” 谭氏恨不得捂住秦氏的嘴。 这院子里全都是太子妃的人,今日太子妃的举动也告诉了眾人,展万凌腹中的孩子比秦瑾瑜还要重要! 那流水似的草药往秦家送,但凡能用得上的,全都拿来了,这阵仗,先是保住孩子要紧。 至於以后能不能生养,压根不重要了。 “嫂嫂,少说两句吧,凌儿还在里面呢,今日若不是咱们逼得太紧了,也不至於让凌儿动了胎气。”谭氏没有说的是,依秦瑾瑜对展万凌的呵护,这一胎要是保不住,必定会和秦家离心。 母子离心都是轻的。 秦氏闻言脸色一寸寸的沉了下来,紧紧咬著牙:“今日怨不得秦家,是镇王府挟持了瑾瑜,我们都是为了瑾瑜的安危,才劝她,是她自己……” 彼时红梔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凉颼颼地落在了秦氏身上,嚇得秦氏將没说完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红梔,嫂嫂怎么样了?”秦芳瑜迎了过去。 红梔俯身行礼后道:“侯夫人用了止血草,下半身的血已经止住了,太医施针保胎,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但侯夫人现在身子十分脆弱,经不起半点刺激了,如若不然,这孩子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保不住!” 这话是真的。 秦芳瑜红了眼:“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红梔犹豫了一下点头,秦芳瑜吸了吸鼻子,抬脚进去了,榻上的展万凌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朝著她微微笑,气若游丝地问了句:“夫君可有消息送来?” 秦芳瑜坐在榻上握住了她的手,哽咽:“有殿下在,兄长定能无虞归来。” 闻言,展万凌嘴角勾起了笑,眼皮有些强撑不住懒懒地搭下来,秦芳瑜瞧著心疼极了,转过头看向红梔。 “侯夫人这是累了。”红梔道。 秦芳瑜也不多打搅转身出去了,秦老夫人见她回来,立即追问:“凌儿怎么样?” “我瞧著浑身湿透了,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很虚弱已经歇了,有太子妃身边的人守著。”秦芳瑜如实回应。 秦老夫人这才鬆了口气,嘴里念叨著祖宗保佑。 秦氏抿唇想说什么可碍於秦老夫人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提,转而问起了门口的动静。 “太子妃还守在门口,据说镇王妃来了。” 秦老夫人想了想,决定亲自去看看。 其实镇王妃也不愿意来,只是拗不过镇王派人给她送信,不得已,闹成这个地步,也只能捏著鼻子来了。 刚刚被丫鬟掐醒的四姑娘一看见镇王妃来,立马扑了过去:“母亲,女儿清清白白的人家,如今被人污衊,实在是活不成了,求您做主。” 说罢,四姑娘也是个有骨气的,拔下鬢间的一支簪子,噗嗤一声戳入心口位置。 鲜血四溅。 四姑娘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镇王妃倒是没有想到四姑娘会这么做,骤然一愣,隨即喊来太医:“快,快给四姑娘瞧瞧!” 太医手忙脚乱地给四姑娘医治。 鲜血染红了衣襟,比嫁衣更加夺目,锦初看了眼,对镇王妃多了几分客气:“王妃此次前来这是?” “不瞒太子妃,这丫头有个心悸多虑的毛病,分不清现实和梦里,经常顛倒,刚才我审问了她身边的丫鬟,不过是几个月前偶然间听说过一次秦少將军,便记在心里了,王爷一个大男人只知道心疼女儿,今日是邀了秦少將军在宫中对弈,压根就没有胁迫一说!” 镇王妃否认了胁迫,转而朝著传话之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混帐东西!连个话也传不明白。” 被打的小廝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奴才该死,求王妃恕罪。” 镇王妃一脸歉意地看向锦初:“太子妃消消气,王爷爱女心切没什么错,错就错在这丫头胡说八道,让人分不清真假,今日惊扰了侯夫人胎气,是王府的过错,只要侯夫人肯消气,这丫头可以以命抵罪。” 丝毫没有考虑到四姑娘的死活。 锦初扬眉:“四姑娘识人不清,认错了人也不怪她,王妃今日就將四姑娘带回去吧。” “可人已经出来了……” “王妃,侯夫人的胎儿好不容易才保住,若醒来再见著四姑娘,动了胎气,那岂不是成了四姑娘的罪过了?”锦初下巴一抬:“侯夫人胎儿保住了,本宫暂替侯夫人做主,给腹中孩子祈福,饶了四姑娘一次。”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让四姑娘入府。 镇王妃也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强硬把人送入府內,深吸口气:“王府不会强人所难的。” 只能一声令下將人匆匆带回去了。 闹剧散,徒留一地的血和狼藉。 锦初鬆了口气转身往里走,飞霜道:“刚才奴婢去看过了,侯夫人服了药歇息了。” 锦初紧绷著脸:“秦瑾瑜呢?” “王妃既说是对弈,想必应该很快就会放人。” 她没有回应来到大厅,那些人一个没少,锦初先进去看望了一眼熟睡的展万凌,將亲近的太医召到眼前:“侯夫人从小强身健体,身子也没什么毛病,为何这胎儿受了惊就险些没保住?” 这太奇怪了。 而且前几日她还听展夫人说过,展万凌这一胎怀得不错,孩子乖巧不闹,能吃能喝。 所以她有些怀疑,来之前就叮嘱了太医,不论发生什么不要乱说话,一切等她回话。 太医道:“侯夫人这不是受惊,而是中毒了。” “你说什么?”锦初脸色微变。 “微臣去查过侯夫人的院子,在蜡烛內发现了端倪,里面放了含量极少的美人笑,无色无味,极难发觉,侯夫人在来大厅之前曾在书房写了一个时辰的字帖,故而引发的胎动。” “美人笑……” 锦初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医书记载,是专门用来对付怀胎女子的,会令人不易察觉的小產。 孩子没了,还会给人一种受惊而血崩的假象。 “微臣还发现书房廊下悬掛了几支大灯笼,挡住了阳光,故而,白日里也要点上烛火。”太医道。 锦初闻言深吸口气,这幕后之人怎么如此歹毒,竟连这个都想好了,若不是今日恰好四姑娘上门,展万凌这一胎,必保不住! 这么一说,她反而有些庆幸四姑娘来闹了。 “此事本宫已知晓,切不可对外说起。”锦初吩咐。 太医点头称是。 第251章 送回展家休养 廊下外头喊了句侯爷,锦初回过神,眼看著秦瑾瑜匆匆走了进来,看见了锦初后,弓腰行礼;“太子妃。” 锦初绷著小脸不语。 秦瑾瑜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良久,锦初才说:“凌姐姐服了药歇息了,太医说胎儿暂时无恙,需要静养。” 秦瑾瑜脚下一软跪了下来:“是微臣没有照料好凌儿。” 看著秦瑾瑜,锦初心里发冷,她不知道背后害凌姐姐的人和秦家有没有关係。 若是有,秦瑾瑜又会不会为了家人包庇?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追问道:“今日镇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下了朝镇王借议事之名请微臣去了颐和殿,不许任何人靠近,门口还有重兵把守,镇王便离开了。” 秦瑾瑜想要传递消息也没有机会,数百个禁卫军守著,他束手无策,只是隱约察觉要出事。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那些禁卫军突然撤走了。 他才赶出宫,半路上就听说了事情原委。 听了来龙去脉之后锦初道:“凌姐姐的身子需要静养,留在秦家已是不合適了,本宫打算让凌姐姐去展家住一阵子,等日后胎儿稳固了再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太子妃?”秦瑾瑜眉心一皱。 锦初气不过道:“若不是本宫赶来及时,凌姐姐差点儿就死在了秦家,本宫不管你和太子关係多交好,本宫视凌姐姐如亲姐妹,她若有个什么好歹,本宫必定要討个公道!” 许是没有想到锦初会动这么大的肝火,秦瑾瑜一时羞愧无语,脸色涨红,锦初想了想,便道:“凌姐姐身子一向不错,按道理不该被动了怒,就血崩不止,侯爷也该好好想想了。” 闻言,秦瑾瑜猛然地抬头,伸出手拦住了锦初的去路:“求太子妃明示!” 见状,锦初朝著太医说:“李太医!” 於是李太医一五一十地把展万凌中毒的事说了,秦瑾瑜瞪大眼,儘是不可置信。 锦初嗤笑:“人就在眼皮底下出了事,你尚且不知情,凌姐姐如今更加虚弱,本宫怎么敢让凌姐姐呆在秦家?” “来人!”锦初朝著飞霜吩咐:“抬本宫的轿来,侯夫人的东西一概不用带了,即刻就走。” “是。” 轿子抬走了展万凌,秦家人想要阻拦,秦老夫人忍不住问:“凌儿身子弱,这样折腾会不会不妥?” “展家人少也清净,还是在展家更方便些。”锦初態度坚决。 秦氏忍不住道:“那凌儿已出嫁,没有在娘家……” “母亲!”秦瑾瑜拦住了秦氏:“这阵子儿子公务繁忙,顾不上凌儿,让她回岳母家也好。” “你不在,还有我呢。”秦氏急了。 秦瑾瑜蹙眉。 锦初也懒得多废话,直接吩咐道:“送去展家!” “是。” 秦氏眼睁睁地看著轿子被抬走了,动了动唇想说什么,锦初朝著秦氏看过来:“秦夫人若是閒来无事,可以给未出世的孩子抄写一千遍金刚经祈福。” 被锦初这般盯著说,秦氏的脸色有些尷尬:“太子妃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锦初拂袖而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锦初还在生气,秦氏摸了摸鼻尖,人全都走远了才小声嘀咕:“太子妃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秦瑾瑜转过身朝著秦老夫人看了一眼:“祖母,孙儿有话要说。” 秦老夫人眼皮一跳,点点头,挥退了眾人才问:“是不是太子妃有话要说?” “和太子妃无关,今日太医在凌儿身上查出了美人笑,若不是太子妃及时赶到,凌儿今日就要血崩而亡。”秦瑾瑜简直不敢想像后果,至今仍是后怕。 听孙子这话,秦老夫人豁然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太医说凌儿中了毒,毒就下在蜡烛內,今日凌儿来大厅之前,还在书房抄写了一个时辰字帖,另,前几日廊下放了几支大灯笼,翻修屋檐,挡住了光亮,所以白日里屋子里点了蜡,背后之人步步谋局,分明就是要让凌儿於死地。” 秦老夫人又气又怒,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弯著腰坐下来:“这几日院子里確实在翻修,这些事都是交给你母亲去办的。” “母亲怎么会害凌儿腹中孩子?”秦瑾瑜不信。 嫡孙来之不易,秦氏巴不得早早生下来,又怎会害她? “可架不住她身边的人动了什么歪心思,你母亲只是被人利用了。”秦老夫人也不相信秦氏,可这事儿要真是秦氏做的,那秦氏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秦瑾瑜道:“这人明目张胆的就该陷害,正好凌儿不在府上,孙儿要肃清秦府。” 秦老夫人无话可说。 门外秦氏敲门,片刻后推门进来:“瑾瑜,你有没有受伤?” 秦氏实在是担心,就忍不住过来看看,確定儿子完好无损才鬆了口气,她看著秦老夫人和儿子皱著眉,便问:“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听?瑾瑜,我可是你母亲。” 秦瑾瑜紧绷著脸,看著秦氏时,心里悬著一大块石头压著,沉甸甸的,惊恐万分,就怕是秦氏一时糊涂。 若真如此,他实在是没脸去见凌儿了。 “咱们秦家为了殿下肝脑涂地,你又是小殿下的师傅,太子妃也太不给秦家面子了,皇后传出去,秦家还怎么做人呢。”秦氏自顾自地说著,往椅子上一坐,撇撇嘴:“得罪了太子妃,还得罪了镇王府,日后秦家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秦老夫人眉心跳动著不耐烦:“太子妃让你抄经书,从今日起府內的事你就別插手了。” “母亲?”秦氏一愣。 “就这么定了!” 不管秦氏的叫嚷,秦老夫人一锤定音,又对著秦瑾瑜说:“此事我定会彻查清楚,绝不会姑息偏袒任何人。” 太子妃还等著交代呢。 秦老夫人也不敢马虎,当即就找了藉口將管家大权要了回来,彻查府上的奴僕,著重彻查翻修,掌管库房的人。 找了藉口捉拿了两个婆子,堵住了嘴,按在院子里开始打,几棍子下去见了血。 秦氏都傻眼了:“母亲,章嬤嬤和王嬤嬤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如此,会不会太打了脸面了?” 秦老夫人一记阴狠眼神甩去,嚇得秦氏訕訕闭嘴。 “继续打!” 砰砰! 棍棒落在后背,打了足足二十几棍后,王嬤嬤扛不住了:“老夫人饶命啊,老奴不知犯了何错……” “从你屋子里翻出了几百两银票,这些银票是从何而来,还不快招认!”秦老夫人眼神淬了毒一般凶狠。 王嬤嬤支支吾吾,视线躲避。 砰! 又是一棍打在了后腰。 惨叫声划破上空。 秦老夫人动了怒:“將王嬤嬤的儿女,亲戚全部带上来!” 一听这话王嬤嬤慌了衝著秦老夫人磕头:“老奴招,老奴招,求老夫人恕罪。” 秦老夫人一抬手示意行刑停下来,王嬤嬤喘了口气才说:“十天前有人在后街堵住了老奴,给了老奴五百两银票,求著老奴將府上採买蜡烛,纸张的活儿都给他们铺子,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就答应了。” 秦老夫人冷了脸:“是谁家铺子?” “是西关街口的墨记,老奴瞧著东西都不错,便採买了一批。” “不对!”秦老夫人不悦:“那为何独独少夫人那用了新进的蜡?” 王嬤嬤摇摇头,嘴里哭喊著表示不知情,秦老夫人一记眼神,棍棒重新落在了王嬤嬤身上。 又快又狠。 王嬤嬤被打得就剩下一口气吊著了,嘴里仍说不知情,秦老夫人只好將目光落在了章嬤嬤身上。 章嬤嬤赶紧说:“是……也確实是有人给了老奴一笔银子,让老奴想法子新旧蜡烛轮著用,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是少夫人院子里恰好用完了,才用了墨记的蜡烛,除此之外,其他院子里也用上了。” 秦老夫人立即派人去查。 果然,好几个院子里都开始用上了,只是秦家除了展万凌之外,没有人怀孕,所以一直没人发现不对劲。 “不过是几支蜡烛而已,母亲,有什么问题吗?”秦氏忍不住问。 秦老夫人怒拍桌子:“那还有翻修,为何独独给少夫人的院子里掛上了灯笼,翻修屋檐迟迟没有修好?” 两个嬤嬤打死不承认,气得秦老夫人顺势摸瓜又找到了几人,当场就把王嬤嬤给打死了。 第252章 追查真相 打死了王嬤嬤,七窍流血浑身血淋淋的就摆在几人眼前,几人脸色瞬时白了又白,身子往后缩了缩。 秦老夫人沉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几人不开口,秦老夫人索性直接將人绑在了长凳上,发了狠:“不交代的,直接杖毙!” “母亲?”秦氏慌了神,只觉得秦老夫人太过残忍了,想要劝,却又见秦瑾瑜阴鬱著脸色,浑身上下同样杀气腾腾。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被杖毙了。 秦老夫人道:“你们也不必心存侥倖,既然將你们捆来,必定是有了蛛丝马跡,你们不肯说,连累的还是你们的家人,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兴许,看在你们一时糊涂的份上,宽恕处理。” 眼看著秦老夫人是真的动怒了,几个婆子慌了,其中一个朝著秦氏道:“夫人救我!” 秦氏闻言瞪大眼珠子:“找我作甚?” “夫人,您忘了么,奴婢前几日孝敬给您五百两银子,是您同意了全府翻修,让奴婢们对外採买时虚报几分,还说若不如此,日后家產要被二房给占了去。” 秦老夫人立即朝著秦氏看来,秦氏脸色微变,赶紧解释:“母亲,这婆子是胡说的,没这回事,我怎会如此眼皮子浅,为了贪墨几百两银子指使下人翻修?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秦氏气得不轻:“这些年我和二房向来和睦,再说我若真的要贪墨,何必翻修?我又不缺银子,母亲,这贱蹄子是故意挑拨的。” “夫人,您怎么不认帐了?”婆子叫嚷。 秦氏气得咬牙:“混帐东西!我何曾让你虚报?” 秦老夫人打断了秦氏的话,看向了婆子:“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有,夫人身边的长英就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长英是秦氏的贴身丫鬟,伺候了秦氏十几年了,秦氏走到哪都贴身带著,秦氏转而看向身后的长英:“你来说!” 谁料长英竟支支吾吾,一脸为难,气得秦氏一巴掌拍在了长英脸颊上:“混帐!你倒是说啊。” “夫人!”长英跪在地上:“事到如今您就承认了吧,二房这次退了婚,您觉得老夫人一定会弥补二房,所以要想尽法子给大房张罗,这是您亲口说的。” 秦氏闻言差点儿气了个倒仰,手指著就长英都在颤抖,长英嘴皮子利索道:“夫人不止对二夫人心怀不满,对老夫人,对少夫人同样一肚子怨气,怨恨老夫人不尊重您,让您罚跪祠堂,还说等老夫人死后,一定要好好给少夫人立规矩,將二房全部撵走!” “你!”秦氏气得浑身发抖。 长英跪在地上衝著秦氏磕头:“夫人,事到如今您就认罪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侯爷给您撑腰,您不会被为难的。” 秦氏看向了秦瑾瑜,激动道:“瑾瑜,我没有,你要相信母亲!” 秦瑾瑜神色有些复杂,走到长英身边,弯著腰捏住了长英的下巴,目光死死的盯著对方虚闪的眼神:“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在府上当差?” 长英不明所以,点点头。 “將人找来!”秦瑾瑜下令,眼看著长英眼底露出了慌乱神色,他又指著刚才指认出长英的婆子:“就在此地,剥皮抽筋,乱棍打死!” “侯爷!”婆子惊呼。 长英小脸煞白。 秦瑾瑜鬆开手站起身,对著身边侍从吩咐:“在场的婆子全都搜查一遍,还有门房那边婆子找来,一个不许少。” “是。” 眼看著越查越多,院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诡异,长英眼看著不对劲,仰著头问:“侯爷这是要让做奴婢们的替夫人背锅么?” 秦瑾瑜冷笑,提脚狠狠地踹在了长英胸口上,这一脚牟足了劲,直接將人踹出去老远。 嗷呜一口趴在地上猛地吐出鲜血,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去找牙婆来,將长英卖去最低贱的窑子里,连同她的妹妹一起!”秦瑾瑜道。 这下长英终於慌了,忙不叠地爬了过来:“侯爷,侯爷,奴婢知错了,求侯爷饶奴婢妹妹一命。” 长英跪在脚下砰砰磕头。 秦瑾瑜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长英咬著牙开口:“是二夫人许了奴婢好处,让奴婢陷害夫人。” 秦氏怒急:“她怎敢?” “来人,去请二婶!”秦瑾瑜拦住了秦氏,派人去请谭氏来。 片刻后谭氏来了,在路上丫鬟就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故而谭氏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她上前对著秦老夫人举起三根手指头髮誓:“母亲,儿媳以二房,以浩哥儿,以两个姐儿的性命发誓,儿媳从未对长英吩咐过什么,更不曾算计过嫂嫂,求母亲严查。” 一句话让秦氏的怒火立马就消了,以子女发誓,不管有没有证据,秦氏都相信谭氏是无辜的。 要不是秦瑾瑜拦著,她险些就误会谭氏了。 “这小贱人居然敢胡乱开口!”秦氏气得不轻,对著长英就是扇两巴掌,打得长英嗷嗷惨叫:“还敢挑拨离间,该死!” 长英也没想到谭氏一句话就洗脱了罪名,她就算是想要攀扯,也没人信了。 谭氏拦住了秦氏,下令將长英绑起来,堵住嘴:“这丫头是留不得了。” “何止是留不得,我要她贱命!”秦氏道。 秦老夫人眼看著此事越闹越大,其实心里隱隱已经有了决断,能挑拨秦家上下的,除了镇王府又有谁? 很快长英的妹妹被带来,谭氏对著秦瑾瑜说:“这毕竟是內宅,你先迴避,今日既然要查,定会將此事查个明白,展家那边,你还要去盯著点。” 秦瑾瑜点点头:“也好。” 將秦瑾瑜给摘出去,秦老夫人十分满意谭氏的细心,谭氏叫人把院子门关起来,整个內院被绑著的丫鬟堵住了嘴。 不出一个时辰终於有人吐了实情。 十天前有人了大价钱买通了谭氏,秦氏,包括秦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逐步渗透,借著翻修的名义,给展万凌的院子送去了有问题的蜡烛。 追查之下才发现还在秦老夫人的棋子上也抹了毒,只是恰好这几日秦老夫人府上繁忙,一时不得空,所以才没有中招。 秦老夫人心惊不已:“这帮人竟如此丧心病狂!” “母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按规矩,瑾瑜是要代父丁忧三年,这期间不得擅出府门半步,瑾瑜身上的担子也要转移给旁人。”谭氏分析。 秦氏瞪大眼:“竟是如此么。” 能这么做的人不必开口,必定就是镇王府邸了,谭氏又道:“其实我觉得今日侄儿媳妇突然血崩,也有些奇怪。” 谭氏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实在是没见过展万凌这种才两个多月就血流不止的,一点也不像是受了惊的。 秦氏还不明所以。 秦老夫人见她猜出来了,也不隱瞒了:“凌儿院子里的蜡烛里被人掺了毒,若不是太子妃来得及时,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秦氏震惊,话都不会说了。 谭氏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今日若不是太子妃,四姑娘就要入府了,恰好凌儿一尸两命,就是给四姑娘腾位置,更重要的是,瑾瑜还被镇王扣押,是咱们鬆了口让四姑娘进府的,瑾瑜必定会怨恨咱们这帮长辈。” 这些秦老夫人倒是没想到,现在想想,这一环扣一环,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不是太子妃来,他们確实会打开门让四姑娘进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出了事,镇王府只需要將四姑娘推出来,再训斥传话之人,这一切都是误会,最多將四姑娘送去家庙恕罪,可凌儿已经酿成大错,瑾瑜还是会和秦家离心。” 所以这一局,不管怎么算,都是镇王府有好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太子妃会半路拦截,又带著太医上门救了展万凌,这才让对方的计划功亏一簣。 秦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后背都被冷汗濡湿了,她震惊不已地看向了谭氏:“你分析的確实有道理。” “母亲,凌儿的祖宗保佑,这一胎安然无恙,咱们就別去打搅凌儿休养了,至於展家那边,还劳烦母亲亲自去解释,不管怎么说,两家都不能有嫌隙,有些事说开了就好。”谭氏劝。 今日太子妃的態度大家都看出来了,不给个解释,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秦氏张嘴就道:“何必劳烦母亲,我一会就去一趟展家赔礼道歉。” 这话谭氏沉默了。 秦老夫人却道:“你留在府上抄写经书,等过些日子再去也不迟。” “可是……” “长英是你身边的人,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异样,除了她之外,你难保还有其他人没有二心。”秦老夫人扯了个话题,將此事岔开,秦氏脸色微变:“儿媳定会好好彻查。” 谭氏这才说:“那个墨记也要好好查一查。” 秦老夫人冷笑:“只怕是早就人去楼空了。” 如秦老夫人所料一样,墨记早就关门大吉了,连个人影都没,问起了隔壁铺子,只说三天前就关门了。 秦家私下下令悬赏墨记掌柜,赏银万两也要將人揪出来。 彼时展家 展夫人一大早去了寺庙上香,得知消息后匆忙往回赶,回到府上时,锦初已经將展万凌送回来了。 看著女儿一脸惨白模样,展夫人气得手都在颤抖,极力压抑怒火,守在了床边。 展万凌还在昏睡。 锦初去了廊下,展夫人飞快起身跟了过去:“太子妃……” 对展夫人,她向来没有隱瞒,一五一十都说了,展夫人瞳孔一缩:“这事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四姑娘就是云和郡主做的,混帐东西,竟敢谋算我女儿,我要她以命抵命!” “夫人消消气,凌姐姐暂时无碍,有些事要报仇也不急於一时,四姑娘认错了人,这事儿闹的全京城都知晓了,镇王妃也愁怎么把这块烫手山芋丟出去呢。” 经锦初点拨,展夫人瞬间明白了:“我这就派人上门认帐!” 等四姑娘落在她手里,她要四姑娘十倍偿还! “太子妃。”展夫人哽咽。 锦初拉著展夫人的手道:“我早就將凌姐姐当成亲姐姐,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一家人不必言谢。” 展夫人点点头,索性也不矫情了。 第253章 太子出手 廊下两人一脸凝重地聊了许久,外头传太子来了,展夫人长眉一挑,果然看见了姬承庭疾步而来。 “殿下。”展夫人道。 姬承庭站在锦初身边,面露担忧:“人怎么样?” “多亏了太子妃及时出现,这笔帐,展家铭记於心。”展夫人至今想想身子都在颤抖,压根不敢去想后果。 姬承庭握紧了锦初的手:“夫人缺什么就让人入宫去取。” “好。”展夫人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在太子小时候,一意孤行,力排眾议將太子带回府上,不顾任何人的威胁,给太子支撑。 如今受太子夫妇照顾颇多,展夫人心里竟有些骄傲,正想著,那头传秦瑾瑜也来了。 听见秦瑾瑜的名字,展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当初为了促成两人成婚,展家对秦瑾瑜从未苛刻为难,每次秦瑾瑜来府上,都是最高待遇,展夫人就盼著夫妻两能好好过日子。 不曾想这些年女儿在秦家受了不少委屈。 往日秦氏给展万凌时不时的添堵,展夫人同样为了不让秦瑾瑜为难,绝口不提,佯装不知。 可如今,展夫人觉得自己错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且错得离谱。 眼皮一抬秦瑾瑜已经来到了眼前,见著展夫人,二话不说身子一软跪了下来:“母亲,我来探望凌儿。” 展夫人恨不得手里拿著鞭子狠狠抽对方一顿,锦初轻轻拽了拽展夫人的衣袖:“我听说秦家现在正在全力肃查,夫人再等等?” 气归气,展夫人还是很有大局观念的,点头缓了脸色;“你进去吧。” 她知道女儿一定很惦记秦瑾瑜,为了女儿,她可以容忍。 姬承庭对著展夫人说:“孤有个提议。” “殿下请说。” “孤赐万凌妹妹公主之位……” “万万不可啊!”展夫人摇头:“殿下请三思,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不敢劳烦殿下。” 姬承庭道:“夫人,万凌妹妹若是公主之尊,秦瑾瑜就是尚公主,按祖宗规矩,公主之子是可以隨公主姓氏的。” 展夫人骤然一愣。 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凌儿的孩子姓了展氏,那不就等於展家后继有人了? “展范予年轻有为,孤另有打算,偌大的展家也该添人进口了。”姬承庭话音未落,展夫人身子一弯就要跪下来,却被姬承庭一把扶住了:“夫人,孤当不起。” “此事若能成,展家……”展夫人哽咽了。 展万凌要真的成了公主,也就意味著可以不用住在秦家了,是秦家高攀,秦家所有人见了展万凌都要行礼。 甚至,秦瑾瑜纳妾都要经过展万凌的同意,如若不然就是犯了罪。 如此一来就能避开了和秦家人接触。 “不止如此,还有修建公主府!”锦初提议:“当年先帝赐的盛家宅子现在还空著,离展家又近,最合適不过了。” “那怎么行呢,那可是太子妃的祖宅?” “夫人忘了么,我的祖宅在陇西,那宅子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了,將盛家赐给凌姐姐做公主府,不必大动干戈,也堵住了一帮文臣的嘴,一举两得。” 闻言展夫人已经不知该如何言谢了,激动不已,拍著胸脯说:“一码归一码,那宅子就当做是展家买了,按照市场价,我这就去取银票!” “夫人见外了。” “非也,此举解决了我心头大患,这银票我得值!”展夫人执意要给银票,却被姬承庭拦住了:“南方有水患,夫人不如將这笔银子购买粮食,送去南方,就当做是给未出生的孙儿祈福了。” 既能祈福也能得到一个好名声,展夫人点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很快三人就將此事定下来了。 此事由姬承庭主动和秦瑾瑜提了一嘴,秦瑾瑜先是有些犹豫,再看展万凌虚弱地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不醒,他立即鬆了口:“多谢殿下,微臣代妻谢恩。” “起来吧。”姬承庭拍了拍秦瑾瑜的肩:“这几日你好好陪陪她。” “微臣遵命!” 半个时辰后姬承庭和锦初离开了展家回宫了。 前脚刚走,秦老夫人带著谭氏来展家做客,带了许多珍稀的药材,秦老夫人姿態很低。 展夫人也没有为难,照例招待:“人回来了还睡著,太医说失血过多,太疲倦了,不过暂时没有什么大碍,老夫人不必担心。” 秦老夫人羞愧不已。 谭氏便做主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展夫人眼皮一抬:“墨记?” “是,听夫人的意思是认识这家铺子?” 展夫人思考了一会,对著丫鬟使了个眼色,很快丫鬟就將一柄团扇取来,上面画著山水画,云雾繚绕,在最底端有个红色印记,上面写著墨记二字。 “两年前我和友人逛街,曾路过墨记铺子,那墨记掌柜的极擅长山水画,当场凭了一句诗作了这幅画,便是这幅,当时人还不少。” “这有何不妥?”谭氏疑惑。 展夫人指了指山水画:“这画上的山水是东原一座山。” “东原?”谭氏惊讶:“那不就是镇王府?不,不对,还有一家,柳家也是从东原来的!” 展夫人意外地看了一眼谭氏:“二夫人聪慧,这墨记铺子的东家就是柳家。” 秦老夫人皱起眉,他们秦家和柳家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柳家处心积虑的要谋害秦家少夫人? 难不成是展万凌和柳家有恩怨? 之前柳家那位姑娘变著法地要嫁入展家,被展家阻拦,说不定是因为此事。 看著秦老夫人眉心打结,展夫人一下就猜到了,解释道:“未必就是展家招惹了柳家,老夫人不要忘了,柳家的姑娘嫁入了镇王府做了侧妃,一个没有子嗣的侧妃和一个美貌庶女在王府上任人拿捏,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又能商量出什么事儿来?” 秦老夫人面露几分尷尬:“夫人言之有理,总归都是镇王府的人手脚不乾净。” 谭氏也跟著说:“夫人消消气,咱们秦家少夫人断然不会被如此欺负的,只要夫人肯说,我们秦家定会给少夫人討回公道,这阵子就劳烦夫人照顾凌儿了,缺什么用什么儘管说。” 闻言,展夫人眼眸微动,微微一笑:“凌儿虽嫁了人但也是我的骨肉,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自是会豁出去护著她,照顾她。” 谭氏訕訕。 硬是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也不见展万凌甦醒,展夫人道:“既然太医说凌儿无碍,两位也不必担心了,等凌儿醒来,我一定会派人去给秦家送信,老夫人年纪大了,也別跟著折腾了,咱们亲戚一场,有些是非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秦老夫人点点头,带著谭氏正要走,倏然外面传来了圣旨到,不知为何秦老夫人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展夫人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赶紧派人摆上烛火香案,迎接圣旨。 玉璽握在太子手中,太子代为执掌朝政,圣旨自是以太子的名义颁发,院子里乌泱泱跪著一群人。 太监才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太子召曰,展家女万凌端庄贤淑,孤念展家代代忠臣,独女人善宽厚,乐善好施,今册常寧公主,赐公主府一座,钦此!” “公……公主?”秦老夫人耳朵嗡了一下。 展夫人双手捧起:“臣妇代女谢太子隆恩!” 太监弯著腰將展夫人给扶起来了,客气道:“殿下说了,会派內务府重新修葺公主府,等公主胎儿稳固之后就可以搬过去了。” 展夫人点头:“多谢殿下,来人,赏!” 展夫人大手一挥给每个来的宫人们赏了一包银锭子,宫人们伸手接过纷纷道喜。 待宫人离开了,秦老夫人才在谭氏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她皱著眉:“殿下怎会突然册封凌儿为公主?” 做公主就罢了,还赐了公主府,这是何意? 展夫人道:“殿下和凌儿从小一块长大,对凌儿视如亲妹,刚才听说凌儿遭遇,特上门来探望,至於为何册公主,我也是不知情。” 秦老夫人哑然,太子终究是和展家走得近些,不过想想也是,展家这么多年为了太子拼命,又在战场上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非常人能比较的,展家就这么一个独女,太子自然是要善待展家。 展夫人顺势將秦老夫人扶上了马车。 两人心照不宣什么都没提,马车远走,展夫人的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转身对著丫鬟吩咐:“墨记的事暂且不要告诉凌儿,让她安心养胎,任何人不要在凌儿面前胡说八道。” “奴婢明白。” 柳家胆敢算计凌儿,展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她定要让柳家付出代价! 这头马车摇晃 秦老夫人脸色有些不愉,谭氏也不敢轻易说话,直到秦老夫人开口:“赐了公主府,秦家就变成了尚公主了!” “母亲,凌儿做公主也未必是坏事。” “你不懂。”秦老夫人摇头;“凌儿做了公主,瑾瑜便是駙马爷,且不说两人地位不对等,日后凌儿生养的孩子,也是要隨凌儿的姓,秦家嫡长孙成了展家继承人了,太子这是变著法的扶持展家呢。” 说到这秦老夫人心里也窝著一口怒火,吐不出,咽不下。 谭氏语噎,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第254章 情孝两难全 “公主?”秦氏在家听闻消息后,直接就炸毛了,顾不得抄写手上的经书,直奔大厅正好撞见了刚刚回来的秦老夫人:“母亲,太子册封凌儿做公主了?” 秦老夫人抬了抬眼皮,淡淡嗯了一声。 “母亲,那您怎么不拦著点儿?”秦氏气得跺脚:“好好的儿媳变成了公主,瑾瑜倒成了上门女婿了,还不是个虚名公主,我听说太子还给了凌儿封地 ,赐了公主府,那將来岂不是要住在公主府了?” 一想到这些,秦氏就不淡定了,哭著抹泪:“殿下是討好了展家,可曾想过秦家,这些年秦家不也是忠心耿耿,不能厚此薄彼啊。” 听著秦氏哭,秦老夫人就觉得烦躁:“当初你领钟夫人进门商量著要给瑾瑜纳妾,就该想到这一层,太子妃罚了钟夫人时,想必就有了主意,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秦氏语噎,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话来。 “母亲消消气。”谭氏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总归还是一家人,只是换了个名头而已。” “那怎么一样,將来孙儿住在公主府,我想见还要经过她的同意!”秦氏甚至都想好了,等展万凌孩子生下来,就抱养在膝下,由她亲自教养,给展万凌腾出时间,继续调养身子给秦家开枝散叶。 现在可倒好,住在公主府,上门都难了。 谭氏被懟了几句也没有生气,道:“现在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秦氏气不过,拿著帕子擦拭眼角:“展家有兵权在手,瑾瑜不也有么,殿下太偏心了,此事不能就这么成了,瑾瑜是秦家的子嗣,不能尚公主。” 秦老夫人看著秦氏胡搅蛮缠的模样,越来越不耐烦了,秦氏却已经站起身,叫人去请秦瑾瑜回来。 话音刚落秦瑾瑜就回来了。 “瑾瑜,殿下册封凌儿做公主,你怎么也不拦著点儿?”秦氏著急地上前一把揪住了秦瑾瑜的衣袖质问:“你尚了公主,那大房怎么办,秦家怎么办,是要让秦家断后了么?” 一想到这,秦氏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等秦氏情绪稍稍冷静下来了,秦瑾瑜才朝著秦老夫人开口:“祖母,秦家还有二房。” “秦瑾瑜!”秦氏一巴掌拍在了秦瑾瑜脸颊上:“混帐东西,这爵位是你父亲留下给你的,你是要你父亲断了后不成?” “爵位是祖父打下来的,三代袭爵,只剩下最后一代,二弟若是爭气,才能保住秦家的爵位。”秦瑾瑜摸了摸脸颊,並没有生气,反而继续劝:“我尚公主,將来公主诞下的孩子,骨子里流淌的照旧是秦家血脉,不过是姓氏改变了而已,秦家大房又怎会断后?” “混帐,那怎么能一样?”秦氏气得不行,捂著心口指著秦瑾瑜:“我不管她是不是公主,这一胎必须要留在秦家,日后你们再生养,姓什么都好,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父亲牌位前!” 这一次秦氏发了狠。 亲孙子不可能就这么给了展家,属於大房的爵位也不可能给了二房,休想! 秦瑾瑜皱起眉头,面露难色。 秦老夫人沉吟片刻后说:“你要死也別等孩子生下来了,就现在吧,我看谁敢拦著你!” 话落,秦氏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秦老夫人:“母亲?” “派人去给房家送个消息,就说备副棺材,让人將女儿带回去!”秦老夫人一脸怒容地对著身边丫鬟吩咐。 丫鬟犹豫。 秦氏捂著唇开始崩溃大哭:“母亲,我都是为了秦家著想,您这是要逼死我啊。” “还不快去!”秦老夫人怒瞪丫鬟。 嚇得丫鬟拔腿就跑,秦氏见状也有些心发慌,错愕地看向了秦瑾瑜,这一次,秦瑾瑜什么都没说。 不到半个时辰房老夫人和房夫人都来了,一个是秦氏母亲,一个是秦氏嫂嫂。 房老夫人对著秦老夫人说:“这是怎么了,若是她犯了错,老夫人您只管动手罚就是了。” 秦老夫人开口便將刚才秦氏的撒泼说了一遍,又將太子册封凌儿做公主的事如实相告。 “老夫人,这……妹妹说的也没错,好歹也是秦家嫡长孙,驀然改了展姓,实在是难以接受。”房夫人道。 秦氏看见娘家人支持自己,莫名底气也足了。 秦老夫人冷冷一哼:“这是殿下的旨意,若是房家人觉得不妥,可以入宫参奏展家一本。” 一句话房夫人语噎了。 “大房的爵位落在二房头上,也不过是伯府,瑾瑜本就有侯府爵位在身,尚了公主,將来孩子也是能袭爵的,这是好事,將来凌儿休养好了身子,说不定还机会再生养,即便不能,孩子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秦家血脉,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秦老夫人此时此刻已经想开了,秦瑾瑜离开秦家也好,谭氏是个拎得清的,將来二房继承爵位,也不会对秦氏不好,秦家交给二房她也放心。 至少谭氏不会犯糊涂。 二房的孙子依旧是她秦家血脉,也可以撑起秦家。 被秦老夫人这么一说,房夫人也没了话,朝著秦氏使眼色:“妹妹,老夫人所言极是,公主这一胎矜贵得很,生下来就能有爵位,又能继承展家,何乐而不为呢,至於大房,让瑾瑜纳妾,將来大房不照样有人撑著?” 秦氏一愣。 “舅母,我应过公主,此生绝不纳妾。”秦瑾瑜语气坚定。 房夫人脸色訕訕:“那你真的愿意秦家大房断在你手里?” 秦瑾瑜莞尔:“孩子是我的骨肉就行了,至於其他,我不在乎。” “混帐!”秦氏站起身朝著秦瑾瑜猛地推了一把,又气又急:“你自己不在乎,总该为了我考虑,你搬走了,剩下我一人,將来寄人篱下看尽冷眼,罢了,你不孝我也不勉强了,公主这一胎留给我,延续大房香火,至於秦家爵位可以留给二房,这孩子將来继承你的侯府爵位就行。” 秦氏只能后退一步,將秦家爵位给二房。 “老夫人,妹妹这要求也不过分。”房夫人道。 房老夫人点点头:“公主还年轻,日后还能生养,总要给她留个念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守著院子,实在是太寂寞了。” 不等秦老夫人开口,谭氏小声说:“这事儿为难母亲没有用,瑾瑜说了也不算,公主若是不想给,谁也抢不走,公主在秦家险些连命都保不住,若是咱们敢去上门要孩子,凭展夫人的脾气肯定是要和秦家撕破脸,计较到底的。”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孩子不肯留在秦家,非要让秦家断了后,还不许秦家纳妾!”秦氏怒问。 谭氏无奈嘆气,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秦家没有保护好展万凌,所以太子才出手,既不影响夫妻关係,又能保住展万凌母子么?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面对秦氏的质问,谭氏欲言又止。 秦老夫人朝著秦瑾瑜看去,秦瑾瑜深吸口气:“孩子只能留在凌儿身边,绝不可能送回秦家。” “秦瑾瑜!”秦氏气的就要扑过来动手,被房夫人给拦住了:“打瑾瑜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秦瑾瑜闭了闭眼,隱忍的额头青筋暴跳。 “那若是过继一个在大房呢?”房老夫人忽然问。 秦老夫人摇头:“不成!” 秦家又不是没有血脉了,何须过继旁人的子嗣?秦氏同样也不愿意,过继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在膝下,瞧著就膈应。 房老夫人訕訕:“二房两个嫡子,將来不论是谁生养了孩子,过继大房,不照样是秦家血脉么。” 秦老夫人沉默了。 秦氏依旧不鬆口:“不行!” 她才不会养二房的孩子,费劲心思结果到头来全都是给二房铺垫,何必呢? 吵来吵去,秦氏就是不肯鬆口,执意要公主第一胎,不论男女都可以,否则她绝不会放瑾瑜离开。 秦瑾瑜紧绷著脸不说话。 秦氏心一横看向秦老夫人:“母亲,若是孩子没有抱回来,我即刻就死!” 或许刚才是说说而已,可现在,秦氏眼底已经有了死意。 坚决不肯鬆口。 秦老夫人是了解秦氏的,如此一来倒也不敢真的逼迫秦氏了。 彼时门外传来了圣旨。 秦老夫人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 一屋子里的人起身去了院子外跪下,迎接圣旨,为首的太监一眼就看见了秦瑾瑜。 “秦少將军,这圣旨是殿下给您的。” 秦瑾瑜身子往前挪了挪:“微臣接旨!” “奉天承运,太子詔曰,边关战事为平,令秦少將军秦瑾瑜三日后出发驻守西关,无詔不得擅自回京,钦此!” 圣旨来得突然,在场诸位都有些发懵。 秦瑾瑜愣了一会儿伸出手接旨:“微臣领旨谢恩!” “秦少將军,殿下说了,您缺乏歷练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京城就不必担心了,让您安心的去。”太监道。 秦瑾瑜点点头。 “殿,殿下怎么会突然下旨让瑾瑜去驻守西关?”秦氏懵了。 太监意味深长地说:“殿下说情孝两难全,不如尽忠职守,也省得让秦少將军左右为难了。” 秦氏闻言唰的一下脸就白了。 第255章 各怀鬼胎 直到赐旨的宫人们离开了,秦瑾瑜才站起身,转过身看向了秦氏,秦氏捂著脸开始痛哭流涕,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前几日还是和和睦睦一家人。 “瑾瑜……”秦氏拉著秦瑾瑜的衣袖:“你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怎么捨得將你发配去西关,那样的苦寒之地?” “瑾瑜,你去求求殿下收回成命吧。” 秦氏慌了。 秦瑾瑜摇头;“殿下需要我,我怎敢辜负殿下一片好意。” “无詔不得回京,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一回?”秦氏接受了这个现实,心里不禁对太子已经有了抱怨。 秦瑾瑜却道:“当年殿下在西关都能待三年,我又不比太子金贵,为何待不了?” “那……”秦氏语噎。 圣旨赐下,眾人耳根子都清净了,也不必爭孩子了,秦老夫人朝著房老夫人看了一眼:“为人臣子,和殿下对著干,不会有好下场的,殿下聪慧,走一步看十步,若是秦家不肯妥协,瑾瑜就休想回京,最后谁也占不了便宜。” 房老夫人唇瓣都在哆嗦,一部分是被气的,一部分是被嚇著了。 “那展家呢?展家也愿意让瑾瑜去西关?”房夫人不信,夫妻分离,展家於心何忍? 秦老夫人冷笑:“公主生了孩子后,隨时都可以带著孩子去西关陪伴,至於展家,展將军常年驻守边关,跟著一块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房夫人语噎。 东宫此举已经由不得他们左右了。 秦氏脚下一软跪在了秦老夫人膝下:“母亲,是我一时糊涂,不该较真,求母亲入宫一趟,我定不会再和公主一较高下,日后也不会为难。” 秦老夫人挥挥手,转身往回走:“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罢,秦老夫人离开了院子。 谭氏紧跟其后搀扶著,离了几人后,谭氏才说:“母亲何不告诉嫂嫂,殿下让瑾瑜去西关,其实是重用瑾瑜,西关可是实打实的兵权,等大局稳定,瑾瑜一定能回来。” 秦老夫人嗤笑:“让她冷静冷静,自己猜不透,点破了也无用。” “殿下为了展家和瑾瑜,真是……煞费苦心了,嫂嫂若是不早些开解,日后怕是还要有苦头吃。”谭氏道。 换个角度想,秦家的爵位根本不如秦瑾瑜自身的爵位,更別提还有公主一份爵位在。 与其爭一个空爵,不如想法子立住秦家。 倒不是她惦记爵位,而是秦家只有瑾瑜一人撑著,难免辛苦,若是二房的兄弟一个个立起来,帮的也是瑾瑜。 秦家壮大了,日后谁还敢小覷了秦家? 可惜,这道理秦氏不懂,骨子里还是生怕二房的风头压住了瑾瑜。 “你嫂嫂有些执拗,没有什么坏心眼,你別往心里去,这些年她一个守寡带著两个孩子,也著实不易。”秦老夫人拍了拍谭氏的手背,安慰她。 谭氏莞尔:“能得秦家庇佑,瑾瑜私底下也帮衬两个弟弟,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和嫂嫂计较呢。” 她若计较,这些年就不会和秦氏和睦共处了。 二房等地从来都不是秦家爵位。 爵位,她二房也可以靠自己爭! 秦老夫人越来越欣慰谭氏的懂事:“这些日子你嫂嫂无暇顾及府上,你还要多多帮衬著些。” “母亲放心,儿媳会的。”谭氏道。 前院传来消息秦氏气晕了过去,秦瑾瑜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秦老夫人闻言闭了闭眼,佯装什么都不知情。 秦瑾瑜坐在榻上看著秦氏皱著眉闭眼,他並未戳穿,派人送走了房老夫人和房夫人,坐在了榻前久久不语。 良久,他起身交代丫鬟好好照看著。 “侯爷去哪?”丫鬟追问。 秦瑾瑜瞥了眼榻上人,道:“收拾行李。” 说罢,转身离开。 人前脚刚走,秦氏就睁开了眼睛,捂著脸痛哭流涕,越想越生气:“去,去给展夫人送个信,就说我病了,请她来一趟。” “夫人,这事儿若是传到侯爷耳朵里,侯爷会不会生气?”丫鬟忐忑。 秦氏冷脸:“快些去!” 拗不过,丫鬟只好去请。 等了一个时辰展夫人倒也给面子的来了,圣旨赐秦瑾瑜去西关的事,她也知情了,面色淡淡。 “是秦家疏忽了,对不住凌儿,如今凌儿册封公主,又有了公主府,咱们两家这么多年交情了,我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秦氏说著便开始抽泣,红了眼眶哽咽:“如此,我是活不下去了。” 要不是看在秦氏是秦瑾瑜的生母份上,展夫人早就骂人了,她一忍再忍,道:“我竟是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展家对殿下有恩,殿下和太子妃都听你的话,只要你肯开口,殿下一定能收回成命让瑾瑜留下,展夫人,瑾瑜好歹也是展家半个儿子,西关遥远,你难道忍心看著瑾瑜去那么远?”秦氏问。 展夫人怒极反笑:“夫人別多想了,还是好好休养身子吧。” “展夫人?”秦氏喊。 展夫人定住身子,斜了眼秦氏:“凌儿也是我自小娇养的掌上明珠,这么多年,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就是宫里的贵人见了她,都要客气三分,嫁给秦瑾瑜受了多少委屈?我从未替她撑腰过一次,此次若不是太子妃及时赶来,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著,秦瑾瑜不过是去西关歷练而已,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可曾问过凌儿半个字?” 秦氏张张嘴,倏然觉得有些羞愧,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索性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展夫人又说:“展家对太子有恩,那是展家代代豁出去性命换来的,挟恩以报,让展家那些列祖列宗怎么想?” 说罢,展夫人拂袖而去。 秦氏眼看著劝说无望,脸色一阵阵发白,眼泪都流干了,愣是劝不动,她呜呜咽咽地哭。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当初还不如娶了个普通官家女子,也好过今日处处被动!” 做婆母的卑微到这个份上,秦氏越发觉得委屈,所有人都不理解她。 一下午连赐两道圣旨。 镇王府也没消停,镇王妃將四姑娘领回来,四姑娘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惹得镇王妃一阵心烦:“好了,这里没有外人,收起眼泪吧。” 四姑娘仍旧很委屈:“母妃……” 一同回来的还有镇王,阴沉著脸不悦,四姑娘见著镇王赶紧跪下磕头:“求父王做主。” “做主?”镇王妃冷笑:“你今日丟尽了镇王府的脸面,你要是个有骨气的,就该一头碰死在秦家门口,我还能找秦家要个公道,现在可倒好了,全京城都知道你不知羞。” 四姑娘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镇王瞥向镇王妃;“儘快给她挑一门婚事,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一堆烂摊子就这么扔给了她,镇王妃心里也是有怒火,四姑娘却是嚇得不轻:“母妃,女儿不能隨便嫁人。” “不嫁人又能如何?”镇王妃弯腰挑起了四姑娘的下巴:“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脸蛋。” 四姑娘抖了抖身子,满脸都是惊恐。 明明她已经算计好了,只要轿抬去了秦家门口,秦家一定会打开轿,她最次也会是平妻。 她进门,展万凌血崩而亡。 可为何,展万凌不仅没有死还保住了孩子,被册封成了公主。 就这么认命了,她实在是不甘心。 “求母妃再给我一次机会。”四姑娘恳求。 镇王妃一下子就看穿了对方的意思,嗤笑:“你想去西关?” 四姑娘点头。 镇王妃却冷笑不止:“今日你坏了名声,你凭什么认为秦瑾瑜就一定会被你迷惑?” “母妃,这一年夫妻分別,秦少將军年轻气盛,女儿这张脸足矣,让女儿去西关,只要怀上孩子,就是秦家血脉,到时候秦夫人一定会力保女儿,还有,女儿在西关也会努力获取情报,给王府爭取最大利益。” 镇王妃看著面前娇艷欲滴,嫩得快要掐出水来了,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四姑娘低声道:“母妃,女儿不想做废棋,女儿可以听从您的差遣。” 云和郡主进门而来,手里握著一只白瓷瓶:“母妃,这是女儿最新研究出来的子母蛊,若是四妹妹真有这个决心,母妃助力一把,也未尝不可。” 白瓷瓶递给了四姑娘:“喝下它,每三个月我派人给你送解药,你若不听话,只能穿肠烂肚而亡。” “二姐姐?”四姑娘惊慌不已:“裳姨娘不是还在你们手上么,我,我怎么敢不听话?” 云和郡主摸了摸四姑娘的脸蛋:“西关离京城太过遥远,你若对秦瑾瑜动了真情,到时两难抉择,我们对你也无可奈何,你若能喝下它,我才相信你的诚意,你放心吧,喝了它也不会影响你生孩子,將来大局稳定,我许你继承秦家,做秦家太夫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镇王妃鬆了手,点头:“不错!” 四姑娘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瓶子,呼吸急促,眼底划过惶恐,云和郡主嘴角勾起冷笑:“四妹妹该不会是想和秦瑾瑜远走高飞吧?” “怎,怎么会呢?”四姑娘见实在是推辞不过,拿过了白瓷瓶一饮而尽,她討好地看向了云和郡主:“二姐姐,如此可满意了?” 云和郡主摸了摸四姑娘的脸颊:“算你懂事!先退下吧,这几日没有吩咐,別乱出来。” “是。” 丫鬟扶著四姑娘离开。 镇王妃则问:“你当真要让四儿去西关陪秦瑾瑜?” “四妹妹对咱们有恨意,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帮著咱们做事呢。”云和郡主摇头否认:“女儿查到这些日子四妹妹跟柳侧妃私底下做了不少小动作,秦少夫人动了胎气,极有可能和这两人有关。” “那你刚才给她喝的是?” “確实是子母蛊,秦家和展家將来必有动作,女儿只是想借著四妹妹的手,剷除柳侧妃这个碍眼的贱人。”云和郡主早就对这两人心有不满了。 第256章 反目成仇 这头四姑娘刚回到院子里,看著一院子的红绸,怒从心起,抄起桌上的瓶就朝著地上狠狠砸下。 砰! 一声巨响。 “这是做什么?”柳侧妃站在门槛上,险些就被砸著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四姑娘瞥了眼柳侧妃,冷著小脸坐下来,胸膛仍此起彼伏喘粗气:“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柳侧妃摇头:“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再说些不痛快的话戳对方的心。” 闻言,四姑娘倒是安静下来了,打发了丫鬟去门口守著,转而看向了柳侧妃;“展万凌的孩子保住了……” “她的孩子能保住全多亏了王妃。” 四姑娘一愣。 “是太子妃身边的红梔亲自上门来求药,王妃给了止血草,若是没有止血草,展万凌必死无疑!”柳侧妃耸肩冷冷一笑;“好好的一局被自家人给破坏了,真是可惜,要不然展家和秦家必定会反目成仇。” 见四姑娘目露疑惑,柳侧妃指了指丫鬟:“若是不信,隨意打听,这种事我欺骗你作甚?” 四姑娘收回疑惑,紧咬著牙:“难怪能保住胎儿!” 就差一点儿,她就成功了。 最紧要的关头竟然是败在了自家人手中,柳侧妃又道:“我瞧王爷今日也动了怒,王爷若是来我屋里,我定会帮你多劝劝,只是我也尽力了,四姑娘,我能力有限。” 谁料四姑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展万凌这一胎只要经过太医诊脉,一定会看出端倪,而且我听说秦家那边打死了几个丫鬟,这事儿闹的很凶。” 柳侧妃脸色微变,满脸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提醒你,太子妃,秦家,展家一定会查到你头上的,你银子收买秦家人调换蜡烛下毒的事,也早晚会露馅。”四姑娘不疾不徐的开口,柳侧妃不淡定了,怒瞪著四姑娘:“这些都是你让我做的!” “先別著急。”四姑娘压低声音在柳侧妃耳边嘀咕几句:“墨记掌柜是从东原来的,迟早能查出来,其实母妃心思简单好对付,难对付的是母妃身边的云和。” 这一点柳侧妃深表同意。 许多注意都是云和郡主在背地里出主意的。 “若是將云和从母妃身边剷除,你將来的路也能好走些。”四姑娘不紧不慢的说:“要是让那帮人查到你头上,父王也不会保你,趁现在,你还有机会。” 柳侧妃忽然背脊有些凉颼颼的,忽然有些后悔听了四姑娘的话,可眼下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该……该怎么做?” 四姑娘低语。 柳侧妃瞪大眼,四姑娘道:“这府邸都是母妃的眼线,你以为我们凑在一块,她不知情,与其被人磋磨,不如搏一搏?” 四姑娘的话在耳边不停的迴荡,柳侧妃一咬牙:“若是对方不上当呢?” “掌柜的一家老小全在你手握著,他敢不听话?將他放出去,用不了一夜,必定被活捉。” 柳侧妃忽然问;“这件事是不是你早就算计好了,无论是成不成,都要將云和推出去顶罪?” “展家独女,太子妃最好的姐妹,死於血崩,太医一定会查出线索,这件事总要有个人来背负,不是么?”四姑娘莞尔。 傍晚 果然传出消息,墨记的掌柜刚露脸就消失了,不仅如此,展家人私底下一直都在打听关於墨记的事。 除此之外,秦家也闹的鸡飞狗跳,死了好几个丫鬟嬤嬤,就连秦氏身边的长英都被打死了丟去乱葬岗。 次日柳侧妃藉口想祖母回去探望时,丫鬟才將消息告知,柳侧妃惊愕的掌心都是湿了。 果然和四姑娘预料的一样,秦家,展家都在追查。 “你怎么回来了?”柳老夫人有些诧异。 柳侧妃摇摇头:“这两日心神不寧,过来探望祖母。” “我这老胳膊老腿有什么可担忧的,倒是你,入王府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柳侧妃一脸懵。 柳老夫人也不多说赶紧派人去请大夫,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给柳侧妃诊脉,这会儿她才如梦初醒,怪她太紧张了,心思一点儿也没在这方面。 大夫诊脉后,立即朝著柳侧妃道喜:“侧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且脉象强健有力,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果真?”柳老夫人欣喜不已。 大夫道:“绝对不会错的,恭喜老夫人,恭喜侧妃。” 柳侧妃像是做梦一样摸了摸小腹,高兴的大手一挥给了赏,柳老夫人却道:“大夫,此事还请你不要声张。” 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大夫也不想多打听,拿了银子就办事点点头退下了,柳老夫人对著柳侧妃说:“才一个多月,等胎像稳固了再说也不迟。” “祖母是担心有人害我?” 柳老夫人拉著柳侧妃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镇王这些年提拔柳家,也有弥补之意,本家都不在了,才让咱们捡了便宜,你若是爭气一举得男,镇王定会好好栽培,將来一个小郡王是少不了的,你下半辈子的依靠也就有了。” 闻言,柳侧妃乖巧点点头。 紧接著柳老夫人问起了这两日外头的事,柳侧妃也没敢深说,只说不太清楚。 临走前柳老夫人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跟著她:“都是信得过,以后吃穿用度都要小心谨慎。” “多谢祖母。” 回府时遇到镇王府门外来了一拨人,其中一人跪在门口,嘴里嚷嚷著什么过错,求四姑娘原谅。 “你是何人?”柳侧妃蹙眉问。 “我是秦梢,两年前是我和四姑娘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我落榜后一直鬱鬱寡欢,没想到四姑娘居然也来了京城,是我害了四姑娘。” 这个叫秦梢的跪在镇王府门前,声音又大,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过来瞧。 “这位就是秦梢啊,是他欺骗了四姑娘,险些让四姑娘害死了一条命。” 几个百姓对著秦梢指指点点。 秦梢衝著镇王府的方向磕头:“是我的错,四姑娘,我来娶你了,只要你不介意,来年我一定努力再科举。” 秦梢来府上闹事的消息传到了镇王妃耳朵里,镇王妃怒拍桌子:“还真有这么个人?” 云和郡主也猜不透;“来人,去把四妹妹带来。” “是。” 很快四姑娘来了。 “混帐东西,你当真不知羞耻的和秦梢私定终身了?”镇王妃一脸厌恶。 四姑娘跪地喊冤:“母妃,我从未认识秦梢,这是污衊!” 云和郡主也觉得有些古怪,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认人,太刻意了,她扬声吩咐:“去查查秦梢真的来参加科举了么?” 查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云和郡主看向四姑娘:“人都找上门了,你这一趟西关怕是去不成了,即便你现在否认,只要那个叫秦梢的一口咬定你是四姑娘,你也无从辩解。” 四姑娘脸一白:“二姐姐救我!” “王府扣著你不放,外界会觉得王府拆散姻缘,外头现在本就误会王府故意送你去秦家谋害秦少夫人,现在真有一个这么个人上门,也是一桩好事。”云和郡主的话让四姑娘的心一寸寸凉下来:“二姐姐,我不能嫁给秦梢,求二姐姐搭救,来日当牛做马必定报答。” 四姑娘衝著云和郡主砰砰磕头,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头已是一团青紫痕跡,看上去柔弱无骨,好不可怜。 云和郡主弯著腰將人扶起来:“我倒是不懂了,秦瑾瑜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四姑娘小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云和郡主撇撇嘴,衝著一旁丫鬟招手,丫鬟送来了一粒药丸。 四姑娘见状本能的警惕起来。 “將这个想法子给柳侧妃服用,我搭救你,赶走这个秦梢如何?”云和郡主將药丸塞给了四姑娘:“你放心不是毒药,只是绝子丹而已,她背叛了母妃一片好心,就该死,可母妃心软下不了手,那就断了子嗣,也省的麻烦了,府上子嗣这么多,也不缺她那一个了。” 四姑娘身子抖了两下,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云和郡主歪了歪脑袋笑眯眯抚摸四姑娘的脸颊:“你也可以將这个送到柳侧妃面前,告诉她是我的主意,或者將此事闹到父王面前,可你要记住了,母妃才是镇王府的女主人,我有三个兄弟傍身,父王即便是知道真相,也不会对我,对母妃如何?懂吗?” 这倒是真的。 王妃膝下有三个嫡子,尤其是姬郢,將来还有可能问鼎皇位,就冲姬郢,哪怕是王妃杀人放火,镇王都不会对王妃如何。 最多,仅是呵斥而已。 四姑娘抬起头对上了云和郡主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云和郡主道:“一会柳侧妃就要回来了,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其,其实柳侧妃就算是生养了孩子,也威胁不了任何人。”四姑娘小声嘀咕。 云和郡主冷笑:“她生不生孩子无所谓,我就想看看你们两个人反目成仇!” 第257章 上门认亲 云和郡主弯著腰指尖轻轻地搭在了四姑娘的下巴上,嘴角轻勾,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態。 迫使四姑娘不得不仰著头,四姑娘神色慌乱:“二,二姐姐,若是这件事传到了父王耳中,父王不会原谅我的。” “可你不这么做,门口跪著的人稍后就要將你带走了,四妹妹,你终究是父王的骨肉,父王又怎么真的拿你如何?”云和郡主倏然鬆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面色淡然,往后坐下:“柳侧妃背叛了母亲,仗著年轻勾搭了父王上位,她卑鄙无耻,你和她同谋,能得到什么?” 四姑娘脸色微变。 “即便是侥倖成功,设计陷害了我和母妃,难道两位兄长和大姐姐就能轻易饶你?”云和郡主摇摇头,只觉得很可笑,像一个上位者姿態將四姑娘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镇王妃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態,时不时喝两口茶。 云和郡主见四姑娘迟迟不肯说话,慢慢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恰好这时丫鬟说柳侧妃回来了。 “人呢?” “柳侧妃说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丫鬟道。 云和郡主闻言噗嗤笑了,也看见了四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和郡主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著丫鬟叮嘱:“身子不適,就让张太医给柳侧妃瞧瞧,你要亲自盯著。” 丫鬟会意。 不一会儿柳侧妃便来了,只是来时又换了件浅色长裙,髮鬢挽起,只有寥寥几支珠釵,整个人清丽脱俗,宛若池中傲然站立的娇荷。 “给王妃请安。”柳侧妃屈膝行礼,解释道:“刚才回府时扭了脚,回去涂抹了膏药后,已经无碍了,王妃,我刚才看见有个自称秦梢的男子跪在门口,现在门口聚集了看热闹的人,若不及时解决,恐怕会坏了四姑娘的清誉,坏了咱们王府的名誉。” 云和郡主一直盯著柳侧妃的脸颊,恨不得將其挠了,想归想,终究是没有什么大动作,饶有兴致地问:“那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置?” “將人堵住嘴拖出去,也省得耳根子清净了。” “柳侧妃的意思是將人打死?”云和郡主微微讶然。 柳侧妃点头:“就冲他污衊王府,就死不足惜。” 云和郡主撇撇嘴:“把人嘴巴堵住了,可外头的人已经知晓了是四妹妹认错了人,那岂不是要让四妹妹背负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罪名?” 柳侧妃语噎,皱起眉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四姑娘,她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语气里多了几分慌乱:“那不知郡主打算怎么处置?” 话音刚落外头传秦梢被路过的展家马车刮碰到了,展夫人亲自下了马车,听了秦梢的话之后,派人当场报了官。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什么?”在场之人皆惊愕。 云和郡主恼了;“展夫人的马车怎么会这么巧將那人刮碰了?”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云和郡主居高林夕的看向四姑娘:“还愣著做什么,都是你做的孽,还不快跟我一块去前面看看。” “二姐姐……” 丫鬟不听四姑娘的辩驳,直接拽著人往前走。 柳侧妃想要阻拦却被镇王府的人给拦住了:“你一个府上的妾室,不该拋头露面。” 妾室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柳侧妃的心,她停下脚步,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手中帕子。 镇王妃佯装没看清,不予理会。 镇王府大门口 展夫人详细地问起了秦梢是如何跟四姑娘相识相知相爱的,秦梢嘴皮子利索,说得又快又详细。 就连四姑娘胸口还有一粒红色硃砂痣这种事都给说了出来。 “嘶!” “竟是私相授受了么?” “不是私相授受,是四姑娘不慎中了蛇毒,我在山洞內救了她,一时……一时情不知所以。”秦梢半遮半掩的解释,也是在告诉眾人,四姑娘的的確確是委身给他了。 “那还不是私相授受?!” “那是我一厢情愿,和四姑娘无关。” “这么说是你强迫四姑娘了?秦梢,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万一四姑娘反咬你一口,你可是要蹲大狱的。”展夫人居高临下,语重心长地劝。 秦梢挺直了胸膛:“这位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休想从我这套走任何关於四姑娘不好的事,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趁人之危,四妹妹根本不知情!” “当时不知情,过后也是知情的,可有想过报官?”展夫人问。 秦梢摇头:“她心地善良不忍心报官,毕竟……我救了她一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刚好让赶来的云和郡主和四姑娘听见了,四姑娘恨不得衝出去撕碎了秦梢,咬牙怒骂了一句混帐! 云和郡主却不以为然:“现在骂人,和他共赴巫山时怎么不知收敛?” 四姑娘涨红了脸,气愤道:“我根本不认识此人!” “那为何你胸口的硃砂痣,她都知道?”云和郡主冷笑,抬起手摸了摸四姑娘的脸颊:“你瞧,你前脚得罪了秦少夫人,转头展夫人就来算计你,你可要想好了怎么做?” 云和郡主指了指四姑娘怀里的药。 四姑娘紧绷著脸,忽然低语道:“此人污衊了我,也是污衊王府,二姐姐当真愿意他污衊王府见死不救?” 听这话,云和郡主已经知晓了对方的选择,耸耸肩並没有当回事,转身迈著步子来到了门口。 秦梢立即朝著云和郡主磕头:“郡主。” 云和郡主也是第一次和秦梢见面,眼皮轻掀起就听秦梢说:“四儿说起过你,是府上二姑娘……四儿?” 看见云和郡主身后钻出来的四姑娘,秦梢眼睛都在发光,激动上前:“四儿,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不等四姑娘反应过来,秦梢衝上前抓住了四姑娘的手往脸上招,等眾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挨了好几个巴掌了,且力道都不轻,脸上的巴掌印赫然明显。 “四儿……” 四姑娘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挣脱却被秦梢死死攥住手腕,她力气不如秦梢,想逃都逃不掉。 “二姐姐救救我。” 话音也被秦梢粗矿的声音给遮掩了过去,秦梢紧紧的抱住了四姑娘在怀中:“四儿,老天爷对我不薄,终於找到你了,这次,我一定不负你。” 这在眾人看来,就是一对有情人。 秦梢敢作敢当,加上容貌也不错,又是四姑娘的救命恩人,所以秦梢的话无人怀疑。 “这秦梢虽有些不地道趁人之危,好在改过自新了,四姑娘又委身於人,之前我记得四姑娘还说过是认错了人,早就有了心仪之人,那一定就是眼前这位秦梢吧?” 展夫人不冷不热地开口,眼底儘是浓浓讥讽:“兜兜转转一圈了,好在,又给绕回来了,四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份缘啊。” 四姑娘被秦梢的大掌牢牢扣在了怀中,挣扎不得,另只手也捂上了四姑娘的唇,让人发不出声来。 云和郡主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神色,转而朝著展夫人看去:“夫人倒是知道得清楚。” 展夫人佯装没听懂对方的讥讽,她知道聪明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局,可那又如何呢? “若不是这个秦梢出现,我这就要去秦家问罪的,娶了我家嫡女,还敢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膈应我家女儿,我自是不肯放过的,又得知昨日是郡主给了止血药救了我女儿,今日,我可是特意上门拜谢的,只是不巧来得太著急,马车没收住撞上了秦梢,索性秦梢无大碍,这才耽搁了。” 展夫人对著身后之人挥挥手,几个丫鬟端来了好几套珍贵首饰,均是价值不菲:“这些就是谢礼。” 云和郡主也没想到展夫人会这么大方,犹豫了一下,展夫人又道:“郡主还是收下吧,这些俗物比起我女儿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你若不收,我才是请寢食难安。” 一码归一码,展夫人也不想落人口舌,更想和云和郡主的救命之恩划清界限。 “救人性命是我应该做的……” “郡主,我听说这草药是太子妃用人情交换的。”展夫人毫不犹豫的戳破了云和郡主想要攀附的心思。 云和郡主脸色微变,有些尷尬,她確实想要藉此机会和展家培养关係,奈何展夫人压根不给机会。 也罢了,云和郡主挥手让丫鬟將礼物给收下来。 “夫人可要进去坐坐?” 展夫人摇头:“礼已送到,那就不必了。” 紧接著又看了眼秦梢,从丫鬟手里接过来锦盒:“这本是我要送给李大人家公子新婚之礼的,就送给秦梢和四姑娘百年好合吧。” 將锦盒递给秦梢。 秦梢接过道谢,也在此时四姑娘张嘴咬住了秦梢的虎口,秦梢吃痛后退两步,藉此机会四姑娘挣脱出来,跪在地上朝著云和郡主磕头:“二姐姐救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此人,都是他瞎编的。” 云和郡主凝著脸,居高临下瞥向她。 秦梢蹙眉:“四儿,你又犯病了?” 闻言四姑娘险些咬碎了牙:“我根本就没有病,你少在这浑水摸鱼,我是王府姑娘,又寄养在主母膝下,便是嫡女,你胆敢满嘴胡言乱语,我父王是坚决不会饶恕你的!” 搬出了镇王,秦梢脸上浮现了一抹惶恐,但转瞬即逝,他震惊地看著四姑娘,一副不知该如何替她开口辩解才好的架势。 “二姐姐,这人是冤枉我的,求您给我做主。” “四姑娘这是作甚,你难道是嫌贫爱富,或者是爱上了旁人所以才不肯认帐了,想要威胁郡主帮你做偽证?”展夫人讥笑:“四姑娘失身他人,还指望去祸害好人家的儿郎不成,王府几个姑娘可从未听说过这般作为,王妃收养你,本是为了你好,可不是让你背信弃义的,辜负王妃心意的。” 展夫人几句话就替云和郡主解围,云和郡主长嘆口气,面露无奈,紧接著展夫人又对著云和郡主说:“郡主,我是知晓你的脾气的,绝不会將你和四姑娘混为一谈,就是王爷那,我也能帮著说上几句话,王府赠药救我展家独女,我家將军今日特邀王爷在酒楼吃席。” 云和郡主一愣,这个不就是在告诉她,展將军牵绊住了镇王? “二姐姐?展夫人是故意的,您不能相信啊。”四姑娘慌了,她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云和郡主身上;“二姐姐!” 展夫人似笑非笑的来到了云和郡主身边,低声说:“郡主,我瞧这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昨日赠药,多亏了郡主,展家会记得郡主一个人情,来日郡主只需派人上门知会一声即可,郡主,这人情单是给你的。” 听闻这话,云和郡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立即拨开了四姑娘的手:“四妹妹,你糊涂了不成,这不就是你心仪男子?” “二姐姐?”四姑娘越发崩溃,摇摇头:“不,不是。” “让展夫人见笑了,我这四妹妹从东原来京城之后,脑子就越来越不清楚了,偶尔还会半夜出来梦游,说话顛三倒四的。” 云和郡主对著秦梢恍然大悟:“我记得你,两年前你曾打扮成小廝模样,偷偷来府上探望过四妹妹!” 秦梢满脸疑惑,却也不敢胡乱应了,只能垂眸装作一副伤心模样。 “瞧,还是郡主深明大义。”展夫人脸上笑意渐浓,后退两步:“如此就不打搅郡主了。” “我听夫人说报官了?”云和郡主急了。 展夫人指了指秦梢:“原是要报官的,不过秦梢公子说为了王府的名声,区区小伤不碍事,给拦住了。” 报官是两手准备,可现在一切顺利,也就没有必要折腾了。 云和郡主心领神会,目送展夫人离开,又看了眼四周聚集的百姓,便道:“秦公子既然有心来认错,王府也不是不讲理的,只要四妹妹下半辈子有稳定依靠,你来冒犯王府的事,王府可以不计较了。” 秦梢面露愧色:“多谢郡主。” “二姐姐!”四姑娘急了,眼看著几个人三言两语就將帽子扣在她身上,有种浑身是嘴都说不出的无奈。 “里面请。”云和郡主指了指府內。 砰! 大门紧闭,隔绝了外面想要看热闹的百姓眼神。 云和郡主的脸也顷刻间沉了下来,反手一巴掌落在了四姑娘脸上:“混帐!事到如今还敢否认,没出息的东西。” 將人打翻在地,无人敢上前求情。 四姑娘捂著脸又气又怒。 第258章 只要四姑娘 四姑娘捂著脸,嘴角都被打破了,仰著头看向云和郡主:“二姐姐明知是个圈套,却將人带进来,父王若是知晓,定会追究,二姐姐,你坏了父王的计划!” 听她这么说,云和郡主的脸色微微一变。 四姑娘撑著身子慢慢站起来,腰肢挺直,指了指一旁的长廊:“趁著父王还没回来,二姐姐,咱们聊聊?” 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恭敬,眼神也不再怯懦,反而还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眉眼间像极了镇王。 这让云和郡主皱起眉头,瞥了眼秦梢,便对著丫鬟说:“带他去客厅坐坐。” “郡主……”秦梢还要开口,却被丫鬟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给带走了。 来到廊下,四姑娘摸了摸脸颊,眼底透著一股恨意,她再抬头看向云和郡主时,神色已恢復了平静:“二姐姐何必又给自己揽入麻烦,咱们好歹是亲姐妹,你帮我解决秦梢,我帮你解决柳侧妃,如何?” 四姑娘信誓旦旦地看向了云和郡主。 云和郡主仍皱紧眉头:“父王究竟交代你什么了?” 她很好奇四姑娘究竟有没有欺骗自己。 四姑娘扯了扯嘴角弧度;“有些事二姐姐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毕竟,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云和郡主嗤笑一声。 “郡主府这些年打著王府的名义做了多少事?”生怕云和郡主不相信,四姑娘也只好透露出一点点。 岂料话一说,云和郡主脸色骤变,抬起手揪住了四姑娘的衣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未曾胡说,是父王叮嘱过我,在府上好好看著你,不要让你胡来,尤其是郢弟,迟早会被你们给带坏了。”四姑娘很满意云和郡主的脸色,悠然不怕死地继续说:“贪心不足蛇吞象,父王对你早有忌惮了。” 云和郡主身子都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惊恐,难道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全都被父王知道了? 四姑娘挣脱了云和郡主的手,嘴角上扬:“二姐姐,父王的本意是要我搭上秦家,离间秦家和展家,就差一点点成功了,如今父王还要別的计划,我这张脸总不能白白便宜了一个骗子吧,就如同当初二姐姐选择接我入京,不也是想著都是王府血脉么?” 四姑娘摸了摸脸颊,她年轻貌美,又是经过专人调教的,一顰一笑都是风情万种。 比柳侧妃还要柔媚三分。 所以,云和郡主信了。 “你要如何?” 四姑娘深吸口气:“我要秦梢死!” “眾目睽睽之下接入府上,你弄死了他,王府又怎么解释?”云和郡主犹豫了:“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主张。” 四姑娘半信半疑。 云和郡主冷笑:“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不济也是父王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王也不一定会和我计较,倒是你,也得抓紧时间。” 两人不欢而散。 看著四姑娘离开的背影,云和郡主脸色越发阴狠,这时丫鬟突然道:“郡主,您看那是什么?” 顺著丫鬟手指过的方向看去,刚才展夫人送的礼物中,其中有个盒子隱约露出了纸张一角。 云和郡主伸手拆开,首饰下方居然还藏著暗格,里面厚厚一摞的书信,她好奇接过看了眼。 这一眼,顿时让云和郡主暴怒,脸色犹如乌云密布,顷刻间就要大雨倾盆了。 “郡,郡主?”丫鬟都有些慌了。 云和郡主死死捏著书信,这上面竟都是准备污衊自己的罪证,还写著秦少夫人展氏被人投毒陷害,才导致血流不止。 墨记铺子不知何时记在了云和郡主的名下,还有一张张罪证,上面都是签字画押。 一口咬定都是云和郡主指使的。 “岂有此理!”云和郡主气得不轻,难怪刚才提到了报官,展夫人衝著她意味深长的笑。 “这两个贱婢害了人被发现,竟拿我当成了替罪羊!”云和郡主深吸口气,努力地平復心情,对著丫鬟说:“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丫鬟应了。 书信上的犯人就在大牢內,她总要去看个清楚再做决定,从后门上了马车一路朝著衙门方向去。 衙门早就被人打过招呼了,很快就將云和郡主放出去。 墨记掌柜的和两个管事的全都被扣下了,三个人浑身是伤,趴在地上宛若死狗,一旁的狱卒正在记录。 “我的主子乃是云和郡主,识相的就赶紧放我们离开,否则,等郡主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云和郡主可是王府最受宠的嫡女!” 一句一句听在云和郡主耳朵里,犹如刀尖戳在心口上,气得她险些站不稳,良久,云和郡主才努力保持了清醒。 “郡主是担心我骗你不成?” 展夫人的背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讥笑:“四姑娘两年前就布下此局,从秦家查出来十几个人,都是被墨记收买了,一个个倒捨得银子,若不是郡主肯赠药,今日这笔帐就要记在郡主头上了!” 证据摆在眼前时,展夫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云和郡主跟展万凌无冤无仇,再说真要用了毒,又何必再给药? 只要拖延一会儿,展万凌必死无疑。 所以展夫人抓到了这三人后並没有声张,动了点刑罚,几人顺利签字画押。 只不过没有扯到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云和郡主深吸口气:“夫人不是说赠药有人情么,將这三人给我,咱们一笔勾销,此外,我保证会促成四妹妹和秦梢的婚事。” 此外,云和郡主还將四姑娘的解药递给了展夫人。 展夫人接过,叮嘱道:“我只要活人!” “夫人放心。” 云和郡主抬起手便让人將三个人全部带走,经过展夫人身边时,她道了谢,同时也是一阵后怕。 当时若不是姬郢逼迫,她未必肯给药,稀里糊涂的歪打正著反而救了自己。 这贱人,胆敢算计自己。 云和郡主恨不得將四姑娘活活掐死,离开牢狱后,吩咐人將三人送去庄子上养著。 “郡主真的要听展夫人的话么,万一展夫人出尔反尔怎么办?” “幕后主使者不是我,她为何要针对我?她要的是给秦少夫人出口气而已,为何不成全?”云和郡主捏紧了手心:“展夫人聪慧,只用了一日就破了局,四妹妹落到她手里,还能好?” 云和郡主背靠在马车壁,深吸口气:“回府后將秦梢送走,再给他些银子置办些家產,派人盯紧了她,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人要是死了,就不好玩了。 丫鬟点头。 秦梢很快就被送走了。 等四姑娘知晓时,人已经不在府上了,她脸色扭曲,跑来质问云和郡主:“二姐姐为何將人放走了?” “他一个外男留在府上不合適。”云和郡主强撑著噁心,努力保持平稳对话,长眉挑起:“倒是四妹妹,怎么迟迟没有动作?” 四姑娘道:“总要遇到合適的机会。” 双方彼此都有警惕。 云和郡主也没恼,看著四姑娘顶著巴掌印在府上晃悠,她冷笑:“四妹妹別指望见到父王了,父王今日被展將军牵绊住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此外,云和郡主立即派人盯紧了姬郢的院子,不许任何人擅自靠近。 四姑娘摸了摸脸,似笑非笑:“二姐姐误会了,我不是来等父王的。” 没有理会四姑娘的辩解,云和郡主往回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朝著身边丫鬟低语几句。 “郡主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回到院子,镇王妃早就等候多时了,先是一脸不悦:“你怎么又將人给送走?” 云和郡主赶走了奴僕,气得將四姑娘的算计说了一遍:“母妃,这贱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私底下不知和父王说了些什么,父王对咱们时刻保持警惕,展夫人那边就一句话,要促成此事,要活人。” 镇王妃简直不可置信:“你是说秦少夫人昨日差点血崩是因为四儿买通了秦家人,在蜡烛內换了落子药?” “是!若不是她,昨日秦少夫人也不会血崩,她想做大夫人,不想屈居秦少夫人之下,如此一来,还能达成离间秦家和展家,父王自然会成全,在宫內扣下秦瑾瑜。” 云和郡主也终於捋顺了来龙去脉。 这一场局最大的变故就是,太子妃派人上门索取止血草,救了秦少夫人一命。 也难怪镇王会不高兴。 “这贱人!”镇王妃怒拍桌子,心口气地发疼,甚至还有一种不寒而慄的错觉:“原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却没想到这么阴狠毒辣,为了上位,竟费尽周折要人家母子双亡!” 镇王妃害怕了,派人在院子里外搜查,看看四姑娘有没有乱动手脚,云和郡主同样也是后怕。 索性院子里没有发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第259章 懊悔 甦醒之后的秦氏听说今日有人去了镇王府认人,当即抓紧了丫鬟的手:“你说真的?” “奴婢不敢撒谎,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就连镇王府郡主都认了此事。” 秦氏闻言对著四姑娘又气又骂:“小贱蹄子还敢攀附咱们秦家,真是气人!” 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儘快想法子將瑾瑜留下来,她顾不得身子不適起身就去找秦老夫人。 还没出门就被拦住了,门口的两个婆子说:“老夫人说夫人不能轻易离开院子。” “你说什么?”秦氏怒急。 婆子寸步不离,佯装没听见秦氏的怒骂,气得秦氏无奈要擅闯,婆子抬眼皮看向了秦氏:“老夫人说,若是夫人擅自闯出去,就將您送去家庙。” 家庙两个字狠狠地定住了秦氏的身子,她错愕,又满脸惊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氏到底是没敢闯出去,对著丫鬟吩咐;“去请二夫人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夫人,您別费心思了,老夫人说將军没有离京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来见你。”婆子道。 秦氏一听恨不得再次晕过去:“老夫人这是铁了心要让瑾瑜去西关不成?” 婆子不语。 得不到回应,秦氏气得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 傍晚秦瑾瑜先是去探望了秦老夫人,祖孙两个坐在一块,秦瑾瑜面露愧疚:“孙儿不孝,这个年纪了还让您操心,您本该颐养天年的。” “傻孩子,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殿下交给你的任务你只管去,我这把年纪肯定能撑到你回来,看著秦家稳定下来。”秦老夫人也想开了,许多是以大局为重。 “你走以后,这府上就让你二婶当家做主。”秦老夫人一个人精力不够用,这些日子她也考验了谭氏,是个识大体的,让谭氏管家最合適不过。 “我已经上表让二弟继承秦家侯爵位,不日就要赐旨下来。”秦瑾瑜道。 秦老夫人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么多年大房压著二房发展,二房没有半点怨气,就当做是补偿给二房的,浩哥儿撑起二房,对你来说也是有益无害。” “孙儿明白。” 聊过之后,秦老夫人知道他还要去探望秦氏,也不拦著了,秦瑾瑜起身告辞。 站在秦氏门口徘徊了许久,才敲门进去。 秦氏背过身子不肯见他。 “母亲。”秦瑾瑜喊了声。 秦氏不为所动,佯装没听见。 “母亲,儿子要走了。” “只不是你决定好了的事么,又何必来问我。”秦氏嗤笑一声:“你这一去,我就当做没生养过你,日后你的荣华富贵不必来告知我,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秦氏眼泪都流干了,认定了整个秦家团结一心,只有她是个意外。 谭氏是个好儿媳,展万凌是个好孙媳,唯独她,不是好儿媳不如谭氏,也不是好婆婆。 明明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著想,偏所有人都觉得她在乎功名利禄。 可又有谁站在自己的角度? 守寡多年好不容易將两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就足够她提心弔胆的。 好不容易都成家立业了,却连丈夫的爵位都守不住,还要在她手里断了香火。 就连最亲近的儿子也要离她远去。 这简直用刀子剜她的心,一刀在凌迟。 痛得秦氏快要喘不过气了,哀莫大於心死,一时间突然就看开了,挥挥手:“你走吧。” 秦瑾瑜皱起眉头,大步上前来到秦氏对面,看著秦氏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氏掀起眼皮看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从牙牙学语到顶天立地的大將军,一步步走过来。 可现在对方不需要自己了。 秦氏慢慢站起身:“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公主麻烦,也不会去探望那个孩子,你只管安心的去。” “母亲……” “你我母子的情分所剩寥寥无几,你知我安好,我知你安好,就足以。”秦氏语气淡淡,慢慢朝著內屋走去。 秦瑾瑜紧绷著脸看著秦氏的背影久久不语,起身去了门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眼看著谭氏来了,他犹豫片刻跟上了谭氏步伐去了外院。 “我知道你记掛你母亲,这么多年妯娌了,我知她的脾气,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你离开京城,我会好好劝她以大局为重,至於那个孩子,只要平安康健,比什么都重要,將来二房生养了孩子,我也会经常带来你母亲膝下,不论浩哥儿是什么,我都会以你母亲为尊,绝不会爭夺。” 谭氏了解秦氏,这么多年了,秦氏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是担心谭氏越过她。 在这个府上没了存在感。 “多谢二婶。”秦瑾瑜道谢。 谭氏摇头:“大哥走得早,你母亲也不容易,你二叔常常觉得亏欠了你们母子两,叮嘱过二房所有子嗣,决不能对你母亲造次不尊,所以你放心。” 秦瑾瑜弓著腰朝著谭氏鞠躬:“多谢二婶!”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谭氏拦住了秦瑾瑜,又道:“时间不早了,明日又有出发,也该去看看凌儿了。” 秦瑾瑜的確是心里惦记著展万凌,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谭氏嘆了口气,去探望秦氏。 “你怎么来了?”秦氏嘴角掛著冷笑:“两日前我想见你,还难如登天,如今倒是来了。” “嫂嫂。”谭氏握住了秦氏的手,低声说:“我从未想过和你爭,二房永远都是亏欠了大房的,我也將瑾瑜当成了亲儿子疼,绝不会让二房的子嗣越过瑾瑜,可这次,瑾瑜是去西关,他身兼重任不能分心,我打听过了,凌儿那日流的血足足有两盆,浸透了七八床被褥,回府后足足昏睡了两日才醒来,才捡回一条命。” 秦氏眼皮动了动。 “夺凌儿的孩子,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咱们都是做母亲的,谁又能捨得,尤其凌儿的性子刚烈,这孩子来之不易……”谭氏劝,眼眶都红了:“我去展家探望过一回,凌儿躺在榻上都起不来,太医说至少要臥床四个月,不可再大动肝火,才两天,小脸都瘦了一圈,脸色煞白。” “够了!”秦氏蹙眉,不悦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偌大的展家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凌儿是展夫人九死一生才诞下的,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觉得展夫人日日看著凌儿这幅模样,是什么感觉?”谭氏问。 秦氏哑然。 “你和展夫人不同之处就在於,展夫人根本不在乎凌儿腹中孩子,只关心凌儿好不好。” 话说一半谭氏欲言又止,秦氏脸色倏然变得火辣辣,骤然看向了谭氏,这些日子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关心凌儿,满脑子都是大房爵位无人继承,还有那个孩子生下来就要改成展姓。 秦氏嘴硬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倒是虚偽,得了这么多便宜……” “展夫人若是重视子嗣,就不会膝下只有凌儿一人了,展家再如何,展夫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荣华富贵早就看透,嫂嫂,展夫人可是长公主捧在手心长大的。” 谭氏几句话让秦氏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忽然有些懊悔,刚才不该那般对待瑾瑜。 “嫂嫂,你这样只是在逼瑾瑜,孩子是凌儿拼尽性命保住的,没有人能够在凌儿面前夺走孩子,若你还想不开,就是在逼迫瑾瑜,在你和凌儿之间二选一。” 说到这秦氏冷笑:“我养了他二十几年,还不如过门的妻子重要?” “碍於孝,瑾瑜会选你。”谭氏语重心长地说:“凌儿的性子也不会让瑾瑜为难,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凌儿和瑾瑜和离,凌儿带著孩子在公主府过日子,瑾瑜则日日將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鬱鬱寡欢。” 秦氏愣了一下。 谭氏慢慢站起身:“你若能心狠將他逼到绝路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罢,谭氏拂袖而去,临走前还將门口的两个婆子给打发了。 空荡荡的门口无人看守。 良久,秦氏才侧目看向了丫鬟:“你,你去打听凌儿究竟怎么样了?” 她怀疑谭氏是在撒谎。 展家那么多人伺候,不过是动了胎气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丫鬟点头。 晚间丫鬟归来:“少夫人確实很严重,身子虚不受补,只能日日喝一些温补的,展夫人还將两个太医扣在了展家。” 秦氏眼眸微微动,对著丫鬟说:“你准备下,我想去展家探望。” “是。”丫鬟点头。 第260章 赠青梅 屋檐下时不时传来丫鬟绘声绘色说起京城外趣事,咯咯笑个不停,展夫人站在廊下看著这一幕,恍然如梦。 背后站著秦瑾瑜。 “岳母。”秦瑾瑜欲言又止。 展夫人长眉一挑,道:“你可知算计凌儿的是什么人?” 秦瑾瑜茫然,想了想:“十有八九是镇王府为了挑拨展家和秦家关係。” 除此之外他並没有得罪任何人,旁人也没有必要算计秦家,更没有那个胆子。 展夫人冷嗤:“是你招惹的烂桃!” 许是女儿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了,所以展夫人对秦瑾瑜也没了往日的客气,更多的是长辈姿態:“四姑娘的的確確是见过你,也被你救过,她情根深种,不惜大费周章地算计秦家,又不甘心做妾,更不愿意低了凌儿,所以才出此下策。” 秦瑾瑜面上浮现愧疚,垂眸,攥紧拳头。 “你离开秦家,秦家早晚还会被人惦记,我膝下就凌儿这么一个独女,怎么放心让她回去?”展夫人转过身,视线紧盯著秦瑾瑜:“你们夫妻和睦,我展家也乐见其成,可若是你为了孝道让凌儿受尽委屈,我会亲自去求太子殿下,准许你们和离!”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秦瑾瑜惊愕,隨即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岳母请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凌儿受委屈。” 展夫人紧绷著脸,继续沉声道:“你可知四姑娘算计,要跟你一块去西关?” 话落,秦瑾瑜脸色一沉,对四姑娘越来越厌恶了,在记忆里他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救过的百姓不计其数,早知道,他就该亲手杀了她。 “四姑娘是镇王府小姐,若贸然跟你一同前去,你拿她没辙,人一旦死在你手里,镇王定会问罪秦家。”展夫人一只手束在后腰处,语气变得阴森:“你又该如何?” 秦瑾瑜拱手:“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一点也不难。” 军营里的各种意外,眾目睽睽之下就连镇王也找不到半点错,秦瑾瑜已经动了杀气。 展夫人秀眉轻皱眼看著不远处的一抹人影,她回头瞥了眼秦瑾瑜,秦瑾瑜顺势看去,竟看见了秦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赶来了。 “终究是你母亲,生你养你,纵使有再大的过错,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並非玩笑。” 展夫人说罢转身进了里屋內,並没有打算主动去迎接秦氏,一旁的秦瑾瑜见状心思有些复杂。 “瑾瑜!”秦氏颤颤巍巍地来了。 秦瑾瑜下了台阶,伸手扶住了秦氏:“母亲怎么来了?” 不等秦氏开口,秦氏身边的贴身丫鬟说:“夫人听说少夫人这两日身子好转了,心里头惦记,便让小厨房做了少夫人最喜欢吃的点心送来,又不放心,要亲自来瞧瞧才肯。” 丫鬟手里提著食盒,打开里面的点心还冒著热乎气。 秦瑾瑜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低声说:“凌儿还在休养,母亲又何必亲自来,母亲我送你回去歇一歇吧。” “瑾瑜,人都到门口了,我还不能见见凌儿?”秦氏皱著眉,伸长了脖子朝著屋檐下看,刚才她明明就看见秦瑾瑜和展夫人站在一块,见她来,展夫人扭头就走。 这分明就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秦氏平息的怒火不自觉又涌出来,她皱著眉看向了秦瑾瑜:“我担心凌儿,拖著疲倦的身子来探望也不成?” 面对秦氏眼底的期盼,秦瑾瑜心底闪过不忍,只好妥协;“自然不是,是我担心您,凌儿也惦记您。” 这话,秦氏听了也只是笑笑。 屋子里的笑声渐渐传来,秦氏听了,訕笑:“看来是我多心了,凌儿在展家还是比秦家过的舒心。” 扶著秦氏上了台阶,一露脸,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展夫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捧著茶,瞥见秦氏来,终究是认识多年,看在秦瑾瑜的份上,她缓和了脸色:“苏叶,去奉茶。” “是。” 展夫人看向秦氏:“亲家来了,快请坐。” 秦氏微微笑,朝著屏风里面看去,朦朧中印出一道纤弱的影子,秦氏问:“凌儿可醒了?” “婆母。” 隔著屏风,展万凌清脆地喊了一声。 秦氏连连哎了回应,起身朝著屏风那头走去,嘴里念叨著:“早就应该来探望你了,是我身子不爭气,病了一场,反反覆覆,我担心將病传过来,一直就没来。” 接连两日都没有休息好,秦氏眼窝下的暗青色遮掩不住,整个人透著一股疲倦,加上穿得朴素,哪有从前几分贵妇人的气质? 婆媳俩见了面,展万凌躺在榻上,屋子里两个丫鬟伺候著,空气里还瀰漫著淡淡的药味。 一旁的茶几上放著剩了半碗的空药碗。 秦氏便问:“凌儿可是嫌药苦,这可不行,你还怀著孩子呢,良药苦口利於病,为了孩子也要忍一忍。” 展万凌纤眉一挑,忽听屏风后传来轻轻咳嗽声,也就没有发作,硬生生给忍住了,一副乖巧模样:“婆母说的是,儿媳记著了。” 屏风撤了 屋子里一览无余。 展夫人悠然自在的喝著茶水,一旁的秦瑾瑜反而有些不自在,展夫人笑:“长辈的话自然是要听的,还不快服用姑奶奶用药?” 展夫人开了口丫鬟搀著展万凌用药,在展夫人的授意下,展万凌端著药碗一口气闷了,眉头皱得能打结,丫鬟赶紧递来一枚果脯,接过果脯放入嘴里,许久才散了药味。 “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这两日姑奶奶的药一碗接一碗,加上胃口不好,半个时辰前才喝了一碗,奴婢瞧著不忍心,便擅自做主將这碗安胎药往后延了延,也好让姑奶奶腾出点肚子吃点旁地。” 丫鬟麻溜的跪在地上朝著展夫人磕头:“奴婢已经在小药房温了两碗安胎药,就等著姑奶奶用过膳后,再端来。” 展夫人眼皮一挑瞥了眼秦氏,秦氏脸色訕訕,此举倒显得她多嘴了,当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秦氏道:“刚才怎么不说?” “亲家勿恼,这丫头自小就怕吃药,若不到时间是能拖再拖,你也是一番好心。”展夫人破天荒地开始替秦氏开口:“区区小事,不必动怒。” 秦氏訕訕。 丫鬟起身拿著空碗退下。 展夫人就在一旁喝茶,有展夫人在场,秦氏许多话都没法说出口,她看向了展夫人:“我想和凌儿单独说几句话。” 本以为展夫人会拒绝,谁料展夫人即刻起身;“也好,我前头正好还有些事没有忙完,正好你们婆媳也有几日不见了。” 说罢,展夫人起身离开。 秦氏纳闷,展夫人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人一走,就连身边丫鬟都带走了。 “瑾瑜……”秦氏朝著秦瑾瑜开口,秦瑾瑜佯装没听懂,反而坐了下来:“母亲和凌儿之间有什么秘密,难道我也听不得?” 秦氏见他坐下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乐意,她佯装笑;“你害怕我欺负凌儿不成,凌儿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秦家大房嫡长孙,谁敢欺负凌儿,我都饶不了,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大男人何必掺和进来?” 秦氏边说边笑著摇摇头,抬眸看向了展万凌:“瑾瑜从前可不这样,成了亲,变化不少。” 展万凌抿唇不语。 “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知道把妻儿放在头一位,我总觉得他还小,他父亲去世时才五岁,半夜打雷不敢睡,搂著我的胳膊哭得不像样,若不是为了兄妹俩,我实在是撑不住了。”秦氏嘆气,回忆过往:“谁能想到小时候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给我撑起大房,让我后顾无忧,一转眼的功夫竟变成堂堂男子汉了。” 秦氏说话间眼尾染红,语气也多了几分哽咽。 长廊下另一头这些话如数传到展夫人耳朵里,苏叶不解地问:“夫人,今日秦夫人上门真的是来探望姑娘的?” 展夫人嗤笑:“怎会呢,她若真心想来,就不会穿得那般招人可怜了,至少也要打扮精神些。” 这也是她第一眼见著秦氏之后扭头就走的原因,哪像上门探望的,耷拉著脸就跟奔丧似的,看著就叫人一阵火大。 “那夫人为何不將人拒之门外?” “秦瑾瑜明日就要去西关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不痛快,战场上刀剑无眼,再怎么说,也是凌儿要相伴一辈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倘若明日秦瑾瑜还在京城,今日母子两都別想踏进展家大门一步! 她不过是看在凌儿和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多了几分容忍罢了。 “秦夫人今日来……” “卖惨的。” 展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她摇摇头,十分的无奈对著苏叶低语几句,苏叶瞪大眼:“夫,夫人,这能行吗?” “就说我要的。” 苏叶点头离去。 屋子里秦氏还在回忆过往,说起秦瑾瑜小时候:“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么多小姑娘围著,偏偏皮的很,一言不合就去寺里学武三年,连个面儿都不漏,我始终以为是想开了,没想到是情竇初开,全都为了你。” 这些话展万凌听著只想要打瞌睡,却又不得不撑著精力听著,秦氏又道: “放眼整个京城,我对你还是最满意的,將门独女,落落大方,出身极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独女的身份。” “母亲……”秦瑾瑜敛眉。 谁不知道展夫人生了展万凌之后还怀过一个孩子,五六个月大了,因为意外导致小產,坏了身子后就再也没有生养了。 那个孩子,据说就是成了型的男胎。 这不是故意戳展万凌心窝子么。 秦氏自知失言,难为情地看向了展万凌:“凌儿,我只是一时激动,没有故意揭伤疤的意思。” 展万凌微微笑:“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母亲早就释怀了。” 闻言,秦氏点头又继续说:“我刚才的意思是,你若是再有个兄弟姐妹,你母亲也不至於事事都为了你操心,府上也能热闹热闹。” “母亲!”秦瑾瑜听不下去了,脸色稍沉。 展万凌则喊道:“婆母所言句句属实,你又何必动怒?” 秦氏一副被秦瑾瑜嚇得不轻的架势,捂著心口,脸色微白:“瑾瑜,难道我和你媳妇之间閒聊都不行了,你可是我生养的,凌儿没有生养经验,我作为过来人多提醒几句,你怎么……” 秦氏哽咽,眼泪说来就来,捂著心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展万凌双眉紧锁,低声说:“瑾瑜,我乏了。” “凌儿……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秦氏有些手忙脚乱;“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只是想不要因为过去种种影响咱们婆媳关係,明日瑾瑜就要上战场了,咱们不能让瑾瑜分心。” 展万凌的手在被褥下紧紧攥著,脸上却挤出微笑:“婆母误会了,是我这身子缺血,容易疲乏,太医说每日都要好好歇一歇,也是为了腹中孩子著想,您是长辈,我从未对您有不满。” 说罢,展万凌还打了个哈欠。 “母亲,凌儿服了药要歇息了。”秦瑾瑜伸手要去搀扶秦氏,却被秦氏拒绝了,吩咐丫鬟將新出炉的点心送来:“我心里惦记你,过来瞧瞧,还带来点心,也不知你有没有忌口的,还有后院树枝上结了新鲜的果子,也给你送了些来。” 半个拳头大的青梅送到了展万凌面前,还有两盘点心,一盘桃酥一盘青梅酥。 秦氏指了指青梅:“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叫人多送些过来,来之前我问过大夫了,这果子性温,不碍事。” 看著青涩果实,又看著秦氏一脸殷勤模样,展万凌很快就猜到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於是二话不说拿起一粒递到嘴边咬了一口,眉头不皱反而笑了笑:“果然清甜可口。” 秦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展万凌,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展万凌面无表情,就连眉眼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吃了半个果子之后,丫鬟才从展万凌手里夺下果子:“夫人,您还要留著胃口吃补膳呢,这果子奴婢给您收起来,您想吃了,奴婢隨时给您送来。” “也好。”展万凌拿著帕子轻轻擦拭唇瓣,朝著秦氏看了一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第261章 敲打敲打 秦氏仍是有些不死心,只是碍於秦瑾瑜在场,也不好多问,指了指点心。 “母亲,凌儿现在身子不適,吃不了多少,等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吃。”秦瑾瑜提醒。 秦氏道:“辛苦做的,尝一口也行啊。” 不等秦瑾瑜开口,展万凌已经拿起一粒放入嘴里,和刚才一样神色淡然,见状秦氏这才没了话,叮嘱道:“你身子娇弱什么都別想,好好休养,日后得空我再来探望你。” “好!”展万凌乖巧点头。 秦氏临走前脚下有些不稳,身子晃荡,一把拉住了秦瑾瑜:“瑾瑜,我心口闷得慌。” “我送您回去。” “也好。” 母子俩渐行渐远离开。 展万凌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展夫人走了进来,瞥了眼桌子上的泛起青色的果子,捡起一粒咬了口,酸涩难忍,她立即放下了。 “母亲明知果子酸涩怎么还主动尝尝?”展万凌失笑。 展夫人叫人端来了牛乳茶递上,展万凌接过喝了大半杯,脸色才渐渐缓和过来,她摸了摸小腹,张张嘴,却听展夫人说:“你今日做得没有错,瑾瑜也没错,你婆母更没错,只是个人角度不同,凌儿,不要心怀怨恨去怪他们。” “母亲……” 展夫人坐在榻上伸手握住了展万凌的手:“怀胎本就不易,你要开心起来,孩子也会跟著你的心情变化在发育,就当做是为了孩子。” 展万凌恨不得扑在展夫人怀中,她红了眼眶,越来越委屈,看著女儿这般,展夫人强压怒火,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耐著性子哄著女儿。 直到展万凌情绪平復了,昏昏欲睡。 这期间,展夫人一个字都没提秦家人,等人睡著了,让丫鬟寸步不离地守著。 “姑娘有任何情绪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丫鬟点头。 离开屋子,展夫人的脸色越发阴狠,瞥了眼一碟子青色果子,气恼道:“全都装起来,给秦二夫人送去!” “是。” 秦氏揉著眉心进了院子,脚下不稳跌跌撞撞要倒下来似的,一只手拉著秦瑾瑜的手不松,嘴里喊著侯爷。 侯爷已故近二十年,秦瑾瑜一听父亲的名字,面上儘是愧疚,他深吸口气耐著性子坐下来。 很快丫鬟去请大夫。 另一头的谭氏忽然收到了展家送来的锦盒,起初一头雾水,打开一看,露出一碟子青梅。 “展夫人好端端送来一碟没成熟的青梅做什么?”就连丫鬟也是疑惑:“这青梅,后院好几棵树呢,每年都要拿来做酒的,至少还要一个多月才是成熟期,也不是稀罕物,展夫人怎会送这个来?” 话说完谭氏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今日大夫人身边的人可曾去过后院摘青梅?” 丫鬟表示不知。 “去打听!” 片刻后丫鬟回来:“二夫人,奴婢打听到了,您去探望大夫人之后没多久,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就去摘了青梅,还做了一道桃酥一道青梅酥带走了。” 谭氏当时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二夫人?”丫鬟不解,可谭氏却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秦氏的意图,但展夫人將青梅送到她手上的意图,谭氏略略思考后,起身:“跟我去瞧瞧大夫人。” 谭氏来时正好和大夫一块来,听说秦氏病了,她眼皮跳了跳,站在廊下就看见了秦瑾瑜也在,她问:“你不是去了展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母亲犯了心疾。”秦瑾瑜解释。 谭氏不语,探过身子朝著里面看了两眼,果然看见了秦氏躺在榻上,一只手捂著心口,眉头紧皱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你母亲这么多年也没犯病了,怎么这么突然?” 秦瑾瑜摇头不知。 紧接著谭氏又问:“那凌儿可还好?” “暂时还好。” 谭氏眼眸微动,秦瑾瑜便问:“二婶是不是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閒逛时路过后院,发现树上的青梅今年长势不错,听看院子的丫鬟说你母亲特意摘取了一些做了点心,我想著这青梅酸涩难吃,还未到成熟期,你母亲是不是嘴里没味,找些开胃的尝尝?”谭氏指了指身后丫鬟抱著的罐子:“这是去年我亲手醃製的青梅果脯,都是成熟期醃製的,酸甜可口,特意送你母亲来尝尝。” 秦瑾瑜看著谭氏倒出的青梅果脯,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谭氏又说:“这青梅还是当年我怀你二弟时,你二叔亲手栽种的,一眨眼居然都二十几年了。” 一句一句地提醒,他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就是蠢货了! 他捡起一粒递到嘴里咬了口,瞬间酸涩在口腔里蔓延,直衝天灵盖,谭氏道:“傻孩子,怎么能这么吃呢,这都是妇人初怀孕时才敢拿来压孕吐的,前几日王夫人还派人找我要了一筐送去,王夫人的儿媳刚刚诊出喜脉,害喜严重,吃了青梅反而才好些了。” 秦瑾瑜嘴角蔓延苦笑。 里面的秦氏还不知门口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秦瑾瑜的半边身影还站在那,便觉得安心了。 秦瑾瑜接过了谭氏递来的罈子交给了丫鬟:“多谢二婶想得周到。” “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谭氏摇头,关心地看向了里面:“嫂嫂许是担心你即將去西关,心里不舍,所以才犯了心疾。” 秦瑾瑜淡淡嗯了声。 谭氏见状也没进去,藉口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出了院子就叫人去给秦芳瑜送信,让她赶紧回来一趟。 “二夫人为何要让大姑娘回来?” “明日瑾瑜就要出征了,没道理守著亲娘不走。”谭氏无奈摇头,想了想乾脆就在二门口等著。 秦芳瑜收到消息就来了,看见谭氏时还有些惊讶:“二婶也在。” “瑜儿,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闻言秦芳瑜点了点头,挥退了丫鬟,和谭氏坐在了院子里,谭氏指了指桌子上的青梅。 “这是?” “这是后院青梅,一个时辰前你母亲特意摘取送去了展家,展夫人又派人送来给我的。”谭氏对秦芳瑜没有任何隱瞒:“这果子还未成熟,你母亲送青梅,大抵是想看看凌儿这一胎是男是女。” 秦芳瑜脸色微变。 “瑜儿,现在你母亲犯了心疾,扣住你兄长不放,明日瑾瑜就要去西关了,刚从展家被你母亲带回来。”谭氏欲言又止。 秦芳瑜听著羞愧不已,对於秦氏,她已经劝了无数次了,可对方油盐不进,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如何? “那展夫人可有送什么话出来?” 谭氏摇头:“只有一盘青梅,我刚才藉机敲打过瑾瑜了。” 秦芳瑜站起身对著谭氏屈膝:“多谢二婶,今日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只是你母亲心结难解,非一朝一夕,若逼急了,真有个什么好歹,瑾瑜和凌儿之间必定有嫌隙。”谭氏也是十分无奈。 秦芳瑜思考片刻后点头,和谭氏分別后,起身就去找秦氏,秦氏看见秦芳瑜时也很意外:“你,你怎么回来了?” “兄长明日出征,我来瞧瞧可有什么缺的。”秦芳瑜道。 这话倒是没有引起秦氏的怀疑,兄妹两关係一直都好,秦瑾瑜要走了,秦芳瑜来送也很正常。 “母亲怎么样?”秦芳瑜来到床榻边上,握住了秦氏的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冻著了,好端端怎么会犯病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那怎么成?”秦芳瑜让身边的人去请太医,却被秦氏拒绝:“还不至於这么矫情,歇一歇就好了。” 秦芳瑜却道:“母亲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兄妹寢食难安么,您犯心疾,我和兄长哪还有心思想其他,我倒无所谓,只是兄长,日日在马背上,分了心……” “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许说,已经服了药没什么大碍了。”秦氏撑著身坐起来,紧握著秦芳瑜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还能诅咒你兄长呢?” 秦芳瑜摇头:“我这不是担心么?” 说罢转过头看向了秦瑾瑜:“好几日不来,兄长可曾去探望过嫂嫂,我那小侄儿怎么样?” 秦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刚从展家回来,人好著呢,能吃能喝什么也不耽误。” “可我怎么听说嫂嫂昏迷了整整两日,连榻都不能下,经不起刺激,展夫人特意从民间找两个嘴皮子利索的丫鬟,给嫂嫂解闷?” “外面传得严重些,实际倒是还好。”秦氏打断了秦芳瑜的话,又看向对方的肚子:“你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没有好消息?” 秦芳瑜故作娇羞:“兄长,我和母亲还有话说。” 说著就要將人给撵走了,秦氏却急了:“你兄长明日就要出征了,你日日都可以在我跟前,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我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想和你兄长多说几句话。” 秦芳瑜满脸失望,她不明白怎么母亲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突然就理解了太子为何要將兄长送去西关。 第262章 害人精 秦瑾瑜就坐在一旁椅子上,垂眸不语,看不出情绪,秦氏斜靠在床头捂著心口,又不敢说太疼,只是皱著眉满脸都是不舍。 任凭秦芳瑜怎么劝,秦氏眼神就是离不开秦瑾瑜。 “母亲……” 最后秦芳瑜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低声喊了句却被秦瑾瑜打断:“妹妹!” 秦芳瑜不解地看向了兄长。 她不懂,临別之际难道兄长不是应该在展家多陪陪嫂嫂么? “母亲身子不適,莫要招惹她。”秦瑾瑜坐得稳如泰山:“今日我哪也不去。” “兄长?” “好了!”秦氏拍了拍秦芳瑜的手背;“你兄长好不容易坐下歇歇,有那个孝心陪我,你怎么还將人往外撵呢?” 秦芳瑜语噎。 此时门外传来了小廝请安的声音。 秦瑾瑜抬眸看了一眼来人,身上穿著的是展家衣裳,他眼皮一跳,秦夫人见状便叫人进来。 小廝抱著锦盒进门:“这是我家夫人让奴才转交给秦少將军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说罢,转身离开。 秦瑾瑜蜷起指尖,不敢去看。 “瑾瑜?”秦氏催促,好奇道:“咱们才从展家回来,展夫人刚才怎么不送你,还特意叫人跑一趟?” 锦盒打开,露出了三样东西。 明黄圣旨,一枚秦家祖传玉佩,还有秦瑾瑜的婚书庚帖。 看清三样东西之后秦瑾瑜瞳孔一缩,又不觉得意外,倒是秦氏有些纳闷:“这是作甚?” 秦芳瑜將明黄圣旨打开,看清內容后脸色巨变:“太子怎么会允兄长跟嫂嫂和离,还让兄长十年內不准再另娶?” “什么?”秦氏愣了,不敢置信,让秦芳瑜將圣旨拿来,她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之后,一头雾水:“太子怎会这样做?” 秦瑾瑜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氏;“殿下自然是不希望两家反目成仇,倒不如痛快和离,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从母亲身边將儿子夺走。” 看著秦瑾瑜眼底的冰冷寒气,秦氏心惊不已,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心虚別开眼:“你胡说什么,这圣旨是展家派人送来的,那就是展家去求的,展家现在得了爵位,又得了子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母亲!”秦芳瑜蹙眉:“嫂嫂和谁都能生养,不论嫁给谁都有爵位,是咱们秦家占了便宜。” “瑜姐儿,怎么连你也在这胳膊肘往外拐,你兄长和太子是自小的情分,没有展家,你兄长也同样扶摇直上,娶了展家女,反而处处受拘束,连个妾室都不能纳,如今和离了也没有告知我们一声,擅自做主,可有把秦家放在眼里?” 秦氏坐起身:“既是和离,又要十年內不能成婚,对秦家何其公平?展夫人此举,不过是仗著年轻时养过太子几日罢了,如此恃宠而骄,早晚有一日太子会厌恶了展家,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拖累咱们秦家。” 所以,秦氏觉得和离也好。 甚至觉得太子这么做,是希望重用秦家,对展家早有不满了,只是眼下时机不能撕破脸。 “瑾瑜,母亲日后一定会给你找一门贤良淑德的女子进门,至於孩子么,日后也会再有的。” 秦氏鬆了口气,反而有种快意感觉,至少大房保住了,將来再娶亲,只要好好挑选,日后何愁没有子嗣? 对於展万凌腹中那个,她也不指望了。 就留给展家吧。 反正只是个女儿,她也不稀罕! 秦瑾瑜紧绷著脸,面色寒气骇人,他失望至极地看向了秦氏,未开口秦老夫人也赶来了,对著秦瑾瑜便是一巴掌:“你做了什么,竟让展家来討要嫁妆回去?” 这一巴掌清脆悦耳。 打的秦瑾瑜脸颊偏向一侧,脸上五个明显的巴掌印落下,秦氏急得下床拦住了秦瑾瑜:“母亲,是展家求的和离,和咱们无关,也是太子的意思,您怎么能动手呢?” 秦瑾瑜看著秦氏健步如飞,根本没有半点不適,他闭眼讥笑。 秦老夫人瞪了一眼秦氏,那眼神恨不得將秦氏生吞活剥,秦氏不以为然:“母亲,殿下让瑾瑜去西关,必定是磨炼,展夫人仗著年轻时养过太子几日,便次次威胁相逼,想必太子早就不耐烦了,早晚有一日展家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闭嘴!”秦老夫人怒急:“展家祖祖辈辈都是战场上的英雄,是北梁功臣,殿下又怎会……” 许是说得太著急,秦老夫人的身子也跟著晃了晃,秦瑾瑜一把扶住了秦老夫人;“祖母。” 秦老夫人站稳后对著秦瑾瑜怒喝:“不孝子孙!气死我了,来人,送少將军去跪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母亲,瑾瑜明日就要出征了……”秦氏急了。 秦老夫人冷笑:“不过是前辈铺垫好的防御,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只要他还是秦家子孙,就不能忤逆我!” 秦瑾瑜是被人拽走的。 秦氏著急也没法子,眼睁睁看著人走了,秦老夫人对著秦氏已经从生气变成了厌恶,抬手叫人送来一筐青梅,放在桌子上。 看见青梅,秦氏眼皮皱起。 “我听丫鬟说你摘了青梅做了点心送去了展家,秦氏,你也来尝尝没成熟的青梅是什么滋味!” 秦老夫人往那一坐,青梅就摆在了秦氏眼前。 秦氏訕笑:“我也是好心。” “伺候夫人用!”秦老夫人阴沉著脸道。 两个丫鬟按住了秦氏的胳膊,另一名丫鬟去了青梅核,掰开两瓣,塞入秦氏嘴里,酸涩的味道立即让秦氏有些不適,差点儿就呕出来。 “吃下去!”秦老夫人拍桌。 秦氏不敢反驳。 一个时辰后丫鬟鬆开手,秦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她仰著头看向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发了狠:“让牙婆来。” “母亲?”秦氏慌了。 很快牙婆就来了,秦老夫人做主將秦氏身边所有丫鬟婆子全部发卖,一个不留:“卖出京城,越远越好!” 秦氏惊呼,哭成了泪人:“母亲您这是要逼死我啊。” “你要死就去死,没人拦著你!”秦老夫人当著奴僕的面再也没有顾忌了。 一时间屋子里哭声扰人。 几个奴僕跪下来磕头,却被秦老夫人狠下心肠卖出去,此外,秦老夫人还对著秦氏说:“忘了告诉你,这次展將军也要去西关,是主帅,另外,展將军还带走了房家两位公子,还有房家两个姐儿的婚事被退了,房老夫人一气之下病倒了。” 秦氏愣住了;“怎,怎么会?” 秦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怒火,一巴掌拍在秦氏脸颊上;“这不都是拜你所赐,你若继续闹腾下去,整个房家都要跟著遭殃!瑾瑜死了娘,也不过是守孝三年,又能如何?” 说罢,秦老夫人叫人將秦氏送去了房家。 “你母亲病了,你身为人女,也该好好孝顺。”秦老夫人不给秦氏哭诉的机会,叫人堵住了嘴塞入轿子里直接抬走了。 做完这一切秦老夫人就像被人抽走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秦芳瑜上前:“祖母消消气。” “你母亲这般折腾,秦家那点功勋早晚要被折腾没了,瑜姐儿,秦家不止你们兄妹二人,还有许多其他兄弟姐妹,做人不能太自私了。”秦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你母亲若是再闹,秦家只能办丧了。” 说罢,秦老夫人由两个丫鬟搀扶离开。 秦芳瑜脸色惨白,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这头秦氏被送去了房家,果然是哭声一片,秦氏一出现,房夫人就冲了过来,狠狠地捏住了秦氏的胳膊:“你还有脸回来!” “嫂嫂……” “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什么?”房夫人恨不得掐死秦氏,赤红了眼,心口起伏。 秦氏被房夫人疯癲模样嚇得不轻。 一旁的两个侄女也是红了眼,怨恨地看向秦氏,哪还有以往对秦氏甜言蜜语的撒娇模样? 秦氏如鯁在喉。 这时大夫走出来:“老夫人受了惊嚇,需要安静调养,经不起刺激了,如若不然怕是大限將至。” “母亲!”秦氏慌了,衝进去看见了房老夫人面色如菜色躺在榻上,浑浊的双眼死死盯著秦氏,使出浑身力气拨开了秦氏:“你这个不孝女,滚出去!” 秦氏嫁出去多年,每次回来都是被人当做贵客,上下都对她客客气气,还从未被人当成仇人一样敌对过。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身子也跟著晃了晃,不就是说了几句展家么,展家何至於如此报復她? “你这个害人精,害了儿子女儿不说,还要害我们房家,你怎么不去死!”房夫人怒不可遏,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落得什么下场!” 第263章 认错態度 夜色渐浓 房家的辱骂跟哭声还没断,房夫人看著一双儿女被秦氏给连累了,对秦氏也没个好脸色。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里是房家,不是你的家,来人给送回秦家。”房夫人现在看著秦氏,就气的牙根痒痒,根本不想待见。 送秦氏来的两个婆子道:“房夫人,我家老夫人说了,大夫人是房家姑娘,房老夫人病了就该留在身边伺候,暂时不许大夫人回秦家。” 秦氏闻言脸色闪过难堪,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被人推来推去,简直……秦氏恨不得当场晕死。 房夫人憋著口气,人又送不走,又不愿在眼皮底下,乾脆,房夫人一走了之。 两个婆子看向秦氏:“大夫人,秦家也乱的很,顾不上您,您就好好歇在房家吧。” 说罢,两个婆子转身离开。 秦氏坐在椅子上眼泪都快流干了,在房家受尽了委屈,她紧咬著牙强撑著。 次日天不亮秦瑾瑜跨马离京。 秦家眾人一路將人送出京城,秦老夫人揉著眉心,望天长嘆,一旁的谭氏道:“母亲,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房老夫人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喝几服药调理就能安然无恙。” “昨夜……展家没让他进门?”秦老夫人忽然问。 谭氏立马就明白了秦老夫人要问的是,昨日秦瑾瑜罚跪祠堂后,並无人看守,秦瑾瑜半夜出门了。 “天不亮回来了,跪在祠堂两个时辰,估摸著是没进门。”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谭氏也是一脸无奈,门当户对的婚事多少人羡慕,郎才女貌,眼看著就要出人头地了,偏偏闹成这样。 秦老夫人深吸口气,忽然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之前还有几分顾忌,如今,秦家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谭氏眼皮一跳。 秦老夫人沉了声:“陪我去一趟钟国公府坐坐。” “母亲?” “若不是钟家在背后攛掇,我秦家又何至於险些家破人亡?”隱忍多日,不过是有些忌惮,现在,孙媳妇和离,孙子也出城了,整个秦家没了什么秘密,她总要上门討点公道。 拗不过秦老夫人,只能陪著一块去了钟国公府。 钟家的人一看是秦家来人,立马进去稟告钟老夫人,钟老夫人眉心紧皱,正在修剪枝的剪刀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你说谁来了?” “是秦家老夫人和秦二夫人,看样子是直接送走了秦少將军之后来了府上,现在马车就候在门口呢。” 钟老夫人眼皮跳得厉害,和秦老夫人认识也有几十年了,她知道对方的脾气。 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 她紧绷著脸,將手上的剪刀放了下来,抬头一瞥看向了丫鬟:“夫人呢?” “夫人刚才罚了春姨娘,这会儿还在教训夏姨娘。” 春夏秋冬雪柳,一共六个姨娘,就差没將府上给闹翻了,钟夫人也来找钟老夫人哭诉过。 这六人都是太子妃所赐,摆明是要给秦少夫人撑腰做主的,所以钟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 想著只要气儿消了,事情总能平息的。 如今看来,只怕难以善了。 “让夫人准备一下去大厅。”钟老夫人吩咐道。 一炷香后 钟老夫人赶来大厅,秦老夫人和谭氏也被邀请进门,两位故交见面,秦老夫人还是给了三分脸面:“不请自来,多有打搅。” “这叫什么话,你我之间还需如此?”钟老夫人坐下后,叫人去沏茶,看了眼秦老夫人强撑著的脸色,欲言又止,又环顾一圈,皱著眉:“夫人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钟夫人便匆匆赶来了,双眸里的怒火还未散去,脸上儘是怒容,见了堂上人之后才深吸口气;“母亲,秦老夫人。” 打过招呼之后,钟夫人才没好气的追问:“今日秦老夫人怎么有空来国公府做客?” 她记得秦瑾瑜是今日离京。 秦老夫人似笑非笑,朝著谭氏看了一眼,谭氏立即道:“路过国公府,所以来探望,怎么瞧著钟夫人好像不怎么欢迎啊?” 钟夫人蹙眉瞥了眼谭氏,压根就没有把人放在眼里,谭氏立即站出来解释:“我那位嫂嫂昨儿被秦家送去了房家照顾病重的房老夫人了,近日秦家乱事太多,本该早就上门的。” 一听这语气就是来算帐的。 钟夫人眉头高高扬起:“她倒是多清閒了,害得钟家鸡飞狗跳……” “你闭嘴!”钟老夫人怒瞪了一眼钟夫人,对方明显就是找茬的,何必上赶著往上撞? 秦老夫人眉眼间儘是冷笑:“昨日房家两个嫡女接连被退了婚事,两个嫡子被展將军一併带去西关,房家老夫人经不住刺激,当即就晕倒了。” 话落,两人蹙眉。 “这些还要多亏了钟夫人半个月前给我那拎不清的儿媳妇保媒,连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往秦家塞人,得罪了展家,如今秦家四分五裂,就连孙媳妇都没有保住!”秦老夫人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看向了钟夫人的视线十分锐利:“ 昨日,太子下旨赐秦家和展家和离,我来,是特意告知钟家这件事的。” 说罢,秦老夫人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搭在了谭氏的胳膊上往外走,嘴里念叨著娶妻不贤祸及三代,秦家有此遭遇,是秦家活该。 “老姐姐!”钟老夫人慌了,撑著身子拦住了秦老夫人:“这件事是钟家亏欠了秦家,你別生气,咱们想想法子该如何挽回?” “挽回?”秦老夫人冷笑。 一旁的谭氏道:“秦家被人收买,险些害了公主一尸两命,若不是太子妃及时赶到,秦家这会儿就在办丧事了,这幕后凶手么……” 谭氏欲言又止却听得钟老夫人心惊肉跳:“是,是镇王府?” “两家要爭,各自战队罢了,老夫人可要想清楚了,稀里糊涂的只会让整个钟家跟著遭殃。”谭氏提醒道。 这才扶著秦老夫人毫不客气地离开了钟国公府。 人走远了,钟夫人背脊都是一身冷汗。 “去打听这两日发生了什么!”钟老夫人冷著脸对著丫鬟吩咐。 丫鬟应了。 在等候的时候钟夫人心跳如雷。 良久,丫鬟回来匯报,和谭氏所说基本一样。 钟夫人颤颤巍巍的脚下一软跪下,哭著说:“母亲,儿媳只是帮著镇王府说说情,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她又怎么会想到一个妾室而已,就算是秦家不同意,大不了不接受,谁曾想会让展万凌惊动了胎气。 更没有想到展家这么硬气,直接要了和离旨意。 事情闹成这样,始料未及。 钟老夫人此刻看向钟夫人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恨不得將其凌迟处死,她气不过:“这些日子你可有上门赔罪?” 钟夫人摇摇头,她后院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探望秦家? 就连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情。 “糊涂!”钟老夫人深吸口气:“太子对展家感情非同一般,你强行给展家独女气受,展家岂能饶你?” “母亲……那现在怎么办?”钟夫人慾哭无泪,她也是好心啊,又不是她非要逼著秦家纳妾的。 钟老夫人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紧绷著脸,许久才说:“现在秦家和展家和离,秦大夫人被送回娘家,房家也跟著受牵连,秦少將军被贬去西关,就连是镇王府的四姑娘也被连累,下一个就是咱们钟国公府了。” “母亲?”钟夫人慌了。 钟老夫人嘆:“今日秦家上门是来提醒咱们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於是钟老夫人立即派人去请钟国公,又命人带著许多珍稀药材,即刻动身去展家赔罪。 “我不去!这些日子六个姨娘已经让我心力交瘁了……” “来人!”钟老夫人懒得理会钟夫人的叫嚷,冷著脸让两个婆子看住了钟夫人:“今日就是绑也要將夫人绑去,若是展家不肯消气,国公府只能休妻!” “母亲?”钟夫人惊慌不已,脸色瞬间煞白,这事哪有这么严重? 眼看著钟老夫人发了狠,钟夫人也不敢反抗了,一句话不敢说的跟在了钟老夫人身后。 等了许久钟国公也不见来人,钟老夫人便问:“人呢?” “国公爷说后宅的事情不掺和进来,让老夫人自行处置。”丫鬟道。 钟老夫人脸色阴沉如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拉著钟夫人直奔展家,下了马车叫人送上拜帖。 期间镇王府的马车刚好经过,帘子挑起,云和郡主衝著钟老夫人微微一笑:“这么巧,老夫人也是来探望秦少夫人的?” “什么秦少夫人,郡主莫要叫错人了,展家没有秦少夫人,昨日太子赐旨许秦少將军和公主和离了。”钟夫人提醒。 云和郡主一愣,表示有些诧异:“怎么会这么突然?” 钟夫人没有解释,只是好奇地追问:“郡主今日怎么得空来展家?” 要说是凑巧,钟夫人一个字都不信,云和郡主下巴一抬:“我有些私事找展夫人。” 很快展家来人请诸位进门。 一路被人引到了大堂,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钟老夫人坐在那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展夫人才姍姍来迟:“刚送走將军,府上乱得很,让诸位久等了。” 展夫人倒是很意外看见了钟老夫人,目光一瞥看向了脸色不自然的钟夫人一眼。 “展,展夫人。”钟夫人站起身,语气里带著三分討好:“前一阵子国公府杂事繁多,抽不开时间,我们听说公主身子不好,特意来看望。” 展夫人笑而不语。 钟老夫人叫人送来了锦盒,打开露出了一支白翡玉鐲,质地通透,绝非凡品,看见这只玉鐲,钟夫人都嚇了一跳:“母亲,这?” “这是我当年出嫁时的嫁妆,你母亲也曾有一只,是一对,曾是太祖太后所赐,今日我將此送给公主,但愿公主能平平安安,一生无虞。”钟老夫人道。 展夫人一眼就认出了玉鐲,她眉心微微动,又怎么会看不出这是钟老夫人的服软。 云和郡主扬眉:“这么贵重的玉鐲,老夫人可真捨得,如今公主已无大碍了,想必也用不上了。” 钟老夫人看向云和郡主:“这是钟家一片心意。” “太后所赠,老夫人轻易转赠他人,岂不是辜负了太后一片好心,我记得老夫人跟长公主情同姐妹,后来不知怎么渐渐疏远了,长公主逝去这么多年了,老夫人此时將鐲子归还展家,是不想和展家有任何牵绊了么?” 云和郡主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掛著温和无害的笑容想要去挽钟夫人的胳膊,却被钟夫人下意识地后退避开,恍若避难般瞪了一眼云和郡主:“郡,郡主,这是我钟家和展家的交情,还轮不著你一个晚辈在此指指点点,何况,正因为是钟家看重公主,才特意送此物,这鐲子是母亲戴了几十年的,十分爱惜,公主身份尊贵,当然配得起。” 钟夫人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朝著展夫人解释:“之前是我一时糊涂,不该被镇王妃怂恿,上门劝说秦夫人给秦少將军纳妾,天地良心,那时我真的误以为四姑娘是个好姑娘,没想到竟是身子有病的,连累了公主动了胎气,是钟家罪过,展夫人,只要展家肯消气,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钟……钟夫人?”云和郡主一愣。 钟夫人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对著展夫人说:“是钟家作孽太多,我决定去寺里清修一年,给公主和腹中孩子祈福恕罪。” 展夫人闻言眉心蹙起:“钟夫人大可不必。” “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夫人就不必推辞了。”钟老夫人立即將锦盒推到了展夫人面前。 也是为了提醒展夫人,看在长公主的份上饶了钟国公府一次。 展夫人又岂能不知? 钟夫人又再次保证会抄一年经书,吃斋念佛日日替公主祈福,展夫人鬆了眉心:“既然夫人执意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 展夫人收了玉鐲。 钟老夫人见状狠狠地鬆了口气,本想藉口去看看展万凌,但展夫人一皱眉,钟老夫人立即说:“我忽然想起府上还有些事,日后得空,再来探望公主吧。” 说罢起身告辞。 展夫人派人送两人离开。 人一走,云和郡主刚才脸上的尷尬退了,展夫人挑眉看向对方:“郡主今日来,又是所为何事?” 当著云和郡主的面,钟家表了態,也是不想和镇王府有牵扯,展家自然也不希望坏了太子的事。 姑且没有计较太多。 云和郡主似笑非笑:“钟夫人险些酿成大祸,夫人倒是大度。” “不知者不罪,钟夫人也是被人蒙在鼓里了,况且老一辈的恩情还在,凌儿已经无碍了,总不能揪著不放,將人逼死吧?”展夫人一句话戳破了云和郡主的偽装:“郡主若是觉得不够,可以上奏。” 云和郡主訕訕一笑,她哪敢上奏,岂不是直接把钟国公府往死里得罪? “郡主还没说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展夫人问。 云和郡主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上面还有烫金的喜字:“半个月后我二哥娶亲,我是来邀请展夫人的,此外,父王已经准备给四妹妹重新找婚事了,那个叫秦梢的,查出了底细,压根就没有参加过科举,谎言很快就要戳破了,夫人若还想要四妹妹嫁秦梢,可要早做准备。” 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展夫人点头:“知道了,多谢郡主提醒。” 第264章 壮士断腕 傍晚 送走了客人,展夫人握著锦盒里的玉鐲,长眉一挑,丫鬟说:“刚才钟老夫人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老夫人说今日秦老夫人去了一趟国公府。” 展夫人听后眉心的怒火果然减少了许多,凝思许久长嘆口气,转身去探望展万凌。 “夫人,太子妃也来了。” “太子妃?”展夫人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在云和郡主来的一炷香后,太子妃叮嘱不必惊扰前厅。” 展夫人听后赶紧去了后院,果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锦初坐在床前陪著展万凌閒聊。 展万凌眉宇间的忧愁已经淡化了许多,也不知聊了什么,展万凌噗嗤笑了。 “凌姐姐,再过一个月就能下地走动了,眼看著就要三个多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能看见小宝宝了。” “是啊。”展万凌摸了摸小腹,脸颊染过喜色,问起了今日朝曦和乐晏,锦初笑:“两个泼猴,倒也乖巧不用费心。” “还是你命好,生养了两个那样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孩子,还有殿下事事……”话说一半忽然止住了,眉宇间滑落一抹失落之色,锦初见状立即握住了展万凌的手:“秦瑾瑜对你也不差,你莫要灰心,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当初殿下之所以可以毅然决然,全是因为上位者非亲生,是仇人,他才放得开,两人不可比较。” 生怕她不信,锦初又说:“来之前,殿下特意让我转告你,这些年秦瑾瑜背负了不少,对你的感情从始至终未曾变过,为今之计,是要休养好身子,和秦家的结只能一点点打开。” 东宫动作频频,在外人看来是维护展万凌,可实际上又何曾不是维护秦瑾瑜呢? 和稀泥? 那只会让矛盾更加深。 若逼著秦瑾瑜二选一,將来夫妻两个心里也是有隔阂的,所以展夫人派人进宫送信时,太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事。 “我知道。”展万凌扯了个牵强笑容。 这一幕看得廊下展夫人心酸不已,但她不后悔,很多事可以由旁人来做主,唯独不能是展万凌去面对难题。 即便有一天秦瑾瑜会责怪,也绝怪不到展万凌头上来,她要让秦家永远都亏欠展万凌。 想尽一切办法的补偿展万凌。 看著两人聊得不错,展夫人也没打搅,默默退了出去,叮嘱小厨房做些膳食:“精心备足了。” “夫人放心。” …… 钟老夫人特意回府后特意派人给秦家送了个消息,並要求半个时辰內將钟夫人送上马车。 身边除了贴身丫鬟和一个老婆子之外,还有六个侍卫保护,金银珠宝首饰一概不许带。 钟夫人立马不干了;“母亲我是去寺里祈福,不是去坐牢……” “这一年熬过去了,展家那边气儿消了才能保住国公府,你老老实实待在寺里,別和镇王府的人纠缠不清,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那六个姨娘一个不剩 !”钟老夫人的话让钟夫人心动不已,咬咬牙:“我信母亲!” 说罢就连鬢间的朱釵,手腕上的鐲子,摘了个乾净:“今日若不是秦家提醒,咱们钟家也不会有好下场,是儿媳一时糊涂。” 就当做是为了儿女著想,钟夫人豁出去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该低头就要低头。 “母亲放心,儿媳绝不会和镇王府有半点纠缠。”钟夫人现在怕了,她可不想像秦氏那样被扫地出门。 钟老夫人欣慰点头:“你能如此想就最好不过了。” “可母亲……万一最后坐上皇位的人是小王爷……”钟夫人慾言又止,当初和镇王府搭上关係,不就是担心镇王会有胜算? 钟老夫人冷笑:“天下大局早就定了,王府绝无胜算,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国公爷那边,我也会敲打。” 听这话钟夫人这才没了话,老老实实的收拾行李带著丫鬟离开了国公府,钟老夫人立即派人去將国公爷带来。 一身醉醺醺的国公爷满脸不悦:“母亲又何必为了討好展家,低声下四至此?” 钟老夫人目光一沉紧盯著国公爷,满身酒色身子臃肿,她何尝不痛惜呢? 这可是她的嫡长子,亲手养大的,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非不分,自以为是! 整日被人利用都不自知。 “来人,关门!”钟老夫人下定决心,叫人將院子大门紧闭,钟国公爷脸色微变,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转念一想,自家亲娘又能如何呢? 钟老夫人深吸口气叫人按住了国公爷:“给我打断他的腿!” “母亲?”钟国公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亲娘,还没反应,两个侍卫按住了他的肩,將人按在长凳上。 砰! 一棍打在了国公爷的后腿上,剧痛袭来,钟国公这才如梦大醒,瞬间酒醒了。 砰砰砰! 数十个棍子丝毫不差地落在了右腿。 “母,母亲!”惨叫声划破上空。 钟老夫人两眼一闭,佯装没听见,手里捏著一串佛珠轻轻转动。 片刻后惨叫声停下。 “老夫人,人晕过去了。”小廝道。 钟老夫人对著身边的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立即上前检查钟国公的腿,摇摇头。 见状,钟老夫人把心一横:“继续打!” “老夫人,国公爷都晕过去了。”嬤嬤不忍心,见状提醒道。 钟老夫人扬声:“动手!” 砰砰! 又是十几棍,钟国公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反覆折腾几次后背早就湿透了,下半身的血跡粘在了衣服上,染了一片的红,腥味刺鼻。 直到大夫说:“已经断了,再无復原可能。” 钟老夫人这才抬手喊了停。 “准备马车,入宫!” 钟国公爷就这么一身伤,浑浑噩噩地被抬入宫,钟老夫人身穿誥命服跪在了大殿外,钟国公就躺在地上,他强撑著剧痛问:“母亲究竟要做什么?” 没有理会儿子的质问,钟老夫人对著大殿內磕头。 片刻后小太监迎了过来:“老夫人,殿下请您进去。” 钟老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弓著腰进了殿,朝著姬承庭磕头:“臣妇给殿下请安。” “老夫人不必多礼。”姬承庭虚扶了一把。 钟老夫人起身,拱手道:“回殿下,小儿国公被废双腿,不宜再为朝廷卖命,恳请殿下將国公之位传给世子,子承父业,准许小儿回府休养。” 这话惊得钟国公险些昏死过去,他激动了:“母亲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他可是钟老夫人的嫡长子,自小精心培养,却一朝之间亲自毁了他,这又是为何? 钟老夫人看著儿子,一句一字道:“你是我亲养,所以我才要大义灭亲,你已经不適合做钟国公了,不如退位让贤,延哥儿能文能武,又已弱冠之年, 比你更合適。” “母亲!”钟国公嘶喊,赤红了眸子。 姬承庭看向了钟老夫人:“老夫人確定要如此?” 钟老夫人看向了姬承庭:“求殿下成全!” “好!”姬承庭一口应允,並当场下旨,让钟延继承爵位,成为新的钟国公。 钟槐安闻言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钟老夫人跪地谢恩。 “来人,將钟大人抬下去,找个太医医治。”姬承庭道。 “是。” 钟老夫人是临近天黑才將钟槐安给带回府上的,府上早就灯火通明,钟延早早就在此等候了:“祖母!” “两日后府上大摆宴席,庆祝你袭爵,至於你父亲,派人看紧了。”钟老夫人拍了拍钟延的肩:“你可是钟家的希望,莫要让祖母失望,选错了路,害了整个国公府。” 钟延一点就透,立马就明白什么意思:“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钟家的请帖是在第二日撒遍了京城世家,尤其是秦家,钟老夫人亲自去送的。 时隔一日再见面,秦老夫人对钟老夫人的態度已经和蔼许多。 “你我之间这么多年交情了,我又怎么领悟不到你的意思。”钟老夫人一夜未眠,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秦老夫人嘆:“我是没有想到你竟能如此,若我有你一半的魄力,今日秦家也不至於四分五裂。” 送走儿媳,亲手打断儿子的腿,让孙儿袭爵,才短短一日钟家就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衷心。 “这也多亏了你提醒。”钟老夫人不止一次地后怕。 按理到了钟延这一代,国公府是要降爵的,可太子没有,反而让钟延继续继承了国公府。 也就意味著太子这是给钟国公府补偿。 表示认可。 “今儿一早太子妃派人將六个姨娘都带走了,钟家每人给了千两银子作为补偿。”钟老夫人心里舒坦多了,府上也终於恢復了安静,她甚至第一时间派人將这个消息告诉了寺里祈福的钟夫人。 钟夫人要是再糊涂,那害的就是亲儿子钟延了。 老老实实吃一年苦头,一回来就是国公府老夫人,怎么选,钟夫人自己会抉择。 秦老夫人羡慕不已。 直到钟老夫人离开,秦老夫人还在感嘆:“我若是早些醒悟,也不会闹成这样。” “母亲,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谭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同样很敬佩钟老夫人壮士断腕,弃车保帅,保住了整个钟家,也给钟家晚辈一个警醒。 至於打断亲儿子的腿,被亲儿子的埋怨的痛,只有钟老夫人自个儿才能清楚。 秦老夫人眼眸闪了闪。 谭氏道:“母亲,我听说房家老夫人病重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我派人从大夫那打听才得知,老夫人半夜从榻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秦氏呢?” “碍於秦家顏面,倒是不敢对嫂嫂如何,只是房家乱成一团,有几个人家还想趁机上门娶了房家被退了婚的嫡女。” 说到这谭氏也是一脸怒气:“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趁火打劫。” 房家嫡女再不好也不至於被人作践,谭氏有些看不过去,秦老夫人紧绷著脸久久不语。 许久才问:“钟家的帖子送一份去房家,你亲自去。” 谭氏唉了声,即刻动身。 第265章 庆贺宴 谭氏带著大夫连夜去了一趟房家,被小廝一路引到了院子里,还没靠近就听见了辱骂声,哭声混成一片。 小廝面露尷尬。 谭氏佯装没听见,放慢了脚步走,好一会骂声终於停下来了,是房夫人亲自来迎:“这么晚二夫人怎么来了?” “我是来送请帖的。” “请帖?”房夫人皱起眉,停顿了会儿后指了指里面:“夫人这边请。” 那头秦氏也知道谭氏来了,匆匆赶来,谭氏再次看见秦氏时险些没认出来,短短几日秦氏整个人苍老了不少,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疲倦,就连脚步都在虚晃。 “二弟妹你终於来了,是不是母亲让你来接我回去了?”秦氏问。 她实在是熬不住了,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还要被人明嘲暗讽,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谭氏摇头:“是来送请帖的。” “请帖?”秦氏心里提著气:“府上趁我不在,能办什么喜事儿?” 她在这里吃苦受罪,秦家却在大摆宴席,简直太不像话了。 房夫人接过请帖看了眼,好奇道:“钟世子怎么突然继承爵位了?” 闻言,秦氏顺势看去。 看见请贴上清楚地写著钟家备酒席庆祝世子继承爵位,秦氏同样好奇地盯著谭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谭氏环顾一圈。 房夫人立即会意让所有奴僕都退下了,谭氏这才开口:“钟大人双腿都被打废了,也是钟老夫人亲自入宫求了太子殿下,將爵位给了世子继承。” “谁敢对钟大人动手?”房夫人追问。 “是钟老夫人亲自动手。” 嘶! 两人倒吸口凉气。 谭氏又道:“今儿一早钟夫人被送去了寺里清修,给公主和腹中胎儿祈福,金银珠宝一概不许带,日日抄写经书。” 秦氏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钟夫人也愿意?” “自然!”谭氏点头:“钟家下定决心和镇王府撇清关係,钟夫人再闹腾,首当其衝问罪的就是如今的钟国公,钟夫人又不傻,没必要坑害自己的儿子。” 说到这房夫人朝著秦氏看了眼,鄙夷一笑,这一笑秦氏脸色火辣辣,脸色有些不自然。 將该说的话全都带到了,谭氏站起身对著秦氏说:“母亲说,嫂嫂若是要去参加钟府宴会,也可以去观礼,此次,钟家宴请了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似是又想到什么,谭氏道:“昨日钟夫人亲自去了展家赔罪,探望了公主,去寺里清修也是钟夫人主动提出来的,无人强迫。” 说罢,谭氏转身离开。 屋子里寂静无声。 良久才噗嗤一声讥笑:“蠢货!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局势!” 秦氏抿唇久久不语。 到了钟家宴会这日,大门敞开,地上还铺了上红地毯,炮竹声不断,前来庆祝的人先是寥寥无几。 直到太子派人送来了贺礼,其次,展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展夫人还特意露了脸。 不到半个时辰,国公府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门外马车多得挤不下。 就连镇王府也派人来了,来的正是云和郡主,她当眾问起了钟大人的伤势,本意是要给钟家一个下马威。 可钟老夫人不遮不掩地说:“不肖子孙是我亲手打断了双腿,他勾结叛逆,险些带坏了家风,钟家自然不许这样的人继续做家主。” 云和郡主一愣,许是没有想到钟老夫人会这么直接说出来,一点儿也不遮掩,不高兴地问;“老夫人,何来叛逆?” “钟家向来都是对皇族忠心耿耿,老国公爷在世时便是太子一党,如今自然也是,至於叛逆……”钟老夫人慾言又止,眼神却直勾勾盯著云和郡主:“这事儿郡主就別打听了,女儿家还是以夫家为主,我听说郡主的夫婿家也入京了,许久不见亲人,想必郡主也一定很想念吧?” 將话题岔开,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哪会听不明白钟家这是在表忠心,要和镇王府撇清关係。 叛逆? 说的不就是镇王府? 偏云和郡主不识趣还要多问几遍,自討没趣也是活该。 云和郡主紧绷著小脸不语。 钟老夫人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秦氏身上,微微讶然,却並没有上前打招呼。 一场宴会 秦氏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里外不是人,秦老夫人也在宴会上,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还有往日交好的夫人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 直到她拦住了其中一个夫人:“大老远就见你来了,怎么还躲著我呢?” 那夫人见避不开,便道:“你强逼著秦少將军差点儿纳了四姑娘做妾,硬生生拆散了小夫妻,这么久了就去探望过一次,现在多少人都在传你拎不清,害得亲儿子被驱逐西关……你怎么这么糊涂?” 秦氏错愕,一张脸羞愤不已:“此事你是从哪听见的,一派胡言!” “你別否认了,京城说大不大,没什么事瞒不过的,展家起初就没想要和离,你偏占著儿子不松,逼急了展夫人,人家不跟你计较是看在秦少將军是孩子爹的份上,现在闹的房家也被牵连了。” 夫人摇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秦氏脸色憋成了茄子色,心口起伏:“真是冤枉死人了,是展家要和离,非要那个孩子,我秦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展家仗著养过太子几年,说什么太子都听,公主之尊,和离旨意,桩桩件件不都是她展家的意思,何曾轮得到我来说三道四,当日镇王府的轿抬来,我秦家又能如何?” 秦氏说到这就是一肚子怒火,从始至终秦家並没妥协要纳妾,也没有逼著展万凌。 只不过展万凌动了胎气,惹恼了展家和太子妃。 太子为了討展夫人欢心,谁招惹过展家的,全都给了严惩,不是降爵,就是送庙,要不是太子暗示,房家的亲事又怎么会被退掉? 令秦氏最生气的就是,明明展家占尽了便宜,到最后还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招摇,惹得她一身不是。 夫人恨不得立刻捂著秦氏的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胡说,你可不要来害我。” 说罢离开离秦氏远远的,生怕沾染一点点就被连累了,气得秦氏眼前一阵阵发黑。 论功绩,秦家也不弱,可偏偏他们都看不见。 秦氏嘆:“如此行事,如何得民心?” 第266章 保媒 国公府宴会上除了钟国公夫人备受瞩目外,新国公钟延同样也是一表人才,单是往那一站便招了许多夫人过来围观。 纷纷打听钟延可有婚配。 钟延早就得了钟老夫人的暗示,解释道:“家父病重,家母在寺里祈福,无心婚事。” “那这么说就是没有婚配了?”有夫人动了心思,钟老夫人立即笑著说:“有,自然是有,只是私下还在商討,等日后落定了一定会请诸位来府上喝酒。” 几人闻言面露訕訕,只好作罢。 钟老夫人转头就朝著展夫人看去:“我家延哥儿文武双全,是个直肠子,不过好在孝顺通透,府上之前和秦家定下婚约……” 说到这秦老夫人脸上还有些不自在,钟家嫡女和秦瑾浩定下婚约,可后来发生种种事,这桩婚事作罢,现在秦瑾浩已经另外和旁家嫡女定下婚约,就连日子都定好了。 贸然被提及,秦老夫人还有几分不自在。 钟老夫人对著秦老夫人解释:“我並非责怪,我这孙儿可是实打实的好,难得撑起国公府。” 展夫人看向了钟老夫人笑著说:“怎么不见府上二姑娘?” 二姑娘便是之前和秦家退婚的那位,钟老夫人一愣,赶紧说:“她年纪还小,受钟家牵连,许多事並不知情。” 看钟老夫人这副模样,展夫人莞尔一笑:“我见过两次二姑娘,是个贤惠小姑娘,老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替二姑娘保媒如何?” 话音落,钟老夫人看向了展夫人时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点点头:“夫人这么多年在京城的名声,为人坦荡,疾恶如仇,我自然是信得过。” 说著钟老夫人便让人去请钟二姑娘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著浅色长裙的钟二姑娘赶来,眸色温柔,端庄嫻雅,脸皮薄,还有几分羞怯,见著眾人打了个招呼。 展夫人二话不说拉住了钟二姑娘的手腕,將手上一枚质地通透的玉鐲套在了钟二姑娘手腕上。 “夫人……”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展夫人摸了摸钟二姑娘的手:“日后得空多来展家坐坐,正好给你展家姐姐做个伴。” 钟二姑娘连连点头:“多谢夫人。” 此外展夫人对著钟老夫人说:“我这还真有一位公子,相貌堂堂,德才兼备,更重要的是他洁身自爱,就是身世上略逊色了些。” 这话立即引起了钟老夫人的注意力,笑著追问:“是何人?” 展夫人在钟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钟老夫人笑逐顏开:“展夫人是抬举我那孙儿了,若能成,钟家必以重礼相待。” 两人说说笑笑就將钟二姑娘的婚事给定下来了,诸位从钟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上看,十足的满意。 就连一旁的秦老夫人也不禁有些好奇了。 此外钟老夫人趁热打铁,甚至將钟延的婚事也交给了展夫人:“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夫人眼光极好,不如给延哥儿也挑选一门婚事,夫人是京城长大的,又见过无数贵女,能入得了夫人的眼,必定是千挑万选极好的人。” 展夫人倒是没有想到钟老夫人会將钟延的婚事也委託自己,她犹豫片刻,钟老夫人又笑著说:“定下来也好,等他母亲回来了,也少操心。” 在钟老夫人的再三恳求之下,展夫人点头应了。 钟老夫人以茶代酒敬了展夫人一杯。 气氛持续 钟二夫人乖巧地站在钟老夫人身后,温柔嫻静,一旁的钟延更是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將孙子孙女的婚事都交给了一个外人,钟老夫人果然是糊涂了。”秦氏坐在角落里,皱了皱眉。 房夫人斜了眼秦氏:“是你自己识人不清,瞧瞧展家在京城诸位夫人心里的地位,谁敢不巴结?” 秦氏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变换,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冷笑:“你错了,这是钟家变著法的巴结展家呢,当初要不是钟夫人去了秦家,她女儿又怎么会动了胎气,谁知道会给两个孩子找什么婚事?” 在秦氏看来,展夫人不会这么好心的,肯定是想借著婚事磋磨钟家,发泄心头之恨。 婚事么,表面风风光光,內里吃尽了苦头的事也不是没有。 房夫人目光盯著钟延身上,侧目看向了秦氏:“我倒是觉得展夫人敢爱敢恨,你若是服个软,这门亲戚未必会断,刚才我瞧展夫人对秦老夫人有说有笑,並无半点不悦,若是你能和展夫人重归於好,说不定秦老夫人就同意让你回去了。” 秦氏眉心紧拧,隱隱有不悦,她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提出纳四姑娘做妾的是钟家,收买秦家人下毒的是墨记背后的主子,她从未害过展万凌,甚至也很担心展万凌腹中孩子。 为何大家就容不下自己? 要將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秦氏心里憋著一口气:“仗著身份为所欲为,终有一日会遭到反噬的。” 听这话房夫人赶紧捂住了秦氏的嘴,恶狠狠地瞪了眼,又气又怒:“你还嫌害的房家不够是不是,难道还要將瑜姐儿拖下水才肯罢休?” 提及女儿,秦氏浑身一抖,宛若凉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房夫人见状这才鬆开了手。 房夫人深吸口气,耐著性子说:“房家两个嫡女被退婚,你瞧,钟家也被退婚如今却能成为香餑餑,若是钟延能娶房家嫡女……” 秦氏猛地抬头看向房夫人:“你胡说什么呢?” “都是適龄男女,有何不可?”房夫人不以为然,她现在是看钟延,越看越满意:“再说钟夫人我也熟,未必是个难相处的,姐儿嫁过来就是国公夫人,身份尊贵。” 房夫人一眼就看中了钟延如今地位。 秦氏嗤笑,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你若是想要我去服软,再给姐儿牵媒,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在展夫人面前,她实在不能弯下腰服软。 那不就成了自己的错? 房夫人脸色微变:“那可是你嫡亲侄女,你就狠心不管?” “够了。”秦氏打断,冷笑:“人家是国公爷娶亲,依房家门楣根本搭不上,何必上前自取其辱。” “你!”房夫人了脸色涨红,气的语噎。 在高座上的秦老夫人也时不时瞄向了秦氏,生怕她再闹出什么么蛾子,私下还派几个丫鬟在身边守著。 待宴会结束后 房夫人拉著秦氏来到秦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家婆母身子也好了许多,心疼妹妹,想让妹妹回去歇几日,等府上忙完了再將妹妹接回来小住几日。” 秦氏闻言脸色憋得通红,难为情的看向了秦老夫人。 万幸的是对方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秦氏两肩一松,长吐口气。 房夫人也是笑笑,客气地衝著秦老夫人道別上了马车。 “母亲。”秦氏站在秦老夫人面前,回想著房夫人的话,硬著头皮要开口,秦老夫人却说:“先回府。” 一行人回了府邸,秦氏局促不安地攥著帕子,秦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心思:“房家想要和钟国公结亲?” 秦氏错愕抬头,而后红了脸点头:“是。” “秦家在展家面前本就抬不起头来,她若是想要促成此事,就自己去说,我这老脸豁不出去。”秦老夫人直接就拒绝了,今日要不是给钟老夫人点面子,她早就待不下去了。 尤其是钟二姑娘出来的时候,秦老夫人更是觉得愧对钟家,坐如针毡硬著头皮挺著。 秦氏动了动唇,她也觉得不般配,身份有差异,再说钟老夫人也未必肯同意。 除非展夫人亲自保媒。 可展夫人对秦家的怒火还未消,又怎么肯给她保媒? 想归想,很快丫鬟进来传话:“老夫人,钟国公的婚事定下来了。” “这么快?”秦氏错愕。 就连秦老夫人也感觉很诧异:“定了谁家姑娘?” “是陇西来的陆家本家嫡女,陆芳菲,今年十五岁,钟老夫人已经带著媒婆亲自上提亲了。” “陆……那不是京兆尹家?” “就是京兆尹的亲妹妹。”小丫鬟道。 秦氏语噎。 秦老夫人又问;“那钟二姑娘呢,许了谁家?” “许了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长威,刚才东宫已经派人送来聘礼了。” 长威……和长庆是表兄弟,自小跟隨太子,情同手足也不为过,长庆如今封了侯,有了正儿八经的爵。 就剩下个长威了,难怪钟老夫人听说后满脸笑意。 秦瑾瑜离京后,长威便跟了小殿下,是如今的禁卫军统领,负责宫內安危,还兼职教小殿下习武。 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一旦小殿下坐上那个位置,將来长威便是天子之师,手握实权,洁身自爱,钟老夫人能不满意? 秦氏讶然:“许给一个侍卫,钟老夫人能不翻脸吗?” 秦老夫人闻言斜睨了一眼秦氏:“太子下聘,长威又是小殿下的武师,想要升官发財轻而易举,將来说不定钟国公还要多巴结这位未来妹夫,这门婚事,打著灯笼都难找,钟家怎会不满意?” 如此一来,就是彻底將钟家拴在了太子这边。 打了个巴掌给了个甜枣,钟家对太子只会感恩戴德,绝无怨恨,也是告诉眾人。 得罪了东宫,没好果子吃。 站对了队,荣华富贵信手拈来。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不怪太子重视展家,今日展夫人本可以不来的,却偏偏给保媒两门极好的婚事,东宫不便做的是,展夫人做了,又挑不出错来,今日之后,展家怕是更要如日中天,多少人巴结了。” 秦老夫人觉得展夫人格局大,不计前嫌。 就连她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秦氏听著婆母连连夸讚展夫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只能訕訕一笑,秦老夫人对著秦氏说:“派人给房家送个消息,钟家那边的事就別惦记了,安分守己,等过些日子,再给两个姐儿找门合適的婚事。” 秦氏有几分不情愿。 秦老夫人没理会她的情绪,倏然冷笑:“同样是老夫人,我若有钟老夫人半分果断,秦家也不至於落得今日地步。” 第267章 道高一丈 秦氏迟迟没有动作,面露难色,一旁的秦老夫人见状提醒道:“婚事已定,两家又在下聘,不出一个时辰满京城都要知晓的,难不成你还要让你侄女上赶子去做妾?” 秦老夫人冷冷一哼。 “母亲,我……怎么会呢,房家嫡女还不至於自甘墮落到这个地步,只是有些事儿媳还想不明白。”秦氏支支吾吾道:“婚事这么快就定好了,会不会是两家早就商议好了,今日宴会只是个幌子?” 听这话谭氏道:“即便是,两家你情我愿,展夫人肯做媒,钟老夫人也愿意促成,这就是好事儿。”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谭氏语噎,这是人家的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係? 钟家现在摆明了就是不想和镇王府有半点纠缠,仅此而已,钟老夫人知错就改,太子愿意接纳,这就够了。 秦老夫人侧目看向秦氏:“那又如何?” “钟二姑娘本该是秦家媳妇,现在被长威抢走了……” “嫂嫂!”谭氏闻言直接站起来:“这话可不要胡说,咱们秦家和钟家是清清白白,父母之命,两个孩子从未接触过,退了婚也是堂堂正正,浩哥儿未来媳妇,我也很满意,钟二姑娘能有好归宿,二房也祝福她。” 谭氏著急忙慌地打断了秦氏的话,生怕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退婚是她心甘情愿。 一步步走到今日,她不怪任何人。 “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强求不得,钟二姑娘如今定下婚约,女儿家名声娇贵,嫂嫂莫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人误解。” 秦氏没想到谭氏会这么大反应,脸色訕訕:“我只是替你打抱不平,既然你不觉得可惜,那就好。” 秦氏耸耸肩,说到底还是谭氏胆子太小了,不过也是因祸得福,秦瑾浩得了个侯爷爵位。 也算值了。 秦老夫人看向了秦氏,眼眸里透著几分寒气逼人:“今日让你去钟家,也是让你看看钟家破釜沉舟,有些事晚辈不方便做的,我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可不怕。” 秦氏被这眼神盯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跳如雷,面露几分尷尬:“母亲,儿媳明白。” …… 钟家兄妹两人的婚事快速定下,也绝了多少人心思,其中镇王府还没来得及商討就无疾而终。 云和郡主揉紧眉心:“这钟老夫人是个糊涂的,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巴结展家,给两人定下婚事。” 话落,镇王走了进来,朝著云和郡主看了一眼:“钟家那边少折腾了,已经是一颗废棋了。” “父王!”云和郡主不甘心,这半年来在钟国公府耗费不少精力,眼看著將钟家拉入阵营,却被钟老夫人给破坏了,实在可惜。 镇王弯著腰坐下,指尖搭在了桌面上,沉声问:“四儿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父王,现在满大街都在说四妹妹神志不清,还有个秦梢时不时在王府面前晃悠,闹得人尽皆知,女儿私底下也和几位夫人聊过,都不愿意接纳四妹妹。”云和郡主一脸为难。 镇王朝著云和郡主意味深长地瞥了眼。 “父,父王,如若不然就將四妹妹许给秦梢吧。”云和郡主硬著头皮说。 没有理会云和郡主的提议,镇王忽然说:“刚才柳侧妃诊出两个月身孕,云和,父王就將柳侧妃交给你照顾了,你素来细心又乖巧,可別让父王失望。” 轰隆! 宛若一道惊雷在耳边闪过。 云和郡主突然愣了愣,她嘴角扬起了委屈:“父王,您是不是误会女儿什么了?” “误会?”镇王將一只白瓷瓶放在桌子上:“这可是你交给四儿的?” 看著白瓷瓶,云和郡主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一软跪在地上,仰著头看向了镇王:“父王,这確实是我给四妹妹的静心丸,是四妹妹求著女儿討要的,虽对身子有些伤害,可只需要调养些日子,就无碍了。” 镇王闻言眉心紧皱:“你是说这里装的是静心丸?” “是。” 镇王不信,派人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来了,接过白瓷瓶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这是安神丹药,只是分量比普通的安神药略浓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轻易服用,长时间会有依赖。” 云和郡主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坠落,镇王眼底闪过轻微诧异,刚才四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四姑娘哭得梨带雨说云和郡主给了她绝子药,逼迫她下给柳侧妃,镇王惊怒不已。 恰好在此时柳侧妃又诊断出有孕,无疑是给镇王的怒火浇了一桶油,柳侧妃哭得满脸惶恐,捂著肚子求他庇佑。 可现在手里的白瓷瓶里装的却是安神药。 镇王眉心蹙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在背后捣乱。 “父王,女儿上头有两个兄长,个个德才兼备,下边还有郢弟,即便是柳侧妃再生养十个八个男丁,对女儿,对母妃都没有任何威胁,女儿又何必容不下柳侧妃腹中孩子,再者,女儿若是对柳侧妃不满意,直接就可以对柳侧妃动手,逼四妹妹做什么?” 云和郡主哭得一脸柔弱,两肩抖动,几句话戳到了镇王的心坎上,云和郡主衝著镇王磕头:“父王,既然四妹妹不安好心,如此嫉恨镇王府,女儿也不留情面了。” 镇王拧眉看她。 “两年前四妹妹派人在京城以女儿的名义开了间杂货铺子,大半个月前,四妹妹出嫁秦家那日,秦少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公主动了胎气,太子妃派人来王府取止血草,公主並非动了胎气,而是中了毒,四妹妹派人买通了秦家几个丫鬟,將毒放在蜡烛內,公主险些一尸两命,此事秦家已查清,当日就打死了好几个丫鬟。” 云和郡主吸了口气又继续说:“不止如此,墨记掌柜的和几个小廝在出事之后被放出来,落在了展夫人手中,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將责任推给了女儿,展夫人私底下找女儿质问,女儿这才得知四妹妹竟如此心机深沉。” 镇王满脸不信:“你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 云和郡主对著丫鬟使了个眼色,签字画押还有三个管事一併被送到了镇王面前。 签字画押上还有官府的红印,下方还有手印,是做不了假的。 “父王,是四妹妹骗了你,她故意表达对秦瑾瑜的爱慕,逼著您出手,实际上她早就对王府不满,差点儿害死了公主,现在秦展两家和离,东宫对参与此事的人严惩……”云和郡主哭成泪人:“这么久了,我念在姐妹情分上,一忍再忍,没想到四妹妹竟如此詆毁我。” 看过签字画押之后,又看向了三个管事,其中还有三人的卖身契,全都是东原人。 镇王脸色一沉:“去把柳侧妃和四姑娘一併带来!” “是。” 一炷香后 柳侧妃和四姑娘一前一后地赶来,当四姑娘看清了三个管事出现在大堂时,小脸骤白,眼底儘是惶恐。 镇王锐利的视线始终盯著四姑娘瞧,看四姑娘第一反应,便知是认识这些人的。 “说吧。”云和郡主对著三人说。 其中一人衝著四姑娘磕头:“姑娘,是老奴办事不利,求姑娘责罚。” 四姑娘还想否认,那人从怀中掏出几张书信,举起来:“这是姑娘一年前派人送来的书信,上面的字跡是姑娘亲笔所写,姑娘不会不认识吧?” 书信呈到了镇王眼前,打开看了眼,一笔一划確实就是四姑娘的笔跡,四姑娘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父,父王,此事一定有误会。” “误会?”镇王將书信扔在了四姑娘脸上:“你的字是本王亲手教的,本王会认不得?” 书信確实是她写的,只是没想到掌事居然没有扔掉,反而留下来了,而且三人突然出现,更是奇怪。 三人不该死在了牢狱內么? “还有这瓶安神药,是你求了云和,为何栽赃污衊云和?”镇王一脸失望,將瓶子狠狠砸在了四姑娘手背上。 四姑娘吃痛惊呼,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可置信地侧目看向了云和郡主:“这怎么可能呢,这里装的就是绝子药,是二姐姐亲手交给我的。” 当四姑娘得知她要成了一颗弃子,云和郡主迟迟没有给她安排后路,还將秦梢给放走了后,她就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 恰好被四姑娘发现了柳侧妃有了身孕,四姑娘一不做二不休去找柳侧妃摊牌,两人將此事捅破到了镇王面前。 其目的就是希望镇王能保住柳侧妃这一胎,另外也极快给四姑娘安顿好。 “四妹妹,我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冤枉我呢?”云和郡主拿著帕子擦拭眼角,背对著镇王,却朝著四姑娘露出挑衅一笑。 四姑娘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她上当了! 云和郡主委屈:“四妹妹,你为何一而再地挑拨府上关係,还连累了父王在外名声,为了你一句心仪秦少將军,你可知父王顶了多少压力?” “你!”四姑娘气血翻涌,一股凉气直躥天灵盖,是被镇王阴沉如水的眸子给嚇的,只好將视线朝著柳侧妃看去。 柳侧妃紧咬著唇不松,小心翼翼地朝著镇王看去。 “既然王爷来了,事情也闹到这个地步,有些事我也不能置之不理。”镇王妃从屏风外走出来,目光落在了镇王身上:“夫妻多年,你纳妾我从未过问,柳侧妃进门我是有几分不悦,可也未曾为难她,你可知柳家已经派人造势,污衊郢儿命格太强,会衝撞镇王府!而她腹中那个才是帝王命格。” 镇王妃走到镇王面前:“柳家心思不正,动作频频,我也懒得计较,如今扯上了郢儿,你该知晓意味著什么。” “没,没有的事,王妃误会了,柳家岂敢呢?”柳侧妃软了身子,她今日才將有孕的事和盘托出,为何镇王妃却早就知道了? 柳侧妃心惊不已,究竟镇王妃还知道多少? “王爷,柳家对这个孩子期待很高,耗费重金把脉,是个男胎,这些日子柳侧妃和四儿几次三番地去探望郢儿,要说培养感情,我可不信!” 镇王妃冷凝著脸色叫了两个丫鬟上来,纷纷跪下:“柳侧妃日日都要给小王爷熬羹汤,还会做点心,这两样东西会导致小王爷气血太盛,过於早熟,將来还会坏了身子,极难再有孕。” “胡说八道!”柳侧妃急了。 两个丫鬟仰著头,目光不躲不闪一同指责:“这偏方还是老夫人给您的,给您把脉的大夫就住在柳家,王爷若是不信,儘管上门去瞧瞧。” 第268章 四姑娘出嫁 镇王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徘徊,柳侧妃娇弱无依地盯著他看,一只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委屈道:“王爷,妾身知道自入了王府,王妃和郡主都不喜欢妾身,可如今妾身已经身怀有孕了,也不会危及……” “柳侧妃说这些是担心什么?”云和郡主厌恶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撇撇嘴:“柳侧妃当初想嫁的人也並非父王,而是另有其人,是某些人不肯娶,计划落了空才不得已被王府收留了。” 当初的事眾人皆知,可这么直接提出来的,只有云和郡主一个,镇王脸色不悦:“云和!” 云和郡主委屈:“父王,自从柳侧妃进门,母妃都被气了好几次,仗著她年纪小,也没有计较,如今得寸进尺胆敢算计郢弟,触了母妃逆鳞,父王不能不管!” “王爷……”柳侧妃恨不得上前撕碎了云和郡主那张嘴,太討厌了,一张小脸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爷,当初种种都是误会,如今妾身被人平白污衊,妾身不活了。” 柳侧妃哭啼啼的要寻死觅活。 镇王揉著眉心,没好气斜了眼云和郡主:“这件事本王定会查清楚,谁敢算计郢儿,本王决不轻饶!” 云和郡主挺直了胸膛,再次扔下一枚炸弹:“父王有所不知,前两日女儿去寺里祈福时,偶然听说当初在寺里,是柳老夫人重金购买了一副见不得人的药……” “郡主!”柳侧妃急了,赤红了双眼瞪著对方:“你是不是非要將我逼死才肯罢休?” 啪! 一巴掌毫不犹豫地打在了柳侧妃脸颊上,镇王妃气恼不已:“我女儿生来尊贵,何须污衊你?小小年纪用了骯脏手段爬了床,还敢算计我儿,贱人!” 一句贱人骂的柳侧妃小脸涨红,半天都反应不过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指著,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跪在了镇王膝下喊委屈。 镇王斜睨了眼柳侧妃,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惜,只有恼怒,指尖捏住了柳侧妃的下巴:“你当真算计过本王?” “王,王爷?”柳侧妃身子颤抖,满脸惊恐。 镇王妃就坐在一旁等个公道。 良久,镇王深吸口气:“备药!” 柳侧妃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镇王,不久,侍卫就捧著一碗褐色药汁来,柳侧妃看著药不停地后退:“不,不,王爷这可是咱们的孩子,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镇王指了指药:“喝了它,过去种种本王既往不咎,你还是府上的侧妃,你若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也是去母留子,你自己选吧。” 去母留子四个字惊得柳侧妃半天都恍不过神来,她错愕,仔细地看著镇王的神色,確定不是玩笑话。 “王,王爷?” “路是你自己的选的。”镇王沉声。 在镇王府谁也不能和姬郢相提並论,若是其他小打小闹,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在姬郢身上万万不行。 屋子里气氛凝重,四姑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红著眼看向了柳侧妃。 下一秒柳侧妃捧著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渍顺著下巴流淌,浅色长裙上留下斑驳痕跡。 很快柳侧妃小脸变得煞白,下半身晕染了大片血跡,大夫来诊脉,確定孩子没了,镇王才摆手:“送侧妃回去休养。” “是。” 柳侧妃就这样被抬走了,只留下地上的血跡,僕人很快就將血跡清理乾净,又点燃了薰香,很快驱散了难闻气息。 镇王看向了云和郡主:“一码归一码,不要擅自做主抹黑了柳家名声,明白吗?” 这不是商量而是警告,云和郡主乖巧点头:“父王放心,女儿明白。” 柳家在镇王心里有一定的地位,云和郡主也不会傻到算计柳家,实在是柳侧妃太蠢了,自己送上门的。 紧接著镇王的视线落在了四姑娘身上,这一眼嚇得四姑娘魂儿都快没了:“父,父王,女儿知错了,求父王开恩再给女儿一次机会。” 四姑娘跪在地上挪步,朝著镇王身边挪。 镇王起身,对著云和郡主说:“就按你说的办,將四儿许配给秦梢,你这个做姐姐的,儘快处理此事,不必再报了。” 说罢镇王抬脚就走,背影匆匆,四姑娘惊恐想要去追却被两个嬤嬤按住了,另外用手堵住了嘴。 直到镇王走远了,云和郡主才挥挥手,示意婆子鬆了手,此外又將几个管事打发了。 四姑娘跌坐在地,精致的小脸儘是不甘心,她抬头看向了云和郡主:“我原以为二姐姐是从小就被宠坏了,没想到二姐姐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知柳侧妃怀胎,没有戳破,又给了我一瓶假的绝子药誆骗我,引我去找父王做主,如今又当面戳破。” 四姑娘的手死死地扣住地面,沙哑著声音:“只是我不明白,二姐姐是怎么將三个管事弄到手的。” 啪! 云和郡主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在了四姑娘脸上,似是泄愤:“自作聪明!” 没有解释,也懒得开口,捏住了四姑娘的下頜灌入一粒药,四姑娘挣扎,云和郡主却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將药给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云和郡主起身,对著丫鬟说:“准备一顶轿子,让秦梢一个时辰后来接人。” “是。” “我不嫁!”四姑娘挣扎。 云和郡主没有理会只让人將四姑娘拖去洗漱换嫁衣,人走远,耳根子安静之后,镇王妃才问:“云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著我,这两个该死的小贱人,就该弄死。” “母妃,死可比活著简单多了,四妹妹这条命还要留著展家人泄愤呢,至於柳侧妃,今日父王已经厌弃了,您又何必弄脏了自己的手呢?”云和郡主何尝不是后怕呢。 “墨记三个掌柜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展夫人说的。” 云和郡主將这一切和盘托出,镇王妃惊讶:“这小贱人竟有这么深的心思?” 一个时辰后四姑娘装扮整齐被绑住双手双脚塞入了轿內,镇王妃作为主母特意大方地给了一批嫁妆。 四姑娘挣扎惊惧。 镇王妃却亲自將轿送出门,门口还放了鞭炮,对外,镇王妃只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了。 轿被抬走。 沿著小街道送去了一间小院子,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只简单地掛上了红绸。 秦梢身上套著件喜庆衣裳,將四姑娘抱了下来,放在榻上,四姑娘挣扎,眼泪都快流干了。 秦梢取下她口中的一团布,四姑娘立即哭著求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可以给你钱,我只是个庶女,没什么利用价值的。” “庶女?” 一道讥笑响起。 屋檐下展夫人的身影走了进来,看见展夫人,四姑娘本能的瞳孔一缩,更加惧怕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展夫人看著眼前的四姑娘,就是害了自家女儿的幕后主使,她恨不得將其千刀万剐。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展夫人等了这一日已经很久了,对著秦梢吩咐:“待她怀上身子,这些蜡烛一根不少的全送给她享用。” 四姑娘瞪大眼,整个人状態已经有些疯癲了:“你怎么这般恶毒?” “那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小小年纪为了上位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展夫人冷笑:“我本该將你卖入最低贱的青楼,將你踩在泥泞中永不翻身,可这样又觉得不够解气,只好以牙还牙,让你尝尝血崩的滋味,你若能侥倖活下来,我饶你不死,既往不咎,如何?” 四姑娘心惊不已,她是王府姑娘,怎么能去那种低贱地方? “你不敢,我是姬家姑娘,你敢送去青楼,便打王府的脸面!”四姑娘忽然道。 展夫人笑了:“蒙著脸谁又知道是谁?送去谁也没见过你的地方,谁又知道你是谁?王府將你送出门,就已经放弃你了,还在痴人说梦?” 一句话击溃了四姑娘的心理防线,她脸色煞白,不敢在顶罪了。 展夫人对著身后两个侍卫说:“別让她跑了,也不许她自裁。” “是。” 说罢,展夫人转身离开。 不久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四姑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展夫人並未觉得有快意。 丫鬟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展夫人莞尔:“走吧。” 这院子是展夫人特意选的,隔壁就是房家庄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有人去给房家通风报信了。 房夫人听说四姑娘真的许配给了秦梢后,腿都有些软了。 “奴婢听见四姑娘的惨叫,嚇得头皮发麻。”丫鬟道。 房夫人揉了揉眉心,心里越来越不安:“都怪那个糊涂蛋,没事招惹她作甚,现在好了搞得房家也不安生,去,將这事儿一字不落地告诉那个糊涂蛋。” 丫鬟一愣。 被房夫人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飞奔去了秦家,在管事那报上了房家名號,管家也没阻拦,很快就放进去了。 看见秦氏时,秦氏正在和谭氏在园商议事,秦氏固执地想要换丫鬟,谭氏只说拗不过秦老夫人的安排。 忽听房家来人,秦氏眼皮一跳,焦急地问:“是不是母亲出事了?” 丫鬟摇头:“没,没有,是夫人派奴婢来传话,一个时辰前在街头巷子庄子那,秦梢娶了镇王府的四姑娘。” “真娶了?”秦氏惊讶。 “是,四姑娘被……被折磨得很惨,听著就叫人心底发慌,展夫人还亲自去了一趟,叫人看住了大门,送了一箱子蜡烛过去。” 话落秦氏变了脸色。 第269章 喜堂变故 京城一个月內接连办了两场婚事,镇王府娶亲,镇王府嫁女,不同嫁女的低调,镇王次子迎娶刑家姑娘的婚事却办得格外隆重。 一大早鞭炮声响彻街头。 镇王妃也难得穿上了喜庆衣裳,鬢间珠釵环绕,望著镜子里的模样狠狠吐了口气。 “女儿瞧著母妃近来气色都好了不少。”云和郡主依偎在了镇王妃身边,脸上掛著笑。 “一下子没了两个心头大患,自然开怀。”镇王妃笑。 这时丫鬟说:“王妃,柳家老夫人来了。” 闻言镇王妃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弯了弯眉,也不恼,派人將柳老夫人请进来。 关於柳侧妃的事柳家还不知情。 今日镇王府办喜事,依照柳家和镇王府的关係自然也是座上宾,很快柳老夫人满脸春风得意地赶来,笑著和镇王妃打了个招呼:“王妃。” 镇王妃弯了弯唇:“老夫人今日倒是好气色。” “府上办喜事,我也跟著沾沾喜气。”柳老夫人环顾一圈,並未看见柳侧妃,便主动问起:“不知柳侧妃怎么没来?” “柳侧妃身子娇弱,在后院休养,老夫人可以去看看。”镇王妃朝著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丫鬟领著人去后院。 柳老夫人却道:“暂时不急,想必是侧妃初怀有孕身子艰难,毕竟是王府子嗣,还请王妃要多多照顾。” 镇王妃嗤笑一声,单手扶著桌子站起来,对著柳老夫人说:“今日府上宾客诸多,不便和老夫人閒聊,来人,送老夫人去探望柳侧妃。” 柳老夫人见镇王妃这么不给面子,暗想著肯定是因为柳六有了身孕,所以镇王妃心生嫉妒。 今日府上办喜事,柳老夫人倒也识趣,跟著丫鬟去了后院,边走边问:“柳侧妃害喜可严重?王爷来后院的次数多不多?” 丫鬟欲言又止,乾脆低著头加快了脚步。 到了后院,和从前並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过於安静了些,柳老夫人认定是因为柳侧妃需要静养,所以才安静。 这是好事儿。 终於到了廊下,丫鬟转身离开,是柳侧妃身边的王嬤嬤看见了柳老夫人来,当即红了眼:“老,老夫人?” 柳老夫人点头问起了柳侧妃,王嬤嬤跪在了地上:“老夫人,您可要给侧妃撑腰做主啊。” 见状,柳老夫人不自觉眼皮跳得厉害,伸长了脖子朝著屋子里看:“侧妃呢?” “在,在里面。” 柳老夫人一把推开了王嬤嬤走了进去,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绕过屏风,骤然看见榻上躺著的女子,脸色雪白,双眼无神,听见动静才转过头,瞬间涌起豆大的泪珠。 “祖母!”柳侧妃十分惊讶。 这一眼柳老夫人心都快揪起来了,几步走到榻边儿上,双手紧紧握住了柳侧妃的手,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侧妃呜呜咽咽投入柳老夫人怀中哭得泣不成声,王嬤嬤走了进来,嘴巴利索地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柳老夫人瞪大眼:“你是说,是王爷亲自叫人灌了落子汤?” “是!” 柳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咬著牙才撑住了,她不理解,这个是亲儿子啊。 柳侧妃抖动双肩,眼底儘是懊悔,当年在东原时,她是镇王府的表姑娘,又是柳家最小的嫡女,备受宠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十三岁就有无数媒人上门提亲。 可她心高气傲一个也看不上。 若能知晓落得今日下场,她还不如找个人嫁了,至少有柳家撑腰,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侧妃疼了两日,身子才干净,大夫说侧妃这次伤了身,日后再难有孕了。”王嬤嬤又是一记闷锤。 柳老夫人喉间驀然涌起腥甜味:“当初王爷可是亲口允诺会好好照顾你的,岂能出尔反尔?” 看著孙女嫁过来才三个月,就被折腾半条命,柳老夫人按捺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镇王问个清楚。 “祖母!”柳侧妃伸手拦住了,她惶恐不安道:“祖母,您带我回去吧,这镇王府我是一日也不想多待了。” 柳老夫人闻言心如刀绞,点点头:“我亲自去找他!” 今日镇王府办喜事,前院人来人往,镇王妃只派人盯著柳老夫人別闹事,眼看著去了王爷院子,却並未阻拦。 任由柳老夫人闯入。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瓷器打砸的声音,还有柳老夫人的哭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柳老夫人就被撵出来了。 “柳侧妃伙同四姑娘算计郡主,算计王妃和小王爷,王爷看在柳家的份上並未问责柳侧妃,还保留了侧妃位置,没了孩子,是熄了侧妃的歪心思,只要侧妃安分守己地在后院,王爷说了,不会让人苛刻了侧妃。” 管事的拦住了柳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再继续闹腾下去,侧妃能不能留著在府上,那就说不定了。” 一句威胁让柳老夫人浑身哆嗦,站都站不稳了,乾脆坐在地上指著门口方向:“若不是你承诺柳家来了京城会享福,我原是不愿意来的,如今柳家闹成这样,你良心何在?” 柳老夫人坐在地上宛若泼妇。 屋內镇王铁青著脸,起身来到院內,目光阴沉盯著柳老夫人:“当初在寺內,本王是被何人算计的,姨母难道不知?” 质问让柳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六儿在王府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若不是柳家姓保住了她,换成旁人,早就杖毙了!” “你!”柳老夫人哆嗦著说不出话来,只能皱起了眉头。 镇王沉脸:“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几个侍从將柳老夫人从后门抬走了,镇王又派人去给柳侧妃送了个信;“就说老夫人身子不適,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她。” “是。” 解决了这些麻烦事,镇王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不多时镇王妃派人请镇王去前院招待贵客。 整个镇王府喜气洋洋,唯独后院安静如鸡。 柳侧妃听说祖母被送回去了,她两眼一闭,流出豆大的泪珠,悔恨在心头縈绕不散。 “侧妃,您安心养好身子,您还年轻。”王嬤嬤守著床边劝。 柳侧妃倏然睁开眼,想到了什么对著王嬤嬤说:“去把我那件箱子里的暗纹披风拿来,整日躺著实在无趣,我在廊下坐坐。” “唉,唉!”王嬤嬤以为柳侧妃是將话都听进去了,忙不叠地起身去拿披风,不一会儿披风取来,领子处还有一圈白色毛茸茸,扶著柳侧妃站起身来到廊下。 院子里除了门口有两个婆子守著不能隨便出去,在院子里走动,还是可以的。 微风拂过,吹在脸上柔柔的,柳侧妃垂眸间眼尾划过了一抹寒气。 前院 宾客盈盈,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廊下掛满了红灯笼,入眼可见的喜庆。 “轿来了!” 隨著一声高喊。 在眾人的簇拥瞩目下,轿抬进门,镇王府嫡次子姬令一手握著红绸,侧过头看著新娘子,满脸笑意。 “刑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嫁给二公子。” “可不是。” 在眾人的祝福声下,两人来到了堂前。 倏然一道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喜庆。 “王妃!” 眾人被惊呼声嚇了一跳,顺势看去,只见镇王妃从椅子上滑落,满脸憋成了茄色,胸口起伏,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母妃!”云和郡主也嚇得不轻:“快,快去请太医。” 谁也没有想到喜堂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镇王妃捂著喉咙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嗬嗬两声,呼吸更加急促。 “王爷,不好了,小王爷突然倒地不起。” 奴僕来报。 镇王豁然起身,朝外走,今日宾客中也有太医,不等镇王吩咐,太医紧跟其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有喜不知所措,两位新人连拜堂仪式都未完成。 堂上太医诊断了镇王妃的脉象后,又检查了镇王妃的口鼻,发现了端倪: “是细微的桃毛夹杂著桃粉。” 一听桃字,云和郡主变了脸色:“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而且府上从未种植过桃……” 云和郡主的视线立即朝著宾客们看去,难不成是宾客带进来的? “关上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府。”云和郡主吩咐道。 小廝应了。 镇王妃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和桃有关的一切她都触碰不得,轻则浑身起疹子,呼吸不顺,重则昏迷不醒。 这件事隱瞒得极好,府上也从来不曾出现桃。 太医给镇王妃扎了针封脉,极快地拿出药丸让镇王妃服用,忧心忡忡道: “这凝雪丹也只能帮著王妃暂时呼吸顺畅,府上还要抓紧时间想法子让王妃呼吸顺畅,否则极有可能有性命危险。” “太医!”云和郡主慌了。 “王妃此次吸入的桃粉过多,加上王妃对桃粉过于敏感,这……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云和郡主小脸煞白。 镇王妃强撑著一口气,紧拉著云和郡主的手:“箱……箱子里有解药,快,快给郢儿送去。” 五个子女里,偏不巧只有姬郢隨了镇王妃也有这个毛病。 顾不得许多云和郡主赶紧去找药,翻遍了整个箱子,就剩下一只白瓶,晃了晃,仅剩最后一粒。 剎那间云和郡主的手都在抖。 “郡主,小王爷昏迷不醒了,王爷在隔壁发了大怒,听说有解药,让奴婢来取药。”丫鬟道。 云和郡主握紧了解药:“不,不行,母亲还需要解药。” 丫鬟疑惑地看向了云和郡主。 只见云和郡主飞奔去了前院,镇王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屋子里已经用屏风罩衫,拉来了细纱隔绝,镇王妃见云和郡主来皱起眉头。 “母妃,解药可还有?” 镇王妃咬牙切齿,每年她都会误碰桃,私底下备了几粒解药,这两年来了京城后,她用得极少,便没有准备多余的。 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竟就剩下一粒了。 倏然镇王妃想起了什么,她死死拽住了云和郡主的手:“云和,我……我都是老毛病了,郢儿年纪小,经不起,快將解药送去郢儿那。” “母妃?”云和郡主迟迟不动。 镇王妃板著脸:“你怎么分不清轻重?” 在镇王妃的催促下,云和郡主半信半疑地將解药送去了姬郢那,亲眼看著太医將药化作了水,一点点的餵进了姬郢口中。 又等了会儿姬郢的脸色才慢慢恢復了过来,只是人仍旧昏迷不醒,好在太医说:“小王爷性命无虞,只要甦醒后好好调理就能无碍。” 镇王狠狠地鬆了口气;“有劳太医了。” 隨即镇王看向了云和郡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府上怎会出现桃粉?” “父王,女儿怀疑是宾客之间谁夹带进来的,不如搜一搜?” 云和郡主气得不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闹事,居然敢在镇王府喜宴上散播桃粉。 岂有此理! “查!”镇王脸色阴沉,显然是动了怒,派了几个贴身侍卫守著姬郢,抬脚去了前院。 前院因镇王妃和姬郢突然晕倒,早已经人心惶惶。 等镇王跟云和郡主赶来时,镇王妃的脸色依旧很差,气若游丝,姬令就守在身边,一句句母妃地喊著。 镇王立即朝著太医看去:“王妃如何?” “回,回王爷话,王妃吸入太多,拖延了些时间,太医院也无药可治,只……只能听天由命了。”太医哆嗦道。 话落,在场的人都懵了。 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母妃!”云和郡主扑了过去。 镇王妃这才动了动眼皮,艰难地伸出手牢牢抓住了云和郡主的手:“是,是柳……那个贱人。” 云和郡主长眉挑起,她听清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镇王妃断断续续的说:“只有她碰过那个箱子,她也知晓桃……” 镇王妃费劲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眼珠子已快要翻白,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镇王。 刚才她的话,镇王也听见了,眸色微动怒火一簇簇的往上翻涌:“不论是谁,若被本王抓到,必严惩!” 第270章 何不扶我上位? 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给镇王妃服用缓解丹药,再想法子调配解药。 正因为解药难制,所需药材又十分昂贵,一时间难以凑全。 这也是镇王妃没有著急赶製的原因。 谁料生死存亡时,竟成了难题。 镇王妃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临近傍晚,那口气终究还是没保住,镇王府的喜事变成了丧事,云和郡主搂著镇王妃的胳膊哭得几乎昏厥。 府上宾客有些尷尬,长廊下的红绸也被人扯下来。 “开门,让诸位离开王府。”镇王发了话。 “父王?”云和郡主急了,她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还发生在今日。 肯定是有预谋的。 镇王脸色阴沉:“开府门!” 一声令下,镇王府紧闭的大门敞开了,客人们陆续离开。 半个时辰后王府归於安静,镇王坐在椅子上,眸光锐利地派人去查后院,將王嬤嬤给带来问话。 “王爷冤枉啊,侧妃今日哪也没去,怎么会谋害王妃呢?” 直到一件披风摆在了王嬤嬤面前:“这件披风可认识?” 王嬤嬤迟疑片刻后,吞吞吐吐地点点头:“是侧妃的披风,今日侧妃穿著站在院子里……”跳舞两个字如鯁在喉。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原因,就是因为柳侧妃穿著披风在院子里跳舞,漫天飞舞的桃毛撒遍空气,当时王嬤嬤还问了一嘴,怎么跟个漫天下雪似的, 不仅如此柳侧妃还爬到了屋檐上跳舞。 柳侧妃的院子位置本就不错,左边就是大堂,右边不远就是姬郢的院子,站在屋檐上挥舞了一个时辰,直到身子软了,支撑不住险些从屋檐上掉下来才肯作罢。 很快柳侧妃在屋檐上跳舞的事就传到了镇王耳朵里。 “父王,这贱人谋害了母妃,她该死!”云和郡主赤红了眼,懊悔怎么就没有早些发现。 镇王深吸口气,眉眼都是厌恶:“柳侧妃呢?” “回王爷,已经绑起来了。” “带来!” 片刻后柳侧妃就被带上来,赤足站在地上,脸上没有惶恐只有笑容,衝著镇王微微笑:“妾身给王爷请安。” 云和郡主见状衝过去朝著柳侧妃的脸上狠狠打了两巴掌:“贱人,你竟敢算计我母妃,你该死!” 掐,拧,还不解恨。 柳侧妃被扑倒在地,她冷笑:“这不是一报还一报么,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就要有人来抵命!” 云和郡主猛地掐住了柳侧妃的脖子:“这么大量的粉末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收集起来的,贱人,你是早就算计好了!” 柳侧妃不语。 这话倒是提醒了镇王,他一把拉开了云和郡主,反手拎著柳侧妃的衣领子:“你早就算计好的?” 这个季节收集粉可不容易,而且柳侧妃小產是前几天的事,短短几天收集不了这么多粉。 再者,柳侧妃这几日也没出门,根本没有机会收集。 所以说这场预谋是早就准备好的。 根本就不是为了孩子復仇! 柳侧妃瞳孔一缩,心虚地別开眼,镇王抬起手捏住了柳侧妃的下巴,指尖用力,迫使对方不得不仰著头看自己。 “说!” 柳侧妃吃痛皱眉。 “父王,去查查柳家就知道了。”云和郡主提议。 镇王深吸口气亲手卸掉了柳侧妃的下巴,沉声叮嘱:“看住了,別让他她死了!” “是。” 镇王抬脚就要去柳家,驀然被廊下一道小小身影惊住了,姬郢趴在门框上,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里面,满眼迷茫,转过头看向了镇王,软软地说了句:“父王,母妃……母妃怎么了?” 看见姬郢,镇王心头一软,將姬郢揽入怀中:“你母妃突犯旧疾,已经去了,郢儿,人间悲欢离合总要经歷的。” “旧疾?”姬郢半信半疑。 镇王耐著性子解释:“这些日子你母妃经常称病,便是早有预兆了。” 姬郢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宛若珠子根本止不住,身后的柳侧妃扭动著身子,呜呜咽咽还要说话,却被姬令手快的打晕了。 “郢儿。”镇王拉著姬郢,耐著性子教导:“回去歇一歇,等灵堂弄好,你来守灵,否则撑不住。” “父王,我想看看母妃。”姬郢哽咽,语气里儘是不舍,鼻尖泛酸,想要哭又不敢哭的架势。 镇王点头,拉著姬郢进了屋,隔著屏风让他看了眼,隔得远很朦朧,姬郢挣脱想要衝过去却被镇王拦住了:“郢儿!” 姬郢哭了,抽抽噎噎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来人,带小王爷回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出来了。” 侍卫哄走了姬郢。 等人走远了,镇王的视线环视一圈,命令道:“任何人不要当著郢儿的面胡说八道。” 末了,他朝著云和郡主看了一眼:“云和,明白吗?” 镇王並不想让姬郢知道那颗解药是镇王妃让给他的,云和郡主红了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哪有什么多余解药,是王妃骗她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镇王道。 云和郡主抿唇点头应了。 镇王这才收回视线,扬声道:“本王定会给王妃一个公道。” 说罢,转身离开。 府上红绸撤去换上了白绸,喜庆的灯笼也变成了奠字灯笼,姬令和新娘子也退下了喜服,披麻戴孝。 灵堂很快就搭建好了。 姬令跪在蒲团上,瞥了眼云和郡主:“我听说来了京城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云和郡主点头又十分委屈:“是父王心肠软,若是我,早就弄死了那贱人。” 姬令跟著附和几句,话锋一转道:“郢弟还是和从前一样太脆弱了,父王就是保护得再好,也经不起打击,更別说和小殿下爭了,我来京之前就听说了,他比不过小殿下。” “二哥究竟想说什么?”云和郡主蹙眉,眼泪还掛在眼尾。 “母妃逝去,父王不会让大哥回来的。” 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怎会?”云和郡主不信,母妃死了这是头等大事,大哥怎么会不来? 姬令道:“大哥离开东原,谁还给我们撑腰?鸡蛋不能全都放入一个篮子里,咱们若是出事了,大哥必反,有大哥在,镇王府才能有底气。” 云和郡主沉默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姬令提醒之后,恍然了。 “大哥有世子之位,不论將来成与败,他都是板上钉钉的王爷,不被影响,郢弟若成了,他君临天下,若败了囚禁一生,但为了那个位置,赌一把也不亏,偏偏只有我,生不逢时。” 姬令摇摇头,止不住地嘆:“若败了,一颗项上人头。” “二哥怎么能这么说?”云和郡主打断他,姬令反问:“你我的下场难道不是一样的,为给镇王府拉拢人脉,我娶了刑家嫡女,刑家是武將之家,今日之后我的命运已经身不由己了,而你呢,到处得罪人,成功了,你是长公主,若败了,下场可想而知。” 姬令英俊的脸上儘是不屑,他在东原好好的,非要他来京城,一桩婚事变成了丧事。 想想就觉得晦气。 “若郢弟扶得起来,肯愿意爭,我拼命辅佐也值了,可他呢,被保护太好了,经不起一点儿风吹草动,只需要在院子里背背书,就能有无数人为了他献出生命去爭那个位置。” “二哥!”云和郡主冷了脸:“母妃尸骨未寒,何必说这些。” “父王不许说让药的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郢弟若知道真相,会不会一病不起了?”姬令冷嘲,他十足的看不上这个弟弟,觉得窝囊得很。 云和郡主看向他:“难不成你还想去爭?” 姬令挑眉,並未反驳。 彼时镇王骑马去了柳家,柳府大门被踹开,十来个侍卫衝进去开始搜查,动静很大,惊扰了柳老夫人。 看著脸色阴沉的镇王,柳老夫人忽然有些不妙:“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查!” 一声令下。 柳家被翻了个底朝天。 但奇怪的是並没有找到有关於桃,也没看见给柳侧妃诊脉的大夫,在搜查期间,丫鬟將镇王府的遭遇说给了柳老夫人听。 柳老夫人惊愕的合不拢嘴;“王爷肯定是误会了,柳家怎么敢对王妃动手?” “不敢?”镇王一脸杀气,嚇得柳老夫人后退两步。 “柳六已经亲口承认了,本王一而再的给柳家脸面,柳家却要了王妃的性命!”镇王后悔了。 柳老夫人跪在地上:“肯定是误会,王爷您不能冤枉了柳家,六儿心地善良,不会这么做的,会不会是太子那边的人动手,谋害了小王爷,太子才能得利。” 话音刚落有侍卫凑在了镇王耳边低语几句,镇王勃然大怒:“东西在哪?” 侍卫將一只锦盒送来,打开一看,全都细细状如雪霜一样的毛毛,镇王大怒。 “夜里柳侧妃贴身丫鬟躲躲藏藏,被二公子的人发现异常,找到了这个,那丫鬟已经招了,是柳侧妃半年前就托人去西京弄此物。”侍卫道。 镇王气的一脚踹在了柳老夫人心口上:“半年前就算计好了要入王府,谋害王妃,柳家是奔著王妃之位去的!没了子嗣就没了指望,柳六一气之下才豁出去了,贱人!” 第271章 轻薄 证据就摆在眼前,镇王对此表示十分失望,他眸光阴沉地盯著柳老夫人:“姨母在寺里算计本王,看在柳家的份上,本王並未追究,也愿意扶持柳家,可如今柳家险些坏了本王的大计!” “王,王爷……”柳老夫人慌了。 镇王一直以为柳家只是贪图荣华富贵,仅此而已,没想到居然野心这么大,竟还想算计姬郢! 柳老夫人朝著镇王磕头:“其中肯定是有误会,六儿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理会柳老夫人的求情,他脸色阴沉:“王妃薨了,柳家欠了王府一条人命,都这个时候了,姨母就不要让本王失望了。” 柳老夫人被嚇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咬著牙道:“是,是我给六儿出的主意,不关六儿的事,拿我这条贱命赔偿王妃的,也只有我知道王妃对桃粉的禁忌,我派人去搜集的这些,是我鬼迷心窍要算计王妃,王爷,我绝没有算计小王爷的心思,都是误打误撞。” 见柳老夫人都承认了,镇王才开口:“大夫呢?” “在……在后院藏起来了。” 柳老夫人鬆了口,很快诊脉的大夫来了,被五大绑送来,嘴也被堵上了想要挣扎却挣不动。 大夫见著了镇王后,嚇得肝胆俱裂,下半身失禁,透著一股子骚味,惹得镇王蹙眉:“给本王剥皮抽骨!” “是!” 大夫被拖出去。 镇王眉毛一拧:“为何要算计王妃,王妃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王爷您就別问了,总之我可以认下一切。”柳老夫人哭哭啼啼:“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姐姐。” 以往柳老夫人只要搬出柳贵妃,镇王一定会妥协,可这次,镇王眼里只有厌恶,指尖一抬,侍卫送来了三尺白綾,柳老夫人见状险些昏死过去:“王,王爷?” “动手!” 白綾勒住了脖子,柳老夫人蹬腿使劲挣扎,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一会柳家的几个小辈也来了,被迫看见这一幕,个个嚇得直哆嗦。 柳老夫人嗬嗬地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惶恐不安,祈求般看向了镇王。 镇王一瞬不瞬地盯著柳老夫人,眼神坚决。 两个侍卫的力道越来越紧,柳老夫人的脸憋成了暗紫色,良久,身子一软断了气。 “母亲!” “祖母!” 镇王脸一沉,站起身丟下一句话:“抄了柳家!” 侍卫齐声呼是。 …… 镇王妃薨了的消息宛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锦初得知时惊讶极了:“怎么这么突然?” 飞霜掌灯凑近低语几句:“奴婢听说这事儿好几个人掺和其中,还有近日归来的二公子也是个有野心的。” 锦初扬眉。 “这位二公子前头对外宣称是染了重病而亡,奴婢打听到的却是原配撞破了秘密,突然得了疾病,不过半个月就骤亡,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飞霜有些惋惜:“小王爷年纪小人又单纯,奴婢觉得小王爷未必是二公子的对手,今日要不是镇王妃將解药让给了小王爷,只怕小王爷凶多吉少。” “为何解药只有一份?”锦初纳闷,镇王妃和姬郢都是一样的问题,按理说这种救命药应该多准备才是。 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了,至於柳六,在她看来就是被人利用了的蠢货。 朝廷命妇又是一品亲王妃死了,她这个太子妃代表后宫也要去探望,天不亮穿了件素色长裙起身,临走前,朝曦赶来:“母妃,我也想去看看。” 锦初知道朝曦的心思,便道:“王府现在一定很乱,过两日我再带你去可好,你放心,我会去看看小王爷的。” 如此,朝曦这才作罢。 赶到王府时一片哭声,还有木鱼敲击的声音,咚咚咚响个不停,见她来,眾人行礼。 锦初摆手,在灵堂前上了三柱清香。 “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太子妃呢?”耳畔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锦初闻声朝著来人看去,来人身穿孝衣跪在最前面,眉宇间和镇王还有几分相似,一副桀驁不驯的模样。 她猜测眼前这位就是姬令了。 “你是?”她故作茫然。 姬令道:“我是王府二公子,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打了个照面,目光转移落在一旁的刑姑娘身上,刑姑娘仰起头脸上没有伤心,反而还有股娇羞姿態,慌乱之余变成了悲伤,拿著帕子时不时擦了擦眼角。 作为过来人,锦初对姬令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亲生母亲才刚死,他竟还有心思洞房烛! 脸上也没有半点悲伤难过,隱隱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锦初下巴一抬,顺势问:“本宫也听说了二公子名声在外,好不容易娶了亲,又遇到了这种不幸,二公子节哀。” 没惯著姬令调侃,锦初紧绷著脸提醒。 姬令扬眉,似笑非笑:“太子妃听说过我?我可是一直都在东原,难为太子妃还能关注我这种小人物。” “自然是听说的,范氏当年死得太急促,奏摺传来时我还纳闷,什么病怎么走得这么著急,实在是太年轻了。”锦初今日是来弔唁,並未想过招惹谁,偏偏被姬令这只疯狗纠缠住了。 范氏二字一出,姬令脸色微变。 “太子妃,那都多久的事了,如今我已经有了新二嫂了。”云和郡主帮著打圆场,轻轻握了握刑氏的手腕:“这才是我亲二嫂。” 锦初勾唇:“当年范氏十里红妆嫁过来,你还未出阁呢,我听说范氏还给你添了厚厚的嫁妆?” 云和郡主也变了脸。 “太子妃今日是来寻我王府晦气的?”姬令冷冷一哼。 话音落,飞霜呵斥道:“身为人子,王妃骤然逝去,你不知难过,反倒在灵堂前轻薄太子妃,简直枉为人子!” 飞霜声音不小,四周来弔唁的客人们纷纷朝著这边看来。 姬令变了脸色:“我没有!” “太子妃这是栽赃污衊!”云和郡主也帮衬著说。 飞霜还要再说却被锦初拦住了,锦初小脸阴沉,道:“那就请二公子说说,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哪见过我,你又未曾离开过东原,我也未曾去过东原,何来见过?” “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你母亲尸骨未寒,你在灵堂前开玩笑,女儿家名声又何其重要?你不是混帐又是什么?”锦初飞快地打断了姬令的话 ,疾言厉色:“王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紈絝子弟!” 姬令没有想到只是开个玩笑就惹锦初这么大反应,回头看了眼四周来弔唁的大臣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不善,失望。 姬令心里咯噔一沉。 “太子妃这话太重了,我二哥许是见过和太子妃相似女子,故而才这么一说 ,並非有意冒犯,今日毕竟我是母妃大丧,还请太子妃消消气,莫要让母妃不得安寧!”云和郡主说。 锦初抿唇,后退几步没有继续和云和郡主爭辩。 这兄妹两没一个省心的。 “表嫂。” 廊下哭唧唧的声音传来,她侧目,看见红著眼蒙著口鼻的姬郢,剎那间软了眸,衝著他招招手,姬郢缩了缩肩,浑身抖个不停。 “跟我来。”锦初將他拉到了廊下,软了语气:“你莫怕,王妃......” 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姬郢道:“表嫂,我对那个位置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懦弱无能,强行上位也不是个好皇帝,表嫂 我不想爭了。” 锦初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表嫂,昨夜灵堂前我听见二哥和二姐姐在商议夺位。” 他们以为四周无人,可他恰好就在灵堂拐角。 听得一清二楚。 锦初语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姬令一看就是个混帐。 “朝曦最大的阻碍並不是我,是整个镇王府,不论將来哪个王府嫡子夺嫡失败,还有大哥在东原隨时起义。” 姬郢小小的人儿眉眼儘是哀愁,满脸都是疲倦,他不想爭也不想看见这么多人为了把他推上那个位置,算计来算计去 。 看不见的伤亡够多了。 锦初不得不承认姬郢说的,也是目前东宫最大的烦恼。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別乱想,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我来之前朝曦还惦记著你。” 衣裳松垮垮的掛在身上,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无邪,数不尽的愁。 “若大哥离开东原,东宫拿到兵权,这场赌注隨时都可以结束了。”姬郢指了指鼻子:“现在全京城,不,整个北梁都知道,我不能触碰桃粉,我不想日后整日防备,我......我是个胆小鬼,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 姬郢垂眸,他很怀念从前在东原的日子。 可惜,回不去了。 锦初安慰:“总会有法子的。” 姬郢扯了嘴角,长长地嘆了口气,在侍卫的催促下和锦初挥挥手,单薄的背影竟有几分孤寂。 实在惹人心疼。 “太子妃,人各有命,小王爷心地善良险些遇难,王爷会把他保护的很好。” 展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气不过道:“刚才那个混帐说的话我略有耳闻, 我已派人去查姬二的底细。” “不止是他,我总觉得这次镇王妃的死有些蹊蹺。”锦初道。 第272章 喜脉 镇王府大丧,满朝文武都来弔唁,锦初呆了片刻就要离开,却被赶来的刑氏拦住了去处。 刑氏通红了眼,弯著腰就要跪下却被飞霜一把扶起:“二少夫人这是做什么,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妃欺负你了呢。” “不,不是。”刑氏摆摆手,局促不安地站起身,朝著锦初屈膝:“妾身是有些话想单独和太子妃聊聊。” 锦初看了眼刑氏,一年前的刑姑娘在京城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武將嫡女,温婉贤淑又通情达理,人也长得娇媚动人。 一场宴会,镇王妃看中了刑氏,刑家二话不说就促成了这门婚事,速度快到令人讶然。 “刑氏,你已嫁进门,没道理我一个外人插手镇王府的事。”锦初摇头,人家夫妻俩的事,她算什么? 刑氏急了:“若我能劝说父亲和母亲帮助东宫呢?” 话落,迟疑几步的展夫人慢慢转过头来,侧过身放慢了脚步,锦初眼眸微挑:“刑氏,你找错人了。” 说罢锦初转身拂袖而去。 “太子妃!”刑氏急急忙忙想要拦住锦初,却被飞霜给拦住:“二少夫人刚嫁进门,有些事还是不要乱说,省得在王府日子不好过,今日太子妃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请回吧。” 刑氏不甘心地看著锦初越走越远,眼底的希冀渐渐没落。 离开了镇王府 锦初顺道去看看展万凌,半路上锦初也没顾忌,坦然道:“姬令是个混帐东西,我看过档案记载,原配范氏死时浑身是伤,还有鞭痕,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范家呢?” “范家看重男丁,范家公子在军营里当差,自然不会得罪镇王府。”锦初猜测肯定是昨夜姬令对刑氏动手了。 展夫人惊愕:“昨日虽是洞房烛,可镇王妃昨晚才咽了气,他……他怎么敢的?” 这样的人还配做儿子么? 两人下了马车,路过几辆马车朝著京城外而去,飞霜道:“好像是柳家的马车。” “柳家?”锦初诧异。 展夫人这才解释:“昨儿晚上柳家老夫人暴毙了。” 说是暴毙,可稍微打听就知道了柳老夫人这是得罪了镇王,以命抵命了,展夫人道:“柳家没脸在京城待著了,被遣送回东原了。” 东原两个字落在锦初耳朵里,她眉心一动,朝著展夫人看去:“东原戒备森严,极少有外人能混入其中,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展夫人一点就透,点点头。 进了內院 展万凌的气色比她上次来看时好了不少,小腹微微隆起,衝著锦初微笑,一旁的大夫叮嘱道:“公主可以偶尔下床走动,不过不要太劳累了。” “有劳大夫了。” 展夫人此时已经能坐起来了,靠在软枕上。 桌子上摆放著好几个锦盒,展夫人瞥了眼,丫鬟道:“这是秦家派人送来的,说是要给公主补补身子。” 秦家两个字令展夫人眉心微微动了下,看了眼展万凌:“你见过秦家来人了?” “未曾。”展万凌摇头:“秦家来人时女儿刚睡下,他们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展夫人轻轻嘆了口气,有些许无奈,想要劝说时,展万凌捂著小腹:“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闻言展夫人也只是笑了笑:“只要健康平安,是男是女都好。” “那怎么能一样呢,捏著鼻尖吃下的青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展万凌想想就觉得膈应。 锦初好奇,展万凌这才將秦氏送青梅的事说给她听,锦初惊讶:“怎么秦氏这般糊涂,凌姐姐,现在不提也罢,好好休养身子,这孩子是你谁也抢不走。” 前几日秦老夫人派人送帖子入宫,锦初找了个託词拒绝了,倒不是为难秦家,而是现在越和秦家接触,秦家人就会觉得,离了展家,秦家照样风生水起,更不利於小夫妻日后的路。 展万凌眸色一沉:“谁敢抢?做梦!” 她九死一生才保住的孩子,谁敢碰一下?她敢拼命! 锦初赶紧劝她安静下来,直到展万凌情绪稳定下来后,临近中午了,她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远远的就看见秦老夫人的马车靠在那,颤巍巍地喊了句:“太子妃。” 锦初身子微顿,自知拗不过也只能见了秦老夫人,让人上了马车,秦老夫人慾要跪下,却被锦初拦住了:“老夫人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知道秦家对不起凌儿,无顏求凌儿原谅,太子妃,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又是多少年的情分了,万不该因为秦家毁了一桩姻缘。” 秦老夫人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锦初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曾经,凉亭下,一盘冷暖白玉棋你来我往,分毫不让,精神抖擞像个隨时都要上战场的女將军。 再见时已被磨平了稜角。 她嘆,心肠也软了三分:“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能做的只能尽力保住凌姐姐和孩子平安健康,至於其他,强扭的瓜不甜,强迫了秦瑾瑜,两人后半辈子也未必过得幸福。” 秦瑾瑜五岁就没了生父,是秦氏一手將儿子养大,看著儿子步步高升,娶妻生子。 秦氏在秦瑾瑜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老夫人。”锦初劝:“等有朝一日秦夫人彻底想开了,这件事才有转圜的余地,强行逼著秦夫人妥协,依我看,两人迟早也会有其他问题。” 换成她是凌姐姐,肯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秦氏也是一番好心,只是办不明白事……”秦老夫人一脸无奈。 “长辈的好心若是晚辈认可,自然领情,若是不认可,那就是添麻烦。”锦初抿唇:“没道理让凌姐姐为了丈夫,捨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去委曲求全,人生很长,总要为了自己活著不是?” 一番话说得秦老夫人无言以对,更是羞愧难当,她来找锦初,就是看著锦初和展家关係极好,只要锦初开口劝,展家都会听。 秦老夫人脸色訕訕,辞別了锦初,回到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锦初闭眼长嘆:“当初若知是这种局面,就该想法子將秦家送离京城!也省得一桩麻烦了。” 两个月后 钟家接连两场喜事,娶亲和嫁女,声势浩大,陆家还专门给东宫送了请帖。 “陆大人一生未娶亲,倒是对这个妹妹格外疼爱,陆二姑娘能嫁给钟国公,郎才女貌也是一桩美谈。” 锦初弯了弯唇,纤眉一挑:“长威呢?” 说到这飞霜咧嘴笑:“娶了钟姑娘后,见人就笑,奴婢听说还求著殿下给机会立功呢,腰间系掛一枚香囊,逢人就要显摆两下。” “奴婢也看见了,钟姑娘绣工不错。”飞雁笑。 正说著外头传钟国公夫人和长威夫妇来请安,锦初叮嘱叫人准备贺礼,不一会儿钟国公夫人陆氏和钟氏一同走来。 钟国公和长威则去了太子那请安。 “给太子妃请安。” 两个娇俏动人的少女,眉眼儘是温柔笑意,衝著她行礼请安,待行礼之后,锦初便让人扶起赐座。 每人赏赐了一对玉如意和鸳鸯佩。 两人还要起身谢恩,却被锦初拦住了:“不必如此见外。” 说了一些祝福几人的话,呆了半个时辰外头又传镇王府的二少夫人刑氏也来请安,一同来的还有云和郡主。 锦初不禁笑了:“今儿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全都一块来了?” 人都来了也不好將人撵走,只好叫人將两人领进来。 云和郡主屈膝:“表嫂。” 刑氏则喊了句:“太子妃安。” “今日郡主怎么得空来东宫了?”锦初长眉一挑,看向了云和郡主,对方笑:“我是听闻御园的绿牡丹开得不错,正好二哥跟二嫂也要入宫,便一块来了,入了宫又岂能不给表嫂请安?” 一句句表嫂听得锦初头皮发麻,这云和郡主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云和郡主友好地跟两人打招呼:“难怪表嫂看中,果然是长得水灵灵。” 两人被云和郡主打趣,小脸微红,还有几分不自然。 “多谢郡主夸讚。”两人道。 云和郡主弯了弯唇:“钟夫人的婆母还在寺里清修,可曾去拜见过?” 一句话让陆氏脸色微变,钟氏见嫂嫂被人刁难,立即笑著说:“母亲清修时间未到,不宜被打搅,多谢郡主关心。” 看著两人一脸警惕模样,云和郡主耸耸肩倒也没有再为难,朝著一旁的刑氏使了个眼色。 刑氏脚下一软跪在了锦初面前,哭成了泪人儿:“妾身知罪,就太子妃严惩。” 锦初不语,只疑惑地看向了刑氏,另外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刑氏哭得抽抽搭搭,快要昏厥了,她才不耐烦的问:“好端端的怎么求到我这来了?” 刑氏摸了摸小腹:“妾身今日发现腹中已有了身孕。” 说到这刑氏面上有些难为情,眾人算是听明白了,镇王妃才逝去两个月,按规矩镇王府的人是要守孝三年的,尤其是嫡亲的儿媳妇,若是在逝去之前怀上也就罢了。 这才刚下葬没几天就诊断出有孕了,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实在是不孝。 锦初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姬令那混帐东西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诧异,她坐直了身子,皱著眉问:“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何?” “妾身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来请罪的。”刑氏摸了摸小腹:“这孩子是个意外,那日夫君伤心过度喝了酒,这才……妾身实在捨不得这孩子,恳请太子妃替妾身保住这孩子,只要孩子无恙,妾身愿意接受严惩。” 一方面將孩子的生死权交给了锦初,又在这苦苦哀求,摆明了是要她为难。 刑氏衝著锦初磕头:“求太子妃做主。” 云和郡主长嘆口气:“二哥膝下只有一女,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可留下又於理不合,如今北梁最尊贵的女子便是表嫂了,表嫂心地善良,一定有法子將孩子留下的。” 锦初听后笑了,朝著飞霜道:“去请太医!” 云和郡主皱眉:“表嫂这是要做什么?” “我总要知道这孩子究竟多大了?” 刑氏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拗不过,只能乖顺听从,没多久太医就来了,诊断出刑氏已有近两个月身孕。 “表嫂,这都是意外。”云和郡主帮著劝。 锦初扬眉。 太医却说:“夫人鬱结於心,长此以往不利於养胎,还是要放宽心结,另,前三个月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贪恋房事,以免伤了胎儿。” 话落在场的人个个脸色涨红,刑氏恨不得一头钻进去,咬咬牙,刚才她才说是个意外,是姬令伤心过度所致,现在太医诊断出贪恋房事,这不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胡说!”云和郡主坐不住了:“二嫂洁身自好……” “二少夫人洁身自好也挡不住二公子犯糊涂,王妃尸骨未寒,二公子却不顾规矩,强行二少夫人让其有孕,刑家好歹也是名门贵族,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日后刑家姑娘可就要被刑氏牵连了。” 锦初讥笑,越来越庆幸当初没让展范予娶了刑氏,外表看上去落落大方,外强中乾,可实际却过於软弱,被人当成了枪使还不自知。 这种事闹到宫里,刑氏还有什么脸面? 刑氏突然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锦初,结结巴巴道:“太,太子妃?” “去请刑夫人入宫。” “表嫂,这事就没有必要闹大了吧?” “王府嫡孙,也是皇族血脉,非同小可岂是我一个人能擅自决定的?”锦初嗤笑。 她倒要看看刑夫人知道了自己女儿被人利用了,又是什么反应? 半个时辰后刑夫人匆匆赶来,看见刑氏跪在地上,二话不说扬起巴掌狠狠地甩在脸上:“混帐东西!” 啪! 力道极狠。 刑氏被打歪了身子,捂著脸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刑夫人:“母亲。” “我没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邢夫人都快气的吐血了,婆母刚逝就诊断出有孕了,这事儿私底下一碗药就能解决,还敢闹到檯面上来,刑夫人气得不轻。 刑夫人看著四周还坐著陆氏和钟氏两姑嫂,恨不得打死刑氏这不孝女,陆氏假意要去阻拦:“刑夫人消消气,二少夫人也是慌了神,没了主意,郡主將人带来东宫,不就是来商议法子的?” 云和郡主听后瞪了眼陆氏,可陆氏压根没惧云和郡主,她兄长是京兆尹,夫君是新晋国公,本就是太子一党。 刚才没反应过来被云和郡主奚落,如今回过神,自然不惧对方,张嘴就替锦初把云和郡主给卖了。 “这孩子来的根本不是时候……” “刑夫人慎言!郡主刚才可是说了,这孩子是二少爷意外得来的,而且还是皇族血脉,需得保下。”陆氏道。 刑夫人听后眉头都快拧到一处了,立马朝著云和郡主看去,双眼都快喷火了。 云和郡主咽了咽嗓子,张嘴要解释,陆氏又说:“太医说刑氏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且前三个月不宜贪恋房事,这一胎……”陆氏话没说完,刑夫人已经绷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 不宜贪恋房事,这不是狠狠打老祖宗的脸么! 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了。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二嫂腹中孩子是镇王府的血脉,还是嫡出,岂能隨意去掉,这可是一条人命!”云和郡主瞪了眼陆氏。 陆氏撇撇嘴。 云和郡主看向了锦初:“表嫂,镇王府子嗣本就稀少,这孩子留还是不留,全听你一句话!” 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直接將责任踢给了锦初。 锦初莞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要留!” “不行!” 刑夫人跪在地上:“这孩子留不得!” 第273章 苦衷 “邢夫人!”云和郡主急得直朝邢夫人使眼色,暗暗蹙眉,担心刑夫人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刑夫人根本不听云和郡主的暗示,咬著牙狠心说:“规矩就是规矩,这孩子留不得!” 锦初忽然觉得刑家也不是无药可救,一旦刑氏这孩子生下来,就意味著刑家名声遭了殃,刑家女儿註定要背负不守规矩,不知羞耻的罪名,连累刑家未出阁的姑娘不说,刑家还要被御史弹劾教女无方。 至於姬令,最多就是背负一个喝醉酒的糊涂帐,逼急了,再把所有的事全都推到了刑氏头上,说是刑氏勾引的。 到时候所有的骂名都是刑氏背负。 “邢夫人,这可是王府的嫡孙,骨子里流淌的是镇王府的血脉,岂能隨意去掉?”云和郡主冷了脸:“这可是一条人命啊,邢夫人就当真忍心吗,万一二嫂再遇到大出血,有个好歹,刑夫人就不心疼吗?” 邢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和郡主,气急败坏:“王妃生前最疼爱的就是郡主了,郡主怎么如此没良心?” “你!”云和郡主也没想到刑夫人会反咬一口,她冷著脸:“难道你可以不顾及你女儿的性命了?” 邢夫人语噎。 一旁的锦初看著两人你来我往的爭执,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云和郡主心疼未出世的小侄儿,不顾老祖宗的规矩,我倒是觉得情有可原,至於镇王府罔顾礼法,纵容二公子白日宣淫,不孝顺这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可以分开处置。” 白日宣淫四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戳在了邢夫人的心口上,让刑夫人脸色涨红,就连云和郡主脸色也是难堪:“表嫂,这是个意外!” “刚才太医的话郡主没听见?”锦初反问。 云和郡主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本意是要让锦初做决定留下还是去掉这个孩子。 不论锦初做什么决定,都要背负骂名。 甚至她都想好了,锦初肯定是要为了规矩让刑氏去掉孩子,万万没有想到,她请来了邢夫人,反倒是支持刑氏留下孩子。 云和郡主蹭得站起身,对著刑氏说:“二嫂你也太糊涂了,这孩子是二哥给予厚望的,若是没了,你也无法对二哥交代,我全都为了你著想才带著你入宫求个生路,如今我也是为难,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云和郡主转身就要走,却被刑氏一把拽住了手腕:“妹妹,你不能走丟下我不管。” “二嫂,我人微言轻,担不起责任。”云和郡主拨开了刑氏的手,眼神里却全都是警告:“晚些时候我让二哥来接你。” 转身拂袖而去。 刑氏的眼睛都快哭肿了,又看看邢夫人,欲言又止。 “飞霜,带二少夫人去偏殿洗把脸。”锦初道。 飞霜应了,扶著邢氏离开。 见状,陆氏和钟氏起身告辞。 两人离开后,锦初亲自將邢夫人扶了起来,刑夫人受宠若惊,面色尷尬,锦初却道:“夫人爱女,一片赤诚,如今遇到难题我也只能宽慰两句。” 刑夫人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她看见了娇养长大的女儿嫁入镇王府后,得到的待遇根本不是尊重,一个出嫁了的小姑子也敢在刑氏面前作威作福,可想而知刑氏这两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此时飞霜进门送茶,奉茶时极快地低语几句,锦初眉心紧皱,心中已经是怒火滔天,她侧目看向了刑夫人:“夫人去偏殿看看吧。” 刑夫人眉心跳了跳,顾不得许多去了偏殿。 良久,隔壁传来了哭喊。 邢夫人咬牙切齿地赶回来,浑身在颤抖:“他……他竟敢如此对待我女儿!” “一回生两回熟,二公子一贯作风也不是第一次了,夫人何不打听原配范氏下场?”锦初提醒。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刑夫人听后有些错愕:“这是何意?” “这些年从二公子屋子里抬出去的女子,莫约十八个,都是妙龄少女,死后浑身青紫斑驳,除了露面的地方无一完好。”锦初將受害名单递给了刑夫人:“有良民,奴僕,丫鬟,扬州瘦马还有抢来的妇人,皆成他羞辱对象,刑氏嫁过去当日就被二公子羞辱,每每天黑都逃不过魔爪。” “什,什么?”刑夫人瞪大眼,不敢置信。 锦初又道:“二公子膝下早就有了外室子,今年已经五岁了,今日刑氏被逼到我面前求个生路,夫人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王府存了什么心思。” 她根本不惧刑氏会不会小產,只要刑氏敢算计东宫,她就有法子让姬令成为眾矢之的! 刑氏身子瘫软坐在地,捂著脸呜呜咽咽哭泣。 “这位二公子不仅手段狠厉,更是个有野心的,且不说东宫和镇王府的赌注,二公子可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借靠刑家谋事,夫人可要多多警惕才是,別到最后成了弃子。” 半个时辰后刑夫人带走了刑氏。 前脚刚走后脚姬令就要接人了,却被告知被刑夫人带走了,姬令蹙眉,还想进去却被朝曦拦住了。 “混帐东西!东宫也敢擅闯,谁给你的胆子!”朝曦两手叉腰,一脸鄙夷地看向了姬令。 姬令看著朝曦的穿著打扮立马就猜到了身份,他皱眉冷笑:“我来找我夫人,你懂什么,还不快让开!” 姬令的手朝著朝曦伸去,眼底划过一抹杀气,看著朝曦白嫩嫩的脖子,勾唇笑。 砰! 手未碰朝曦,姬令的身子就被踹出去老远。 滚了几圈重重跌落在地,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喉间涌出腥甜,一口气没上来吐了大口血。 姬令咬牙切齿地看著来人,一袭锦色长衫,头戴玉冠面容清雋带著股杀气,再仔细看,朝曦还有几分像他。 “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姬令手撑地起身。 “父王!” 朝曦朝著姬承庭身边跑去,怒气冲冲地指著姬令:“这人不安好心,执意擅闯东宫。” 一句父王让姬令脸色微变。 眼前的人竟是太子! 姬承庭抬起手摸了摸朝曦的头髮,薄唇轻掀:“来人,杖二十,撵出去!” “是。”动手的是长威,按住了姬令,手上的板子运了十足力道,朝著姬令后腰处打。 惨叫声划破上空。 不到十个板子人就晕了过去,长威看向了姬承庭,对方没说停,他毫不犹豫地扬起长板继续打。 足足二十个板子后,长威又將人拎了出去,丟在了宫门口,镇王府的侍卫看见了姬令,嚇得赶紧將人给接走了。 东宫內锦初听说了姬令被罚,惋惜道:“二十个板子太少了。” “是长威用足了內力打的,足够他受的。”姬承庭解释。 锦初耸肩这才作罢,说起了今日的事:“镇王府一家子烂心肝的东西,也就出了小王爷一个有良心的,刑家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妥协。” “不会。” “为何?” “刑將军极爱惜自己的羽毛,若知晓被镇王府利用,要脸累刑家,必不会罢休,孤已经让御史准备奏摺,明日早朝会参奏刑家。” 姬承庭倒是没想拉拢刑將军,只是没想到镇王府和刑家自己闹矛盾了,要怪就怪姬令太不爭气了。 姬令被打晕了抬回去,云和郡主嚇得不轻,找来太医给诊断,伤了筋骨若不好好调养极有可能后半辈子都要躺在榻上。 云和郡主有些不满,还没见过姬令这么愚蠢的,竟还要擅闯东宫,还被太子抓了个正著。 白白挨了一顿打都没得申诉。 次日清晨 弹劾刑家的奏摺多如牛毛,刑氏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也瞒不住了,按日子推算,婆母还没过头七,就耐不住寂寞两个人勾搭上了。 怀了也就罢了,私底下去掉神不知鬼不觉,偏偏要闹出来。 刑將军一张嘴根本抵不过百张嘴,一张脸阴沉得没法看,朝著镇王看去时,已隱有不耐。 镇王立即上前解释:“此事是个意外,姬令喝醉了酒才一时糊涂。” “王爷,太医昨日亲自诊断,这可不是一两次……”大臣羞得老脸涨红:“身为人子居然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简直让人心寒。” “枉顾祖宗规矩,刑家也有责任。” 两人被百官攻击得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等下了朝,镇王铁青著脸回到府上,好巧不巧的看见姬令正在喝药,身边围著两个娇媚丫鬟。 气的镇王一巴掌拍在了姬令的后背上:“混帐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丟尽了!” 姬令惨叫,触及镇王要吃人的眼神,缩了缩脖子:“父王您听我解释,这件事是有误会。” “何来误会?”镇王气不过,他说呢,昨儿非要入宫说看什么,结果是去跑到东宫耀武扬威去了,还將把柄送上门,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 镇王深吸口气派人去叫云和郡主来,对著女儿也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祖宗礼法不可逾越,你们两个怎会如此愚蠢?” 云和郡主一句辩解都不敢说。 “你即刻去一趟刑家,將人接回来,这孩子不能留。”镇王道。 “父王。”云和郡主急了,立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嫂这一胎不能落在王府,这孩子不能白白没了。” 镇王神色幽幽地盯著云和郡主,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儿陌生得有些可怕,云和郡主咬著牙说:“这事儿不能责怪二哥,二哥也是有苦衷的。” “父王,郢弟得了跟母妃一样的怪病,需要时时刻刻被保护才能安然无恙,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对於一个皇帝来说,这就是致命缺陷。”云和郡主磕头,娓娓道来:“二哥已经找到了一名神医,可以用双生蛊来治好郢弟的病,只要让二嫂和郢弟同时服用双生蛊,到时用未出生孩子的心尖血给郢弟服用,就可以让郢弟对桃粉有抵御反应。” 镇王眉心紧皱,半信半疑。 “父王,神医说只有和郢弟有血脉的孩子才可以用双生蛊餵养,可以及时治好郢弟,如今只有二嫂腹中那个是最合適的,二哥也是为了郢弟著想,才会背负不孝名声。”云和郡主哭著说:“如今时机未成熟,二嫂肚子大了,迟早是要瞒不住的,所以女儿才斗胆去求太子妃,我们这些做兄长姐姐的背负骂名无所谓,只要郢弟能成事,早晚能洗清冤屈。” 第274章 戳心窝子 镇王仍是疑惑,直到云和郡主拿出一只瓷瓶:“父王,这是母蛊,子蛊已经被二嫂服用了。” “云和!”镇王冷了脸:“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商量?再说,这件事可以等过几年再商量。” “父王,郢弟马上就要十岁了,桃粉的事一过,多少人等著算计他,如何能等?” 云和郡主面露无奈:“父王,等二嫂救了郢弟,她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日后郢弟上位,也该好好补偿二嫂,我相信到时候刑家也会理解今日王府所作所为的,將来让郢弟补偿她们就好。” 在云和郡主跟姬令商量好这件事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说辞圆过去,即便是镇王追问,也经得起盘问。 果然,对於一个未出世的孙子能救亲儿子,镇王迟疑了。 “父王,咱们全家都在为了郢弟一心一意付出,二哥一个人就背负了许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 姬令惨白著脸:“父王,儿子不如大哥深谋远虑,能担负重任,也不如郢弟聪明伶俐,只能豁出去一张脸皮了。” 在两兄妹一唱一和之下,镇王眼底的疑虑果然打消了,都是一家人,为了共同目標奋斗。 怒火不知不觉就消了一大半,镇王看向了云和郡主:“今日早朝,文武百官都是弹劾,既然已经认了,你亲自带著赔罪礼去一趟刑家,將人接回来,记住了,莫要和刑家人起衝突。” “女儿明白。” …… 刑將军回府后耷拉著一张脸,气得推翻了桌子,心口起伏,刑夫人听见动静赶来。 “这是做什么?” “你是没听见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刑家一张脸都被踩在脚底下了。”刑將军怒不可遏。 邢夫人一夜未眠,何尝不觉得恼怒呢,眼下也只能耐著性子劝;“將军消消气,想想法子平息怒火才是最要紧的。” “那还有什么法子,去熬药!”邢將军扬声吩咐。 邢夫人急了:“今儿一早云和郡主派人送了信来,王府上下是要保这个孩子的,万一孩子没了,王府那边追究起来,可怎么好?” “孩子日后还会再有的。”刑將军坚决不要孩子。 此时门外传云和郡主请来接刑氏回去,刑夫人脸色微变,邢將军却道:“她还有脸来!” “將军,那毕竟是郡主,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刑夫人在东宫时是一时气愤,冷静下来之后又有些后悔了,她拉著刑將军:“不如听听郡主是什么意见,再说也不迟。” 很快云和郡主被迎进来,身后丫鬟捧著大堆礼品,邢將军扭过头,气呼呼的模样。 云和郡主也不恼,放低了姿態赔罪:“是王府有错,父王说要二嫂接回去后,定会好好照料,这孩子,王府认,是二房的嫡长子,一落地父王就要给孩子去请个爵位。” 放低姿態又许诺了种种好处,邢將军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 三人闭门閒聊了一个多时辰 等云和郡主再出来时,刑家人已经鬆了口,答应让刑氏跟著回去。 刑氏错愕:“父亲和母亲让我回去?” 丫鬟点头:“將军说王府会承担骂名,您回去了,等生下小公子,王府会给小公子一个爵位,还说孩子是无辜的,王爷很期盼小公子。” 这话刑氏一个字也不信,心里泛起怀疑,又问:“去將母亲请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不一会刑夫人来了,脸上竟还有淡淡的喜色,见著刑氏后才收敛了:“我瞧著云和郡主很有诚意,你毕竟嫁了人,就跟著一块回去吧。” 闻言刑氏心里咯噔一沉,昨儿在东宫换衣裳的时候,刑夫人明明已经看见了她伤痕累累。 为何……为何还要自己回去? 刑氏深吸口气,语气平稳道:“母亲,是不是王府许诺了什么?” 邢夫人神色一怔,想要否认又被刑氏盯著瞧,心里慌张也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摊牌了说:“王府给你两个弟弟准备了职位,儿啊,你父亲明明和展家一样都是武將,展家屡屡带兵,你父亲不得重用,还有你两个弟弟也鬱郁不得志 ,好不容易走上了王府这条路,就等於得罪了东宫,咱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有你两个弟弟出息了,你將来在王府才能挺直腰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如今你上头没了婆母,郡主又出嫁了,京城镇王府还不是你来当家做主?” “忍一忍,当年太子妃也是受了不少气才熬到今日的,母亲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刑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可刑氏听著越来越心凉,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弟弟,当初不顾劝阻,执意將她许给了姬令。 明知姬令有动手的习惯,刑夫人还是逼著她回到魔窟。 真是讽刺。 “你放心回去,王爷已经教训过姑爷了,他不敢了。”刑夫人劝。 刑氏自知多说无益,眼眶含泪点头应了叫丫鬟收拾行李,邢夫人又拉住了刑氏的手:“儿啊,可千万不要听了外人的挑拨,夫妻离心了,切记家丑不可外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刑氏抽回了手,语气淡淡:“知道了。” 接回刑氏只用了两个时辰,马车內,云和郡主倒是没有刁难刑氏,反而很热情。 半路马车却被拦截。 云和郡主蹙眉撩起帘子,正要呵斥,却发现对面的人是秦家马车,似是想到了什么,云和郡主招来丫鬟低语几句。 丫鬟点头照做,趾高气扬地对著对面马车呵斥:“还不快让开,挡住我们二少奶奶的路,惊扰了小公子,你们吃罪不起!” 对面的马夫看见镇王府的標识不自觉让开了路,丫鬟仍旧骂骂咧咧。 马车里的秦氏和谭氏听著都来气,秦氏问:“不是说那个孩子不合规矩,留不得?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地带回去?” 谭氏摇头,这事儿太复杂,她也摸不透镇王府究竟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刑家应该想法子去掉孩子,一夜都没动手,许是有忌惮。”谭氏分析。 秦氏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镇王府过於强大才让刑家有所忌惮,还不是乖乖跟著回了王府? 秦家什么时候能有这份硬气? 她忽然恼了,没了兴致:“我身子不適,不去寺里了,咱们掉头回去吧。” 谭氏一头雾水好好地出门上香,怎么就回去了? 拗不过秦氏,只能跟著调转车头回府,这一路上秦氏都在想,镇王府不顾规矩硬是保下这个孩子,是因为刑氏怀的是个男胎。 她只能不停地宽慰自己,凌儿腹中是个女儿,认不认祖也无关紧要了,等瑾瑜打贏了战立功回来,再重新娶亲就是了。 还愁没有孩子么? 想归想,她心里还是跟针扎了似的难受,看向了谭氏问:“刑氏可有什么害口的?” 谭氏这才没明白了秦氏为何突然来了脾气,赶紧劝:“王府背负太多,才保住刑氏腹中孩子,再说,孩子还没出生一切都是未知,嫂嫂可千万不要被带偏了。” “王府嫡孙谁敢伤害?”秦氏问:“刑家倒是识趣,乖乖將人送回来了,孩子一出生便是尊贵的皇族姓氏。” “嫂嫂!”谭氏忽然有些后悔陪著秦氏出门了,她也突然反应过来,镇王府的马车肯定是猜到了马车里什么人,故意让丫鬟戳心的。 这不,秦氏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秦氏笑了笑:“二弟妹別紧张,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就连镇王府都不遵守了,何况他人呢?” 第275章 心狠手辣 转眼十二月末大雪飘零,东宫被一层银白裹住,清晨天不亮朝曦就被姬承庭从被窝里捞出来,带去了练功。 朝曦揉著鬆懈的眼睛,不吵不闹,挥拳出击,练习扎马步。 留下的锦初也没了睡的心思,看向窗外时,隱约有些朦朧的白,惊喜道:“下雪了?” “是,昨儿后半夜突然下了大雪。”飞霜伺候著锦初套上衣裳,屋子里也燃上了地龙,热气扑来,吹在脸上柔柔的很舒服。 拉著乐晏用过早膳,乐晏忽然仰著头看她:“母妃,我听宫人们说,小表叔病了,好几日没有入宫了。” 小表叔就是姬郢。 锦初挑眉看向了飞霜,飞霜点头:“確有此事,外头都传小王爷病得起不来身了。” “又是桃粉?” “这倒不是。” 锦初摸了摸乐晏的肩:“一会我召展大人的媳妇冉氏入宫打听。” 乐晏这才舒展了眉心。 三个孩子难得关係不错,姬郢也会时有时无地派人送来小玩意给乐晏,时常问候。 最近一次见面大概是在四个月前镇王妃的葬礼上。 上午召了冉清羽进宫,冉清羽果然不负眾望带著消息来的:“小王爷確实病了,而且是一种怪病,整个人神色呆滯,民间的大夫说是丟了魂儿,私底下做了几场法事也无济於事,镇王派人四处去搜魂呢。” 锦初蹙眉:“怎会突然这样?” “一个月前还好好的,突然连吃喝拉撒都不会了,需要旁人伺候,就连走路都要磕磕绊绊,这事儿瞒得很紧,妾身是从大夫那得到的消息。”冉清羽说。 她的丈夫展范予是小王爷和朝曦的共同师傅,小王爷已经许久没有来上课了,隔三岔五就来告假。 这事儿展范予也不隱瞒,所以冉清羽多少知晓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锦初不相信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病成这样了,太奇怪了。 “还有一事。”冉清羽犹豫著要不要说,想了想还是如实回应:“刑家两兄弟得了镇王的扶持,在军营里谋了个实权,妾身是想不明白,镇王有五个嫡子女,镇王世子膝下也早就有了嫡子,按理来说,镇王也不缺二房这个孙子, 却顶著骂名把孩子留下来了,实在蹊蹺。” 这事儿锦初也纳闷。 镇王疼爱四姑娘,却连四姑娘都能捨出去,这样的人又能为了王府名声怜惜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不见得。 再者从姬令回来之后,姬郢才有了变化。 这事儿或许还和姬令有关。 只是人现在就在镇王府,她也不好擅自去王府探望,皱紧眉头,至於刑氏,锦初提不起同情。 当初刑氏有孕闹到了东宫,刑家本可以藉此机会和镇王府撇清关係,要个和离一点也不难。 刑家为了儿子捨弃了女儿,眼睁睁看著女儿受罪,她总不能强逼著刑氏如何。 终究是人各有命。 “太子妃,几日后凉台山会有佛会,会有不少人去观礼,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冉清羽道。 锦初莞尔:“这么说,是该去凑个热闹。” 一年一度的佛会,和往年不同,今年由几个老师傅亲自坐镇主持,锦初带著飞雁红梔两人早早就出发了。 山脚下果然聚集了不少马车,诸位夫人个个身穿斗篷,有说有笑往山里走。 诸位见锦初来纷纷行礼。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虚礼,都起来吧。”锦初抬手免礼,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刑夫人,身后还跟著个衣著光鲜亮丽的妇人,紧紧地跟在邢夫人身后。 刑夫人的胳膊还搭在妇人手臂上,正在低语几句,忽觉一道目光袭来,抬起头时锦初已经错过了眼看向了別处。 仅仅一眼,锦初就能断定刑夫人很紧张妇人。 “那位是刑夫人的大儿媳厉氏,成婚三年好不容易怀上子嗣,今日大概是来求子的。”红梔道,她一眼就看到了厉氏微微隆起的小腹,加上厉氏时不时抚摸小腹,便知有孕。 收回视线她点头上了山。 雪天路滑,台阶是今儿天不亮就被打扫乾净了,锦初侧目问:“今日刑氏可来了?” “未曾,不过云和郡主倒是带著一家子来了。” 锦初就更好奇了,今日是佛会又有高僧在场赐缘,多少人想所求都来了,刑氏竟没来? 到了山顶看见了展夫人和冉清羽二人,以及陆氏,钟氏,都是来祈福拜佛的。 各自打了招呼。 进入大殿內听经,钟氏忽然走近了锦初身边,压低声音;“太,太子妃,我母亲想单独见您一面。” 锦初挑眉。 钟氏赶紧保证:“您放心,母亲不是寻衅的。” 见钟氏一脸紧张,锦初莞尔:“我有这么嚇人么?” 闻言,钟氏小脸一红赶忙摇摇头。 佛会休息席间,锦初藉口去换衣裳,去了一趟后院,钟夫人早早就在此等候了,四个多月不见钟夫人整个人瘦了不少,眼神也平和了许多,见著锦初后扑通跪下来。 “罪妇见过太子妃。” 锦初抬手让她起来,钟夫人却摇头;“今日佛会,我才得知太子妃也来了,是有一桩事想稟报,祈求將功赎罪。” “地上凉,起来吧。”锦初道。 钟夫人拗不过只好起身,一袭素衣头上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屋子里布置也是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两个大箱子,桌子上放著一摞抄写好的经书。 “前些日子镇王府派人在寺里做法,我仔细打听了才知小王爷生了很奇怪的病。” 这种事原本钟夫人是接触不到的,但架不住镇王府的人日日都来,稍微一打听就知晓了。 锦初敛眉:“钟夫人知道什么?” “疆医!”钟夫人一脸肯定:“太子妃可知道为何镇王妃生养了五个孩子,偏偏只有小王爷染了和镇王府一样的病?” 钟夫人娓娓道来:“镇王妃当年怀小王爷时突然得了怪疾,浑身都是疹子,是范家举荐了疆医才治好了镇王妃,从那之后镇王妃才有了对桃粉不適的症状。” 如今儿女都和东宫绑在一块,钟夫人也不敢闹出么蛾子,恨不得把所有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疆医,奴婢略有耳闻,在疆南一带供奉著疆神,若有所求就需要交换什么,数年前后宫有个贵人为了夺宠,派人在疆南一代弄来个玉牌,日日带在身上,三个月后一跃成了妃子,不过好景不长,那娘娘被人算计,丟失了玉牌,很快脸上长满了红斑,整个人散发著恶臭味,不足一个月浑身溃烂而死,若有所求,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红梔道。 钟夫人点头;“確实如此,疆医最厉害之处就是蛊,尤其是双生蛊,子母蛊,可解百毒,可解他人运势。” 红梔嗤笑:“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早些年流传入宫被发现后,先帝肃清了一批,子母蛊就是毒药,以他人之躯滋养自己。” 听了半天锦初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镇王妃是遭遇反噬了?有人给小王爷用了双生蛊?” 钟夫人犹豫:“我也只是猜测,但镇王妃確实供奉过玉牌。” 她和镇王妃走得近,见过一次露出来的玉牌,因为钟夫人也曾犹豫过,她想求钟国公一心一意对自己,不要被狐狸精迷惑了。 但后来得知玉牌是用骨灰製成,她嚇得不轻,就放弃了。 “疆医……”锦初默念。 “双生蛊会蚕食人的脑髓,小王爷对外说丟了魂儿,极有可能就是被餵了双生蛊。”钟夫人想想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不自在。 锦初脸色微变:“给小王爷下蛊,那另一只蛊呢?又该作何处置?” “双生蛊心意相通,都在啃食脑髓,一般死一只,另一只也活不成,常用的是给有孕之人服用,这样一来等有孕之人胎死腹中时,另只蛊也会死,至於宿主本人是生是死,就看子蛊能活多久了。”钟夫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全都说了。 她脸色訕訕地看了一眼女儿钟氏:“我只是略有耳闻,从未弄过这些脏东西。” 钟氏点头表示相信,自家母亲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了。 锦初深吸口气,立马就明白了刑氏为何有孕却被养在了镇王府,大抵是刑氏被服了蛊。 下蛊之人必定就是云和郡主! 云和郡主假惺惺地带著刑氏来东宫求她做主,是掐准了她不会让刑氏落了腹中孩子。 甚至是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当时刑氏並未服蛊,云和郡主將人送到她面前,若她执意要按规矩惩治了刑氏,后果必是一尸两命! 这样她就背负了心狠毒辣的罪名。 倘若刑氏没了孩子,那蛊必定是要下给其他人,或许找刑氏,只是因为刑氏恰好有了身孕,是最合適的人选。 这样刑氏等月份大了,出了点意外,姬郢也会跟著倒霉,神不知鬼不觉…… 心思真是足够恶毒的。 锦初想著长廊下一汪澄澈的小小少年,两肩微垮,满脸愁容,像是飘零在湖面上的一根浮萍隨时都要被压垮了,对著她说:“旁人羡慕我生来娇贵,我又何尝不羡慕普通人,没那么多算计。”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镇王妃是必死无疑的!”钟夫人又道。 锦初深吸口气:“王妃见过僵医,知道双子蛊,一旦露出马脚王妃肯定是不愿意的。” 两个儿子之间的取捨,那必定是选姬郢! 姬令肯定是要被拋弃的。 钟夫人点头:“確实如此。” 这么一想许多疑点就想通了,什么解药不够用,都是假象,镇王妃死了,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这,这么说,是二公子跟云和郡主联手杀害了王妃,栽赃嫁祸给了柳侧妃,不,可能是两人引导柳侧妃这么做的,我听说王妃死的那天,整个王府上空都飘著一层绒毛,当京城里並不是桃季节,也极少有成熟的桃,即便是有,也搜集不了那么多,只有岭南一带半年前才有,人人都说是因为柳侧妃没了孩子才失了心智,可明明是收集桃毛在先,孩子没了在后,足足差了四五个月时间,没道理柳侧妃会未卜先知。” 钟氏说出自己的疑惑,认定是柳侧妃被人利用了,她震惊得后背发凉,一双儿女谋杀了亲生母亲,还栽赃嫁祸旁人,只为了要除掉最小的弟弟。 这样一来,镇王才会扶持姬令上位。 锦初脸色发白,原以为姬令只是有些好色混帐,没想到心肠这么狠毒,还有云和郡主。 她抬眸看向了钟夫人一眼,转而对著飞雁低语几句,飞雁立即离开,不一会儿又赶回来了,冲她点头:“展夫人说以大局为重。” 这是鬆了口准许钟夫人回去了,锦初道:“你知晓这么多,寺里已经不安全了,就跟著钟国公夫人一併回府吧,另外,此事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钟夫人闻言又惊又喜,连连保证:“太子妃放心,即便是回了国公府,我依然会每日都祈福恕罪,绝不耽搁一日。” “多谢太子妃。”钟氏道谢。 锦初离开后院时,佛会还在继续,展夫人朝著她走来,见她脸色发白,忍不住问:“可是太冷了?” “不是,只是还缓不过神。” 展夫人將手里的暖炉塞给了锦初,道:“人性本恶,咱们做好本分,无愧於心就好。” “我只是怜惜小王爷。”锦初嘆。 两人並肩往前走,还没跨进门就听一声惨叫,锦初顺势看去,竟是厉氏倒在蒲团上,捂著肚子喊疼。 一旁的刑夫人焦急不已,双手合十对著佛像祷告:“求求佛祖救救我家儿媳,这一胎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母,母亲……疼……”厉氏的下半身很快就见了红,血染衣裙,嚇得刑夫人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一场变故让佛会不得不终止,展夫人道:“看样子三个月左右,见了红,怕是难以保住了。” 第276章 借刀 跟展夫人预料的一样,孩子没保住,刑夫人当场就昏厥了,经过太医的针灸才醒来,拉著厉氏痛哭流涕:“刑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接二连三地保不住,难不成还要让刑家断后不成?” 刑夫人的哭声划破上空。 屋檐下方有不少人去探望,锦初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和郡主身上,云和郡主的身边伴隨著的是她的丈夫。 红梔走近:“奴婢打听过了,厉氏是惊动了胎气,和他人无关,不过大夫说厉氏伤了身,需要好好调养。” 锦初皱著眉猜不透刑家究竟又是何意。 “寺里见了血,怕是不吉利……”锦初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刑夫人冲了出来,朝著大殿方向不停磕头,额前很快一团青紫,和刚才上来时的端庄优雅相比较,多了些狼狈。 有人上前劝:“孩子日后还会再有的,夫人起来吧。” “是啊。” 刑夫人却摇头:“诸位有所不知,我前几日做了噩梦,有人在索魂,我家大儿媳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无病无灾的突然就没了,前几日二儿媳也经歷了这一遭,都是成了型的男胎。” 索魂两个字一出,云和郡主脸色微变,疾步来到了邢夫人身边:“夫人,佛祖面前莫要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再说前三个月本就不稳,也许是时机不成熟。” “这倒未必,这孩子来也有讲究的,有些人家多子多福,有些人家穷极一生也没有子嗣,仅是无缘,刑家嫡女刚嫁出去,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接连怀胎,就说明是刑家嫡女占了刑家子嗣官位,又嫁去了镇王府,抢走了王府官位,王妃骤失,怀了孩子,小王爷又丟了魂儿……” “你闭嘴!”云和郡主怒不可遏地瞪向说话之人,刑夫人的远方表亲,於夫人。 於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痴迷五行八卦,还有占卜,张嘴就来的解释,让在场眾人一愣。 可仔细分析之后又確实如此。 刑氏出嫁后,刑家两个儿媳妇接连怀孕又接连小產,镇王府的事更是如此。 於夫人道:“刑氏八字太硬,不宜成婚,就该留在父母双亲身边侍奉,她一走,搅得刑家鸡犬不寧,镇王府也会跟著遭殃,小王爷丟失的魂儿也找不回来。” “你胡说什么!”云和郡主恨不得撕了於夫人这张嘴:“佛祖面前你也该妄言!” “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於夫人不以为然,撇撇嘴继续说:“不妨直接告诉你,不仅仅是小王爷的魂儿找不回来,就连王爷也要跟著被反噬,刑氏腹中孩子本就不合规矩,偏偏王府不守规矩,执意留下,诸天神佛都看不下去了!” 许是於夫人说得太真切了,导致云和郡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竟还有心虚神色。 “你的手上要是沾染了刑氏子嗣的血,你的子孙后代……” “闭嘴!”云和郡主听不下去了,衝出去跟於夫人撕扯起来,抬手就打:“我让你胡说八道!” 可於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就还手。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不少人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上前劝说,云和郡主白皙的脸蛋上被指甲痕刮出一道血痕,气得云和郡主跺脚:“你敢伤我!” “佛祖面前你阻挠我说话,我是代替佛祖教训你!”於夫人一副神婆模样。 看著於夫人,又看了一眼邢夫人,锦初越来越纳闷了:“不是说刑夫人为了两个儿子捨弃了女儿么,如今怎么让我看不懂了?” 展夫人也是一脸懵。 最终云和郡主是被气走的,於夫人立马就不癲了,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刑夫人后,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徒留刑夫人长跪佛前不起。 佛会结束,锦初下了山,满脑子里都是钟夫人的话,她对著飞雁说;“派人去打听疆医,还有云和郡主的行踪。” 飞雁会意。 展夫人道:“巷子里的四姑娘也是从东原来的,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听展夫人提及,锦初才想起了这么个人,展夫人自告奋勇亲自去问话。 “也好。” 展夫人改换自己的马车去了小巷子,巷子里寂静无声,大雪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推开门,满院子雪白。 时隔几个月再次看见四姑娘,展夫人对四姑娘的怒火已经消了,四姑娘身子没了往日的纤细,面色蜡黄,头髮枯燥的盘著,身上的衣裳脏兮兮地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神色呆滯地看向窗外,偶尔眼睛才眨动两下。 听见动静的四姑娘转过头,再看清是展夫人时,眼珠子动了动,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夫人,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四姑娘朝著展夫人磕头。 再没了往日的骄傲,嘴里嘟囔著:“是我一时糊涂,不该算计公主,是我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 展夫人摆摆手看著她面黄肌瘦模样,轻嘆气,弯著腰坐了下来:“拿些热水跟吃食来。” “是。” 很快吃食被端上来,一整只烧鸡还有冒著热乎气的肉包子,烤羊腿,散发著诱人的香味。 “吃吧。”展夫人耐著性子。 四姑娘却迟迟不敢动,展夫人勾唇:“我若要你性命,何必多此一举在吃食上下毒,直接灌进去岂不是省事儿?” 话音落四姑娘只思考了一会儿立马狼吞虎咽地抓起了吃食,大口大口的吃著。 很快一整只鸡都被吃完了,几个包子也被啃没,就剩下半只羊腿了,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放下,吃饱喝足,四姑娘疑惑地看向了展夫人;“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展夫人也不急,叫人给四姑娘洗漱。 良久,四姑娘换了新衣裳,看上去舒爽多了,四姑娘却是越来越不安。 “你害了我女儿,確实该死,不过看你这般模样,我气儿也消了,想要我饶了你,確实是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四姑娘是个聪明人,这种地方我只来最后一次,四姑娘可不要辜负了我的耐心。”展夫人说著又將白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云和郡主给我的解药。” 看见解药,四姑娘两眼都在发光,咽了咽嗓子:“你,你想知道什么?” 展夫人沉了声:“疆医!” 疆医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明显能感觉到四姑娘的脸色变了,瞳孔一缩,展夫人继续说:“四个多月前镇王妃死了,死的那天漫天全都是桃粉,是柳侧妃站在屋檐上跳舞撒下无数桃粉和桃毛所致。” 一听镇王妃死了,四姑娘简直不可思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很久才缓过来。 四姑娘本就聪慧,立马道:“疆医是从前的二嫂嫂娘家有人引荐的,非常灵验,外界都说二嫂嫂惨死,实际上是被反噬了,我见过她,满身青紫短短一个月就没了。” 范氏的死分明是被打死了,却赖在疆医头上,展夫人倒也没继续追问,听四姑娘继续说:“我也只是偶然听闻,所知並不多,不知夫人想知道哪一部分。” 展夫人微微笑,將解药倒出一半归还给了四姑娘:“一个时辰后镇王会从朱雀大街路过,你能不能回去,就看你自己了。” 四姑娘忙不叠地服用了解药,她震惊万分地看向了展夫人:“就这么放了我?” “不止如此,还给你银票准备马车,让你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见过你的地方,你年纪轻轻不该就此断送,可若你执迷不悟……” 话不等说完四姑娘立马磕头:“不,不会的,镇王府已经將我弃如敝履,我又怎能执迷不悟?” 展夫人转身离开。 人前脚刚走,四姑娘就跌跌撞撞地朝著朱雀街方向奔跑,冷风颳过吹在脸颊上,宛若刀刮骨,四姑娘也不管不顾了,生怕后头有人追赶自己。 提前到达朱雀街时,满京城已经在传今日佛会上发生的事,四姑娘听得认真。 多了会儿一辆马车缓缓经过,四姑娘一眼就认出了,飞奔上前,惊呼道:“父王!父王,我是四儿啊,救救我。” 一道道惊呼。 噗嗤! 一箭穿心,刺穿了四姑娘的胸膛,四姑娘不可置信地看著心口的箭,剧痛袭来。 马车停下。 镇王撩起帘子看清来人,皱著眉,四姑娘倒在地上满嘴里都是鲜血,呜呜咽咽想要说什么。 “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陆恆从酒楼衝出,带兵將射箭的地方围起来。 不到一炷香最后找到的全都是尸首。 “服毒自尽了。”狱卒道。 镇王赶来时看著几个尸首,怒不可遏,派人就地检查,等看黑衣人腰间的细纹时,脸色微变却並未戳破。 “这几人不像是京城人。”陆恆道。 镇王沉了声:“许是我镇王府的仇家,此事就此作罢,陆大人不必再查了。” 说罢便將三个尸首带回去,又让人將四姑娘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落葬,父女一场,他怎么忍心让四姑娘拋尸荒野,成为野狗的盘中餐? “回府!”镇王怒道。 第277章 落子 镇王府內云和郡主顶著一脸伤痕回来,气得半死,嘴里咒骂於夫人是个疯子。 “郡主,於夫人本就是个疯癲的,您不必放在心上。”丫鬟一边抹药一边劝。 云和郡主又怎么会知道於夫人突然发癲,嘴里竟是些令人气恼的话,她捂著脸:“二哥呢?” 一旁的丫鬟一愣,支支吾吾。 见状云和郡主更加恼怒:“今日父王是要回来的,他怎么还不知收敛!” 一想到姬令那副德行,云和郡主就有些恼,派丫鬟去叮嘱,儘快洗漱乾净来大堂等著。 丫鬟应声离去。 “二嫂今日怎么样?” “回郡主,还是老样子,吃了吐,吐了再吃,反反覆覆。” 闻言云和郡主抿唇,眼底划过一抹阴暗,眼前倏然传来了姬令怒问的消息:“一个时辰前四妹妹派人来传话,要讹我三万两银票,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让她活著?” “四妹妹?”云和郡主惊讶,已经很久没有听说四姑娘的消息了,乍然听说还有些惊讶。 姬令不以为然:“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解决了。” 不知为何云和郡主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心里隱隱有些不祥的预感,她朝著姬令看:“四妹妹被嫁给了秦梢,被人关起来,再说她身边根本没有人可用,又是怎么给你传递消息的?” “当时我在酒楼……”话说一半,姬令脸色微变,后知后觉道:“她怎知我在酒楼?” 姬令赶紧说:“我邀请了三个朋友,上菜时一个丫鬟来传话,说是四姑娘要三万两银子送去朱雀街,否则就要捅破秘密,我何曾被人污衊过,这贱人简直找死!” 云和郡主眼前一阵阵发黑,暗叫不妙:“糊涂!她若要银子,又何必去朱雀街,直接在楼下等你不就行了,还有,朱雀街是父王每日必经之地!” 姬令这一听立马觉得不妥,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云和郡主又追问;“你派出去的人可回来了?” 要是人回来了,或许真是四姑娘不知死活,侥倖从秦梢手里跑出来,想要离开京城勒索些银子傍身。 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派出去的三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不,不会这么倒霉吧?”姬令讶然。 云和郡主狠狠瞪了一眼姬令;“你现在本就是风口浪尖,名声扫地,就该低调些,四妹妹若真要银子也不该去找你,她不敢招惹你。” “我怎么知道这些……” 话落外头传镇王回来了。 两人不自觉身子抖了抖,跟著镇王回来的,还有三具单架蒙著白布,扔在了院子里,姬令当场腿软,支支吾吾想要解释:“父,父王您听我解释,是有人污衊陷害,我才派人,並不知晓那人是四妹妹。” 镇王扬起眉:“本王一字未提,你怎知死的是四儿?” 从朱雀街他直接回府,已经是最快速度,也没人给姬令通风报信,那他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前言不搭后语。 姬令语噎,脸色涨红。 “啪!” 镇王一巴掌扇在姬令脸上:“四儿再如何,也是本王的女儿,是你亲妹妹,也不该轮到你手上沾染至亲之人的血!” 镇王可以允许四姑娘死在其他人手上,可以受尽折磨,唯独不能死在自家人手里,这也是镇王对云和郡主睁只眼闭著眼的原因。 至少云和郡主没有对四姑娘赶尽杀绝。 姬令捂著脸委屈又不甘。 再给四姑娘收尸时,四周百姓提及了今日佛会的事,镇王全都知道了,他看了一眼云和郡主脸上红痕,皱著眉问:“自从郢儿服用双生蛊之后,状態越来越差,如今连父王都不会叫了,云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云和郡主闻言心里有些慌乱,解释道:“许是时机不成熟。” “云和,给你双生蛊的神医在何处,本王有话要问。”镇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云和郡主会对姬郢下手,至今也不曾有过这个念头。 一母同胞,她怎么捨得? 镇王只觉得这里有蹊蹺,佛会上於夫人的话在他耳边迴荡。 云和郡主的心都快揪起来了,委委屈屈地说:“父王可是不信任女儿?” “怎么会,只是有些事还需要盘问,难道不方便?”镇王疑惑。 “倒不是,是神医叮嘱过不许透露行踪,女儿担心会让神医发怒,不肯治疗郢弟了。” 此时门外传刑夫人上门了。 云和郡主听后眼皮跳得更厉害,人也拦不住,只能让人进来,刑夫人红肿双眼,步伐匆匆,显然是从山上刚下来直奔王府。 “王爷,馨儿腹中孩子不能再留了,再留下去要出事了。”刑夫人哽咽:“馨儿八字太硬,克夫克子就该留在刑家,王爷为了王府著想,还是儘快將馨儿休妻回府吧。” “不行!”云和郡主一口否决。 姬令也是拒绝:“不行!刑氏是我的结髮妻子,又怀著身子,哪也不能去!” “馨儿嫁入王府,刑家和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人命,便是八字不合,难道二公子真的愿意看见王爷也会因此遭到反噬?”刑夫人怒问。 姬令急了:“谁让你诅咒父王的,简直该死,来人吶把人给我拖出去。” 两个侍卫衝上前拉住邢夫人的胳膊,镇王却怒道:“混帐东西,这是你岳母,你怎敢对岳母不敬?” “父,父王,她诅咒您。”姬令缩了缩脖子嘟囔。 邢夫人慾哭无泪;“王爷,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想到时候因为馨儿这一胎坏了两家关係,馨儿和二公子相处短短几个月,还不至於情深义重,捨不得孩子的地步,只要二公子肯,多的是人愿意给二公子生孩子,二公子实在没必要为了馨儿去赌气,万一一语成讖呢?” 姬令恨不得扯烂了刑夫人这张嘴,他要是继续阻拦刑夫人,那就是不顾镇王安危。 要说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什么,姬令压根没有感情。 关於二儿子的德性,镇王心如明镜,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刑夫人继续说:“馨儿为了这个孩子被天下人耻笑,刑家同样如此,这孩子的代价太大了,刑家已经没了两个嫡孙了,再多的荣华富贵无人继承,又有什么用?” 刑夫人坐在椅子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最终镇王鬆了口:“你先將刑氏带回去。” “父王?!” “父王!” 姬令跟云和郡主急了。 镇王一记阴狠眼神划过:“怎么,在你们心里本王的性命不重要?”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姬令道。 刑夫人二话不说抹了抹眼泪起身就要去接刑氏,人走后,云和郡主才说:“父王,那咱们不是功亏一簣了么,蛊还未长成,刑家落了这个孩子,白白浪费一双蛊。” 镇王道:“你想法子找神医再要一对双生蛊,另外,从今日开始给你二哥纳三个通房,若是三个不够,就十个,在没有传出喜讯之前,不许离开王府半步。” 姬令脸色一垮,想说什么对上了镇王那张脸本能地咽了回去,倒是云和郡主觉得可惜:“若能再拖延两个月,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云和!郢儿的身子越来越差了。”镇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云和郡主:“本王是相信你,才让你试双生蛊的,你可別让本王失望!” 云和郡主嚇得腿都软了,立即点头保证不会有事的:“等孩子没了,刑氏腹中的蛊没了,郢弟立即恢復原样。” “那就好!本王去看看郢儿。” 镇王抬脚就走,云和郡主却是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刚才被镇王看的那一眼,至今后背还是凉颼颼的,姬令看向了云和郡主:“现在怎么办?” “都怪於夫人坏了事,可惜了。”云和郡主咬牙切齿:“你今日杀了四妹妹,已经招惹父王不悦,短期之间收敛些,父王最忌讳的就是手足相残。” 要不是柳家犯错害了镇王妃,镇王也不会上门逼死了柳老夫人,多少还会给个活路。 姬令点头:“这件事是我大意了。” “再等等吧。”云和郡主道。 另一头刑夫人去接刑氏上了马车,撵走了丫鬟,只有母女两个,邢夫人从锦盒里掏出一碗黑漆漆的汤。 “这是?”刑氏惊讶。 “落子汤!”邢夫人语气坚决,塞入她手中:“趁还未回到刑家赶紧喝了,长痛不如短痛。” “那王府追究起来怎么办?”刑氏犹豫了,邢夫人却笑了笑:“他们不敢背负不孝名声,如今你回了刑家,也是要喝下这碗落子汤的,这孩子本就来的不是时候,你受罪了。” 刑夫人看著女儿枯瘦的身子,心疼得快要掉眼泪,日夜难眠才想出了一个谁也不得罪的法子,既能保住刑氏性命,还不得罪王府。 “馨儿,这孩子就是来討债的,没了他,你休养几年,日后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你还年轻。”刑夫人一脸无奈,她身为刑家主母,许多事迫不得已,还要权衡利弊纵横谋划。 刑氏想起姬令那令人噁心的嘴脸,毫不犹豫的捧著药一饮而尽,还未到府上就发作了。 马车里染了红,刑氏道:“府上如今对你怕是意见颇多,你別放在心上,终究还有个王府儿媳的名声挡著,他们不该如何,馨儿,母亲也只能委屈你了。” 刑氏哭著摇摇头:“女儿不委屈,女儿明白母亲的难处,高门主母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第278章 怀疑 刑家的马车还未抵达家门口,身后追来几匹马拦住了马车,骤然停下,邢夫人皱起眉头。 撩起帘子看见了云和郡主的贴身丫鬟下了马,疾步来到跟前:“刑夫人,郡主要我托句话,二少夫人这一胎是二少爷极看重了,可千万別犯糊涂,於夫人向来疯癲,不必理会,等孩子生下来,將来镇王府就有小主子了……” 刑夫人强压怒火,將帘子继续撩起露出了里面,刑氏斜靠在马车座位上,下半身的血染湿了衣裳,滴滴答答地顺著流淌,小脸更是惨白如纸,一副痛苦模样。 丫鬟倒吸口凉气:“怎么会?” 看这副模样丫鬟再没见识也知道孩子没了,丫鬟呼吸急促,瞪了一眼刑夫人:“夫人,这可是王府血脉,怎能说没就没了?” 被一个丫鬟质问,刑夫人冷笑:“我还想问你们呢,人从王府一出来就动了胎气,突然下半身血流不止,罢了,你们將人带回去吧。” 丫鬟一听囂张气焰立马就没了,镇王已经放话孩子可以不必留,她是奉云和郡主的命令让刑氏別想不开,如今孩子都没了,多说无益,闹到了镇王面前,谁也別想好。 “掉头!”邢夫人道。 “夫人!”丫鬟赶紧赔罪:“夫人,二少夫人现在血流不止,还是先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奴婢打搅了。” 说罢,丫鬟转身让开了路。 刑夫人这才放下了帘子,反手握住了刑氏的手腕,身子都在颤抖,她庆幸自己做对了一回,在路上就让刑氏服用了落子汤。 否则,这一胎还未必能轻易落下。 回了刑家大夫很快就来了,邢家来了不少人质问,都被邢夫人给拦住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迟,馨儿毕竟是王府嫡媳,王爷也未曾让人休了,亏待了她,就是打王府的脸面,到时候追究起来,谁也得罪不起。” 这才將人都打发走了。 屋外漫天飞雪,寒气逼人,刑夫人就站在廊下手里攥著个暖炉,心思飘远,任谁说她都不同意让女儿回王府。 “夫人,云和郡主来了。” 刑夫人眼皮跳了跳,越发不安,一抬头只见云和郡主匆匆赶来,紧绷著小脸,双眼还有怒火,经过邢夫人身边时深吸口气:“二嫂呢?二哥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孩子没了。” “终究是我王府血脉,我和二嫂相处多日,二嫂都快五个月了,无异於在鬼门关走一遭,我不放心。”云和郡主面上多了几分担忧,站在屋外听著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眉心皱起,眉眼间划过厉色,转瞬即逝。 邢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勉强的扯了个嘴角,在前头带路,云和郡主见状却道;“就不必夫人作陪了,我和二嫂单独聊聊。” “郡主!”刑夫人深吸口气,缓缓道:“馨儿现在痛的没有理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理智,不如等孩子落地之后,让馨儿休养一阵子再说也不迟?” “不行!”云和郡主矢口否认,忽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缓和道;“此事很重要,耽搁不得。” 云和郡主態度坚决,势在必得,邢夫人也拦不住只好放人进去,不止如此,身后两个丫鬟也要跟进去却被拦住了:“郡主没必要带著两个丫鬟进去吧? 奴才而已,还是背著点好。” 邢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偏房:“来人,带她们去偏房坐坐,茶水伺候。” 云和郡主见状脚步一顿,张张嘴想要说什么,邢夫人已经朝著她看来了:“郡主怎么还不进去?” 无奈,云和郡主只好独自进去。 邢夫人对著身边丫鬟吩咐:“看住了那两个丫鬟,不许她们进屋。” “是。” 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云和郡主还没有出来的跡象,邢夫人派人去请,没一会儿丫鬟出来了,道:“郡主说要等著少夫人將孩子落下来才肯安心。” 邢夫人嘴角扯了个冷笑。 这一等就是四五个时辰,早已是深夜,云和郡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丫鬟也被圈在了偏房。 “夫人,为何郡主不肯离开?”嬤嬤忍不住问。 邢夫人眉一挑:“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离开。” 只可惜了,云和郡主註定是要落空了,她揉了揉眉心去了左边偏房,派了丫鬟时时刻刻等著消息。 天刚蒙蒙亮,主屋子里的喊叫声渐渐停歇,云和郡主仍没有出门的样子, 倒是丫鬟將一盆一盆浸染湿了的血衣,被褥拿了出来,又重新换上新的,院子里仿佛折腾著。 “人还没走?”邢夫人问。 嬤嬤摇头,实在是纳闷,少夫人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何必眼巴巴的让郡主等了一天一夜? 邢夫人耸肩也不急,让她继续等著。 直到上午,屋外下著鹅毛大雪,刑夫人这才慢悠悠的赶去了主院,云和郡主就坐在榻上,小脸阴沉且焦急,见著邢夫人来了,才站起身;“夫人,二嫂的胎儿为何迟迟不落?” 邢夫人故作惊讶:“你在等这个孩子?” 被质问后云和郡主面上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不知作何回应,邢夫人却道:“什么孩子,不过是一团血肉罢了,郡主又何必……” “那毕竟是我王府的血脉,又是二哥的第一个嫡子,自然是要好好安放的。” 看著云和郡主说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邢夫人早就知道了心思,险些就要被云和郡主给欺骗了。 邢夫人懊恼道:“我竟不知王府还有这样的规矩,大师说,那孩子进不得家门,更入不了祖坟,需找个地方掩埋,將来能早些投胎转世,所以,昨儿在路上我就派人將他给送去郊外找了个地方埋了。” “什么?”云和郡主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瞪眼:“昨日就落下来了?” 邢夫人被嚇了一跳,忐忑道:“这孩子倒也乖巧,没捨得让馨儿多遭罪,在马车上就……” 云和郡主呼吸急促,恨不得拎著邢夫人的脖子质问几次,她动了动唇,邢夫人却率先开口:“东原的规矩倒是和咱们京城不同,郡主有心了。” 云和郡主已经听不见邢夫人在说什么了,熬了一天一夜才知道真相,云和郡主又气又急,偏还不能和邢夫人质问,呼吸一紧道:“邢夫人,那终究是我王府血脉,我自是要將其好好安葬超度的,不知安葬在了何处?” “郊外一片树林,立了个碑。” 话落,云和郡主扭头就走,推开门铺面而来的寒风险些让她站不稳,被风雪迷了眼。 人一走,榻上的刑氏睁开眼,她侧目看向了刑夫人,满眼都是质问。 刑夫人知道女儿有一肚子的疑问,环顾四周,让丫鬟们都退出去,坐在了一旁:“你堂姨母曾去过苗疆,学过一阵子疆医,一个多月前王爷带著小王爷去寺里收魂,你姨母见过小王爷,猜测十有八九你的身子被人下过双生蛊。” “什么是双生蛊?” “子蛊以你腹中孩子为食,母蛊在小王爷体內,一蛊死,另外一个也活不成,侥倖活下来也是痴痴傻傻。”邢夫人听於夫人说完之后,整个人彻夜失眠,满脑子里都是这件事。 起初有些怀疑,现在已经確定了。 刑氏脸色一白,气得发抖:“为何,为何是我?” “双生蛊必有血脉联繫,又必须是有孕的人才可以,而你刚好有了身孕,所以,王府才会坚决要你留下这一胎。”刑夫人总算是明白了,她道:“只怕王爷也被二公子跟云和郡主蒙在鼓里。” 刑氏气得发抖,摸了摸平坦小腹,刑夫人道:“昨日的落子汤是你姨母开的。” 药效猛儘快落下了孩子,只是后期仍有些遭罪,因此云和郡主並未发觉不妥。 “那,那孩子当真埋了?” 刑夫人摇头:“你姨母带走了,子蛊在孩子身上,小王爷好不了。” 她现在很懊悔当初和镇王府结亲戚,太险恶了,算计层出不穷,王府只是在利用刑家。 不敢想像日后王府的人得势后,真的会扶持刑家么? “当初在东宫,我就该听太子妃的话,揪著不放让你落下孩子,逼王府和离,也不至於你能遭这么多罪。”刑夫人看著刑馨儿露出的手腕上伤痕,心疼的直掉眼泪。 可这些事不是她一人说了算,整个刑家都要偏向镇王府,她岂敢忤逆? 从东宫回来的那个晚上,刑老夫人让她跪了一夜祠堂,清醒悔过不该和太子妃亲近。 “馨儿,什么都別想了,好好休息,把身子养了才是最要紧的。”刑夫人安慰道。 刑馨儿点点头,服了药昏沉沉地睡下了,邢夫人弯著腰替女儿掖了掖被褥,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杀气。 郊外入眼一片白茫茫,数十个侍卫正在寻找,足足两个时辰也无果,吹著冷风,云和郡主又气又怒:“都给我好好找一找!” “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色渐暗 云和郡主手里的暖炉早就没了温度,乾脆上马车继续等,下一秒银光闪烁,剑气袭来。 嚇得云和郡主连连后退,脚下一崴跌坐在了雪地上。 噗嗤! 一剑刺穿了丫鬟的胸膛,血染湿了雪,滴答答地匯聚成一条小河,丫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回头看著云哥郡主。 “刺客!” “来人吶,有刺客。” 云和郡主崩溃大喊,动静之大吸引了数十个侍卫赶来护驾,很快就和数十个黑衣人打斗起来。 两边难捨难分,刀光剑影斗个不停。 “不好,是京兆尹!”黑衣人喊了句:“撤!” 顷刻间黑衣人全部离开。 云和郡主被嚇得不轻,眼看著陆恆赶来,指了指方向:“陆大人,刺客朝著东南方向逃走了,快去追!” 陆恆对著身后几个侍卫使眼色:“追!” 此外,陆恆看著满地的打斗痕跡,还有血,环顾一圈才问:“郡主无端端地来郊外做什么?这里人烟稀少,又下这么大的雪,若不是本官正好在附近追查路过,郡主今日就要危险了。” 云和郡主动了动唇,郊外既没有风景也没有人家,她能做什么? 见她不肯回应,陆恆也没多问;“本官护送郡主回京吧。” “有劳陆大人了。”云和郡主上了马车,回头瞥了眼死了的两个丫鬟,犹豫再三还是说:“大人,可否將两个丫鬟安葬?” 陆恆道:“等仵作来检查之后,自会安置,郡主不必担心。” “仵作?”云和郡主挑眉,面上隱有几分不悦,陆恆点头:“京城出现刺客,本官自然要彻查,有个交代。” 云和郡主道:“可这两个丫鬟是王府的丫鬟,我若执意不追究了呢?” 陆恆面露几分疑惑。 “王府丫鬟为护我而死,身为主子,我不想她们死后还要被人仿佛观看,至於刺客,多的是人嫉妒王府,陆大人可以不必追究了。”云和郡主道。 “郡主被人追查险些遇到危险,难道也不追究了?” “是。” 陆恆扬眉,当即就命令了衙兵就地挖坑將两个丫鬟掩埋,云和郡主这才坐回马车內。 回京时天色已黑,正厅內却是灯火通明,云和郡主刚回来就被丫鬟请去了正厅;“王爷在等您。” “父王?”云和郡主眼皮跳了跳,收拾好情绪后去了正厅,果然看见了一脸凝重的镇王,她上前:“这么晚了,父王怎么还没歇息?” 镇王瞥了眼云和郡主斗篷,上面还有斑驳血跡和泥:“我听说你在刑家守了一天一夜,下午去了郊外,还遇刺了?” 自知瞒不过,云和郡主只好硬著头皮点头:“女儿这几日梦魘,想將那个孩子好好安葬,以弥补心里愧疚,却不曾想被刺客追杀,幸好陆大人救了女儿。” 镇王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过多质问,挥挥手让她回去了,人走后,镇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近日他这个小女儿动作频频,实在有些不正常。 “派人去將曹府一家全部请入京城,尤其是桐哥儿和瑞哥儿,一定要来!” 镇王对著身边侍卫吩咐。 桐哥儿和瑞哥儿都是云和郡主的儿子,云和郡主身边只有丈夫和女儿来了京城,两个儿子却留在了封地。 “再给郡主找一处宅子,离王府不必太远。” “是!王爷,此事要告知郡主吗?” 镇王想了想,摇头:“暂时不必。” 第279章 请君入瓮 年末 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一大早於夫人就去了展家,跌跌撞撞使劲敲门。 护院见状正要呵斥,於夫人却道:“我是於夫人,快去通稟你家夫人,就说我有要紧的事稟报。” 护院看了眼於夫人的马车,犹豫了片刻后,於夫人没好气道:“耽搁了,你可要倒霉的。” 於是护院只好匆匆稟报。 展夫人得知是於夫人上门,心中有些诧异,还是起身匆匆洗漱了之后,让人去请去了大堂。 片刻后她看见於夫人浑身颤抖坐在椅子上,灰色斗篷沾了不少泥,髮鬢散乱赤红了眸,神情慌乱,看见展夫人后蹭得站了起来:“展夫人!” “出什么事儿了?” “我本想入宫去见太子妃,可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不便,还要久等,所以只能冒昧来打搅您了。” 展夫人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你坐下慢慢说。” 喝了杯热茶,於夫人身子才暖和了,娓娓道来:“从佛会之后,於家就经常被人跟踪,骚扰,昨儿我出城又发现被跟踪了,一气之下便和对方斗智斗勇起来,今儿早上才將人甩了。” “可知对方是什么人?” 於夫人不屑一笑:“除了镇王府的那位郡主,还能是谁?” “那你报官了?” “没凭没据的去找陆大人,岂不是添麻烦?”於夫人一口將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沉声说:“我知道夫人在检查疆医。” 一句疆医,立即让展夫人眼眸皱起,收起了事不关己的姿態,侧目看她,於夫人耸肩:“我曾去过苗疆,常年在寺里徘徊,两个月前偶然碰见了镇王带著小王爷去寺里收魂,借著钟夫人的嘴,將此事闹到了夫人和太子妃面前。” 钟夫人知道的少之又少,是她不经意间在钟夫人所路过的地方和人閒聊,提起此事。 钟夫人被放回府,於夫人就知道消息传出去了。 这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钟夫人不可能放过。 展夫人闻言脸色却变:“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於夫人甚至將白瓷瓶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努努嘴:“这就是小王爷丟失的魂儿,只要服下,小王爷体內的双生蛊立即解开,小王爷对你有恩,这个人情,我总不能去找镇主去要。” 看著於夫人强买强卖的姿態,展夫人不禁气笑了:“你怎知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要?你被人追杀,是不是也因为这个,这东西棘手,你却送来了展家,於夫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展夫人確实不忍心小王爷的遭遇,若能帮帮小王爷,她很乐意,但若是让展家陷入危险境地。 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於夫人和刑夫人同出一个家族,但於夫人自小就喜欢研八卦,风水,还有饲养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年轻时离家出走,七八年才回来,夫家只是个微末小官,为人老实本分,极少惹事。 大家都知道於夫人疯癲,所以,有什么宴会,基本都不会带著她。 若不是之前佛会上闹的那一出,她根本就想不起来於夫人这么个人。 於夫人有些心虚,耸耸肩:“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夫人不如接受我的好意?” 展夫人怒极反笑,於夫人被人追杀却跑到了展家来,这不是明摆著告诉外面的人,展家也参与进来了? 她恨不得將於夫人给丟出去! “夫人消消气,我这么做实在是有苦难言,不过夫人放心,有朝一日夫人总会求到我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我无意和镇王府作对,如今能和镇王府对抗的就只有您了。” 於夫人脸色訕訕,手里还攥著一把拂尘,解释道:“这双生蛊一定要在今日之內让小王爷服下,否则,就晚了。” 砰! 展夫人怒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我这不是紧巴巴送来了吗。”於夫人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生怕对方会在一气之下掐死自己,摸了摸脖子:“镇王府,我实在是进不去,不过我相信展夫人肯定有本事。” 展夫人眼中冒著杀气,忽然又卸了厉色,讥笑道:“我怎知这里是什么东西,你我又不熟,万一是毒药,我岂不是要背负个谋害小王爷的罪名,再说我和小王爷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小王爷出了事,小殿下自然就能上位了,我何必多此一举?” 展夫人將药瓶子一推,眼看著就要落地了,於夫人大惊失色,飞奔去捧,惊险地將瓶子给接住了。 展夫人却极快地上前握住了於夫人的手腕,將人按住:“说,为何要来展家!” 於夫人吃痛,被点了穴位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咬牙道:“我没有害人之心,只是提醒你而已。” 展夫人手中力道抓紧,於夫人拧紧了眉,惊呼著疼,见拗不过才开口:“今日的苗疆疆神医已经来了京城,我是从疆神门下逃出来的,只想保命,镇王府和东宫若都联手对付疆神医,我自然不惧,疆神医对付了小王爷,差点害死了小王爷,镇王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拉拢疆神医。” 所以於夫人找到了展夫人,让展夫人去献药,镇王府欠了展家一个人情,镇王是个信守承诺的,必不会出尔反尔再和疆神医合作。 “这对我展家又有什么好处?” 於夫人急道:“疆神医和东宫有仇!杀父弒母的仇!此次来京,只为报仇!” 展夫人不信。 於夫人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老疆神医传位如今的疆神医,此人才二十岁,是当年云王最小的儿子,姬长宜!太子弄死了云王,占领西关,夺走西关兵权,瓦解清河漼氏,你说这样的仇恨,姬长宜能不能咽了这口气?” 姬长宜三个字落入展夫人耳中,她愣住了,云王最小的儿子,早些年传去了大庆,隱姓埋名不知去向。 不过相传姬长宜极其聪慧,小小年纪就展示了过人的天赋。 这么些年也没有姬长宜的半点消息,原来是跑去了苗疆学疆医去了,展夫人鬆开手,重新坐了下来,解开了於夫人的穴位。 於夫人立马跑远了,警惕地看著展夫人:“我从苗疆逃跑,你若护著我,难保有一日不会用著我,苗医蛊毒法子千奇百怪,我学了整整八年,早已熟了。” “那你为何离开了苗疆?” 於夫人挠了挠脑袋,有些难以启齿,可面对展夫人的质问,若是不说个清楚,今日的药怕是生不出去了,便道:“我见不惯他们为达目的,心狠手辣的做派,和同门师兄起了爭执,一气之下將人给……废了命根子,这师兄本该是师傅的关门弟子,被废后,我怎么还有脸继续待著?连夜逃走了。” 这些事也不过是於夫人的一面之词,展夫人也无从考证,她敛眉:“你要我如何护著你?” “若能让我借住在展家……” “想都不要想!”展夫人一口回绝,她对於夫人根本不了解,又怎么会放这么个人在身边? 於夫人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展夫人会拒绝得这么快,又道:“那就多派几个人保护我。” 展夫人犹豫片刻后点头,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了於夫人;“口说无凭,咱们立下字据。” “你不信我?”於夫人瞪眼。 展夫人挑眉,於夫人只好妥协。 很快丫鬟便將文房四宝端来,於夫人提笔就写了一张字据,忽然她隱约察觉不对劲,愕然看向了展夫人:“你……你对我下毒?” 不远处的展夫人坐了下来:“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保准你死不了。” 於夫人回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么警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茶是没问题的,文房四宝也没问题。 倏然,她的视线落在了白瓶上。 刚才她去接…… “你好卑鄙!”於夫人一脸无奈。 展夫人斜了眼於夫人,缓缓站起身:“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我怎么会为了你三言两语就去冒险?你放心,解药我会五日內给一粒,夫人可不要强行解毒,毕竟,来此苗疆的毒药,可不是那么轻易解开的。” 於夫人瞪大眼了眼不敢置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刺客是你安排的,你早就惦记著解药了!” 展夫人莞尔:“也不全是,云和郡主也確实派人追杀你了,若不是我护著你,你现在哪还有机会站著我面前?” “你,你!”於夫人气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眼睁睁看著展夫人拿出帕子擦拭白瓶,交给了一旁蒙著脸的丫鬟,丫鬟检查后表示:“这解药確实是用双生蛊炼化,並无毒,可解小王爷的毒。” 展夫人点头。 一旁的於夫人不死心的问:“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展夫人倒也不吝嗇道:“钟夫人管理后宅多年,见过无数夫人,又怎么会不记得你?钟夫人早就交代了发现经过,这药,也只有你能炼不是?” 第280章 清醒 於夫人脸色瞬间变的有些不自然。 她原以为自己才是请君入瓮背后的推手,却不曾想早就被人盯上了。 於夫人咬咬牙:“展夫人,你这样可太不地道了!” “外界都说你一生无子无女,疯疯癲癲却命好,找了个待你一心一意的丈夫,可我怎么记得你临去苗疆之前生养过呢?” 话落,於夫人脸色彻底不淡定了,瞳孔瞪大,眼底已经有了惶恐。 展夫人已经来到了於夫人面前:“我不管你出於什么目的来展家,但有一点我提醒你,展家,东宫但凡有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定要让你整个於家陪葬!” “你......”於夫人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了。 眼看著展夫人起身离去。 屋外依旧是一片白茫茫,展夫人踩在雪上,並未去镇王府,反而是入宫去见锦初。 又將白瓶递上:“已经查过了,的確是解药。” 锦初鬆了口气。 “太子妃当真要救人?”展夫人慾言又止:“有些人痴痴傻傻,说不定还能稀里糊涂度过一生,也未必是件坏事。” 锦初却道:“王府有三个嫡子,小王爷出事了,镇王未必会心甘情愿服输,若是强行提出换人,反倒是更麻烦,姬郢他心怀仁善,救他,不亏。” 而且以姬郢的聪明才智,只要他想爭,未必抵不过姬令和世子。 “镇王府的兵权总该有个人来继承,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信不过。”锦初道。 展夫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上午镇王被邀入宫参与商討大庆进犯。 午时有人在京兆尹门口敲击鼓,状告云和郡主草菅人命,动静之大惹来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云和郡主耳中时,她蹙眉:“可查到了是什么人?” “好,好像是玳瑁和墨茶。” 丫鬟道。 云和郡主愣住了:“胡说八道什么,这两人不都死了?” 在郊外这两人死在了刺客剑下,她亲眼看著陆恆让人挖坑掩埋了,怎么可能还活著? “郡,郡主,奴婢看的清楚,確实是她们两个。” 云和郡主怒拍桌子:“岂有此理,陆恆竟欺骗本郡主!” 算算日子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云和郡主咬牙,派人去请姬令,却得知一大早人就出去了。 “真是废物!需要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云和郡主气急了。 衙门那边催得紧,云和郡主不敢耽搁,玳瑁和墨茶跟了她好些年,知道的事太多了。 “派人盯著郢弟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擅自闯入,听明白了吗?” 丫鬟点头。 午后松竹苑,小王爷忽犯了恶疾,浑身发红,手脚抽搐倒在了榻上。 伺候的嬤嬤见状嚇得脸色都变了:“快,快去请太医!” 侍卫却道:“郡主临走前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擅自进来。” “你没看见小王爷都快不行了,耽搁了小王爷,等王爷回来全都得死!” 眾人看小王爷四肢抽搐的厉害,嘴角还冒著白沫,儼然和几个月前中了桃粉的症状一模一样。 “快请大夫!” ... 傍晚云和郡主还被两个丫鬟的指证牵绊住,府內丫鬟却传来消息。 云和郡主闻言色变,勃然大怒:“混帐!我不是说不准靠近半步?” “郡主,当时情况危急,如今小王爷已经甦醒,王爷也赶回来了,正陪著小王爷。” 云和郡主听的心惊肉跳,目光一抬看向了上首的陆恆,竟神不知鬼不觉布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她才反应过来! 还有两个丫鬟假死被救...... “都是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儿,且时间久远,难保不是她们二人心生怨气,胡乱攀咬,陆大人救了我的两个丫鬟却隱瞒不报,又是为何?” 云和郡主没了耐心跟陆恆纠缠不清,沉声道:“请陆大人查清之后再派人来找我吧,我就在王府等著。” 意料之外,陆恆没有阻拦云和郡主的离开。 两个丫鬟收监待审。 “郢儿,你可还认识父王?” 镇王情绪有些激动,儘量平和语气。 姬郢点点头,清澈的眼眸不再呆滯无神,微微笑:“孩儿当然记得父王,父王不必担心,孩儿已经痊癒了。” 他什么都记得,这些日子的记忆还保存脑海里。 镇王激动的老泪纵横:“郢儿!” 姬郢扑入镇王怀中:“是孩儿让父王担忧了。” “傻孩子,不是父王的孩子,怎会不替你担忧?” 父子俩在烛火下畅谈,宛若半年前。 这一幕落入云和郡主眼中,她眼皮跳了跳,脸上露出欣喜表情:“郢弟你终於清醒了,真是太好了!” 云和郡主泣不成声,眉眼却在悄悄打量著姬郢。 姬郢起身对著云和郡主亲昵微笑:“我知道二姐姐为了我做了太多,二姐姐,我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不辜负母妃的期盼。” 云和郡主惊讶姬郢的主动接触,有几分诧异,但看著姬郢和往常一样的澄澈眼神,心头一软,抬起手摸了摸姬郢的脑袋:“我是你姐姐,自然要替你考虑。” 姬郢拉著云和郡主的衣袖不松,撅著嘴红了眼:“我想母妃了,二姐姐,你能不能多陪陪我,是我不懂事,不该总是招惹母妃生气。” 看著姬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极了无助的孩子,没有半点防备。 反倒是云和郡主有几分不自在,碍於镇王在场,拉住了姬郢的手:“这有什么难的,长姐如母,我自然要疼你。” 话落镇王道:“郢儿一个人在府上確实很孤单,把桐哥儿跟瑞哥儿一併接来京城,正好和郢儿作伴,本王也许久不见他们俩兄弟了,甚是想念。” 云和郡主闻言脸色大变:“父王,孩子还小尤其是瑞哥儿,又是早產身子弱,经不起折腾,我可以给郢儿做找几个玩伴。” 镇王却道:“舅甥两可以亲近,何必劳烦找外人,男孩子不该养的娇气,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父王......”云和郡主急了,镇王却没有打算再听,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她:“本想给你个惊喜,这阵子你操劳王府上下辛苦了,一个月前本王已经派人回封地接,估摸著在有两三日就到了,云和,你跟两个孩子许久不见了,之前是父王考虑不周让你们母子分离,父王已经在隔壁买了一座宅子,足够曹家住下。” 云和郡主闻言猛然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触及镇王冰冷眼神时,她强行挤出笑容:“女儿多谢父王!” 镇王又道:“郢儿劫难之后那些,法子別用在他身上了,本王会寻名医治好郢儿,你也该多费心曹家,毕竟你是曹家儿媳妇,別整日想著王府。” 说罢,转身离开。 云和郡主听著却是如遭雷击,心中忐忑不已。 这是敲打自己? 她立即看向丫鬟:“去打听曹家是不是真的要来!” 丫鬟应了。 姬郢仰著头看向云和郡主:“二姐,瑞哥儿他们来,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 云和郡主訕訕一笑:“怎么会呢,只是太突然了,担心瑞哥儿就不会在路上不適应哭闹。” “瑞哥儿也还有五岁了,当年我来京城,也是这个岁数,二姐放心吧。”姬郢安慰道。 云和郡主却是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手心里儘是汗,她不知道镇王让曹家来还瞒著自己,究竟是为何? “郢弟!” 姬令赶回时候,还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姬郢。 “二哥!”姬郢嘴角扬起了笑。 姬令立即朝著云和郡主看去,眼神里分明就是质疑,云和郡主此刻也烦著呢,懒得解释。 姬郢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对著两人说:“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默读,这些日子耽误太多功课。” 说完人就走了。 姬令才忍不住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想问的是姬郢怎么好了? 云和郡主冷笑:“还能因为什么,有人从刑家那提前偷走了孩子,炼成了解药,今日你我,父王全都被调虎离山了,不仅如此父王还派人买了隔壁的宅子,这两日曹家就要来了,这么大的事父王今日才说,二哥,刑馨儿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居然都没看住让人跑了。” 云和郡主现在特別后悔,怎么会选择跟姬令同流合污! 一步错步步错,偏偏姬令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从来京城就没消停过。 姬令道:“我这就去刑家把那个贱人接回来!” 云和郡主嗤笑,叮嘱他:“这几日你消停些吧,父王已经对咱们有怀疑了,千万不要背对著我对郢弟下手,否则父王发起火,谁也拦不住。” 云和郡主现在只要一想到镇王阴沉冰冷的眼神,心里就没底。 她根本不知道镇王究竟知道了多少! 姬令咬牙:“都怪那个刑夫人非要把人带走!” “你怎么不说刑馨儿满身伤痕?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怎么做大事?”云和郡主气不过道。 第281章 差別对待 半夜三更姬令亲自去了一趟刑家,不过刑夫人得知他来,找了个藉口將人撵走了。 “少夫人还在休养,不见任何人。”丫鬟道。 姬令气不过:“我是她丈夫!来看自己的妻子,还能有错,再去通报一声,如若不然就再也不要回镇王府了!” 丫鬟看著姬令怒火冲冲一副要杀人的目光,嚇得一哆嗦,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转身回去稟报。 刑馨儿听后冷笑:“还有脸来!来人,给我打出去,不必留情面。” 她早就想好了要跟姬令和离,自然也不必顾忌夫妻情面,丫鬟闻言面露几分难色:“奴婢看姑爷带了几个侍卫来,怕是,不好对付。” 闻言刑馨儿脸色微变,长眉挑起:“多找几个护院来!我亲自去。” 拗不过,也只好妥协。 侧门打开,刑馨儿手里握著根长棍子,凝著脸:“我还当是哪个不要脸的上门了,原来是镇王府的二少爷。” 姬令原本质问的心思在看见刑馨儿手里的棍子后,怒火中烧:“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刑馨儿下巴一抬,冷笑连连:“草菅人命,殴打髮妻,凌辱丫鬟,难道不是你?” 听著刑馨儿当眾说出这些事,姬令眼睛都瞪大了,勃然大怒衝上前,刑馨儿却道:“今日这是刑家地盘,你敢动我,咱们府衙见!我倒要看看镇王府的二公子这层虚偽脸皮能不能顶得住全京城的谩骂!” 姬令死死地攥著拳,欲要挥下硬生生忍住了,咬牙切齿道:“刑馨儿你疯了不成,在此污衊造谣自己的丈夫,这就是刑家的家教?” 啪! 刑馨儿毫不犹豫一巴掌打在了姬令脸上,怒极反笑:“镇王府现在有求刑家,而你,不过是镇王府的一颗败类棋子,如今小王爷已甦醒,对上你比不上文武双全的镇王世子,对下,你不如聪慧机灵的小王爷,再闹出什么么蛾子,你猜王爷会不会为了保你,和刑家对著干?” 接连质问让姬令哑火,他捂著脸不可思议地看著刑馨儿,那眼神似是要將其生吞活剥。 “你!” “我要是你就夹紧尾巴,少张扬!”刑馨儿还不忘拍了拍姬令的脸:“省的怎么死都不知道!” 说完,刑馨儿厌恶的收回手,拿著帕子擦拭手厌恶的朝著姬令脸上扔去;“关门!” 砰地一声侧门紧闭。 姬令就这么被隔绝在外,他呼吸紧绷,至今不敢相信刚才刑馨儿对他说的那些话。 仅一夜小王爷甦醒恢復往日的聪慧,整个镇王府对姬郢的越发重视,镇王將姬郢身边所有的侍卫全部更替成了心腹,就连丫鬟婆子,也全是陌生脸,院子里院外都有亲卫把守。 此外还有两个大夫轮番检查。 给姬郢上课的夫子也要一一检查,才能放行。 动静极大,十分慎重令人咋舌。 两日后曹家抵达京城,一家老小莫约四十多口人,全部安置在了隔壁院子,里里外外早就打扫乾净了,就差添置些隨身用的。 曹家老夫人环视一圈十分满意,对著云和郡主这个儿媳点头;“云和有心了,安排的这么妥当。” 云和郡主面上笑意僵硬。 瑞哥儿跟桐哥儿拉著云和郡主的手不松,嘰嘰喳喳的喊著母亲,一旁的曹郡马搂著两个孩子:“咱们一家人终於团聚了。” 人已经来了,云和郡主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將一家子全部安顿好。 “咱们用不用去王府请安?”曹老夫人问。 云和郡主摇头;“父王忙著教郢弟功课,怕是不得空。” “王爷亲自教?”曹老夫人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解;“小王爷是整个王府的未来,王爷上心也没错,听闻小王爷大病一场,我这心始终不踏实,好在菩萨保佑人无碍。” 听著曹老夫人絮絮叨叨,云和郡主只觉得有些烦躁,敷衍应付几句,便称有事先走了。 回到隔壁王府时却被侍卫拦住了。 她眼皮一跳。 “王爷吩咐,曹家初来京城多有不適,郡主不必多操心曹家,王府自有安排。” 脸生的侍卫模样凶狠,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因为她是郡主而客气。 云和郡主小脸一阵青白变换,住了好些年的家,居然不许她回去了,这时院子里的管家匆匆赶来。 “管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和郡主怒问。 管家赶紧说:“郡主,这都是王爷交代的,老奴也不敢不从,王爷已经让人收拾郡主的东西,晚些时候就送去曹家。” 云和郡主脸色变得难看,紧攥著掌心,这是要让她离开王府,连一间院子都不给留了。 她赶紧问:“二哥呢?” “二少爷前天晚上去刑家闹事,被王爷发现,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这会儿还在跪著。” 云和郡主急了:“都这么久了,父王怎么还不让二哥出来,天这么冷,会跪坏身子的,不行,我要去见父王。” 管家往前一步挡住了云和郡主的去处:“郡主,您是老奴看著长大的,就听老奴一句劝,王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说什么王爷都听不进去,倒不如冷静下来,等过些日子气儿消了再回来,若是擅闯,万一王爷动了怒……” 说罢,管家挪开了身子,任由云和郡主怎么选。 云和郡主的拳头紧了又松,鬆了攥紧,反反覆覆,最终她还是没那个胆子去触碰逆鳞,转身要走,管家却道:“郡主,今日陆大人上门了,墨茶跟玳瑁两个丫鬟的事已经解决了,您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戳在了云和郡主心口上,她脸色苍白,狼狈离开。 屋里灯火笼罩,姬郢完整地背诵了一篇文章后,镇王满眼都是讚赏:“你比你两个兄长都要聪慧,你才大病初癒,也不能太著急了,许多事还要慢慢来,別伤了身。” 姬郢乖巧点头,仰著头看向了镇王:“父王,明日孩儿想跟您一块入宫,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展夫子。” 镇王一口应下:“朝曦早早就接触百官了,小小年纪能言善辩,你也不能耽误了,从明日起,你跟著父王入宫。” “好!” 次日天不亮姬郢早早就起来了,去找镇王时,在廊下正好遇见了被两个侍卫抬著走的姬令。 姬令跪了足足两日,祠堂阴冷潮湿,他早就挺不住了,今儿一早镇王才发话放了他,还命令他晚点去刑家赔罪! “二哥。”姬郢眼底带著一缕诧异:“这么早,二哥去哪了?” 姬令蹙眉,却看著姬郢身披黑锦锻厚厚大氅,身后跟著数十个侍卫,浩浩荡荡的阵仗,在前面引路的又是镇王最心腹的侍卫,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样,让姬令看著就討厌! “我……没什么,你这是去哪?”姬令强顏欢笑的问。 姬郢微微笑,乖巧道:“父王带我入宫拜见百官,让我多和百官走动,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太傅。” 话落,姬令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但凡和哪个官员走近了,都要被镇王敲打两句,可姬郢却不用,生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百官走动。 “小王爷,王爷还在前院等您。”侍卫恭敬著声提醒。 姬郢点头,朝著姬令挥挥手:“二哥,我先走了,等我回来再去找你下棋。”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为首的那个身影被包围其中,犹如眾星拱月,受尽了恩宠,姬令深吸口气,同是王府嫡子,一母同胞,对上,他比不过嫡长子,没有生来就是世子身份,他自认倒霉。 对下又比不过小了十几岁的姬郢,还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只有他白白给人做嫁衣! 让他如何能甘心? 进了宫时天才刚刚亮起来,镇王和姬郢分道扬鑣,镇王去早朝,叮嘱几句:“万事要小心。” “父王放心。” 目送镇王离开,姬郢扭头就朝著学堂方向走,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卫:“东西都带来了么?” 侍卫点头將食盒端来:“小王爷放心,底下放著小炉子还热乎著。” 姬郢这才笑了,接过了食盒进了学堂,对著身后的侍卫挥挥手:“去外头等著,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看了眼时辰,姬郢朝著外头东张西望,直到听见了嘰嘰喳喳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 果不其然朝曦和乐晏肩並肩一起走进来。 “小表叔!”两人惊呼,衝著姬郢飞奔而来,乐晏上下打量著:“母妃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好了,可担心死我了,这么些天瘦了。” “小表叔,你真的好了?”朝曦担忧道。 姬郢微笑,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一副大哥哥模样:“已经好了,瞧,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食盒打开,乐晏两眼放光:“这是竹香楼的糯米鸡?” “还有桂鸭!” 两个人一左一右將姬郢包起来,拿起就吃,姬郢不由得好笑:“你们就不担心我在里面下毒?” 朝曦抬起头嘴里还含著鸡腿,呜呜咽咽的说:“母妃说,小表叔心地善良,可以深交不必防备。” 乐晏也抬头看向了姬郢,茫然的问:“小表叔会害我们吗?” 两个小傢伙比他足足矮了一个脑袋,一脸单纯模样,姬郢笑了笑,坚定摇头:“当然不会,表嫂接二连三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会恩將仇报害你们呢?” 朝曦诧异:“你怎知是母妃救了你?” 甦醒那天,镇王很明显十分意外,云和郡主更是惊恐心虚,二哥失望愤怒,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太子妃。 三人在屋子里有说有笑,天真烂漫,屋外展范予等了片刻后才进去,手里握著一本书,对著三人点头,没有区別对待开始授课。 一个时辰后 授课结束,姬郢起身:“夫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展范予略有几分意外,点点头:“小王爷请说。”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远在外的將,归京卸权?”姬郢一脸认真,展范予听后犹豫半响:“將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心怀异心,也只能智取,徐徐图之,小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姬郢微微笑:“昨儿在书上看了一本战本,却没有下文,一时好奇,多谢展夫人解惑。” 午时早朝散 姬郢跟朝曦,乐晏挥手告別,乐晏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红色符,认真地递给了姬郢:“小表叔,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符褶皱,上面的字也是娟秀,朝曦看了一眼皱起眉,欲言又止却被乐晏狠狠瞪了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朝曦识趣抿唇,笑嘻嘻地去哄乐晏,姬郢见状笑著接过,放在了腰间隨身携带的香囊中:“多谢乐晏。” 几人告別,回到了东宫,朝曦便將姬郢问夫子的话说了一遍,仰著头问姬承庭:“父王,我怎么觉得小表叔这次有些怪怪的?” 说不出哪里奇怪,但一言一行,总觉得又年长好几岁。 姬承庭沉吟片刻道:“镇王世子还在东原,他若不归京,迟早是个大患。” 不论是谁上位,都是威胁。 “那想法子將人弄回来就是了。”朝曦道。 姬承庭笑了笑;“是啊,得想个法子让人回来了。” 傍晚 姬郢去找姬令,手里捧著玉石冷暖棋,环顾一圈才看见了榻上休养的姬令:“二哥?” 瞥见姬郢,他当场脸色有些不自然。 “好些年不见二哥了,二哥,我好想你。”姬郢眨眨眼,衝著姬令噘著嘴:“我也想大哥了,只可惜大哥不能回来。” 听姬郢这么说,姬令对姬郢的敌意少了不少,弯了身下腰,打起精神陪著姬郢下棋。 一盘棋摆上,很快姬令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对方的棋局突飞猛进,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撒娇撒痴的奶娃娃了。 在黑子的攻势下,白子很溃不成军。 姬郢撇嘴:“二哥何必谦让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怪没意思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姬令愣了愣,訕訕一笑鬆开棋子往椅子后靠了靠,问:“我比你年长几岁,本就胜之不武,不过你也很好,这棋,是谁教你的?” “周太傅。” 周太傅,三朝元老,曾辅佐三代天子,地位崇高。 “周太傅教棋,李太傅教书,如今还有个展夫子教武偶尔还会教一些文章,父王亲自教武。”姬郢掰著手指头开始数,他朝著姬令说:“这些师傅个个都太厉害了,尤其是展夫子,文武双全,写得一手好文章。” 姬令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笑意,他长这么大,镇王从未教过他一次武,就连陪同吃饭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对姬郢,简直细心呵护,天差地別。 “二哥,我能经常来找你吗,我一个人在府上太无聊了,每日身边都是侍卫。” 姬郢眨眨眼,一脸无防备的看向姬令。 姬令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忽然姬郢又说:“年关了,宫里很快就要举办宴会,二哥,咱们也去凑热闹吧。” 在姬郢的软磨硬泡之下,姬令鬆了口:“好。” 第282章 娃娃亲 年前的宴会一场接一场,镇王府送来了不少请帖,管家搂著一摞请帖送去了青竹院。 镇王挑了两家,让人给姬郢做了两套衣裳,准备带他前去。 在此之前镇王已经挨家派人送去消息,小王爷桃粉过敏,不能触碰,各家也都十分小心谨慎。 此外,镇王不惜耗费重金购买了许多解药,隨身携带。 姬郢身上套著个黑色披风,领口处也是黑色的毛茸茸,仰著头看向了镇王:“父王,二哥不去吗?” 镇王道:“为何让你二哥去?” “二哥在府上也很无聊,让二哥也去看看热闹吧。”姬郢软萌萌地朝著镇王撒娇。 镇王哈哈大笑,一口应了派人去给姬令去传话。 巧的是廊下一抹身影闪过,姬令面露几分难堪,他从未见过镇王对谁这般和顏悦色,满脸都是宠溺。 今日举办宴会的是回京探亲的藏珠公主,远嫁多年,难得回京,以后院绿梅盛开为由举办了一场赏宴。 藏珠公主是先祖长女,论身份,还是太子的姑姑。 出门时路过了曹家,姬郢又问:“许久不见二姐了,二姐会去吗?” 镇王沉吟。 “去,奴才打听过了,郡主也接到公主的帖子。” 姬郢恍然。 果然在公主府的门口看见了刚刚下了马车的云和郡主,姬郢衝著云和郡主招招手:“二姐!” 云和郡主今日还特意將瑞哥儿跟桐哥儿一併带来了,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早就在府上得了叮嘱,见著了镇王,乖巧上前行礼喊:“外祖父。” 镇王看了眼两人,淡淡道:“好。” 一脸冷淡根本看不出多欢喜,两个人错愕,慌张地看向了云和郡主,瑞哥儿瘪瘪嘴。 云和郡主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有些难堪,凑到镇王面前道歉:“父王,女儿真的知道错了,还请父王消消气,孩子是无辜的,这些日子两个孩子一直惦记著想要给您请安。” 镇王斜睨了一眼云和郡主:“你好好教养,別带歪了就行。” 说罢领著姬郢进门。 这一刻云和郡主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朝著姬令看去,姬令嗤笑:“瞧见了吧,只要有小五在,谁也走不进父王心里。” 云和郡主咬咬牙:“父王这不是怪咱们差点害了郢弟么,如今郢弟好了,只要郢弟在父王面前替咱们说几句好话,自然迎刃而解。” 姬令扬眉:“倒也是,这小傻子被哄骗惯了,最注重感情了。” 几人进了门,待遇更是天差地別。 姬郢走到哪都是被人客气恭敬接待,笑脸相迎,那副热情模样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反观姬令走到哪,接二连三的鄙夷眼神,还有无数个嘲讽,避之不及的动作,生怕跟他沾染半点关係。 一旁的云和郡主处境也没好哪去,原是想借著机会给大家介绍两个孩子,却不曾想,走到哪都是淡淡的。 甚至连一个夸讚两个孩子的都没有,更別说见面礼了。 “这就是郢儿吧!” 今日的主角藏珠公主走出来,朝著姬郢招手:“当年你出生时,我还见过你呢,一眨眼这么大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像极了你父王年轻时候。” 藏珠公主看向镇王,喊了句:“皇兄多年不见,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化。” 几句寒暄。 镇王软了脸色,对著姬郢道:“郢儿乖巧,也让本王省心。” “我瞧著是个有福气的。” 至於姬令跟云和郡主,藏珠公主一语带过,看在镇王的面子上才赐给了桐哥儿和瑞哥儿一人一个玉锁。 云和郡主见状都快哭了,恨不得將两个锁砸向藏珠公主,这样劣质的玉也好意思拿出来? 分明就是故意羞辱她呢。 反观姬郢,藏珠公主却將手上带了多年的佛珠套在了姬郢的脖子上:“这珠子跟了我几十年,也但愿保佑你平平安安。” 佛珠珍贵,价值连城,就连镇王都觉得太贵重了,藏珠公主却道:“郢儿尊贵,区区佛珠而已,只要护他平安,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又是抬举了姬郢。 眾人都能看出来,藏珠公主很喜欢姬郢。 莫说公主,就连其他夫人也对姬郢的彬彬有礼,温和谦逊十分满意,一场宴会刚开始,就有无数个夫人对姬郢祝福。 贺礼更是满载而归。 好不容易到了看绿梅时,藏珠公主更是拉著姬郢不鬆手,喜爱之情遮掩不住。 “今日公主府设宴,怎么不见太子妃和小殿下?”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 藏珠公主微微蹙眉,她压根就没有给东宫送帖子,他们又怎么会来呢? “太子妃怎么说也是晚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小殿下也是恃宠而骄,被惯坏了,连长辈都不来拜见。” 接二连三的质疑声响起,藏珠公主就像是没听见,面上露出无奈表情,时不时地嘆口气。 一旁的姬郢仰著头看向了绿梅,似是在思考什么。 倏然 扑通一声惊呼。 姬郢坠入冰湖,大半个身子很快就没了身影,不断地往下沉,下一瞬就被人拽住了胳膊破冰而出,被抱上了岸。 “刚才那个是……小王爷?” “看衣服,好像是!” 梅林一旁就有一片冰湖,大人们沉浸在閒聊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姬郢掉了下去。 不过幸好被人及时发现救上来。 镇王脸色煞白,亲自脱下外氅包住了昏迷的姬郢:“请太医!” 藏珠公主都嚇得不轻,质问身边的侍卫:“好端端的,小王爷怎么掉入冰湖里去了?” “小王爷掉下去的地方很偏僻,有几棵树挡住了,一时难以察觉。”侍卫道。 藏珠公主气不过的想要骂人,急吼吼地朝著镇王说:“先去前面院子,给郢儿换下衣裳。” 镇王没拒绝。 一身湿漉漉的姬郢很快被抱去了前院,换下了衣裳,手心里紧攥著一颗粉珍珠,身子哆嗦得厉害,脸色煞白。 “郢儿?”镇王心疼极了,早知就不该带姬郢出来。 大夫诊脉后,又给灌下一碗汤药,良久才说:“小王爷著凉受惊,暂时並无大碍。” 镇王这才鬆了口气。 “皇兄,刚才我派人查过了,是雪天路滑,郢儿一时脚滑才滚落到了湖里,也是我一时粗心,竟没个防备,光顾著赏了。”藏珠公主一脸赔笑,在藏珠公主身边还站著个莫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著粉色袄子,直勾勾盯著榻上的人。 镇王目光一转落在了小姑娘的粉色袄子上,袖口处用一圈粉色珍珠绣成,华丽夺目,就连脖领处都镶嵌一圈粉色珍珠,再说这珍珠价值不菲,可见小姑娘平日多受宠。 恰好左手边的衣袖被扯烂几颗珠子没了。 镇王脸色微微变。 “姑姑,郢弟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这么冷的天,郢弟可从未受过这苦。”云和郡主往前一步,一副不高兴的口吻:“偌大的梅园,居然没有几个侍卫,若不是被客人发现,只怕……” “云和!”镇王呵斥。 藏珠公主脸色难堪,不悦的看向了云和郡主:“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郢儿?” 云和被藏珠公主不公平对待,早就心怀不满,如今正好藉此机会发作,冷笑道:“我可从未这么说,姑姑多心了。” “你!”藏珠公主变了脸,赶紧对著镇王解释:“天地良心啊,我心疼郢儿还来不及呢,怎会害他?” 镇王深吸口气道:“云和只是太著急了,你不必往心里去,今日我先带郢儿回去了。” “皇兄?!” 不管藏珠公主怎么喊,镇王一步也没有停留。 好好的宴会隨著姬郢落冰湖而提前结束,姬郢在马车上时就甦醒了,他抖了抖身子,小脸发白:“父,父王。” 镇王心疼地搂著姬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赏梅,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还说什么才不要嫁给我,我不配。” 姬郢眨眨眼,一脸懵,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喷嚏,委屈道:“父王,我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镇王闻言怒火中烧,前几天藏珠公主就派人谈话,要给姬郢定下娃娃亲,他只是观望並未应下。 今日姬郢就出事了。 想起那个小姑娘,镇王嗤笑:“就凭她也配你?郢儿,你还小,父王將来会给你寻一个贤妻良母,这样心思恶毒之人,配不上你!” 第283章 定亲 姬郢抿唇不语,澄澈的瞳孔里闪烁著惶恐不安,白皙如玉的脸庞已染上不正常的红润,镇王抬手一摸:“怎么这么烫!” 大夫抖著身上前,哆嗦道:“小王爷受寒惊热,服了药出出汗,再好好看护就能慢慢恢復,王爷別急。” 镇王阴沉著脸:“好好照看,小王爷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明白吗!” “是!” 姬郢这一病睡的昏天黑地,殊不知外头早就闹腾上了,藏珠公主亲自登门拜访,想要见见姬郢,都被镇王给挡了回去。 藏珠公主面露尷尬,態度极好的赔罪。 镇王始终淡淡。 接连碰了几次壁之后,藏珠公主也来了脾气:“不过就是仗著有个小王爷,竟不將本宫放在眼里!” 她许久不曾回京,为了表达对镇王府的亲近,连皇宫都没去。 结果因为宴会小王爷落水,惹的镇王不痛快,三番五次不用给好脸色。 气的藏珠公主大骂:“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本宫所作已经足够多了!” 骂归骂,藏珠公主很快冷静下来。 镇王府不给面子,她几次提女儿,镇王府压根就不往上提,说明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藏珠公主也来了脾气,乾脆就不去镇王府了。 她就不信,镇王能耐住性子不拉龙自己。 转眼又过了三日,姬郢的风寒稳定下来,只是小脸越来越瘦弱,镇王一日三趟的来,確定姬郢无碍才肯放心。 “父王,孩儿无碍了。” 镇王嘆气:“將你带来京城,也不知是对是错,站得越高想要算计你的人越多,父王真担心哪一日护不住你了。” “父王,孩儿会长大的。”姬郢眨眨眼,温声安慰。 门外姬令也来探望,故作诧异的看向了镇王:“父王也在。” 镇王懒得戳破姬令的心思,沉声问:“都这么久了,刑家那边如何解决的?” 姬令一脸委屈:“父亲,刑家连大门都不肯让我进,我又能如何?” “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跟本王去刑家。” 姬令百般不情愿,可拗不过镇王,只好妥协。 冒著大雪来了刑家,刑家人见王爷亲自来,几个主子亲自上门迎。 镇王一脚踹在了姬令膝盖上:“孽子,跪下!” 姬令扑通跪地,他愣了愣:“父王?” 镇王没有理会姬令,朝著刑將军看去:“本是好意结成亲戚,却不想孽子一时糊涂不爭气,伤害了馨儿,今日本王特带著孽子登门,刑將军有什么气儘管撒,就是打残了,本王也绝不会埋怨刑家一个字!” 姬令慌了,正要开口却被镇王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闭嘴!”镇王怒急。 这番认错姿態早就让刑家几个长辈没了脾气,见好就收:“王爷消消气,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呢。” 刑將军拉了拉镇王。 镇王深吸口气,对著姬令说:“滚去廊下跪著!” 姬令脸色一沉,虽有不服气却不敢反驳,老老实实起身去了廊下。 镇王这才看向了刑將军和刑老夫人,语气放缓:“是本王疏忽,教子无方才让馨儿受委屈,王府决定给馨儿一纸和离 ,当初所赠聘礼一概送给馨儿当成补偿,日后馨儿便是本王的义女!” 刑將军皱了皱眉。 “馨儿毕竟是王府媳妇,总不能因为一点流言蜚语就断了这门亲事,实在可惜。”刑老夫人说:“王爷何不找找人,破了招数。” 刑將军点点头。 “老夫人误会了,是这个孽子配不上馨儿,本王不惧克亲之说。”镇王摆摆手,又道:“馨儿还年轻,没必要一辈子蹉跎在王府。” “这.......”刑老夫人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刑家並不想失去这门亲事。 “罢了,既然王爷这么说,那也不勉强了。”刑將军道。 镇王却笑:“本王对馨儿这个儿媳妇很满意,是孽子不爭气,亲戚还是要做的,本王听说將军膝下还有一个嫡女。” 话没说完刑將军急了:“小女才八岁,怎么能嫁?” 刑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可以先定下婚事,笈笄后再嫁也不迟,你若不愿,二房还有几个妙龄姑娘。” 镇王却摇头:“將军,此次本王是替姬郢暂定婚事,而非那个孽子!” 刑將军的眼睛都亮了:“是小王爷?” “小王爷好啊,两个人年岁相当,京都谁不知小王爷稳重,颇有王爷当年风范。”刑老夫人也是举手赞成。 这可比嫁姬令好多了,小王爷前途无量,將来最差也是个亲王。 若是搏一搏,说不定將来还有机会问鼎中宫! 镇王道:“本王可以保证刑七姑娘绝不为妾。” 话落,刑將军立即对镇王府的怨气烟消云散。 两人当即请来了媒人,立下了婚书。 临走前镇王对著刑將军使了个眼色。 刑將军立即会意,对著刑老夫人低语几句,刑老夫人也不多待,识趣离开。 房门紧闭。 这一聊就是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姬令都快冻僵了。 镇王才让人起来,又叫人去抬嫁妆和聘礼,一样不少的送回。 刑將军一路將镇王送出门才折身回去。 第一件事换掉了刑夫人身边所有伺候的,將人软禁在院,美其名曰休养。 又將刑馨儿送去家庙住些日子。 动作十分迅速,另將小女儿送去了刑老夫人膝下养著。 刑老夫人虽有不解,但也乐见其成养著小孙女。 两家定下婚事的消息很快传开。 姬令在马车上就听说了,他错愕。 “郢弟要娶刑家姑娘?” 镇王意味深长瞥了眼姬令:“本王给过你机会了,是你太蠢,不知巴结刑家,还敢对刑馨儿拳脚相加,彻底得罪了刑家!” 镇王至今都看不上这个二儿子,愚不可及,初来京城有了这么好的婚事不知珍惜,居然敢对刑馨儿动手,还闹得人尽皆知,名声败坏。 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姬令脸涨红,他怎么会知道刑馨儿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一点不知羞! “这里是京城!不是东原!也非镇王府一家独大!”镇王提醒,两眼一闭懒的再看他。 在东原怎么折腾,谁也越不过镇王府。 范家吃了亏也要咽下去。 京城也不是,错综复杂的势力在盘绕,稍有不慎,对方就能让你吃个哑巴亏。 姬令咬牙不甘心,又给姬郢做了回嫁衣! 最惊愕的还是藏珠公主,听到消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刚才说镇王亲自去了刑家定下了刑七姑娘?” “是,媒婆都亲自上门了,写了婚事交换了信物,还是刑將军亲自送镇王出来的。” 藏珠公主听完,一气之下將桌子上的茶盏挥落在地,心口起伏:“本宫嫡女还比不得刑家那丫头?” “公主消消气。” “本宫如何能消气,为了促成这门婚事,本宫费心筹谋,低三下四上门赔罪,到头来,他居然主动上门定了刑家姑娘 !” 这口气藏珠公主如何咽得下? 藏珠公主深吸口气,既然镇王府不仁不义,也別怪她不讲究了。 “备马,入宫!” 想了想又让女儿沈云华跟著入宫。 东宫 殿外寒风刺骨,一片白皑皑。 锦初看著两个孩子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后,担心冻著,便让飞霜將人都带进来。 进了屋,乐晏直呼好过癮,带著一身寒气朝著锦初扑过来。 伸出十根手指头递到了锦初面前。 锦初接过替她揉,笑著说:“瞧你,明年就要学规矩了,可不许再这么懒散了。” 乐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母妃的话我记著了。” 朝曦站在暖炉子旁暖了身子后才朝著这边走来。 母子三人有说有笑。 飞雁上前,朝著锦初使了个眼色,锦初道:“你们两个先去换一身衣裳再来,炉子里还烤了栗子。” 两人一走,飞雁掏出一封书信递过去。 锦初接过看了眼,眉眼挑起,嘴角勾起了讥讽:“还真当自家宝贝人人都稀罕呢!” 飞雁一头雾水。 “准备茶水,一会有客人来,茶水点心用点心思。” “是。” 一炷香后外头传藏珠公主带著沈玉华来请安。 站了会才被请进殿內,扑面而来的热气,顿时舒爽许多,殿外寒风凛冽,殿內温暖如春。 藏珠公主脸上掛著笑:“多年不曾回京,忘了京城许多人,前几日本宫设宴,本该叫人给东宫送请帖,谁知道办事的人出了差错,耽误了事,锦初不会计较吧?” 藏珠公主拉著沈玉华坐下,手里拿著帕子,掩嘴笑:“承庭可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娶你这样贤惠女子。” 一上来就夸,又是锦初又是承庭,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锦初长眉一挑也懒得戳破藏珠公主请帖解释。 东宫请帖没有送来,时隔这么多天才上门解释? 简直没把东宫放在眼里。 她弯了弯唇:“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场宴会而已,我並未放在心上,若不是公主提起,我都不知还有这回事。” 藏珠公主道:“锦初,按礼数,你该称本宫一声姑姑。” 锦初长眉弯弯,索性点头也不纠结:“藏珠姑姑。” 藏珠公主脸上笑意更浓,四处瞅瞅:“怎么不见两个孩子呢,玉华可是早就惦记有个玩伴,还带来了礼物,本该早就来只可惜她不服水土,舟车劳顿病了一场才拖延至今。” “难为藏珠姑姑不远万里送来礼物,两个孩子功课在身,不敢懈怠。” 藏珠公主被婉拒也不生气,赶紧说:“本宫也打算让玉华入宫进学,和朝曦也有个伴。” 看著藏珠公主步步紧逼,锦初忽然笑了:“朝曦学的可是帝王之术,小姑娘家家学这些做什么?” 第284章 还击 锦初挑眉一笑,衝著沈玉华招招手,沈玉华也不胆怯,落落大方地朝著锦初走近,莞尔笑:“玉华拜见太子妃。” “今年几岁了?” “八岁。” 锦初恍然:“你被你母亲养得很好,是个乖巧的孩子。” 话音刚落沈玉华脸上划过得意:“我是母亲唯一的嫡女,骨子里还流淌著父王的血,自然不会差。” 当年藏珠公主和亲对象就是大庆周王爷,据说,还是周王爷来北梁亲自求娶。 出嫁时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刚嫁过去不久藏珠公主就有了身孕,一共生养了两子一女,每年倒是会给北梁送一些大庆的特產回来。 今年不知怎么接连上奏好几封书信,藉口惦记家乡,执意要回来。 锦初听沈玉华满脸傲气,脸上笑意不自觉减少了几分,藏珠公主却並未发现不妥,而是继续对著锦初说:“女儿家自然是学不来那些的,平日里也能做个伴。” “男女大防,公主不介意吗?”锦初见藏珠公主继续装糊涂,乾脆直接挑破了问。 藏珠公主脸色浮现难堪,手里端著茶,指尖攥得发白,硬是挤出笑容对著沈玉华说:“玉华不是惦记著想看看御么,本宫让人带你去可好?” 沈玉华脸上隱有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照做。 人一走,藏珠公主笑了笑:“锦初,这次回京本宫还有件事想要拜託你,玉华虽才八岁,再过两年就该定亲了,大庆儿郎哪有北梁儿郎好,本宫想要玉华留在京城,京城遍地都是亲戚,本宫也放心。” 锦初默默將手里的茶盏放下,抬起头朝著藏珠公主看去:“那姑姑可有相中的人?” 见对方问得太过直白了,反而让藏珠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唇,才说:“本宫瞧著朝曦就很好。” “朝曦翻过了年才六岁。” “可以先定娃娃亲,就让玉华住在后宫,也可以和朝曦有个伴儿,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將来还可以培养感情。”藏珠公主满脸不舍:“玉华是本宫唯一的女儿,交给旁人本宫也不放心。” 藏珠公主又道:“本宫出嫁时,承庭也就玉华这么大,哭得跟什么似的,一转眼都娶亲生子了。” 说起过往,藏珠公主不停地嘆气:“一眨眼,本宫都老了,离开北梁这么久,物是人非不说,就连局势都变了,本宫虽在大庆,心却时时刻刻地惦记著北梁的。”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了尖锐的叫声。 锦初脸色微变,听出声音是乐晏! 倏然起身朝外走,果不其然看见了院子里乐晏趴在地上,髮鬢上全都是白雪,左边脸通红,隱约还有巴掌印。 看见巴掌印,锦初顿时火大:“怎么回事儿?” 飞霜极快地將乐晏扶起,轻轻拍了拍乐晏身上的雪,乐晏瘪瘪嘴,张嘴就要哭出来。 “这小丫头还不懂事,挡住了我的去处,还挑衅我,我赏了她一个巴掌!”沈玉华下巴一抬,语气不屑。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锦初耳朵里,怒火更甚。 乐晏朝著锦初奔去,委屈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五个巴掌印十分明显,看得锦初心疼极了。 “母妃!” 一句母妃,让沈玉华变了脸色,二话不说也开始流泪,委屈巴巴地看向了藏珠公主:“母亲,是她故意挑衅我在先的,我是不小心拍上去的。” 藏珠公主看了眼双眸冒火的锦初,顿时皱眉,將视线落在了丫鬟身上:“混帐东西,怎么也不看著点儿姑娘!” 丫鬟错愕。 刚才乐晏一个人从外头跑进来,正好和沈玉华撞了个满怀,还没等开口,沈玉华就打了人。 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啊! “奴,奴婢该死,求公主恕罪。”丫鬟跪地。 藏珠公主立即看向了锦初:“两个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你別放在心上,一会儿本宫派人送些膏药来,小孩子长得快,睡一觉就好了。” 看著藏珠公主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锦初勾唇冷笑,对著飞霜吩咐:“將沈玉华给本宫拉出来!” “是。” 飞霜上前动手。 沈玉华嚇得直往藏珠公主怀里躲:“母亲救我!” “锦初,你这是做什么,嚇坏孩子了。”藏珠公主有些不高兴了,飞霜指尖在藏珠公主的穴位上一戳,迫使对方鬆了手,轻而易举地就將沈玉华拉出来。 锦初朝著沈玉华走近,眸色阴沉。 “盛锦初,你敢!” 啪! 一巴掌清脆悦耳地打在了沈玉华的脸蛋上,瞬间落下了五个巴掌印,沈玉华错愕片刻后,崩溃大哭:“母亲!” 藏珠公主眼睁睁看著女儿被打,她气恼不已地看向锦初:“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孩子小抹些药,睡一晚上就无碍了。”锦初对著飞雁吩咐:“去给沈姑娘送些膏药来。” 飞雁点头。 沈玉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躲在了藏珠公主怀里,让对方心疼极了,脸色涨红:“你……” “沈姑娘小小年纪如此飞扬跋扈,不懂规矩,若不好好教规矩,只怕將来不好寻亲事!” 莫说没有沈玉华打人的动作她不同意,如今更不会同意了,这般囂张跋扈的姑娘,看著就令人討厌。 藏珠公主气得不轻,咬著牙道:“好好好,本宫算是见识到了太子妃的脾气了,走!” 拉著沈玉华转身往外走。 锦初却对著飞霜吩咐:“將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稟告殿下!” “是。” 飞霜疾步离开。 藏珠公主的步伐顿了顿,眼睁睁看著飞霜走远了,她確实是要去找姬承庭討个公道。 一路上沈玉华顶著巴掌印哭啼啼去了大殿,飞霜早就將此事稟报,进了门,藏珠公主还未开口,只见姬承庭阴沉著脸色仿佛要吃人。 “承庭……” 姬承庭厌恶的眼神毫不遮掩:“姑姑嫁了人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这是连藏珠公主也给训斥上了。 藏珠公主见状心惊,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说辞,收起了脸上的委屈,道:“是玉华一时糊涂动手打了人,可太子妃也不该跟个孩子计较,尤其是当著两个孩子的面,如此一来,岂不是教坏了孩子?” “小郡主活泼可爱又懂礼貌,在宫里见了谁都会乖乖打招呼,从未恃强凌弱,更不曾与人有过爭吵,我刚才明明听说是沈姑娘先动手打人的,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初来京城就如此不懂规矩,如今公主还要倒打一耙,可真是好规矩!” 殿內还有好几个大臣在,飞霜刚才的话,也没有避讳。 倒不是替乐晏打抱不平,只是这些年乐晏口碑在此,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欺负五岁的小姑娘,太子妃替自家女儿討回公道,藏珠公主却不乐意了? 难道只许你家占便宜,不能旁人占便宜? 藏珠公主脸色一沉:“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也不该大人参与进来。” “那请问太子妃没有动手打沈姑娘之前,公主可曾训斥过沈姑娘,替小郡主討个公道?”大臣反问。 藏珠公主语噎。 她能给什么公道,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给几瓶药而已,她怎么能想到锦初竟敢当著自己的面就把巴掌还回来了,一点也不顾及她的面子! 环视一圈她看见了人群里还有镇王,立即朝著镇王求救,可惜,镇王瞥了眼就懒得再多看一眼。 “承庭,不管怎么说,太子妃动手就是不对,一码归一码,本宫可以让玉华给乐晏赔罪,那太子妃也要给玉华赔罪!”藏珠公主道。 姬承庭冷笑,眼底的怒火几乎快要將沈玉华给燃烧殆尽。 彼时锦初牵著乐晏进来,脸上的巴掌印丝毫不比沈玉华的轻,半张脸都肿了。 看见乐晏脸上的伤,姬承庭眉头紧皱,跨步而来,弯著腰將乐晏抱在怀里,扬声:“太医!!” 这架势像一头暴怒的雄狮,隨时都要爆发。 藏珠公主脸色微变,忽然觉得自己来大殿討个公道是个错误决定,她紧张的眉眼闪烁,想要开口服软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眼看著太医来了,小心翼翼地给乐晏处理脸。 良久,处理完毕后乐晏仰著头看向了姬承庭:“父王,女儿只是回东宫时没有让路,她便打我……” 说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摸了摸膝盖,举起白嫩嫩的掌心擦破的痕跡,哽咽道:“还推了我。” 姬承庭柔声哄她,看向沈玉华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锋利,嚇得沈玉华身子一抖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没规矩的东西!”姬承庭怒呵:“这里是北梁,轮不著你在此撒野。” 接连几句咒骂让藏珠公主脸色有些掛不住,挡在了沈玉华眼前:“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闹,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玉华也受伤了,本宫又找谁说理去?” 紧接著藏珠公主朝著锦初看去:“这点小事也值得太子妃带著乐晏亲自跑一趟。” 锦初扬眉:“这不是公主先来的么?乐晏自出生,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虐打过,还是大庆专程来打人的!” “你!”藏珠公主脸色大变。 锦初衝著乐晏招招手,乐晏噔噔跑到了锦初身边,锦初对著姬承庭说:“今日我来是想提醒殿下一声,朝曦年纪还小,即便要选妃,我也会替他选个知书达理,文静嫻雅的,还请殿下莫要隨口替朝曦答应婚事。” 说罢,转身就走。 藏珠公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了,在几个官员的眼神打量下,她险些站不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85章 去展家討个说法 在回东宫的路上,朝曦听说乐晏被打了,气呼呼的赶来了,看见巴掌印之后气的咬牙切齿:“那个沈玉华居然敢打妹妹,找死!”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莫要掺和进来。”锦初拦住了朝曦。 朝曦气红了眼。 乐晏赶紧咧嘴笑:“我的伤看著严重,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疼,你就別担心了,母妃那一巴掌打的也不轻,沈玉华的伤比我严重。” 为了弥补乐晏,姬承庭当即给乐晏追封了公主封號。 全场无人有异议。 反倒是藏珠公主灰溜溜的带著沈玉华回去了,在路上,沈玉华也知道自己犯错了,缩著脖子像个鵪鶉一样,一声不吭。 藏珠公主瞪了一眼沈玉华:“本宫早就告诉你了,这里不是大庆,由不得你胡来,今日你名声败坏,镇王府和东宫无一人要你,在北梁,你根本难找婆家!” 话说的这么严重,沈玉华被嚇哭了:“母,母亲,女儿是一时气糊涂了,不是故意的。” “太子对乐晏的態度你也看见了,你动手打了乐晏……”藏珠公主越说越生气,对沈玉华十分失望:“你这骄纵性子確实该管管了,否则,日后必酿成大祸!” 沈玉华闻言嚇哭了。 藏珠公主带著女儿入宫动手打了乐晏公主的事,很快就在几个夫人之间传开了。 临近年关宴会一场接一场的,许多人家原本是要邀请藏珠公主的,见状赶紧收回帖子。 宴会隔三岔五举办,全都避开了藏珠公主。 气的藏珠公主在府上大发雷霆,怒骂这群人狗眼看人低,无奈她又去了一趟镇王府。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镇王才见了她。 “皇兄……”藏珠公主訕笑。 镇王眉心微皱,张嘴就问:“你打算何时回大庆?” 这一问藏珠公主愣了愣,她这次来除了要给沈玉华找亲事,就没有打算回去,便说:“许久没回来了,想多待一阵子。” “过了年,还是儘快回去吧。”镇王对藏珠公主也没个好脸色,语气低沉道:“北梁有意要攻打大庆,你留在这,多有不便。” 话落,藏珠公主呆愣在原地,片刻后反应过来赶紧说:“就因为一巴掌,就要攻打大庆?皇兄,你就任由太子胡作非为吗,这皇位还不是他的呢!” 镇王不咸不淡道:“攻打大庆,本王也赞同。” 一句话噎得藏珠公主半天反应不过来,镇王又说:“本王和太子之爭是一回事,大庆频频挑衅,掠伤边关百姓,本王和太子共同决定出兵討伐大庆,给大庆个教训!” 藏珠公主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哭著说;“皇兄,娘家和婆家打起来了,这不是让我为难么?皇兄,你当真忍心看我为难?” 镇王斜睨了一眼藏珠公主,若是没有姬郢掉落冰湖,或许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帮著周转,加上今日藏珠公主入宫去找太子妃,摆明了是要跟太子妃合作,却谈崩了。 这样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思。 “你也可以留在北梁,继续做你的公主。” “那我的丈夫和孩子呢?”藏珠公主急了,两个儿子还在大庆呢。 镇王冷笑:“怎么年纪越大脑子越来越差了,要么趁著没有打仗前回大庆,跟大庆生死与共,要么留下,做你的北梁公主,来人,送客!” 就这样被撵出来。 藏珠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欲哭无泪,回府后又看见沈玉华在教训丫鬟,打得丫鬟鼻青脸肿,气得她第一次动手打了沈玉华:“给姑娘找个教养嬤嬤来!” 沈玉华不依,又哭又闹。 “够了,你要是再闹,就滚回大庆去!”藏珠公主一嗓子,嚇得沈玉华连哭都不敢哭了。 藏珠公主对著沈玉华的贴身丫鬟吩咐:“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准纵容姑娘,姑娘若是犯了错,严惩不误,你们也难逃罪责!” 就这样沈玉华被拽去了后院。 终於藏珠公主耳根子清净了,心腹丫鬟见她愁眉不展,主动捧著一杯茶递了过去:“公主消消气,咱们是来谈合作的,东宫和王府早晚都会巴结您。” 起初,藏珠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高调回来,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嫌弃了,而且是这么多人嫌弃,东宫和镇王府根本不屑拉拢。 莫说定娃娃亲了,还没提,就被拒绝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藏珠公主有些精疲力竭,她闭了闭眼:“少说几句吧,让本宫静一静。”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 各家府邸都早早装扮上了,红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一大早展家採买的马车赶回来。 院子里堆满了吃食。 今年展將军早早就派人送信回来,过年回不来了,信里又问起了展万凌的身子。 展夫人接到信看过之后立马回屋,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尤其是关於展万凌的,十分仔细,给了赏银交给了侍卫,快马加鞭地往西关送。 和展將军的书信一併送来的,还有一些厚厚的袄子,和珍稀的药材,以及一个大箱子里稀奇玩意,虽没有署名,可她一看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挥挥手:“去给姑娘送去吧。” 丫鬟应了。 接连多日的雪已停了,外头依旧冷风颳骨,凉颼颼的,展万凌挺著近七个月的身子在屋子里徘徊。 瞥了眼箱子里的东西,还有几本书册子,可以供她閒来无事打发时间,丫鬟道:“少將军有心了。” 展万凌不可否认。 他们夫妻关係確实不错,若是能少些家里掺和,那就更好了,摸了摸小腹,脸上掛著灿烂笑容。 除夕这日秦家也派人送来了年礼,满满一箱子,是谭氏亲自送来的,展氏对谭氏印象不错,客客气气將人迎进来。 谭氏问了几句:“凌儿可还好?” “足不出户地养著,一切都好。”展夫人微微笑。 谭氏点头:“家里老夫人也始终惦记著凌儿,时不时就派人打听,这次托我过来是想问,接生婆和乳娘可预备著,过了年也快八个月了,若是没有,秦家可以送来。” 这话谭氏本来不想问的,奈何秦老夫人叮嘱了,谭氏也只好走个过场,展夫人笑:“有劳老夫人操心了,两个月前太子妃就將接生婆和乳娘都送来了,曾是伺候小殿下和小公主的。” 和谭氏预料的一样,人家早就备好了,就多此一举的问! 谭氏又指了指箱子:“这里都是些上好的缎子,可以给孩子做些襁褓,被,贴身小衣裳。” 展夫人点头笑著接过,问道:“这些日子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谭氏看了眼展夫人的脸色,识趣地没有提及秦氏,笑著说:“倒是前几日瑾瑜来了家书,说是今年赶不回来了,任务繁重,一切安好。” 谭氏相信就算是自己不提,展夫人也肯定早早就知道消息了,果不其然,展夫人没有一点惊讶:“一来一回哪这么容易,只要平安就好。” 又聊了会家常,临走前展夫人也给了回礼,几张上好的皮毛,还有一盘上等棋盘。 谭氏道谢,离开了展家。 回到秦家时,將东西摆出来,秦老夫人追问:“凌儿可还好?” “听展夫人的意思,都还好。” “你没见著凌儿?”秦老夫人皱了皱眉,谭氏无奈:“凌儿在府上休养,我几次暗示,夫人不肯让我见,东西倒是收下了,我也无能为力,我问起了瑾瑜在西关,展夫人也只说了句只要平安就好。” 秦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无声地看向了窗外。 “母亲,我看著展家的態度已经鬆软不少了,咱们这么有诚意,逢年过节上门拜访,再过不久,肯定有转圜余地。” “可提你嫂嫂了?”秦老夫人问。 谭氏摇头,时机不对,她实在是没法说出口,再说这些日子秦氏日日在抄写经书,根本没有问过展万凌,她总不好瞎编,很容易就被对方给戳穿了。 若真要在意,次次上门的就不会是她这个二房伯母,而是秦氏了。 嘎吱。 门推开了。 秦氏好巧不巧走了进来,身上裹著披风,携冷风而来站在炉子前停下,面容有几分苍白:“这么说,二弟妹这几次都没见过凌儿?” 谭氏诧异,刚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秦氏也来了,抿了抿唇如实点头,秦氏深吸口气,看向了秦老夫人;“母亲,咱们府上已经低三下四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如何?若是她十年二十年端著,难道咱们就要求个十年二十年?” 这些日子秦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抄经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我反省,前几日秦瑾瑜送来的书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的报平安。 秦氏就越想越生气,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因为得罪了人,金尊玉贵的养著却要被送苦寒之地吃苦受罪。 她心里实在是煎熬的不行。 秦老夫人蹙眉。 “母亲,等也得有个盼头吧?”秦氏眉眼都是厌恶:“看在瑾瑜的面子上,我可以妥协,我只要我的儿子平安归来,她若能消气,我就是磕头认错,立马剃度出家也行。” 秦氏想好了,秦瑾瑜现在落在了展將军手上,她不能得罪展家,和展家慪气几个月,已经磨平了她的锐气。 谭氏道:“嫂嫂,先別急,总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也不迟。” “接生婆,奶娘,都是秦家费心找好的,展家一句话端出来太子妃,说不用就不用了,可有半点尊重人?”秦氏咬牙切齿就:“对我有怒,可母亲从未害过她,秦家上下也从未有人主动害过她,她作为晚辈就不该这样对待母亲!” 谭氏语噎。 秦氏继续说:“镇王府的二公子迎娶刑將军嫡女,不规规矩让刑姑娘强行有孕,五个月时,孩子没保住,刑家不敢抱怨半个字,又將最小的嫡女许给了小王爷,以此来缓和关係,相比较来说,咱们秦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咱们也是王府,她展家还敢拿乔么?” 只不过是秦家逊於展家。 “刑家嫡女成婚之前是什么名声?落落大方,英姿颯爽,將门虎女,才半年就被送去了家庙,秦家现在低三下四去求展家,难道咱们秦家离了展家,就活不成了吗?” 容忍了几个月,秦氏实在是憋不住了:“房家那边两个嫡女找的婚事越来越差,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好了!”秦老夫人打断了秦氏:“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不管如何,凌儿腹中怀的就是咱们秦家嫡孙。” “嫡孙?”秦氏冷笑:“若是个孙儿,忍一忍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姐儿,依凌儿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咱们求个十年八年的让人家迴转心意了,也不见得再生养一个,有其母必有其女。” 秦老夫人蹙眉看向了秦氏:“你怎知是个姐儿?” 秦氏面露讥笑,谭氏立马就想到了后院青梅,赶紧说:“每个人反应都有不同,酸儿辣女也未必准確,不管男女,都是瑾瑜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不稀罕,没了她,有的是人给瑾瑜生养!”秦氏道,她现在已经认定了展万凌腹中孩子就是姐儿:“老祖宗留下来的说法,总归不会差的,王夫人家的儿媳昨儿刚生了,就是討了咱们家青梅,又是个姐儿,症状和凌儿一模一样。” 谭氏无奈,这话要是让展家听见了,还不得火上浇油? 秦氏没有理会谭氏,朝著秦老夫人看去:“母亲,是男是女我都不稀罕,只是展家拿乔这么久,丝毫没將咱们放在眼里,总要有个说法。” 秦老夫人皱眉:“你想如何?” “登门展家一次,展家若要这孩子改成展家姓,我也不拦住了,她日后要和瑾瑜和好,我也双手赞同,若实在是夫妻缘分尽了,就请展家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瑾瑜,取消了十年之约。”秦氏道。 谭氏见秦老夫人沉默了,赶紧说:“母亲,凌儿这一胎才安稳不久,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也不迟,可千万別再动了胎气,一错再错。” “等那时就晚了,旁人只会以为咱们是重男轻女,才不要凌儿的,凌儿若不肯罢手,瑾瑜还要等她一辈子不成?”秦氏道:“说几句话而已,还不至於这么脆弱,否则,这孩子將来怎么养大?” 第286章 兼祧 秦老夫人沉吟许久也没有个决断,秦氏趁机继续说:“那不见凌儿,见见展夫人总可以吧?” 良久,秦老夫人看向了谭氏:“你觉得凌儿和瑾瑜还有团圆的机会吗?” 这话问得谭氏突然一愣,犹豫片刻才说:“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只是迫不得已才分开的,只有两家和好,两个孩子才有机会和好。” 这么明显的局势,谭氏实在是没法坦白了说,展家之所以要个和离旨意,图的不就是让展万凌好好养胎,別让秦家作妖了。 至於能不能和好,全看秦家的態度。 不是送些吃食,几个绸缎就能挽回对方的,最重要的死结还是在秦氏身上。 秦氏皱著眉很明显不赞同谭氏的话:“秦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母亲是忠勇侯府嫡女,就是当年太后见了母亲,也是客客气气,为何还要对展家伏小做低,处处討好?若能看见成效也就罢了,多少次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就是仗著展家对太子当年的照拂而已,日后大局已定,秦家若能有从龙之功,重新另娶,你看她急不急!” 在秦氏看来,这就是故意拿乔折腾秦家。 道歉,赔礼,上门探望样样都做到位了,偏还是不肯鬆口,秦氏语重心长地看向谭氏:“难不成要咱们哄著一辈子?” 一句句质问让秦老夫人和谭氏都沉默了。 莫说是秦氏,秦老夫人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该做的都做了,为了折腾秦家,孙子都送去边关了,逢年过节,隔三差五,她是能找的人帮忙劝也找了,该舍的脸皮也都舍了。 到头来展家依旧端著,秦老夫人无奈长嘆口气,尤其近日参加宴会上,偶然听说西关要打仗了,她这心揪著,接连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 万一真打起来了,秦瑾瑜受了伤,秦老夫人也觉得活著没什么希望了,她深吸口气看向了谭氏:“明日你跟我去一趟展家拜新年。” 谭氏蹙眉。 一旁的秦氏道:“母亲,我才是凌儿腹中孩子的祖母,也该去看看了,这些日子我抄写了经书也是替凌儿祈福,是我的一片心意。”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秦氏示意丫鬟將经书送来,厚厚一摞,字字认真,秦老夫人接过看了眼有些犹豫,秦氏无奈笑:“母亲,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至於追到展家爭执不休,瑾瑜还在展將军手底下呢。” “罢了,就如此吧。” 次日上午秦氏早早就收拾妥当在等候,谭氏有些不放心,特意前来叮嘱:“嫂嫂,展夫人性子刚烈,咱们大人有大量,不必跟她一般见识,等瑾瑜回来再说也不迟啊。” 秦氏拍了拍谭氏的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二弟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嫂嫂,咱们都是秦家媳妇,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秦家,我的辛苦比不上你这些年的万分之一。”谭氏向来会说话,不管秦氏甩脸色也好,阴阳怪气也好,她都是笑意吟吟的,不爭不抢。 只要大房一句话,她立马就把到手的管家权拱手相让。 渐渐地,秦氏对谭氏也多了几分真心。 “还有关於房家两个嫡女的婚事,我可以托娘家介绍几个清贵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但一定人品好,懂上进。” 秦氏一脸感激,拍了拍谭氏的手:“此事,我自有打算了,有劳二弟妹还记掛这些。” 驀然,谭氏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笑著追问:“嫂嫂有什么打算?” “等事儿成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话落长廊另一头的秦老夫人也出来了,备足了厚礼,衝著展家而去,谭氏揉了揉眼皮,对著丫鬟吩咐:“快,快让姑奶奶跟著去一趟展家。” 丫鬟飞奔而去。 展家 一大早掛上了红灯笼,丫鬟也穿上了喜庆的衣裳,展夫人刚给下人发完了压岁钱,外头就传秦老夫人带著秦氏来拜贺,展夫人惊讶,昨儿才来,今日又来。 人都来大门口总不好躲著不见,便让人请进门,不一会儿秦老夫人笑著走进来:“昨儿我那二媳妇说凌儿没漏脸,许是身子不適,我这一夜没睡,想亲自过来问问,凌儿可还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展夫人微微笑:“凌儿一切都好,只是月份大了,身子越来越重,雪天路滑加上寒风刺骨,就没让她出来了。” “这好办,我去看看。”秦老夫人道。 展夫人见这架势是非要看展万凌不可了,不好推辞,点点头,亲自在前方引路。 许久不露脸的秦氏也跟来,脸上掛著笑,问起了凌儿的饮食起居。 “胃口倒是比之前大了些,倒也没什么害喜的症状。”展夫人如实回应。 秦老夫人笑:“这孩子是个乖巧的。” 不知不觉到了院子,丫鬟早早就去稟报了,展万凌洗漱完毕,站在屋子里等著。 帘子撩起秦老夫人果然看见了展万凌气色红润,挺著个大肚子,她脸上扬起笑;“確实大了许多,不过凌儿也消瘦了,怀孕本就辛苦,凌儿,你辛苦了。” 展万凌摸了摸肚子摇头:“祖母,为人母辛苦也值得。” “是啊,当初我怀瑾瑜的时候,可是遭了不少罪,但只要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就是再苦也值了。”秦氏衝著展万凌的肚子看去,上下打量著:“莫约跟我怀瑜姐儿的时候一样。” 秦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氏又將经书带来:“这是替你和孩子祈的,凌儿,你可要顺顺噹噹生下这个孩子。” 展万凌乖巧点头,和秦氏相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秦老夫人聊了会儿便说:“既然凌儿无碍,咱们就不要打搅凌儿休养了。” 几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展万凌见状鬆了口气,她挺著大肚子实在是懒得应付,尤其是秦氏盯著她肚子看的眼神,恨不得戳穿了看看里面,令她有些不適。 重新回到內院,秦氏也不藏著掖著了:“之前是我的不是,不该一时糊涂为难两个孩子,我对凌儿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如今看她怀的辛苦,恨不得替了她,两夫妻实在不该因为大人之间闹到这个地步。” 展夫人见秦氏这么说,她立即鬆软了態度,又听秦氏说:“这孩子是凌儿辛辛苦苦怀的,咱们都是做女人的,也都知道女人生產有多艰辛,我不该强求凌儿,这孩子凌儿带去公主府,我不强求,日后瑾瑜去公主府也好,留在展家也罢,我也不强求了。”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展夫人藏在心里的那口气儿早就散了,心平气和地说:“这些年你拉拢两个孩子也是不易。” 秦氏闻言情绪忽然开始激动起来,对著展夫人说:“我可以舍了儿子,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展夫人眼皮跳了跳,强撑著笑。 秦老夫人瞥了眼秦氏,蹙眉。 “瑾瑜要兼祧两房,可以不必做真夫妻,也可以不必回府继承,关於大房,我来挑个人继承。”秦氏语气坚定:“房家嫡女房语嫣,今年十六,又被退婚,我只要她留在大房伺候,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勉强瑾瑜回来,更不会让语嫣闹到凌儿面前,等过两年,我再给语嫣过继一个孩子,也算是延续了大房的血脉,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我死去的丈夫!” 这事儿,秦氏想了好几个月。 大房她要,孙子也要,至於展万凌肚子里的孙女,她不要了,只要房语嫣陪著她有个伴。 至於將来,再做打算。 展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沉了。 秦氏信誓旦旦的道:“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给语嫣吃绝子丹。” 此话一出展夫人更是惊愕,久久不语,秦氏道:“我只需要一个名头,捨弃了一个儿子,你们个个都如意了,也该成全我吧,我要给房家个交代,要给死去的丈夫个交代,凌儿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孤单一人,孩子將来长大了,名义上总要有个父亲撑腰,將来说亲也不愁。” 展夫人扯了个嘴角:“这事儿你犯不著和我说,只要秦瑾瑜愿意,他当然不会忤逆你。” 秦氏摇头:“十年之约摆在那,我总不能逼著儿子去违逆,我知道这十年之约极有可能就是瑾瑜的意思,展夫人,我生养的儿子我最了解,让瑾瑜豁出去不孝,他办不到,咱们与其僵持不放,倒不如各自后退一步。” 展夫人怒极反笑,看著秦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深吸口气:“秦夫人今日就是专程来说此事的?” 秦氏点头,她並未觉得自己说的哪里错了,放弃了儿子,只要一个名分还错了? “继续僵持对谁都没有好处,展夫人……” “秦老夫人。”展夫人站起身,来到了秦老夫人面前:“十年之约並非秦瑾瑜提起,確实是展家要求,稍后我便入宫求旨,解除此事,至於秦家要不要兼祧两房,和展家无关,展家也没有打算和秦瑾瑜继续和好,你们请自便吧。” 秦老夫人脸色微变。 “展夫人何必逞气呢,將来姐儿出生了,可以不认祖归宗,旁人问起,她又该如何面对世人?” 一句姐儿,让展夫人脸上冷笑更重,难怪秦氏忽然鬆口不爭夺孩子了,原来是认定了展万凌肚子里的是个女儿。 真是可笑! 第287章 妥协 面对秦氏的几次质问,展夫人倏然笑了笑,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这个问题二十年前就有人问过我,偌大的展家,只有独女,將来岂不是白白被家族侵占財產,后继无人,视为不孝。” 秦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三分:“夫人既然知道过去的路难走,又何必让凌儿再走一遭呢?” 展夫人摇头:“我的婆母出身並不高,不过却极通情达理,即便我未曾给將军生个儿子,也从未与我红过脸,反而將凌儿疼得如珠如宝,倒是有些嘴里不乾净的亲戚旁敲侧击,我的婆母只会安抚,顾好当下即可。” 这让让秦氏有些惊讶,露出疑惑:“你是长公主嫡女……” “我母亲逝后,也未曾提及过。”展夫人回道。 秦氏讶然。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的公公此生只有我婆母一人,代代相传,皆是如此,到了凌儿这一代,我不怪旁人,只怪我一时糊涂替她错选了夫婿,导致她现在吃苦受罪。” 展夫人往前走几步,站在秦氏身边,连连冷笑:“夫人实在是多虑了,凌儿身为公主,不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有爵位傍身,偌大的展家和公主府將来都是这个孩子的,只要凌儿肯,多少人想要求娶凌儿?何愁下半辈子孤单?孩子就更不用说了,生来就是要靠著母族享福的!” “你!”秦氏被懟得无话可说,脸色涨红。 展夫人失望至极,转过身对著秦老夫人说:“两家在京城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了,至於十年之约,老夫人儘管放心吧。” 说罢,展夫人扬声:“送客!” “展夫人……” 秦老夫人想要喊,对方已转身离开,管事婆子上前请人离开,秦老夫人无奈嘆气:“走吧。” 出了院正好看见秦芳瑜赶来,下了马车粗喘著气:“祖母,母亲?” 秦氏看著女儿急匆匆来了,蹙眉问:“你怎么来了?” 秦芳瑜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大门,心里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还是来晚一步,她摇头:“回了一趟秦府,管事的说祖母和母亲来了展家拜访,我便来了。” “回去再说吧。”秦老夫人发了话。 一路上无人开口。 秦芳瑜抿了抿唇想问又咽了回去。 马车刚回来谭氏就知道了,匆匆去了大堂,瞥了眼秦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就道不妙,朝著秦芳瑜看了眼,对方朝著她摇了摇头。 秦老夫人坐下后朝著奴僕挥手,都退下后,秦芳瑜才大著胆子问经过,秦老夫人瞥向秦氏:“你自己说吧。” 於是秦氏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谭氏瞪大眼:“让瑾瑜兼祧两房,再娶房语嫣进门?” 她被秦氏的话惊得合不拢嘴了,难怪出门前她眼皮就跳得厉害,果真出事了。 “大房不能断了香火,我舍了儿子换个侄女陪在身边,將来再过继个孙子,不去打搅任何人,有何不可?”秦氏不明白,展家为何这么霸道,明明占尽了好处,却还要旁人也饱受折磨。 “那,展家是什么態度?”谭氏问。 秦氏道:“展家答应了!” 谭氏不信,以展夫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从前还是个妾呢,兼祧可是妻,而且依秦氏的性子,肯定会想尽一切法子让秦瑾瑜和房语嫣洞房生个孩子,只要孩子生出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牵扯,割捨不断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瑾瑜尚公主做駙马,公主腹中孩子还是姓展,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不管展夫人怎么生气,秦氏已经想好了,房语嫣必须要进秦家,也算是给房家个交代。 秦氏似是看穿了谭氏的心思,她似笑非笑:“瑾瑜是我一手养大,为了他,我付出了辛苦二十年,他是个孝顺孩子,拗不过我的,秦展两家之间,只要瑾瑜心意坚定,旁人奈何不了。” 纵使是太子,还能抹去这份血缘不成? 秦氏站起身朝著秦老夫人看去:“母亲,只要语嫣进门,日后瑾瑜如何,我可以保证不再插手,如若不然,我就是横在两人之间一根刺,瑾瑜即便是心里再有凌儿,也跨越不了孝道!” 她已经后退这么多,展家若是继续咄咄逼人,她也不会再退让,东宫若是再敢对房家插手。 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秦氏豁出去了,大房必须要后继有人,她才能有脸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说罢,秦氏起身就走。 秦芳瑜见状追了上去。 屋內谭氏想说什么,秦老夫人闭了闭眼:“不是我强硬不过钟老夫人,是瑾瑜和你嫂嫂母子感情,跟老国公和钟延无法比较,你嫂嫂说得对,她真要有个什么好歹,瑾瑜这辈子都过不了那道坎。” 她不是没有想过对秦氏下手,连唬带骗,如今什么手段都不管用了,秦氏认准了,一定要让秦家大房留下子嗣。 “瑾瑜不足月生下来,隔三岔五就病著,是你嫂嫂衣不解带亲自伺候,六岁那年得了水痘,高烧不退,差点儿就死了,也是你嫂嫂亲自照顾,后来还大病一场……” 说到这谭氏也是无奈:“母亲的意思我明白。” 只要秦氏不鬆口,秦瑾瑜一定会选孝! “母亲的意思是让房语嫣进门?”谭氏问。 秦老夫人眼眸微动,朝著谭氏招招手,低语几句,谭氏愣了愣,秦老夫人道:“这是我最后能替瑾瑜做的事了。” 谭氏咬咬牙:“既然母亲心意已决,儿媳必定权利支持,此事就交给儿媳来办。” “辛苦你了。” “母亲哪里话,这也是二房亏欠了大房的,二房独留京城享福,瑾瑜在外拼命,二房本就过意不去。” 秦老夫人欣慰点点头。 …… 秦氏回到院子里秦芳瑜也追来了,张嘴想要劝,秦氏反问:“瑜姐儿,你也是母亲生养的,你该知道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我不能对不起你父亲,更不能让大房后继无人,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別再劝,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几句话堵得秦芳瑜说不出话来,这个家她没有资格说教秦氏,短短几个月,秦氏两鬢已有了华发,眼尾的细微越来越深。 尤其是刚才和谭氏站在一块,相差二十岁不止。 明明她们才相差五岁而已。 谭氏膝下儿孙环绕,夫妻恩爱,而她的母亲始终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熬过这么些年。 秦芳瑜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是你生养的,自然心疼您。” 她拉著秦氏的手:“母亲一片好心,只是言语过於激烈,展夫人性子直爽,怕是接受不了。” “这些事你別插手了,我心意已决。”秦氏语重心长地拉著秦芳瑜的手:“我知道你和凌儿一块长大关係好,女婿又是太子身边的,瑜姐儿,日后府上再有人给你送信,莫要再掺和进来,顾著小家,此事与你无关。” “母亲……” “听话!”秦氏道。 秦芳瑜紧抿著唇点点头。 母女俩正说著,秦老夫人派了身边丫鬟来传话,话一说完,秦氏喜不自胜:“果真?” “老夫人说出了正月就和房家提亲。” 秦氏这才破涕为笑,心情舒爽了不少。 秦芳瑜却是纳闷了祖母怎会如此糊涂? “夫人,老夫人还说了只此一次依了夫人。”丫鬟欲言又止,秦氏好脾气的没计较。 京城里的正月宴会不断,大街小巷都是热热闹闹,十五那日街头举办了灯会,吸引了无数的人去凑热闹。 过了正月 太子手諭送到了展家,展夫人递给了展万凌:“你可要想好了,这份手諭送出去,秦家可真的要另娶了。” 展万凌微微笑,对秦家早就看淡了,摸了摸八个多月的肚子,道:“隨她折腾吧,一个名分而已。” “凌儿……” “母亲,瑾瑜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无话可说,若有朝一日让我在您和父亲,还有夫婿家选一个,我也会选您。” 所以展万凌並不责怪秦瑾瑜,出於孝道,他没错,也並没有放弃她们母子,更没有做过让她失望和伤心的事。 至於日后如何,她也不去想了。 展夫人心里懊悔不已,当初若是在世家中挑选,也不至於让女儿过这么憋屈的日子。 “罢了,只要你高兴就好。”展夫人让人將手諭送去了秦家,转过身温柔地看著展万凌:“这两日感觉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大夫日日都来请安,孩子都好。” “那就好。”展夫人想了想,决定初一去寺里上香祈福,保佑展万凌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秦家一拿到手諭,秦氏就迫不及待地找了媒人去房家提亲,秦老夫人却拦住了秦氏。 “母亲?”秦氏一脸警惕,担心秦老夫人是要反悔。 秦老夫人却道:“房家两个嫡女,房语嫣性子豁达,满身江湖气息,我担心將来不拘泥在秦家这一方小小天地,小女儿房喻因知书达理,模样娇憨,两个都是你侄女,也未必非要房语嫣不可。” 秦氏犹豫了。 两个侄女就差一岁,论样貌,確实是房喻因更娇媚,嘴巴甜也乖巧,她道:“可长姐未嫁,瑜因怕是不好越过。” 秦老夫人嘆了口气,一旁的谭氏这才开口:“嫂嫂有所不知,团圆夜那日有人撞见了房语嫣在酒楼和几个江湖人士吃吃喝喝,勾肩搭背……” “你胡说!”秦氏急了。 秦老夫人沉声:“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既已经妥协让你娶房家女,又怎会出尔反尔!” 见秦老夫人一副认真模样,秦氏心里也没底了,訕笑道:“母亲,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语嫣是长女,不好越过,而且之前也是说好了,就定下语嫣,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说到最后秦氏也矛盾了,房语嫣和江湖人家走得近,她不是不知情,只是没想到居然被秦老夫人看见了。 “你可知房语嫣为何被退亲?”秦老夫人问。 秦氏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安。 “汪家就是查到了一些事,你那位好嫂嫂隱瞒你,执意要让语嫣嫁过来,她將来要做秦家少夫人,我又岂能没有点手段查个清楚?要娶,就娶房喻因,至於房语嫣,秦家不要!” 话说得过於直白,秦氏也有些尷尬,眼看著秦老夫人拂袖而去,秦氏握著手諭的高兴被浇灭一半,她朝著谭氏看去:“二弟妹,这,这可如何是好?” 谭氏道:“嫂嫂不如派人盯著点房语嫣,若能查到点什么,房老夫人也不好强將房语嫣强塞给你,让房家儘快给房语嫣定下婚事,远嫁出城,这样,嫂嫂不就能让房喻因进门了吗?” 秦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耐著性子。 果不其然,第三日就被秦氏抓住了房语嫣和几个江湖术士走得颇近,频频在酒楼庆贺,勾肩搭背,举止轻佻,若不是秦氏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她气得嘴皮子直哆嗦,二话不说派人去请房语嫣。 房语嫣似是受了惊嚇,张嘴就哭,说什么都是被身边人给带偏了,求著她莫要张扬。 秦氏不语,直接带著人去了房家,找到了房氏:“之前说的不作数,语嫣不能进秦家门。” 房氏蹙眉:“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语嫣在酒楼与外男拉拉扯扯,秦家可是百年世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语嫣这副德行,秦家岂能容下?”秦氏一脸失望,幸亏秦老夫人提醒了一嘴,否则,房语嫣进门她还不得被活活气死了。 房氏冷笑:“妹妹,当初可是你说要语嫣进门守几年活寡,我怜惜她,才放纵几日的,如今你竟不认帐了!” “我並非不认帐,而是语嫣不行!”秦氏道:“可以让喻因嫁过去,之前的话还作数。” 提及小女儿,房氏拔高了声音;“不行!喻因,我还要多留几年。” 吵了半天没个结果,秦氏只好去找房老夫人,大病一场的房老夫人整日在炕上,见著女儿来,眼皮子撩起:“她不是没闹出什么荒唐事么,你这个做姑姑的就多担待,找个好日子把语嫣抬进去,日后你多多管教。” 秦氏听后气得耳朵嗡嗡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母亲,语嫣的一举一动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若不將语嫣远嫁,將来影响的还有房家名声,您就不为了房家子嗣考虑?” 听见这话的房氏推门而入:“妹妹,不是我不肯换亲,而是房家早就对外传出去,是语嫣要嫁入秦家,若换了人,我们又该怎么交代?” 秦氏蹙眉:“私底下閒聊,为何將此事传扬出去?” 房氏訕道:“这不是一时嘴快么,妹妹,语嫣也是你看著长大的,你既答应了可不能不管啊。” 任凭秦氏磨破了嘴皮子,两人就是不鬆口。 气的秦氏发了话:“要嫁就只能是喻因,万不可能是语嫣,如若不然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第288章 发动 秦氏怒气冲冲地离开房家,揉著眉心,心里不禁有些烦闷,也责怪房家太不爭气了。 更气恼母亲和大嫂对她的隱瞒。 接连几日房家派人上门,秦氏一概不见,直到房家鬆了口,同意將房语嫣换成了房喻因,秦氏这才答应回去。 临走之前秦氏去了一趟老夫人那,秦老夫人表示:“这是你亲自挑选的,日后是好是坏,你自己担著,我也只能纵容你这一次。” 又是敲打又是警告,秦氏点头:“多谢母亲成全。” 说罢秦氏直奔了房家,此次去还带上了媒人,房氏拿出了房喻因的庚帖跟八字,在眾人的见证下合了婚书,定下婚约。 秦氏生怕房家会反悔,更担心秦家那边出什么么蛾子,便决定十天之后就让房喻因进门! “这么急?”房氏诧异。 秦氏道:“瑾瑜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早些回去,还能早些替我管家,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至於聘礼,你放心,明儿一早我让人送来。” 闻言房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点点头同意了。 两家婚事商定,秦氏终於扬眉吐气,浑身舒坦了许多,府上也开始布置起来。 好几次谭氏见著了,什么也没说。 秦氏拦住了谭氏:“二弟妹,现在大房也有嫡媳了,大房的庶务就交给喻因吧。” 谭氏一愣,隨即点头二话不说当即就让人去取钥匙和帐本,秦氏原本以为还要费口舌,没想到会这么痛快,脸上笑容更深。 “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见嫂嫂这么开心,我也有一桩事要说。”谭氏道。 秦氏点头。 “我们二房人多,大房人少,我也不愿占中公便宜,不如咱们各自管各自的,日后也少些麻烦。” 秦氏错愕:“二弟妹这是要分家?” “大嫂误会了,母亲还在,怎好分家呢,这祖宅和爵位都是大房的,等將来大嫂知会一声,我便让浩哥儿的爵位还给大房。” 这么一说反倒是让秦氏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谭氏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在秦氏眼里,谭氏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便点点头。 秦家再娶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成婚这日,天上飘起雪。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將轿抬去了秦家,路过一辆马车瞧著这一幕,只觉讽刺。 “太子妃,秦夫人是越来越糊涂了。”飞霜道。 锦初重重的放下帘子,冷著脸不语,马车抵达展家门口,管家见人来,飞快开门迎接。 进了门,锦初问:“这两日公主怎么样?” “回太子妃话,还是老样子,胎像平稳。” 管家也听见了外头的铜锣敲打的声音,动了动唇,似是想骂人,又强行忍住了。 很快到了院子,进门就听见了婆子在教展万凌生產时要注意的,推开门,展万凌看见她来,欣喜不已:“你怎么来了?” 锦初从展万凌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怒火,她鬆了口气:“閒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展万凌叮嘱丫鬟去沏茶,拉著锦初坐了下来:“產婆说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和孩子见面了。” 锦初弯了弯唇:“朝曦和乐晏都念叨许多回了,说是等孩子满月了,一定要来抱抱。” “那有什么难的。” 说罢,锦初担忧地看向了展万凌,对方似是知道她要问些什么,便说:“当年殿下也纳了三个侧妃,你也难过?” 锦初摇头:“纳侧妃,非殿下本意。” 姬承庭连碰都没有碰过三个侧妃,为了局势,不得不隱忍,所以,她又怎么会生气呢? “瑾瑜也是如此,只要不是他本意,局势如何,我不在乎。”展万凌想开了。 她不会逼迫秦瑾瑜和秦氏断了母子关係,只要秦瑾瑜没有背叛她,她就能接受现在的局势。 此外,今日房家轿进门,展万凌对秦氏的所有恩怨就此切断,日后秦氏对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锦初嘆:“可你与我不同,你不该受此委屈……” “殿下都能身不由己,我不过是臣子之女,再说等孩子出生了,我搬到了公主府,不必晨起请安,也没有复杂的亲戚,一家独大,想想就开心。”展万凌已经迫不及待的憧憬未来了。 见她如此豁达,她也不好继续泼凉水,转移话题聊起了旁地。 和秦府一条街的人都在看热闹,展家没有闹事,秦家的婚事举办得顺顺利利。 秦氏揭了房喻因的红盖头,拉著她的手:“喻因,以后姑母一定好好疼你,这个家咱们能撑起来。” 房喻因眼眸微动,嘴角扯了个牵强笑意。 三月中旬 谭氏交了管家钥匙和帐本,继续做隱形人,每日除了去给秦老夫人请安之外,极少会来大房。 偶尔在廊下遇见了,也是客客气气。 秦芳瑜倒是回来过几次,她本就和房喻因是表姐妹,早就相熟了,如今人已进门,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知道每次回去秦氏脸上的笑容多了,乾脆就睁只眼闭只眼,去给秦老夫人请安时,恰好谭氏也在,偶然间听闻了一句:“可有动静了?” “若是有了动静,应该会报喜,暂无动静,应该是还没有发作。”谭氏道。 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目光一瞥看向了秦芳瑜:“瑜姐儿回来了。” “祖母可是在问嫂嫂?”秦芳瑜进门请安。 秦老夫人点头:“一转眼九个多月了,要发作也是这几日了,女人生產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但愿母女两人平平安安。” “一定会平安的。”谭氏道。 关於房喻因,秦老夫人和谭氏一个字都没提,秦芳瑜也识趣,陪著聊到了下午才回去。 人走后,秦老夫人看向了谭氏:“如何?” “每隔两日就要出府一趟,刚才管家来报,今儿下午又出去了,去了寺里。”谭氏道。 秦老夫人深吸口气:“派人盯紧了,事儿一旦坐实就要捂得严严实实,也让她死心!” “儿媳明白。” “瑜姐儿那边日后就不用通知了,著实犯不上將她牵扯进来。” 谭氏点了点头。 转眼又过了两日一大清早展万凌就动了胎气,下半身见了红,丫鬟发现不对劲,赶紧去请產婆和展夫人。 不一会儿屋子里有条不紊地忙乎起来。 展夫人牢牢握住了展万凌的手:“你別怕,太医和產婆都在了,母亲也在陪著你。” “好。” 展万凌疼得脸色煞白,两只手牢牢攥住了被褥。 中午卸了力,產婆赶紧让人熬了参汤,餵了展万凌服下:“公主是头一胎,会有些艰难,不过不碍事,这么多人守著您呢,您只管听奴婢的安排。” …… 展家的產婆和太医进进出出,很快动静就传到了秦家,秦老夫人坐了一上午,手里攥著个佛珠,一颗一颗地转动,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 “母亲。”秦氏进门,看秦老夫人端坐在堂上,一脸凝重模样,关心道:“母亲可是身子不適?” 秦老夫人摇头。 丫鬟道:“是公主发动了,已经四个时辰了,还未生下来。” 秦氏讶然,看了眼身后的房喻因,房喻因微微一笑:“我听母亲说,女人生產確实辛苦,不过展家那么多人守著,肯定没事的。” 秦老夫人双手合十,竟有些紧张起来,秦氏见状又道:“在展家呆了七个月,肯定没事。” 此刻的秦老夫人根本没心思听秦氏说什么,依稀听说两日后房家老夫人过六十生辰,邀她上门做客,秦老夫人道:“我这两日身子不適,胸闷乏力,怕是撑不住在宴会上,还是不去扫兴了。” 房喻因道:“祖母,您就是去露个脸也好呀,房家已经许久没有办宴会了,旁人不给面子,您不能不给面子。” 十六岁的房喻因確实娇俏动人,肤色白皙,一张小脸水灵灵的,看著就喜庆。 可秦老夫人却对房喻因喜欢不起来,怎么看都比不上展万凌。 也就秦氏糊涂! “老夫人年纪大了,尤其是少將军离开后,整日操劳,连觉都睡不好,若在房家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坏了两家情谊?”秦老夫人的贴身嬤嬤道。 房喻因蹙眉:“半个时辰也好啊,房家也预备著休息的房间,不会打搅祖母休养的。” 秦老夫人的视线落在了秦氏身上,皱著眉,秦氏道:“母亲,难得房家来请,您就给房家给面子吧,倘若一个月后展家举办满月宴,您不也得去看看?” 在两人轮番劝说下,秦老夫人深吸口气妥协了:“也罢。” 房喻因这才脸上掛著灿烂笑容,坐在椅子上陪著一块等消息,秦氏脸上没有半点期待。 从中午等到了晚上。 秦氏嘆:“凌儿遭罪了……” 房喻因蹙著眉心,瞥了眼几人,闷声不说话了,又等到了天黑,她实在是等不住了,朝著秦氏看了眼:“姑母,祖母年纪大了,继续等下去会不会熬不住?” “不用你操心,暂时还能撑得住。”秦老夫人眼皮都没掀:“你回去吧,不必再次等著了。” 被不冷不热的奚落,房喻因有些委屈,这一个多月她不论怎么討好秦老夫人,对方就是不买帐。 有时晨起时连面都不露,现在却为了个和离的前孙媳从早坐到晚。 图什么? 第289章 生子 黎明破晓,天空见了白,一声啼哭从院子上空划过。 展万凌狠狠地鬆了口气。 屋子里的產婆和丫鬟极快地开始收拾起来,换了乾净的被褥,又將孩子擦拭乾净用襁褓裹住。 “恭喜公主,恭喜夫人,是个健健康康漂亮的小公子!”丫鬟抱著襁褓递过来。 展夫人伸手接过看著襁褓里眉眼和凌儿几分相似的小婴儿,眼眶一红:“你这臭小子,害你母亲吃了不少苦。” 展万凌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著,展夫人赶紧弯著腰將婴儿递了过去让她看个够。 “白白嫩嫩的,眉眼像你,唇鼻像极了瑾瑜。”展夫人道,看著筋疲力尽的女儿,展夫人心疼道:“好了,现在什么都別想了,安安心心休养,我定会替你好好照看孩子。” 展万凌点点头,將孩子交给母亲,她自然是放心的。 很快便沉沉地睡下了。 展夫人爱不释手地抱著襁褓,丫鬟问:“夫人,昨儿公主发作,奴婢看见秦家的人鬼鬼祟祟来了好几趟。” 闻言,展夫人对著四周奴僕吩咐:“谁也不准说公主诞下了小公子,一律称不知,知道吗?” “是!” 有些人越是好奇,她就越是不会满足对方。 招来心腹丫鬟低语几句:“去吧。” 天亮后传出了展万凌產女的消息,秦老夫人深吸口气,像是早就知道了,不悲不喜地说了句:“女儿也好,乖巧听话,一定像极了凌儿。” “老夫人,您熬了一天一夜,也该去歇息了。” 秦老夫人长嘆口气。 另一头秦氏早早得到消息:“果真是个姐儿?” “是,外头都这么传,生了一天一夜。” 秦氏淡淡挥手:“知道了。” 没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失望,毕竟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用早膳时,她问起:“少夫人呢?” “回,夫人话,昨儿少夫人去山里著了凉,身子有些不爽快,刚才派丫鬟来传话,今儿就不来请安了。” 秦氏蹙眉:“喻因这阵子怎么总去山上?” “奴婢听说是少夫人给少將军祈福,盼著少將军能早早归来。” 闻言秦氏又笑了:“这丫头从小就贴心,也难为她了,一个人嫁过来孤零零的,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夫人,您给了少夫人管家权,每日锦衣玉食,无人敢忤逆少夫人,想出门就出门,少夫人也不算委屈。” 秦氏摇头:“你懂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没有经歷过情竇初开,一个人哪比得上身边有夫君照料?” 有些事並非锦衣玉食能弥补的。 “走,隨我去看看。” …… “少夫人,您这……这……” 来请脉的大夫话都说不利索了,嫁过来不到两个月,丈夫却在一年前就去了西关的妻子,却突然有了身孕! 房喻因从大夫的態度中已经猜出什么了,惶恐不安地问:“可,可是有了身孕?” 她已经迟了一个多月的月信了。 大夫脸色微变点点头。 轰隆! 房喻因感觉天都快要塌了,一把攥住了大夫的衣袖:“此事还请帮我保密。” 她喊来丫鬟塞了大夫些银票。 看在银票的份上,大夫表示:“少夫人还是儘快处理了,否则月份大了,还是瞒不住的。” “此事我知道了。”房喻因故作镇定。 彼时门外传来请安声,紧接著秦氏的声音传来;“少夫人呢?” “回夫人话,少夫人还在里面歇息。” “进去传话。” 房喻因闻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神警告:“谁也不准胡说八道,听见了吗!” 一屋子的丫鬟连连应了。 很快秦氏推门而入,果然看见了房喻因脸色难看地躺在那,她心疼上前:“喻因,你怎么样?” “姑母,我就是受了凉,有些头疼並无大碍,大夫已经开了药方子,歇两日就没事了。”房喻因赶紧说。 秦氏转过头看向大夫,大夫犹豫片刻后点头:“確,確实如此。” “姑母!”房喻因朝著大夫使了个眼色,又衝著丫鬟们挥挥手:“我和姑母有话单独聊,你们退下吧。” 支开了人,秦氏率先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展家那边生了女儿,心里不痛快?喻因,毕竟瑾瑜和展家那位也是夫妻,有孩子也是应该的,不过不影响你,等瑾瑜回来,我给你撑腰做主,你若能诞下秦家大房嫡长孙,那才是秦家的大功臣。” 房喻因错愕片刻后,很快顺势回应:“祖母很看重姐姐这一胎,说不定將来还会將孩子接回来……” “喻因,那孩子毕竟身体里还流淌著秦家血脉,老夫人看重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嫡孙在,嫡孙女就不那么重要了,一个远在公主府,一个日日在眼皮底下,孰轻孰重?” 房喻因胡乱点头应了,经过展万凌生女儿这件事,很快就將话题引开了,秦氏的根本就没有怀疑她有什么不妥。 聊了半个时辰,房喻因打了个哈欠,柔柔的靠在了软榻上。 秦氏见状贴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初春是有些寒凉,不过你做的对,经常去寺里祈福,瑾瑜知道后,將来也会念你一份情。” 房喻因故作娇羞:“姑母,我只盼著表哥能早些回来,並未想过其他。” “你这傻孩子,日后你是他的妻,自然要想其他的。” 聊归聊,房喻因只想儘快的將秦氏送出去,奈何秦氏一聊起来就没完了,她也只能耐著性子陪著。 …… 大夫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拦住了,丫鬟递了银子,大夫二话不说就把脉象一说。 “记住了,不该说的不要乱说话,省的你一家老小难保性命。” “是,是。” 丫鬟得了信飞奔朝著二房走去,將消息告诉了谭氏,谭氏眼皮一跳,倒也不意外,起身就去找秦老夫人。 “一个多月了,目前,房喻因只让人闭嘴,並未要墮胎药。”谭氏道。 在秦氏执意要兼祧的时候,秦老夫人就布局,將房家两个嫡女查了个底朝天,结果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是对比房语嫣的无脑蠢,房喻因更加隱晦些,早就有了老相好,只不过一直没有跨越过那道屏障。 秦老夫人便做主帮了房喻因一把,给足了机会,成全了好事。 一男一女情不知所以,打著祈福的幌子,经常苟且,每一次秦老夫人都知晓,却不阻拦。 就是在等今日! “先別急,等胎儿稳固再说。”秦老夫人道。 谭氏诧异:“那万一房喻因想要落了这个孩子呢?” “想想法子,要等到胎儿越来越大。”秦老夫人又气又怒,甚至有些浑身发抖了,孩子没了等於没了证据。 她偏要让秦氏睁大眼睛看清楚,作妖这么久惦记的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 “可大嫂毕竟是生养过得,肯定能看出端倪。” “三个月后我带著大嫂回祖宅祭祖。”秦老夫人早就想好了,带走秦氏,给足房喻因休养机会。 谭氏语噎,又拗不过秦老夫人只好点头:“好。” “谭氏,不是母亲心狠,是有些事不得不这么做了,你大嫂这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次,就给她个教训!”秦老夫人道。 “母亲,我听您安排。” 说罢谭氏特意叮嘱了心腹,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更不许二房的人过多关注大房。 就连秦芳瑜那边,秦老夫人也打了招呼,让她安心在夫家待著,好好调理身子,爭取早日怀上子嗣。 秦芳瑜误以为秦老夫人是有些不高兴秦氏,所以牵连自己,也只能乖巧答应了。 转眼间四月中旬 气候逐渐回暖,展万凌也能抱著孩子出来透透气,展夫人见状每次都劝:“日后有的是机会抱,不急。” 转手便接过孩子,衝著孩子微微笑,嘴上却说:“我打算三日后给福哥儿办个满月宴。” 第290章 满月宴 福哥儿满月前一日,展家擬好了请帖,派了管事送,其中,也包括了房家跟秦家,还有钟,镇王府等。 帖子是谭氏送到了秦老夫人手上的:“明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要来,声势浩大,许是要给姐儿撑腰。” 秦老夫人捏著帖子沉思了片刻后,沉吟良久才问:“姐儿叫什么?” “大名还不知,也未曾对外流传,估摸著,明日许是太子殿下会赐名。” 太子赐名,姐儿定会板上钉钉变成了展氏姓了,秦老夫人紧皱著眉心,隱约有几分无奈。 “母亲,明日中山寺有一场庙会,我已派人去寺里打点了,一早咱们就去上香吧,据说,还有高僧来。” 秦氏笑意吟吟地走进来,道:“难得有这个机会,这些日子喻因经常去烧香拜佛,一定是神佛怜惜她虔诚,所以西关那边迟迟没有战事起。” 谭氏听秦氏开口,眼皮驀然跳了跳,朝著秦氏看去:“嫂嫂,明日是展府举办满月宴。” “满月宴?”秦氏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三分,皱起眉:“高僧来实属难得。” 言外之意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更何况,秦氏打心眼里就不想去展家,更不愿意听展夫人的挤兑。 “这可是你的孙女!”秦老夫人沉声,目光落在秦氏身上:“两家虽做不成亲戚,也不至於连亲孙女的满月宴都不去。” 秦氏一脸无奈:“母亲,我去只会让展家心里不痛快,至於满月宴,秦家有人去就行了,此外,我早就给姐儿准备了贺礼。” 说罢,秦氏让丫鬟赶紧回去取。 很快丫鬟捧著个精致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沉甸甸的长命锁,上面刻著平安顺遂四个字。 看见长命锁,秦老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又看秦氏一副勉强模样,秦老夫人想了想,不去便不去,万一在宴会上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是丟人现眼。 “罢了,隨你吧。”秦老夫人鬆了口妥协,一只手捧著茶递到嘴边,瞥了眼秦氏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挑眉:“还有事?” 秦氏微微笑;“是喻因,这孩子体贴又孝顺,这几日身子不適也要贴身伺候我,此次想要在寺里小住几日。” 又是房喻因,秦老夫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难得你满意她,但愿她將来不辜负你。” 秦氏弯了弯唇,对房喻因是一百个满意,秦老夫人佯装没看见,顺势道;“前几日抚州老家那边派人来传话,祖宅年久失修,祖祠那边也有些事,我打算半个月后跟你弟妹回去一趟。” 抚州老家一直都是秦氏陪著秦老夫人回去的,翻修祖宅,还要给祖祠那边修一修,和秦家族人们做些乐善好施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去查抚州的帐,秦家有不少生意还留在抚州。 秦氏朝著谭氏看了眼;“二弟妹拖家带口的,怕是不方便,母亲,就让儿媳陪您去吧。” “你?”秦老夫人扬眉。 “大房现在没什么事,后院还有喻因,母亲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我可以陪著母亲多住两日。”秦氏道。 一旁的谭氏不爭不抢,温和道:“既然大嫂愿意陪著,那我可就偷个懒了,这一路辛苦大嫂了。” 见谭氏一如既往地避让她,秦氏脸上笑意更浓:“这有什么辛苦的,伺候母亲,本就是咱们做儿媳妇应该尽奉的,再说这些年你也没少出力。” 顺势夸了谭氏。 秦老夫人也没有反驳,聊起了祖宅那边,很快定下了出发日子,让秦氏趁机收拾行李。 秦氏点头应了。 回院时將此事告知了房喻因:“过几日我要去抚州,大房就交给你了,你莫要怕,二房不爭不抢,大权都在你手。” 在秦氏看来,就去个把月,府上还不至於乱,再说谭氏也不至於欺负了房喻因。 趁此机会,秦氏正好可以看看房喻因的管家本事。 房喻因骤然一愣,面上控制不住的欣喜,低著头赶紧遮掩,语气却是万般不舍:“姑母放心,我一定守住大房的一针一线。” 这话秦氏爱听,抬起手摸了摸房喻因的脸:“喻因,是姑母亏欠了你,不过你放心,日后姑母一定补偿你。” 房喻因故作娇羞的垂眸,乖巧道:“姑母,咱们都是一家人,您的处境我明白,如今口碑要紧,日后的事等表哥回来再说也不迟。” 秦氏心疼地將房喻因揽入怀中:“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懂事。” 她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给房喻因安顿好,否则她死都不安心,房喻因嘴角掛著如释重负的笑。 这阵子她身子不適,正愁怎么遮掩呢,好在秦家根本不管她的去向,隨时都可以出门。 如今老夫人和秦氏又要去抚州,二房的谭氏是个不多事的,这府上就再没有人能盯著她的肚子了。 秦家这边眾人心思不一,夜色难眠。 天不亮展家打开了大门,早早就开始布置上了,展夫人特意找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守在了展万凌身边。 院子里也是一再检查,確保无误,绝不给人闹事的机会。 上午府上陆续开始来客人了,最先赶来的还是钟国公府,钟老夫人携钟氏,还有孙媳妇陆氏一併来,钟氏对著展万凌就差磕头赔罪了,今日来特意奉上了给孩子打造的纯金锁,分量十足。 “展夫人,这孩子日后有所求,钟家绝不推辞。”钟氏道。 展夫人闻言微微一笑,代替展万凌收下了贺礼,一旁的陆氏伸长了脖子朝著这边看来,襁褓里的婴儿正睡著,粉粉嫩嫩的:“眉清目秀看上去极漂亮,公主是个有福气的。” 陆氏欣喜不已。 这头气氛欢快,不一会儿就来了不少夫人姑娘,熟练地跟展夫人打招呼:“这展家总算是添丁了,恭喜啊。” “恭喜恭喜!” 欢声笑语下外头传藏珠公主来了,诸位脸上的笑意收敛了,纷纷朝著展夫人看去。 展夫人蹙眉,她压根就没有给藏珠公主送请帖。 北梁和大庆关係紧张,隨时都要打仗,藏珠公主刚回京的时候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近几个月,谁家办宴会,都不会给藏珠公主帖子,生怕被沾染上了什么。 藏珠公主身著华服进门,脸上掛著笑:“本宫病了几个月,憋闷得很,偶然听说今日展家有喜,不请自来,展夫人不会撵本宫吧?” 人都来了,还专程带了贺礼,展夫人实在不好將人撵走,只能笑著迎接,顺著话聊:“公主病了,我们这些人怎敢打搅呢。”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藏珠公主带这个女儿回来,想要攀附镇王府小王爷,结果被小王爷嫌弃了,转头又去找小殿下,结果沈玉华动手打了小公主,又被太子妃记恨上了。 到头来两边得不著好,处处被嫌弃。 藏珠公主摆摆手:“都是些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让本宫瞧瞧展家小乖孙。” 伸出手想要去接过展万凌怀中襁褓,展万凌蹙眉,满心不情愿,刚才陆氏看,也不过是隔著一臂距离,从未有伸手打算,极有分寸。 可藏珠公主此番却是令人不喜。 “本宫生养了三个,个个都乖巧机灵……”藏珠公主的手伸出在半空许久,却迟迟不见展万凌鬆手,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话都说不下去了。 展万凌道:“公主身子才刚痊癒,还是不劳烦公主了。” “不碍事。”藏珠公主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往前走几步,却被钟氏拉住了衣袖:“公主这一身料子倒是时兴,看著不像是北梁的,还有这上面的绣工,也十分精致,这一套红宝石头饰更光彩夺目,我刚才都看了眼。” 经过钟氏一打岔,藏珠公主也知道了人家压根不想让她抱孩子,她收了手,乾脆就著台阶下来,衝著钟氏笑:“算你有眼光,这是闽南生產的锦衣,每年只有三十匹,价值不菲,这样子也是那边资质三十年的绣娘一针一线亲手打磨的。” 至於头饰么,藏珠公主抬起手摸了摸,挺直了胸膛,语气里隱隱有些得意:“是父皇在世时找能工巧匠赶製,给本宫做嫁妆的。” 钟氏继续夸讚,化解了此次尷尬。 此时外头传秦家来人了,眾人立马好奇地盯著门口。 “这倒是稀奇了,秦家还好意思上门?” “这毕竟是秦家血脉,和离了又不是结怨了。” “嘘,少说两句吧。” 话音落,秦老夫人和谭氏一块来了,提著大堆贺礼,被一群人围著看,秦老夫人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却又不得不硬挺著,朝著许久不见的展万凌看去:“凌儿,今日我是来贺喜的,祝愿你和孩子將来能平安顺遂。” 展万凌微微笑:“多谢秦老夫人。” 一句秦老夫人让对方心里咯噔一沉,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一旁的谭氏见状也说了吉祥话,派人將贺礼送上,当眾打开,都是些值钱稀罕物,朝著襁褓看了眼,顿时惊讶,这容貌简直像极了小时候的秦瑾瑜,她立即朝著秦老夫人看了眼。 秦老夫人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几个相熟的夫人閒聊,谭氏欲言又止。 “老夫人前一阵子还说身子不適,今日就来展家做客了。” 外头来了房家老夫人和房氏,还没进门就先对著秦老夫人指责起来,半个月前房家举办了宴,秦老夫人都答应了要来,临了时,却称突然犯了旧疾,只让谭氏带著礼物登门了。 结果今日又来展家做客,房老夫人心里是有些不乐意,女儿和孙女都嫁入了秦家。 秦家也太不將房家放在眼里了。 秦老夫人眼皮一跳,是没想到房老夫人也能跟来,眼眸微动,谭氏立即道:“母亲年纪大了,身子时好时坏的,亲家老夫人可別挑理。” “罢了罢了,亲戚一场,我怎会揪著不放?”房老夫人故作大方的挥挥手,让人送上了贺礼。 一枚羊脂玉项圈,看上去成色不错,不过却是个女款。 展夫人拍了拍展万凌;“你先带著孩子回去换套衣裳,等孩子醒来,再给他抱过来。” “好。” 展万凌正要走,房老夫人却道:“今日咱们都是来看孩子的,孩子抱走了,也怪没意思的,不如让大家都瞧瞧孩子,虽说是个姐儿,不过也无妨,再养一养身子,日后再有也不难。” 秦氏去房家时,早就透露过这一胎是个姐儿,所以房老夫人始终认定这就是个姐儿。 房老夫人脸上掛著笑容:“这孩子真有福气,生来就带著爵位,女以母贵。”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知道內情的人却面面相覷,谁不知道展万凌跟秦瑾瑜已经和离了。 却让人调理身子再有孕,这不是拿针往人家心口上戳么。 忒坏了! 房氏顺势看去,笑:“果然长得和公主一样的標致可爱,日后长大了,媒婆怕是要踩烂了门槛了。” 展夫人也不恼,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秦老夫人,对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侧过头朝著相熟的夫人看去,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 “姐儿可取了名?”房氏问。 展夫人看向房氏,从前就看不上房氏小家子气,如今就更看不上了,长眉挑起,如实回应:“还未。” 房氏立即朝著秦老夫人看去:“这好歹也是秦家血脉,您又是秦家辈分最高的,不如您给姐儿取个名字?” 即便秦老夫人再装傻,奈何房氏就是不肯放过,秦老夫人脸色微微变,识趣摆手:“我年纪大了,脑子也跟著糊涂,这孩子是凌儿辛辛苦苦生养的,当然是由凌儿取名最合適。” 秦老夫人的本意是不想让展万凌难堪,可房氏却觉得这是秦家不待见这个孙女,所以不想取名。 长辈取名,是赐福,秦老夫人不愿,那就是不喜欢。 房氏脸上笑意更浓了。 “不如本宫来取个名如何?”藏珠公主忽然开口,略略沉吟;“这孩子……” “孩子的名早就由钦天监取好了,不劳烦藏珠姑姑费心了。” 门外锦初的声音传来。 她一人来,身后还跟著朝曦跟乐晏,两人许久没有在大家面前露脸了,六岁多的孩子,却长得粉雕玉琢,就跟画上的精致娃娃似的。 眾人见锦初来,纷纷起身行礼。 “拜见太子妃,小殿下,小公主。” 行礼后,锦初摆摆手:“今日展家有喜,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太子妃。” 锦初朝著藏珠公主看去,丝毫不顾及藏珠公主面上的难堪:“一个月前钦天监就已在商议名字,昨日方才定下,姑姑,不劳费心了。” 藏珠公主脸色訕訕,有心想要討好锦初,眾目睽睽之下却又拉不下脸,只能硬挺著。 “凌姑姑!” 朝曦和乐晏直奔展万凌,朝曦踮起脚尖,咧嘴笑:“快,快让我看看小弟弟!” “我也要看!”乐晏道。 一旁的房氏闻言赶紧说:“小殿下,这是小妹妹,可不是小弟弟,你弄错了。” 朝曦蹙眉,回头看了眼锦初,越发疑惑:“母妃,这不是小弟弟么?”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锦初身上,锦初往前走,站在展万凌不远处,扬眉笑:“自然是小弟弟,快瞧,福哥儿睁眼了。” 第291章 和亲 朝曦和乐晏齐刷刷地朝著襁褓中的福哥儿看去,展夫人笑著说:“这孩子怕是知道小殿下和小公主来了才睁眼呢。” “福哥儿?”秦老夫人唇在颤抖,朝著谭氏看去:“刚,刚才小殿下说什么了?” 谭氏刚才看见孩子的时候,心里隱隱就有了预感,乍一听朝曦的话,更加確实了:“小殿下刚才喊了句小弟弟,太子妃也说是个弟弟,母亲,凌儿生的不是姐儿,是……是哥儿。” 谭氏环顾一圈,今日展家举办宴会,阵仗极大,她这才恍过神来。 “一定是弄错了,明明就是个姐儿,怎么会变成哥儿呢?”房老夫人满脸不信,朝著展夫人看去:“展夫人,生了个姐儿也没什么丟人的,在房家,女儿家也是宝贝,要是谎言,迟早都会被戳穿的,这又是何必?” 房老夫人听秦氏说过,这一胎必是女儿,怎么就变成了男丁了呢? 说著房老夫人还向秦老夫人求证:“虽然两家和离了,做不成亲戚,也没必要让人混淆血脉?” 秦老夫人脸色微变:“我秦家从未对外说过是哥儿还是姐儿,是秦家血脉也好,无关你房家,你激动什么?” 被人懟了一下,房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訕訕道:“我只是纳闷,怎么好好的姐儿变成了哥儿,一时激动罢了。” 在场诸位也是一脸好奇。 在诸位的见证下,洗三换衣,襁褓一掀开,秦老夫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直勾勾盯著瞧,令她更加震撼的是那张脸。 “像,像极了……”瑾瑜,秦老夫人一眼就可以断定,这就是秦瑾瑜的儿子。 谭氏点头,眼看著秦老夫人满脸欣喜和激动,心里就知道有些人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十分在意的。 襁褓换过,锦初赐名展霆,小名福哥儿。 “展霆……”秦老夫人听见名字的那一刻,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整个人彻底清醒了,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谭氏扶著,险些就坐不稳了。 藏珠公主见状嘴角一勾:“这都一个月了,秦家怎么连生男生女都不知晓,瞧本宫这记性,秦家已经有了新少夫人,自然不会关注展家这个了。” 所有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快就看明白了,秦家让秦瑾瑜兼祧另娶房家嫡女进门,展家就故意隱瞒了消息。 今日襁褓布一拆,震惊秦家人。 旁的不说,就看秦老夫人那震惊复杂,又失望又期待的脸色就知道了,秦家肯定是不知情的。 秦老夫人面露几分羞愧。 谭氏抬眸看向了藏珠公主:“秦家一直很在意凌儿,爱屋及乌自然关心孩子,只是这些日子母亲身子不適,底下的人只顾著伺候老夫人,一时疏忽了。” 谭氏落落大方的担下了责任,朝著展万凌说:“凌儿,不论男女,秦家並没有別的想法,你莫要多虑。” 对谭氏,展万凌还是有几分好脾气的,微微笑:“不碍事,只要孩子健康,旁人如何,我也不在乎,不过今日秦家能专程来送贺礼,我代孩子感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和秦家撇清关係,根本不在乎秦家想法。 “凌……”秦老夫人的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想说什么,嗬嗬两声却是说不出来。 展万凌已经抱著孩子进了后院,渐渐远去的背影,秦老夫人深吸口气,露出无奈表情。 看出秦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適,谭氏劝;“母亲,咱们先回去吧。” “不,不必,我还能撑得住。”秦老夫人固执的不肯离开,脑海里刚才那个孩子的脸怎么也挥之不去。 反倒是房老夫人和房氏见秦老夫人不说话坐在那,房老夫人道:“不管哥儿也好,姐儿也罢,都是展家的子孙,我瞧著展夫人脸都笑合不拢嘴了,老夫人又何必在此让人看尽了笑话?” “是啊,咱们何必自討没趣?白白被人耍了。”房氏有心想要闹事,可目光触及了最上首坐著的锦初,心里怕得很,只能作罢。 秦老夫人紧绷著脸不语,目光一抬看向了房氏,眼眸森寒,嚇得房氏动了动唇又不敢对视,心虚得別开眼。 最终房老夫人和房氏灰溜溜离开了。 满堂欢笑,只有秦老夫人一人独自坐在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谭氏瞧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得出,秦老夫人是后悔了。 至於后悔了哪件事,就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满月宴结束 锦初並未著急离开,一旁的藏珠公主就像是苍蝇似的,厚著脸皮黏在她身后:“本宫已经教训过玉华了,都怪本宫惯坏了她,毕竟孩子还小,锦初,你大人有大量。” 在北梁被人忽视,冷淡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藏珠公主熬不住了,再不有点行动,只怕是要被送回大庆了,听说展家办喜事,特意来了,送上厚礼又想和展家搞好关係,多亲近。 却次次被人轻视,藏珠公主心里有气也不敢发出来,只能埋藏在心里憋著。 “两个孩子的婚事……”藏珠公主压低声音:“本宫知道你对玉华不甚满意,那先定下个侧妃如何,如此一来,也不影响小殿下娶亲,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玉华年纪还小,本宫好好教导,必不会让她再惹是生非。” 这已经是藏珠公主最大的退路了。 让沈玉华做妾。 锦初扬起长眉:“朝曦年纪太小了,姑姑的好意我替朝曦心领了。” “又不是马上成婚,先定下。”藏珠公主语气里带著几分压迫:“锦初,朝曦將来不论是什么身份,身边总不会只有一个妻,何况,朝曦还要爭夺那个位置,你就算不为了自己著想,也该为了朝曦想想。” 在藏珠公主的软磨硬泡之下,锦初怒极反笑:“这话姑姑对镇王叔也说过吧?” 心思被戳破,藏珠公主脸色涨红。 何止是说过,镇王根本不吃这一套,就拿刚才来说,镇王府明明也派人来送贺礼,见了她的马车,乾脆就让管事送来,掉头就走,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镇王府这条路是走绝了。 她也只能將所有希望全都放在朝曦身上了,她语重心长地说:“锦初,可不止展夫人小时候带过承庭,本宫也带过。” “那姑姑为何不去找殿下说情?毕竟你们还有血缘关係呢。”锦初反问。 藏珠公主语噎,姬承庭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小娃娃了,一身厉气,比镇王还难以攻克。 好话说了一堆,藏珠公主见锦初就是不开窍,深吸口气,道:“你若是不肯促成这门婚事,换一桩也行,让乐晏和亲……” 锦初骤然抬眸看向藏珠公主,脸色阴沉的嚇人,藏珠公主一哆嗦,心虚道:“乐晏是公主,公主的使命就是和亲,她若成了本宫儿媳,本宫保准对她如亲生,日后还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今日要不是在展家,锦初绝对不给面子,她冷笑:“我要是记得没错,姑姑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婚了吧,姑姑是要乐晏去做妾?” “只要你同意,本宫立马休了她给乐晏腾出位置。”藏珠公主一时著急,满心里都是想著要和锦初攀上关係,顾不得许多了。 面对纠缠,锦初耐心耗尽,语气森森:“一个王爷之子也配得上我的乐晏,公主要是脑子坏了,就去找太医看看,別在这疯疯癲癲,让人看尽了笑话,来人,送客!” “锦初……” “公主也不想眾目睽睽之下被人丟出府吧?”锦初沉声。 藏珠公主语噎,再没了话,脸色一阵青红的离开了。 气的锦初派人將此事告知姬承庭:“让殿下想想法子,瞧著就碍眼!” 飞霜点头;“太子妃消消气,殿下最疼的就是小公主了,绝不会让小公主去和亲的,公主那边还在等著您呢。” 收起坏心情,去见展万凌,朝曦和乐晏趴在摇篮,直勾勾盯著福哥儿,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展万凌脸上带著灿烂笑容。 “凌姐姐。”锦初上前,看了一眼乌黑大眼睛的福哥儿,笑:“养得真好。” 呆了莫约半个时辰,锦初带走了两个依依不捨的孩子,展万凌表示过阵子会带孩子进宫去看两人,两人这才屁顛屁顛地离开了。 人都走后,展夫人才说:“秦氏今日陪著房喻因上山祈福去了。” 提及秦氏,展万凌摇摇头,颇有些无奈。 第292章 孙儿 展夫人也不指望秦氏能来,哪怕是称病,也比带房喻因去寺里强,她深吸口气:“走到这个地步,未来还不知……” 展万凌摇摇头,转而拉起了展夫人的手:“母亲,女儿现在有福哥儿,往后的事一切顺遂,不论什么结果,女儿都不会责怪您。” 即便是展夫人不替自己做决定,展万凌也没办法继续忍气吞声,她望著摇篮內熟睡的福哥儿,面上露出慈母般温和笑容。 傍晚 秦家请了大夫,谭氏站在廊下看著大夫进进出出,她皱起眉,一颗心就跟在油锅里煎炸似的。 “快,快派人去给夫人送信,让夫人早些回来。”谭氏叮嘱道。 丫鬟应了。 二老爷闻讯赶来,进屋呆了会儿又出来了,耷拉著脸,看向了妻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谭氏一五一十地说了:“母亲一看见那孩子当场就变了脸色,和瑾瑜简直一模一样。” 听闻这二老爷道:“你可知母亲这么多年心疼瑾瑜,不仅仅是因为瑾瑜是秦家嫡长孙,还有瑾瑜像极了已逝的大哥,当年大哥早逝,就是母亲的心结,二十多年了,若不是有瑾瑜支撑著,怕是早就倒下了。” 谭氏讶然,这倒是没有想过。 “嫂嫂呢?”二老爷看了一圈,並未看见秦氏,后宅的事二老爷几乎不插手,更是很少来,就是怕大房的人多心。 谭氏也没隱瞒:“一大早嫂嫂就带著房喻因去了寺里祈福。” “什么?”二老爷蹙眉,嘴里连连怒骂:“简直糊涂!今日好歹也是展家办喜,两家也不是死对头,她怎么如此糊涂?” “你少说两句吧,此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母亲心里自有决断。”谭氏劝。 夫妻俩一脸愁容。 半个时辰后大夫出来了,道:“老夫人这是大喜大悲导致的心脉受损,已经服了药,暂时无碍了,不过老夫人近几年身子越来越差,可不能再被刺激了。” “有劳大夫了。”二老爷亲自將大夫送出去。 谭氏提著裙子进了里间,床上的秦老夫人睁著眼望著头顶帷帐,听见动静朝著她看来,嘴里念叨著:“那孩子像极了瑾瑜……” “母亲,孩子都好,又在京城养著,您可要好好养好身子,日后缓和了关係,有的是机会再去探望孩子。”谭氏红著眼劝。 秦老夫人听这话仿佛才有了精气神,就著丫鬟的手喝了大半碗参汤,对著谭氏说:“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有些事明知如此却偏偏无奈纵容,结果落了这么个下场,眼睁睁看著重孙变成了旁人家孩子。” 这个孩子,她盼了许多年。 可惜了…… 谭氏也不知该如何劝,只能顺著话聊,好在二老爷很快就回来了,站在病床前道:“秦家是亏欠了嫂嫂,一个人守寡二十多年不易,这么多年该忍让,退让的都做到了,母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摇头:“你不懂瑾瑜,有些事我不能让他难做。” 二老爷还要再说却被谭氏制止了。 等了大半夜秦氏才匆匆赶了回来,一脸的疲倦,站在床前指责起谭氏了:“我就说那样的场合不该去,母亲的身子本就孱弱,这下可好了,又严重了。” 谭氏蹙眉,正要解释,秦老夫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抢先开口说:“凌儿诞下了瑾瑜的嫡长子,和瑾瑜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说罢,秦老夫人眼看著秦氏变了脸色。 愣了片刻后立即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弄错了,要么就是展家故意调换了,不可能……” 秦氏不信。 秦老夫人冷笑:“你若不信,满京城去打听,多少人见证下,你说凌儿怀的是姐儿,也不过是凭著几颗青梅,猜测罢了,可有听大夫说过一定是个女胎?” 几句话质问让秦氏语噎,就连眼皮都跟著跳了跳。 身后跟来的房喻因还粗喘著气,刚才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心里咯噔一沉,展万凌竟生养了个儿子? 秦氏看向了谭氏:“二弟妹也见著了?” “是!”谭氏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孩子確实和瑾瑜长得极像。” 秦氏又惊又喜:“太好了,瑾瑜有后了。” 开心不过片刻,就被谭氏一盆凉水泼下来:“今日太子妃特来赐名,展霆,小名福哥儿。” 展霆两个字宛若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秦氏脑袋里,嗡的一声,就连四肢都软了,脸色变得煞白。 “这……母亲也没有阻拦?”秦氏朝著秦老夫人看去,话一出口,秦氏就后悔了,赶紧说:“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子妃不该將此事做得这么绝。” “和离旨意在手,你亲自求得十年之约,也当场允诺了將来孩子跟了展家姓,如今孩子生下来,怎么又反悔了?”秦老夫人讥笑,眸光一抬看向了房喻因,这一眼嚇得房喻因心肝儿一颤,连脚步都不敢迈了。 秦氏顺势看去,又挺直了胸膛將房喻因护在身后,咬牙颤声说:“即便是改了姓氏,也是秦家孙子,瑾瑜的儿子,等瑾瑜回来日后和喻因培养感情,大房也会再有孙儿的。” 秦老夫人嗤笑,果然秦氏就是存了这个心思的,之前都是缓兵之计,要让房喻因先进门再说。 等秦瑾瑜回来了,再撮合。 “你怎么就篤定瑾瑜一定会回来?”秦老夫人冷笑:“太子有旨,无詔不得擅自回京,此外,瑾瑜是在西关抵御外敌,將在外十年八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难不成你还能將房喻因送去西关,等有了身孕再带回来?”秦老夫人咬著牙撑著口气,戳破了秦氏的虚偽:“秦瑾瑜是西关副將,你不怕三军嘲笑,想做什么儘管去做!” 秦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让她送房喻因去西关的想法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刚冒出来,又被掐灭了。 毕竟西关的主帅是展將军。 她实在是担心展將军会给秦瑾瑜穿小鞋,在战场上弄死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 房喻因满脑子里都是那句將在外,十年八年不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耳朵嗡嗡的。 难道她要守寡十年八年? 硬生生將自己拖成了老姑娘? 房喻因身子晃了晃,加上屋子里浓浓的药味,竟让她忍不住一股噁心往上翻涌,硬是掐著掌心又给咽了回去,赤红了眼对著秦氏说:“姑母,我,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 说罢,房喻因扭头匆匆离开。 秦氏蹙眉。 “哼!这就是你看好的儿媳妇,半点不懂规矩!”秦老夫人冷嗤,倒也没有继续戳穿房喻因怀孕的事。 她还要等一个机会,让秦氏亲眼看看。 秦氏脸色涨红:“昨儿晚上喻因没有休息好,加上在佛前跪了一日,连日赶路所以才会不適。” 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挥挥手懒得再看秦氏,秦氏道:“母亲,展家是不是故意知道……” 话还没说,秦老夫人抄起一旁的空碗砸了下去,怒不可遏:“你兼祧两房在先,人家生养在后,在此之前我也劝过你,再等等,是你非要心急办成此事,现在全京城都在看我们秦家笑话。” 这话说得秦氏更加羞愧,她若是再等等,说不定有些事还有转机,秦老夫人看穿了秦氏的心思,继续戳心窝子;“瑾瑜对凌儿是有感情的,你今日连满月宴都没去,非要去什么寺里祈福,这事儿若传到瑾瑜耳朵里,你以为你这个当娘的脸上有光?” 一句句质问让秦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母亲,您別激动,大夫说不能大喜大悲,伤身。”谭氏眼看著秦老夫人怒火越来越大,赶紧上前制止:“母亲,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徒劳,许是这个孩子和咱们秦家无缘。” “怎会无缘?”秦氏急了:“福哥儿身体里流淌著瑾瑜的血脉,就是秦家孙子。” 谭氏回懟道:“福哥儿就在展家养著,嫂嫂还能带兵闯入展家夺回来不成?” 秦氏语噎。 展家本就是將门,护院守卫个个都是高手,她哪有胆子上门去抢人,只是心里不甘心罢了。 秦老夫人看著秦氏吃瘪,心里反而好受多了,撑著身坐了起来,对著谭氏说:“找两个绣娘给福哥儿多做几套衣裳,再去库房將那套羊脂玉瓔珞项圈送去。” 秦老夫人每提一个字,秦氏的心里就难受一寸,谭氏明白自家婆母的意思,点头应了:“母亲放心,儿媳会照办的。” “別。”秦氏打断了谭氏的话:“我明日就带著贺礼去展家赔罪,就不劳烦二弟妹了。” 此时已是深夜,秦老夫人折腾得疲惫不堪,服了药在谭氏的伺候下很快就睡下了。 秦氏这会儿心里就跟火似的煎熬,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硬等著天际泛白,起身就要走却被丫鬟拦住了:“夫人,才亮了天,展家许是还没开门呢,您再等等。” 末了又等了一个时辰,秦氏让人去库房挑了不少贵重礼品,火急火燎地让人准备马车。 “姑母……”房喻因拦住了秦氏:“姑母,展家都这样欺骗秦家,您还要上门吗,会不会让展家觉得咱们低人一等?” 秦氏早就顾不得了:“什么低人一等,我又不是去看展家人去了,我是去看看未谋面的孙儿,若是不去,才会落人口舌坐稳心狠冷漠的名声呢。” 房喻因眼看著秦氏带著大包小包的离开,根本劝不住,她小脸一沉,跺跺脚转身就走了。 第293章 有孕 大清早展府门口来了辆马车,管家一看,撇撇嘴:“这会儿装什么,关门,晾著她!” 同时管家让小廝去给展夫人报信。 展夫人正在整理昨儿宾客送的东西,登记造册,一旁还有冉清羽作陪,展夫人一听冉清羽也有了两个月身孕,立马笑逐顏开:“这是好事儿,你快坐下,可千万別累著。” 冉清羽笑:“大夫说我底子好,孩子很健康,再说也没什么可劳累的,不过是坐在这看看帐而已。” 閒聊著外头传秦氏来了,展夫人扬眉,一点儿也不意外,朝著冉清羽看:“你觉得我该不该见?” 冉清羽点头:“人都到门口了,姑姑也不好將人拒之门外,倒不如让秦夫人远远看一眼,昨儿我听谭夫人和秦老夫人閒聊时提了一嘴,福哥儿像极了秦少將军,宴会结束后,半夜秦家就请了大夫,这个时候秦夫人上门,一定是后悔了。” 展夫人笑,点头赞同:“那就见!” 半个时辰后秦氏被请进来了,路过正厅时看见了堆积成小山的贺礼,秦氏脸上还有几分不自在,又碍於展夫人也在,上前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秦夫人就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冒失了。”展夫人態度极好,根本没有为难的意思。 秦氏悬著的心鬆了,笑了笑:“昨儿去寺里上香是早就定好了,又是大师授课,我想著等今日人少些再来,是我打搅了。” 进了门丫鬟奉茶和点心。 秦氏刚坐下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下意识的秦氏蹭地站了起来,只见一名绿衣丫鬟抱著襁褓走进来,轻轻晃悠了两下,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只这一眼,秦氏就认定了福哥儿就是瑾瑜的儿子。 “像!简直太像了。”秦氏伸出手就要去抱,丫鬟却看向了展夫人,並未鬆手。 秦氏见状也看向了展夫人;“福哥儿骨子里还流淌著秦家血脉,我这个做祖母的,抱一抱孙子,总可以吧?” 展夫人扬眉笑了,衝著丫鬟示意,很快丫鬟转身就將孩子抱走了,眼睁睁看著孩子从面前离开,秦氏急得追上前,却在门口被人拦下。 片刻后丫鬟拐进了另一个院子消失不见了,秦氏回头:“为何將孩子抱走?” “几个月前秦夫人可是亲自来府上,说过了日后这孩子任由展家安排,绝不过问,今日让你上门,也不过是看在秦家和展家这么多年关係还不错的份上,看也看了,秦夫人可以回去了。”展夫人端起了茶。 从秦氏非要房喻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展夫人对秦氏的耐心就耗尽了。 今日没有將人撵走,就是要让秦氏看得著,摸不到,心里头绝对很难受。 几个月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憋屈,秦氏一张脸憋成了紫茄子,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展夫人似笑非笑:“这是我展家孙儿,和你秦家可没有关係了,再说,秦夫人膝下已经有了乖巧儿媳日日侍奉,等秦少將军一回来,想要几个孙儿,还不是轻而易举?” “姑母,秦少將军奉命镇守西关,无詔不能隨便回来。”冉清羽提醒。 展夫人故作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忘了这事儿,不过我记得秦夫人大言不惭地说过,要过继个孩子,承欢膝下舍了秦少將军这个亲儿子的。” 一句句嘲讽就像是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秦氏的脸上,打得秦氏猝不及防,哑口无言。 若是换成以往,秦氏才不受这份窝囊气,抬脚就走,可偏偏这会儿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令她挪不动步子。 良久,秦氏硬著头皮重新坐下来:“展夫人……” “夫人,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恕不远送。”展夫人下巴一抬,让人送客。 秦氏感觉到了莫大羞辱,一气之下扭头就走。 人走后,冉清羽无奈摇头:“好好的一桩婚偏落得今日这个地步,福哥儿一出生就没见著父亲,秦夫人满心眼里只有孙儿,根本不关心凌姐姐。” 展夫人何尝不是气恼这个呢,除夕那日羞辱,她至今难忘,甚至都不敢將此事告知展万凌。 怀胎九个月,秦家又办喜事。 这不是故意往展万凌身上戳心窝? 她现在也看开了,人生几十年,不该强求的不必强求。 此时丫鬟送来了一封书信,展夫人好奇展开,上面落款就是谭氏,看完之后展夫人错愕。 书信上写著两日后秦老夫人会带著秦氏去抚州,还说房语嫣自从退婚之后就和江湖人纠缠不清,而房喻因更是过分,有了情郎,经常在寺里密会,腹中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书信还写秦老夫人布下此局,是给秦瑾瑜爭取最后一次机会,福哥儿不能没有父亲庇佑,好好的夫妻也不该因此拆散。 看完书信展夫人招手对著丫鬟低语几句。 两日后 秦家果然带著几辆马车离开京城,秦氏有心推脱不去,却被秦老夫人强行带走。 偌大的秦家一下子少了许多人。 谭氏对大房向来不过问,也不许丫鬟们过问,听说房喻因又去了寺里时,连眼皮都没抬:“孩子如何?” “夫人放心吧,孩子很稳定,起初少夫人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可经过韩江琅劝说,少夫人竟悄悄倒掉了墮胎药,已经开始在喝保胎药了。” 谭氏莞尔,一点儿也不意外。 情郎韩江琅本就是个扬州瘦马,模样顶顶好,嘴巴甜极会哄人,对付一个乳臭未乾的房喻因根本不在话下。 几次偶遇,几次解围,很快就让房喻因动了心,再製造几次契机,动摇房喻因对秦家受活寡的心思,再在两人幽会时下一剂猛药,两人自然而然成就了好事。 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韩江琅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了得,一来二去,房喻因根本离不开,反而越来越放得开。 又在房喻因的饮食里助有孕的药,不出所料很快就怀上了。 谭氏嘆;“老夫人为了这一遭是用心良苦啊。” 但愿能有个好结果。 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房语嫣,就是因为房语嫣性子太野,被退婚后,越来越放肆,自甘墮落早就没了生育能力。 此局不成,才变成了房喻因。 也不知將来秦氏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儿媳欺骗了她,又该是什么感受。 “由著她去,记住了,不许將此事泄露出去。”谭氏道。 丫鬟点头。 …… 房喻因害喜越来越严重了,平日里香囊里都偷偷藏著青梅,实在压不住了就会尝一口。 平日大多时候都是在屋子里,藉口身子不適闭门不出。 现在好了,秦氏走了,也不用给秦老夫人请安,她就可以安安心心休养了。 “少夫人,这一胎要是被发现了……” 丫鬟话未落,房喻因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丫鬟脸颊上,拧著眉:“人人都知道我嫁入秦家就註定要守活寡,原本还有机会等表哥回来,拉拢表哥,如今可倒好,守在边关出不来,日后还要给我过继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傍身,我能不替自己打算?” 有孕时她惶恐,整日都在想法子將孩子拿掉。 渐渐地,她又不怕了。 加上秦氏大包小包地带著东西去展家,房喻因又觉得许多事没那么重要了,继承大房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嫁进门之前,秦氏许诺,没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让她过继一个。 可如今,她不想过继。 她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送去秦家旁支,再找个机会带回身边,如此一来,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又能和韩郎保住了爱情血脉,最重要的是可以继承秦家大房,生来就是侯爷。 这么好的事,她又怎么会放过? 房喻因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孩子就是来报恩的,这么巧的机会,恰好府上没了人看著。” 丫鬟挨了打,也不敢再劝了。 房喻因目光一转落在了几个贴身丫鬟身上;“此事成了,日后秦家就是我当家做主,我不亏待你们,可若是此事没成,你们的卖身契和一家老小全都我手,富贵险中求,明白吗?” 几人惶恐跪下点头;“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罢了,起来吧。”房喻因悠閒地开始在府上养胎,每日吃喝都是变著法让小厨房弄,没几日脸蛋就丰盈不少,想了想决定回房家一趟。 套上了宽大的衣裳,加上她腰肢纤细,根本看不出来,在大门口处碰见了刚要出门的谭氏。 房喻因上前打了个招呼:“二婶。” 谭氏忽略了房喻因的打扮,微微笑:“这是去寺里还是上街透透气?” “回房家。” “也好也好,在府上带著无趣,可以逛逛。”谭氏客客气气,对房喻因没有半点不悦,挥挥手:“我还约了李夫人去逛街,就不多陪你了。” 房喻因光明正大坐马车回房家,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人阻拦心里別提多快活了。 见著了房氏,母女两关起门,房喻因直接摊牌。 房氏脸色微微变,呵道:“你疯了不成!这种事你也敢做?” “母亲,女儿才十六岁,难道要女儿守活寡不成,还有姑母现在一心都是福哥儿,我若不这么做,將来大房都要被姑母掏空了送给福哥儿,表哥远在西关又不肯回来,我这下辈子总要有个依靠,养旁人的孩子,不如赌一把,养亲生的。” 房喻因说得头头是道;“老夫人和姑母去了抚州,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二房又是不管事的,在府上都是我说了算,可这毕竟站不稳。” 软磨硬泡说了许久,房氏的眉心才算是渐渐鬆动了:“可有人知晓?” “母亲放心,都是女儿贴身伺候的才知道,卖身契和一家老小都在女儿手里捏著,等孩子一落地,立马就把孩子藏起来,谁又能知道我生养过?”房喻因信誓旦旦地保证。 在房喻因的劝说下,房氏想到女儿下辈子的苦楚,咬咬牙:“罢了,就允许你放纵这一回,可不许有下次了,你趁此机会儘快將那个男人打发了,莫要留后患。” 这话房喻因没有答应,嘴上哼哼哈哈地敷衍著,她才捨不得將韩郎打发了。 韩郎有惊世之才,来年科举,一定可以中名次。 有朝一日说不定还有机会和韩郎做夫妻呢。 房氏盯著房喻因的肚子:“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了,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房喻因摸了摸小腹,脸上洋起了灿烂笑容:“等孩子略大一大,日日养在姑母面前,哪还有心思想福哥儿,展家那般作践她,她还要上门探望,换成是我,又怎会被展家拿捏?” 房喻因在心里是看不起秦氏的,明明已经得罪了展家,还要上门赔礼,很是矛盾。 “你这丫头!”房氏埋怨瞪了眼房喻因:“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这么深,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母亲,我这不是怕您担忧么。” 母女俩关起门说起了悄悄话,房喻因乾脆就在房家住了一阵子,在房氏的遮掩下,肚子越来越大,且无人知晓。 第294章 开战 七月雨打芭蕉,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雨,整个空气又闷又潮,小丫鬟匆匆来找谭氏,在耳畔低语几句。 谭氏脸色微变。 “二夫人,韩江琅被少夫人带入后院藏起来了,白日里动静不断,都七个多月身孕了,怕是……”丫鬟脸色涨红,满脸鄙夷。 五天前房喻因从房家回了秦家,躲在院子里闭门不见任何人,院子里也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谭氏掐著日子耐心等著,没想到今日居然传来韩江琅被带进来的消息,她脸色气得铁青,恨不得马上衝过去撕破了两人的脸皮。 正巧此时秦瑾浩走了过来,看见母亲脸色不愉,追著问:“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您生气了?” “还能有谁?”谭氏深吸口气,有些事也没有必要隱瞒儿子了,当即就说了。 秦瑾浩脸色大变。 许久之后才回过神,对著谭氏说:“大伯母糊涂至此,房家如此不知羞,实在对不住大伯母一片苦心。” “这都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谭氏摇头,並不觉得秦氏可怜,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前院那边你盯著点儿,掩护著,別让人露出破绽传扬出去了,此事,还需要悄悄处理。”谭氏叮嘱。 秦瑾浩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万一传扬出去了,整个秦家名声將会毁於一旦,连带著他也会被影响,他看向了谭氏,欲言又止,谭氏知道儿子想说什么,无奈笑了笑:“浩哥儿,这么多年二房一直处处避让,全因你大伯当年將唯一逃命的机会让给了你父亲……” “母亲,我知道。”秦瑾浩垂眸,这些年父亲和母亲没少提此事,要他处处礼让秦瑾瑜,不得爭。 事实上,他也確实是这么做的。 谭氏道:“这是最后一次,此次后我们二房亏欠大房的恩一笔勾销了,若你大伯母还是拎不清,你祖母已经答应了分家。” 这也是当初秦老夫人提出这个计划时,谭氏会答应的原因。 秦瑾浩拉住了谭氏的手:“母亲,儿子不怨,也不怪,若能分家,儿子也可以顶出一片天,將爵位归还,日后靠著儿子给您爭个誥命。” 谭氏闻言眼眶里泛出了泪。 整个秦家將消息封得严严实实,也不许下人靠近大房那边,更不许下人多嘴。 房喻因挺起了孕肚坐在铜镜前梳妆,嘴角扬起笑,这阵子过得简直太舒心了。 身后韩江琅从榻上起身,隨意地披了件外衫,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接过了房喻因手中的木梳,替她梳发,满脸柔情蜜意:“因儿这一头乌黑秀髮真是惹人喜爱。” 日日情话不离嘴,房喻因小脸涨红,娇嗔斜了眼身后的韩江琅:“韩郎莫要打趣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韩江琅看了眼房喻因挺起腹部:“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吧?” 房喻因摸了摸肚子,点头;“是啊,你放心吧,我早就打听了,秦家老夫人这阵子身子不適,不宜赶路,还在抚州休养,姑母也要跟在抚州伺候,整个秦家不会有人注意咱们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韩江琅笑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话音刚落外头传秦瑾瑜送来了家书,房喻因闻言脸色微变,朝著丫鬟瞪了一眼。 嚇得丫鬟缩了缩脖子。 韩江琅却道:“因儿,我不介意。” 如此,房喻因才让丫鬟將家书拿来,丫鬟却道:“家书被送去了二夫人手上。” 闻言房喻因蹙眉。 “奴婢听说是西关开战了,少將军势如破竹,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得了不少赏赐,少將军让人將东西悉数送去了……公主府。”丫鬟说完,身子抖得厉害。 砰! 房喻因怒拍桌子:“都和离了,还惦记著,真是不要脸!” 见房喻因生气,韩江琅才说:“许是给孩子的,你莫急,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该有的也不会少,他在战场上廝杀拼搏,將来挣出来的功劳还不都是给咱们孩子准备的?” 一番话说的房喻因心情顺畅了不少,脸上掛著笑:“韩郎言之有理,他若能战死沙场,我的孩儿说不定还能有个国公爵位噹噹。” 如此一想房喻因也懒得和展万凌爭那些皮毛了。 彼时,展万凌已经搬入公主府,看见家书还有送来的箱子,里面装著许多孩子用的。 桃木剑,小鎧甲,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字字都是满心欢喜和期盼。 展万凌眼眶微红,將福哥儿抱在怀里,鼻尖酸涩,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展夫人也得到了展將军的书信,第一时间赶来,见状,嘆了口气也未戳破,道:“西关和大庆开战了,首战告捷,这次瑾瑜功劳不小。” “我知道。”展万凌微微笑:“他早就想上战场杀敌,如今也算是圆了心愿。” 展夫人看了眼四个多月的福哥儿,粉嘟嘟白皙的脸蛋看著就忍不住令人想咬一口,笑著伸手,福哥儿立马笑嘻嘻地伸出手。 接过孩子,展夫人屏退了丫鬟,忽然提起了秦家,將房喻因的事说了,展万凌错愕惊呆了。 “这……这是真的吗?” 展夫人点头:“我亲眼瞧过她隆起的肚子。” 谭氏生怕她不信,找了个机会让她亲眼所见,展万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那秦夫人知道吗?” “自然不知。”展夫人讥笑:“房家这些年越来越糊涂了,尤其是这两代,没有出息的子孙不说,好好的姑娘也都被带坏了,满脑子就想一步登天,攀权富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贵房家了。” 展万凌对房喻因提不起兴趣,也没有半点怜悯和同情,长嘆口气,展夫人乾脆不提了,专心逗著福哥儿。 “这一战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展万凌嘀咕。 展夫人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许是快了。 閒聊的功夫外头传藏珠公主求见,展夫人眼皮一跳,丫鬟说:“藏珠公主去了一趟展家,知道您在这,说要来见见您这个侄女儿。” 按辈分,藏珠公主確实是展夫人的长辈,展夫人的母亲是太祖第一个女儿,封了长公主,藏珠公主原本是没有封號的,和亲了才给了藏珠二字,长公主和藏珠公主关係並不好。 “大庆跟北梁开战,她这个和亲公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帮谁都是错。”展夫人已经猜到了藏珠公主来找她,要说什么了。 人堵在门口,也不好不见,展万凌让乳母將福哥儿带回去歇,让人將藏珠公主请进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藏珠公主跌跌撞撞闯入,鬢间微乱,眼尾都是红痕,走到门槛处险些被绊了一跤,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稳,朝著展夫人喊了句:“婧儿。” 展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喊自己的小名,长眉一挑:“公主这是做什么?” “本宫求求你,看在长辈的份上救救本宫吧。”藏珠公主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周旋了半年,还是开战了。 “两国开战,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救人,公主求错人了。”展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於情於理她都不可能帮藏珠公主。 藏珠公主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上面还雕刻著牡丹纹,展夫人看了眼,眉心紧蹙:“这是你母亲当年赠本宫的,她说,日后有所求,可拿著玉佩来求,如今皇姐不在了,你总不能不认帐吧?” 展夫人眉心拧紧,已有不悦,又听藏珠公主说:“本宫知道两军开战已是事实,本宫只求你给两位將军写个信,让两位將军饶了本宫两个儿子性命,仅此而已,无关战事,这对你来说,举手之劳。” “好一个举手之劳!”展夫人怒极反笑:“两个公子都是皇族血脉,展家军在西关拼死廝杀,你却要我被刺展家军,救敌国血脉,是给你们大庆反击的机会么?” “本宫不……” 不给藏珠公主说话的机会,展夫人冷著脸说:“救人就不要想了,看在这枚玉佩的份上,我只能保证有朝一日北梁大军攻破大庆那日,在处死两个公子之前,让两位公子写下一封书信带回来,也算是还了恩情。” 一句处死,让藏珠公主险些晕死过去,脸色气得煞白,指尖都在颤抖:“ 本宫今日是来找你商议的,你若应了此事,倘若北梁战败,本宫定会替展將军和秦少將军求情,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大敌当前,不如彼此成全,岂不好?” 展夫人怒急:“北梁不会败!北梁的將士们更不会苟且偷生,倒是公主今日这些大逆不道,诅咒北梁的话一旦传扬出去,可知后果?” 见展夫人怎么都说不通,藏珠公主干脆將视线朝著展万凌看去:“凌儿?” 展万凌嗤笑:“整个北梁谁不知公主回京,不过是求得一线生机,在大庆根本没有地位,若真有本事,何必求人?” 一句话戳破了藏珠公主维持了整整大半年的自尊心,她面色难看至极,紧紧咬著牙:“你就这么自信北梁一定会战胜,不顾及你父亲和丈夫的死活?” 展万凌恼了,当即对展夫人说:“公主不安好心,蛊惑人心,应该早早稟报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藏珠公主瞳孔一缩,態度立马就软了下来,可展夫人却早已经派人入宫稟报。 第295章 下场 东宫的人没来,倒是镇王府来了人,將藏珠公主一併带走了,临走前,藏珠公主冷笑看向了展夫人:“这笔帐本宫记住了,婧儿,本宫早晚会討回来的!” 说罢,拂袖离去。 镇王府的马车早早就在此等候,镇王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向了藏珠公主。 “皇兄!”藏珠公主看见了镇王,宛若看见了亲人般冲了过去。 镇王脸一沉:“带走!” “是。” 藏珠公主双手被拷住,被两个侍卫推搡离开,连马车都不许上,跌跌撞撞跟在马车后头。 “皇兄!” 一句句叫喊,镇王充耳不闻。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菜市口才停下,藏珠公主此刻变了脸色,惶恐不安地看向镇王。 “母亲!”沈玉华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下一刻就扑在了藏珠公主怀中:“母亲,镇王叔抄了公主府,呜呜呜,玉华害怕……” 藏珠公主错愕抬起头看向了镇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镇王冷笑从一旁拿过了几份书信和边防图,大声说:“这阵子你收买官员,伺机窃取机密,勾结外敌,欲行不轨,人赃並获,愧对北梁对你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看著书信和边防图,藏珠公主摇头:“不,不是,这些不是本宫的,皇兄误会了,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镇王冷笑:“是本王亲自抄家,从沈玉华的房里搜刮出来的,怎么会有假?” 藏珠公主立即看向了沈玉华,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母,母亲,女儿也不知这是何物,不知为何被搜出来。”沈玉华被嚇傻了。 公主府被抄,她眼睁睁看著侍卫从妆匣子里找到了书信,她也很迷惑,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 还未辩解就被侍卫拖来了菜市口。 “父王,公主和亲近二十年怕是早就忘了本分,如今两国交战,公主府动作频频,决不能轻易饶恕。” 站在镇王身边的少年郎今日一袭白衣,个子堪堪到了镇王肩处,可脸上却多了几分沉稳,黝黑的瞳孔里少了往日的天真烂漫,还隱约有几分厉气。 “郢弟,话也不能这样说,或许真的什么误会呢?”姬令站在少年身边,摸了摸鼻尖:“私底下审问就行了,闹开了,好歹亲戚一场。” “二哥这是妇人之仁!事关北梁战事,牵扯无数百姓性命,岂能儿戏,今日若不处决公主,他日公主暴露,必定会攀咬镇王府勾结外敌,里应外合,到时候才解释不清了。”姬郢从容不迫地说。 姬令语噎,侧过头朝著姬郢看了一眼,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他总觉得姬郢变化了许多。 除了个子猛涨,周身气质也变化许多。 镇王果然欣慰地看向了姬郢:“我儿言之有理。” “父王……儿臣刚才的意思只是不想將此事闹大,並不是为了给公主求情。”姬令訕訕解释。 镇王作为主审官眾目睽睽之下审问藏珠公主,动了刑,藏珠公主疼得险些昏厥,咬死不承认。 “事关谋逆,寧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公主若是不招,沈玉华也难逃一死,倒不如老老实实招了,你也是受了大庆胁迫,无可奈何,並非本意,父王仁善定会替你求情,饶了沈玉华一命。”姬郢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入藏珠公主耳中。 瞬间藏珠公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儿了,刚才还不甘心的眼神也变得绝望了。 她抬头朝著姬郢看去。 姬郢紧绷著脸:“今日公主不论说与不说,下场都一样。” 一旁姬令看著姬郢面无表情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他眼皮都跟著跳了跳,忽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弟弟多了几分警惕。 终於,藏珠公主低著头认罪了。 镇王大义灭亲当眾诛杀公主,將尸首悬掛城墙三日,以示警醒,此外镇王还博了一个深明大义的名声。 小王爷和小殿下爭归爭,遇到战事,两家一致对外,绝不含糊,先保家卫国,再说个人恩怨。 镇王听到夸讚声,看向姬郢的眼神越来越宠溺,他轻轻拍了拍姬郢的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留著威胁不如就此了结,郢儿,不愧是本宫精心教养出来的。” 姬郢谦虚。 这让姬令看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明明是心狠手辣,到了姬郢头上,就变成了有手段,有魄力。 他问:“藏珠公主是大庆王妃,贸然死了,大庆若要追究,岂不是很麻烦?” 镇王不语,反倒是將视线落在了姬郢身上,姬郢略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沈玉华心术不正,骄纵跋扈,將她送去皇宫让宫里嬤嬤教养,等战事停,立即將沈玉华送回大庆。” “那为何不直接送回大庆,何必还要送入宫,多此一举?”姬令像是抓到了姬郢的把柄一样兴奋;“她那样的人入宫肯定会闯祸的。” 姬郢却道:“沈玉华目睹了藏珠公主的死,必定心生怨恨,贸然送回去,难保不会被大庆利用,加以宣传,若被宫里嬤嬤教导过,回去之后岂敢乱说? 她若是个聪慧的,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不老实,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一定。 姬令被姬郢的话惊的说不出话了,回过神时似笑非笑道:“我记得郢弟从前还是个心地善良的,怎么如今,变得如此不近人情,心狠手辣?” 这话惹得镇王不悦的朝著姬令看了一眼,眼中儘是警告。 姬令缩了缩脖子。 “父王,儿臣做错了?”姬郢看向了镇王,满脸疑惑。 镇王摇摇头;“当然没有错,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温柔寡断,瞻前顾后?若是北梁顾忌大庆,就不会开战了。” 说罢,挥手带著姬郢离开了。 姬令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这一年来他算是看清了,只要是姬郢要做的事,那必定是狠狠夸讚。 他要做什么一定会被批评。 太偏心了! 回府时藏珠公主被处死的消息传到云和郡主耳中,她匆匆赶来,却迟迟不见镇王和姬郢,只等来了姬令;“父王和郢弟呢?” “別等了,父王带著郢弟去狩猎了。”姬令语气不善,任谁听了都知道心情不好。 “父王怎会如此糊涂,突然杀了藏珠姑姑?”云和郡主埋怨道:“你为何不拦著点儿?” “拦?”姬令勾唇冷笑,將刑场上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父王临时带兵去抄了公主府,我知道时已经抄完了,人证物证都在,她自己也认了罪,我又能如何?” 说到这姬令就一肚子火,憋了一句话:“郢弟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柔弱仁善的人,今日若不是他开口,姑姑不会认罪,也许,今日抄家和郢弟也有关係。” 云和郡主蹙眉,她其实早就感觉到姬郢的变化了,只是太细微了:“这一年来,我见到父王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倒是有心要和郢弟亲近,每次邀他去府上坐坐,都被找理由拒绝了。” 姬令扬眉。 “从他中双生蛊甦醒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不,不可能!”姬令摇头:“此事隱秘,无人知晓,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了,天子之师,三朝元老倾尽一切本事教他,自然有所成长,不过今日边防图有些奇怪,等有时间你想法子入宫见见沈玉华。” 他不便入宫,云和郡主可以,又都是女儿身能方便些,他越想越觉得可惜,明明和藏珠公主已经商议了许多事,还未落定,人就被镇王弄死了,让他功亏一簣! 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 正聊著意外的是姬郢回来了,身后跟著数个侍卫,將他护在中间,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镇王年轻时的样子。 温润优雅,还有矜贵气质。 “二姐来了。”姬郢语气淡淡。 云和郡主有心想要亲近,却听姬郢说:“二姐还是回去看看吧,二姐夫在巷子里喝醉酒闹事,被父王抓住了,挨了几鞭。” 话音落,云和郡主蹭得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个时辰前。” 云和郡主急了;“那你为何不拦著?” 姬郢面不改色地反问:“这么说二姐是知晓二姐夫在巷子里养著外室?” 云和郡主脸色微变,没有解释,脚底生风飞快离开了,隔壁果然传来了哭喊声。 姬令一双眸子紧紧的盯著姬郢;“闹到这个份上,你如今满意了?” 姬郢眨眨眼,一脸无辜,姬令看著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心烦气躁,挥挥手:“罢了罢了,是我胡说八道,你別往心里去。” 傍晚云和郡主哭著来了府上,镇王却罚她跪在廊下两个时辰,有小廝去找姬郢求情。 姬郢手里捧著一卷书看了几页,蹙眉问:“我为何要忤逆父王,不去!” 硬是让云和郡主跪足了两个时辰,姬郢才起身去找镇王,刚好赶上了云和郡主被丫鬟搀扶起身,见姬郢来,她蹙眉,明明怒急了还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释:“我无碍,你別往心里去,回去抹一抹药就好了。” 姬郢晃了晃手上的书:“看到一处忽然不解,来找父王问个清楚。” 闻言,云和郡主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眼睁睁看著姬郢推门而入,不久后就传来镇王温和的笑声,孜孜不倦地教著。 这一幕,刺得云和郡主眼睛生涩难忍。 已经很久云和郡主没有被镇王给过好脸色瞧了,今日更是被罚眾目睽睽之下跪著。 镇王怪她纵容了曹家。 话里话外对曹家十分不满,丈夫挨了打,虽嘴上不说,可眼里分明就是怨恨。 不知不觉她在娘家不受宠,在夫家也要快撑不住原来的地位了。 宫外不平静,宫內同样也是暗藏汹涌,弹劾镇王府的奏摺堆积如山,还有不少被劫的密信,桩桩件件都和镇王有关。 姬承庭隨手一翻便合起来。 “殿下,镇王擅自杀了藏珠公主也太凶残了,好歹也是皇族和亲公主,这么多年和亲在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举动,让那些已经和亲的公主,又该如何想?” “就是。” “两国开战本就人心惶惶……” 几个大臣抓住了镇王的错便开始上奏弹劾,生怕晚了一步。 “当初藏珠公主就是镇王引荐回来的,如今卸磨杀驴,倒是撇得乾乾净净。” 姬承庭眸光一瞥,长指搭在了桌子奏摺上,对著太监说:“让镇王亲自来审!” 话落,几人愣住了,个个一张脸憋得通红。 奏摺送走了,没多久镇王同样派人回馈了一摞厚厚奏摺,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太子和东宫,就连朝曦也在其中。 姬承庭长眉一挑,嘴角勾起了笑:“两国交战,孤与镇王和平共处,绝不內耗,直到战爭结束,诸位明白了么?” “殿下,那藏珠公主的死总要有个交代……” “她通敌叛国,罪该万死,镇王府留沈玉华一命已是看在过往情分上,人证物证都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殿內骤然鸦雀无声。 三日后城门口悬掛的尸首被摘下来,找了个地方安葬,再也无人敢提及藏珠公主。 仿佛此人从未来过京城。 唯有沈玉华还在皇宫接受规矩,苦不堪言,期间,姬郢入宫时去看过一次,远远的就看见了沈玉华伸出双手,被一个嬤嬤打掌心,哭得泣不成声,满脸的不服气。 “还当自己是什么公主嫡女呢?醒醒吧,留你一条命已是开恩了。” 姬郢敛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王爷!”沈玉华忽然看见了姬郢,两只眼睛都在放亮光,提著裙子跑来,哭得梨带雨:“小王爷,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吧。” 第296章 世子 沈玉华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苦头,冷不丁被送入宫,到现在整个脑子都是发懵状態。 折磨了三日,实在受不住了。 姬郢嘆气,朝著侍卫使了个眼神,侍卫拦住身后跟来的嬤嬤,也不知说了什么,嬤嬤识趣退下了。 四周无人,姬郢一脸懵懂地看向了沈玉华:“玉华表妹,不是我不肯救你,只是我势单力薄,我也知你是被冤枉的。” 一句玉华妹妹听得沈玉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越发委屈,姬郢道:“姑姑临死之前给玉华妹妹留了句话。” 沈玉华愕然抬头:“母亲有话留给我?” 藏珠公主被行刑之前確实和姬郢聊了几句,从一开始的不认罪,到一口气全包揽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就相信了。 “从姑姑府上扯出了边防图,文武百官肯定会继续查下去,此事,並非姑姑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还活著,势必会有人从你嘴里要知道些什么。”姬郢面露几分担忧。 沈玉华嚇得脸都白了:“那,那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现在北梁跟大庆都不是你待的地方,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安全。”姬郢压低了语气:“姑姑让你去东原找我大哥。” “世子哥哥?”沈玉华疑惑。 姬郢点头:“这次不是父王要严惩公主府,而是公主府早就被盯上了,父王也是不得不为之,將你送入宫,也是为了保住你性命,玉华妹妹,镇王府对不住你。” 这么一听沈玉华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她眼眶含著泪问:“那为何母亲要和镇王府联姻,却被你们给拒绝了?” “玉华妹妹,镇王府也有镇王府的身不由己,刑將军掌兵权,手中有人脉,镇王府不宜得罪。” 沈玉华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之后又赶紧问;“那我怎么能去东原?” 姬郢微微笑:“过几日我二姐一定会来找你,到时你扮成她的丫鬟溜出宫,先离开京城再说。” 闻言,沈玉华忙不叠地点点头应了。 “玉华妹妹,有些事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危险,姑姑生前跟二姐姐就不和睦……”姬郢欲言又止,叮嘱几句,沈玉华连连保证:“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和姬郢预料的一样,云和郡主果然抓住了时机来探望沈玉华,还没开口,沈玉华抓住了云和郡主的衣袖:“边防图还有另一半,罪证也不止那些,令表哥和母亲的商议我全都知晓,云和表姐,你快救我出去,否则,我可就要向东宫摊牌了。” 云和郡主骤然眉头一紧:“你胡说什么!” “母亲从未隱瞒我,你们存了什么心思,我都知道,如今我闭口不谈,就是想离开皇宫。” 这话都是姬郢教给她的。 三言两语打断了云和郡主的思路,她眉心紧皱,原本入宫只是想从沈玉华嘴里知晓边防图的事,为何会在藏珠公主手上? 结果沈玉华不打自招,直接摊牌,反而让云和郡主猝不及防,她咬紧牙关,又被姬令给骗了。 这边防图居然是姬令给的,还敢誆她入宫去找沈玉华。 摆明了就是想借著她的手杀了沈玉华! 可恶! 沈玉华看著云和郡主脸上的寒气,不禁冷笑:“我要是死了,那些东西保管能送去京兆尹手上,我一条命抵你们这么多条性命,也值了。” 云和郡主立即缓了情绪,抬起手摸了摸沈玉华的脸颊:“我今日就是来救你的,怎会害你呢,玉华表妹,我们可是好些年的感情。” 见对方鬆了口,隱隱还有些忌惮,沈玉华暗暗心惊,母亲还真是提防云和郡主,怪不得將所有事都告诉了姬郢。 “先带我出宫。”沈玉华道。 云和郡主皱起眉,显然有些难度,沈玉华指了指一旁的丫鬟:“我扮成她的模样离开不就行了?你们镇王府管了一半皇宫,来去自由,带我走,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云和郡主原以为沈玉华是个草包,没想到还有几分心思,她不禁在心里將姬令狠狠骂了一顿。 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还拉她下水。 她咬著牙解释;“事情並非你想的这么简单,你逃走,我又该如何交代?” “表姐只要找个和我身子相似的人替死不就行了?” “哪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表姐是不想救了?”沈玉华冷嗤。 一句句逼问让云和郡主心烦气躁,恼恨藏珠公主居然留了一手,更加痛恨姬令的不谨慎。 沈玉华又道:“我母亲此次来北梁可不是一个人,还带著一支潜藏的兵队,就在东原,我出宫就去东原,云和表姐,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听到兵队两个字,云和郡主深吸口气决定冒险一次,道:“今日不行,三日之內我定会想法子带你离开。” “好!”沈玉华隱隱有些激动,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缠丝赤金手鐲递给了云和郡主,示意回去看。 云和郡主不动声色接过后,半路上拆开,果然找到了一封书信,书信笔记十分眼熟,竟是大哥姬瑭的字跡,写给藏珠公主的一封密信,云和郡主眼下对沈玉华的话信了十成! 离了宫直奔镇王府,对著管事问:“二哥呢?” “回郡主,一个时辰前王爷下令让二公子陪著小王爷出城一趟。” “为何出城?”云和郡主皱起眉头。 管事摇头。 人居然走了! “可知去了何处?”她问。 “不知。” “何时能回来?” 管事弓著腰:“老奴不知。” 闻言云和郡主气得不轻,拂袖而去,边走边派人去打听:“快给我查二哥去了何处,让二哥速速回信。” 整整两日没有姬令的消息。 云和郡主急得火烧眉毛了,接连两日都没有休息好,眼看著就要第三日了,她深吸口气也只能找了个跟沈玉华个子差不多,签了死契的小丫头带入皇宫。 一场火烧透了半边屋子,小丫鬟惨死在火场內,云和郡主又急匆匆带著偽装好的沈玉华离开。 这一路上云和郡主心惊肉跳,好在顺顺利利的离开了皇宫。 沈玉华掀开帘子看见了倒退的街道,离皇宫越来越远了,她心跳飞速,云和郡主却道:“姑姑可曾给过你什么信物?” 被质问后,沈玉华面露几分惶恐和心虚,很快咬著牙说:“此事你就不用担心了,都是我母亲身边最亲信的人,自然信得过我。” 话出口云和郡主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试探性地问:“那剩下的边防图呢,在何处?” “等我到了东原,自然会告诉你,云和表姐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这么傻,还未脱离安全就把东西给你吧?”沈玉华嗤笑。 云和郡主看著沈玉华一副欠揍的模样,牙根痒痒,又拿她没辙,现在根本就不確定沈玉华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心里確信了一大半,藏珠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和镇王府走得本来就密切,姬令背著她做些事也不足为奇,藏珠公主为保唯一女儿能留个后路,也不足为奇。 只是,看著沈玉华目光虚闪的样子,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笑著拉住沈玉华的手:“没有边防图也没事,拿出点其他东西,让我心服口服,这样我才能派人送去你东原。” 冒这么大险將人带出来,肯定是要谨慎的。 沈玉华撇撇嘴,隨口说了个地方。 云和郡主二话不说带著她就去了,一间小巷子里,推开门屋子里有些黑漆漆,侍卫点了灯,推开门果然看见了桌子上放著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確实露出了一捲图。 展开看了眼,云和郡主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沈玉华,只见沈玉华脸色骤变,唇角溢出了紫黑色血,瞪大眼珠子看向了云和郡主,极不甘心又怨恨;“你……你害我!” 砰! 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云和郡主暗叫不妙。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踹开,镇王阴沉著脸色站在门口,目光一凛看向了地上躺著的沈玉华。 早已七窍流血而死。 看见镇王的那一刻,云和郡主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父,父王,您听女儿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女儿没有杀沈玉华。” 姬郢皱起眉头:“父王,不如让张大夫看看还有没有救。” “嗯!”镇王点头。 很快张大夫来了,给沈玉华诊脉道:“中毒而亡,毒药过於猛烈即刻发作。” 即刻发作四个字听得云和郡主炸了毛;“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弄错了,从始至终我並未对沈玉华下手。” “二姐,你为何要將沈玉华从宫里弄出来?”姬郢疑惑的追问。 云和郡主语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是她跟姬令图谋不轨,私底下和藏珠公主联繫? 此事要是被镇王知晓,绝不会轻饶。 云和郡主脑子转得飞快,不停地在想著解释,姬郢大步走上前,皱著眉看著地上的沈玉华,轻轻嘆了口气:“公主下葬的那日,我还去探望了玉华,没想到才几日就天人永隔了。” 姬郢看向云和郡主:“二姐,镇王府都已经饶她一条生路,你为何……” “不是我!”云和郡主急了,一咬牙只能將姬瑭推出来了,她看向了镇王:“父王,女儿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沈玉华威胁女儿,若不救她出来,就要供出大哥和公主串通一事。” “瑭儿?”镇王满脸不可思议。 云和郡主立马交出了书信:“这是沈玉华交给女儿的,若不是看在大哥的字跡份上,女儿也不会冒险,父王,大哥和公主早有预谋,此次公主回京还私自带了一支军队回来,就在东原。” 镇王脸色突然变了。 第297章 哑巴亏 云和郡主身子在颤抖,在供出姬令牵连自己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了大哥姬瑭! “父,父王,女儿是担心沈玉华会胡说八道,才会一时糊涂。”云和郡主痛哭流涕,目光一转落在了沈玉华不甘心瞪大眼的脸上,心跳如雷,她根本不知道沈玉华究竟为何会死。 又是谁在背后算计了沈玉华? “父王,其实也不怪二姐,上次见玉华时被嬤嬤欺负得惨,满身伤痕,早就心存死意了。”姬郢挡在云和郡主面前,朝著镇王看去:“父王,二姐若要杀人,就没有必要冒险带出来,直接在宫里下毒就好了,一定是玉华嫉恨镇王府杀了藏珠公主,故意哄骗二姐带她出宫,然后服毒自杀。” 姬郢眨眨眼;“我相信二姐。” 闻言,云和郡主立马就想开了,认可了姬郢的想法,点头:“对,一定是如此,父王,女儿確有心思想要动手,只是还未来得及动手,她就死了。” 镇王派人在沈玉华身上搜,果然在指甲缝里找到了毒粉,证实了是和沈玉华体內的毒一样! 镇王仍旧是半信半疑地看向了云和郡主:“先起来,沈玉华已经死在了皇宫,眼前这个只是个丫鬟。” 一声令下,毁尸灭跡。 人世间再也找不到沈玉华的蛛丝马跡。 “这间屋子也不必留著了。”镇王让几人先走,他留后处置。 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姬郢递来帕子:“二姐,你別怕,我会和父王替你求情的。” 云和郡主一抬头目光落在了姬郢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她忽然问:“你为何要去见沈玉华?” 姬郢直言:“藏珠公主临死前说还有东西藏在沈玉华身上,对咱们王府极重要,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那日入宫正巧路过,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求我就她,还说什么兵权在大哥手上,又说二哥心怀不轨,我自然一句话都不信,她简直咎由自取!” 这话是跟沈玉华和她说的一样! “那二姐为何去看她?”姬郢眨眨眼,满脸疑惑。 云和郡主噎住了,她去看沈玉华,自然是怀疑藏珠公主突然认罪有蹊蹺,想从沈玉华身上查出点线索来。 结果,却被沈玉华给欺骗了。 “这贱人一点儿也不安生!差点儿骗的我好苦。”云和郡主气的心肝儿都在痛。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费尽心思將人救出来,结果人还服毒自尽了,云和郡主质疑的看向姬郢:“你和父王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和父王入宫时正好听说沈玉华的宫中失火,烧死了人,宫人说最后一个见沈玉华的是二姐,父王就出宫了,派人去找二姐的下落,一路找到这。”姬郢解释。 这话密不透风,没有任何破绽,全都是镇王安排的。 “那二哥呢?” “二哥从马背上摔下来,小腿骨折,在府上休养。” 有些事云和郡主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姬令,马车刚停下,云和郡主就跳了下来,却在半路上被拦住了:“郡主,太子妃要见您。” 云和郡主眼皮跳了跳,隱隱有种不详的预感,推辞道:“我稍后入宫。” “郡主,今日宫內失火,事关郡主,还请郡主即刻入宫莫要耽搁。”侍卫寸步不让,並指了指一旁的马车。 “二姐,我陪你一块入宫。”姬郢自告奋勇地站出来。 拗不过,也只能入宫。 只好又重新回到马车上,云和郡主看向姬郢:“一会太子妃肯定会为难我,你別忘了帮我求情。” 姬郢拍著胸脯保证:“咱们同脉相连,我当然帮你。” 这话云和郡主只敢相信一半。 入了宫果然是来追查火烧宫殿的事,死了两个宫女,沈玉华的尸身也在其中,早就被烧焦了看不出面容,从鬢间头釵,耳朵上的玉饰,才能判断出此人就是沈玉华。 “表嫂。”云和郡主请安。 姬郢也跟著喊了句:“表嫂。” 锦初淡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云和郡主身上:“郡主三日內来探望两次,我可听说郡主和沈玉华关係並不好,究竟是什么原因郡主频频来探望?” 来之前云和郡主就已经想好了理由,道:“表嫂有所不知,我跟玉华关係其实很好,姑姑死后,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宫里受欺负,所以才来探望。” “仅此而已?” “是。” 锦初扬了扬下巴,立即有老嬤嬤上前,还举起了一枚成色极好的玉鐲,看见玉鐲,云和郡主脸色微微变,意识到不妙。 “太子妃,此物是郡主赐给老奴的,叮嘱老奴,沈玉华脾气骄纵,又是罪人,按道理是该死的,让老奴不必客气,狠狠教训沈玉华。”嬤嬤道。 云和郡主变了脸:“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怎会这般交代你?” “郡主,若不是您威逼利诱,老奴岂敢对沈玉华动鞭?”嬤嬤反问。 锦初不悦:“云和,你刚才不是说和沈玉华关係交好,为何又要让嬤嬤欺辱沈玉华?” “我没有!” “若不是你指使,嬤嬤岂敢?你前脚刚走,沈玉华就死在火灾內,我听说起火时你也在现场,却匆匆离开了,又是为何?” 一句句质问,问得云和郡主发懵。 偷偷带走了沈玉华,变成了心怀恨意落井下石,故意买通嬤嬤教训沈玉华,还嫌不够又放火烧死了沈玉华。 只有这样解释才是最通顺的。 云和郡主死死咬著牙,朝著姬郢看去,使了个眼色,姬郢朝著锦初说:“表嫂,沈玉华从小金尊玉贵长大,脾气本来就暴躁,藏珠姑姑死后,两国又在开战,说不定她早就心存死意,选了个二姐来探望的日子自焚呢,毕竟嬤嬤片面之词,不足以为证。” “对!”云和郡主立即点头附和:“偌大的皇宫,我怎么敢公安放火呢,肯定是她受不住了,才会如此,而且我给鐲子,分明是嬤嬤善待玉华,却被嬤嬤反咬一口,表嫂,你可不能冤枉人,一定要彻查清楚啊。” 姬郢拍著胸脯说:“二姐和沈玉华之间並没有恩怨,又何必非要弄死沈玉华不可?” 在姬郢据理力爭之下,不利局势渐渐扭转。 “太子妃,老奴绝对没有撒谎。”嬤嬤砰砰磕头。 云和郡主也不甘示弱的痛哭流涕。 一时间难以分辨两人的话谁真谁假。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忽然指认:“这具身子根本就不是沈玉华!” 此话犹如一记闷雷炸开,云和郡主心里咯噔一沉。 宫女道:“沈玉华的小拇指在入宫时就断了,这具尸首的小拇指却是完好无损的。” 沈玉华入宫时不服管教,被老嬤嬤用戒尺夹断了手指,这一幕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锦初的视线时有时无的略过云和郡主青白变换的面容,沉声:“找仵作来!” 两个仵作来,又根据公主府的人说起了沈玉华的特徵,胖瘦,高矮,一一验证,最后確定了尸首不是沈玉华。 锦初朝著云和郡主看去:“云和,私自带走朝廷谋逆嫌犯,是同罪,一场大火顛倒是非,混淆真相,更是罪加一等!” “不,不是,我没有。”云和郡主摇头。 锦初下令满宫搜查:“掘地三尺找找可有沈玉华的踪影,另外,將今日守门之人一一带来。” 紧接著又派人去查云和郡主出宫后的轨跡。 一桩接一桩的事,打得云和郡主猝不及防,就像是掉入了一个陷阱,越踩越深。 最红云和郡主被软禁在了一座宫殿,事情没有追查清楚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隔著门,姬郢道:“我会求父王查清此事,二姐不必担心。” 不知为何看著姬郢,云和郡主反而有种心底发寒的感觉,摇摇头,怪自己多想了,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能懂得什么阴谋诡计? 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他姐姐,他可以置之度外,不必掺和进来的。 “好。”云和郡主点头。 宫门关闭 姬郢转过身长嘆口气,一抬眸远远的就看见了朝曦跟乐晏,顷刻间软了眸子,脸上扬起了温和笑容,拦住了两人去路;“那边都被烧毁了,一股子怪味,別去凑热闹了。” 乐晏伸长了脖子,又上下打量他,关心道:“那你可有受伤?” “没有。” “真是奇怪,大老远就看见一股黑烟飘过来,又不许人靠近,什么都不知道。”乐晏瘪瘪嘴。 朝曦也是一脸疑惑:“究竟死了谁?” “是沈玉华。” 两人惊讶和错愕。 姬郢一左一右拽住两人的衣袖往回走:“她自作自受,不必理会,今日展夫子的课还没听完呢。” 第298章 兄妹情深 午后阳光正浓,耳边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展范予在前头授课,朝曦乖巧地坐在那,听得一脸认真。 姬郢的思绪早就飞远了。 良久,展范予放下了手上的书:“今日就到这里吧,两位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隨时问。” 姬郢收回了神色摇摇头,朝曦也摇头,展范予闻言笑了笑,指了指隔壁:“我就在隔壁。” 说完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乐晏来了,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说著什么,两只手里还提著大包小包,跌跌撞撞往这边来,路过姬郢时,他赶紧伸手扶了一把,顺势接过她手上的包袱。 “怎么就你一个人?”姬郢问。 乐晏噎了半天,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姬郢等她站稳后,转身倒了杯水递到了她手上。 就著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总算是咽了下去,扬眉道:“这是宫里新来厨子做的,味道极好,特意给你们送来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满满三个大盒子里装满了吃食,五顏六色的小点心,还有新出炉的烤鸡,散发著香喷喷的气味。 乐晏徒手揪下一只鸡腿朝著姬郢递过去:“喏,你太瘦了,快尝尝。” 说罢,又將另一只递给了朝曦。 朝曦狐疑地盯著乐晏,却是不敢接,乐晏挑眉疑惑看他。 “这只鸡……的腿怎么这么长?像极了父王前些日子从外头引进来的鹤……呜呜。”乐晏二话不说就將腿塞入了朝曦嘴里,朝曦瞪大眼珠子,看著乐晏这副模样,几本已经断定了肯定就是御园里的鹤。 “你,你……”朝曦话都说不全了。 乐晏咧嘴。 姬郢微笑,眸光忽然触及了乐晏白嫩嫩的手腕上有几道显眼的红痕,立即追问:“这是怎么了?” 朝曦也顺势看去,一脸紧张。 “还不就是这只鸡啄的。”乐晏咬牙切齿,她今日兴致不错去御园街赏,可不知怎么就被一只鹤给盯上了,她躲也躲不开,愣是被追了半个御园,跑得气喘吁吁,差点儿累死了。 偏那只鹤还衝著她一脸挑衅扑闪翅膀,瞧著就討厌,一气之下,乐晏就叫侍卫捉住了那只鹤,扒了毛烤了。 朝曦一听哭笑不得。 姬郢却道:“鹤伤人,打死也好,省得还有旁人受伤,表嫂若是知道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乐晏眼珠子都快亮了,直勾勾的盯著对方,姬郢点头,乐晏狠狠地鬆了口气,揪起一块肉递到嘴里嚼著。 三个人凑在一块,你一口我一口,朝曦自然不会坏了她的兴致,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可言。 点心也被吃了不少,乐晏打了个饱嗝儿,摆摆手,实在是吃不下了。 收拾乾净后,三人是要一块上习字的。 安静下来的乐晏提笔练字,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从前乐晏练的是狂草,被太子妃教训了一顿后,改成了女儿家柔顺的梅小楷,已经初见形,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有抬头。 最后一个字落下,乐晏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等墨跡干透了之后拿起看了眼。 “公主的字跡进步很大。”夫子夸。 乐晏扬起笑意,谦虚道:“多谢夫子夸。” 下午 太子妃派人送来了解暑茶,三人喝过之后,朝曦被太子的侍卫带走了,乐晏原本是要去找太子妃的,看了眼姬郢,便停下来问:“可是要去看看云和郡主?” 姬郢犹豫了一会。 “我今日原本是来给母妃请安,偷偷听见母妃和飞霜姑姑聊天,说是宫里那场大火很蹊蹺。” 面对乐晏的询问,姬郢眼眸微微闪烁,清了清嗓子:“此事表嫂会彻查清楚的,你好好练字,难得夫子夸你,实属不易。” 乐晏咧嘴笑,不同刚才的谦虚,洋洋得意地说:“我也觉得写得极好,若勤快些,说不定日后还能留下字帖,供后人学习呢。” 几句话被带偏了,姬郢脸上笑意就没停过,道:“我送你回东宫吧。” “好呀。” 站在东宫门口眼看著乐晏进去了,姬郢才转身往回走,一路上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路过御园时,隱约看见地上还有血跡和几片白色羽毛,他皱起眉:“把这里处理乾净了。” 侍卫点点头。 莫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姬郢还是去探望了云和郡主,隔著一道门,云和郡主听说他来,迫不及待赶来:“郢弟,你得想法子帮帮我。” 姬郢皱起眉,故作一脸为难:“我……我能帮上什么?” “你替我带句话给二哥。”云和郡主道。 姬郢点头一口应下。 一炷香后出宫。 马车摇晃到了镇王府,等了会儿镇王回来了,听说云和郡主被扣在宫里了,镇王很是不悦。 “父王,二姐做事鲁莽,留下的尸首已经被查清不是沈玉华,现在该怎么办?” 姬郢一脸担忧:“今日儿臣在宫里呆了一整日,临走前看过二姐,万幸的是太子妃还未对二姐动刑审问,只是软禁,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郢儿。”镇王沉了脸:“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的前程重要,莫要被卷进来,其余的,父王自有分寸。” 姬郢欲言又止,镇王又说:“今日你不该陪你二姐入宫,更不该在宫里替她求情,她漏洞太多,极容易將你牵扯进去。” “儿臣知错。” 镇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姬郢的肩:“郢儿,你太注重感情,早晚会吃亏,罢了,这阵子功课如何?” 功课这件事,是镇王每隔几日就要亲自过问的,姬郢道:“朝曦进步很多,太子日日教导,比去年更胜一筹,就连夫子也没少夸他,儿臣看过他的文章,確实很有进步。” 镇王道:“你也彆气馁,你的文章父王也看过了,远超同龄人,莫要懈怠。” “是。” 叮嘱完侍卫来找镇王,镇王听后脸色微变,又匆匆离开了,姬郢长眉一挑,径直朝著姬令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令人耳目瞠舌的萎靡声,女儿娇吟大老远就能听见,姬郢还没反应过来,竟直直的闯入,透过屏风看见不可描述的景象时唰的一下脸爆红,转身离去。 姬郢皱起眉,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白日宣淫。 真是…… 持续一刻钟后,屋子里的声音才没了,他打发了小廝进去稟报,不一会儿一名头髮散乱的女子被撵出来,满脸红痕,泪眼汪汪,走路都是跌跌撞撞,朝著姬郢看了眼。 姬郢眉心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白玉般脸庞涨红,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女子被两个侍卫捉住了肩,堵住了嘴拖出去。 “郢弟。” 姬令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抬出来,脸色悻悻,今日荒唐居然被姬郢撞见了,不自觉有几分尷尬:“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姬郢站起身瞥了眼姬令:“二姐被太子妃扣在了皇宫。” 瞬时姬令变了脸色。 “二姐想让二哥搭把手,救她。” “她为何被太子妃扣下?” “涉嫌纵火和杀人。”姬郢看著姬令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发生这么大的事,整整一天了,他居然还不知道! 整日就知鬼混。 姬郢更加疑惑,聪明如云和郡主又怎么会看上了姬令这条船? 选姬瑭,都比姬令强一百倍! “我能有什么法子?”姬令皱著眉,心里默默骂了句蠢货,他立即看向了姬郢:“你怎么不去求求父王?” “我求了,父王说让我好好以前程要紧,朝曦越来越聪明了,我有些力不从心,父王不许我多管閒事,刚才我还被训了一顿。”姬郢实话实说。 姬令抿了抿唇,对著姬郢不敢说太多,只好说句:“我知道了,你还是听父王的话,好好学习,別耽搁了。” 姬郢点点头,来到姬令身边问:“二哥你的腿可好些了?” 提到腿,姬令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咬牙道:“太医说极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该死的!” 不过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一只脚刚好被马蹄踩中,当场骨折,若不是洒了粉,这会儿还无比剧痛。 姬郢弯著腰看了眼被白色纱布缠绕厚厚一层的腿,嘆了口气:“二哥文武双全,若是腿下留疾,实在可惜,京城里的这帮庸医未必就敢对症下药,也不过是温补的法子罢了,母妃病逝那一年,我整日浑浑噩噩,还不就是被这帮庸医给耽搁了。” 经过姬郢这么提醒,姬令眸色微动。 “二哥,我年纪小能力弱,离不开人保护,看著你和二姐遇到麻烦帮不上忙,实在是……”姬郢眼眶一红,满脸地自责,撅著嘴说:“若是大哥和大姐也在身边就好了,大哥聪慧,大姐沉稳,一定会有法子的,总好过现在咱们被人欺负得还不了手。” 姬郢瘪瘪嘴:“我也想母妃了。” 看著姬郢这副模样,姬令只觉得窝囊,也没心思安慰他,倒是將他的话听进去了不少,敷衍道:“大哥镇守东原,岂能隨意回来?大姐在东原生活了那么多年,拖家带口……” 话说一半姬令自己都编不下去了,都是镇王府的子嗣,凭什么他们能来,大哥和大姐不能来? 留在东原享福,姬令原本也是在东原的,偏被镇王妃拿来联姻,誆骗来了京城,如今是回都回不去了,还弄伤了腿。 姬令忽然问:“你也想大姐了?” 姬郢毫不犹豫地点头,姬令则问:“那你和父王说,让大姐带著几个侄儿来京城小住一阵子,大姐身边还有疆医,说不定还能治好我的腿。” “若是大姐不肯来怎么办?” 姬令沉默了,大姐姬雪顏可不像是云和郡主那样还能摸透三分,姬雪顏太聪慧了,不好骗,来京城也占不到便宜,十有八九是不肯来的。 当初镇王府来京,镇王妃的本意就是要让姬雪顏来,可姬雪顏突然得了急症,举荐了云和郡主一家子来,云和郡主还以为占尽了便宜,麻溜地跟著镇王妃一块来了京城。 “此事我来想法子,你只需要到时候在父王面前说几句话就行了。”姬令道。 姬郢面露几分胆怯。 “难道你不想大姐了?只是嘴上说说?”姬令蹙眉质问。 “怎,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大姐来了京城,会不会有危险,大姐姐身子不好,大姐夫一家常年驻守东原,让他们夫妻分离,我太自私了,若是如此,我寧可不要了。”姬郢摇头,一脸的为难。 姬令笑:“那有什么难的,让大姐夫陪著大姐姐一块来不就行了。” 他早就想让明家一块来了。 大哥是世子留在东原,他无话可说,姬雪顏又凭什么躲在东原享福? 许是心態有了变化,姬令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姬雪顏一家子来,紧接著又对著姬郢说:“你二姐那,我也会想法子的,你回去念功课吧,別招惹父王生气。” 將人撵走。 姬郢皱了皱眉满心不情愿地离开了。 两日后 宫里纵火一案得到了结果,云和郡主入宫探望沈玉华,两人起了爭执,沈玉华一气之下纵火,云和郡主也因此备受牵连,由镇王亲自下令夺走了云和郡主的郡主之位。 自此,云和郡主就是姬云和。 姬云和被送回曹家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被镇王亲手打了五十个鞭,姬承庭鬆了口,既往不咎,两家一起遮掩了真相,对外一致咬定是沈玉华纵火自焚,此事才算作罢。 五十鞭落在后背,纵横交错,伤痕累累,当日回去就发烧了。 曹家请来了大夫,忙里忙外,直到后半夜才退了烧。 整个曹家灯火通明,尤其是几个长辈坐在了大厅里,嘆气声此起彼伏,终於到了天亮。 外头传小王爷来了。 曹家人赶紧去迎,姬郢打过招呼后,去探望了姬云和,人已经甦醒了,姬郢的眼泪说来就来;“二姐,你受委屈了。” 姬云和强撑著虚弱的身子摇摇头:“没,没事,郢弟不必担心。” “二姐,郡主之位日后我一定替你討回来。”姬郢拍著胸脯保证,转身对著曹家人说:“本王的二姐是受了无妄之灾,外头那些閒言碎语都是杜撰的,莫要相信,若是让本王知道谁敢轻视二姐,绝不轻饶!” 看著最小的弟弟给自己撑腰,姬云和反而越来越后悔了。 曹家人诚惶诚恐地表示:“小王爷放心,云和是曹家媳妇,曹家绝不会怠慢。” 姬郢这才鬆了口气,叫人送来了许多补品:“二姐,两家离得近,我每日下朝后都来看你,你儘快休养好身子,等父王气消了,我替你求情。” 姬云和欣慰点头。 第299章 归京 兄弟姐妹五人,现在除了大哥姬瑭有世子身份傍身,就剩下姬郢了,六岁那年和朝曦一同册封亲王,一个称小王爷,一个称小殿下。 姬云和眼巴巴地看向了姬郢:“郢弟,我果然没有白疼你。” “二姐,你我一母同胞,我怎会看你被人欺辱。”姬郢拍著胸脯保证,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姬云和恢復身份。 撵走了曹家人,姬云和忍不住问:“前几日我让你给二哥送信,二哥怎么会说?” “二哥伤了腿,情况也不好,整日颓靡,我將话带到后,二哥说想法子让大姐来一趟京城,镇王府需要有个人来稳住后宅,稳住局面。” “大姐?”姬云和皱紧了眉头,沉吟片刻后,道:“照你这么说,我被放出来,和二哥无关?” 姬云和还以为是姬令从中运作,是她高估了姬令的手段了。 “是父王!”姬郢道:“父王还让我给你带话,要你好好养著,吃一堑长一智,此事日后不可再提了。” 原来如此,姬云和忽然对镇王就不那么怨恨了,用郡主身份和五十个鞭子抵消了沈玉华的死,也算是值了。 至少这件事没有牵扯上镇王府。 姬云和咬牙,沈玉华这贱人就该死,居然敢算计自己,可惜,人已经死了,否则,她定要將人挫骨扬灰才解气。 “父王和二哥都很担心二姐,尤其是父王,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补药,让我来探望,生怕曹家欺负了你。” 姬郢像是没心眼一样一股脑全都说了,姬云和点头:“我知道父王不易,人证物证確凿,確实不好偏袒,我不怪他,日后我会小心谨慎的。” 姐弟俩匆匆聊了几句,外头来人催,姬郢这才告別,人走后,姬云和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淡了,脸色稍沉,对著心腹丫鬟叮嘱几句,很快丫鬟拿来了笔墨纸砚。 姬云和强撑著身子不適,写了一封陈情书,交给了丫鬟:“避开郢弟,交到父王手上,另外,再给二哥带句话,让二哥得空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商量。” 也不知为何,姬云和总觉得姬郢哪里怪怪的。 书信送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丫鬟就赶回来了:“奴婢將书信送到了王爷手上,王爷看过之后,说了句一母同胞就该互相帮助,小王爷心地善良,多次求情,还说小王爷上门探望您,王爷压根不知情。” 姬云和脸色微变,难道是她误会了姬郢? “夫人,小王爷自小就是在您身边长大的,一心向著您,从小被保护太好了,没什么心眼,这两年来对您掏心掏肺,听说您被软禁,亲自求著王爷出手相助,在宫里也是给您做担保,小王爷又怎么会算计自己的亲姐姐呢?”丫鬟劝。 姬云和点头:“是我一时糊涂,若不是二哥之前提醒……” 提及二哥,姬云和冷笑:“是了,他一向看不惯郢弟,从中挑拨也不是不可能,父王精心教导郢弟,学的是帝王之术,又怎么会算计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对姬郢最后一点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才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在宫里还不是处处维护自己? “二哥那边呢?”姬云和问。 丫鬟支支吾吾,神色闪烁,姬云和脸色微变:“快说,究竟是怎么了?” “二,二公子叫了两个扬州瘦马在院子里,奴婢等了会儿,实在是就……就赶回来了。”丫鬟涨红了脸。 话落,姬云和脸色一阵青白:“不是说腿伤了很重,怎么还敢白日宣淫?父王还在府上呢,简直胡来!” 想著姬令烂泥扶不上墙,姬云和不止一次的后悔怎么当初就看上了姬令这条船? 真是瞎了眼。 “夫人消消气,您当务之急是要將身子休养好。”在丫鬟的劝说下,姬云和的怒火渐渐平復。 傍晚 练了一个时辰的长棍,姬郢早已满头大汗,停下后,侍卫上前:“二姑娘派人给王爷送了信。” 姬郢漂亮的眉头轻轻一扬:“说什么了?” “认了错感激王爷出手相救,还感谢王爷派您过去探望,送来补药,又给自己撑腰。” “父王什么態度?” “王爷呵斥了丫鬟,让二姑娘好好休养。” 姬郢一点儿也不意外,这几日他一直阻拦姬云和跟姬令见面,许多事经不起推敲,可现在,两人已经有了隔阂。 姬令的话,姬云和未必相信。 同样,姬云和的话,姬令也未必相信了。 甚至姬云和现在对他只有信任,他是镇王亲手养大的,知道镇王骨子里最討厌的就是手足相残,互相算计。 別看镇王对姬云和生气,那也毕竟是宠爱多年的小女儿,姬云和跟镇王妃还长得想像,只要不过分,镇王都会睁只眼闭一只眼。 姬云和那五十个鞭子全都是做给东宫看的,嘴上不说,心里惦记,他若不去看,反而会显得冷漠无情。 镇王最重他的,也是那一片赤子之心。 他做的那些事正中镇王下怀。 “小王爷,让县主回京的事可有计划?” 姬郢摇头,他除了关心兄弟姐妹之外,绝不会在镇王面前提半个字,姬雪顏和姬瑭是镇王府留在外面的保障。 两人都回京,无异於镇王府只能和东宫拼命搏杀,一旦失败,全军覆没,若留有两人在东原,镇王府永远还有一条退路。 “二哥那边的药暂时可以停了。”姬郢道。 侍卫金鳞点头。 姬令身受重伤,却日日不消停在府上折腾,第一次许是瞒得住,接二连三的,肯定会传到镇王耳朵里。 这废物,只会让镇王越来越厌恶! 宫中一场大火使得宫內外寂静了几日,直到西关战报接二连三地传了回来,尤其是副將秦瑾瑜,以少敌多,屡屡战胜,在西关一战成名。 捷报传来,封赏一抬抬送去了秦家。 谭氏看著院子里十几抬大箱子,犹豫了片刻,管事地问;“二夫人,大少夫人病了,这些赏赐要不然送回库房吧。” “大可不必,这是大房的东西,全都送去大房库房,记得一一登记造册。” “是。” 谭氏算了算日子,半个月前已经给秦老夫人送信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一眨眼都九个多月了,再不赶回来,都快生了。 想法刚有外头传来阵阵马蹄声。 “二夫人,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回来了。”脚程快的小廝赶紧进来稟报。 谭氏眉心一松,朝著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一定要將院子给我堵死了,任何人不准离开。” “夫人放心吧,绝对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秦老夫人时隔大半年才回来,一回来就碰见了宫里来的赏赐,秦氏虽是满脸疲倦,可眼神里却是笑意吟吟:“这一路上就听说瑾瑜一战成名,连破了大庆两座城,三军振奋,功不可没。” 秦老夫人瞥了眼秦氏:“战事还未平,骄兵必败,咱们这些人也不能拖后腿,从明日开始府上多做些善事,给瑾瑜祈福。” 秦氏点头照做,环视一圈:“怎么不见喻因呢?” 谭氏早就派人封锁住院子,尤其是秦老夫人和秦氏回京的消息更是隱瞒很紧,甚至时不时还要放出消息,称秦老夫人病了,还需要在抚州多待一阵子,只怕房喻因现在还在院子里顛鸞倒凤不知天地间为何物呢。 “这阵子她身子不好,许是不適,也难为她了,刚嫁过来一个人孤零零地守著院子。” “那二弟妹为何不去陪陪?”秦氏问。 谭氏一脸无奈;“我倒是去过几次,只是还没进门就被打发了,说是得了风寒怕过给我,前阵子喻因回了房家呆了半年,才不久前才回府。” 谭氏在秦氏心里一直都很有信誉,加上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也就没当回事。 “府上这么多事要忙,她一个人乐得自在,一个隔房的二婶插手算是怎么回事儿?”秦老夫人瞥眼秦氏:“大房的庶务和二房分开了,正好给喻因练练手,你这不是回来了么,正好也可以教教喻因。” 谭氏立即点头;“我也是担心侄儿媳妇会多心,所以不敢插手。” 闻言,秦氏道:“二弟妹这么多年什么心思,我知道,放心吧,喻因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閒聊之后谭氏藉口许久未曾见过秦老夫人了,扶著人回后院,临走前谭氏又將册子交给了秦氏:“这是宫里刚才赏赐下来,这半年一共赏了两次,都登记造册,全都在大房库房里。” 秦氏接过了册子,嘴都合不拢了:“有劳二弟妹了。” “都是一家人,嫂嫂客气了。” 说罢便扶著秦老夫人朝著院子走,一路上丫鬟远远跟著,秦老夫人压低声音:“怎么样?” “母亲放心,前院后院都死死守住了,绝不会透出消息,只是……”谭氏有些难为情:“韩江琅一个月前就被喻因带入后院,日日关起门也不许丫鬟伺候。” 秦老夫人闻言脚步一顿,接连冷笑,眸底发狠:“在房家住了半年,这么说,房家也是知情了?” “肚子都那么大了,快要瞒不住才送回来,自然是知情的。” 秦老夫人想了想倒也是,又问起了展万凌,谭氏道:“我去探望过,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非常好,凌儿气色看上去也很好,展夫人对我倒也和气。” “唉!”秦老夫人长嘆口气,继续往前走,到了院子手里捧著杯茶,眺望远方。 谭氏知道,这是在等院子里那边的动静呢。 第300章 撞破 秦氏手里拿著册子,上面记载著全都是珍稀宝贝,她弯了弯唇,就连走路都是带风的。 “夫人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次少將军一战成名,日后谁还敢小覷您?將来少將军回京时,封侯拜相都是轻的。”丫鬟笑著说。 秦氏脸上的笑容渐浓,这大概是近一年来最让她舒心的时候了,深吸口气:“是啊,熬出头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跨院,看门的丫鬟看见了秦氏突然出现,那表情就跟看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脚下一软瘫坐在地:“夫,夫人?” 看著丫鬟的脸色,秦氏蹙眉,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少夫人呢?” “少,少……少……”丫鬟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了。 急的秦氏还以为房喻因是不是受了委屈,还是想不开遇到危险了,下巴一抬,叫人去开门。 门一开。 秦氏往那一站,整个院子看见秦氏的眼神和外头看门的小丫鬟差不多,嚇得个个脸色惨白,將手里的东西都打翻了。 一个如此,接二连三都是如此,秦氏再傻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眼看著小丫鬟要去通风报信,她赶紧朝著身边婆子使眼色;“拦住!” 婆子点点头,一个用力拽住了丫鬟的衣领子,压低声音:“见著夫人跑什么?” 丫鬟慌了神;“奴,奴婢没有。” “还敢撒谎!”婆子蹙眉。 秦氏已经站在了廊下,对著丫鬟问:“是不是府上有人为难少夫人了,说!” 丫鬟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倏然屋子里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韩郎,你轻点儿,呜呜……” 秦氏还以为是听错了,站住身子,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韩郎,不,不行了,饶了我吧,呜呜……” 轰隆一声,如遭雷击,將秦氏劈得整个人呆若木鸡,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丫鬟也听见了张嘴就要喊,却被婆子飞快堵住了嘴,硬是將喊堵了回去,秦氏回头,目光环视一圈,看向了院子里的丫鬟:“谁敢发出声音,即刻杖毙!” 院子里的丫鬟立马老实了,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面如白纸。 秦氏站在门口。 房喻因的叫声一句一句接踵而来,笑嘻嘻的。 良久胡闹声终於停下来。 “因儿,这都九个多月了,是不是快生了,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韩江琅身无一物,浑身大汗淋漓,粗喘著气摸著房喻因白皙如瓷般的肚皮,满脸都是期待:“这孩子真是好福气,秦瑾瑜在前线廝杀,最后所有的功劳全都要给他继承,包括整个秦家。” “那也是韩郎的福气,要不是母亲许诺,我才不会来秦家受活寡,我才十六岁,凭什么?” 房喻因嗤笑:“这门婚事本不该落在我头上,都是我那个蠢笨如猪的嫡姐,自暴自弃自甘墮落,在外偷腥也不避人,被秦家老夫人抓了个正著,死活不同意她,否则哪轮著我?” “既然嫁进门,自然要为了下半辈子筹谋。”房喻因丝毫不觉得做错什么,掩嘴偷笑:“我那个姑母心高气傲,容不得展万凌,好好的孙子给折腾去姓了展,为了出口气,执意让我进门。” “那日后秦瑾瑜回来了,你又生养了,会不要咱们的孩子了?” “韩郎,说什么呢,我们才是真心相爱,我对秦家表哥没有半点感情,我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这样咱们得孩子至少也是个侯爵身份,等姑母去了,撵走二房,整个秦家还不是我说了算?” 房喻因得意洋洋。 “因儿……” 不知不觉屋子里再次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秦氏站在门口听了个全,站在那仿佛双脚都被钉子钉住了,浑身气血逆流,心跳的都快停下了。 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 什么战死,什么九个月? “夫人。”婆子提醒。 秦氏猛地回过神,踢脚砰的一声踹向了房门,巨大的声音嚇得屋子里两人失声尖叫。 两人身无寸缕,抵死纠缠的一面落入秦氏眼底,秦氏厌恶至极,差点儿就噁心出来了。 看见来人,房喻因整个人都嚇傻了:“姑,姑母?” 房喻因一把推开了韩江琅,飞快地拿件衣裳披在身上,高高耸起的腹部就这么落入秦氏眼中。 秦氏直勾勾地盯著肚子,嚇得房喻因赶紧缩回在了韩江琅的身后:“姑,姑母,我和韩郎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 一听这话秦氏的怒火直接衝到了脑门。 韩江琅匆匆套好了衣裳下了地,跪在地上:“夫人,是大少夫人逼迫我的,我也是无奈之举。” “你说什么?”房喻因不敢相信,前一刻两人还在恩爱,下一瞬就被出卖了。 韩江琅道:“若不是少夫人相逼,我怎会胆大包天欺辱秦家少夫人,求夫人饶了我吧。” “韩郎!”房喻因跌跌撞撞掀开被子下了地,许是一时著急,脚下一崴,身子倒在地上,下半身一股热浪袭来,房喻因吃痛捂著肚子:“疼。” 秦氏看著两人衣衫不整,怒火直衝天灵盖,揪著韩江琅便狠狠打了两巴掌,又对著房喻因狠狠打了几下,看著她下半身的鲜血涌出来,秦氏深吸口气:“派人去请房老夫人和嫂嫂来,就说少夫人要给她们分些朝廷封赏,另外,封锁院子,不准任何一个丫鬟出去。” “是。” “姑,姑母。”房喻因慌了,伸手要去抓秦氏的衣袖,却被秦氏避开,秦氏居高临下,满脑子里都是房喻因诅咒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 “將这姦夫堵上嘴绑起来,送去柴房,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死了。”秦氏咬紧牙关吩咐。 韩江琅被带走了,房喻因更慌了,下半身的疼越来越明显,她知道自己这是要生了。 “来,来人。”房喻因喊。 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秦氏就这么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她,眼神冰冷至极,眸子里全都是厌恶,房喻因上前:“姑,姑母,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您,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可以保证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日后听您安排。” 秦氏坐在椅子上,头一次手脚冰凉,浑身发软,耳朵嗡嗡作响,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婆子见状赶紧拿来一粒提神醒脑丹让秦氏服下,並帮著顺顺气:“夫人消消气,这事儿还得处理乾净,不能影响了少將军。” 这话秦氏听进去了,她坚决不能让房喻因成了秦瑾瑜的人生污点,秦氏两眼一闭,悔不当初:“是我鬼迷了心窍,看著你们姐妹被退婚,一时心软,要给你们个依靠,从你嫁进门,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可倒好,在秦家后院堂而皇之的不知羞耻!” 秦氏气血翻涌,怒气不打一处来。 婆子看了眼房喻因的肚子,低声说:“夫人,老奴看少夫人这是破了羊水,肚子至少也有九个多月了。” 秦氏脸色唰白,紧盯著房喻因的肚子,刚才是没注意,现在看上去果然很大:“找个大夫来。” “是。” 很快大夫来了,一摸脉,確实九个多月了。 秦氏拍案而起:“你进门还不足九个月,怎么就怀胎九个多月了?房喻因,你婚前就已经失贞,与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了!” 意识到这个,秦氏恨不得杀了房喻因,她顶著巨大的压力让房喻因进门,结果呢,房喻因居然是个破烂货,怀著孩子嫁进门。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秦氏这辈子都会被人笑话死。 “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盼!”秦氏眼里喷火,对房喻因失望至极,房喻因强撑著疼跪在地上:“姑母,这孩子是我的骨血,將来咱们好好养著,一定会对您孝顺的,就让因儿过继这个孩子,继承大房,我將来也有个依靠,求求您了。” 第301章 房家来人 房喻因发动了,捂著肚子不停地哀嚎,朝著秦氏伸出手想要去抓对方的裙摆,却被秦氏无情挥开。 “姑,姑母?” 秦氏冷眼旁观,坐在那一张脸沉到了谷底,看向房喻因的眼神仿佛漼了一层寒冰。 若是旁人背叛她,气归气,扯破脸皮不来往也就是了。 可偏偏是房喻因,她耗尽全力才將人弄回秦家,为此得罪了太多人,知道亏欠了房喻因,对她是百般纵容,过个十年八年要是遇到这档子事,秦氏说不定还能睁只眼闭只眼。 守寡的日子有多难熬,她是过来人,也能理解。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打得她猝不及防。 房喻因下半身见了血,疼得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蜷缩在地摊上挣扎,婆子见状,低声说:“大少夫人这是要生了。” “由她去。”秦氏也不动手,也不许人帮忙,目光一抬瞥向了婆子:“房家那边可通知了?” “已经通知了,刚才脚程快的小廝来报,已经上了马车往这边赶来了,房老夫人和房夫人都来了。”婆子欲言又止,不仅来了,还带了两辆空马车,明显就是来占便宜的。 秦氏冷笑。 缓了许久这会儿总算是有了点力气,喝了口茶缓缓,嘴角溢出苦涩的笑,一会她还不知有什么脸面去面对秦老夫人和谭氏。 婆子看出了秦氏的担忧,便说:“夫人,趁著现在事情还没透出去,不如早些和老夫人摊牌,您好歹也是秦家大夫人,都是为了秦家著想,老夫人定会想法子处理乾净,至於二房,您就更不用担心了,二房的哥儿姐儿都在说亲最关键的时候,一定会向著您。” 秦氏眼眸微微动,有些犯了难,这种事怎么好开口? 实在是没脸。 “夫人,脸面远不如少將军的前程重要。”婆子蛇打七寸,几句话就打消了秦氏的顾虑,她点头,为了瑾瑜的前程,为了瑾瑜回京后不被人詬病,今日她就要打落牙也要咽下去。 “我亲自去一趟。” 秦氏撑著桌子起身,走起路摇摇晃晃,浑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被丫鬟搀扶著。 院子里跪满了丫鬟,一个个穿红戴绿,面容娇俏,看著这群丫鬟,秦氏就有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深吸口气,让人將所有丫鬟送去后院关起来,才加快脚步去找秦老夫人。 当秦老夫人听说秦氏来了,面色晦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谭氏道:“嫂嫂是个重规矩的,绝不会袒护的。” 有这话秦老夫人才道:“让她进来。” 一进门,秦氏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脸色极难看,她朝著秦老夫人磕头:“母亲,儿媳有罪,儿媳糊涂险些连累了整个秦家名声。” “出什么事儿了?”秦老夫人揣著明白装糊涂问。 秦氏飞快地说:“刚才我去探望喻因,正好撞见她在偷汉子,甚至已经有了九个多月身孕,现在动了胎气正要生產,母亲,您消消气,都是儿媳的错,今日儿媳一定要肃正家风,求母亲帮帮儿媳,將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別牵连了秦家名声,此外,儿媳已经派人去请房家人了。” 秦老夫人故作惊讶,而后捂著心口一副动了大怒的样子,手颤抖地指著秦氏。 谭氏也惊讶:“嫂嫂,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 “院子里的丫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那个姦夫也被绑起来了,至於房喻因,她该死!”秦氏动了杀气,深吸口气道:“我会想法子让她大病一场,死的悄无声息,至於房家,我也会追究到底。” 秦氏说完这些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肩膀抖动的厉害,生怕下一秒就要倒下来。 秦老夫人对著谭氏吩咐;“老二媳妇,此事一定要抓紧,万不可透出去,今日府上由你把控,若有不听话敢忤逆的,直接打死,出了事我替你承担,无论如何,先將此事解决。” 谭氏忙应了,转起身拉起了秦氏:“嫂嫂,一会房家来人了,你可要撑住了,我这就去调人,可千万別闹起来。” 闻言,秦氏咬紧了牙,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来人!”秦老夫人喊:“去给大夫人端一碗参汤来!” 很快丫鬟便將参汤搜过来,秦老夫人道:“这是老二媳妇给我准备的,今日你先喝了,咱们得帐,日后再算!” 秦氏毫不犹豫的端过参汤一饮而尽,心里百般滋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喝过了参汤,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好了不少,提著口气往外走,小丫鬟来报房老夫人和房夫人已经进门,朝著房喻因的院子走去。 “两位夫人可打听了什么?”谭氏问。 小丫鬟点头:“房老夫人问起了赏赐,还说了一句姑爷厉害,少夫人好福气,再无其他。” 秦氏嗤笑,鬆开了谭氏的手:“二弟妹,先麻烦你了。” 说罢,秦氏快步朝著西跨院走。 …… “因姐儿就是好福气,瑾瑜这孩子接二连三地立功,等你妹妹回来了,想法子將宝哥儿送去战场,说不定也能立功,回来还能爭个侯爵噹噹。”房老夫人看著院子里团锦簇,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 房氏立即笑著点头,话锋一转道:“秦老夫人去了抚州都大半年了,也不见回来,是不是快不行了?” “一把老骨头还撑著,谁知道呢,你妹妹也不给个消息。”房老夫人道。 两个人一路走,愣是没看见几个僕人,所见之处都是空荡荡的,房氏眼皮跳了跳,总觉得哪里不安。 可转念想著许是房喻因怀著身子,不便有人伺候,所以才將人全都打发了。 “因姐儿还是惦记著咱们的,也不怪母亲疼她,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想著房家。” “是啊。” “母亲,因姐儿这两日染了风寒,一会儿您就在大厅坐坐,我进去陪著说说话,免得將病气过给您了。”房氏提醒道。 之所以敢带房老夫人来,也是房氏想好了说辞,知道房老夫人年纪大了,最怕死,平日谁要是病了,绝对是避之不及,生怕被传染了。 这次也不例外,房老夫人点头,对著房氏说:“叫人用屏风挡著,你也別凑近,说说体己话就行了,等她身子好些了,接回府上住几日。” 房氏想了想没有拒绝:“也好。” 隔著屏风也看不出房喻因的肚子,房氏猜想房喻因让她们近日来,肯定是赏赐太多,先给了房家,不然极有可能会被二房给拿走了。 虽有些冒险,但只要配合的好,应该不会被发现。 这么想著已经来到了廊下,依旧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房老夫人蹙眉:“这院子里怎么这样冷清,人呢?” 房氏也纳闷,都到了院子门口了,居然连房喻因贴身丫鬟都没有来,怎么都透著一股子怪异。 砰! 一声巨响。 嚇得房老夫人心肝儿都在颤,脸色微变回头看去,竟看见了秦氏铁青著脸站在门口。 看见秦氏的那一刻,房氏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房老夫人捂著心口皱著眉道:“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一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如此冒冒失失?今日我知道瑾瑜得了赏,你嫁出去这么多年了,还不如因儿懂事,什么事都想著房……” “母亲,別说了。”房氏在看见秦氏后,尤其是秦氏那阴沉沉的脸色时,就知道,出事了! 房氏赶紧打断了房老夫人的话:“妹妹舟车劳顿也很辛苦,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聊一聊,这些年妹妹对咱们也不差。” 房氏赶紧替秦氏说话。 房老夫人这才想起了还要求著秦氏,给房家嫡长孙安排去军营呢,也就缓和了脸色:“你別忘了自己姓什么,房家好了,你在秦家才能站稳脚跟,宝哥儿是你一小看大的,人品是没的说,只是差了个机会,你想想法子,让宝哥儿也去战场跟著瑾瑜身后,將来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你就是房家的大功臣!” 听著房老夫人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给安排上了,秦氏怒极反笑,嘴角都快咬破了,尝到了血腥味也不得不咽下去。 几步上前,她目光紧紧地盯著房氏。 房氏被盯得有些心虚,別开了眼,神色闪烁个不停:“妹,妹妹怎么这样看著我?” 秦氏勾唇冷笑:“嫂嫂怎么站在这,快进去看看。” 一听这话房氏二话不说赶紧推开门进去,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景象给惊住了,铺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有屋子里数十个丫鬟站著,榻上躺著个女子,肚子高高隆起,嘴里被塞了一团抹布,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小女儿房喻因? “这……”房氏惊愕。 身后的房老夫人也跟著进门了,被嚇了一跳,沉声怒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秦氏看房老夫人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便知此事房老夫人不知情。 可房氏么? 明显很心虚。 “快,快去找大夫来。”房氏催促,急得上前,眼看著女儿动了胎气,面露痛苦,她生养过一看就知道这是要生了。 房老夫人凑过来看了眼,脸色大变,扭著头去了厅里坐著,叫来了秦氏和房氏。 房氏扑通跪下了:“母亲,是儿媳一时糊涂,纵容了因姐儿,她也是被迫的,大夫说这孩子若是去了,怕是要了她的命,我怎么捨得因儿遇到危险,便想著等养好身子了,孩子生下来就送走。” 既然已经东窗事发了,瞒不住,房氏转头就朝著秦氏说:“妹妹,要怪就怪我,因儿年纪小不懂事,被人糊弄了,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秦氏拔高了声音:“秦家娶她进门还不足九个月,如今却已满月生產了,大嫂,你瞒的我好苦啊。” “妹妹,因儿是被陷害的……” “陷害?”秦氏憋的脸色通红,难为情道:“我今日站在廊下,亲眼见她打发了丫鬟,和姦夫在房里顛鸞倒凤,此外,还將姦夫养在院子里,白日宣淫,整日鬼混,你还敢说被陷害?” 这话让房氏愣住了:“这不可能,妹妹你別胡说。” “整个院子都知道姦夫是光著身子拖出来的,如今人就在柴房关著呢!嫂嫂是想亲眼见见么?” 被秦氏吼了一嗓子,房氏气势立马就弱了下去,心里將房喻因狠狠骂了一顿。 这蠢货,怀了孩子就罢了,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將姦夫带入府,又被秦氏抓了个正著。 她实在无法辩解。 秦氏看向了房老夫人:“当初两个姐儿被退婚,是母亲要我大房兼祧的,我自问对喻因没有半点亏待,该有的礼仪一样不少,喻因婚前就已经与人苟且,如今更是不將秦家放在眼里,做出这么丟人现有的事,还请母亲给个交代。” 房老夫人震惊之后看了眼哭啼啼的房氏,毫不犹豫一巴掌打在了房氏脸上:“蠢货!” 挨了打,房氏捂著脸哭都不敢哭。 房老夫人气急败坏后拉住了秦氏冰冷颤抖的手:“此事是房家对不住你,我的儿,你快些將消息封锁,这件事咱们只能私底下解决,若是传出去被二房知晓,连累了你整个大房。” 秦氏见房老夫人是向著自己的,勉强鬆了口气,又不忍房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跟著上火,便说:“消息瞒得紧,所有知情都被关起来了,无人知晓。” 听她这么说,房老夫人不疑有他,抓紧了秦氏的手:“儿啊,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因姐儿一条人命还在床上躺著呢,至於小孽种,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秦氏隱隱觉得不对。 “因姐儿也是你看著长大,既入了秦家门,就是你秦家媳妇,圣人言,孰能无过呢?圣人言孰能无过呢,你打也好,关也好,再给她一次机会,日后若是再犯,我决不轻饶。” 听著房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她咽下去这份苦果,秦氏瞪大眼不可置信,房氏立即跟著劝:“是啊,这事儿传扬出去,对秦家,房家都没有好处,妹妹,一个是你婆家,一个是你母族,难道你真的忍心鱼死网破?千错万错都是我没教好,你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女人生產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因姐儿那边不能在拖延了。”房氏道。 秦氏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从房老夫人手里抽回胳膊,后退几步,婆子赶紧上前扶住了秦氏,忍不住插嘴:“少夫人今日闯祸,按规矩,就该打死,才能以绝后患。” 房老夫人立即瞪了眼婆子:“好个没规矩的东西,张嘴闭嘴打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主子?” 婆子动了动唇,终是不敢顶撞。 房老夫人则看向秦氏:“你可想好了,因姐儿是你上门求娶的,不到十个月,就將人休弃,你该怎么和外界解释?这口气你也只能咽下去,找几个婆子好好让因姐儿学学规矩,等年纪大些了,自然就知道悔过了。” 杀人诛心,莫过於此,最锋利的刀还是房老夫人亲自戳上去的,明知秦氏的处境,费了多大劲才有了今日地步。 让秦氏进退两难。 第302章 权衡利弊 房氏点点头:“妹妹,母亲说得没错,咱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更別说大房还等著过继呢,总不能让二房占尽了便宜?” 知道秦氏忌讳什么,房氏便说什么,几句话就让秦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嫂嫂说得不错,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和房家断了关係,你想想你如今的处境,在秦家,你婆母是向著二房的,二房几个孙儿日日虎视眈眈,就等著吃喝你大房的血呢,等秦老夫人不在的那日,这府上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房老夫人说:“只有房家好了,你才能站稳,不被谭氏小覷了,这过继的孩子你亲自挑,实在不行你亲自养著,有因姐儿在,你才是府上最尊贵的老夫人,没了因姐儿,秦家也不会允许你再娶一次。” 句句戳心窝子,秦氏此刻已经被戳得体无完肤,她面如菜色,恨不得昏死过去。 婆子扶著她:“夫,夫人,您可千万要撑住啊。” 啪! 房氏猝不及防地衝过来狠狠打了婆子一巴掌:“混帐东西,再敢攛掇一句,我立刻发卖了你!” 婆子挨了打,强忍著。 秦氏冷笑:“这里是秦家,你好大的威风!” 房氏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妹妹,我什么话都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也是没法子,任你处置你若还觉得不满意,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实在不行就因姐儿打死了,一了百了。” “你敢!”房老夫人急了。 房喻因要是死了,將来谁还提拔房家? 房老夫人耐心耗尽不悦地看向了秦氏:“你闹够了没有,究竟想如何?” 秦氏被几人懟得浑身颤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的盯著两人。 房老夫人身子一弯坐了下来,目光抬起看向了秦氏:“还愣著做什么,快去找大夫!” 嘎吱。 门推开。 谭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阴沉著脸走进来。 看见谭氏,屋子里的人脸色微变,房氏立即挡住了谭氏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越过了房氏,谭氏对著身后的丫鬟说:“去请大夫和產婆来。” 秦氏不可思议看向谭氏。 谭氏又道:“再去报官!” 报官两个字一出,房老夫人和房氏坐不住了,蹭得起身,房老夫人问:“你疯了不成,这种事怎好报官,你就不怕秦家名声不保?” “房喻因进门不足九个月,已满月快要生產,秦家是不知情的,又被人捉姦在床,秦家有什么错?我秦家反倒要问问你们房家安的什么心思,送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姑娘过来!”谭氏怒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房老夫人语噎,转过头看向了秦氏:“你怎么不说话?她可是二房的!” “老夫人不必再次挑拨,我是秦家媳妇,既知道了此事,就不会置之不理,瑾瑜刚打了胜仗,房家就敢污衊秦家,在秦家头上作威作福,我倒要看看房家的脸面往哪搁!” 不得不说,谭氏这一番话直接拿捏住了房老夫人和房氏,房家整个家族怎么会为了一个房喻因受牵连? 这件事朝廷问罪下来,倒霉的绝对是房家。 几句话让房老夫人的气焰减弱了:“这……二夫人这又是何必,闹得鱼死网破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终归因姐儿现在是秦家媳妇。” “秦家媳妇又如何,你们欺骗在先!”谭氏丝毫不让,下巴一抬:“等孩子生下来,我亲自带著孩子去京兆尹前討个公道,让世人看看,房家为了侵占家產,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你!”房老夫人被谭氏的话嚇著了,哪还硬气的起来,立即软了脸色,赶紧朝著秦氏使眼色:“这可是你大房的事!怎敢劳烦二夫人呢?” 秦氏佯装没看见。 气的房老夫人没辙,只好看向了房氏。 房氏权衡利弊之后,咬著牙看向了谭氏:“二夫人,这不是在商量么,倒不如你来说说该怎么办,两家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可別让人看尽了笑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是何必。” “对对,事情还没闹大,不如你来说说该怎么办。”房老夫人道。 谭氏摇头:“这是你们大房和房家的事,和我无关,我无权干涉,但秦家不能因你们被蒙上羞耻,是非公正我要让陆大人给个公道,判个对错。” 眼看著谭氏油盐不进,执意要报官的態度,房老夫人心里暗自著急,又摸不准谭氏是不是故意的。 她弯著腰坐下来,瞥向了谭氏:“我知你报官后,大房必定被牵连,到时候你二房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好计谋啊!” 房氏立马就明白了婆母的意思,赶紧提醒秦氏:“妹妹,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可別犯糊涂,此事闹大了,首当其衝最倒霉的就是你,其次就是瑾瑜,到时候全京城都在看你的笑话!” 看著房老夫人和房氏逼迫秦氏,谭氏都觉得这房家人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她没等秦氏开口,便说:“两位不必在这里威胁,瑾瑜上战场后,房喻因才嫁过来,嫂嫂又是被矇骗了,这事儿怎么都怪不到秦家头上,此事日后我也会在瑾瑜面前实话实说。” 谭氏看向了秦氏:“嫂嫂放心,今日我在此以整个二房起誓,绝不会沾染大房的一丝一毫,也绝不会贪大房的一针一线!” “妹妹,这话不能信……”房氏提醒。 可秦氏和谭氏这么多年的关係了,又怎么会轻易被挑拨,她点头:“二弟妹,你不必多说,我信你。” 房氏急得跺脚:“你真是糊涂啊!” 谭氏对著身边丫鬟呵斥:“还愣著做什么,快去报官,今日我秦家就要肃正家风,及时和你们房家撇清关係,至於房喻因怎么处置,也有青天老爷做主!” 丫鬟闻言转身就要走。 眼看著谭氏来真的,房老夫人坐不住了,呵道:“快拦住!” 房老夫人看向了一旁的秦氏,见她是指望不上了,冷著脸看向了谭氏;“二夫人不愿手上沾血,罢了罢了,今日我房家清理门户,还给秦家一个公道就是了。” 说罢让人赶紧去追去报官的丫鬟。 房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谭氏的心思,明明不想把事闹大,但也绝不想手上沾了血,不论怎么问,谭氏就是不肯上当,寧可报官让外人处理房喻因,也绝不自己说出口,省得日后落下个埋怨。 这样的聪明人若是真要和秦氏爭起来,秦氏根本就不是对手! 谭氏挑眉看向了房老夫人:“老夫人兜兜转转也不过是看在嫂嫂是房家女的份上,可老夫人別忘了,嫂嫂是秦家媳妇,也是瑾瑜亲娘,將来靠山是瑾瑜可不是房家。” 房老夫人道:“二夫人好口才,今日是我房家理亏了,这不孝女犯糊涂被人哄骗……” “老夫人又说错了,全都是房喻因心甘情愿,无人逼迫,从怀胎到现在有的是机会弄掉孩子,可偏偏她心存侥倖没有,还住在了房家大半年,若说不知情,可有人信?” 谭氏既然和房家撕破脸,当然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三言两语就扯破了房老夫人的遮羞布。 一层一层的,让房老夫人面露难堪。 “若无长辈授意,就是给房喻因三个胆子,也不该如此。”谭氏提醒道。 一旁的秦氏脸色微微变,立即朝著房老夫人看去。 这时里屋的婆子道:“少夫人开了六指了,已经能看……” “闭嘴!”房老夫人怒喝一声,站起身视线和谭氏平齐,谭氏不躲不闪任由对方盯著瞧。 良久,房老夫人对著房氏说:“因姐儿自小身子孱弱,今日是她犯了旧疾,抢救无效,香消玉殞,即刻带回府上。” 香消玉殞四个字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房氏的耳朵里,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母,母亲?” “休要囉嗦,按照我说的做!”房老夫人是看明白了,今日房喻因是活不成了。 第303章 拿捏 房氏心疼不依,她篤定谭氏就是嚇唬,根本不敢报官,便说:“留不下孩子,给因姐儿留口气也行啊,我们带回府上养著。” 啪! 房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巴掌:“你还害死房家不成,谁家能养这么个祸害?” 房氏被打得脸颊通红,嘴角都被打破了,心惊不已地看著房老夫人,很快也回过神了。 她膝下还有儿子,房喻因要是回去了,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一定会连累儿子。 儿女之间,她必定选择儿子。 房氏幽怨地看向了谭氏,都怪她! 早晚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而榻上的房喻因被堵住了嘴,可耳朵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的人,隔著一道屏风在商议如何处置她。 听著结果越来越坏,房喻因目露惊恐,使劲挣扎,竟挣脱了两个婆子的束缚,跌跌撞撞下了床朝著屏风外跑来,满身是血地跪在地上,仰著脖子说:“姑母,我和韩郎本就两情相悦,是你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了我们,嫁入秦家並非我本意,是你临时改变了主意,今日在秦家的本该是长姐,即便是报官,也是你秦家强抢民女!” 一番话说得秦氏愣住了。 房老夫人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眼前一亮,朝著秦氏看去:“因姐儿说得確实没错,秦氏,因姐儿也是受害者,罪不至死。” “对对,一开始我们说好了,要娶的人是语嫣,是你们秦家出尔反尔在先的,这孩子是嫁过来之前才有的,可不是嫁过来之后才怀上的,说明因姐儿並非故意欺骗,是不得已而为之,因姐儿心地善良有了孩子,捨不得弄掉,难道也有错?” 房氏立即替女儿爭取。 毕竟是自己生养的,真要房喻因死,她怎么捨得? 若能给房喻因求得一线生机,她自然要爭取。 秦氏脸色一阵青红变换,她没有想到房家人会倒打一耙,这么不要脸! “房家固然有错,秦家也別想推脱乾净!”房老夫人对著谭氏说,她又重新坐下来:“孩子送走,因姐儿留下,等过个三五年,秦家是休弃也好,打死也罢,房家绝无二话。” 三五年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谭氏都被房家人气得不轻,总算是知道了秦氏为何拎不清了,这么重要的事,事关整个家族的名声,居然还想著留下房喻因这个祸害! “罢……”秦氏刚要妥协,谭氏却道:“仅凭你们房家片面之词而已,就想要污衊我秦家,做梦!扯不清的关係就去报官,再將几个犯人拉出去审问个清楚!” “二夫人,我今日已经给足你脸面了,你別咄咄逼人!”房老夫人愤怒地拍桌,巨大的力道將桌子敲得阵阵响。 谭氏不予理会,朝著秦氏看去:“嫂嫂,此事你也是受害者,不知情,倘若日后瑾瑜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怪你的,去一趟衙门,解释清楚,最多,秦家让你去家庙住个几年,等瑾瑜回来,自然会给你撑腰。” 只要秦氏拎得清,不被房老夫人给带偏了,房家根本拿捏不住秦家,秦氏立即点头,下定了决心:“报官吧,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不许报!”房老夫人一怒之下动手打了秦氏:“你当真听了二房的挑唆,去报官,你可知后果?” “老夫人威胁嫂嫂也是无用,嫂嫂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秦家肯定是要报官的,瑾瑜不知情,外人自然不会牵扯瑾瑜身上,等个三五年,人回来了,反倒是扯不清了。”谭氏毫不客气地戳破了房老夫人的心思。 几句话懟得房老夫人面红耳赤。 房喻因强忍著疼,仰著头看向了谭氏:“二婶平日装模作样,今日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我在秦家所作所为,二婶不可能不知情,偏装不知情,等著姑母来揭发,二婶真是好算计!” 谭氏早就对房喻因看不惯了,这会儿更是恨不得弄死对方。 她冷笑:“你婚前与人苟且,婚后不知羞耻將人带入婆家,辜负了你姑母对你的期盼,如今还敢挑衅,將你姑母往火坑里推,怎么,难道是我算计你和姦夫欢好的?这就是你房家的教养?” 谭氏耐心耗尽,拔高了声音质问,问得房喻因哑口,脸色悻悻,谭氏又看向了房氏:“你口口声声说房喻因年纪小不懂事,可你呢,不同样侥倖么,明知女儿犯错却故意纵容,摆明了是衝著秦家家產来的,其心实在恶毒,房家可不止你们大房一脉!” 房氏脸色铁青。 谭氏又道:“当年房家两个姐儿被退婚,外面传是因为秦家得罪了展家,被牵连,我早就打听过了那两家,房喻因和江湖人纠缠不清,被未来婆家撞见,这才退了婚,至於房喻因,同样如此,对簿公堂时,我秦家还是能捨出去脸面求个两家做个证,我倒要看看房家男子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为官,女儿家又会不会被牵连!”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房老夫人最后一点侥倖没了,她知道谭氏是块硬骨头,不好啃。 再闹下去,谭氏也不会鬆口。 到最后谭氏將责任推给了秦氏,保全了秦家,可房家呢? 房老夫人飞快的权衡利弊之后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房喻因,这一眼嚇得房喻因头皮发麻,浑身都软了:“祖,祖母。” 房老夫人朝著身后的婆子看了眼,眼神里泛著狠厉,婆子心惊不已,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还愣著做什么,扶进屋!” 婆子立即拉著房喻因进屋,房喻因慌了神,刚才她明明看见了房老夫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气,她朝著房氏看去:“母亲,母亲救救我,救救女儿。” 房氏刚动身子,张嘴想要求救,却被房老夫人阴狠毒辣的眼神给嚇住了,两眼一闭,狠心地拨开了房喻因的手,任由婆子拽进去。 里面属於秦家的僕人都出来了。 谭氏让人全部退出去,將院子守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传来了房喻因撕心裂肺的哭喊,听得人头皮发麻,很快哭声又被懟了回去。 隔著屏风,依稀还能听见闷哼声。 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谭氏扯过脸看向了旁处。 秦氏一双手都在颤抖。 半个时辰后里面没了动静,婆子手染鲜血走出来,对著房老夫人说:“老夫人,少夫人她犯了旧疾,已经去了。” 砰! 茶盏落地,秦氏惊呆了。 房老夫人立即朝著秦氏看去:“后顾之忧已经没了,如此可算是满意了?” 秦氏好半天才回过神。 房氏幽怨的眼神狠狠瞪著秦氏,捂著脸呜呜咽咽地哭泣:“妹妹,你好狠吶。” “来人,笔墨伺候!”谭氏扬声。 很快两个丫鬟抬起一张桌子,上面铺著一层纸张,房老夫人眼皮跳了跳:“你这是做什么?” “和离书!”谭氏让人写下和离书,房老夫人冷著脸:“你別欺人太甚,里面可是一尸两命,难道你不担心晚上做噩梦?” 谭氏却笑:“房家教养不好女儿,亲手害死了女儿,我堂堂正正又怕做什么噩梦,都是老夫人应该想想,刚才房喻因的求救,老夫人处置了秦家少夫人的行为太不妥当,这人,你们必须要回去,我秦家不要!” 房老夫人紧咬著牙,呼吸起伏。 “人都死了,难道还要带回去?”房氏急了。 谭氏道:“秦家步步高升,难保日后会有人將此事拿出来威胁,到时候秦家就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倒不如今日处置乾净了,签下和离书,你们对外隱瞒死因,我们配合你们,实在不行就说远嫁了,这样房家脸上也有光了。” “你!” “老夫人也不想我们將尸首抬去了房家吧?”谭氏威胁道。 几句话说的房老夫人闭上眼认了命:“签字可以,不过,房家还有一个要求。” 秦氏眼皮跳了跳看向了房老夫人,抿唇轻易不开口。 “若是不答应,那咱们就鱼死网破,报官吧!”房老夫人想开了,人都死了,有什么事也说不清,未必就是房家不占理。 这一点秦氏也想明白了,震惊地看向了房老夫人:“母亲这是要逼死我吗?” 房老夫人別开脸,道:“让宝哥儿去战场,確保宝哥儿一定能活著回来,此事一了百了,这是你们秦家欠了房家一条人命!” 这么无耻的话谭氏听了只想笑,朝著房老夫人看去:“老夫人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了,房喻因虽然死了,可姦夫还没死呢,老夫人就能確定姦夫不能说出什么话来,又是被谁给指使的?” 房老夫人愕然抬头盯著谭氏,活了一把年纪了,突然觉得在谭氏面前,哪哪都受挫。 总是能被谭氏轻易击破了。 “大夫,还有这么多丫鬟都是人证物证,房喻因的肚子可做不了假,报了官,吃亏的绝对不是秦家!”谭氏冷脸,將纸拍在桌子上,拔高了声音:“房家要闹,秦家奉陪到底!” 第304章 和亲公主 见谭氏是动了怒,步步紧逼根本没有相让的意思,房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差,紧捂著心口怒指著谭氏:“你……” 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房氏急了,扶了一把房老夫人,转头看向了秦氏:“当初的事你也有掺和,此事闹大了,是不连累瑾瑜,那你呢,又能独善其身么,是不是真要將母亲气死了才肯满意?” 秦氏眼看著房老夫人真的要倒下了,眼眸微动,正要开口却被身后婆子拽住了衣袖。 见状,秦氏深吸口气扯过脸看向了旁处:“签了和离书,儘快带母亲回去找大夫,何必在此纠缠不清。” “妹妹!”房氏跑来狠狠戳了一把秦氏的胳膊:“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母亲对你多上心,你害死了我房家一个姑娘,现在连亲娘也不管了?” “去给房家嫡长子报个信,让他来接人回去。”谭氏对著丫鬟吩咐道。 一听要牵扯上自己的儿子,房氏不干了,恶狠狠瞪了眼谭氏,拿她没辙,又只好转身扶著房老夫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房老夫人咬著牙强撑著口气:“签!” 房家人签下了和离书,房老夫人却並没有著急给对方,看向了谭氏:“把那个姦夫交给房家。” 谭氏挑眉。 房老夫人又看向了秦氏:“此人留在你秦家,若是你们秦家反悔,我房家毫无辩解之力,和离书在此,人我都要带走。” 被房老夫人逼得挪不开眼,秦氏看向了谭氏,可谭氏点点头同意了,转身就让丫鬟去带人。 “不劳烦二夫人了,就让苏妈妈去领人吧。”房老夫人朝著背后的苏妈妈使了个眼色。 苏妈妈点点头,对著秦氏说:“夫人,让老奴去吧。” 没给秦氏说话的机会,苏妈妈已经拉著秦氏身边的小丫鬟去带路了,谭氏也没拦著。 片刻后苏妈妈惨白著脸回来了,进屋先是瞄了眼谭氏,又看了一眼秦氏,惶惶不安地来到了房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人死了。” 人被打死了,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本样貌,一地的血,她亲自摸了摸脉象和鼻息,已经断了气。 房老夫人惊骇地看向了秦氏,秦氏也是一脸茫然,见状,房老夫人就知道这事儿是谭氏做的,她道:“二夫人当真是有魄力,我这老婆子输得心服口服。” 啪嗒! 將和离书拍在了桌子上起身:“走!” 房氏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房老夫人瞪了眼,只好噤声,下人带走了房喻因,遮得严严实实。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人走后,秦氏从椅子上滑落,掩面痛哭。 谭氏也跟著狠狠地鬆了口气,真要闹大了报官,秦家必受影响,她也不过是赌房家豁不出去而已。 算是赌对了。 但凡被房家人看出一丁点的犹豫,必定会被拿捏。 “嫂嫂。”谭氏扶著秦氏。 秦氏许是太过激动,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谭氏见状赶紧让小丫鬟扶著人回屋,又叫人去请信得过的大夫。 事情处理完,谭氏去见秦老夫人,將经过说了一遍,秦老夫人点点头:“此事你处理得不错,辛苦了。” “母亲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秦老夫人又问:“知晓內情的丫鬟们怎么处置的?” “签了卖身契,先圈在庄子上养著,等过一阵子风声过了,再远远卖了。” 这种事无凭无据的,凭丫鬟几句话也改变不了什么,除非房家来闹事,但房家没必要这么做,得罪了秦家不说,还要自损八百。 所以秦老夫人也放心。 为了今日,秦老夫人足足担忧了九个月,手里捏著一串珠子,轻轻拨弄:“这几日留心著点儿。” “是。” 秦家的事在谭氏的安排下,愣是一丁点消息都没透出来,房家那边也是如此。 回府半路上出了城找了个地方静悄悄掩埋了,回了府邸,房氏就被禁足了。 对外只宣称房氏病了。 房氏不服,掌摑了丫鬟硬是闯了出去找房老夫人,却被房老夫人狠狠的训斥:“要不是你出什么下三烂的主意,能让我一张老脸都丟尽了?两个女儿,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这会儿房老夫人也不必顾忌了,在秦家受的窝囊气全都撒给了房氏,房氏一脸委屈:“母亲,这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她刚死了个女儿,伤心还来不及呢,居然又被房老夫人怒骂,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房家? 一个个都扶不起来,全靠女儿家攀附权贵。 “闭嘴!”房老夫人拍桌,怒瞪著房氏:“我可曾让你教唆因姐儿將姦夫带回去?还有,秦家回来人,可有人上报?眼看著就要生了,却功亏一簣!” 越说越生气,房老夫人恨不得掰开房氏的脑子看看装了什么东西,房氏缩了缩脖子,她也很纳闷,秦老夫人和秦氏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哪怕是晚一天,房喻因都生完了。 “会不会秦家早就知晓此事,故意选了今日回来?”房氏在心里暗暗怀疑。 房老夫人斜睨了眼房氏:“蠢货!別看二夫人嘴硬,她若知晓此事,早就发作了因姐儿,又怎么会等到今日?少在这瞎猜了,要怪就怪你们母女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房氏被骂,心里委屈又不敢顶嘴。 “过些日子你亲自去给她赔罪,这门亲戚还是要走的。”房老夫人道。 房氏满心不悦:“妹妹今日一句话都没有替您开口,也该是她来道歉才是。” 房老夫人道:“那还不是她养了个好儿子,战场立功,不论生死回来了,都是大功一件,做了那么多蠢事还不是被秦家恭敬待著,她吃软不吃硬,討好了她,对你有利无弊,宝哥儿將来说不定还要仰仗瑾瑜。” 说到这房老夫人越发觉得心痛,就差一点点,因姐儿就能瞒天过海,只等有朝一日顺顺利利的继承大房,继承整个秦家,到时候多帮衬房家,也是易如反掌。 可现在,全都成了泡沫。 房氏撇撇嘴:“今日要不是那个二夫人坏了事,也不至於弄成这样!” “够了!”房老夫人现在看房氏就头疼,冷了脸:“你也好好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求得舒然原谅,什么时候再解除禁足!” 房氏纵使再不甘也只能应了。 傍晚 和离书送到了展夫人手上,展夫人扬起长眉,略有几分惊讶,看过之后更是惊愕。 “处理完了?” 丫鬟点头:“今儿房家去了两个人,秦大夫人亲自將人堵住了,险些嚇晕过去,关起门聊了好几个时辰,房喻因已经死了,一尸两命,是房家老夫人亲自下令动手。” 展夫人嘖嘖。 “二夫人还说,秦家大房永远都是向著公主和福哥儿的,这是秦少將军得了封赏,全都记录在册。”丫鬟递来一卷册。 打卡一看琳琅满目的赏赐,展夫人摆摆手叫人还了回去:“你去跟二夫人说,心意收到了。” “是。” 接连过了好几日街上也没有任何消息,秦家只对外宣称房喻因病了,身子一直柔柔弱弱养不好,再无其他。 京城气候逐渐入了秋,有关於西关的战事接二连三地传来,陆陆续续持续到了年末。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下得极大。 大庆降,派人送来了降书,满朝文武个个兴奋,可看过降书之后,殿內鸦雀无声。 降书写著大庆皇帝突暴毙,新帝六皇子登基,年十五,向北梁求娶嫡公主乐晏公主为大庆皇后。 啪! 姬承庭眉眼一沉。 殿內气氛骤降,谁也不敢胡乱开口,满朝文武谁不知太子极宠爱这个女儿,况且公主翻过了年也才七岁,这么小送去和亲,实在不合適。 此次送来降书的不是旁人,正是藏珠公主之子,沈煜。 沈煜来京只字不提母亲和沈玉华,仿佛这两人和他事不关己,只一心求娶公主:“大庆极有诚意,愿意十里红妆以两座城为聘,求娶公主为后,大庆皇上文武双全,而且洁身自好,相貌堂堂,至今没有子嗣,也没有通房和妾室,等公主嫁入我大庆,大庆愿意十年不选秀,只独宠公主一人。” 这个条件引起了譁然。 又是皇后又是独宠,还没有子嗣,百官朝著姬承庭看去,只是触及了对方阴沉如水的脸色时,不自觉又將话给咽了回去。 於是其他人將视线瞄向了镇王:“王爷,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两国交好,免於征战,咱们也能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镇王抿唇不语。 早朝不了了之。 大庆求娶乐晏公主的消息却不脛而走,锦初当场变了脸色,但很快她安静下来,她知道姬承庭有多在乎乐晏,肯定不会同意让乐晏嫁过去的。 乐晏知道消息时正悠閒地在夫子那练字。 啪嗒,笔尖落地,溅下的墨汁染透了裙摆,乐晏小脸惨白皱起了眉,一旁的姬郢蹭得站起身:“你说什么?让乐晏去和亲,谁提出来的餿主意?” 传话的小太监被姬郢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嚇了一跳,赶紧道:“是大庆使臣点了名的要让乐晏公主和亲的。” “那太子怎么说?” “太子殿下暂未回应。” “百官呢?” “百官也未回应。” 姬郢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又问;“父王呢?” “王爷也未回应。” 姬郢鬆了口气,转过头看著乐晏瘪瘪嘴,小脸煞白,他立即从怀中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乐晏的泪珠儿:“別怕,太子怎么捨得让你和亲?” 乐晏眨眨眼,乌黑的瞳孔闪烁著慌乱:“若是大庆执意呢?” “哼!”姬郢冷哼:“区区大庆战败国也敢提如此过分要求,简直打北梁的脸!谁敢让你和亲,我撕烂他的嘴!” 朝曦在隔壁听见动静顛顛跑来,拉著乐晏的手:“妹妹,你別怕,若要和亲绝不是你,我听说此次来和亲的使臣是藏珠公主之子沈煜!混帐东西……” 骂骂咧咧,挥著拳头眼里直冒火。 “好了,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们两个就別瞎掺和了,不管什么情况,乐晏肯定是不会被送去和亲的。”姬郢再三叮嘱,哄好了乐晏,才匆匆出宫了,半路上好巧不巧就遇到了沈煜。 “小王爷?”沈煜打了个招呼。 姬郢扬眉,坐在马车上並没有下去的意思,故作不知情的问:“你是何人?” 沈煜面露几分尷尬,跳下马车:“论辈分,我还是你的表兄,我是贤王世子沈煜。” “哪个贤王?”姬郢疑惑。 沈煜脸色一僵,犹豫了会儿才低声说:“我母亲是藏珠公主。” “你是藏珠姑姑的儿子?”姬郢扬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藏珠公主四个字立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回头,沈煜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强撑著才没有生气,点点头:“是。” 姬郢又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地追问:“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初来乍到,想请郢表弟喝杯茶敘敘旧。” “初次见面哪来的敘旧?”姬郢下巴一抬,伸手放下了帘子回应道:“今日功课繁重,不便前去,再者,我从来不喝茶。” 说罢,马车继续前行。 直接將沈煜拋之脑后,回到了府邸,等了会儿改路去找镇王,得知人不在府上,他叮嘱:“父王回来,派人去告知。” “是。” 回了院,抬头看见了丫鬟们在打扫积雪,入眼白纷纷,颳起了风吹在脸上凉颼颼的。 姬郢忽然问:“二哥可在府上?” 丫鬟点头。 姬郢立即转身去找姬令,递了话,很快就被请进去了,姬郢面色慌张又有些匆忙,姬令院子里正在温酒,见他这般模样,越发好奇:“这是怎么了?” “刚才回府时有人拦住了马车,那人自称是藏珠姑姑的儿子,还非要带我去喝茶,二哥,沈煜会不会是来找王府的麻烦,藏珠姑姑和沈玉华都死在了镇王府之手……” 越说脸上的慌张越来浓。 姬令提著酒壶的动作顿了顿:“一个战败国世子来北梁,还敢这么囂张?” “他是和亲使者。” “那又如何?” “两国交战不斩使者。” 姬令嗤笑,看向姬郢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总觉得姬郢念书都快念傻了,一张嘴全都是那些文縐縐的东西。 “今日乐晏听说要和亲,直接嚇哭了,可惜了,皇宫里就只有这一个公主,十有八九和亲人选就是她了,这么小的年纪。”姬郢嘆气。 第305章 诱回京 姬令长眉一挑看向了姬郢:“乐晏公主年纪確实小了点儿,又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掌上明珠,未必会答应。” 姬郢耸耸肩表示一副无所谓的姿態,拿出手指戳了戳姬令的腿,担忧道:“二哥,你的腿何时才能好,往年二哥还会带我去后山围猎呢,初雪最合適围猎了。” 一番话將姬令的思绪重新拉扯回来,他低著头看了眼双腿,脸色瞬间漆黑,还有几分恼意。 他深吸口气。 眼眸一转倏然想到了什么,姬雪顏的嫡长女今年也有九岁了,还有姬瑭的嫡长女可是十二岁了,这两个外甥女都比乐晏大,乐晏能去和亲,为何这两人不能? 姬令抓住了姬郢的手,姬郢吃痛惊呼:“二哥,疼!” 他立即鬆了手道:“乐晏公主要是去和亲了,极有助於朝曦,將来有大庆国给朝曦撑腰,你还怎么爭?” 姬郢错愕,一脸茫然:“二哥说什么呢,除了乐晏要和亲,还能有谁,乐晏可是沈煜点了名要的。” “沈煜?”姬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话不算数,你不必放在心上,对了,父王可在府上?” 话音刚落外面侍卫来报,镇王回来了。 姬令表示要立即去见镇王,让侍卫抬著走,还没走几步,镇王便来了,目光落在姬令的腿上:“近些日子不见,腿伤可好些了?” “多谢父王关心,还是老样子。”姬令摇头,吃了太多的药,看过无数大夫愣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好几次他尝试著站起身,还没站稳腿就软了,重重地摔倒在地。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姬令变得狂躁,经常发脾气。 镇王看著姬令脸色呈暗青色,眉眼下方还有憔悴,眸色软了下来,屋外大雪纷飞,姬令的头上已蒙了白,他嘆了口气:“先进去再说。” “是。” 父子三人进了院,镇王瞥了眼炉子上还温著一壶酒,眉眼鬆动,倒是没说什么,弯腰坐下,姬郢上前主动交代:“父王,儿臣在宫门口马车被拦截,有个叫沈煜的要拽著儿臣去喝茶,儿臣心里拿不定主意,来找二哥。” 镇王讶然:“沈煜找你了?” 姬郢点头。 “在北梁的地盘上,你不必惧他。” 紧接著镇王又问了他今日的功课,姬郢对答如流,镇王满意点头:“郢儿,父王和你二哥还有话聊。” 姬郢一脸乖巧。 出了门院子里的路再一次被雪给盖了薄薄一层白,走过时,一步一个脚印,眉心紧拧著,脸上说不尽的心事重重。 等了一夜,也没听见什么消息传来。 “王爷昨儿傍晚才离开,不过临出门的时候,並没有不高兴。”金鳞道。 姬郢点头,他知道镇王在权衡利弊,和亲公主那个位置对东宫来说是块烫手山芋,可对镇王府来说,诱惑极大。 安静了好几日 太子提出要用臣子之女代替公主去和亲,被沈煜当场否决:“殿下,大庆一片赤诚之心来求娶公主的,此人必定是皇族血脉,这样才能让我们大庆敬仰。” 镇王斜睨了眼沈煜:“公主年幼……” “可定下婚约,先嫁过去,等公主及笄之后再行婚礼。”沈煜道。 倏然一位大臣上前说:“乐晏公主身份固然很尊贵,可年纪毕竟太小了,若是乐晏公主能和亲,镇王府也有几个嫡孙女,姬家皇族后裔,血统纯正,也是合適的。” 镇王不语,算是默认。 接二连三的大臣站出来,替镇王府爭取。 沈煜蹙眉:“那怎么能一样?公主可是太子嫡女,身份贵重,將来身份同样水涨船高。” “沈世子又何必在此挑拨是非,公主和王府里的县主同样尊贵。”有人呵斥。 沈煜的心思被戳破,脸色一阵青白。 镇王看向了姬承庭:“大庆未必诚心,一个战败国,还敢挑三拣四!” 姬承庭点了点头,认可了话。 和亲的事僵持不下,乐晏整个人也懨懨的,纸下的字越来越歪,实在是惨不忍睹了。 啪嗒,一滴浓墨溅下,染湿了纸。 “乐晏。”朝曦握著她的手,变著法地哄她开心:“父王亲口说的,绝不会让你和亲。” 乐晏吸了吸鼻子:“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劝我去和亲,边关生灵涂炭,若是再继续打仗,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和亲,是每个公主的使命。” “怎会?”姬郢从廊下走来,手里还提著一只笼子,嘴角含笑:“公主要和亲的使命,不在你,你是北梁唯一的嫡公主,怎能去那种莽荒之地和亲?岂不是让旁人看了我们北梁笑话!” “莽荒?”乐晏眨眨眼,大庆和北梁一样是个富庶之地,怎会成了莽荒? 朝曦点头附和:“对!大庆配不上你,区区皇后之位,我们才瞧不上呢。” 两人一左一右地哄著,乐晏勉强笑了,这几日她被嚇得惶恐,吃不好睡不好,生怕离开了父母还有兄长。 她问过了嬤嬤,若是离开了北梁,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眼看著乐晏的小脸儿渐渐消瘦,姬郢晃了晃手上的笼子,露出里面一窝小兔子,毛茸茸的。 乐晏眼眸一亮:“这是哪来的?” “郊外后山猎来的。” 將兔子递给了乐晏,看著她面露笑容,姬郢也不自觉跟著笑了起来,哄著她吃了几口点心,磨蹭到了宫门快要落锁了才离开。 不出意外再次在宫门口遇见了沈煜。 沈煜就是专程等他的:“郢表弟,咱们聊聊吧?” 姬郢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手里被侍卫塞入了小手炉,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这到镇王府足有半个时辰,你想聊什么?” 沈煜想说让姬郢找个茶馆喝茶,目光一瞥,看见了姬郢身后跟著数十个侍卫,个个脚步轻盈,绝非等閒之辈。 眾目睽睽之下他要是敢有什么动作,只怕死得会很快。 “我听说姬雪顏膝下也有两个女儿,还有姬瑭,一个嫡女两个庶女,若是和亲公主从这几人选一个,对你有利无弊,郢表弟,我不是仇人,你不必对我拒之千里,我是来投诚的。”沈煜似笑非笑。 姬郢侧过头看向沈煜的表情略些讥讽:“你为何不直接去找父王?” “郢表弟才是日后的主子,自然要和你谈最合適。”沈煜道。 姬郢继续往前走,沉默了片刻,两只手捧著小手炉,他看向了沈煜:“大庆新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他这么问,沈煜立马就要开口,姬郢投去一抹警告眼神,沈煜脸色訕訕,改口道:“皇上年轻气盛,能文能武,唯一不足就是身子弱了些,不过这些都不碍事。” 话音刚落,姬郢毫不犹豫地將手上的小铜炉狠狠的朝著沈煜头上砸下去。 沈煜猝不及防地被砸,身子一歪扑通坐在雪地,额角顺著流淌,伸手一摸,全都是黏腻,他怒瞪:“你!” “本王若要爭,自然会堂堂正正的爭,怎会牺牲无辜外甥女,你別再本王面前晃悠了,否则,本王饶不了你!”姬郢居高临下,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煜,隨即扬长而去。 沈煜坐在雪地里久久起不来身,又气又怒。 直到此时一辆马车经过,下来人將沈煜扶起来:“煜表弟消消气,我家小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別跟著计较。” 姬云和摆足了歉意:“我在前头酒楼设宴,还请煜表弟肯赏个脸。” 沈煜气呼呼的,捂著额头的伤拂袖而去。 人渐渐走远,姬云和拧紧了眉,丫鬟见状道:“小王爷怎么能把沈世子给打伤了呢?” “郢弟心肠软,捨不得大哥大姐的孩子去和亲,动了怒,真是糊涂!”姬云和摇摇头。 “那怎么办?” 姬云和犹豫了会儿,在镇王必经之路等著,將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她嘆:“我瞧著煜表弟伤势不轻。” 镇王却笑了:“打得好!” 骂归骂,但镇王脸上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看向姬云和:“云和,你觉得此次和亲,是镇王府的人去合適还是乐晏去合適?” 姬云和想也不想:“当然是镇王府的人,对咱们镇王府最有利,只怕大哥和大姐捨不得。” 两日后镇王下令让姬雪顏一家即刻回京,甚至让姬雪顏將姬瑭嫡长女也一併带带来。 其意思不言而喻。 镇王府要爭和亲人选。 “父王。”姬郢急匆匆去找镇王,红了眼:“大庆皇帝至今没有子嗣,没有侍妾,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隱疾,大庆还敢挑剔,为何不乘胜追击,让展將军和秦少將军一举攻破大庆?” 面对儿子的质问,镇王耐心解释:“你知道狼群围攻一只狮子,双方谁最害怕?” “是狮子。” “也有狼群。”镇王道:“狼群最怕受伤,一旦受伤就意味著被种族遗弃,北梁要攻打大庆,將会耗费太多精力,人力,物力,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之前,四周国家也在盯著北梁。” 姬郢明白了:“是太子不敢继续打,若打下去,有胜算,但顾不上內忧,防著父王呢。” 镇王点头摸了摸姬郢:“太子已出手,父王就不好再出手,现在不是最佳时机,郢儿,有些事並非你看的那么简单。” “可是……” “父王也许久没有见过你大姐了,难道你不想念?”镇王笑问。 姬郢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儿臣做梦都在想大姐回来。” 说著还哽咽红了眼眶,看著姬郢,镇王无奈嘆了口气。 半个月后姬雪顏一家归京,镇王许了姬雪顏住在镇王府,一同归来的还有姬瑭嫡长女姬洛洛。 姬洛洛今年十二岁,又是王府第一个孙子辈,出落的十分水灵,从小受尽恩宠,见著了镇王,飞扑上前;“祖父!” 镇王笑著摸了摸姬洛洛的髮鬢;“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祖父,我和父亲都惦记著您。”姬洛洛会撒娇。 第306章 比份量 另外两个,姬雪顏的女儿就老实了许多,乖乖地喊了声外祖父,便不肯亲近,唯唯诺诺的样子。 姬雪顏解释:“父王,两个孩子一路赶路有些水土不服。” 镇王只是看了眼两个孩子便挥挥手,並不在意,给三个人一个金项圈,分量十足。 三人道谢。 晚膳时一家子人围坐,姬洛洛坐在了镇王手边,很是健谈,哄得镇王眉开眼笑。 姬云和看了眼手边儿上坐著的姬雪顏:“许久不见大姐,怎么觉得大姐一点儿也没变化?” “就你嘴甜。”姬雪顏掩嘴一笑,嘆道:“镇王府还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后来去了东原,偶尔还有些想念京城呢。” 镇王听后笑了:“本王记得顏儿就是冬日出生的。” “父王好记性。”姬雪顏脸上堆笑。 一家子其乐融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整个晚上镇王都被姬洛洛给缠住了,就连姬郢都插不上话,姬洛洛后头瞥了眼姬郢:“小叔叔,我许久不见祖父了,想和祖父亲近,小叔叔不会生气吧?” 姬郢一脸茫然:“气什么?” 姬洛洛语噎,訕笑摇头。 接下来几日姬洛洛日日都在镇王面前献殷勤,姬雪顏的两个女儿则是病殃殃的,日日不离汤药。 姬云和去探望过一次,姬雪顏拦著没让见孩子,反而跟姬云和聊起了家常,敘敘姐妹情。 “大姐姐是不想两个姐儿去和亲吧?”姬云和一眼看破。 反之,姬洛洛就是带著任务来的,太过热情討好,野心十足。 姬雪顏拿著帕子掩嘴轻轻咳嗽两声:“妹妹误会了,只要王府有需要,我自然捨得,只是两个孩子隨了我的体质,经不起折腾。” 姬云和看著姬雪顏住在原先她住过的院子,布置得极奢华,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看出姬云和的敏感心思,姬雪顏立即说:“这院子还是我刚出生时,父王拨给我住的,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云和,我在东原一直都惦记著你,若不是父王下令,我也不想来的。” 她是告诉姬云和,这院子本就是自己的。 这么一解释,姬云和脸上的不愉果然消散了不少,拉著姬雪顏亲亲热热地聊起了家常,还有京城里发生的事。 姐妹两像是没有隔阂,畅聊一整夜。 下了几日的大雪,京城终於放晴了,姬洛洛住在了姬瑭曾住过的院子,是除了镇王之外最大的院子。 早早就开设了小厨房,一应吃食除了镇王,就是姬洛洛那边最先得到,入了京,所有的衣裳首饰全都重新准备。 三个小姑娘都有份,但每次都是姬洛洛挑剩下了,才送去姬雪顏那。 几次下来,姬雪顏也不生气,甚至不许两个女儿去见她,到了迫不得已必须要见面,也叮嘱女儿要避其锋芒。 不止姬雪顏避让,就连姬令,姬云和见著了,也都是好声好气哄著,送来的礼物都快堆满了桌子。 这不姬云和在来王府的路上遇见了姬洛洛,刚要打个招呼,姬洛洛冷冷一哼,目中无人般扭头就走,根本就不將姬云和放在眼里。 “你!”姬云和冷了脸。 “这丫头越来越目无尊长了,她若为后,还能惦记王府?”姬令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朝著姬洛洛离开的背影直皱眉。 姬云和深吸口气:“除了她之外,没有更好选择了。” 她膝下只有庶女,要让庶女去做皇后? 还不如杀了自己呢。 两人正閒聊著忽然听见一道哭声划破长空,听声音就是姬洛洛,姬云和扬眉。 “是洛洛小姐撞上了小王爷,把小王爷的手炉给撞洒了,受伤了。” 一听说姬洛洛和姬郢对上了,姬云和弯了弯唇:“我倒要看看父王的心偏向谁。” 姬令嗤笑。 姬洛洛的手掌被炭火给烫伤了,好在不多,只是手掌落下了疤痕,比起姬洛洛手上的伤,姬郢脸上五个鲜明的巴掌印,看上去格外醒目。 “是你弄伤了我!”姬洛洛哭喊著,还要衝上前再打。 几个丫鬟拦都拦不住,姬郢白皙如瓷的脸上落下两个明显的巴掌印,又红又肿,可见姬洛洛用足了力气。 姬郢捂著脸。 “给我赔罪!”姬洛洛脸上掛著眼泪,怒指著姬郢。 看见这一幕,姬云和忽然觉得姬洛洛不仅仅是被惯坏了,还很蠢笨,分不清大小,她之所以能待选和亲,不就是要给姬郢铺路? 姬云和拦住了姬洛洛:“洛洛,不得无礼。” 气头上的姬洛洛,想也不想,一甩手打在了姬云和身上:“他弄伤了我,就该赔礼道歉,不懂规矩!仗著有祖父撑腰,凭什么所有人都要谦让?” “洛洛!”姬云和佯装愤怒。 姬洛洛根本不予理会,跺跺脚:“我要告诉祖父,你们都欺负我!” 说著抹泪一溜烟跑了。 “这孩子!”姬云和嘆了口气,转过身时看见了姬郢脸色有些不对劲,脸色越来越红,且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晃了晃,明显就是又犯了旧疾,姬云和脸色微变:“传太医!” 將姬郢扶进了屋,还没上榻人就昏迷了。 姬令推著轮椅赶来,疑惑:“冬日里哪来的桃毛?” “暂时不知。”姬云和派人赶紧去给镇王送信,又给姬郢服了解药,等了许久才看见姬郢的脸色渐渐缓和了。 片刻后镇王赶来,看见姬郢脸上的巴掌印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岂有此理!” “父王,郢弟向来与人为善,虽比洛洛小几岁,毕竟是长辈。”姬云和一脸无奈。 整个镇王府都知道,在镇王心里,姬郢的地位无人能比。 果不其然,镇王派人去请姬洛洛过来。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姬洛洛哭唧唧的声音,提著裙子进门,扑到了镇王膝下:“祖父!洛洛的手好疼,呜呜……太医说要留疤,呜呜。” 镇王看了眼姬洛洛被包裹的手掌,阴沉的脸色看向姬洛洛,怒喝:“跪下!” 一嗓子吼的姬洛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镇王,委屈巴巴的喊了句:“祖父?” “跪下!” 扑通。 姬洛洛跪下,眼眶含泪別提多委屈了。 镇王眸色阴寒:“郢儿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被质问,姬洛洛抖了抖肩:“祖父,是小叔叔先嚇唬我的。” “胡说,郢弟刚下学归来,又怎么会嚇唬你?”姬云和矢口否认,姬洛洛立即道:“我没有胡说,小叔叔说我是要送去和亲的,大清皇帝体弱多病,说不定是个短命鬼,到时候我也要跟著陪葬,祖父,父亲说只要我来和亲,就要我做皇后,我不要做短命鬼,我不要和亲。” 姬洛洛哭成泪人。 可惜,在场没有一个相信她的话,姬云和道:“父王,我在廊下並未看见郢弟说这些。” 而且这些话根本就不像是从姬郢嘴里说出来的。 “我没有撒谎,是小叔叔亲口说的,我要成为镇王府的棋子替他铺路,小叔叔打翻了手炉,还推了我一把,若不是小叔叔我怎么会受伤?祖父,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姬洛洛哭著说。 “够了!”镇王阴鬱著脸色:“你父亲果真是將你给惯坏了,越来越不知分寸,来人,带去祠堂罚跪!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起来!” “祖父!”姬洛洛急了,她说的都是真话,为何没有人相信呢? 姬令也跟著附和了一句:“父王,这些年大哥確实太忙,疏於管教了,我记得洛洛小时候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群人围著姬洛洛落井下石,姬洛洛委屈的直掉眼泪,跺跺脚:“早知道你们欺负我,我才不来这个鬼地方!” 第307章 册公主 姬洛洛被罚跪,不到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丫鬟来报时,姬郢刚甦醒,白皙的脸蛋上巴掌印肿得嚇人,就连眼睛都眯成缝了,歪著脑袋看向了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了镇王身上,疑惑道:“父王?” “还疼不疼?”镇王一脸心疼的追问。 姬郢抬起手摸了摸脸,刚触到便忍不住齜牙:“嘶!” 见状,镇王脸沉了沉,对著丫鬟说:“来人,去祠堂盯著,跪足了一日才能起来!” “是!” 姬云和见状眼底不自觉露出了讥讽,对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意外,姬洛洛不过是孙女,镇王这么多孩子,都宠不过来,哪显著她了? 尤其是在姬郢这,绝对討不来半点好处! 休养了几日姬郢脸上的肿才渐渐消退,推开门外面依旧是大雪覆盖,雪飘零, 金鳞道:“洛洛小姐被罚一天一夜,受了点惊嚇,还有些著凉,在院子里发脾气,好几个丫鬟都被打了。” 姬郢垂眸:“意姐儿和薇姐儿呢?” “两位小姐一直病殃殃的,时不时还要请大夫来瞧,不过属下打探过了,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並没有大姑娘说的那么严重。”金鳞道。 这一点姬郢也不意外,姬雪顏压根就不想让两个孩子去和亲,故作装病装弱。 “看来这次和亲人选非洛洛小姐莫属了。” 姬郢挑眉;“那也不见得。” 大哥姬瑭文武双全,像极了镇王,罪看重规矩,没道理將姬洛洛养成这幅不懂礼貌的样子。 “有些事也不能单看表面,父王现在也未必是想让姬洛洛去和亲。”姬郢道。 金鳞诧异。 紧接著姬郢对著金鳞姬叮嘱几句,看了眼窗外大雪纷飞,姬郢道:“落下好几日的课,收拾一下,一会入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是。” 入了宫刚坐下,乐晏探出脑袋,眼巴巴地看著他。 姬郢失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乐晏提著裙子进来,卸下了外头的白色毛茸茸斗篷,手里还捧著个小暖炉,坐在了他对面位置。 看著小淑女般的乐晏,姬郢放下了手上的书本,耐著性子:“这几日被罚了?” 乐晏摇头。 “被太子训了?” “也没有。” 姬郢闻言倒是一副好奇模样:“那又是为何?” “母亲说,我已经七岁了,要学规矩,这几日都在学规矩。”乐晏坐得规规矩矩,这让姬郢反而有些不自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点点头:“太子妃也是为了你著想,不想让你授人以柄,落人口舌。” 乐晏胡乱点点头,一直盯著姬郢的脸:“好像肿了。” 姬郢下意识摸了摸脸,笑:“胡说。” 他来之前特意照镜子了,而且这几日都在抹药,恢復了正常才出来的,乐晏抿了抿唇,装了一会儿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上,撇撇嘴:“反正四下无人,嬤嬤也不在,歇一歇。” 乐晏扬起下巴:“我和母妃说,你来了,母妃才许我歇一个时辰,我听宫里嬤嬤说,你府上来了三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 “乐晏!” 朝曦喘著粗气跑来,一张嘴哈气还冒出白色雾气,眼巴巴地看向了乐晏和姬郢,看见姬郢后眼前一亮:“你可算是来了,怎么样,都还好吧?” 兄妹两凑在一块,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反倒是让姬郢有些不自在了,赶紧点头:“没事,没事了。” 乐晏撑著下巴,噘著嘴:“还是你府上好,人多热闹,兄长日日去父王那,母妃还要看帐本,就剩我一个人跟著嬤嬤。” 看著乐晏可怜巴巴的样子,朝曦立即道:“我每日就去父王那两个时辰,得了空不是赶紧去陪你玩?” 朝曦都有些委屈了,来回奔跑,生怕慢一点就招惹乐晏不高兴了,这小祖宗娇气得很。 朝曦对著姬郢道:“这几日学规矩学傻了,別当回事,过几日习惯就好了。” “朝曦!”乐晏磨牙,气鼓鼓地握紧了拳头砸向桌子,对著朝曦齜牙,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朝曦一蹦三尺高:“我三岁就被父王拎著学规矩了,父王母妃纵容你,七岁了才开始学,我都没委屈,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朝曦绕著桌子开始跑,乐晏跟在身后追,兄妹俩打打闹闹,姬郢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两人谁也离不开谁,又互相看不惯,安静不了一个时辰必定会动嘴皮子,打完之后又好得谁也拆不散。 眼看著乐晏扑来,姬郢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只手扶住她的身子:“同他计较什么,若是不解气,让他多抄宫规。” 朝曦瞪大眼了,跺脚:“小叔!” 乐晏掩嘴笑了,衝著姬郢眯著眼:“小叔说的是。” 两兄妹不一会儿又和好了,整整齐齐坐著,乐晏每日雷打不动都要练字,这几日学规矩,手腕抖得厉害,浪费了好几张纸,朝曦看了眼眉头紧拧,凑了过来:“方嬤嬤怎么这么狠?” “嬤嬤说我走路带风,没有淑女的样子,昨儿让我沏了百杯茶,绕著殿走了三个时辰,手腕上绑著沙袋,大哥……”乐晏噘著嘴都快哭出来了,两只手抖来抖去。 瀟洒了好几年,冷不丁来了规矩,乐晏哪能接受。 闹归闹,朝曦一向让著这个妹妹,一听这话眉心拧紧;“晚些时候我去找母妃说说。” “不,不成啊。”乐晏摇头,咬咬牙:“前几日御史夫人带著御史千金给母妃请安,年龄和我差不多大,那一身的气派,我是比不上了,我不能给母妃丟脸,我可是北梁公主!” 姬郢顺势看去,纸张上的字歪歪扭扭,已经不成型了,难为她还在坚持,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一抹红晕,一双明眸紧紧地盯著纸张下的字。 他嘆,对著金鳞吩咐几句。 片刻后金鳞取来了白瓶,姬郢接过她手中的笔,乐晏错愕,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將衣袖撩起露出白皙的皓腕,取出瓶中药揉在手腕上,冰冰凉凉,十分舒爽。 “咦?”乐晏舒服的直咂嘴。 一旁的朝曦接过另只手揉了揉:“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晚些时候我去找方嬤嬤。” 彼时金鳞进门:“小王爷,前朝有动静了,册洛洛小姐为公主,三个月后起程去和亲,明日起入宫学规矩。” 三人抬眸看向金鳞。 个个面露喜色。 金鳞悻悻一笑,弓著身默默退了出去。 若不是两人一左一右地按著,只怕乐晏就要跳起来了,乐晏抖了抖身子,抽回手腕,表示哪哪都不疼了,她对著姬郢说:“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洛洛公主进了宫学规矩,我一定好好招待她,不会让她吃苦受罪的。” 姬郢哭笑不得:“那倒不必,她脾气不好,你少招惹她,免得自己吃亏。” “脾气不好?” “被惯坏了,既已定下和亲公主身份,这三个月你躲她远远的,別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姬郢叮嘱。 乐晏向来是个听劝的,脑子里又想起了沈玉华,同样是骄纵跋扈不懂规矩,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那一巴掌她至今记忆犹新。 “我听小叔的,一定不招惹。” 许是抹了药的缘故,两只手好了许多,好不容易抄好功课交给了展夫子,夫子见状知晓乐晏在学规矩,倒也没有为难,只叮嘱她量力而为。 和亲公主一定下来,最高兴的人就是姬雪顏了,专程派人送了贺礼去给姬洛洛。 “洛洛,你不辜负你父亲母亲的期待,册封公主了。” 姬洛洛冷著脸,面上看不出半点高兴:“姑姑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两个妹妹的病还没好,两个妹妹在东原时,也不见这么虚弱。” 面对姬洛洛的冷嘲热讽,姬雪顏大度地没有计较,道:“洛洛,你才是王府血脉,她们可不是,又怎么能和你比较?” 这番话倒是让姬洛洛开心不少,哼了哼。 次日 姬洛洛在镇王的陪同下送入宫,由宫嬤嬤教规矩,每日都要跟著学六个时辰。 “祖父,孙女想见见乐晏公主,听闻她冰雪聪明,孙女很好奇,一个人在宫里学规矩很寂寞,孙女能不能和乐晏一块学规矩?”姬洛洛道。 镇王蹙眉,犹豫一瞬。 “你和乐晏年纪不同,学的规矩也不一样。”姬郢下了马车,语气淡淡:“何况,乐晏要是有个好歹,你反而说不清了。” 镇王点头:“乐晏这丫头皮得很,你还是自己学吧。” “祖父!”姬洛洛跺跺脚,不依不饶:“孙女没见过皇家公主的礼仪,跟著学一学总能长长见识,这么多人在,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在姬洛洛的强烈要求下,镇王鬆了口,派人去给太子妃传个话,身后姬郢闻言眉心不自觉皱起,眼尾瞄见了姬洛洛脸上一闪而逝的阴狠表情,抿紧了唇。 良久太子妃回了话,邀请了姬洛洛去东宫做客。 镇王再三叮嘱:“乐晏还小,你是长辈又比她年长,有些事莫要和她计较,知道吗?” 姬洛洛乖巧点头,带著丫鬟朝著东宫方向走,身后姬郢也是同一个方向姬洛洛侧目看向了姬郢;“小叔是不是怕我吃亏,担心我?” “你知道藏珠姑姑和沈玉华是怎么死的吗?”姬郢停下脚步忽然道。 姬洛洛扬眉。 “藏珠姑姑是被父王下令砍头,尸骨草草落葬,至於沈玉华,外界传是死在了皇宫一场大火,其实並不是,她被带出宫受尽折磨,衣不蔽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临死之前还喊著將来有一日定会报仇!” 姬洛洛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嗤:“都死了还怎么报仇?” 姬郢微微笑:“可沈煜这不是来了么?嫡亲兄长,自小沈玉华和沈煜关係极好。” 说罢,姬郢转了个弯和姬洛洛分道扬鑣。 只留下姬洛洛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眼眶微红,眼底已经浮现了惧意,身子抖了抖强忍著眼泪。 “公主,您別听小王爷嚇唬,您是和亲公主又有镇王府给您撑腰,大庆又是战败国,您去了大庆,整个大庆都要对您恭恭敬敬,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丫鬟劝:“小王爷是故意的,您不如將此事告诉王爷,让王爷给您撑腰。” 姬洛洛闻言狠狠瞪了眼丫鬟:“我去找祖父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说不定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我!” 在镇王府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险些要了她半条命,在所有人身上都占了便宜,唯独在姬郢这栽了。 姬洛洛已经学乖了,少招惹姬郢。 第308章 不安好心 到了东宫看见了锦初,温婉大方,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往那一坐便是矜贵优雅,雍容华贵。 “太子妃。”姬洛洛请安。 锦初微微笑:“洛洛公主不必多礼,起来吧。” 话音刚落外头小宫女传:“太子妃,公主染了风寒,刚服了药已经歇了。” 姬洛洛闻言皱起眉:“我来就病了?” 此话一出,锦初笑道:“昨儿贪凉玩了会儿雪,洛洛公主误会了。” 没有跟姬洛洛计较,姬洛洛也觉得刚才说话太直白了,悻悻道;“太子妃,听说乐晏也在学规矩,我想跟乐晏做个伴,正好我们都是小姑娘,也方便。” 锦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你们学的规矩不一样,她还小,莫要让她打搅了你。” “太子妃,我不介意,再说我在东原也学过规矩,入宫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见姬洛洛步步紧逼非要缠著乐晏,锦初並没有鬆口的意思,委婉拒绝她不理会,那就只好直白些了:“洛洛公主要和亲,学的是大庆规矩,莫非你在东原学过大庆的规矩?” 姬洛洛瞬间哑火,摇摇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她还是知道的:“未,未曾。” 在东宫待了一会儿便找了个理由灰溜溜地走了。 人前脚刚走乐晏后脚就进殿了,扑入锦初怀中:“母妃,这洛洛公主为何要缠著儿臣?” “她大概是不想去和亲。” “为何?” 锦初摸了摸女儿的秀髮:“在东原也好,京城也罢,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嫡女,將来不论嫁给谁,都是备受尊敬,有人撑腰的当家主母,和亲,可就身不由己了,一旦两国开战,首当其衝就是她最倒霉,里外不是人,公主的名分可不是这么好要的,她找你,虽说不清是什么目的,但绝对不安好心。” 乐晏恍然:“难怪小叔也要我离她远些。” “小王爷说的?” “是!”乐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將姬郢叮嘱的话说了一遍,锦初道:“他的话你听著,总不会害你,躲著她就是了。” 这一躲就是连续数十日,称病在后宫闭门不出,让姬洛洛吃了几次闭门羹。 为了让姬洛洛不孤单,锦初还特意下令找了几个大臣家姑娘,送进来陪著姬洛洛一块学规矩。 姬洛洛心里窝著一团怒火无处发泄,日日入宫学规矩,却是见也见不著乐晏。 不止是见不著乐晏,就连二叔姬令,小叔姬郢,还有姬雪顏,姬云和也对她避之不及。 好不容易遇见了姬雪顏,不论姬洛洛怎么找茬,姬雪顏也是一副好脾气模样,宽容大度,不予计较。 接连几次后,姬洛洛吃了哑巴亏,心里的怒火日益高涨,进了宫学规矩这日,在御园狠狠摔了一跤,好巧不巧摔在了脸蛋上,刮出一道长长的痕跡,当场血流不止,嚇得姬洛洛崩溃大哭。 小宫女们赶紧派人去给宫里的姬郢送信,又叫人去请了太医来。 姬郢听闻时,眼皮都没抬一下,等手上的文章写完了才放下笔,慢悠悠地赶去了御园。 还未凑近就听见了哭声震耳欲聋,等看见脸上的伤口后,眉心一拧:“怎么伤得这么重?” “雪天路滑,洛洛公主走得又快又急,一时不慎摔倒了,正巧摔在了台阶上,磕破了脸。”小太监解释。 “小叔!”姬洛洛大哭。 姬郢斜了眼姬洛洛,转身问:“可通知父王了?” “已经告知了。” 姬郢收回神色看向太医:“张太医,这脸会不会留下疤?” 张太医点头:“公主脸上的伤太深了,一定会留下疤。” 一听会落下疤,姬洛洛哭得昏厥。 没多久镇王赶来,看了眼脸上的伤疤后,眉心一拧,姬洛洛下意识的抓住了镇王的衣袖:“祖父……” 镇王深吸口气,耐著性子让她配合治疗。 傍晚 镇王带著姬洛洛和姬郢回府,让人將姬洛洛送回休养,对著侍卫吩咐:“让雪顏来!” “是。” 片刻后就姬雪顏来了。 关起门聊了不到半个时辰,姬雪顏出来的时候铁青著脸,一脸的埋怨。 几日后等姬洛洛脸上的伤势稳定后,镇王以姬洛洛脸受伤为由,提议三个月后的和亲公主人选要待定,同时让意姐儿和薇姐儿一併入宫陪伴姬洛洛学规矩,三人一块学。 和亲公主人选从三人中抉择,同时,百官要求要让乐晏公主也一併加入,食君禄,为民办事,是公主之责。 姬承庭应了。 和亲公主变成了四个待定人选。 避无可避,乐晏知道消息后坐在窗户下大半天,透过窗户看向了窗外下著鹅毛般大雪愣神。 啪嗒! 砚台落地,碎了数瓣。 姬郢眉心拧得能打结,看向金鳞:“四个和亲公主?” “小王爷,只是待选,三个月后从其中择选一人。”金鳞赶紧解释。 姬郢良久才回过神,低著头看了眼衣服上溅出的浓墨,呼吸紧绷,满脸懊恼,他没想到镇王会將乐晏也扯进来。 “小王爷,大姑奶奶来探望您。”门外小廝提醒。 姬雪顏来了。 姬郢收拾了残局后,点头让人將姬雪顏请进门,姬雪顏手里提著锦盒:“今日閒著没事,做些点心送来,郢弟,平日里用功也別忘了劳逸结合,我做了你最爱的玫瑰酥。” 玫瑰酥……姬郢捡起一粒递到嘴边,咬了口,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这玫瑰酥是镇王妃最喜欢吃的点心。 吃了两口又放下,他茫然看向了姬雪顏:“大姐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姬雪顏从怀中拿出一盒精致的膏药:“这是去腐生肌膏,可以让腐肉重新长出来,洛洛脸上的疤痕,涂抹了此药,两个月之內一定能够恢復如初。” 生怕姬郢不信,还特意將衣袖撩起来,指了指其中一处:“前几年这里磕了一块碗口大的疤,就是用了此药,已经完好无损了,洛洛这孩子心思敏感,我若直接给她,她怕是误以为我要送她去和亲,小姑娘脸上落下疤痕,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姬雪顏一副无奈模样:“我担心她意气用事,不肯用。” 姬郢接过,顺应点点头:“此物我会想法子交给父王,绝不会透露大姐半个字。” 姬雪顏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姬郢会这么说,姬郢解释:“意姐儿和薇姐儿太小了,去了大庆,我也不放心,洛洛年长,此次和亲本就该她去。” 听他这么说,姬雪顏是又惊又喜。 送走了姬雪顏,姬郢將膏药递给了金鳞;“去查查这里都有什么,再匀出一半给展夫子送去。” 金鳞不解,但还是照办。 展范予收到了药二话不说拎著就去了隔壁的展家,交给了展夫人,展夫人让大夫查验之过,已经確定了不是普通膏药,而是疆药。 展夫人將药递给了於夫人,於夫人脸色微变:“怎会有这么歹毒的药?祛腐生肌?这里头加了不少腐蛊虫,只能短暂的时间让伤口痊癒极快,要不了两年,脸就会溃烂,腐烂,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於夫人惊讶地看向了展夫人:“这药,夫人是从哪弄来的?” “这个你就別管了。”展夫人敷衍几句,让於夫人继续回去歇著,將此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展范予。 展范予深吸口气,握著膏药离开了。 次日在宫里授课时,展范予將此事告知了姬郢,姬郢面露几分惊讶,点点头:“多谢夫子。” 再多余的话展范予识趣的没多问,姬郢也没有多解释。 如往日一样照常上课。 从早到傍晚也不见往日的来凑热闹的乐晏,他不禁皱起眉,临走前问起了宫人:“公主怎么没来?” “回小王爷,公主在千淑阁学规矩,昨儿得了场风寒病了,太子妃许公主休养两日。” 步伐一顿:“可严重?” 宫人摇头称不知,他想了想又问:“朝曦呢?” “在仪清宫。” 姬郢抬脚就朝著仪清宫走去,不止看见了朝曦,还有一抹粉色身影,趴在桌子上,手里捧著书昏昏欲睡的模样,时不时掩嘴咳嗽两下,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喷嚏,就连说话都是嘟嘟囔囔,鼻音很重:“你的病还没好怎的又偷偷跑出来了,母妃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乐晏打了个喷嚏,懨懨道:“我现在哪也去不了,到处都是眼睛盯著,只能来找你了,去课堂,被上官意撞了个正著,非要拉著我去御园看什么,吹著冷风凉颼颼的,脑袋都跟著沉了。” “你呀,就是个閒不住的。” 兄妹俩都有些风寒,朝曦揉了揉鼻子:“我才好不久,又要陪著你喝又苦又涩的药。” 乐晏连白眼都懒得翻。 恰好此时外头宫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药:“小殿下,公主,药熬好了,太子妃说了,必须要喝完。” 闻言乐晏小脸都垮了,瘪瘪嘴。 朝曦捏著鼻尖,端起了碗一饮而尽,苦的眉毛都快打结了,抓起一粒蜜饯塞入嘴里,许久才缓了过来。 乐晏盯著满满一碗药,欲哭无泪,拖长了尾调;“这么大一碗?!” “噗嗤!” 姬郢听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乐晏抬眸,看向姬郢时眼珠子都亮了,伸长了脖子还没开口,朝曦道:“谁来也没用,该喝还是要喝。” 一句话打击的乐晏脸上笑意减少了许多,回头气鼓鼓瞪了眼朝曦:“用你说?” 乐晏两只手捧著碗,沉甸甸的,深吸口气,姬郢见状伸手帮她扶著碗,看著她咕咚咕咚一鼓作气喝完,赶紧接过碗递上来蜜饯;“快含著。” 吃了两粒苦涩味少了许多,抬起手將空碗递给了小太监:“告诉母妃,一滴不剩。” 小太监连忙接过应了,弓著腰走了。 乐晏拿著帕子捂著口鼻,躲开了姬郢:“小叔,我病了,可是会传染的,你快离我远些。” 姬郢扬眉:“我身子没那么差。” “这可说不好。”朝曦撇嘴,昨天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每次乐晏一生病,他肯定也要跟著遭殃。 每次都被打脸。 姬郢原本是想去东宫探望的,这倒是省了事,瞥了眼桌子上的鬼画符,他嘆,好不容易养得圆润小脸,才几日又清瘦了,指尖戳了戳乐晏的脸蛋:“和亲和打仗之间,若要选择,太子寧可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攻破大庆,你別担心,和亲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 乐晏两眼亮了起来:“父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姬郢笑,临走前叮嘱乐晏好好养病,明日再来探望她,乐晏一把拽住了姬郢的衣袖:“喝惯了苦药,小叔能不能带些吃食进来?” “好!”姬郢一口应下。 “那明日我还在仪清殿等著。”乐晏挤出笑衝著姬郢挥挥手。 回府时另外三人也正好下了学,跟著一块回府,三个小姑娘安安静静,谁也不开口说话,姬郢两眼一闭,乾脆眯著眼歇。 直到快要回府时,姬洛洛开口了:“小叔身上有股药味,可是身子不適?” 姬郢抬眸淡淡道:“略有几分不適。” “小叔,近日功课学得如何,若有不懂的地方,说不定我还能教教你呢。”姬洛洛突然示好。 姬郢看她:“帝王之术你也会?” 一句话问得姬洛洛小脸瘪了,摇摇头:“我一个女儿家怎会学这个,看来是帮不上小叔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了马车。 金鳞凑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依稀说了什么恢復如初,功效极好,医活死人。 姬洛洛敏锐地停下脚步,立即朝著金鳞看去:“说什么呢?” 第309章 各怀心思 金鳞被追问,姬郢遮遮掩掩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匆匆带著金鳞离开了,姬洛洛见状越发篤定两人肯定有问题。 “哼!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偏要知道。”姬洛洛一路追上去。 路过长廊將人截住:“小叔,刚才我可是什么都听见了,什么医活死人……” 两人在廊下起了爭执,姬郢的脸色憋得通红,抬起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一瘸一拐赶来的姬令:“二哥!” 姬令远远看来还以为是姬洛洛又在欺负姬郢,笑著上前:“外头风大,怎么还在这吵上了?” 对於二叔,姬洛洛还有几分胆怯,抿了抿唇看了眼姬郢,找了个理由溜走了。 姬郢鬆了口气。 姬令扬眉:“这丫头怎么跑这么快?” “幸好二哥来了,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姬令好奇看他;“你虽年纪小,毕竟是长辈,她还能对你如何?” 姬郢摆摆手:“大姐不许我说。” 提及姬雪顏,姬令眼眸微闪,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屋子里煮了茶还有点心,一个人吃也怪无聊的,也耽误不了你多久,走吧。” 跟在姬令身后进了院,姬郢捧著一杯茶喝了暖暖身子,姬令才问:“大姐跟你说什么了,不许告诉洛洛?” “大姐不知从哪得来一盒子药,说是可以祛腐生肌,对癒合伤口极有帮助,担心直接给了洛洛,她会多想。” 將姬雪顏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遍,还特意加了个癒合骨髓。 姬令半信半疑;“什么药这么厉害?” 姬郢从怀中掏出来,精致小盒子,姬令打开雪白通透,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姬令指尖匀出一丁点抹在手背上的一处小伤口:“大姐一片好心,你只管和父王直接说就是了,让父王赐给洛洛。” “父王不在府上,我两日未见他了。” “那有什么难的,再等等。” 姬郢坐下没一会,藉口还有文章没做离开了,姬令目光一转盯著手臂上的膏药,派人去请心腹大夫来。 “这確有祛腐生肌的功效,不过也极有可能会反噬,此物加了腐虫蛊,两年后,服用此物会溃烂,最后浑身被啃食乾净。” 一听这话姬令赶紧擦拭了手背上的膏药,他拧紧了眉心,姬雪顏刚回京的时候,姬令多次试探,可有带大夫回来,姬雪顏都推脱,只说回来的太著急,並未带来。 对於姬令的腿,姬雪顏连问都没问。 现在却能拿出膏药用来对付姬洛洛,当真是心狠手辣,姬令嘴角勾起:“大哥要是知道她这么对待他的宝贝女儿,怕是不会轻易饶过她。” 贴身侍卫道:“大姑奶奶这么做,是想让洛洛公主儘快恢復脸去和亲?” “自家的孩子知道心疼,变著法地算计別人家孩子,大姐一贯如此做派,这次利用郢弟的手算计洛洛……”姬令咬牙,他將希望寄托在了姬雪顏身上,可姬雪顏却对他装傻充愣,不肯帮忙救治。 这笔帐,他不会轻易罢休。 “二公子,这会不会是小王爷故意让您知道的?”侍卫疑惑。 姬令挑眉:“姬洛洛去和亲,对他有好处,他有必要阻拦?我要是他,巴不得姬洛洛赶紧好起来。” “可是洛洛公主去和亲,帮的不是世子么,世子和洛洛公主是亲父女俩,小王爷不过是叔叔罢了。” 姬令摇头:“父王还在,大哥不敢造次,镇王府先爭皇位,等皇位到手之后,再说其他,东原的兵权又不是大哥一个人说了算,终究还是父王一人做主。” 所以,姬令没有理由怀疑姬郢阻拦姬洛洛去和亲。 这膏药若是不用,姬洛洛才没有机会和亲,只能说明,姬郢太傻了,什么都不知情被姬雪顏给利用了,根本不知膏药功效。 “你去找云和,让她来一趟。”姬令道。 侍卫点点头。 夜色渐浓 姬云和入府的消息传入姬郢耳中时,他正好看完了最后一片奏摺,起身:“去见父王。” 一摞厚厚的奏摺每日观看,然后单独写下批阅和见解,再由镇王亲自看一遍,和他分析。 不管多忙,镇王都会雷打不动给他解释。 看完奏摺已是一个时辰后了,见姬郢欲言又止,镇王扬眉;“可是有什么事?” 姬郢直接將膏药放在桌子上:“大姐昨日找我,说这药可以去腐生肌,能让洛洛在两个月之內恢復如初,儿臣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法子让洛洛服这药。” “为何?”镇王瞥了眼膏药,满脸好奇。 “儿臣和洛洛几次爭执,直接给她,未必会接受儿臣好意。” “那你大姐姐为何不亲自给?” “洛洛对大姐姐这阵子有些不满,大姐姐也不想让洛洛误以为抹了药,就必须要去和亲了,担心將来大哥会责怪她,可一方面又为了洛洛的脸著想,小姑娘家落了伤疤,將来也不好说亲,这才將药给了儿臣,儿臣想著不如由父王赐药,洛洛必定能接受。”姬郢如实回应。 镇王眼眸微动:“这是你大姐说的?” “父王,儿臣觉得大姐言之有理,洛洛现在性子急,分不清好坏,但脸上的伤耽搁不得。” 镇王收了药,看向了姬郢;“四个人之中,你觉得谁最合適和亲?” “大姐捨不得两个侄女,洛洛性子不適合去和亲,乐晏年纪小,若真要和亲,乐晏最合適,但乐晏和亲必定会给朝曦增添筹码,依太子对乐晏的在意,乐晏若去和亲,太子也许会强攻大庆。”姬郢道。 闻言镇王笑了:“太子强攻大庆,必定会元气大伤,父王最属意乐晏去和亲。” 姬郢不慌不忙道:“父王可曾想过,太子必定会权衡利弊防备父王的同时还要强攻大庆,就如当年,太子拉拢父王,反攻先帝,若太子给足了大庆好处,谈妥了条件,到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父王。” 话落,镇王变了脸色。 这事儿太子绝对做得出来,互相牵制,谁也別想占便宜。 “这么说,乐晏是不能去和亲了?”镇王拧眉。 姬郢道:“倒也不是,只是在父王没有全力將太子一击即中时,乐晏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除非……”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道:“除非大哥能悄然带兵回京,东原再强大,京城才是离皇位最近的地方,当年太子之所以能胜,也正因如此,將来有一日儿臣坐上那个位置,太子不服,儿臣的皇位一样岌岌可危。” 一番话说得镇王哑口无言,对姬郢多了几分讚赏:“我儿聪慧,想不到你能想到这些。” “这全都是父王教的好。”姬郢面露谦虚。 这时侍卫说起今儿下午姬洛洛和姬郢在院子里起了爭执,镇王蹙眉,姬郢无奈:“今日我在宫里偶然间看过一本医书,上面有治疗腿疾的法子,被洛洛听见了,被她误会,几句拌嘴而已,恰好二哥经过,已经帮儿臣解释清楚了。” 镇王点头,欣慰至极。 等姬郢退下后,镇王目光紧盯著眼前的盒子,犹豫再三,还是叫人去查一查这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夜色寂寥 黑衣人站在镇王面前:“此乃去腐生肌膏,不过里面加了去腐蛊,两年之后会浑身溃烂,生不如死。” 闻言镇王的脸色已经阴鬱到不能再看了,又听黑衣人说:“属下还发现世子给洛洛公主单独寄信,要洛洛公主务必不能去和亲,还有王爷让属下打听的事也有了著落,洛洛公主在东原,温柔乖巧,贴心懂事,从不隨意打骂下人, 性子是在来京城时突然变了。” 镇王呼吸一紧;“这么说,这脸是她故意弄伤的?” “属下也查过洛洛公主摔倒的地方,实在是不足以伤的那么重。” 镇王冷笑,真是好啊,一个个心思野了,各怀鬼胎,每个人都有小心思,姬瑭硬著头皮把姬洛洛送来,又不肯让她和亲,只能鋌而走险让她伤了脸,姬雪顏同样的手段,让两个女儿装病装柔弱,也是不愿意和亲。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给姬郢铺路! 当真是自私至极! “王爷,藏珠公主的二公子沈奇去了东原,被世子奉做贵宾。”黑衣人道。 镇王脸一沉,忽然想起了小儿子的话,镇王府的人和不了亲,那就只能是乐晏了,乐晏去和亲,太子肯定不干,到时候大动干戈时,肯定牵扯上太子的兵力。 那京城就暴露出来了,镇王府的兵马赶来京城,若赌一把,未必不能胜,大庆突然提出和亲的要求,也未必不是有人攛掇的! 第310章 以牙还牙 冬日里好不容易出了太阳,乐晏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奈何红梔將她看紧,面对乐晏眨眼祈求,红梔两眼一闭就当没看见,无奈道:“公主才好些,不能再被冻著了,晚些时候还要去宫嬤嬤那学规矩呢,迟了,宫嬤嬤可是会罚人的。” 在红梔的催促叮嘱下,乐晏瘪瘪嘴只好妥协。 走进千淑阁,姬洛洛,上官意和上官薇已经到了,不仅如此她们身边还多了好几个小姑娘,一问才知是伴读。 乐晏一出现,几人行礼:“给公主请安。” “都不必多礼,起来吧。”乐晏挥挥手。 姬洛洛瞥了眼乐晏,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和乐晏离得这么近,小姑娘身上穿著件白色斗篷,领口处都是毛茸茸一圈,一张粉嫩白皙的脸蛋宛若剥了壳的荔枝,红唇翘鼻,那双杏眼宛若湖光瀲灩,泛著点点星光,眉眼像极了太子妃。 才七岁就长得如此,日后还得了? 面对姬洛洛的打量,乐晏佯装没看见,找了个位置坐下等著嬤嬤来,有些时候也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乐晏。”姬洛洛笑著凑了过来,脸上带著白色面纱挡住了容貌,只露出一双眼睛,眯起眸子衝著她微笑:“我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 面对姬洛洛突如其来的问好,乐晏心中警觉,道:“已经痊癒了。” “乐晏,咱们都是公主,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你吗?”姬洛洛眨眨眼,笑问。 乐晏皱著眉。 “乐晏,和亲公主只有你我二人,她们两个连封號都没有,祖父说只是做做样子的,如今我的脸受伤了,若是在三个月之內好不了,只怕……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配合治疗的。”姬洛洛猝不及防的摘下了面纱,左边脸颊直接暴露在了乐晏眼前,半张脸蜿蜒一条红痕,像极了趴在白皙脸颊上的蜈蚣。 嘶! 乐晏嚇得变了脸。 她只听说了姬洛洛的脸受伤,极有可能会落下疤,却没想到这么严重,深可见骨。 这样的脸能痊癒? “祖父今日赐给我一瓶药,说是有奇效,乐晏,你怕吗?”姬洛洛衝著乐晏咧嘴笑,露出森森白牙。 等姬洛洛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就连宫嬤嬤走到她面前,伸出戒尺在乐晏面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过神。 “嬤嬤,和亲公主是不需要学刺绣的,陪嫁时多带几个绣工不错的绣娘即可,咱们这双手,可不是用来伺候人的。”姬洛洛忽然打断了宫嬤嬤的教导,面前摆放著的绣绷子,也是一下都没碰。 其他几个姑娘听闻,小脸涨红,手上的针线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尷尬不已。 宫嬤嬤皱著眉头:“洛洛公主,这话也不是这么说,多学些技能傍身……” “嬤嬤,我们要学的是如何笼络人心,如何作为一个当家主母,面对丈夫的妾室,庶出又该如何打压,而不是学这些下三烂的东西,稳住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洛洛公主!”宫嬤嬤拧眉,面露不悦。 姬洛洛不以为然:“嬤嬤与其有时间在这教这些,倒不如教我们一些其他手段。” 几句话气得宫嬤嬤脸色铁青,疾步来到了姬洛洛身边,扬起了手上的戒尺:“课堂上顶撞夫子,就是不敬,伸出手来!” 姬洛洛扬眉。 宫嬤嬤一脸坚持,她拗不过,跳过了宫嬤嬤的视线朝著乐晏看去:“乐晏,你觉得呢?” 被点了名的乐晏扭过头朝著姬洛洛看去,对方衝著她微笑,这一笑,又让乐晏想起了脸上的疤痕,像一条蜈蚣。 “伸手!”宫嬤嬤冷了脸。 姬洛洛挺直了胸膛伸出手。 啪!啪! 连续好几下打在了姬洛洛的掌心,白嫩的掌心很快就一片红肿,她不怕疼也没有喊出来,更是满脸挑衅。 见状,宫嬤嬤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 几板子下去,不一会儿姬洛洛的掌心又红又肿,依旧没鬆口,宫嬤嬤见状气得不轻,她在后宫教过不少人规矩,从未见过像姬洛洛这样不懂规矩的,毕竟是公主,又不能真的將人打成什么样。 管不住也只能作罢,宫嬤嬤深吸口气,终是妥协了,叫人將所有的绣品全撤下去,改成了品鑑画作,还拿出了前朝后宫妃嬪作为例子,讲述了宠妃是如何爭宠。 又说了前朝皇后是如何从小宫女一步步坐上皇后宝座,说到激动之处,就连皇嗣都说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下了课,乐晏临走前又被姬洛洛给拦住了:“偌大的东宫只有你一个公主,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太子妃身为东宫之主,按规矩,也该给太子殿下多挑几个侧妃开枝散叶,否则,也不至於今日和亲,还要从亲王府內挑人,自古以来公主的使命便是和亲……” 远远的红梔就看见了自家小公主被拦住了,疾步而来,姬洛洛立即改了口:“这两日天气好不容易放晴了,若能围炉烤肉,也很愜意,我在东原经常吃鹿肉,不知乐晏可喜欢?” 乐晏紧抿著唇不做声。 “让御膳房送一些鹿肉……”姬洛洛伸手就要去拉乐晏的手,却被乐晏后退两步避开了。 姬洛洛扬眉看她。 “公主,太子妃刚才派人来请您即刻回去,有事商议。”红梔看出乐晏的窘迫,立即拿著斗篷给乐晏穿上。 乐晏点头,看向了姬洛洛:“母妃找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背影匆匆转眼消失不见。 姬洛洛抬起手看了眼掌心,火辣辣的疼,早就肿起来了,她眉心划过狰狞,咬著牙往回走。 当日乐晏就病了,晚上开始说梦话,反反覆覆的,红梔上前抚摸,触到了滚烫,当即变了脸色派人去请医女来。 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锦初坐在榻上,摸著乐晏纤细的手腕,见她睡梦中还皱著眉嘀嘀咕咕,转过头看向了红梔:“去打听那日在课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晏胆子不小,却从未见过她被嚇成了这样,锦初篤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红梔点头。 莫约半个时辰后,红梔带来了宫嬤嬤,去了偏殿將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得锦初眉心紧皱。 “太子妃,这洛洛公主仗著身份拿捏,老奴罚过了,总不能將人给打死了吧?”宫嬤嬤叫屈。 锦初拧紧了眉,姬洛洛这是故意挑衅,就等著宫嬤嬤出手呢,姬洛洛肯定是不想去和亲的。 嚇唬乐晏,也有引她出手的意思。 看著女儿小脸发白,嘴里说梦话,锦初紧绷著脸,怒火不停的往上翻涌,朝著宫嬤嬤使了个眼色,低语几句,听的宫嬤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会不会出事?” “你怕什么,洛洛公主既然要学,那就教她,闹大了也是洛洛公主自个儿的错,和你无关。”红梔提醒。 宫嬤嬤立即应了:“老奴遵旨。” “去找太医来,多找几个,再传出去乐晏病了。”锦初对著红梔吩咐道,红梔点头。 次日 千淑阁 乐晏再次缺席,姬洛洛坐在了椅子上撇撇嘴,骂了句胆小鬼,一旁的上官意听了想说什么,却被姐姐上官薇扯住了袖子,低语道:“母亲说,进了宫不要招惹洛洛生气。” 不止她们,伴读也是如此,姬洛洛一个眼神,她们乖乖听话。 宫嬤嬤进门。 姬洛洛看了眼还未褪去红肿的掌心,斜了眼宫嬤嬤:“嬤嬤今日又要教什么规矩?” “洛洛公主身份尊贵,一般的规矩自然是入不了您的眼,今日有一课,诸位请跟我来。”宫嬤嬤姿態放低,几句话挑起了姬洛洛的好奇,起身跟上。 偌大的宫里由宫嬤嬤领著几个十几岁小姑娘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红墙绿瓦偶尔有宫人路过,对著这边行礼,姬洛洛嘟著嘴不满:“怎么还没到?” 宫嬤嬤指了指不远处:“就到了。” 几人停在了幽卿宫门前,门口並没有打扫痕跡,积雪覆盖,几人都很好奇:“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也没来过。” “切,你才入宫几次?” 小姑娘们爭执起来。 宫嬤嬤佯装没听见,抬起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面的人打开厚重大门,入眼是几个带刀侍卫,宫嬤嬤亮出了令牌,低语几句,侍卫们让开了路。 “都进来吧。”宫嬤嬤道。 进了门,厚重的宫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嚇得几人脸色发白:“这地方怎么怪怪的?” 姬洛洛不以为然地在院子里打量著,比寻常的宫殿多了几分空旷,院子里也有些破旧,站在一处鞦韆前停下,宫嬤嬤斜了眼,淡淡道:“去年有个太妃坐在上面,不知怎么发了狂,盪悠起来,一不小心直接飞出去,脑袋磕在了地上,就连脑浆都流了一地。” 唰 姬洛洛后退几步,瞪了眼宫嬤嬤:“你,你胡说什么?” 宫嬤嬤继续往前走,拍了拍手掌,一屋子里的太妃,太嬪,都是祖先积累下来的后宫女子,一窝蜂的跑出来,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髮,嘴里时不时发出怪异的笑容。 “啊!”几个小姑娘嚇得不轻,纷纷抱成团。 一旁的宫嬤嬤手里提著鞭子,这些人便不敢再靠近了,宫嬤嬤则看向了姬洛洛;“洛洛公主,您將来和亲去了大庆,难免要遇到这些的,多看看也就適应了,前面还有一口珍珠井,您可知为何取名珍珠井?” 宫嬤嬤生怕她走不快,抬起手拉住了姬洛洛的手腕,指了指不远方一口狭小的井。 四周都是用栏杆围住了,井口处凸出来。 姬洛洛蹙眉。 “这井口只有一尺宽,掉下去的人没有一个能爬出来,底下遍地都是残骸尸骨。” “那……为何是珍珠井?”有人好奇追问。 宫嬤嬤嘴角扬起了一抹阴惻惻的笑:“这是以前朝和亲公主,珍珠公主命名的,当年珍珠公主在后宫残害子嗣被抓,便造了这口井,將珍珠公主丟入井中,每日洒些食物,足足饿了一年多才断了气。” 姬洛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怒瞪著宫嬤嬤:“胡说八道,珍珠公主是和亲公主,又怎会被处置这么惨?” “和亲公主?”宫嬤嬤笑:“歷朝歷代又有几个和亲公主落得好下场,无儿无女,年老色衰,被家族连累,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那运气好的,活著的时候两国交好,享了几天福,运气不好的便要成了发泄,赏人供玩也是有的,还不是苟且偷生的活著?” 话落,宫嬤嬤忽然指了指其中一人:“那个穿湛蓝色躲在墙角的,当年也是和亲公主,和亲北梁做了贵人,彤史记载,也曾宠冠后宫两年,有孕三回,次次流產,最后一次怀胎六月硬生生落下个成了形的小皇子,最后坏了身子,很快就被新人取代,又不巧,两国起了爭执,自然就被嫌弃了,打发来此。” 斗篷下的姬洛洛浑身都在颤抖,她死死咬著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那人,倏然,那人转过头露出了脸上刀疤,衝著她咧嘴笑,嚇得姬洛洛差点儿尖叫出声。 从冷宫出来,姬洛洛四肢绵软,还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 其余几个姑娘也没好哪去,嚇得想哭不敢哭,宫嬤嬤摆摆手:“今日规矩就学到这吧,诸位出宫吧。” 被送回府邸时,姬洛洛就开始崩溃大哭,扯著嗓子嚎叫,甚至將屋子里的摆设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我要去找祖父!” 姬洛洛衝出去,到了书房前却被拦住:“王爷在里面议事,公主请回去吧。” “我要见祖父!”姬洛洛赤脚在外喊。 动静终究是惊动了里面,出来了个侍卫,开了门叫人进去了,镇王瞥了眼姬洛洛,以及她脚下冻了通红的脚,眉心一拧:“这是作甚?” “祖父!”姬洛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起今日宫嬤嬤的话:“祖父,孙女不要去和亲了,求求祖父想想法子吧,让乐晏去,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镇王蹙眉起初有些不相信,宫嬤嬤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会如此冒失? “父王,宫嬤嬤是太子妃指出来教规矩的,和亲当前,太子妃为何要这么做?”一旁姬郢开口询问。 姬洛洛眼底闪过心虚,噘著嘴说:“太子妃一定是故意的。” 姬郢疑惑:“太子妃为何这么做。” “那肯定是希望乐晏公主去和亲,不想让我去。”姬洛洛张嘴就来。 这话別说姬郢不信,就连镇王都不相信。 姬郢忽然道:“我听说乐晏公主病了好几日了。” 镇王立即朝著姬洛洛看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招惹乐晏了?” 跟东宫打交道这么久,镇王相信太子妃还不至於这么无聊对付一个小姑娘,再说,太子妃捨不得乐晏,根本不可能为了抢和亲公主身份嚇唬姬洛洛。 唯一的可能,就是姬洛洛招惹了乐晏,又隱瞒了真相。 “祖父,您不相信我?”姬洛洛红著眼,越来越委屈,幽怨地看向姬郢:“小叔怎能帮外人说话?” 第311章 坠入冰湖 镇王对姬洛洛的耐心本就不多,尤其是从她来,就一直挑事生非,这会儿就又被太子妃给教训了。 他已经篤定,绝对是姬洛洛招惹了乐晏。 “好了,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这些日子的规矩白学了?”镇王虎著脸不悦,对著姬洛洛身后丫鬟吩咐;“是怎么看著公主的,还不快將公主送回去?” “祖父!”姬洛洛不甘心。 两个丫鬟拉著她离开。 人走后镇王立即派人去打听,很快就有了结果,前几日姬洛洛在皇宫大放厥词,嚇得乐晏公主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到现在还高烧不退。 “挑衅宫嬤嬤,不服从管教,嚇唬乐晏……”镇王咬牙:“这孩子简直没救了!” 姬郢道:“父王,洛洛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镇王不语,门外传姬雪顏来了。 进了门,姬雪顏忧心忡忡地说:“今日宫嬤嬤带著几个小姑娘去了冷宫,个个都嚇得不轻,薇姐儿和意姐儿嚇得大哭,好不容易哄好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入宫了,父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看著两个孩子哭成泪人儿,姬雪顏又气又心疼。 一旁的小廝將经过说了一遍,姬雪顏错愕:“洛洛怎会如此?” “本王看,她脸上的伤也不必治了。”镇王嘴上说著,眼神却时不时地朝著姬雪顏看去:“她的性子和不了亲。” 姬雪顏剎那间脸色白了:“父王,洛洛是几个孩子最大的,她若不去,又有谁能去?” “本王看薇姐儿就不错,十一岁了,知书达理,温婉端庄,像极了你小时候,本王记得你十二岁就定下婚约了,也不算早了。”镇王打量著姬雪顏的脸色,见她满脸牴触,又道:“这次怎么没把淳哥儿带来,这孩子许久不见,倒也有几分想念。” 淳哥儿是姬雪顏唯一的儿子,留在了东原。 姬雪顏抬眸去看镇王,触及对方眼底的一片森森寒意,忐忑道:“淳哥儿身子弱,经不起长途跋涉,婆母心疼便將孩子留在了东原。” 提及淳哥儿,姬雪顏心领神会也不敢再提薇姐儿去和亲的事,目光触及了一旁题字的姬郢欲言又止。 镇王的指尖搭在了桌子上敲击了两下,忽然道:“顏儿,本王打算让你大哥回京,你可有什么想法?” 姬雪顏剎那间愣了愣,许久才回过神:“父,父王怎会如此突然?大哥在东原不是好好的么?” “一家人常年不见,甚是想念,再说洛洛脸受了伤,也惦记著瑭儿。”镇王道。 姬雪顏一时错愕不知该说什么,悻悻抿唇,憋了半天才说:“父王既已经决定,那东原可有安排?” “这个你就无须操心了,等来年天气暖和些,让大哥將淳哥儿一併带来,这王府也能热闹起来。” 镇王一锤定音,不给姬雪顏反驳的机会。 姬雪顏死死咬著唇,越来越猜不透镇王究竟是怎么想的了,訕訕应了:“还是父王想得周到。” …… 千淑阁安静了几日 几个小姑娘去了一趟冷宫,都病了,休养几日后宫里传召,也只能强撑著去了。 其中就包括姬洛洛。 再次看见宫嬤嬤时,姬洛洛多了几分恭敬和谦顺,对乐晏也没了兴致挑衅,一日下来还算是安静。 廊下红梔时不时朝著里面看,见乐晏安安静静坐著才放心。 午膳时红梔接走了乐晏。 无人敢阻拦。 宫嬤嬤退下换成了李嬤嬤教大庆的规矩,姬洛洛扬起了下巴:“为何乐晏不用学?” 李嬤嬤可不是宫嬤嬤那么好说话,斜了眼姬洛洛:“公主若是不想学,可以离宫,此外,公主是王府世子之女,按理根本不该册封公主身份,公主若是再敢坏了宫中规矩,老奴只好一五一十稟报太子妃了。” 几句话懟得姬洛洛小脸涨红,终是不敢再和李嬤嬤討价还价。 此时的乐晏躲在了仪清殿图个清净,难得和朝曦见面,她高兴地陪著说了几句话很快又不高兴了。 “这是又被谁给欺负了?”朝曦赶忙放下了手头上的,朝她走来,乐晏撑著下頜:“我怎么觉得那个姬洛洛是在故意找事呢?” “她肯定是不想去和亲,镇王府杀了藏珠公主和沈玉华,她又不傻,嫁过去了就得罪了大庆贤王府一家,在嫁过去之前闹一闹,说不定就被放弃了,留在北梁,谁敢欺负她?” 朝曦皱著眉:“她欺负你了?” 乐晏摇头,问;“那个叫沈煜的,为何非要和亲?” 朝曦神秘兮兮地凑在乐晏耳边嘀咕几句,乐晏眼前一暗:“竟是如此么?” “父王交代,出了你和母妃,谁也不许提。”朝曦摸了摸乐晏的脑袋:“就由著那帮丫头胡闹,你別掺和进去,实在不行就装病,让红梔姑姑每天都跟著你。” 兄妹两正说著,小太监进来传话:“不好了,千淑阁出事了,上官薇掉入冰池子里,磕到了脑袋,流了很多血怕是不行了。” “什么?”乐晏蹭得起身,匆匆朝著千淑阁方向走去,她对上官薇的印象还不错,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上午的时候还在一块学规矩呢,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事了? 千淑阁围著许多人。 上官意在一块嚇得直哭,嘴里喊著姐姐。 上官薇浑身湿漉漉地被捞上来,地上浸了许多红色血跡,乐晏还要上前,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温润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鼻息间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她惊呼:“父王!” 姬承庭挡住她的视线,將人带到一旁,面露担忧:“先回去找你母妃。” “父王,上官薇怎么会掉进冰池里?” “雪天路滑。”姬承庭看著乐晏满脸好奇和担忧,乾脆解释:“也极有可能是有人陷害。” “父王,是谁?”乐晏抿紧了唇,黝黑的瞳孔里闪烁著倔强,姬承庭嘆了口气:“要看?” 乐晏点头。 姬承庭无奈,任由乐晏拉著他的衣袖,派人將四周驱散,將所有人都赶入殿內,留下几个证人,分开了问起经过。 有太子亲自坐镇,几人有些慌乱,说法不一,姬承庭招来了上官意:“你来说。” 上官意有些发懵。 “你姐姐是怎么掉下去的?”姬承庭语气放柔了三分,上官意吸了吸鼻子,指了指掉下去的地方道:“我没看清,姐姐突然就掉下去了,刚好洛洛表姐也摔倒受伤了,所有人都去找洛洛表姐了,不过,姐姐身边当时只有宫嬤嬤离得最近。” 很快宫嬤嬤被带了过来,请安后,姬承庭问:“你推了上官薇?” “没有!”宫嬤嬤一口否决:“池子边开了几株绿梅,趁著休息时间,几个姐儿想去看看,老奴膝盖突然被重力敲击,身子控制不住往前倒,但老奴身子灵巧,避开了上官小姐。” 说著宫嬤嬤还展示了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將今日千淑宫路过的人全都找出来!”姬承庭沉声。 很快名单擬定,找人问话时刚好死了小太监,仵作来查过,从小太监虎口处可以断定此人会武,两年前入宫,负责坊。 事发时本不该出现在千淑阁附近。 “小明子家境贫寒,极少与人接触,不过,几日前在御园里遇见过沈世子。”侍卫道。 姬承庭侧目看向了乐晏和朝曦,朝曦道:“上官薇是镇王府的人,应该通知镇王府,还有,沈世子的嫌疑很大,应该將沈世子请入宫审问。” “他若不肯召呢?”乐晏问。 朝曦飞快地看了眼姬承庭,对方示意他继续开口,朝曦才道:“是不是他都必须是他。” 乐晏不解。 姬承庭道:“这事儿很快就有著落,你別放在心上,回去好好陪你母妃,晚些时候父王陪你用膳。” 让朝曦陪著乐晏离开,两人走后,姬承庭便冷了脸:“將沈煜抓来!” 镇王赶到时上官薇仍旧昏迷不醒,吊著一口气在,又听说经过之后,怒不打一处来:“太子想怎么处置?” “审!” “若不召呢?” 姬承庭反问:“皇叔觉得一个战败国有资格和咱们谈和亲?” 两人对视一眼,镇王笑了:“太子怕是压根就没有想过和亲吧?” 第312章 偏心 姬承庭和镇王心照不宣地默契起来,將沈煜抓来后,由姬承庭亲自审问,镇王则是带著上官薇回府。 姬雪顏听说女儿坠落冰湖嚇得魂儿都快没了,赶到时,上官薇已经气息奄奄,脸色惨白如纸。 几个大夫轮流守著,总算是保住了上官薇一条命,不过,也有个坏消息,上官薇因脑袋受伤严重,醒来之后极有可能不认人。 “什么叫不认人?”姬雪顏怒问。 大夫支支吾吾解释:“上官姑娘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后期若是恢復得好,也极有可能恢復正常。” 这话姬雪顏很不愿意听,好好的女儿送入宫学规矩,难道后半辈子要变成傻子不成? 事实也和大夫所说一样,上官薇醒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就连话都不会说了,总是盯著一个地方傻笑流口水,就连掐了把都不知哭。 气的姬雪顏去找镇王做主。 “父王,薇姐儿乖巧不惹事,她不该有此下场,这让她后半辈子怎么过?” 镇王也听说了上官薇的遭遇,沉了脸:“此事本王定会彻查清楚,给薇姐儿个交代。” 此时宫里也传出消息来,沈煜挨了刑已经认罪了。 “沈煜?”姬雪顏诧异。 镇王拍案而起:“区区一个世子也敢在北梁挑拨是非,岂有此理!” 眼看著镇王气势汹汹要入宫找茬的阵仗,姬雪顏顾不得生气了,上前阻拦:“父王,两国交战,沈煜是和亲使者,得罪了他,將来洛洛去和亲,会不会被贤王府针对?” 镇王嗤笑:“战败国也配和亲?” 丟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姬雪顏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安起来,再抬头,一抹阴影闯入:“大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面对姬郢的关心,姬雪顏脸上的笑意都挤不出来,胡乱地点头:“只是有些担忧,並无大碍,郢弟,刚才父王的话你也听见了?” 姬郢如实点头。 “那你快劝劝父王,不可得罪沈煜,还有,两国不能再打仗了。” “大姐,为何不能打仗了?”姬郢扬眉:“沈煜屡屡挑唆,大庆不安好心,假意求和,背地里却到处拉帮结派找援军,北梁何不乘胜追击,直捣黄龙?等拿下了大庆,北梁就不必和亲了。” “那怎么行?”姬雪顏急了:“如此一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还怎么和朝曦爭皇位?” 姬郢却不以为然:“外患在先,我和朝曦不爭一朝一夕。” 见劝说不动,姬雪顏既气愤又有些无奈:“整个王府都为了你爭得头破血流,可你呢,不爭不抢,你如何对得起我们?朝曦一旦上位,我们的下场,你可有想过?” “父王有千军万马在东原,朝曦即便上位,又能如何?除了安然无恙放我们离开,別无选择,大姐也別杞人忧天了。”姬郢淡淡道。 “你!”姬雪顏语噎。 此时宫里的沈煜被抓,经过严刑拷打之后,意识模糊之下签字画押,镇王震怒,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扬言一定要让大庆给个说法! 和亲作罢,太子和镇王一致决定,继续南上! 太子和镇王各自追加十万兵马,討伐大庆! 文武百官劝不住,也只有妥协的份,两家各自出了个领帅的將军,镇王大手一挥:“就让姬郢领兵出征!” “王爷,小王爷翻过了年才十岁,毫无打仗经验……” “那又如何?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的,本王既敢放手,你们这群人婆婆妈妈做什么?”镇王脸一沉,当眾怒懟。 姬承庭自然不能让朝曦上战场,点了名展范予领军十万,由西北方向跟秦瑾瑜他们匯合。 出征前,两家立下条约,绝不內战。 临出发前姬郢站在长廊下久久不能回神,姬令粗喘著气赶来;“郢弟,你疯了,怎会想著去战场?刀剑无眼,死伤无数,你身份尊贵……走,我跟你一块去找父王说清楚。” 姬郢步伐不动:“是我亲自求了父王要去战场的。” “为何?” 姬郢笑:“帝王之策,四书五经,作为储君该学的都已经学了,唯独战场上还没去过,去了战场就是拉拢人心,没有什么比这条路更快了。” “可是……” “二哥,我心意已决。” 姬令越来越看不懂姬郢了,明明养尊处优,居然敢去战场,初听消息时根本不相信。 柔柔弱弱的小男孩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二哥不相信我能活著回来?”姬郢笑问。 “瞎说什么呢,你必须得活著回来。”姬令虽有些看不惯姬郢,但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姬郢上位,对他最有利。 一时间来找姬郢的人很多,姬云和,姬雪顏都来了,她们都以为姬郢是被胁迫的。 直到亲口听他说,执意要去战场。 姬雪顏忽然道:“十万兵马,可是东原的兵马?” 话问出口后,又觉得不妥,赶紧解释:“若是换成旁人的兵马,我肯定是担心的,若是东原,全都是父王的亲信,身经百战,郢弟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姬令也发现了问题,看向了姬郢:“莫非父王安排了大哥陪你上战场?” 姬郢摇头:“父王已经下令,召大哥一家回京!”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姬雪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父王糊涂了不成,怎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让大哥回来?” 姬令却笑了,明白了镇王的用意,姬瑭不回京,这几年了还不知在军营里动了什么手脚,有姬瑭在,那些人未必会心甘情愿臣服姬郢。 姬瑭回京,东原兵权被彻底的交给了姬郢手上。 听著姬令脸上的嘲笑,姬雪顏更懊恼了,姬令更加没个顾忌道:“郢弟是父王一手养大,自然是要將所有东西都交给郢弟继承,兵权,自然也不例外。” 姬瑭惦记了二十多年的兵权,只要姬郢一句话,镇王就能轻飘飘给了姬郢。 这么一想,之前在王府里的不公平对待,姬令立马就心里平衡了。 所有人都比不上姬郢,就连世子也不例外! 姬雪顏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口起伏,看向姬郢的眼神已有些耐人寻味了,咬著牙藉口身子不適先回去了。 姬令却再三叮嘱提醒姬郢:“出门在外可要万分小心谨慎,不能再轻易相信旁人了。” “多谢二哥提醒。” 借著要收拾行礼由头,姬令也不多打搅,跟姬云和一併离开,姬云和到现在都没恍过神来:“父王召回了大哥?” “大哥这些年趁著父王不在,在东原动作不断,父王早就容不得了,云和,若是大哥和郢弟之间选一个,我寧可让郢弟上位,他心肠软,重感情,不论何时都有一席之地。” 姬令心情极好。 甚至想像著姬瑭入了京,就等於束缚了手脚,上头有镇王压著,下面还有文武百官,各家贵子,姬瑭的身份根本就不算什么。 姬云和摸了摸鼻尖。 “大哥和大姐才是一条心,你我早就被嫌弃了,你別忘了,当年要不是大姐称病不肯入京,你现在还在东原呢。”姬令耸耸肩。 “此事不用你来提醒,我心里有数。” 小王爷要领军出征討伐大庆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遍了,距离出发还有两日时,姬郢入宫了。 去了千淑阁,冷冷清清的没有人。 又去了仪清殿,只有两个太监守著,见他来,上前请安,姬郢问:“朝曦和乐晏呢?” “回小王爷,两位殿下今日出宫了。” “出宫?”姬郢蹙眉,立即转身往回走,走到一半听见了往日如青灵鸟一样的声音。 下一瞬穿著粉色斗篷的乐晏出现在眼前,小脸蛋冻得通红,小心翼翼地护著什么,见著姬郢来,愣了愣:“小叔你来了!” 姬郢看著两人鬼鬼祟祟的,失笑道:“这是怎么了?” “我听说青云台求符最灵验了,我求了母妃准我出宫,喏!给你!”乐晏伸出冻得通红的手递给了他一枚黄色符,上面写著平安二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她亲自写的。 “这是许愿符,很灵验的,我替你求了平安。”乐晏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眼上面的字,举起手:“受了伤拿不稳,但心意是好的,我问过师傅了,心诚则灵,等我回去让红梔姑姑给你做个香囊,装在里面就看不见了。” 姬郢接过,摸著她冰冰凉凉的指尖皱起眉:“这么凉?” “一大早就拉著我出门了,马车还险些坏了,差点儿就滚落山崖,我都嚇死了。”朝曦比乐晏更惨,衣裳都被扯坏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蛋上都被磕破皮,他看向了姬郢,认真道:“你可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313章 被惦记 六年后冬日 东宫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吹得脸颊生疼,红梔抬眸看了眼窗外,微不可见地嘆了口气。 咚咚。 门被敲响。 红梔上前,嘎吱一声开了门,小宫女探过脑袋:“太子妃说今儿宫里来了几个皮影师傅,让奴婢来问问公主可有兴致看看,还有不少夫人带著姑娘来请安。” 红梔回头看了眼榻上,少女斜靠在榻手里握著书,全神贯注,偶尔眼皮一抬,目光从书上扫过,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两下,一双灿若星辰般眼眸亮的惊人。 “天冷,就不去凑热闹了。”少女边说,指尖翻过一页,语气空灵柔媚,像是三月春水,划过心尖,柔柔得令人忍不住舒展眉心:“就说我著了风寒,不便见客。” 小宫女立即看了眼红梔,红梔无奈笑:“去回稟吧。” “是。” 打发走了小宫女,红梔关了门,站在炉子前烤了会儿,隨手拿起一旁的栗子丟入灰炉子里,道:“公主已经称病多日了,难得有机会去看看皮影戏……” 闻言,乐晏直起了腰,將手头上的书放下,长眉一挑嘴角勾起了讥笑:“我若去了,不是被各家夫人包围,问长问短,就是被各家小姐包住了,变著法地问起兄长,头两年还好,如今兄长也快说亲了,她们见著我就跟许久不见荤腥似的往上扑,吵得我耳朵疼。” 嘰嘰喳喳的根本就看不见皮影戏,吃过几次亏,她才懒得去凑热闹呢,这么冷的天,倒不如留在屋子里,烤火和小宫女们说说笑笑,也图个清净。 红梔一想到那个场面,噗嗤笑了,倒也没有再劝。 再翻过了年小殿下就十四岁了,有些权贵人家公子,这个年纪也可以定下婚约了。 如今小殿下不仅没有定下婚约,就连相看也未曾,京都城未成婚的姑娘犹如过江之鯽,怎能不眼巴巴盯著? “红梔姑姑。” “唉,奴婢在。”红梔抬眸,疑惑看她。 乐晏侧目看向了窗外,掰起手指头开始数:“下了六次雪了,西关的战怎么还没有打完?” “这战事,奴婢也不懂,大庆好歹也是百年之国,屡屡不投降,这战也没那么容易打下来。”红梔道。 乐晏撑著下巴透过窗户依稀能看见外头飘零的白雪,抿了抿唇:“西关可比京城冷得多。” “公主怎知?” “姑姑糊涂了,我小时候可是在西关呆了整整三年。”乐晏侧过头衝著红梔笑了,闻言,红梔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当年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后,太子妃刚刚诊出身孕,为了保护太子妃这一胎不被迫害,所以太子带著太子妃去了西关,足足四年之久。 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觉得没意思,偶尔听著小宫女们閒聊,她也听的认真,时不时还会跟著笑。 “今儿小殿下去给太子妃请安,两位姑娘滑倒在小殿下面前,小殿下愣是连停都没停。” “镇王世子妃今日还给洛洛县主相看了。” 姬洛洛,六年前大军出发后,姬瑭一家归京时,镇王找了个由头將她公主之位夺走,变成了县主。 “世子妃看上了季家大公子,不过,季家夫人支支吾吾婉拒了。” “这是为何?”小宫女迫不及待地追问。 说话的宫女立即朝著乐晏看去,这一眼,正好和乐晏四目相对,乐晏长眉一拧,精致的五官透著淡淡的慍怒,嚇的小宫女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乐晏继续追问:“继续说。” 小宫女道:“公主,奴婢只是好奇多打听了几句,季家夫人只说季大公子要考科举,状元及第之后才能定下亲,如今不急。” 季家是新锐权贵,祖辈还有一门三状元的奇事,不过后来没落了,到了如今这一辈,凭藉季大人的聪明才智,这两年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了。 “也不怪季夫人不愿意,前些年县主许了人家,愣是嫌弃不肯,拖了两年硬是让对方退了婚,如今都十九岁了,怕是不好再找。”红梔摇摇头,想著扯开话题。 乐晏从贵妃榻上站起身,瞥向了刚才说话的宫女:“季夫人此次入宫,带上了季大公子?” 宫女被问话,如实点头。 “那这次入宫又给母妃送什么贺礼了?” 宫女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乐晏蹙眉让人去打听,小宫女赶紧起身,麻溜离开了,红梔劝:“公主,您放心,您若不愿的婚事,太子妃是不会为难您的。” “我只是不愿被人当成了跳板,平白无故地被缠上了。”乐晏板著说,近两年来东宫请安的人越来越多,但凡宫里有个什么宴会,恨不得將全家都给带进来。 尤其是没许亲的,一双眼珠子都快粘在她身上了。 更甚至从未见过她的徐家入京时,张嘴就来仰慕她许久了,结果在御园碰见了,对方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这群人安的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 很快小宫女回来了,粗喘著气:“公主,奴婢打听到了,季夫人送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还有一颗成色极好的鸽子蛋红宝石,还未经雕琢。” 红梔惊讶:“这么贵重?” 乐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翘起红唇,满脸不屑。 午膳时有人要来探望她,全都被太子妃给挡了回去,几次折腾下来,不少人还是不肯死心。 终於下午宴会散了。 乐晏才裹著厚厚的斗篷朝著正殿方向走去。 “乐晏!” 一道惊呼声。 一抹白色身影疾步来到眼前,对面少女脸上蒙著白色面纱,眼神在她身上打量著,轻蔑笑:“你果然是装的。” 来人正是姬洛洛。 两人站在一块个子差不多高,视线平齐,乐晏半张脸都挡在了斗篷下,微微仰起头看向了姬洛洛。 不同於六年前姬洛洛嚇唬她时的胆怯,乐晏两眼一眯,语气不善:“与你何干?” “乐晏,你既不喜欢季家大公子,为何不说个清楚,遮遮掩掩,欲语还休的吊著人,图什么?”姬洛洛气不过怒问。 今日在宴会上镇王世子妃对季夫人百般试探,最后季夫人以科举为由拒绝,话里话外分明是有尚公主的意思! 这可把镇王世子妃气得不轻。 宴会散了后,姬洛洛藉口丟了一枚玉佩,折身返回东宫,果然蹲守到了乐晏。 这会儿怒火根本忍不住,直奔乐晏。 乐晏半张脸,眉眼精致犹如皓月,白皙如瓷的肌肤不染脂粉已是清新脱俗,偶然间她见过一次精心装扮的乐晏。 雍容华贵,美得不可方物,一顰一笑皆是美景。 姬洛洛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整整六年了,当年在宫里磕坏的脸至今还没有修復好。 就连祖父给的膏药也无济於事。 脸上的疤痕只能涂抹厚厚的脂粉才能勉强盖住,可若卸了妆,根本没法看。 “公主身份再尊贵,也只能嫁一人,难不成还想效仿前朝公主,养面首?”姬洛洛的语气越来越尖酸刻薄;“若不是,又何必吊著这个吊著那个?白白耽误了旁人的姻缘。” “县主……”红梔开口。 乐晏讥笑:“姬洛洛,季家处处找藉口也不愿意和你走动,你为何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姬洛洛脸色一变,瞪著乐晏:“你羞辱我!” 乐晏耸肩:“隨你怎么想,自己追求不到的,莫要牵扯无辜之人,你喜欢的,旁人未必喜欢。” 说罢乐晏扶著宫人的手扬长而去,气得姬洛洛跺脚,还要追上去,却被红梔给拦住了:“县主,公主私下从未和季家见过面,更没有表现半点吊著,这季家不肯和镇王府做亲戚,您再想想法子呢?” 这话更羞辱人,姬洛洛求而不得,季家却偏偏看上了乐晏,她扭曲了脸:“我和乐晏之间的差距,无非就是身份,待小叔叔战胜归来,我又不比她逊色!” 姬洛洛小脸一沉,满眼怨恨地转身离去。 进了殿。 “乐晏姐姐!” 福哥儿冲了过来,衝著乐晏有模有样地行礼,乐晏抬起手摸了摸福哥儿的肩,欣喜道:“你也入宫了,凌姨呢?” “母亲和太子妃在里面。” 七岁的福哥儿也是东宫常客,嘴巴伶俐,又乖巧懂事,经常和展万凌入宫陪伴,一来二去早就熟悉了。 今日福哥儿脸上笑容灿烂,让乐晏忍不住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来让姐姐也高兴。” 听见乐晏的动静,锦初笑著走出来,身后跟著展万凌,两人脸上都是笑意,锦初道:“是你秦伯伯派人送了信,极有可能过了年要回京了。” “战打完了?”乐晏瞪大眼。 锦初笑:“上个月大庆皇帝投降了,估摸著是要差不多了,这消息是八百里加急传来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好事儿啊。”乐晏脸上扬起了灿烂笑容:“都打了六年多了,也该结束了,咱们福哥儿还没见过父亲呢。” 提到父亲,福哥儿一脸嚮往。 人人提及父亲,都是夸讚,这让福哥儿很是骄傲,展万凌笑著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 一同去的还有展將军。 这六年,她和展夫人共同抚育福哥儿,身边有个孩子在,日子倒也不算太难熬。 閒聊几句,锦初看著乐晏精神抖擞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也没有戳穿,展万凌也是看著乐晏长大的,平日里两人关係不错,便说:“今日你不来也好,省得看著闹心,不过,有些事也该准备了。” 锦初点头,对於朝曦,她並不著急,可乐晏,惦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私底下她也看过不少,就连姬承庭也是私下观摩,再三斟酌。 “姨母,我还小……”乐晏红著脸。 “定下婚约,过个一两年成婚,就不早了,趁著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早早定下也杜绝了有些人的心怀鬼胎。”展万凌毫不遮掩地说:“这一年来展家做客的夫人,多到数不清,一半以上都是奔著你来。” 乐晏蹙眉。 锦初讶然:“有这事?” “我知这些人安了什么心,也没多告知,省得你烦。”展万凌对乐晏犹如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也希望她能找个好婆家,夫君疼爱,一辈子和和睦睦,乐晏垂眸。 锦初拉著她的手:“晚些时候我送几个画像,你看看。” 拗不过,乐晏正要点头,那头朝曦推开门进来了,进门先请安行礼,十四岁的朝曦早就超过了乐晏,比她高了一大截:“母妃,妹妹还小,急什么,儿儿臣还想多留妹妹几年。” “又在说胡话了。”锦初没好气斜了眼朝曦。 朝曦英俊的脸庞像极了姬承庭,单是往那一站,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气势,这些年朝堂上一半以上的事都是朝曦处理的,越发沉稳。 “母妃和姨母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的,没有人能勉强妹妹,儿臣定会让妹妹一辈子安稳无虞。” 朝曦一脸坚定。 让乐晏选亲,也是担心君子十年之约到期了,会波及乐晏,这些道理,朝曦都懂。 但朝曦十分篤定,自己能护住乐晏。 “有小殿下这么个兄长日日在眼前晃悠,放眼京城还有哪家世家子弟能入了咱们乐晏的眼?”展万凌掩嘴笑。 乐晏扬起下巴:“这世上无人能比得过兄长了。” 第314章 军功 一番话夸得朝曦面红耳赤,斜睨了眼乐晏:“就你嘴甜,哄死人不偿命。” “夸你也不对?真难伺候!” 两人吵吵闹闹十四年,锦初早就见怪不怪了,一旁的福哥儿撑起了下巴乐滋滋地看著两人笑。 到了傍晚 展万凌才和锦初告辞,带著福哥儿要离开,回到府上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小廝下了马;“公主,老夫人这两日病了,想求您带著小公子去府上看看。” “老夫人病了?” “大约是天气太冷,染了风寒,吃了几日的药,就连做梦嘴里都喊著小公子的名字,二夫人派奴才来,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展万凌回头看了一眼福哥儿,嘆:“走吧。” 重新上了马车朝著秦家方向去,一路上福哥儿安安静静,也不多问,对於父母之间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到了秦家,谭氏远远就看见了人来,笑著迎上前:“许久不见,福哥儿又长大了不少。” 谭氏难为情地看向了展万凌:“又给公主添麻烦了。” “怎会,老夫人之前对我也一直不错。” 一路牵著福哥儿去了后院,小丫鬟早早就进去稟报了,推开门,屋子里淡淡的药味袭来。 “你,,你是福哥儿?” 秦氏也在房中,看见福哥儿的一剎那站起了身,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如今一眼就认出了福哥儿,简直和小时候的秦瑾瑜一模一样。 福哥儿茫然地看向秦氏,又看向了展万凌。 “这是父亲的母亲,你该称一句祖母。”展万凌语气淡淡的解释。 六年不见,秦氏苍老了不少,人也消瘦了,据说这六年来她將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和房家也断了来往,偶尔会来探望秦老夫人,也从未派人去过展家过问。 彼此之间从不冒犯。 冷不丁见面,展万凌的情绪早已波澜不惊。 “秦祖母。”福哥儿喊。 秦氏的眼睛一直盯著福哥儿,强忍著没有上前,呼吸急促之后强行逼著自己冷静,故作淡淡地点了点头,转移视线,称自己还有事先回去了。 谭氏皱著眉,实在不理解秦氏对福哥儿怎会如此冷淡? 人走远,福哥儿也没多想,进了门朝著榻边儿上走去,秦老夫人对福哥儿却是爱护至极,见他来,招招手让福哥儿走近些,明显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对著福哥儿问长问短。 福哥儿乖巧回应。 展万凌就坐在一旁椅子上。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黑,展万凌站起了身,秦老夫人忽然道:“凌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消消气,日后两家多走动走动,让福哥儿和秦家多亲近些吧。” 六年来,这是秦老夫人第一次主动开口,语气卑微,手拉著福哥儿不松,不等展万凌开口,福哥儿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曾祖母,若是惦记我,派个人来接,我就来了,住在公主府习惯了,我也捨不得离开母亲。” 秦老夫人一愣:“可秦家才是你的根基啊,你父亲最迟一两年就要回来了,难道你不想父亲,在秦家,每个人都是你的亲人,有祖母,曾祖母,二叔二婶,还有一堆兄弟姐妹。” “那我母亲呢?”福哥儿反问:“我回了秦家,我母亲就剩一个人了,这里没有我母亲的亲人,母亲只有我了。” 一番话说得秦老夫人无言以对,支支吾吾,福哥儿抽回了手,噔噔跑到了 展万凌身边,牵著她的手,牢牢握紧:“父亲回来,父亲还有曾祖母,祖母,还有这么多亲人在,若是惦记我,可以去公主府探望我。” 说罢他仰著头对著展万凌说:“母亲,咱们回府吧。” 展万凌摸了摸福哥儿的脑袋,点了点头,回头叮嘱秦老夫人好好休养,便离开了。 秦老夫人眼睁睁看著母子俩离开了,眼泪夺眶而出,谭氏见状,赶紧劝:“母亲,福哥儿被凌儿养得很好,乖巧又懂事,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强行让孩子回来?” 都七岁了,早就过了不记事的年纪了,养了这么大才想起要,莫说展万凌不同意,福哥儿自己都不乐意。 这又是何必? 秦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执念了:“福哥儿越来越像瑾瑜,眉眼更像小时候的……” “母亲。”谭氏打断,她知道福哥儿也像已逝的兄长,但那又如何呢? 展万凌能允许福哥儿来秦家,已经是给足了秦家顏面了,这时秦氏推开门进来了,她是等展万凌离开后又返回来的,秦氏道:“这些年北梁接连打了胜仗,瑾瑜回来,封赏是少不了的,若是瑾瑜用军功换福哥儿认祖归宗,就是太子没有理由反对。” 此话一出,谭氏眉心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赶紧说:“嫂嫂,你可別忘了,这次打胜仗也不是瑾瑜一个人的功劳,主帅可是展將军!” 展將军三个字像是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了秦氏心口,一下子抽走了秦氏的力气,她眉心紧拧,跌坐在椅子上。 “嫂嫂,有些事急不得,福哥儿对於凌儿,就如同瑾瑜对你,太过极端抢走,反而对福哥儿不利。”谭氏劝。 秦氏深吸口气,不言不语。 秦老夫人点头:“此事確实不能操之过急,一切等瑾瑜回来再说吧,孩子也是知道亲疏远近的。” “那也看大人怎么教。”秦氏並不认同。 谭氏扬眉提醒:“福哥儿眼下就在京城,想见就能见,这些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再闹僵了,秦家和展家若有一家离开京城,相隔几千里,就是想见一面也难了。” 秦氏皱著眉看向谭氏:“都是有功之臣,谁能离开京城?” “西关总要有人镇守。”谭氏道。 闻言秦氏和秦老夫人语噎,再不敢提及了,秦老夫人对著秦氏说:“此事到此为止吧。” 秦氏垂眸也不知这事儿有没有听进去。 转眼间冬日里的雪越来越大,厚厚一层积雪覆盖在枝头,就连屋檐上也都是一层。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气晴朗,积雪化了一层。 乐晏也憋闷了好几日,上午来请安时,窝在了锦初怀中撒娇不肯起身,锦初拿她没辙:“等这两日你父王得了空,让你父王陪著你出城狩猎。” “父王日理万机,哪会得空,母妃又在哄我了。”乐晏噘著嘴。 母女俩谈笑时,飞霜走进来:“太子妃,季夫人派人送来了帖子,想入宫求见。” 听到季家,乐晏扬眉,动了动唇到底是没说什么,不过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季家这些年功绩不少,家族人才辈出,尤其是这一代,季大公子文武双全,样貌也出色,京城可不止姬洛洛一家盯著他。”锦初道:“只是大家碍於姬洛洛,多有忍让,不敢爭罢了。” 锦初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私下打听过了,这季大公子去年在灯会上见过你一次,一见倾心。” “母妃不觉得此人过於孟浪么?去年,我才十三岁,他都十七岁了。”乐晏拧紧了眉,暗嘆这人不识礼数,难道看不出自己躲著? 锦初一听这话,就知道乐晏心里不愿意,也没勉强:“你先回去吧,人来了,总不好不见,此次母妃一定把话说开了。” “那冬日狩猎……” “晚些时候我同你父王商议。” “多谢母妃!”乐晏二话不说在锦初脸颊上狠狠亲了口,惹的锦初一脸无奈,满脸宠溺看著她离开。 第315章 初见 半个时辰后,季夫人踩著积雪入宫,站在廊下抖了抖身子,才笑意吟吟地走进来。 “给太子妃请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锦初挥挥手:“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季夫人忐忑上前坐了下来。 宫女奉茶。 季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今日臣妇厚著脸皮来,確实是为了一桩婚事而来,自前几日出宫后,世子妃日日邀臣妇上门做客,每次来都会带著洛洛县主。” 锦初耐著性子听著。 “太子妃,小儿配不上洛洛县主,奈何县主执意要嫁,臣妇实在没法子了。” 说到这季夫人脸上涌起阵阵无奈,儿子太抢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被姬洛洛给盯上了。 隔三岔五就派人送贺礼,吃穿用度,都是价值不菲的,现在闹得外头流言蜚语,让季夫人十分头疼。 不知情的人听说了还真以为是两家要做亲家呢。 “季夫人为何不跟世子妃说个清楚?” “太子妃,臣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奈何洛洛县主就是不肯撒手,还说什么等小王爷回来,她的身份会和乐晏公主不相上下,更是放话,谁敢和我儿说亲,就是和镇王府作对。” 季夫人苦不堪言,又拿姬洛洛没辙,这么厚脸皮的姑娘,她还是第一次见。 锦初手捧著茶盏浅尝一口,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嘆:“来年就是科举了,季夫人再忍一忍。” “太子妃……”季夫人慾言又止。 锦初却道:“同为人母,夫人不愿意勉强季大公子,旁人也是一样的。” 一句话堵得季夫人哑口无言。 在季夫人眼里,季长蘅纵使千万般好,可旁人眼里就未必是了,季夫人听懂了,羞愧得面红耳赤。 “雪天路滑,夫人慢行,我就不多留了。”锦初道。 季夫人无奈起身,不死心地问了句:“太子妃,臣妇自知冒犯,有些事可否让公主出面说个清楚?也免得我家长蘅不死心。” 说罢,季夫人跪在了地上。 锦初一脸为难地看向了季夫人,拧紧了眉心,又听季夫人说:“三日后钟国公夫人满月宴,宴请诸位夫人上门做客,我听说也宴请了太子妃。” 钟国公夫人陆氏这几年和东宫走的很近,七年前赐婚,接连诞下两子,昨儿確实派人送来了请帖,而且锦初也有心要去看看。 想必季夫人早就打探到了消息,今日是特意上门求著她带乐晏一块去的。 “若是公主说开了,臣妇保证日后绝不会打搅,至於长蘅和县主之间的事,也扯不到公主头上,太子妃放心,眾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损伤了公主名声。” 锦初扬眉,瞥了眼门外一抹身影晃动,道:“好!我答应了,夫人回去吧。” 季夫人闻言又惊又喜:“多谢太子妃成全。” “季夫人,我丑话说在前头,仅此一次。” “是是是。”季夫人连连应了,出了宫直奔府邸,季家几个长辈正坐在大厅里閒聊。 桌子上摆著数十个礼盒,底下还压著数十匹成色极好的锦缎,看见此物,季夫人的脸色沉下来,环顾一圈:“又是镇王府送来的?” 上首的季老夫人点了点头:“世子妃亲自送来的。” 闻言,季夫人扬眉。 “世子妃知晓你入宫去见太子妃了,很不高兴。”季家二房夫人说,她面露难色;“嫂嫂就这么躲著也不是个法子,总得想想法子吧。” 话音落门外一抹修长身影走进来,黑色大氅领口处还有一圈黑色毛茸茸,越发衬得他矜贵优雅,一张脸宛若刀削般精致,双眸眯起,瞥向了季夫人,语气也听不出喜怒:“母亲入宫了?” 季夫人点头:“唯一能摆脱县主的法子,就是入宫,长蘅,母亲也是走投无路了,现在私下都传北梁战胜了大庆,那位迟早是要回来的,手握兵权,最差也是个亲王,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机会……” 镇王府,季家得罪不起。 可季夫人实在是看不上姬洛洛。 镇王府和太子这两条船,她必须儘快登船,保住季家。 季夫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姬洛洛进门,但一想到这些年姬洛洛的所作所为,季夫人就觉得脑袋发胀。 此女入门必定会搅的季家鸡犬不寧,后宅永无寧日。 起初季夫人还觉得可以推辞的过去,时间一长,世子妃就像是听不懂一样,撮合两人先定下婚约,等来日季长蘅高中,在成婚也不迟。 实在是推辞不了,季夫人索性直接表现出季长蘅心仪之人是乐晏公主,甚至私底下放出不少消息。 世子妃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乐晏如何。 能拖延一阵是一阵。 “母亲就这么確定小殿下能笑到最后?”季长蘅漫不经心地迈进来,隨意坐在了末端椅子上:“六年前的小王爷也是天资聪慧,至今文章都在书生们手底下流传,镇王手握兵权,未必不如小殿下。” 不等季夫人开口,季老夫人道:“季家是保皇派。” 季长蘅又看了眼父亲,撇撇嘴,懒得戳破,明明是太子拿捏住了季家,季家不敢不从。 只是此事外人不知而已。 “小公主躲我躲得厉害,几次入宫她都称病不出,又是太子和太子妃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被娇惯,这样的人真要嫁入了季家,母亲可吃得消?”季长蘅揶揄道。 季夫人没好气斜了眼季长蘅:“那也比毁了容貌,不知天高地厚的县主强!” 季夫人只远远地见过一次乐晏,只是觉得嫻静乖巧,並不像是被宠坏的样子。 虽不知乐晏公主是个什么德行,但从彬彬有礼的小殿下就能窥探一二,一母同胞,总不会差。 说不过季夫人,季长蘅无奈嘆了口气:“若是再被拒绝了,又该如何?” “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季夫人翻了个白眼。 季长蘅脸色一顿:“母亲是要我誆骗小姑娘?” “又在浑说!”季夫人怒瞪。 季老夫人却道:“公主没见过你,自然避之不及,若见过了,肯定欢喜,你这张容貌惹了多少小姑娘心动,若能娶小公主,季家就不用愁了。” “这么说,我还非娶不可了?”季长蘅脱口而出:“也不管小公主长得如何,娶进门就行。” 季长蘅起身,挥挥手:“我尽力而为吧。” 人走了,季夫人道:“钟国公夫人的满月宴,太子妃答应了会带乐晏公主去。” 季老夫人手里攥著一串佛珠,猛地一顿,笑著说:“那就好,再將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等日后再还回去。” 季夫人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转眼就到了钟国公府举办满月宴这日,钟家早就得知了太子妃会带著乐晏公主来,所以全府都很警惕。 找了不少会武功,手脚麻溜的丫鬟,放在了冰湖,后院,凡是容易出事的地方都有人看著。 吃喝上更是一查再查,確保万无一失。 宴会当日来恭贺的马车险些將街道挤不下,大门敞开,有些离得不远,索性下了马车徒步走过去。 镇王府的马车一来,周遭马车赶紧让出路,帘子撩起,世子妃带著姬洛洛下了马车,一同前来的还有姬雪顏和女儿,姬云和也在其中。 世子妃摸了摸姬洛洛:“今日不可莽撞,知道吗?” “我听说乐晏那丫头也来?” “她来又如何?”世子妃嗤笑,並不以为然。 姬洛洛还要开口,一旁的姬云和道:“今日钟家办喜事,京兆尹也会来祝贺,还有乐晏身边必定跟著许多人,做足了准备,有些事就別乱想了。” 还没说出口的心思就被掐灭了,姬洛洛不甘心地动了动唇,眼珠子滴溜溜转悠著。 几人下了马车,钟家管家立即迎了过来:“给世子妃,县主请安,几位里面请。” 迎进门不多一会儿外头传季夫人来了。 姬洛洛一回头果然看见季夫人,季二夫人等一行人赶来,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那道影子。 “季大公子没来?”姬洛洛疑惑,朝著丫鬟递了个眼神。 丫鬟会意去打探。 季夫人见著了前方不远处的几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也只能硬著头皮上前打招呼。 “怎么不见季大公子?”世子妃问。 季夫人道:“刚才一块来的,临时有些急事,晚些时候再来。” 世子妃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外头风大,进去坐坐吧。” …… 后院盛放著数十棵绿梅树,乐晏一早就出宫跟著展家马车一块来的,並未让人报身份。 锦初只让红梔带几个人跟著,並没有告诉乐晏今日会遇到什么,让红梔见机行事。 看腻了宫里景色,乐晏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心情极好,仰著头看向绽放极好的绿梅,香气扑鼻,张嘴就来一首诗。 红梔笑:“公主若是喜欢,可以让人在宫里种些,两三年就能开。=” “日日看也怪没意思的。”乐晏摇摇头拒绝了,如今看,也只是因为新鲜,成日盯著瞧,再好看也腻味了。 “公主,前头宴席好像开始了,要不要去瞧瞧?”红梔问。 乐晏站在外头確实冻手脚,手里的小暖炉早就没了温度,鼻尖冻得通红,临走前让人採摘些绿梅,这是锦初特意要求的,说是带回去做香囊,做点心。 摘了一篮子,途径长廊下时,脚下一滑大半个身子就要栽倒,直勾勾朝著一旁歪,乐晏惊呼。 倏然一只大掌揽住了乐晏的腰肢,將她扶稳站好。 小姑娘被嚇得小脸发白,呼吸急促,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著,等站稳后扬起了下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俊朗的容貌。 季长蘅盯著眼前人瞧,眼底闪过惊艷。 外界传他见过乐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同在一场宴会上,根本不曾见过。 今日,可算是见著了。 意外! 乐晏后退两步,整理了斗篷,飞快地瞥了眼季长蘅:“多谢。” 转身就要走,季长蘅却道:“公主不认识我?” 身后之人迟疑了半步,拧紧了眉心,神色波澜不惊的看向来人,上下打量著,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问:“举手之劳,难道你还想要赏不成?” 这话却招惹季长蘅笑了,手心里的一只耳襠又缩了回来,摇摇头;“非也,公主慢走。” 乐晏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在丫鬟的遮掩下渐行渐远,季长蘅瞥了过头看向雪地里一串串的脚印,竟觉得有些可爱。 玉饰小耳襠攥在手心,渐渐有了温度。 “公子,那位就是乐晏公主?”小廝问。 季长蘅失笑:“除她之外,谁能闯入这片梅林,四周全都是人盯著?” 防他就跟防贼似的,生怕她受伤,这么大阵仗,也就只有乐晏了。 小廝回头瞅了瞅,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院子里四周站著不少丫鬟盯著呢。 “公子,这小公主养得也太娇气了,出个门这么麻烦?”小廝嘟囔,將来进了门,还不知道多难伺候呢。 听这话,季长蘅没好气地斜睨了眼小廝:“她是天之骄女,独一无二,自然尊贵?又生得那样容月貌,怪不得太子妃藏得这么深,不肯让她轻易露脸。” 季长蘅收起了耳襠,抬脚离开了梅园。 一露脸,姬洛洛凑了过来,娇羞道:“这么巧,季大公子也来了。” 看著姬洛洛一双不怀好意盯著自己的眼神,季长蘅恨不得拔腿就走,那头季夫人却派人请他过去。 第316章 被盯上了 季夫人远远就看见了季长蘅被缠住了,赶紧招手让他上前,还不忘朝著里间上首坐著的锦初看了眼。 眼下锦初正听著钟国公夫人说话,並未看向这边,由此,季夫人不自觉鬆了口气。 季长蘅本就长得出挑,一双桃眼更是招风,所过之处不少姑娘红了脸,偷偷朝著他看去,待听见一声咳嗽时,又急急忙忙地收回了眼神,低著头,不敢再去看。 “长蘅。”季夫人压低声音询问。 季长蘅垂眸间视线不自觉朝著一抹白色身影投去,乐晏坐在了锦初身旁,侧过头正低语什么,大半个身子都被侍女挡住了,不仔细看是看不见她的脸。 肤色白皙,眉目如画,漂亮极了。 以至於他连季夫人说什么都没听见,缓了半天才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了季夫人一脸的疑惑。 季长蘅敷衍道:“母亲,回府再说。” “回府?你总要给我透个底,这次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季夫人眼看著世子妃和姬洛洛朝著这边走来了,越发著急了:“刚才太子妃还指了一桩婚事,刘家嫡女和文家公子,人人都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家当场就说了亲。” 季夫人恨不得立马就去找锦初说个清楚,定下婚约,好让某些人趁早死心。 “母亲,孩儿愿意娶公主,只是……” 听了前半截,季夫人面露喜色,极快打断了季长蘅的话:“我儿果然厉害,让公主对你一见倾心。” 眼看著季夫人就要站起身,季长蘅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赶紧伸手拽了一把:“母亲误会了,我虽见过公主一面,但公主並不认识我。” 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急匆匆就走了。 他盯得清楚,那双璀璨似星辰般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好似在看一块平凡无奇的石头。 对,就是石头。 哪怕形状奇怪些,说不定还能得到异样眼神呢。 季夫人惊讶:“你就没多爭取?” 闻言,季长蘅满脸无奈:“母亲,她四周全都是人,孩儿岂敢?” 能见一面已经不错了,再敢不乾不净说什么话,保准要传到太子妃耳朵里。 季夫人不甘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锦初,还有那一抹隱隱约约的白色身影,蹙眉:“这么说,是没机会了。” “倒也不是,事在人为,只怕有心人。”季长蘅不以为然。 季夫人却嗤一声:“只怕机会不等人了。” 话音刚落世子妃带著姬洛洛正好坐在了她上首位置,隔著一臂远,季夫人面露几分尷尬。 世子妃斜睨了眼季夫人,似笑非笑:“夫人还不肯死心?” 一句话问得季夫人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世子妃是不是误会了,我……” 世子妃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解释:“事到如今你也看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能苟得著,也不是每个人都拿季大公子当宝贝的,镇王府的脸面更不是隨隨便便想打就打的。” 一番敲打让季夫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无比,她费尽心思地去討好锦初,可偏偏人家没看上季长蘅。 季夫人訕訕:“世子妃消消气,这儿女情长也不是我说了算,长蘅心怀抱负,多年来寒窗苦读,就在一朝一夕了。” 世子妃眼眸之间多了几分犀利:“不过是糊弄我的藉口罢了,季夫人,我镇王府等得起,就怕你季家等不起了!” 语气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和睦,多了几分不耐。 此时外头传来喜讯。 “太子妃,西关八百里加急,大庆皇帝战降,北梁大胜,太子殿下有令命展將军和秦少將军即日班师回朝!” 眾人闻言又惊又喜:“六年了,可算是结束了。” “是啊,日后西关百姓也不再饱受大庆困扰了。” 突如其来的喜讯將宴会气氛推动,笑声不断,待笑声之后,世子妃忽然问:“那小王爷呢?” 来稟报的侍卫道:“小王爷也要回朝。” 世子妃弯了弯唇:“小王爷领军十万上了战场,別看年纪小,却不骄不躁,战绩硕丰,我可听说在西关已扬名万里了。” 说著世子妃还不忘瞥向了季夫人一眼,季夫人心惊肉跳,大军突然班师回朝的消息,太过突然了。 让人猝不及防。 隨著世子妃的话之后,不少人狠狠夸讚小王爷文能安邦定国,武能骑马打仗,镇守边疆。 锦初嘴角带著笑並没有被影响,反而顺从地点头:“小王爷確实很厉害,翻过了年也十七岁了,少年郎大好的年华,我还记得小王爷八岁那年就和金科状元在朝堂上对弈,当年的状元郎也只是侥倖胜了,如此奇才,是北梁之福。” “小王爷谦逊有礼,待人温和,一去六年,小小年纪吃尽了苦头。” 小王爷的功绩无人能遮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锦初也不例外,甚至別人夸讚小王爷的时候,她脸上没有半点儿不悦。 热闹过后,有人提议要去钟国公府后院去看看绿梅,钟国公夫人笑著应了,派人前去打点。 乐晏仰著头看向了锦初:“母妃,女儿瞧过了,就不去凑热闹了,今日天色尚早,我想去大街上逛逛。” 面对女儿软萌萌的祈求,锦初哪有不应的,点头对著红梔说:“守好公主。” “太子妃放心。” 乐晏掩嘴笑,趁著人群去看绿梅时悄悄退下。 她的一举一动本就在季长蘅眼中,朝著小廝使了个眼色,小廝退下,过了一会儿小廝回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季长蘅眼角含笑,抬步去找季夫人:“母亲,孩儿突然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长蘅要走?”姬洛洛长眉一拧,隱有些不悦:“你去哪?” 季长蘅道:“府上要事。” 姬洛洛还要再追问却被世子妃给拦住了:“洛洛,休得无礼。” 无奈,姬洛洛只能眼睁睁看著季长蘅离开了,她噘著嘴:“母亲不是说,季家听说班师回朝,一定会妥协么,可我怎么觉得,季长蘅不为所动?” 而且她还有一种错觉,就是季长蘅压根都不看自己一眼,恨不得撇清关係,离得远远的。 世子妃嘴角勾起:“急什么,他早晚会答应的。” “母亲?”姬洛洛惊讶。 “好了,沉住气,等著你父亲那边的消息吧。” 要和季家结亲,已经不单是为了姬洛洛了,更多的是爭口气,全京城都知道镇王府看上了季家,却被季家一而再地拒绝。 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季家除非能娶上乐晏,否则,全京城谁敢和季家做亲戚,敢跟你抢人?”世子妃篤定,乐晏是看不上季长蘅的。 姬洛洛闻言脸上扬起了灿烂笑容:“多谢母亲。” 眾人挪步去看绿梅 这头乐晏已经带著人去了大街上,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有无数小贩在叫卖,熙熙攘攘的人群经过。 她头顶帷帽,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走在街上根本没人认出来,又有红梔在旁陪著,吃什么都要经过红梔的手,確认无误才送到乐晏手上。 买了几样味道不错的点心:“母妃常念叨宫外素斋堂的点心不错,给父王和母妃也带上点儿,哦对了,还有兄长,摘星楼的烧鹅也是一绝。” 提及摘星楼,乐晏忽然道:“从前小叔在宫里,经常去摘星楼带些吃食入宫呢。” 红梔笑:“公主可是惦记了小王爷?” 乐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嘴角嗪著笑容,提裙进了摘星楼,满堂都是客人,上了二楼找了个拐角处坐下,推开窗户,下面中央还搭建了个台子,一个甲老人坐在台子中央,手里捏著一柄摺扇,正聚精会神地说书。 “西关战场十分险恶,连下十几日暴雨,水淹了村庄,百姓受苦受难,这时敌军来袭……” 几句话一下子就將乐晏的精力吸引了过去,靠在窗户下,手里握著茶盏,竖起耳朵听著。 身后跟来的季长蘅瞥了眼摘星楼,听说乐晏点了几样吃食,在楼上听书,犹豫了片刻。 “公子不上去吗?”小廝问。 季长蘅摇头:“太接近她,反而会嚇坏了她。” 这样的天之骄女,急不得。 小廝挠了挠脑袋,好不容易从宴会出来,不就是来偶遇公主的? 半个时辰后,乐晏听完了一曲打赏了说书人,便离开了,下了楼又去逛了点心铺子,首饰铺子,挑选了几样隨手就赏给了身后人。 逛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要折身。 “哎呦!” 啪! “小贱人你还敢跑!” 一声惊呼。 一道身影直勾勾的朝著乐晏奔来,红梔飞快的拦住,牢牢地將乐晏护在了身后。 扑通,小姑娘跌坐在地,朝著乐晏磕头:“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小姑娘穿得单薄还有些狼狈,脸上还有十分明显的伤痕,身后衝出来个大汉,揪住了小姑娘的脖领子:“小贱人还敢跑,你爹已经將你赌输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娘们了,再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抬手就要再打。 乐晏急呼:“姑姑!” 红梔上前一把攥住了大汉手腕,手中力道渐渐加强,疼得大汉变了脸色,皱起眉头看她:“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閒事!” “天子脚下你也敢强抢民女?”红梔抬脚狠狠地踢在了大汉的膝盖上,迫使大汉跪在地上。 红梔看向了小姑娘。 小姑娘冻得瑟瑟发抖,哽咽道:“姑娘,您救救我,这人是赌坊里的,誆骗我爹不识字,打残了我爹,要把我给卖了。” 大汉道:“胡说,分明是你爹故意卖了你,只是你不知情罢了,你爹从我这拿走了二十两银子挥霍,还不上银子了,自然要拿你来抵债。” “我爹从不赌,是你们誆骗的!” “少说废话,白纸黑字,就是闹到了官府,我也是有理。”大汉道。 小姑娘哭得更加伤心欲绝了,委屈巴巴的看向了红梔身后的乐晏,乐晏弯了弯眉,语气清冷:“那就报官吧,陆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话落,小姑娘错愕。 大汉也愣住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事,何须报官这么麻烦,把人交给我就行了。” 第317章 定婚事 小姑娘赶紧说:“不,不成的,官府一定不会管这种事的,我从前也报案过,都是被草草打发了,姑娘您救救我吧。” 小姑娘衝著乐晏磕头。 不一会儿大街上就有人朝著这边看来了,乐晏盯著小姑娘白皙的手指,皱起了眉:“陆大人公正廉明,怎会见死不救,再说,你怎知我一定会救你?” “姑娘……” 乐晏转身对著身后侍卫吩咐:“去替这位姑娘报官。” “是。” 小姑娘倏然变了脸色,瘦小的身子从地上一跃而起,速度极快地从腰间抽出了匕首,直朝乐晏奔去。 乐晏扬眉,从斗篷下拿出了长鞭,凌空一挥,身形极伶俐的避开了袭击,小姑娘许是有些惊讶乐晏竟然会武,不敢掉以轻心,再次调转方向,就连刚才的大汉也是手上多了把匕首朝著乐晏冲古来。 红梔脸色微变,上前迎敌:“公主小心!” 大汉缠住了红梔,让小姑娘去追乐晏,两人一人握匕首,一人攥著长鞭。 唰! 乐晏的斗篷被划了一道口子。 看著损坏的斗篷,乐晏紧绷著小脸,怒火袭上心头,长鞭甩起宛若长了眼睛的长蛇盯上了小姑娘。 嗖! 捲起了对方的手臂,將匕首打落在地。 小姑娘咬牙,极快地从腰间掏出银针。 “公子,公主好像遇刺了。”小廝焦急道。 季长蘅的身子已经飞出去了,手握长剑踏马而来,长剑划过长空,准確无误地砍断了小姑娘的手。 “啊!” 惨叫声响彻上空。 银针也隨之落地。 血溅在雪白的斗篷上,还有些溅落在脸颊上,惹得乐晏越发烦躁不悦,回头看了眼身后涌出无数侍卫。 不必再动手,便將心怀不轨之人团团围住。 总共四五个人,见势不妙已咬破了牙,服毒自尽,连阻拦都来不及,红梔飞快地来到了乐晏身边:“公主,没事吧?” 乐晏褪下了斗篷,目光在几人身上徘徊,眉心拧紧,从小姑娘衝过来时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时时刻刻防备著。 抬起头看向了季长蘅。 “公主可受伤?”季长蘅收了剑,退后几步,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 乐晏摇头:“多谢季大公子出手,跟了我一路,也怪辛苦。” 被人戳破,季长蘅摸了摸鼻尖,隱隱还有几分心虚,不多时京兆尹来了,看见地上的尸首以及乐晏时,眼皮跳了跳,上下打量著,好在人没事。 “今日我从钟国公府宴会出来,就有一帮人跟著我,劳烦陆大人查查,线索应该和摘星楼有关。”乐晏不急不慌地说。 陆恆诧异:“为何?” “我在摘星楼听书时,一楼底下就有人盯著我瞧。”乐晏道。 陆恆点头,又道:“公主,微臣送您回宫。” “不敢劳烦陆大人,我可以自己回去。”乐晏面色淡然,並没有將刚才这一幕放在心上。 荣辱不惊的姿態更是令季长蘅刮目相看,换做旁人家小姑娘,只怕早就嚇得嗷嗷大哭了。 乐晏公主反而很淡定。 好似刺杀的不是她一般。 陆恆叫人处理了地上的尸首,又带著人去了摘星楼查找线索,大街上的百姓受了惊嚇的,纷纷退散。 直到地上的血跡处理乾净了,街上才重新恢復了正常。 乐晏抬起头看向了季长蘅:“为何跟著我?” 季长蘅想了想,直言不讳:“我想娶公主。” “就为了摆脱姬洛洛?” 这话问得季长蘅语噎,不得不承认一开始的初衷確实如此,他並非討厌镇王府,而是姬洛洛手段太过残忍。 最初入京时,有夫人想和季夫人说亲,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世子妃耳中,没隔两日,那姑娘就在上山时被掳走羞辱后,只剩一口气丟回府,当晚就跳河自尽了。 姬洛洛不仅仅是骄纵跋扈,更多的是心思恶毒。 这样的人,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放眼京城能和姬洛洛抗衡的,也只有乐晏了,他不过是顺著母亲的话说而已。 乐晏下巴一抬,一张娇艷欲滴的容貌一览无余,眼底还有几分傲气:“季大公子,我不是你用来拒绝旁人的藉口,今日,也拜你所赐让我受了惊,你我现在两不相欠,季大公子,女儿家名声娇贵,还请你高抬贵手,自己的麻烦事莫要牵扯上我!” 一番话说的季长蘅不仅没恼,眼里的欣赏和惊艷越来越浓,他转手將剑递给了身后小廝,温声说:“公主,前方就是护城河了,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说话?” 乐晏挑眉。 “眾目睽睽之下,还不至於说几句话就坏了名声,公主请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人误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乐晏稍作思考点头应了,此时侍卫也送来乾净斗篷,红梔接过赶紧替乐晏穿上。 阳光下锦色斗篷浑然一体,绣工精致,衬得她华贵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都是骨子里刻出来的矜贵。 移步护城河附近,冰面上还有不少人在玩耍,乐晏眯著眼瞧,嘴角翘起弧度,看向了红梔。 红梔立即示意侍卫退到安全距离。 看著一群人护著乐晏,季长蘅丝毫不怀疑,就算刚才没有自己搭救,那些刺客也伤不了乐晏分毫。 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內召出这么多侍卫,可见公主被保护的极好。 也难怪乐晏根本不担心。 乐晏侧目看向了季长蘅:“季大公子是不是想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迟早是要成婚的,京城里贵家子弟在同龄中所选的优秀子弟並不多,尤其季家还是新起之秀,这一代人才辈出,季夫人又看重我,所以,我的最好选择就是季大公子?” 一张嘴直接看破了季长蘅的心思,甚至將他要劝的话说了出来。 “公主冰雪聪慧。”季长蘅訕訕。 乐晏讥笑,眼底多了份讽刺:“六年前,父兄为了我的婚事殫精竭虑,不许我去和亲,六年后,北梁战胜,季大公子凭什么认定我会为了做你的挡箭牌,下嫁给你?”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又怎会被季长蘅利用? 季长蘅原以为乐晏是被宠坏了的天之骄女,一番言语之后,季长蘅忽然对眼前小姑娘彻底改变了想法。 聪明伶俐,胸襟宽广,甚至比他的格局还要大。 季长蘅弓著腰对著乐晏鞠躬:“是我轻视,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海涵。” 乐晏斜睨了眼季长蘅:“季大公子,另择他人吧,以季家如今的地位,未必会惧怕镇王府,再说,镇王府日后当家的还轮不著世子一房!” 说罢,乐晏转身要走。 季长蘅忽然道:“公主之所以生气,是气我將你当成了挡箭牌,我无言以对,公主確实该生气,可若是真有感情,再无利用呢?” 乐晏停下了脚步,沉思了片刻后问:“你既无功名,也无战绩,我为何要屈尊降贵嫁给你?去扶持季家?我的夫君,將来必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大英雄,而非一张皮囊,更不会拘泥在女儿家宅斗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说罢,扬长而去。 徒留季长蘅在原地错愕,脸上甚至还有几分羞愧,不过並无恼意,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一张皮囊? 季长蘅失笑,摸了摸脸,头一次觉得这张脸有些碍眼得很。 “公子,奴才怎么瞧著公主好像生气了?”小廝追问,挠了挠脑袋:“公子,您招惹公主了?” 季长蘅没好气地斜了眼小廝,骂了句:“多嘴!” 往回走的路上再次路过了摘星楼,地上残留的血跡在提醒他,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乐晏说,她是被自己给连累的。 从离开国公府就被跟上了,季长蘅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姬洛洛! 回府时宴会已经结束了,季夫人兴致缺缺地赶回来,见著季长蘅,打起精神问:“我听说你在大街上遇刺了,可有受伤?” “遇刺?”季老夫人一听赶紧朝著孙儿看来。 季长蘅摆摆手:“只是路过,並不是我遇刺,不碍事。” 两人这才鬆了口气,季夫人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季长蘅,还未开口,那头季大爷回来了,同样也是愁眉苦脸的:“今日世子找我谈话了,提了一嘴婚事。” “世子怎会这么突然?”季夫人嚇了一跳,赶忙追问:“那老爷怎么说?” 季长蘅也朝著季大爷看去。 “还能怎么说,只能推辞,不过世子说了,小王爷归京日他会请奏回东原,这门婚事必须要儘快定下来,临走前要看见婚事成。”季大爷想起姬瑭的咄咄逼人,心里闷著口气:“世子手里攥著前些年二房被牵连的罪证。” 这话让季老夫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身子也跟著摇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母亲,世子既已经出手,就算不是二房也能找出其他,这门婚事拖延不住了。”季大爷愁得不行。 和季家人一样,季大爷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让姬洛洛嫁进门。 季大爷看向了季长蘅:“世子说,在成婚前准许你挑选一名贵妾,县主那边也是同意的。” 挑选贵妾,就是补偿也是安抚,让季家鬆口娶姬洛洛。 “长蘅,公主那边可有动静?”季夫人赶忙问。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季长蘅身上,他拧眉,回想起乐晏白日里的话,轻轻摇头:“乐晏公主非一般俗物。” “那又如何,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季夫人不以为然,眼下虽年轻,可一转眼的功夫就大了。 季长蘅道:“公主不会轻易下嫁,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能有什么法子,今日世子妃左一句又一句,我这张脸都快丟尽了,其他夫人根本不敢靠近我,小王爷要是回朝那日,咱们季家更没的选了。”季夫人急得欲哭无泪:“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人!” 她都恨死了姬洛洛,脸皮太厚了,撵都撵不走。 季长蘅似是眼眸微动,看向了季大爷:“劳烦父亲再拖延几日,此事,我自有分寸。” 从那之后,季长蘅也不躲著姬洛洛了,之前只要出门必定能遇到,如今见著了也不避讳。 这让姬洛洛欣喜不已:“长蘅哥哥早些这样,我又何必去求父亲母亲?” 话一出让季长蘅更加厌恶,眼眸闪烁之间已没了厌恶,笑了笑:“能入县主的眼,是在下之幸。” 隔三岔五的邀约,季长蘅一一赴宴。 且身边都会带著三五个侍卫,亦或者好友,模样都是俊俏,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变著法地哄著姬洛洛。 比起季长蘅的冷淡,忽略,姬洛洛的视线很快就被转移了,只不过心里还吊著口气,不肯罢休。 直到醉了酒,倒在了一人怀中。 季长蘅看著姬洛洛欲语还休,半推半就的模样时,嘴角勾起了讥讽,转过身佯装没看见。 几次折腾下来,姬洛洛改变了心意,求了世子,要嫁他人。 在世子面前跪了足足一夜,险些昏厥,世子妃心疼女儿,这才鬆口,派人上门提亲。 这门婚事当日就定下来了。 消息传出时,季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是还没高兴过劲儿时,世子派人送来了一名庶女,姬瀅儿,年十五,直接一顶小轿子送来。 季夫人的脸当时就拉得老长了,又气又怒。 可轿已经在后门口了,季夫人实在是没辙了,季长蘅道:“世子心里憋著口气,若再不识抬举將人送回去,那就是打了镇王府的脸面了。” “长蘅,你还未娶亲,若是纳了王府姑娘做妾,你將来还怎么说亲?”季夫人急了。 季长蘅嘴角勾起,脑子里的白色身影挥之不去,他在想,將来她一定是接受不了妾室的。 说不定还会埋怨自己。 “这祸事也有二房惹出来的,母亲去一趟祖母那,劝说二房收下吧。”季长蘅道。 季夫人一听:“二房能同意吗?” “只要祖母开口,二房会的,二房男丁多,也可指给庶子做正妻,给足了镇王府脸面。” “好,那我这就去!” 姬洛洛的婚事定下来,季长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於落地了。 第318章 防备 轿进门,终是入了二房一脉做了妻,姬瀅儿得知后感激涕零,二房一看也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便没有多为难,叫人好好待著。 相比较嫡长女姬洛洛的规格,姬瀅儿確实有些寒酸了,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姬瀅儿嫁了人。 但二房该给的仪式一样都不少。 次日趁著天气不错,季夫人再次入宫,閒聊时將此事透给了锦初,锦初扬起长眉,那日大街上遇刺的事,本就让锦初心里不痛快,但好在,季夫人这次入宫只字不提。 锦初心里的怒火才稍稍减轻。 “母妃!” 乐晏提著裙子进门,明媚动人的脸上展现的笑容就这么直接闯入季夫人眼中。 季夫人眼底闪现惊艷神色,站起身欣喜地看向了来人:“给公主请安。” 朝著季夫人看了眼,乐晏脸上的笑意收敛了,恢復了文静:“季夫人不必多礼。” 乐晏朝著锦初走去:“女儿不知母妃这来了客人。” “不碍事。”锦初拍了拍乐晏的手:“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父王赠了我一匹千里追风,还许我可以去郊外踏马射猎。”乐晏明媚动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锦初自然不会泼冷水,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公主要骑马射猎?”季夫人笑著道:“正巧了,两日后季家有座马场,可以在雪地里打蹴鞠,京城还有不少姑娘会参加,公主若是有兴致,可以来看看。” 乐晏果然露出了兴致。 在经歷刺杀之后,锦初对乐晏已经没了遮遮掩掩了,孩子大了,许多事还需要她自己去明辨是非。 再加上身边跟著许多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若愿意去就去,顺便能结交些知己好友。”锦初道。 乐晏点头,朝著季夫人说:“那就有劳夫人安排了。” “公主能赏脸来,季家求之不得。”季夫人对著锦初连连保证,一定会安排妥当。 很快季夫人离开了。 乐晏看向了锦初:“母妃对季家很满意?” “季长蘅洁身自好,他的文章就连你父王看过都说好,他出眾的可不止是样貌,还有能力,只可惜三年前守孝耽搁了,否则,未必没有成就。” 季长蘅是锦初在京城诸位子弟里能挑到最好的了,尤其是这几次接触,进退有度,也未曾张扬救过乐晏。 乐晏沉默了。 “乐晏,母妃不是让你非他不可,你可以多瞧瞧,若是有心仪之人,母妃替你做主。”锦初拉著乐晏的手,先將婚事定下来,隔个三两年再成婚也不迟。 乐晏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女儿明白了。” 两日后 偌大的马车被打扫的乾乾净净,四周都被围栏围住了,还在旁边支了个大棚子,四周放了数十个炉子,挡住了风雪,又能有些暖意。 季夫人做东,就连展夫人也来凑热闹,还有京城莫约二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我听说刑六姑娘也来了?”展夫人问。 季夫人点点头,指了指刑夫人身边的身穿鹅黄小姑娘:“那位就是,刑夫人特意带出门的。” 顺势看去,刑六姑娘刑宛月前阵子才过了及笄,穿著件鹅黄色斗篷,论容貌,在几个贵女中確实不算顶级拔尖,但自有一股子书生气质,给秀气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温婉。 前几年刑氏被折腾去了家庙,没多久就染了重病死了,如今的刑宛月是镇王亲口定下来,补偿刑家的。 这些年刑家极少带著刑宛月出门,今日还是头一遭。 “一母同胞就是不同命,嫡长女身份尊贵,却被迫嫁给了二公子,早早香消玉殞,六姑娘却是个好福气,能许配给了小王爷。”季夫人嘆。 不知多少人羡慕今日的刑宛月能找到这样一门婚事。 有了小王爷和刑宛月的例子,谁敢说,最小的嫡子嫡女就一定要被嫡长压过? 刑夫人这些年在刑家日子过得也是艰难,直到小女儿长大了,尤其是小王爷战胜归来,送上门的请帖一张接一张,点了名地邀请邢夫人出席。 今日一露面,这不,许多夫人就围上去了,对著刑夫人问长问短,顺带又狠狠夸了刑宛月如何如何。 展夫人顺著视线看去,微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头季夫人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眼看著马球都快开始了,也迟迟不见那人来,惹得展夫人好奇:“夫人在等谁?” 季夫人回过神,訕訕一笑:“前几日入宫碰见了公主,我也给公主递了帖子,只是不知公主会不会来。” 话音落,一抹娇俏身影闯入眾人眼帘。 身后跟著几个侍卫,一张脸露出来便足以惊艷眾人,犹如雍容华贵的牡丹,名贵至极。 乐晏摆摆手:“今日出门在外,诸位不必多礼,高兴最要紧。” 眾人起身。 季夫人想要上前迎接,却被展夫人拉住了身子:“公主是来凑热闹的,夫人就別跟一群小姑娘凑热闹了,免得被人误解。” 这么一说,季夫人倒也不好再上前了。 “我听说公主的马技是夫人教的?”季夫人问。 展夫人笑了笑:“指点过一二。” 那头几个姑娘们已经开始抽籤,分成了两队,邢夫人则带著刑宛月进了棚子里坐下,展夫人好奇:“刑六姑娘不上场?” 刑夫人笑:“她性子柔婉,不擅马术。” 刑宛月笑的靦腆:“让夫人见笑了。” “怎会呢,人各有所长,都是兴趣爱好,又不是要上战场打仗,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展夫人温和笑。 棚下气氛良好。 抽完签,外头传县主来了,姬洛洛一出现,隨手抢走了其中一个姑娘的签,那姑娘脸色微变,却被姬洛洛狠狠瞪了眼,立马就憋了回去,找了个藉口:“正好我今日身子不便,那就请县主代劳吧。” 姬洛洛这才笑了,翻身上马,视线紧盯著乐晏:“难为你屈尊降贵也来了,若是受了伤,可別哭。” 一句话得罪了不少人,好似大家都是陪衬,乐晏抬起了下巴,嘴角勾起弧度:“一场马赛而已,哪有这么多说道。” 姬洛洛问:“今日可有彩头?” 棚子下的人看见姬洛洛来,季夫人脸色都变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满脸担忧。 展夫人却道:“派人盯住了县主身边人,论马技,公主未必会吃亏,只要別耍什么阴招。” 经过展夫人提醒,季夫人立即派了人牢牢盯住了姬洛洛,以及她带来的人。 “县主想要什么彩头?”和姬洛洛关係交好的姑娘立马顺著台阶问。 姬洛洛摸了摸下巴,状做思考,良久才说:“就赌公主身份如何?” 此话出四周传来了倒吸声。 诸位脸色都变了。 乐晏斜睨了眼对方,嗤笑:“你连赌资都没有,拿什么比?” “瞧你,还是这么不禁嚇,我逗你的。”姬洛洛也不生气,掩嘴笑:“就赌你脖子上掛的玉饰如何?” 说罢姬洛洛也將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掏出来:“这个是我出生时,祖父亲自寻来的工匠雕刻的,不比你的差。” “好!” 说罢,乐晏手里扬起了长鞭,对著侍卫吩咐:“听我令,今日若有人敢耍阴招,直接给本公主打下马来!出了事,本公主担著!” “是!”侍卫应声。 姬洛洛脸色微变,嗤笑想要讽刺几句,乐晏已经甩开了鞭,扬长而去,少女英姿颯爽,在马背上驰骋,来去自由,意气风发娇艷少女明媚动人,成了眾人的焦点。 “想不到公主的马术居然这么好!”有人惊嘆。 姬洛洛向来听不得有人夸讚乐晏,策马扬鞭很快跟了上前,台下的姑娘聚精会神,在打马球,台上一群人盯著看热闹。 姬洛洛紧跟其后,长鞭好几次有意无意的从乐晏身边刮过:“乐晏,今日也该让你尝尝苦头了,你这一生太过风顺了。” 乐晏侧目看向了姬洛洛:“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带了那几个侍卫吧,姬洛洛,你从小款誆我,有我在的地方,你一定会来,我今日又怎会不防你?” 姬洛洛蹙眉,回头看去,围猎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侍卫,乐晏道:“我今日是来试马的,你打搅了我的雅兴,我受了什么伤,必定会让你也受伤!不信,你试试看!” 第319章 受伤 马球场,乐晏明媚张扬的脸上露出了肆意笑容,一手提鞭握绳,另只手攥著马球杖,在场上飞奔。 帐下夫人们聚精会神的盯著瞧,展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季夫人:“也不怪殿下捧在心尖尖宠著,公主这般如天上明珠般的人儿,这世间又有几人配得上?” 这话是说给季夫人听的。 今日来看热闹的还有钟氏,嫁给了太子身边的长威,如今也已是伯爵夫人了,钟氏掩嘴笑:“往日里太子妃掖著藏著,生怕旁人惦记,咱们还以为公主是被娇惯坏了,虎父无犬女,公主马技精湛,文能出口成章,这样文武双全的公主,可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其余夫人也跟著附和:“谁能想到公主马术竟如此精湛!” “真叫人刮目相看!” 一句句的讚美铺天盖地袭来。 不远处的世子妃闻声笑了笑,坐了下来:“那又如何,女儿家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她不过是命好,生在了太平盛世,歷朝歷代的公主,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突兀的话斜插进来,气氛倏然变得有些肃穆,展夫人看向了世子妃,眼底多了几分不屑跟厌恶。 大家可没忘记当年世子一家可是顛顛的送姬洛洛做和亲公主的事。 碍於世子妃如今身份,倒也没有人扫兴。 “好!” 一声喝彩打断了话。 眾人顺著视线看去,竟看见了乐晏一只手挎在了马背上,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了,手里的拐杖用力一击,直接投入对方的球门,贏了一分。 姬洛洛眉心拧紧,目光瞥了眼倏然看见了帐旁立著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季长蘅! 而季长蘅的视线黏在了乐晏身上,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和欣赏,双手拍起叫好。 “狐媚子!”姬洛洛咬牙切齿。 乐晏猛地回头看向她,讥笑:“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呢,不知羞耻?” 冷不丁被辱骂,姬洛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敢辱骂我?” “笑话!你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有何不敢?”乐晏心里始终记得父王的话,她生来就是享福的,可不是来小心翼翼看別人脸色的。 姬洛洛猝不及防地夹紧马腹朝著乐晏冲了过来,手里的拐高高举起。 “公主小心!”身后姑娘惊呼。 乐晏脸色微变,扬起长鞭身子倏然弯起,紧贴在马背上,一跃而过,十分惊险地避开了对方的撞击。 “啊!” 另一名离得很近的姑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直接被撞到了,嚇得容失色,脸色惨白,胯下马儿受了惊嚇,不停地原地踏步,高高扬起了双蹄,似是要將马背上的人给摔下来。 几位姑娘见状嚇得连连后退,有心想要上前却不敢。 姬洛洛停稳后,看见这一幕脸上划过了惊讶,隨后一副看好戏的姿態盯著瞧。 “救,救命啊……” 倏然一道身影闯入,跃起巧妙地上了马背,两只手死死地拽住了韁绳,从背后护住了姑娘,两人共乘一匹马。 “公主!” 这一幕惊得眾人魂儿都快没了。 展夫人变了脸,蹭得起身,季夫人也被嚇得不轻,赶紧要派人去救,那头姬洛洛率先对著侍卫开口:“还愣著做什么,快去救公主!” 语气里隱隱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眼看著十来个侍卫衝进马场,乐晏对著马背上的姑娘说:“李姑娘,一会我说跳,你隨我一块跳。” “公,公主,我不敢。”李姑娘嚇哭了。 乐晏极力平静声音安抚:“最多就是伤筋动骨,也好过被马儿摔下来好。” “好!我听公主的。” 乐晏扬鞭抽向马儿,马儿驮著两人狂奔,转弯之际,乐晏扬声:“跳!” 鬆开手的瞬间两人朝著左边栽倒。 砰! 马儿朝著右边狂奔,还在发狂,一抹修长身影极快越过,骑在了疯马上,將疯马带离了马场。 不等姬洛洛的侍卫上前,几个女侍卫就將乐晏和李姑娘团团围住了,红梔飞奔上前,跪在地上检查乐晏:“公主?” 乐晏变了脸色,哭笑不得地看著红梔:“姑姑,左胳膊好像断了。” 李姑娘早已嚇晕了过去。 “晦气!”姬洛洛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你马术不精,还逞能救人做什么,现在少了人,连马球都打不起来了。” 乐晏疼的小脸煞白,咬著牙狠狠瞪了眼姬洛洛,对方挑衅一笑,根本没有见乐晏的愤怒放在眼里。 “公主,小心。”红梔在检查之后,快速处理了乐晏的左胳膊,根本不给旁人接近的机会。 纵马归来的季长蘅,眼看著小姑娘摔下马背,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姑娘胆子太大了。 又看小姑娘小脸没了血色,紧咬著牙將眼泪都给憋回去了,心中不自觉泛起了心疼,几次想要靠近,脚步像是灌了铅。 她身边侍女,医女將她扶起来。 一排贴身侍卫將镇王府的侍卫挡了个严严实实,季长蘅眸光眯起,看向了姬洛洛。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是姬洛洛耍了小动作,否则,马儿受惊也不至於失控发疯。 这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公主?” 帐下的几个夫人慌乱而来,展夫人赶紧上前,担忧道:“公主怎么样?” 乐晏小脸煞白疼得说不出话来,季夫人赶紧说:“那边搭建了帐篷,里面备好了药,这里风大,先去那歇一歇,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来。” 红梔点头:“公主这会儿確实不宜挪动。” 將人扶进了屋,一併进来的还有李姑娘,李姑娘伤势並不重,只是受了惊嚇才晕过去,这会儿已经醒来了,窝在了李夫人怀里崩溃大哭,李夫人也是被嚇得不轻,搂著女儿。 很快太医来了,给乐晏诊断后,赶紧开了药方子熬了药。 “公主左手断了筋骨,伤势严重,至少需要静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復之前的七分。”太医道。 乐晏懨懨地趴在了榻上,额头冒著豆大的汗珠,唇色苍白,眼底泛著晶莹的泪。 “乐晏,你再也不能骑马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女儿家还是文静些好。” 隔著一道门传来了姬洛洛幸灾乐祸的声音。 展夫人拧紧了眉:“县主又何必说风凉话,要不是你突然衝过来,公主也不会受伤。” “这叫什么话?”世子妃不愿意了,冷著脸:“是她自己逞能救人,关洛洛什么事?” “你!”展夫人被气得不轻。 季夫人赶紧打圆场,此刻她心里肠子都快悔青了,好端端的举办什么马球赛,要不是顾忌世子妃在场,她生吞了姬洛洛的心都有了。 世子妃斜睨了眼季夫人:“马球场上受伤也很正常,洛洛是奔著马球去的,没有针对什么人,季夫人觉得呢?” 这是要让季夫人也做个见证,证明此事和姬洛洛无关。 季夫人嗓子一噎,这不是明摆著要让她去得罪太子? “这……” “母亲,刚才的马发狂有些不对劲,已经被制服了,我派人去检查了。”季长蘅的声音幽幽传来。 姬洛洛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眼神闪烁有些心虚:“不过就是惊了马,有什么可查的?” 世子妃眯眼看向了季长蘅:“季大公子这是在怀疑什么?可別栽赃我们镇王府!” “就是,季大公子可別为了討好某些人,故意栽赃!”姬洛洛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地说。 季长蘅被人质疑也没有恼,嘴角一抬:“县主误会了,这马,我已经交给了陆大人,是由陆大人亲自检查的。” 闻言世子妃当场恼了,斜了眼季长蘅,几次欲言又止,身后的姬洛洛轻轻拽了拽世子妃的衣袖,世子妃深吸口气:“走!” 待两人怒气冲冲离开后,季夫人才鬆了口气,看向了季长蘅:“马当真有问题?” 季长蘅道:“不好说,只是初步怀疑。” 他站在帐前听著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眉心拧成了川字形,季夫人压低声问:“刚才公主惊马时,你为何不上前救人?” 救了公主,他便是公主的恩人了。 季长蘅垂眸,他始终记得那日在大街上乐晏遇刺时,她说过的那些话,六年前和亲,父兄力保她,六年后又怎会屈服局势? 她这样的人若非自己点头,不能勉强。 “公主带来这么多侍卫,哪用得著我?”季长蘅摇头,他可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坏了公主清誉。 至於救人,也没有给他机会。 季夫人皱著眉愁眉苦脸的:“好好的一桩马球宴,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可是再三在太子妃那保证过的,如今可怎么交代?” 季长蘅默然。 片刻后来了一辆马车,帘子挑起,乐晏被抬入软轿內,经过他身边时,他看见了小姑娘蜷缩著身躺在软轿上,皱著眉一副痛苦模样。 “公主……”季夫人在身后喊。 红梔確定乐晏上了马车后才转过身对著季夫人说:“公主伤势严重,必须要儘快回京,此地,就交给陆大人吧。” 不远处陆大人果然带人来了。 季夫人也没机会辩解,眼睁睁看著马车在眾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开,她顾不得许多,掀帘进去,看向了李夫人母女,关心道:“李姑娘可有大碍?” 李姑娘摇摇头:“我只是受了点惊嚇,並无大碍。” “那公主呢?” “公主左腕断了筋骨,胳膊也断了……” 几句话让季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姑娘吸了吸鼻子,要不是公主捨命救她,只怕她今日非要死在马蹄下。 李夫人道:“我也没想到公主居然会救人,还伤得这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各怀心思。 马球宴匆匆结束。 乐晏被送回东宫时,锦初得知消息当即脸就变了,尤其是看著乐晏痛得满头大汗,眼泪夺眶而出:“乐晏!” “母妃。”乐晏哽咽。 红梔跪地:“太子妃,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公主,求太子妃严惩。” “母妃,不关红梔姑姑的事,一切发生太突然了。”乐晏分得清是非,委屈巴巴地看向了锦初,强忍了一个多时辰的委屈,在见到锦初时顷刻间绷不住了。 不一会儿朝曦也来了。 他看著榻上的乐晏这幅惨样,心疼得不行,强压怒火软了声问:“怎么弄成这样?” 乐晏瘪嘴。 朝曦立马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休养。” 喝了药昏昏沉沉睡著了,锦初才起身出去了,朝曦立马跟来:“母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侍卫赶紧將此事一说,朝曦咬牙:“又是这个姬洛洛,还真是阴魂不散!” “此事暂时还没有证据,先不能隨便开口,这件事你不必插手。”锦初叮嘱:“我自有分寸,总不会让乐晏白白受了委屈。” 此时太子身边的人来了一趟:“殿下那边传信,陆大人已经从马身上找到了线索,当时镇王也在场,镇王说会亲自给公主个交代。” …… 镇王府 姬洛洛回了府,至今手心还在冒著冷汗,忐忑不安的看向了世子妃;“母,母亲,陆大人不会真的查到什么吧?” “你先別慌,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父亲了,这件事咱们抵死不认,陆大人也没辙。”世子妃想来想去,又派人將知情人全都处置:“只是受了伤,又没死,最多就是苛责两句,抄抄规矩。” 听了世子妃的话,姬洛洛鬆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气恼道:“你是没看见乐晏那狐媚子模样,恨不得將季长蘅的魂儿都给勾走了,马球场上就显她了。” 看不惯乐晏出风头,姬洛洛想想就生气。 “好了,你已经定下婚约就別惦记季大公子了。”世子妃打断,揉著眉心,近日因为一个季长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这会儿又惊了马,她还不知该怎么和丈夫开口呢? 世子妃想了想派人去请姬雪顏来:“今日你姑姑也在场,却一个字没有替你开口,回了府,总不能装聋作哑。” 有姬雪顏在,也能帮著劝一劝。 不多时姬雪顏来了。 姬洛洛立马抱怨起来:“姑姑今日为何没有替我辩解两句?” 看著姬洛洛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姬雪顏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了,这蠢货,还真以为仗著镇王府就可以为所欲为? “当时人多嘴杂,我也被嚇的不轻。”姬雪顏淡淡解释。 这话世子妃听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笑意:“此事已出,都是镇王府的人,谁也逃不过去,妹妹,咱们不如想想法子该怎么將此事圆过去。” 姬雪顏看向了世子妃的眼神有些微妙,陆大人早就入宫了,这件事眾目睽睽之下闹这么大,还想隱瞒? 她又不想得罪世子妃,只好表现有些无奈。 “世,世子妃,世子回来了!”外头传。 姬洛洛莫名眼皮跳了跳,心里有些不安。 第320章 断臂 片刻后姬瑭赶进门,目光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了姬洛洛身上,眼神如刀,嚇得姬洛洛当场腿就软了:“父亲。” 啪! 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姬洛洛的脸上,打得姬洛洛脑袋昏沉沉的,错愕万分看向了姬瑭。 “世子,这是作甚?”世子妃上前劝却被姬雪顏给拉住了。 姬瑭轻易不生气,向来沉稳,如今这般怒火,必有原因。 果不其然,姬瑭扬声:“我怎么会生养你这样心肠恶毒的女儿,来人,拿棍!” 侍卫很快递来了棍子。 姬洛洛扑通跪下了:“父亲,女儿何错之有,您不能听信外人谗言,误会女儿。” “蠢货!”姬瑭大怒:“你以为抵死不承认,就可以瞒天过海了,李姑娘的马身上查到了淬了毒的银针……” “世子那也未必是洛洛所为,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世子妃侥倖道。 姬瑭冷脸看向了世子妃:“太子有令要彻查今日所有侍卫,名单都送来了,你觉得经得起查?” 一句话让世子妃哑口无言,良久才说:“太子凭什么要彻查镇王府的侍卫?这不是摆明了欺负镇王府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世子妃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承认,姬瑭的怒火从姬洛洛身上转移到了世子妃身上:“蠢妇!你多次纵容她在京城胡闹,如今伤了乐晏,人人皆知,证据確凿,你可知今日太子当场驳了我回东原的摺子!” 听到这世子妃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惊慌失措地看向了姬瑭:“这,这么严重?” 姬瑭此时此刻恨不得打死了姬洛洛这个惹事精,手里握著长棍,叫人按住了姬洛洛。 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姬洛洛的左臂。 “啊!” 惨叫声划破长空,听得人心惊胆战。 “母亲救我!”姬洛洛大喊。 世子妃看向姬洛洛的眼神都变了,心口起伏,別开眼当做没看见。 十几棍下去,姬洛洛的胳膊见了血,已经彻底废了,纵使如此,姬瑭也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將棍子一丟:“送入宫。” “世子?”世子妃一愣。 姬瑭狠下心肠:“公主什么时候好转,你什么时候回京,若公主不肯原谅你,你就准备老死宫中吧,镇王府不能因为你一人,坏了整个王府名声。” 不顾姬洛洛的惨叫,姬瑭下令將姬洛洛送入宫,任何人不能求情。 这时外头传镇王来了。 “祖父!”姬洛洛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朝著镇王吶喊:“祖父救救我。” 镇王阴沉著脸色看向了姬洛洛,那眼神比姬瑭看向姬洛洛时更加凌厉,嚇得姬洛洛將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 “父王,儿臣已经打断了洛洛的左手,这就送入宫,交给太子处置。”姬瑭道。 镇王的视线落在了姬洛洛软弱垂下的左手上,斑驳血跡不似作假,还有姬洛洛惨白的脸色,他怒火立马消了大半,深吸口气:“从今日起,世子妃禁足一月,抄写宫规百遍!” 世子妃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看镇王的脸色不容置疑,她深吸口气点头:“是。” 镇王离去。 姬瑭追上前。 世子妃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不过就是受了点伤,怎么就闹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姬雪顏並不意外,她早就提醒过世子妃了,多管教姬洛洛,別这么无法无天。 平日里欺负些小姑娘,人家碍於镇王府的权势,忍了下来,这次踢到铁板,她一点也不意外镇王的处置。 “嫂嫂,郢弟就快回来了,父王绝不允许任何人污了镇王府的名声,更不想得罪人。”姬雪顏提醒。 世子妃一听郢弟两个字就有些气不过:“世子才是嫡长子,他凭什么事事都要凌驾世子之上,还要整个王府的人替他奔波铺垫,当初就应该让世子上位,今日哪还有这么多事。” 这件事也是世子妃的心病,当年君子之约的人压根就不该是姬郢,若是姬瑭,早就改朝换代了。 姬雪顏嗤笑:“嫂嫂,若没有君子之约,镇王府也未必能来京城,这是父王和太子早就谈妥的,郢弟可不是父王选的,是太子,两家才能达成合作,你怪错人了。” 当年的姬瑭年纪比太子还大,太子又怎会允许姬瑭和朝曦爭? 世子妃语噎,悻悻道:“妹妹,我就是气不过才如此说,如今太子不肯放我们离开,这可如何是好?” 留在京城处处受拘,若在东原,她一家独大,谁见了不都是客客气气? 谁又敢多说半个不字? 姬雪顏见她如此焦躁不安,提醒道:“那嫂嫂最好祈祷公主能够安然无恙。” 若公主有什么差错,太子不肯放人,镇王也没法,两人表面的平和不会轻易被打破。 尤其,那个人还是姬洛洛。 刚才姬雪顏看得十分清楚,镇王看向姬洛洛的眼神,厌恶,嫌弃,甚至还有一两分杀气。 姬洛洛被送入东宫时已经昏迷不醒了,太医来看过,表示左胳膊被打断了好几处,这辈子都要留下残疾。 刚刚甦醒的姬洛洛一听又被气晕了过去。 锦初看著姬洛洛,恨不得杀了她,深吸口气叫人送回镇王府:“乐晏一人已让我照顾不暇,实在是无法再照顾县主了。” “太子妃,县主如今已是白身,刚才殿下下令废黜了县主之位。”侍卫提醒。 锦初讶然。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找到证据,且將姬洛洛送入宫,可见姬承庭有多生气! “送回去吧。”锦初看著姬洛洛就烦,这幅死德行,万一死在了皇宫,她反而撇不清了。 短短两个时辰內姬洛洛被折腾了好几次,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闺房,胳膊上的疼让她彻夜难眠,疯狂大喊大叫,可偏偏无人理会。 就连丫鬟也被换了,姬洛洛气恼不已地让人去找世子妃。 不一会儿世子妃来了,站在榻前看向姬洛洛的眼神却是无比愤怒,姬洛洛委屈:“母亲……” “不是母亲不肯帮你,是母亲也被你祖父严惩了,再继续闹下去,你会连累你父亲,连累我们这个大房。”世子妃总算是清醒了,也意识到了关键时候,镇王府好才能真的好。 若朝曦上位,镇王府必定没有好下场。 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得罪人,尤其是小人。 姬洛洛痛哭流涕:“那女儿怎么办?” “洛洛,再闹下去,你父亲就不止是打断你的手,而是一碗鴆酒了。”世子妃幽幽地开口,嚇得姬洛洛瞬间闭嘴,脸上儘是惊恐。 第321章 少年王爷 一日內镇王府的动静闹得很大,早早就传遍了各个家族,尤其是季家,季夫人听说是世子亲手打断了姬洛洛的手臂时,不禁汗毛倒立,就连身子也跟著抖了两下。 “当真断了?”季老夫人问。 季长蘅点头:“问过太医院了,確实断了,比公主伤得还要重。” 闻言,季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檀木佛珠,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幸好咱们没有妥协,姬洛洛太心狠手辣,別说小王爷还没得势便如此猖狂,若得势了,咱们整个季家都要看她的脸色。” 这也是季夫人抵死不同意姬洛洛嫁进门的原因。 “明日我入宫去看看公主,顺便请罪。”季夫人道。 次日一大早季夫人就送了帖子求入宫,在宫门口还遇见了昨日的李夫人带著李姑娘。 李姑娘看上去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好好地站在李夫人身边。 进了宫,季夫人便將搜集到的珍稀补药放在桌子上,愧疚道:“不知公主现在如何?” 锦初陪了乐晏一晚上,听著乐晏痛苦的呻吟声,就跟刀子剜心一样疼,这会儿也是强撑著精神:“服了药歇息了。” “太子妃,臣妇有罪,让公主受惊,还请太子妃恕罪。”季夫人跪下磕头,锦初抬起手:“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和季家无关,昨日我听说是季大公子及时出现带走了那匹疯马,第一时间看关起来,派人稟报了京兆尹。” “太子妃,这都是季家应该做的。”季夫人一脸忐忑。 锦初摆摆手:“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改日我定当亲自感谢季大公子。” 季夫人听著锦初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她心里狠狠地鬆了口气。 一旁的李夫人也道:“公主捨命救人,我李家感激不尽,但愿公主能安然无恙,日后李家定会视公主为恩人,甘愿效劳。” 李姑娘屈膝道谢,面露感激。 “这些话等乐晏身子好了,你自己去说罢。”锦初让人將李姑娘扶起来:“昨日你也受了惊嚇,回去好好休养。” “多谢太子妃。” ……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翻过了年。 “王爷,连日赶路还是没能赶回去过年。”金鳞抹了抹脸上的雪,连日顶著风雪赶路,山路崎嶇,还是错过了年。 一旁的马车撩起帘子,夹杂著寒风呼啸而过,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男人稚嫩的容顏早已蜕变,轮廓俊朗,黑眸沉沉闪过惋惜,嘆了口气。 “再过五日就能抵达京城了,咱们可比展家军快多了。”金鳞嘀咕,至少落了对方七八日路程。 姬郢掀唇,沉稳道:“京城可有消息?” 这句话,他家王爷每日都要过问。 金鳞正要开口,前方探子骑马归来,身上早就被风雪浸湿了,却能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金鳞接过查验无误后转交给了里面的人。 接过书信,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內,修长白皙的指尖拆开了书信,看清內容后面色倏然变得阴沉。 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王爷?”金鳞敏锐的察觉了马车里的动静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凑上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书信捏在掌心震碎,姬郢深吸口气,道:“继续赶路!” “是!” 三日后小王爷姬郢终于归来。 镇王亲自带著人在城门口迎接,马背上的男子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小少年郎,七年洗礼,镇王险些都没认出来。 姬郢翻身下马,大步袭来,朝著镇王叩首,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王!” 镇王难掩激动,抬起手亲自扶起了姬郢:“我儿终於回来了,这七年,辛苦了。” 姬郢摇头:“替北梁战,儿臣不觉得苦。” “好好好!” 镇王满脸骄傲,眼看著记忆里的温文尔雅的少年郎蜕变成威武英气的將军,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恭迎王爷回京!” 眾人迎接。 大街上都是热闹的人群,姬郢面上带著淡淡笑意。 在眾人的欢呼声中,姬郢进了镇王府。 王府里早早就悬掛红灯笼,铺上了红毯,管家带著小廝在门口给赏钱,鞭炮声震耳欲聋。 今日一同来的还有姬云和,许久不曾露脸的姬令,姬雪顏一家。 “郢弟。” 姬瑭忽然从长廊下走了出来,衝著姬郢微微笑:“十年不见,郢弟变化果然大。” “大哥。”姬郢喊了声。 两人站在一块,姬郢竟还比姬瑭高出半个脑袋,容顏更胜三分。 周身意气风发的气质,鲜衣怒马少年,令姬瑭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姬郢。 姬郢目光一转看向了姬令还拄著拐杖,疑惑:“二哥的腿还没好?” 姬令闻言脸色一变,悻悻一笑:“许是伤的太深了,这几年我都习惯了。” “这怎么行,我在大庆遇到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有恩於他,一会让他来给二哥看看腿。” 姬郢对姬令的关心,让姬令受宠若惊。 这七年来,他已经快成了府上透明人了。 只是没想到姬郢居然还惦记著自己。 姬令神色反而还有几分不自在,姬郢道:“我还等著二哥带我去狩猎呢,少了二哥,太可惜了。” 姬郢立即让人去请大夫来,看著姬郢的语气不似作假,姬令也跟著激动起来,摸了摸腿,要是真的能治好,许多事就方便多了。 “难为郢儿还惦记著手足。” 镇王欣慰。 在几个孩子里,镇王最疼的就是姬郢。 对於其他孩子,犯了错最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姬郢,他恨不得事事亲为。 大夫很快来了,带著姬令去了隔壁看腿。 几人进了大厅。 镇王坐在上首,右下首被姬瑭坐下,镇王皱了皱眉看向了姬郢。 姬郢坐在了第二个位置,不苟言笑,镇王问起了战场上的事,姬郢有问必答。 关於凶险只字不提。 “展將军和秦少將军亲自带领大军攻打大庆,郢弟功劳也不弱,能战胜归来,已得人心,將来爭位怎么会次於朝曦?” 姬瑭笑著说。 姬郢含笑不语。 不一会儿隔壁小廝来传话,姬郢起身:“父王,儿臣去看看二哥。” 镇王点头。 隔壁,大夫用针放了整整一碗黑血,原本没有知觉的腿 竟有了疼痛,这让姬令激动不已:“郢弟,我的腿有救了。” 姬郢对著大夫说:“缺什么儘管开口,一定要让二哥恢復如初。” “是!” 谁能想到小王爷一回京,最亲近的人居然是备受冷落的姬令。 一日三趟的去看望,珍稀药材就跟不要钱似的送过去。 “世子,姬郢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的示好看不见?”世子妃不悦。 连著请了好几日,对方一次都没来。 不是刚好出门,就是突然来了要事。 將大房的好拒之门外,次数多了,姬瑭脸上也有些掛不住。 只是姬瑭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哪里得罪了姬郢? 这日王府设庆功宴,京城大部分权贵都上门祝贺,其中来的最早的就是刑家。 刑將军带著刑夫人,刑宛月一同前来。 刑夫人拉著女儿,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牴触镇王府,时隔七年再次踏入王府,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小王爷和二公子不一样,女儿也不是长姐,不会重蹈覆辙的。”刑宛月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 刑夫人摇头:“王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地位太高,真要遇到事,我们根本护不住你。” “不会的。”刑宛月摇头,那日大军归来,她躲在人群里看过一眼马背上的少年將军,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只一眼刑宛月便动了心,娇羞的垂下头。 她清楚地记得人群里,人人都在夸讚少年將军。 “宛月,你若不愿,母亲拼死也要替你找一条后路。”刑夫人忽然语气凝重道。 刑宛月摇头,语气温柔却带著几分坚决:“母亲,女儿愿意!” “宛月......”刑夫人长嘆口气,忽的想起三年前在寺里占卜,大凶。 尤其是这桩姻缘,只有四个字,无缘无份。 话到嘴边刑夫人看著刑宛月一副娇羞模样,硬生生忍了下来。 进了门,刑夫人很快就成了眾人的关注的对象:“刑夫人也来了。” “夫人近日气色不错。” 刑夫人笑著一一打过招呼。 一旁的刑宛月乖巧的坐在了刑夫人身边。 忽然小廝一句小王爷来了,眾人抬头。 黑色长衫,身姿挺拔领口处绣著复杂纹,面色如玉,一张脸极俊。 眾人起身:“小王爷。” 姬郢挺拔的身姿站在人群中,微微笑:“诸位今日不必多礼,请隨意。” 诸位落座。 姬郢越过人群走进里面,镇王府其他主子也来了,甚至包括休养了一个多月不见面的姬洛洛。 只是这次姬洛洛老实本分了许多,安静地跟在了世子妃身后。 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囂张跋扈,多了几分警惕和忐忑。 今日做客的还有季家,李家也在其中。 季夫人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是姬洛洛?” 才一个月而已。居然变化这么大。 真是令人嘆为观止。 不止季夫人,其他夫人也是意外。 按理说姬郢回来了,姬洛洛应该更囂张才是。 “我听说小王爷回京之后,和世子那一房並不对付。” “为何?” “七年前姬洛洛可没少欺负小王爷,一个麻烦精,就知道闯祸惹事生非,难怪小王爷看都不看她一眼,哪还能囂张起来?” 眾人恍惚。 人群里季长蘅看向了被人吹捧的小王爷,长眉挑起:“王爷能有今日,確实厉害。” 季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夸小王爷?” 季长蘅点头:“放著权贵王爷的福不享,跑去打仗,一走就是七年,怎么不令人敬佩?” 天之骄子四个字形容小王爷最合適不过了。 可偏偏人家放弃了,去了战场。 季长蘅对小王爷的印象很不错。 “刑六姑娘真是好福气。”季夫人忽然夸讚:“估摸著也快要成婚了,倒是你,和小王爷年纪一样大,可要抓紧。” 面对季夫人的日常催促,季长蘅早就见怪不怪了,哼哼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来年科举,他一定要高中! 再也不是白身,堂堂正正入朝为官。 到了那时,他倒要看看那位还能说出什么来。 镇王府里高朋满座。 姬郢坐在主桌,敬酒之人数不胜数。 院子里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他紧抿著唇不吱声,镇王提醒道:“若是不適应,就先回去歇一歇。” “父王,百官都是为了儿臣而来,儿臣走了,不合规矩。” 姬郢摇摇头。 镇王笑了。 这时刑將军走了过来,刑將军举起酒盏:“小王爷,这杯酒我敬您。” 姬郢自然认识刑將军,端起酒杯,隔空抬起,眼前忽然又出现一道温婉脸庞,面露娇羞,柔柔的喊了句:“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这是小女宛月。” 刑將军笑著介绍。 姬郢举起的酒盏动作顿了顿,目光淡然的扫过了刑宛月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嗯了一声,扬起酒盏一饮而尽。 第322章 婚约 刑宛月脸红心跳地看著眼前的意气风发少年王爷,乖巧垂眸,后退两步躲在了刑將军身后。 刑將军脸上掛著笑,站在姬郢身边迟迟没有离开,在眾人看来,这就是未来亲家在交谈。 镇王对刑將军也十分客气。 目的达到之后,邢將军看著其他人上前敬酒,便转身带著女儿回到座位,脸上笑容不减。 “郢弟当真要娶刑宛月?”姬令趁人不备时,忽然问了一句。 姬郢侧目看向了对方,眼眸微动,姬令生怕姬郢误会了,赶紧解释:“別多想,二哥只是隨口一提,只是觉得这门婚事是当初补偿刑家的,若你不愿,可以和父王提及。” 依镇王对姬郢的宠爱,也不是不可能。 “不必了。”姬郢淡淡道。 姬令识趣不再提。 放眼望去,五品以上官员家女眷都来了,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还有三日展家军也要回来,三日后宫里也要举办一场庆功宴,到时肯定更热闹。” 耳畔有小姑娘不经意间提及。 姬郢垂眸,端起一杯酒放在唇边轻轻抿了口,復又放了下来,只觉得耳边嘈杂,乱糟糟的惹人心烦气躁。 没了兴致留下,他看向了另一边镇王已经喝得醉醺醺,便起身,对著身后侍卫吩咐:“若是父王追问起来,就说我去后院透透气。” “是。” 离了席,站在后院长廊下眺望远方,寒风袭来,吹在脸颊上使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片竹林被积雪压弯,簌簌的掉落积雪,时不时在空中轻颤两下,一抹翠绿色放眼白茫茫中显得有些生机勃勃。 “小叔。” 身后传来了姬洛洛的声音,姬郢回头,长眉抬起打量著对方:“何事?” 姬洛洛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上前:“小叔,之前都是我不对,太过骄纵任性,不该得罪人,如今我已知错了,小叔能否看在咱们是血脉的份上,莫要和大房计较了?” 看著姬洛洛口不对心的话,姬郢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你想多了,我和大房相处融洽,並无不妥。” “小叔。”姬洛洛又往前一步,紧咬著唇,似是在下某种决定,眼神朝著不远处的台阶瞄。 这种小把戏被姬郢一眼看穿,他冷笑:“七年前没有人信你,七年后,你觉得还能有人信你?” 姬洛洛错愕抬眸,有种被拆穿之后的尷尬,装傻道:“小叔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劣跡斑斑,纵使今日死在这,也只怪你脚滑不慎摔倒,懂吗?”姬郢嗤笑,转身离开。 人一走,姬洛洛脸露难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朝著身后不远处的世子妃走去,欲哭无泪:“母亲,小叔根本不吃这一套。” 小时候还能和姬郢在一块相处,如今他归来,也不知怎么了,姬洛洛看见姬郢居然怵得厉害,连话都说不清。 她不敢赌。 也不得不承认,姬郢说得有道理。 即便她死了,镇王府也不会有人相信是姬郢动手。 温文儒雅的小王爷,脾气品性都是有口皆碑,为何要对一个声名狼藉的外甥女动手? 哪怕真的是小王爷失手,镇王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掩盖真相。 世子妃脸色有些不悦:“自从你小叔回京,咱们世子一房备受冷落,今日宴会上,又有几人正眼看咱们?就连你二叔,也比咱们受欢迎!” 明明,大房才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却被姬郢抢了风头,著实可恨。 让姬洛洛来找姬郢,也是想求和,求和不成,姬洛洛受点委屈,如此一来就能跟姬郢谈判了。 “小叔一直防我,我也没有法子。”姬洛洛无奈。 世子妃嘆:“等日后再找机会吧。” 镇王府的宴会持续到了傍晚才散,陆陆续续的客人离开了镇王府,镇王今日心情颇好,喝醉了酒,被扶去了后院歇息。 府上安静下来。 姬郢从宴会离开后就再没回去。 倒是姬令听说了姬洛洛又去挑衅了,安抚了他几句,姬郢忽然看向了姬令:“我知道大哥这是著急了,二哥,我信不过大哥,但我信得过你。” 一句话让姬令眼皮骤然跳了跳。 “大哥想回东原,但,兵权落入大哥手上,再想拿回就难了,这些年大哥怪我夺走了属於世子的荣耀,心中对我有怨气。”姬郢眉心紧皱,似是有些为难。 姬令是没有想到姬郢说话会这么直接,还是打起来圆场:“许是你想错了,大哥將来是要继承王府这一脉的,与你无关。” 姬郢转过头眸色认真地看向了姬令:“我曾几次差点死在了战场,非敌军,而是有人授意,二哥,若东原必须有人镇守,我寧可是你。” 这话让姬令心跳飞快,他万万没有想到,姬郢和姬瑭之间打的关係到了这个地步。 反而让他捡了便宜。 “会,会不会是弄错了,大哥怎会害你?”姬令解释道。 姬郢反问:“无非就是兵权罢了,若有一日我和朝曦爭执,大哥未必能保全我。”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姬令是真的相信了姬郢对姬瑭离心了,姬令举手表示:“郢弟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你的威胁,我们兄弟之间没有爭执,也没有利益衝突,我定会全力以赴让你登上那个位置。” 姬郢面露动容:“我从未防备二哥。” 两兄弟敞开心扉,姬令立即说:“大哥身为镇王世子,上有父王压著,下面还有个你,心里难免不痛快,只是大哥著急回东原,若是父王也应允了,又该如何?” “二哥可有法子?”姬郢问。 “与其让大哥日后成为你的心腹大患,將大哥留在京城就是最好的法子。 ”姬令故作苦恼。 姬郢道:“二哥,父王那我自会拖延,劳烦二哥想想法子,別坏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知道姬郢最看重的就是情分,和小时候一样,姬令二话不说点头应了,姬郢顺势给了姬令一支亲兵队,这让姬令又惊又喜,拍著胸口保证一定会儘快想法子。 夜色渐浓 从姬令那离开之后,姬郢回了院,没有丝毫睡意,乾脆坐在了书桌前,隨手翻起了从前的文章,青涩稚嫩,偶然一瞥里面还夹杂著七扭八歪的字帖。 只一眼又放了回去,又拿起了兵书翻阅,金鳞推门而入,搬来烛火,使得长案又亮了些:“王爷,战事已停,您又何必再看兵书?” 姬郢嘆,烦躁地合起书,揉了揉眉心。 “属下派人给您送醒酒汤。”金鳞转身要走。 “不必了。” 姬郢摇头拒绝,挥挥手让他退下,一个人在案桌旁坐到了天亮。 早膳时镇王派人去请他。 正厅內镇王,世子一家,还有姬令,姬雪顏一家子都来了,姬郢进门找了个位置坐下。 “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昨儿没睡好?”镇王关心地问。 姬郢沉静道:“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闻言,镇王立即叮嘱侍卫叫人给西跨院多准备些补品,一应吃食都要隨叫隨到。 “父王,儿臣早就不是孩童了。”姬郢无奈。 镇王笑:“昨日宴会上刑將军还提及了你的婚事,你如今归来,这桩婚事挑个日子就办了吧,说不定来年本王还能抱上孙儿。” 这意思是要儘快抓紧了。 如今镇王府后院是由世子妃和姬雪顏共同管理的,但大部分还是世子妃说了算,姬雪顏会忍让。 这不,世子妃一听要办婚事,当下便有些著急了:“父王,郢弟才刚回来就办婚事,是不是有些著急了?” “办了婚事,他身边也多个体贴的人照顾,本王也放心。”镇王不以为然,侧目朝著姬瑭看去:“本王记得你十四岁那年就成婚,次年就有了洛洛,你郢弟已经十七了,又有婚约在身,早早晚晚都是要成婚的,何必拖延?” 看似不经意的提醒,实则就是敲打。 世子妃还要再开口却被姬瑭拦住了:“父王言之有理,郢弟也不小了,若早早有子嗣,对镇王府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镇王闻言脸上才露出了笑。 一旁的姬令忽然道:“父王,郢弟的身份不止可以娶一个,不如趁此机会,让嫂嫂帮忙斟酌一两个侧妃?” 被点了名的世子妃皱起眉,立马说:“正妃还没进门,怎能娶侧妃,这不是让刑家人不高兴么?” “刑家人怎会没有度量?还是嫂嫂不愿意帮忙?”姬令似笑非笑,看著世子妃的脸一阵青白,心里別提多畅快了。 这么些年在世子妃手底下,姬令吃过不少暗亏。 姬令道:“刑家会理解的,都是为了郢弟的未来,多一个人帮衬,对刑家將来也有好处。” 镇王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了姬郢:“郢儿觉得呢?” 语气是商量的语气,根本没有往日对其他小辈的严厉果断。 姬郢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处之泰然道:“儿臣全听父王安排。” 听这话镇王看向了世子妃,想了想又对著姬雪顏说:“你们一个是长嫂一个是长姐,就看著替郢儿安排吧,贤良淑德,温婉秀气,知书达理的都可,可別弄回来搅事精。” 一番敲打,世子妃和姬雪顏连连点头,表示知道。 饭后 镇王只留下了姬郢,遣散了其他人,临走前姬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座位上镇定自若的姬郢,紧绷著脸,心里不是滋味。 就有了姬郢后,姬瑭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差距。 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镇王对谁这么和顏悦色过,恨不得將人捧在掌心。 “你若成婚,可有打算分府?”镇王忽然问。 姬郢犹豫了,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故作茫然地看向了镇王,镇王道:“下个月,朝曦满十五岁,必要分府出来,你若要分府,父王给你选个好位置。” “父王何必这么麻烦,在镇王府就挺好。”姬郢隨意道。 镇王摇头:“郢儿,你若继续留在王府,你大哥该心生不满了。” 这些日子姬瑭的表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姬郢反问:“父王不打算让大哥回东原么?” 说到这镇王笑了:“镇王府在此,就是他的家,將来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你若成婚,总不能还在镇王府。” 这么说姬郢就明白了,镇王压根就没打算让姬瑭回去,分府势在必得,姬郢犹豫了片刻后说:“那就听父王安排。” 镇王很欣慰姬郢的乖巧,也是这几个孩子里最让他省心的。 “父王。”姬郢忽然问:“昨日宾客中,有一人儿臣从未见过,儿臣听说此人和王府还有几分牵扯。” “你是说季长蘅?”镇王立马就猜到了姬郢说的是谁。 果不其然,姬郢点头。 镇王面露几分不屑:“洛洛看上了季长蘅,可他心高气傲,不肯接受,想要求娶乐晏,不知天高地厚!” “求娶乐晏?”姬郢扬眉,乐晏两个字在嘴里仿佛念叨,嗤笑一声:“就凭他?” “不自量力!”镇王也是看不上季家:“不过是新起之秀,本王並未放在眼里,空有一张皮囊而已……” “父王,儿臣回京之前隱约听说过这位季大公子,偶然间也读过他的文章,不比当年的展夫子逊色,季家这一代人才辈出,不可小覷。”姬郢忽然打断了镇王的话:“季家二房从商,手中有钱,大房三个嫡子个个聪颖,季家嫡次子还在军营,入了展家军部下,有几场战事便是他领头,假以时日,季家一定能步步高升。” 听著小儿子的分析,镇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此事本王知晓了,你放心,季家绝不会是你的阻碍!” 点到为止,便不再提及,姬郢起身离开。 前脚刚出院,就被姬雪顏给拦住了:“郢弟,明日我亲自去刑家提亲,商议婚事,如何?” 姬郢脚步一顿,想了想並未拒绝,姬雪顏又道:“这些年刑姑娘足不出户,模样虽不是很艷丽,但胜在温婉端庄,又知书达理,將来替你管后院,应是问题不大,等侧妃,大姐一定给你选两个容貌好的。” “那就有劳大姐了。”姬郢说完抬脚就走。 姬雪顏瞧著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在姬郢这,根本打听不到什么。 去找姬瑭时,將此事一说。 姬瑭皱眉,世子妃倒冷笑:“他一回来,全府都要围著他转悠。” “胡说什么呢,被父王听见,必要动怒。”姬瑭轻声呵斥,世子妃这才噤声。 姬雪顏看向了姬瑭:“父王著急让郢弟成婚,说不定也有其他筹谋,这王府,总要有人管著,成了婚有了正经女主子,大哥就可以回东原了。” 这么解释,姬瑭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 最后姬雪顏和世子妃一拍即合,明日就去刑家提亲,儘快办婚事,也省的招惹了镇王不高兴。 两人在整理聘礼时,世子妃想动些手脚,只是刚有苗头就被姬雪顏给拦住:“郢弟赶回来,又是父王心头肉,嫂嫂不必因为这些黄白之物耽搁了前程,父王对郢弟上心,说不定还要过目。” 世子妃听后觉得有理,也只能忍痛按照当初姬瑭娶亲的標准准备,姬雪顏生怕牵扯上自己,事事都盯著世子妃。 第323章 初闻 刑家这边听说了镇王府要来提亲,早早就做好准备了。 一大早刑將军便叫人將府上收拾乾净,又派人去请了刑老夫人来坐镇,刑老夫人拉著刑宛月:“宛月是个有福气的,嫁进门就是当家主母,日后必定还有泼天的富贵。” 刑宛月羞涩的垂眸笑。 “多亏了当年没有拒绝这门婚事,等了这么多年,王府也算是有诚意,才几日就上门提亲了。”刑老夫人对此十分满意,拉著刑宛月的手不停地叮嘱:“等世子妃一行人离京,你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女主子,没人能越过你,终究是和你姐姐不同……” “祖母。”刑宛月及时打断了刑老夫人的感慨,眼尾瞄向了坐著的刑夫人。 刑夫人脸上扬起了勉强笑意。 刑老夫人自知说错了话,便说:“等过一阵子去寺里给她立个长明灯,迁入祖坟。” 这是看在刑宛月的份上,刑老夫人才妥协了,闻言,刑夫人面露几分动容,果然少了几分怨气。 “多谢祖母。”刑宛月道谢。 刑老夫人摆摆手:“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生得好,远不如嫁得好,就是公主將来也要羡慕你。” 提及公主,刑宛月的脑海里涌现出马球场上的肆意张扬,明媚动人,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从公主受伤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吧,半点动静也无,也不知怎么样了。”刑夫人忽然道。 “尊贵的养著,哪用得著旁人操心?” 閒聊之余,外头传镇王府来人了,片刻后世子妃跟姬雪顏一同前来,身边还带著京城有名的媒人。 刑宛月伸长了脖子看,並未见著姬郢,转念想,他身份尊贵不该亲自来提亲的。 世子妃和姬雪顏能来,已经是给足了刑家脸面了。 “巧了,刑姑娘也在。”姬雪顏面上带著温和笑容:“昨日王府人多,也没来得及和刑姑娘多聊几句,今日特意来探望刑姑娘的。” 刑宛月给两人请安,却被姬雪顏给拦住了:“一家人何必多礼,快坐。” 世子妃脸上也含著笑:“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今日我们来是专程来提亲的,七年前的婚约也该履行了。” …… 东宫 “阿啾!” 乐晏懨懨地趴在窗台上,直勾勾盯著外头几个宫女堆雪人,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红梔见状赶紧將窗户关上。 “姑姑……”乐晏拖长了尾调,翘起红唇:“在床上都躺了两个月了,早就好妥当了,再待下去,要憋屈死了。” “公主再忍一忍,等过几日天气好些了,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红梔哄著:“不如奴婢去请皮影戏的张娘子来?” “我已经看了十五次皮影戏了。” “那刘娘子的弹琴。” “耳朵起茧子了。” “淑芳院的歌舞?”红梔无奈哄著,接连说了数十个,都被乐晏给否了,摇摇头,眼巴巴的看向外头。 要不是胳膊受伤,她哪能在院子里待这么久? “公主下个月就是及笄礼了,你在此之前可千万不能受伤,太子妃千叮嚀万嘱咐的,奴婢若是看不住您,可是要被罚的。”红梔故意一脸委屈:“实在是无聊,奴婢派人去请李姑娘,方姑娘来陪您说说话?” 见耍赖不成,乐晏也只好鬆了口。 红梔二话不说派人去请。 自从乐晏救过李姑娘之后,李姑娘时常请安入宫,还会带些小玩意入宫给她解解闷。 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好友。 李姑娘性子安静,其表妹方姑娘却是个活泼的,尤其好打听,李姑娘偶然间带著方姑娘入宫过一次,凭藉一张巧嘴惹得乐晏很高兴,渐渐地两人关係也不错。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入宫了。 乐晏派人送来点心和茶水,热情招呼两人坐下,李姑娘掩嘴笑:“公主可是又无趣了?” “知我者,李姐姐也。”乐晏眨眨眼:“母妃不许我出门半步,也多亏了你们两个来陪我说说话。” 看著公主可怜巴巴娇憨模样,方姑娘笑:“近日京城的宴会一场接一场,我也烦了,瞧著脸都比之前圆润了,也难得来公主这里躲躲清閒,公主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天天来。” “当然不介意。”乐晏坐在了贵妃榻上,眼巴巴看著方姑娘:“宴会上可有什么稀奇事?” 方姑娘喝了口茶后,清了清嗓子:“京城这几场宴会都是跟镇王府的小王爷有关,刚才我们入宫刚好和镇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世子妃要给小王爷下聘求娶刑姑娘,如今京城里未出阁的姑娘,谁不羡慕刑姑娘?” 乐晏眨眨眼,惊愕:“小叔回来了?” 方姑娘闻言差点一口茶噎住了:“公主还不知道小王爷十天之前就回来了。” 乐晏抿了抿唇,她確实不知道,整日在东宫里也没人提及,她委屈的看向了红梔,红梔无奈道:“公主,您身上有伤,知道了也出不去。” 此话一出,方姑娘立即知道自己惹祸了,恨不得咬断舌头,赶紧找补:“公主,姑姑所言极是,这几日小王爷日日应酬,府上乱糟糟的,您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养伤呢,等伤势好了,太子妃也不会拘您了。” “就是。”李姑娘点头:“镇王府这么快下聘,我估摸也是快成婚了,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没什么可玩的,我寧可躲在屋子里看书听曲儿,也好过在外挨冻。” 李姑娘和方姑娘聊起了宫外,聊起了镇王府提亲,又聊起了全京城的姑娘都在羡慕刑宛月,乐晏听的认真,一只手托腮,道:“那日马赛场上见过一回刑姑娘,温婉可人,端庄大方,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好姑娘配上了小叔,也不算辱没。” 在乐晏看来,找那些高门贵女,一肚子心眼的反而府上不消停,刑宛月虽不了解,但见过,给她印象很不错,大家闺秀。 “將来一定能够勤俭持家,相夫教子,也是小叔的福气。”乐晏笑眯眯的说。 方姑娘脱口而出的问:“那公主呢?我可是听说季大公子除了参加一次庆功宴,日日埋头苦读,今年秋闈势在必得。” 季长蘅? 乐晏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这號人,纤眉一挑:“那又如何?” “公主,季夫人已经谢绝了京城媒婆,说是在秋闈之前,绝不会给季大公子议亲。”方姑娘神秘兮兮的说:“京城里还有人下了赌注,赌季大公子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还有这事儿?”乐晏惊奇直咂舌。 方姑娘点头:“放眼京城,没有人能比季大公子和公主更般配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日赛马场上季大公子带走了疯马,我分明看见了季大公子心疼的要命的眼神,嘖嘖……” 见方姑娘说的太投入,李姑娘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方姑娘的衣袖,示意对方收敛些。 方姑娘难为情的挠了挠脑袋:“我,我就是实话实说,公主勿要怪罪,公主放心今日这话,我就在这头一次说,出了门保准什么都不会再提了。” 乐晏笑:“我又不是小气人,怎会怪罪你,你们儘管畅所欲言。” “公主下个月及笄,可会出宫建府?”李姑娘忽然问。 按规矩,乐晏公主早就该搬离东宫了,可太子妃捨不得,硬是留到了十五岁。 下个月要么出宫建府邸,要么搬出东宫,选一座宫殿,但不长久,公主嫁人也是迟早要修建公主府的。 “父王已经给我挑位置了。”乐晏道。 方姑娘点头。 不知不觉三人又聊了一下午,眼看著天色渐黑了才退下,乐晏看向了红梔:“姑姑,小叔回京十日都不曾派人送信给我,是不是小叔和兄长之间,必定有一输一贏?” 她只记得小时候的情谊,担心他的安危。 红梔道:“公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小王爷才回京,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了,许是顾不上,公主若是惦记可以派人去给小王爷送个信。” 乐晏想了想摇头:“罢了,小叔能回来必定是完好无损。” 话锋一转又问:“季长蘅当真日日都在苦读?” “公主,其实季家每日都会派人送吃食,点心,还有膏药送入宫,您每日抹的黑玉膏就是季家送进来的,一瓶价值千金。”红梔道。 乐晏诧异。 “是季家不许让公主知晓的,奴婢本想著等公主痊癒了再说,奴婢看得出,季大公子对公主情谊非同一般。”红梔劝。 第324章 背影 镇王府的婚事定在了六月,眼下已经二月末,婚事一定满堂欢喜,去刑家道贺之人数不胜数。 偶尔乐晏听说了点消息,也只是微微一笑。 三月初春,京城积雪融化,只是春寒峭,乐晏总算是可以去给锦初请安了,站在长廊欢快得犹如一只鸟儿,恨不得展开翅膀马上就要飞起来,红梔步步紧跟:“公主,小心手,若是再受伤了,可是要禁足大半年的。” 乐晏听后立马收敛了许多。 踏入进门就看见了展万凌带著福哥儿来了,福哥儿大老远看见了就迎了过来:“乐晏姐姐。” “真乖!”乐晏摸了摸福哥儿的脑袋。 福哥儿仰著头:“后日外祖父和父亲就要入城了。” 乐晏真心替福哥儿高兴,一旁的展万凌情绪同样很激动,展万凌见她来,问起了手。 “太医说恢復得极好,只是不能有太大动作,已经不疼了。”乐晏道,又衝著锦初说:“父王选了两个位置,母妃,女儿想亲自去看看府邸。” 展万凌惊讶:“乐晏要建府?” 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的,住在宫里哪有住在自己的公主府方便? 將来嫁人了,有公主府就不必住在婆家了。 锦初抵不过乐晏软萌萌的祈求眼神,嘆了口气:“罢了,圈你两个多月,今日就许你出门。” “多谢母妃。”乐晏笑眯眯的,对著展万凌说:“凌姨母,我这就出宫啦,劳烦您多陪陪母妃。” 看著乐晏语气都变得欢快了,展万凌脸上的疼爱毫不遮掩:“好好好,你放心吧。” “母妃,儿臣告退!” 换上了一套浅色长裙套著烟色袄子,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脚步轻盈,对著红梔道:“快去给李姐姐和方姐姐传个话,晚些时候我要在摘星楼宴请二人。” “公主,奴婢已经告知了,两位姑娘就在宫门口等著您呢。”红梔一脸宠溺和无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乐晏眼前亮了起来:“多谢姑姑!” 由著她出了宫,寸步不离地跟著,出了宫果然看见了一辆马车在此等候,乐晏欢快下了马车,撩起了帘子探过脑袋,脸上的笑意看见里面的人时顿了顿:“怎么是你?” 季长蘅惊喜的看著乐晏,听她这话,哭笑不得:“你以为是谁?” 见她要走,钻身出来跃下马车,上下打量著她:“你手臂好了?” 乐晏点头。 “季大公子。”红梔打了个招呼。 季长蘅回礼,一抬头看见了李姑娘和方姑娘朝著这边赶来,他便知道是乐晏是认错了人。 “公主。”两人上前。 方姑娘暗戳戳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压低声音道:“怎么这么巧,季大公子也在?” 乐晏一脸懵。 很显然季长蘅听见了声音,蜷起了拳低声咳嗽两下:“我是来等王夫子的,有几处文章想和王夫子探討。” 他並不知乐晏今日也出门,两个月不见,小姑娘似又长高了不少,肤白赛雪,五官精致,漂亮得像是一朵绽放的牡丹,娇贵艷丽,根本挪不开眼。 乐晏知道季家日日都送药进来,否则她也不会好得这么快,对季长蘅也多了几分和顏悦色:“刚才有冒失,还请季大公子海涵。” “不碍事。”季长蘅面带三分笑意。 直到三人乘坐马车额离开,他才收回视线,嘴角勾起笑,也不枉费他日日送药了。 “公子,王夫子出来了。”小廝提醒。 甲之年的王夫子慢悠悠走出来,季长蘅见状快步上前迎接,王夫子好奇的看了眼季长蘅:“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季长蘅笑而不语。 马车停在了朱雀街附近,一处空閒的府邸前,方姑娘说:“这是从前的丞相府,搁置了好些年了,位置绝佳,又热闹,离皇宫还很近,前方是白虎街,有处宅子虽不如这个大,我听说后院还有一座天然的温泉,公主府若是建在白虎街,日后我可要常来。” 李姑娘的建议是各有各的好。 乐晏看过一圈后心里有数了,正逢午时,几人相约去摘星楼,许久不曾出宫,乐晏觉得空气都是欢快的。 “这两个月日日喝药,嘴里寡淡的很,半点辛辣不许沾染,今日我可不客气了。”乐晏砸砸舌。 李姑娘哭笑不得:“確实难为公主了。” 对乐晏,李姑娘始终心存感激,接触多了之后,她便被公主的赤诚之心感染,不娇气,也不会张扬跋扈,平易近人好相处。 不知不觉间就连李家也搭上了东宫这条大船,她在李家的地位日益增长。 方姑娘亦是如此。 “咦,那不是刑姑娘和姬洛洛,还有上官意,和范家两位姑娘?” 马车停下走出来五个姑娘,姬洛洛走在最前头,身后跟著刑宛月等人,姬洛洛一抬头赫然看见了乐晏。 两人相见,姬洛洛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这不是乐晏?你竟偷跑出宫了?” 对比乐晏的手臂,姬洛洛的左手已经彻底废了,就连平日的小动作都做不了,她恨乐晏,却又拿对方没辙。 “公主。”几人请安。 乐晏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说著她瞥了眼姬洛洛:“吃过亏就长点教训,低调些。” “你!”姬洛洛语噎,她现在的处境確实不敢跟乐晏衝撞上,世子这一房处境堪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討好刑宛月,积极將人约出来。 两拨人各自分道扬鑣,乐晏落座后透过窗户正好对面就是姬洛洛一群人,她眉心一拧:“晦气!” 方姑娘见状撇撇嘴:“公主可知姬洛洛被毁掉一只手,原本定下的婚事,被退婚了,那日要不是世子妃拼死拦住,会被世子给打死,如今她在镇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双十年华,婚事坎坷,又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谁家也不愿意娶。 李姑娘纳闷:“刑姑娘怎么会和几位姑娘走得这么近?就不怕姬洛洛使坏?” “这阵子刑姑娘日日出门受邀参加宴会,刑家大门都快被人踩破了,就连刑家几个旁支姑娘都因为她沾光,我母亲便是其中之一,想替我大哥娶一位刑家女,只不过实在是没有合適的才作罢。”方姑娘道。 乐晏眉心微微动了动,视线被台子底下的评书给吸引了,隨即又被满满一桌子的吃食吸引,嗅了嗅:“好香!” 李姑娘盛了碗奶白色鱼汤递到她面前:“公主可想好了及笄宴要如何置办?” 她摇头,顺势也给李姑娘夹了道菜:“大抵是和兄长一块,在宫里举办。” “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还有小殿下。”李姑娘恍然。 吃饱喝足,乐晏饜足笑,视线抬起时隱约看见了季长蘅的影子,她揉了揉眼,怀疑是错觉。 对面不远处,可不就是那廝坐在椅子上,冲她笑? 耳边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小王爷来了!” “王爷一定是来找刑姑娘的。” “还没过门的,如此上心,两人真是登对。” 乐晏回过神时远远的就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越过,身后跟著几个侍卫,朝著反方向离开,她依稀能看见背影,个子很高挑。 “小王爷八成是不放心刑姑娘跟姬洛洛凑在一块。”方姑娘一副我知道的表情。 乐晏附和地点了点头。 几人吃饱喝足,台下传来了热闹的掌声,一轮评书已经结束了,乐晏看了眼时辰:“我也该回宫了。” 站起身,忽然迎面走来个姑娘:“我叫季芷晴,是季家大房嫡女,前几日才从老家来京城,有幸遇见公主,想和公主做个朋友。” 季芷晴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其中方姑娘是认识季芷晴的,惊喜道:“我原以为你要留在顺州呢,没想到你也入京了。” 方姑娘拉著季芷晴介绍给乐晏:“她会武,耍得一手好鞭,论起来咱们还是远房亲戚呢。” 看见了季芷晴,方姑娘立马就明白她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对著乐晏说:“几年前季姐姐在顺州遇到劫匪,被劫入贼窝,以一人之力吊打了数十个贼人,当晚,季姐姐就被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不止如此,还成了二当家的。” 方姑娘一开口立马就引起了乐晏的注意。 “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了。”季芷晴有些难为情的红了脸皮,方姑娘摇头:“那怎么一样,要不是你剿匪,还不知多少人遭殃呢。” 说到这方姑娘惋惜道:“也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名声坏了婚事。” “就因为闯过贼窝?”乐晏问。 方姑娘点头,季芷晴却不在意的挥挥手:“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都过去了,不嫁人又如何,太子殿下赐我英武之名,我已经足够了。” 乐晏看向季芷晴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拉著对方坐下,愣是听季芷晴说起了一些见义勇为的事。 李姑娘看了眼乐晏,又看了眼季芷晴,轻轻嘆了口气,尤为不过癮,乐晏问:“季姐姐,改日我能不能上门寻你?我也想看九节鞭。” “公主……”李姑娘悄声提醒:“季姐姐可是季长蘅的同胞姐姐。” 乐晏莞尔;“我知道。” “那你……” “我欣赏季姐姐,也敬佩,只是上门做客而已。”乐晏道,她今年已经十五了,有些事她心如明镜。 李姑娘见状便不再多提,季芷晴笑:“公主放心,我单独住在一处,並没有住在季家,公主若是不想见的人,绝对看不见。” 乐晏大方的笑:“若我不愿,旁人说破了天也无用,一码归一码。” 这时红梔来催促:“公主,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几人起身时对面的人还没动静,乐晏瞥了眼便收回了神色,觉得不过癮对著几人说:“等我搬入公主府,便邀请你们来府上做客,咱们可以不醉不归。” “好!”季芷晴一口应下。 李姑娘和方姑娘也点头应了,纷纷和乐晏挥手告別。 屋外颳起冷风,乐晏戴上了帷帽挡住了大半张脸,扶著红梔的手上了马车。 第325章 庆功宴 摘星楼的马车渐行渐远,季芷晴等一行人也分道扬鑣,上了马车后姐弟俩坐在一块。 季芷晴似笑非笑地盯著季长蘅:“你倒是好眼光。” “长姐说笑了。”季长蘅脸不红心不跳地斜靠在马车后壁,季芷晴嘆:“天之骄女不骄不躁,又不是个蠢笨的,只怕你要费些功夫了。” 季长蘅没有否认,娶乐晏公主这条路肯定是任重而道远,但他有耐心,可以慢慢等著她,又道:“长姐初回京,可选好了落脚处?” 一张嘴季芷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两手摊开:“不是我不肯帮你,公主府修建选址都是什么地方?三进三出的宅子少说也要一万多两白银,你就是把我给卖了也买不起。” 砰! 季长蘅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粗略数一数至少也有两万两,季芷晴咂舌,毫不犹豫地收了下来:“朱雀街是个不错的地方,尤其和公主为邻,更是幸运,你倒是捨得大手笔。” 闻言,季长蘅笑而不语。 若能些钱就能娶乐晏公主,那还叫什么事儿? 几人离开摘星楼时,恰好姬洛洛一行人也要离开,不过却没有打招呼,季芷晴对比了姬洛洛的德性之后,越发满意乐晏。 “小叔,我只是閒著无趣才邀未来小婶婶出门的。”姬洛洛在姬郢面前收敛了脾气,温婉的像个大家闺秀。 刑宛月跟在身后,仰著头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確实如此,王爷,洛洛已经改过自新了,总要给她个机会。” 今日他受邀而来,出门时才知姬洛洛邀约了刑宛月来摘星楼,如今避无可避,他皱了皱眉:“你们女儿家的事,自行做主。” 说罢转身就要走。 刑宛月秀眉轻皱,疾步上前:“王爷!” 姬郢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回过头时身边正好有大臣经过,对著姬郢请安行礼,极近討好。 也让几人无法上前。 “王爷近日公务繁忙,加上你们两个还没成婚,定是有所顾忌。”同行的姑娘劝。 刑宛月想了想,於是点头。 待一行人离开后,姬郢找了个藉口打发了上前閒聊的大臣,抬脚上了马车:“走!” 金鳞欲言又止,他实在是不明白刑姑娘为何要和姬洛洛单独出去,难道不知王爷很不喜这个外甥女? 他也看得出,王爷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刑姑娘…… 京城入了夜,乐晏窝在了东宫陪著锦初,聊起了宫外,又说起了今日所见所闻。 锦初听得认真。 “母妃,我让人查过,季姐姐当真好厉害。”乐晏满脸都是崇拜,她从小就有一颗劫富济贫,当女侠的梦。 只是碍於身份,实在不便。 锦初笑:“季家这一脉確实不错,为商为官都做了不少好事,这位季姑娘,我也有些印象,当年被劫匪带走之后,次日未婚夫家就退婚了,流言蜚语也不少,换做一般的人家,或许就要捨弃季姑娘了,但季家没有,季姑娘以一己之力劝服,收缴了那些匪徒,你父王还夸过她,若是个男儿身必能上战场做个將军。” 乐晏听的认真:“这么厉害?” “后来季家几个晚辈犹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能文能武,那退了婚的未婚夫家早就悔断肠,还去找季姑娘悔过。”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季姐姐?” “是啊,季姑娘扬言寧可一辈子孤身一人,也绝不会嫁。” 母女年不知不觉聊到了后半夜,锦初提醒:“季家,是你父王在整个京城里能挑选的人家中,已是上上乘,季老夫人还算开明,季夫人也是个权衡利弊的。” 乐晏抿了抿唇:“母妃,女儿明白了。” 有了锦初的提醒,乐晏也有意要和季家走动,尤其是有了季芷晴这座桥樑后,就更是简便了。 两日后庆功宴 展家军归朝。 阔別八年,展夫人看见丈夫身披鎧甲,威风凛凛地回来,眼眶都湿润了,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一同归来的还有秦瑾瑜,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紧抿著唇视线在人群里搜寻,等看见了展夫人的身影后,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有几分胆怯,展將军没好气道:“怎么,你岳母还能吃了你不成?” “岳父。”秦瑾瑜面露几分不自然。 姬承庭走在最前头,身边站著朝曦,展將军和秦瑾瑜上前弓腰行礼:“末將给太子殿下,小殿下请安。” 展將军抬眸:“末將幸不辱使命,不负殿下所期。” 姬承庭往前一步將展將军扶了起来:“將军辛苦了,北梁有两位將军拼死效忠,保家卫国,是北梁之幸!” 之后百官齐齐恭贺展將军和秦瑾瑜战胜归来。 秦瑾瑜的心思早就飞远了,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姬承庭对著朝曦使了个眼色,朝曦会意来到了秦瑾瑜身边:“秦少將军,借一步说话。” 秦瑾瑜点点头。 一路跟著朝曦朝著偏殿方向走,隱约能察觉到什么,他步伐急促,激动不已。 停在了一处门前,福哥儿从里面跑出来,站在那有些发懵地看向了朝曦,又看向了秦瑾瑜,茫然无措,却剎那间红了眼眶,瘪瘪嘴。 只一眼,秦瑾瑜就认出了福哥儿,手在颤抖,哽咽:“你,你是福哥儿?” “父亲!你是父亲!”福哥儿扑了过来,一头扎入了秦瑾瑜怀中,委屈地嚎啕大哭。 秦瑾瑜將福哥儿抱在怀中上下打量著,在外打仗,他最惦记的便是展万凌母子俩,展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送一副肖像画送到展將军手上,等展將军看完之后就会落到他手上。 这一晃,福哥儿都这么大了。 再抬头眼前一抹倩影,展万凌身穿烟色长裙站在了那,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痕跡,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温柔。 “凌儿。”秦瑾瑜沙哑了声音。 展万凌衝著他笑:“平安回来就好。” “嗯。” 朝曦朝著福哥儿招招手,张嘴就来:“你乐晏姐姐在前头找你呢。” 忽悠著就將福哥儿给带走了。 偌大的廊下就剩下秦瑾瑜和展万凌两人,展万凌长眉一挑:“恭喜你,战胜归来。” 秦瑾瑜面带愧疚,往前一步扯住了展万凌的手:“凌儿,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俩。” 这么多年出征在外,没有一丁点的陪伴,全都靠展万凌一人辛苦,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展万凌眉眼弯弯,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 既然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展家也好,秦家也罢,全都是义无反顾的出力,上战场,她又怎会怪他? “秦家这些年也对不住你。”秦瑾瑜在回京的途中才知道了秦氏让他兼祧的事,一股无名怒火在心头縈绕。 他对展万凌更加愧疚了。 “非你本意,我也不怪你。”展万凌摇头,秦氏是他生母,执意如此,也怪不得秦瑾瑜头上。 再说房喻因也得到了报应,秦氏这些年闭门不出,她眼下又有福哥儿在身边,早些年的戾气也都消散差不多了。 只要福哥儿平安顺遂,她和秦家之间也可以顺其自然,至少不必做仇人。 秦瑾瑜张张嘴想要承诺,可他说不出来,还不知道这些年秦氏变得如何,他做不到又不想让展万凌失望。 “前头在替你庆贺,別让人白白等待。” 展万凌挥挥手,抬脚就要往前走,经过秦瑾瑜身边时却被秦瑾瑜给拉住了手腕,將人圈入怀中:“凌儿,再信我一次,我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知他不易,展万凌也没有逼迫,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好!” 今日庆功宴 这次秦家也来了人,秦老夫人和秦氏,还有二房等人,秦氏伸长了脖子到处找人。 直到看见了儿子秦瑾瑜,激动极了。 秦瑾瑜看见秦家人,上前行礼:“祖母,母亲,二叔二婶。” “瑾瑜……” 秦家几人將秦瑾瑜围起来了,上下打量著,確定完好无损后才鬆了口气,秦老夫人拉著秦瑾瑜的手,热泪盈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母。”秦瑾瑜淡淡一笑。 秦氏吸了吸鼻子:“盼了整整八年,终於將你盼回来了,瑾瑜,你再不回来,母亲未必能撑下去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 秦氏摇头:“你领军打仗,光耀门楣是整个秦家的福星,又怎会是不孝?你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 敘旧家常后,秦老夫人忽然问:“可曾见过福哥儿?” 秦瑾瑜摇头;“未曾。” “他可是你儿子,你就不惦记?”秦氏急了,追著问:“今日论功行赏,你若开口將福哥儿要回来,日后福哥儿就是咱们秦家子嗣。” 听到这秦瑾瑜眼底遮掩不住的失望,他敛起脸上的笑容,问:“母亲,此次打仗主帅是展將军,儿子只不过是个副將,上过几次前线罢了,有什么资格去討要展家的子嗣?” 秦瑾瑜將胳膊从秦氏手中抽了回来,一张脸极认真地看向秦氏:“母亲若是觉得八年不够,儿子可以再去十年,二十年!” “你!”秦氏被秦瑾瑜几句话气的捂著心口,低声道:“那是你的儿子,你为何不要?” “母亲,生养皆是展家,儿子没脸。” 几句话气得秦氏语噎,刚才的喜悦已经完全被衝散了,一双眸子儘是不悦:“这么说,你是不肯用军功换福哥儿了?” 秦瑾瑜看向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深吸口气,她以为这么多年秦氏早就放下执著了,却没有想到秦氏还是执迷不悟。 “今日是庆功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秦老夫人对著秦氏道。 秦氏却摇头:“错过今日就在没有机会了,母亲,福哥儿若不认祖归宗,我死都闭不了眼。” 她现在做梦都是福哥儿认祖归宗。 秦老夫人咬牙提醒:“你別忘了,当初可是你为了房喻因那个贱人,主动放弃了凌儿腹中孩子,也是你在凌儿生產当日,带著房喻因去寺里偷情,你若不怕丟人现眼,这些事就找福哥儿当面聊聊!” “母亲!”秦氏气得脸色通红,却连半个字都辩驳不出来,看向秦瑾瑜越来越冰冷的眼神时,又有几分后怕,赶紧解释:“瑾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母亲究竟想如何才肯罢休?”秦瑾瑜一字一顿地问,眸光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喜悦,只剩几分决绝。 秦氏神色一顿,她不明白只是要让亲孙子认祖归宗,为何这么多人反对? 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秦瑾瑜离开了秦家这几人,秦氏还想去追,却被谭氏拉住了:“嫂嫂,今日百官在场,继续闹下去,丟的可是秦家脸面。” “我何曾闹?”秦氏咬牙。 彼时福哥儿走了过来,秦氏看见了福哥儿隱隱有些激动,伸手去拉福哥儿:“福哥儿,你父亲回来了,那个穿鎧甲很威风的就是你父亲。” 福哥儿抬起头神色十分冷淡的看向了秦氏,这一眼,秦氏心里咯噔一沉,他抬起头稚嫩的语气透著坚决:“我知道那是秦少將军,但那又如何?我从未想过回秦家,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秦祖母,不,不对,秦夫人,请你日后离我母亲远一点!” 说罢,福哥儿扭头就走。 “福哥儿!”秦氏急了,谭氏看著许多人看过来,赶紧抓住了秦氏,语气焦急:“嫂嫂!” 秦老夫人忽然道:“放开她,让她作,让她闹,今日我倒要看看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闻言,谭氏犹豫著鬆开了手。 秦氏反而有些错愕,看向了秦老夫人肃寒铁青的脸色时,又看著四周不少夫人朝著这边看来,她愧疚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母亲,我只是想和福哥儿解释清楚。” “福哥儿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愿意回秦家,全都是你一厢情愿,你根本不疼爱福哥儿,也只是嘴上疼疼瑾瑜,满脑子里都是要和展家较劲,不想低人一等,今日仗著人多,想要逼著瑾瑜就范来满足你的自己私心!蠢货!”秦老夫人丝毫不给面子的骂出来。 秦氏脑子嗡的一下,急得不知所措:“母亲,我刚才是看见了瑾瑜,一时激动,並无此意,您误会了。” “去把瑾瑜叫来。”秦老夫人对著谭氏说。 很快秦瑾瑜来了。 秦老夫人道:“瑾瑜,你留在京城,终身不得安寧,我膝下还有你二叔一家子,如今看你归来已经心满意足,待会你自请回西关,这辈子不要再回来了。” “母亲,那怎么行?”秦氏彻底慌了。 第326章 两不相欠 秦瑾瑜神色复杂地看向秦氏,满脸失望,秦氏恨不得要给秦老夫人跪下来:“不认就不认了,何必如此决绝,我的儿子凭什么要送去西关吃苦受罪?” “你心疼自己生养的,为何心狠毒辣地要去抢旁人辛苦生养的?安的什么心?”秦老夫人质问。 秦氏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忍了八年,也盼了八年,才有了今日,却没有想到都过去了八年了,秦瑾瑜还是不向著她。 “瑾瑜,不可愚孝,有祖母给你作证,你是孝顺孩子,无愧於秦家。”秦老夫人说罢对著谭氏说:“一会你亲自去给太子妃赔不是,就说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 谭氏神色幽怨地看向了秦氏,平日里闹归闹,今日这种场合闹腾起来,秦家一张脸都丟尽了,却又不得不听著秦老夫人的指挥,点头:“儿媳知道了。” 秦老夫人临走前要带走秦氏,眼里已经存了杀气,秦氏看得心惊肉跳,慌乱道:“母亲,儿媳知错,是儿媳一时糊涂了,还请母亲消消气。” “先回府。” “母亲,今日庆功宴。” “怎么,还想闹个御前失仪,全府治罪才肯罢休?”秦老夫人掐住了秦氏的手腕往外拽。 秦氏挣不开,心里慌乱至极,她有一种感觉,今日此举太过莽撞,已经让秦老夫人彻底没了耐心。 “瑾瑜……”秦氏看向了瑾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秦瑾瑜深吸口气,对著秦老夫人说:“祖母,借一步去偏殿说话吧。” 面对秦瑾瑜的开口,秦老夫人妥协了,几人去了偏殿,这一幕被展万凌看得清清楚楚,扯了个嘴角,讥讽一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偏殿 秦瑾瑜跪在了秦氏膝下,砰砰磕了三个头,嚇了秦氏一跳,忙慌伸手去扶却被秦瑾瑜避开。 “瑾瑜,你,你要做什么?” 秦瑾瑜手握著一把匕首递到了秦氏手上,牢牢握住了秦氏的手,抵住了心臟位置,嚇得秦氏脸色煞白:“这是做什么。” 噗嗤。 一用力,尖刀划破,渗出血跡。 “瑾瑜!”秦老夫人也慌了:“你这又是何必?” 秦瑾瑜看向了秦氏:“母亲可满意了?” 秦氏错愕不语。 噗嗤! 匕首又往里递了力道。 秦氏嚇的失声尖叫:“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母亲生养的,绝不会忤逆母亲,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今日就归於母亲。”秦瑾瑜握著秦氏的手力道极紧,面色凝重,丝毫不作假,秦氏慌了:“瑾瑜,母亲错了,是母亲不该逼迫你,日后决口再不提福哥儿了,求求你快起来吧。” 秦瑾瑜却並未鬆手:“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亲,今日之后我们两不相欠,我自小在秦家受到的所有恩泽,今日一併归还,爵位,秦氏嫡长子的身份,都还给你。” “瑾瑜!”秦氏懵了,转过头朝著秦老夫人看去:“母亲,快,快劝劝瑾瑜。” 秦老夫人两眼一闭,就当做没看见:“今日你若侥倖活下来,我明日开祠,將你踢出族谱,你若死了,就是尽孝了。” “母亲!!”秦氏一听这话眼前阵阵发黑,是真的知错了,眼看著匕首没入的越来越多,她奋力挣扎,终是挣脱,她跪在了地上朝著秦老夫人磕头:“母亲,我知错了,求您帮著我一块劝劝瑾瑜。” “瑾瑜,母亲只是一时糊涂,不该逼迫你的,从今日开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逼迫你。” 秦氏举起三根手指保证,秦瑾瑜却是下定了决心要脱离秦家,並不为所动,心口处的血跡顺著流淌,滴落在地毯上,他一脸冰冷的看向了秦氏,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氏咬牙:“你们逼著我,是不是我死了,就没人阻挠你们了,你们个个闔家欢乐?” 说罢,秦氏站起身砸碎了瓶,捡起碎块朝著脖子上抹。 秦老夫人就这么冷眼旁观。 秦瑾瑜也冷冷的盯著。 见两人没有半点阻拦和害怕的意思,秦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划破了一点终是不敢在继续划下去。 折腾良久,秦老夫人深吸口气:“瑾瑜,带著凌儿和福哥儿去镇守西关吧。” 幽幽一声嘆,充满了无奈。 秦瑾瑜强忍著伤势朝著秦老夫人磕头:“多谢祖母成全。” 说罢秦老夫人便强行带著秦氏回府,回府途中,秦老夫人多一眼都没有看秦氏,面露几分深痛恶绝。 秦氏更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下了马车:“母亲……” 秦老夫人迟疑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说:“看在大郎的份上,你永远都是秦家大夫人,不可撼动,至此,再无其他,你好自为之吧。” 庆功宴上的二房个个面露尷尬,秦瑾瑜处理了伤口后,面色有些苍白,单独去求了姬承庭。 关起门来聊了半个时辰。 姬承庭妥协了。 当即准他镇守西关,即日出发,又派人去问了展万凌的意思,展万凌看著他的脸色,隱隱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 “不碍事。”秦瑾瑜摇头;“凌儿,我错过了福哥儿的八年,日后不想再错过了,你可愿意陪著我一块去西关?” 展万凌吸了吸鼻子。 姬承庭又道:“刚才展夫人也派人给孤传过话,替你们二人求情,许你们一家三口去西关。” 展万凌鬆了口:“我愿意!” “那等庆功宴结束后,咱们就走吧。”秦瑾瑜道。 “好!” 展万凌派人去收拾行李,对著福哥儿叮嘱几句,又和锦初匆匆做了道別,锦初满脸不舍,就连乐晏也红了鼻尖:“凌姨母,我何时才有机会见到您?”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展万凌笑著说。 锦初什么都没说,拉著展万凌的手,又摸了摸福哥儿的脑袋:“福哥儿,记得常常写信回来。” 福哥儿点点头,拍著胸脯保证:“我一定会护著母亲,绝不许母亲受委屈。” “真乖!” 放走了一家三口。 乐晏眼眶还是红红的,牵著锦初的手:“母妃,凌姨母就这么走了?” “一家人总要团聚的,你凌姨母也是不得已。”锦初想,要不是不得已,秦瑾瑜不会去求姬承庭。 事情一定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再蹉跎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殿內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秦少將军忽然身子不適,不宜参加庆功宴。 就连二房一脉也离开了。 很快眾人的视线就被歌舞给吸引了。 锦初作为后宫之主还要招待朝廷命妇,不宜久出,就早早的回殿,乐晏还站在廊下。 “公主。”季芷晴走了过来。 “季姐姐!”乐晏欣喜不已,再看身后,季芷晴的旁边站著个熟悉的影子,衝著她温柔一笑:“见过公主。” 季长蘅看著她眼眶红红的,皱起眉:“这是怎么了?” 乐晏赶忙拿起帕子擦拭眼角:“被风迷了眼,不碍事。” 没有拆穿她,季长蘅看她揉乱了髮鬢,走近几步,抬起手替她捋了捋鬢间的头髮,又替她扶稳了鬢间珠釵,乐晏见状后退两步,警惕的看著他,季长蘅收回手心满意足的看著一朵牡丹簪插入鬢间。 “初春季节,万物復甦,江南好景还有不少野味,公主自三岁回京后,怕是再也没看过北梁的山川河流吧?”季长蘅的声音柔柔的,在耳边响起:“公主想不想去看看?” 乐晏睁著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他。 “公主。”季长蘅耐著性子哄她:“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借你名声挡灾,这阵子我反省过了,眼下,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若心仪山川河流,我便努力经商,许你济贫,带你看遍人间百態,你若是想要尊贵,我科举功名,不辱你公主之名。” 这话就连季芷晴都惊呆了,耸耸肩,识趣离开了。 季长蘅举起手发誓:“我保证不纳妾,不养外室,有没有子嗣也无所谓,季家大房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我还有两个亲兄弟,这些年做买卖,也有些家底,供你挥霍几年,绰绰有余。” “噗嗤!”乐晏忍不住笑了,挺起了下巴:“这叫什么话,我几时挥霍了?” 见她笑容灿烂,季长蘅也跟著笑:“綾罗绸缎,金釵首饰一定是京城最时兴的,绝不会让你被人比较了下去。” 两人站在长廊下有说有笑。 不远处一道修长身影朝著这边瞥来,一双眸子牢牢地盯住了粉色倩影,那张精致如瓷,眉目如画的容貌放眼京城,已是无人能及,如今千娇百媚的笑容更是带著致命的吸引力。 姬郢蜷起拳,抵在唇边:“咳咳!” 第327章 撞见 两人被咳声惊动,乐晏闻声看去,渐黑的天色隱约看见了一抹修长身影站在那。 来人渐渐逼近。 走到了一处灯火下,渐渐露出了脸,一双黑沉的眸子里闪烁著晦暗不明的神色。 那张脸却是极俊,像是从画上拓下似的,无可挑剔。 容貌精致。 “小叔!”乐晏讶然,认出了来人。 姬郢看向了乐晏,视线一转又飞快地瞄了眼季长蘅,低声道:“怎么跑到这来了?” “王爷。”季长蘅行礼。 姬郢淡淡嗯了声,一只手搁在了后腰处:“廊下风大,莫要招惹风寒。” 乐晏点点头,这还是两人时隔七年的第一次见面,乐晏朝著季长蘅挥挥手,季长蘅很快就明白了意思,也知道这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说话,他拱手告辞。 离开经过姬郢身边时,姬郢眼眸微闪:“季大公子,与其在此承诺千千万,倒不如有些实际行动,万一食言,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季长蘅步伐一顿,谦虚笑:“王爷教训的是。” 待他离开,姬郢侧过头重新看向了乐晏,眼底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长眉一挑:“心仪季长蘅?” 语气不善。 听得乐晏眼皮跳了跳,摇晃著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岂会,总共也没见过几回,哪就谈得上心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也不知是不是乐晏的错觉,她忽然又觉得姬郢脸上怒气减少了,乐晏有些心虚。 刚才在廊下季长蘅的那些话肯定是被姬郢听见了,按规矩,確实於理不合。 姬郢望著眼前明媚张扬的少女,抬起脚朝著她走起,夜色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明朗。 回京后,他一直没有入宫,也儘量不去打听有关於她的消息。 今日庆功宴,百官朝贺,太子和太子妃都来,她一定也在。 找了一圈,並无人影,索性出来透透气。 远远的就听见了她的银铃般的声音。 软软的,像一根羽毛在心头挠痒痒。 直到看见了季长蘅站在廊下弯著腰,信誓旦旦宣誓什么。 他心中不快。 “季长蘅初入京城拿你做幌子,半点担当都没有,季家赛马场害你摔断了胳膊,是季家急於站稳脚跟,失职不当。”姬郢语气低沉,继续道:“十七岁了,长了张惹是生非的桃脸,碰碰嘴皮子就要娶你,乐晏,这对么?” 姬郢一双深沉的眸子牢牢盯著她,见她迟迟不说话,蹙眉:“嗯?” 乐晏皱著眉:“人长著一张嘴,要说什么胡话我也拦不住,我何时夸过他半句好?” 姬郢面色一滯。 “反倒是小叔,回京这么多日也不来看看我,难道真像外头说的,要和东宫避嫌?”乐晏翘起红唇,撇撇嘴,神色反而还有几分幽怨和几分委屈。 一番反客为主的话,倒是让姬郢哭笑不得,紧绷著的脸也缓和下来了:“別听外头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只是近日公务繁忙。” 初回京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乐晏嘖嘖两声:“我知道,小叔年纪不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忙著订亲娶妻。” 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往前走:“罢了罢了,也是我爱操心,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眼巴巴等著,结果呢,全京城就我最后一个知道!” 乐晏心里也憋著气,好歹也在东宫吃过几顿饭,她受了伤,也不至於不闻不问吧? 这男人,怪心冷的。 听她这般埋怨,姬郢越发哭笑不得,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路,低著头拉住她的胳膊:“还疼不疼?” 话题转移,乐晏老实地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姬郢嘆:“有些事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 “我知道小叔肯定又拿我当孩子看待。”乐晏耸耸肩,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撒出去了,很快又好了。 而且姬郢明显是服了软,她也见好就收。 姬郢揉了揉她的发,轻笑:“我从西关带回来一些小玩意,晚些时间送进宫,还有几匹我亲自训的马,改日带你出去放放风。” 乐晏眼睛都亮了,似又想到什么,小脸一垮:“母妃不准我再骑马了。” “我去找太子妃说情。”姬郢道。 两人虽多年不见,不过片刻,陌生感就消失了,熟悉的仿佛每天都在一块。 乐晏还在犹豫。 “就当我这几日没来看你,赔罪了,如何?”姬郢见她眼睛里盛满了笑容,也不自觉跟著笑。 乐晏一脸大度地点点头。 两人聊著,姬郢不知不觉和她说起了边关,听的乐晏一愣一愣的。 “然后呢?”乐晏追问。 姬郢正要开口,忽听金鳞轻咳,低语:“刑姑娘朝著这边来了。” 话落,姬郢揉了揉眉心:“刚才被灌不少酒,又吹了冷风,进去坐坐。” 乐晏不疑有他跟著进了偏殿。 倒了杯热茶递到了姬郢手上,满脸担忧:“你当年去战场才那么小,遍体尸首,一定苦不堪言,外人都说小王爷战功赫赫,可父王说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吃尽苦头,多少次战战兢兢的廝杀才换来今日。” 姬郢看向了乐晏,眼神越来越柔和。 回京多日,只有数不清的恭贺,夸讚,恭维,討好。 从未有人心疼他十岁上了战场。 姬郢怕嚇著她,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 乐晏听的津津有味。 两人面对面坐著,少女身上淡淡的梨香扑入鼻尖,姬郢喝了半杯茶放下,试探道:“你才十四岁,为何这么著急选夫,而且京城世家子弟这么多,为何不挑个知根知底的?” 乐晏对姬郢向来没有防备,如实道:“季家这代人才辈出,而且季长蘅文武双全,极有可能会高中秋闈,身边没有妾室,洁身自爱,在京城诸多世家子弟中算靠谱的。” 姬郢默默听著,等她说完才道:“也对,也不对。” “嗯?”乐晏一脸疑惑。 姬郢放下手中杯子,淡淡道:“有些人再出色,入不了眼,夫妻相敬如宾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季家人才再多,也是臣子......” 为了不让乐晏和亲,他连战场都去了,现在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几个人才,就要她屈尊降贵去討好季家? 姬郢提著口气,语气平缓劝:“乐晏 ,北梁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个科举就能选拔出许多来,你可是北梁最尊贵的公主,谁能左右你?” 乐晏沉寂片刻后,倏然反问:“那小叔呢?心里可喜欢刑姑娘,这门婚事也是自愿的吗?”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姬郢措手不及,面对眼前这双澄澈无害的眼眸,他如鯁在喉。 “我见过刑姑娘,温婉端庄,优雅大方,又是將门嫡女,是个不错的姑娘,將来必定会相夫教子,和小叔琴瑟和鸣。”乐晏如实说道。 姬郢听后眉头拧紧,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硬是给憋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时间不早了,该去庆功宴,你出来太久太子妃该担心了。” 乐晏闻言点点头,朝著姬郢挥挥手:“小叔,等公主府修建好,我邀你上门做客。” 闻言,姬郢嘴角上扬:“好!” 眼看著乐晏走远了,金鳞才进来:“属下已经將刑姑娘引开了。” 姬郢点头,將袖子里藏匿的一枚牡丹釵扔在桌子上:“去查查季长蘅这几年,越详细越好。” 金鳞点头。 前殿庆功宴还在继续,姬郢赶回来时,正好在廊下遇见了刑宛月。 “王爷去哪了?”刑宛月疑惑又担心。 “不胜酒力,去醒醒酒。”姬郢扬眉看她:“刑姑娘找本王何事?” 刑宛月说出自己的担忧:“今日鱼龙混杂,我担心王爷会被人算计,见王爷无碍,我就放心了。” 刑宛月鬆了口气。 “郢弟在皇宫来去自由,怎会被人算计,我看是刑姑娘担心有人入了郢弟的眼吧?”姬云和从一旁经过,似笑非笑戳破了刑宛月的小心思。 镇王府已经放出消息要给姬郢选两个侧妃。 刑宛月的身份,样貌放在京城,根本不够瞧的,要是来个厉害的侧妃,刑宛月的地位就要岌岌可危了。 被人戳破,刑宛月小脸一红,委屈道:“二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担心王爷,怎会有这种想法?” 姬郢纳侧妃,她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刑將军劝说,为今之计是要替镇王府拉拢人脉。 多一分胜算,將来她的地位才更稳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同不同意早就不重要了。 镇王府那边已经开始留意了。 姬云和看不惯刑宛月的做派,刑家和她从刑氏的死就恶交了。 她是巴不得这门婚事成不了。 又不敢明晃晃的破坏,只能过过嘴癮,这几日也在积极的帮著选侧妃。 刑宛月委屈的看向了姬郢,柔柔地喊了句:“王爷,宛月真的没有別的意思,仅是担心。” 姬郢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看向了季长蘅,季长蘅这会盯著某一处出神。 他知道季长蘅发现了牡丹簪子不见了,一定很想问问乐晏。 姬郢没了耐心,收回视线看向了刑宛月:“刑姑娘多虑了。” “王爷可是在怪我?”刑宛月又问,手里拧紧了帕子:“我初次入宫,哪都不熟,有些害怕。” 姬郢提著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姬云和,眼神求救。 姬云和努努嘴:“郢弟,刚才好几个大人找你呢,你放心,我陪著刑姑娘,绝不会有事。” 姬郢道谢,抬脚就走,多一眼都没有看刑宛月。 刑宛月抿唇,她有一种感觉,王爷根本不在乎自己。 “刑姑娘,你还没进门呢就想著防备,就不嫌累?”姬云和是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穿她的小心思。 刑宛月上前拉住了姬云和:“二姐对我肯定有误会,我和王爷自小定下婚约,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初来乍到多有不懂,还请二姐日后多多指点。” 她姿態放低,处处谦卑,抬起手摸了摸脸,自嘲道:“宛月要是有公主一半的容貌,就不会心里没底了。” 第328章 汗血宝马 姬云和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挑起长眉,饶有兴致地盯著眼前的刑宛月,上下打量著。 似笑非笑地说:“你和你姐姐確有不同。” 当年的刑馨儿处处隱忍,为大局著想,哪怕顶著个重孝有孕的名声,也只能默默忍受。 如今的刑宛月看似柔柔弱弱,却是个极自私的,未雨绸繆,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服软,丝毫没有考虑过长姐刑馨儿的死,她可是占了一大部分原因,可刑宛月竟没有计较。 刑宛月抬眸,一脸认真:“二姐,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许多事家族也未曾告知,更何况既已经定下婚约,我和二姐迟早是要做亲人的,为了刑家也好,我又何必揪著过去不放?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一番话说的姬云和哑口无言,但对於刑宛月,她始终不看好,弯了弯唇提醒道:“刑姑娘,郢弟性子冷淡,不苟言笑,尤其是和女儿家,更是不知如何相处,你多担待。” 刑宛月笑,这样的人才不会注重样貌,她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二姐,我明白。” 眼看著姬郢被几个官员包围,刑宛月脸上隱隱露出了几分傲色,也没多去打搅。 姬云和点到为止,匆匆找了个藉口转身就走了。 人一走,刑宛月立即对著丫鬟吩咐:“王爷今日当真没有见过其他姑娘?” 丫鬟摇头;“奴婢打听过了,王爷出门身边都跟著侍卫,一般的姑娘根本靠近不了,姑娘,您放心吧,王爷洁身自好,若是有心又何必遮遮掩掩?” 这话倒是取悦了刑宛月,脸上笑意渐浓:“言之有理。” 进了宴席间,盯著姬郢的人不在少数,落座后刑夫人追问:“去哪了?” 刑宛月淡淡道:“出去透透气。” “是不是撞见王爷了?”刑夫人一开始对镇王府有所不满,可渐渐地,被姬郢的所作所为给打动了。 和姬令是截然相反的人,成熟稳重,绝对靠得住。 刑宛月娇羞垂眸,算是默认,刑夫人见状笑了笑:“现在京城人人都夸你有福气,將来也一定如此。” 母女两閒聊之余,刑宛月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季长蘅盯著上首乐晏公主,她抬手撑著下巴,嘆:“京城里又有多少姑娘羡慕公主,生来尊贵,容月貌,又得季大公子青睞,多少人都入不了季大公子的眼,偏偏公主可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若不是公主,季家还未必看得上,再说那张脸也不是一般人家护得住。”刑夫人看了眼乐晏说道。 刑宛月想了想觉得有理,乐晏太明媚了,放眼望去又有谁比得过她? 她摇摇头,乾脆不去想。 “刚才公主可回应你了?”季芷晴腾出时间,坐在了季长蘅身边,见他闷闷不乐,长眉挑起:“这是怎么了?” 季长蘅满心疑惑,道:“我送给公主的牡丹簪不见了。” 闻言,季芷晴顺势看去,乐晏鬢间也確实没有了,她道:“许是侍女发现了,摘下来,这种场合戴上也有些招摇,你別多想。” 季长蘅扬眉,对这话信了一半。 “前几日我拜读了季大公子的文章,简直奇才。” 礼部尚书走了过来,朝著季长蘅连连夸讚,一旁的侍郎也跟著点头:“確实不错。” “那你们是没有见过季大公子的骑射,那才是一绝,今年秋闈,说不定还能中个双状元,扬名天下!” 別看季长蘅现在没有功名在身,可他的文采和武功早就有目共睹了,不少人想趁著季长蘅还没发展起来,多些提拔。 上一个今科状元已经成了领军將军了,手握实权,谁敢小覷? 如今季长蘅又和乐晏公主频频传出好消息,若能真娶了公主,將来得太子提拔,仕途一定会扶摇直上。 季长蘅游刃有余地在几个大人之间周旋。 宴会到了中旬,乐晏手里握著一把团扇挡在了面前,悄悄打了个哈欠,看惯了歌舞,实在是无趣。 耳边都是恭维,听多了更没意思。 朝曦很快注意到她,小声问:“我派人送你回去歇息。” 乐晏犹豫。 “你露个脸也足够了,又用不著你做什么。”朝曦劝:“明儿早起,我带你出宫。” “嗯?”乐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追著问去哪。 朝曦笑:“小叔在京城弄了个马场,养了几匹从西关带回来的汗血宝马,听说可以日行八百里,给咱们留了几匹,汗血宝马极难得,多少人盯著呢。” “母妃那呢?” “小叔已经和父王母妃打过招呼了。”朝曦道。 乐晏咧嘴笑,也不管姬郢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同时说服了父母二人,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 在朝曦的掩护下,她悄默默退出去。 出了大殿,外头春风簌簌,刮在脸上还有些凉颼颼的,红梔赶紧递来了披风,將她牢牢裹住,举著灯笼一路朝著东宫方向去。 回宫已是半夜三更,洗漱后趴在了榻上,原本的困顿忽然就消失了,她揉了揉眼看向了红梔。 红梔见状打发了小宫女,坐在了矮凳上:“公主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隨即,乐晏便將季长蘅说过的话一一说给了红梔听,还有姬郢评价季长蘅的。 “奴婢觉得王爷言之有理,王爷和公主一同长大,外界虽传有爭执,可这些年王爷手段乾乾净净,从未害人,一片赤诚之心,王爷肯定不想公主受委屈。” 红梔又道:“旁人只知季大公子文韜武略,今年秋闈必能高中,可世事难料,再说,即便是高中,又能如何?小殿下五岁那年就能和八个学子同殿而论,小小年纪早就批阅奏摺,看惯了人间疾苦,更別说小王爷十岁就上了战场,比起小王爷和小殿下而言,读书写文章都是最不值一提的,骑马射猎哪比得上真刀真枪?” 这是红梔的心里话,或许旁人家会觉得季长蘅前途不可限量,可自家公主是生来尊贵,自个儿都是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对比之下季长蘅確实不够看的。 “殿下和太子妃之所以夸讚季大公子,无非就是京城里,再没比他更洁身自爱的了。” 乐晏忽然有些烦躁。 听著大殿那边时不时传来的丝竹声,嘆了口气:“睡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日后再说吧。 她不知宴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知道睁眼已是晌午了,猛地坐起身,撩起帘子看向了窗外日晃晃的光亮:“姑姑,兄长可派人来找我?” 红梔上前扶著乐晏,喊来小宫女伺候洗漱,道:“是派人来过两次,不过知道您还在歇,就没来打搅。” 穿戴整齐后,乐晏急匆匆去找朝曦,却被告知已经出宫了,她眼皮一跳,叫人备马也要出宫。 坐在马车上,红梔劝:“殿下只是临时有事被牵绊住了,並未独自去马场,公主莫急。” “千里马难寻,被人惦记了可就不好了。”乐晏酷爱骑射,十分享受策马奔腾。 太子为了哄她,在宫里也给她单独修建了一座马场,收集了几匹马,閒来无事就会去骑。 “奴婢已经派人给殿下传话了,等殿下忙完了,自然就来了。”红梔道。 出了宫,侍卫便去了镇王府送信。 姬郢原以为兄妹俩今日不能来了,便邀约了几个心腹商量要事,也约了几个大臣要去郊外,前脚刚出门,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小王爷,我家公主说想去马场看看,不知可方便?” 金鳞认出了侍卫是小公主身边的,所以才没有阻拦,正要开口拒绝,姬郢道:“人现在在哪?” “回小王爷,公主刚刚出宫。” “金鳞,派个人去给公主引路,我稍后就到。”姬郢吩咐。 金鳞错愕:“王爷,您今日可是约了人……” “派个人告知,就说本王临时有事,晚几个时辰再约。”姬郢挥挥手,示意对方儘快去办。 拗不过,金鳞也只有妥协。 安排了人跟著公主侍卫离开。 彼时一辆马车停在了眼前,帘子撩起,刑宛月露出了脸来,诧异地看向了姬郢:“王爷这是要出门?” 姬郢眼皮跳了跳看向了来人,刑宛月已经下了马车,欢喜地朝著他屈膝:“这么巧,王爷要出门?” 见她来,姬郢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里仍是疏离;“刑姑娘这?” “宛月是有一桩事,不知该不该开口。”刑宛月面露难色,紧咬著唇欲言又止。 姬郢眉头微皱。 见他迟迟不开口回应,刑宛月主动开口:“宛月听说王爷从战场上带回几匹汗血宝马,近日想学骑射,不知王爷可否送一匹给宛月?” 闻言,姬郢双眉紧锁,毫不犹豫道:“这些马都有主人了。” 原以为姬郢会看在未婚妻的份上送她一匹,却不曾想直接就拒绝了,她错愕一愣:“王爷……” “刑姑娘来晚一步,那些马都被王爷送人了,且汗血宝马极难得,所用之人都是爱惜马之人,姑娘初次学骑射,还是用一些小马驹,温顺的母马最合適。”金鳞忍不住提醒道。 姬郢不语,抬眸看著马车牵来,丟下一句本王还有事,刑姑娘请自便,转身上了马车。 只留下刑宛月呆呆地站在镇王府大门口,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里的帕子死死攥著,她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了姬郢对她的冷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姑,姑娘,王爷初回京,许是用汗血宝马用来做人情了,毕竟,马儿难得,王爷正是用人之际,您也不必生气。”丫鬟安慰。 刑宛月摇头:“祖母劝我在成婚之前跟小王爷培养感情,我身为女儿家已经豁出去脸皮了,可王爷却不领情,他分明是对我无情。” “姑娘您肯定误会了,等您嫁过来,夫妻之间自然就有感情了,小王爷没道理不喜欢您。” 一番劝说愣是让刑宛月心里舒坦了不少,她挺直了胸膛,叫人进去给姬洛洛传话,就说来探望她了。 来了镇王府,总不能过门不入。 传出去让人笑话。 “对了,你留意留意小王爷带回来的汗血宝马都送给了谁。”刑宛月吩咐道。 丫鬟点头。 第329章 心意 马车飞奔朝著郊外一处庄园驶去,帘子挑起,果然是看见了宫里的马车停在门口。 姬郢跃下马车,经过金鳞身边时,道:“对外放出消息,本王赠了两匹马给了小殿下。” 金鳞不解。 “再牵出一匹,交给二哥,將今日的事告知二哥,他自会知道怎么办。”姬郢吩咐。 不等金鳞开口询问,姬郢已经快步上前进了里面,环视一圈,在马厩处看见了那一抹身影,正弯著腰打量著马厩里关著的几匹马,满眼都是惊艷,想伸手去摸。 马儿见了陌生人噗嗤两下,挣扎著,乐晏嚇得连连后退,倏然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肩上,让她稳住了身子。 乐晏回头,惊喜看他:“小叔!” 姬郢道:“这几匹马都认主,轻易不许旁人碰,想不想骑一圈?” “想!”乐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满脸都是期待。 见状,姬郢摘下一旁悬掛的马鞭,牵出其中一匹健硕的,手圈住了乐晏的腰,纵身一跃两人上了马背,乐晏坐在了姬郢怀中,姬郢將韁绳递给了乐晏,交她掌握。 胯下马儿许是闻到了主人的气息,很快顺从。 “坐稳了!”姬郢道。 乐晏点头。 “驾!” 一声令下,马儿犹如离弦地箭躥出,耳边风在刮过,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侧目看著四周风景不停倒退,仿佛一伸手就能勾到了风和云。 耳边银铃般的笑声縈绕,姬郢笑著带她兜风两圈,下马时,乐晏满眼都是激动和不过癮。 握著她的手摸了摸马儿;“从今日起,这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马儿低著头在两人的手上来回嗅了嗅,而后极有灵气地弯著头,温顺了许多。 乐晏笑得恨不得蹦起来:“我要自己骑它。” “去吧。”姬郢鬆手。 乐晏上了马,手握韁绳另只手高高扬起了长鞭,一鞭落下:“驾!” 明媚动人的少女纵马飞驰,犹如一道极美的风景,一旁的红梔见状,无奈道:“小王爷会宠坏公主的,奴婢曾听说过汗血宝马,训练一匹绝非一朝一夕,奴婢瞧马对小王爷十分恭顺,想必王爷是耗费不少心思的。” 姬郢扬眉:“姑姑言重了,几匹马而已不值当事。” 红梔是看著三人一块长大的,旁人只巴不得三人斗起来,可她知道,小王爷赤诚之心,没有坏心,三个人的感情绝对没有掺杂其他爭斗,彼此惦记著对方。 一圈下来,乐晏已经驯服了马儿,她坐在马背上,兴奋地问:“小叔,可曾给它取名?” “未曾。” 乐晏想了想:“那就叫少將军吧,听著就威风凛凛的,如何?” “你喜欢就好。”姬郢上前,举起手扶了一把,乐晏借力弯著腰跳下马背,稳稳地站在地上后,他才鬆开手。 乐晏看向了红梔:“兄长也一定喜欢的!” 红梔点头:“刚才小殿下派人来传话,还要晚些才能来。” “无妨。”乐晏挥挥手,她反正也没著急回去,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马背,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断过。 姬郢道:“时辰还早,前头有个凉亭,咱们去坐坐围炉煮茶,烤些野味如何?” “也好!” 见她应了,二话不说便叫人去准备,不多时已经准备就绪,两人坐在凉亭里,姬郢又叫人给隨行人也准备了些。 红梔推辞了几次,姬郢道:“姑姑见外了。” 实在是拗不过,只好接纳。 炉子烤火,姬郢站在树下熟练的將一片片肉放在了炭火上,另只手里还攥著扇子,轻轻地扇著。 不多时將熟的肉交给了金鳞,金鳞转身就送去了凉亭里,放下后又退出去。 乐晏浅尝两口,朝著不远处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讚,拉著红梔坐下一块吃:“没想到小叔什么都会。” 红梔笑:“在战场那么多年,小王爷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文弱书生了,这一步步走来,也是不易。” 见她吃得欢愉,姬郢脸上的笑也没停过,一旁的金鳞小声提醒:“王爷,还有好几位大臣等著您呢。” 姬郢面不改色;“本王有分寸。” 等烤好了肉,叫人送来了几壶酿造的果子酒,让乐晏解解馋,酒拿出时,乐晏两眼放光:“小叔怎知我惦记这个?” 姬郢笑而不语,对著乐晏说:“喝过酒,你在此等朝曦,我去办点事,晚些时候再来。” “好!”乐晏忙不叠的催促他赶紧倒酒,手里握著个漂亮的琉璃盏高高举起。 姬郢失笑,倒了一杯,对著红梔解释:“果子酒,不碍事。” 说罢,倒了杯自己一饮而尽。 红梔无奈嘆,见乐晏憋闷了好几个月,难得这么开心,也不好阻拦,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甜甜的果子酒入了喉,乐晏两眼眯起。 等了会儿,在金鳞的催促下,姬郢道:“这四周都是我的侍卫,除了此地,你哪也不许去,知道吗?” “小叔放心吧。”乐晏冲他挥手。 姬郢又叮嘱了侍卫,这才跨上马背,飞快地纵马离开,手上的鞭子抽得又快又狠。 金鳞一行人紧跟其后。 一群大臣等候姬郢多时,见他肃穆而来,起身相迎,其中就有刑將军,在他来之前,刑將军坐在了主位上。 见他来后才起身,坐在了旁边位置。 “见过王爷。”眾人行礼。 姬郢落座:“诸位大臣不必多礼,坐吧。” “是。” 眾人落座后,邢將军率先开口:“王爷,昨日庆功宴上,太子殿下竟准许秦少將军携带家眷返回西关,这明显就是在防您,您可要早做打算。” “是啊,秦少將军和太子殿下是多年交情,又是小殿下的启蒙师傅,对东宫忠心耿耿,一旦秦少將军回到了西关,將来必成心腹大患。” “太子殿下太不厚道了,怎能让秦少將军露个脸就走了,让人猝不及防。”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说个没完。 姬郢忽然看向了刑將军,清冷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那邢將军可有什么打算?” 刑將军犹豫了片刻后道:“王爷,末將必对您忠心耿耿,愿孝犬马之劳,末將提议您將带回京城的兵权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您手上,另一半,末將可以带出城,以防万一。” 在邢將军看来,他是姬郢未来的岳父,当然会一心一意的对待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障他。 姬郢恍然,並未当场否决,指尖搭在了桌子上轻轻敲击。 “王爷,您將兵马调离,如此才有胜算,太子殿下才不敢轻举妄动。”刑將军又劝。 其余几个大臣也是极力劝说。 姬郢起身:“此事本王酌情考虑。” “王爷!”一位大臣拦住了姬郢:“刑將军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將兵权交给邢將军,是最稳妥的,如今您回京,世子那边也未必靠谱,兄弟之爭,將来也是隱患,可邢家只会一心一意地支持您。” “王爷,李大人言之有理。”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开口,刑將军稳稳地站在那,似乎篤定了姬郢一定会这么做。 別无选择。 姬郢不耐烦到了极点,又强行按捺情绪:“本王自有分寸,此事改日再议。” 说罢,拂袖而去。 出了门金鳞忍不住了:“王爷,属下怎么觉得今日这些大臣都以刑將军马首是瞻?” 姬郢冷笑:“將刚才的话透给父王,再让世子知晓。” “王爷?”金鳞诧异。 “兄弟之爭还轮不著他一个外人指指点点。”姬郢相信,这话要是传到了姬瑭耳朵里,非恨死了刑將军不可。 姬瑭本就不想留在京城,急不可耐地想要回东原,一个外人居然惦记了镇王府的兵权。 不自量力。 消息传到姬瑭耳中时,他果然勃然大怒,一气之下砸了一块上好的砚台,怒不可遏。 砚台落地,碎成数瓣。 惊动了世子妃。 她赶来,满脸疑惑:“世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隨即姬瑭將事一说,世子妃眉头拧紧:“刑家竟有如此心思,倒让我小瞧了。”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向著郢弟的!”姬瑭急了,他和镇王提过好几次想要回东原,都被镇王敷衍了过去,自从姬郢回来之后,就连姬令都比他受宠。 如今又来了个刑將军,姬瑭如何不气? “世子消消气,刑家竟敢明晃晃地算计咱们,我也忍不下这口气。”世子妃深吸口气:“之前我还打算哄著刑宛月,替她筹谋,选两个家世相当,样貌一般般的姑娘,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 有些事你来我往,才有意思,她非要让刑家瞧瞧,镇王府的大房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姬瑭瞥了眼世子妃,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傍晚 等姬郢纵马归来时,院子里安安静静,踏入院內,经过凉亭便看见了乐晏坐在凉亭里,一旁还坐著朝曦。 兄妹两你一杯我一杯。 他哭笑不得,等上前看见了桌上深褐色酒壶时,脸色微变,朝曦率先道:“小叔,这酒是我从院子里翻出来的,你招待客人,怎么还藏著掖著?” 朝曦脸颊已经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对面的乐晏两只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白皙如瓷的肌肤早是一片朝霞,一只手扶著桌子轻轻摇晃。 “你们两个……” 朝曦抬了抬下巴:“我已经派人去给父王报信了,今夜可以不用回宫,咱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坐下说说话了。” 姬郢弯著腰坐下来,四周已经颳起了风,他吩咐人在四周掛上了帘子,帘子里又掛了好几盏灯。 三人各坐一边。 姬郢瞥了眼浑浑噩噩的乐晏,乐晏单手托腮:“小叔是不是捨不得这酒?” 听她这话,姬郢没脾气地笑了:“怎会,只是这酒劲不小,你们也敢偷喝,明日可要遭罪了。” 朝曦笑:“我就知道小叔大度,无妨,这么多年我日日起早贪黑,整个人都埋在了奏摺里,难得父王准我歇两日,忘记身份,放纵两日没什么不好的?” 旁人只知小王爷十岁上了战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又有谁知道小殿下批阅奏摺八年,时不时地还要被太子送去体验民情,想尽法子在平衡京城之间的关係。 年纪大的老臣倚老卖老,若不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根本不理会他,直到这些年才渐渐被他收服。 可又有谁知道,他才十四岁啊。 姬郢默默听著,手里倒了杯温水递给了乐晏,又倒了杯递到了朝曦面前:“我一直都知道,你比我更適合那个位置。” 他只需一往无前地衝锋陷阵,还有展將军,秦瑾瑜在一旁协助,留在京城的那个就要绞尽脑汁面对的事太多太多了。 朝曦撇撇嘴:“我也不稀罕那个位置。” “好了,今日不说这个。”姬郢叫人去煮醒酒汤,一个不注意见她还要偷摸摸去倒酒,抬手便將酒拿过收起来:“乖,喝这个。” 乐晏难为情的吐吐舌:“我拿错了。” 见她递来,姬郢也没戳破,手扶著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侧目却是看向了朝曦:“当年要不是稳固江山,不会有今日之局,不管旁人怎么说,我从未想过和你爭,也没心思算计那些。” 这是他的真心话。 大约是从七岁那年开始的。 朝曦撇嘴,哼哼道:“你们倒是逍遥快活了,留下那么个大摊子交给我。” “你是太子嫡子,这本就是你应该要承担的。” “你!”朝曦被气的语噎,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咂咂嘴,缓了半天才说:“那小叔呢,將来有什么打算?” 三人开诚布公,没有隱瞒。 提到这个问题,姬郢沉默了,眼尾的余光看向了揉眼打哈欠的乐晏,软眸:“暂时还没想过。” “小叔,你当真是要娶刑家嫡女吗?”朝曦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一双盈盈的眸子里没有半点醉態:“刑家嫡女並非表面单纯,自你回来后,私底下动作频频,我並非冒犯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不適合你。” 姬郢抿紧了唇,不语。 两人沉默。 良久,他道:“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小叔,你在逃避!”朝曦拉住了姬郢的手:“你不喜欢刑宛月,为何不反抗,若是为了自保,防备,不得不娶,我们可以商议,绝不打破平衡,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瞎说什么呢,我从未质疑过你。”姬郢轻轻拍了拍朝曦的肩:“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王爷了。” 第330章 生辰 夜色寂寥 姬郢让人扶著朝曦进了屋歇息,將乐晏交给了红梔,乐晏却牢牢的抓住了姬郢的衣袖不松,一本正经的说:“小叔,多谢你。” “好端端的为何要谢?”姬郢同样认真的盯著她。 灯火下她脸颊似是染上了胭脂,粉粉嫩嫩,使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娇憨嫵媚。 “母妃说,若不是小叔自请去边关,当年局势难破,说不定我还要去和亲。” 说到这乐晏眨眨眼,眼尾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姬郢软了心肠,拿出乾净的帕子替她擦拭:“是我甘之如飴。” 听著哭声,姬郢一双冷眸瞬间变得晦暗不明,深吸口气,拨开了乐晏的手交给了红梔:“西厢房已经安顿好了,今夜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回京。” 红梔点头。 两兄妹喝醉了酒,说话顛三倒四,姬郢苦笑坐下,金鳞看著倒地的几个酒瓶:“王爷,这可是百滴醉,小殿下和公主喝了这么多,也是……” 金鳞有些肉疼,这些酒还是特意从西关带回来的,专门藏在树底下,只等著来年启坛,就这么被糟蹋。 糟蹋两个字碍於姬郢的眼神,愣是给憋了回去。 姬郢无奈:“那为何不拦著点儿?” “属下已经打听过了,小殿下进门转了一圈,准確无误地找到了这些酒,侍卫哪敢拦小殿下,本以为尝尝鲜,结果小殿下又怂恿了公主尝尝,十有八九就是担心回宫挨骂,拉著公主做垫背呢。” 姬郢笑,並没有半点生气。 次日 如他所料,两个人都没起来,睡到了日晒三竿,朝曦喝了好几碗醒酒汤,可乐晏就惨了,哇哇吐起来,脚下像是踩在浮云上,站都站不稳,气得破口大骂,衝出去就要找朝曦算帐。 出了门便被姬郢拦住了,扶稳坐下,叫人送些清淡的粥来,乐晏恨不得將苦胆都给吐出来,皱著小脸:“这是什么酒,我怎么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百滴醉,十二个时辰后才能好转。” “百滴醉?”乐晏拔高了声音。 朝曦也是摇摇晃晃地来了,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朝曦落败了,討好道:“仅此一次,回宫时我带你去买几样首饰就当赔罪了。” 两人私下爭吵已是常態,熟悉两人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到了下午,两人终於意识清醒了一大半,乐晏表示日后再也不碰了,临上马车前还不忘嘀咕。 几人道別。 姬郢对著侍卫吩咐;“护送两位回宫。” “是!” 折腾了一日,金鳞道:“今儿一早世子妃就向王爷提议了两名侧妃人选,一个是老王爷嫡孙女,一个是李姑娘,备选了还有季家姑娘。” “季姑娘?”姬郢拧眉。 “季大公子的同胞妹妹,季紫菱。”金鳞道,他现在也很纳闷,怎么会选了季家人? 姬郢很快就猜到了原因:“季家多次拒绝了洛洛,嫂嫂心里憋著股怒火呢,” 金鳞诧异:“那王爷会同意吗?” “不会!” 姬郢不点头,谁也进不了门,由著世子妃折腾。 世子妃这头大张旗鼓地选侧妃,摒弃之前的选择,高门贵女,模样俏丽,一个赛一个的美人儿。 消息传到了刑家时,刑宛月坐不住了:“怎会选上了季紫菱?” 丫鬟摇头表示不知情。 刑宛月皱紧眉头,这些日子她巴结討好世子妃,时不时给姬洛洛送吃食,图的不就是让世子妃选侧妃时行个方便么。 现在全都打乱了计划,刑宛月起身就去找刑老夫人想想法子。 刑老夫人问:“从王爷回来,见过几次?” “祖母,小王爷冷淡的很,纵使孙女如何搭訕,也不为所动。” 说到这,外头传有名陌生的姑娘骑著汗血宝马出现在大街上。 刑宛月一愣:“你確定是汗血宝马?” “姑娘,这是大街上都在传,奴婢怎敢撒谎?” 刑宛月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镇王府这是要过河拆桥么?” 一个两个的冒出来,生生打她的脸! 刑老夫人劝她不要著急:“等你父亲回来再问问,先別急著下定论,你如今的处境,最忌讳的就是乱了分寸,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 “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未来小王妃,镇王亲自定的,无可撼动,侧妃说的好听也不过是个妾。” 在刑老夫人的劝说下,刑宛月的心情逐渐恢復了平静。 月中旬 朝曦和乐晏建府出宫,乐晏选在了朱雀大街一处府宅,离宫很近。 朝曦紧邻一条街。 两人同日生辰庆贺,一大早东宫就准备了生辰面,锦初红了眼,有些不舍。 姬承庭却是面色淡淡:“孩子大了,总要放手。” “我知道。” 两人吃过了长寿麵后,正式离宫。 两座府邸修建很气派,尤其是公主府,一一草都是精心布置。 院子里都是按照她往日喜好布置。 所住的院子取了名,钟秀阁。 红梔一併跟来,负责內院还有乐晏的衣食住行。 院子里移栽了两棵梧桐树,搭了葡萄架,又搭了鞦韆,摆上几口大缸种了睡莲,含苞待放。 府门打开,今日来祝贺她生辰的不少。 李姑娘和方姑娘早早就来了,各自提著生辰礼。 “我替你绣了件屏风,你別嫌弃。” “怎么会?”乐晏笑:“李姐姐绣工一绝,我很喜欢。” 方姑娘送了两块上等红砚台,乐晏诧异:“这东西可难得,多谢方姐姐。” “这不是见外啦?” 话音落外头传来季芷晴的声音:“真是巧了,日后能跟公主为邻。” 她指了指隔壁方向:“我买了隔壁,不曾想公主居然就在这。” 乐晏弯了弯唇:“季姐姐。” 季芷晴递给她一套漂亮的红色骑装,还有一整套精致马鞍马鞭。 乐晏见状喜不自胜:“多谢季姐姐,我很喜欢。” 跟著季芷晴一块来的还有季长蘅。 季长蘅面带笑意:“公主又长了一岁,生辰欢乐。” “多谢。”乐晏笑应了, 季长蘅递给了乐晏一只锦盒:“这是我送公主的生辰礼。” 盒子打开,一支雕琢精致的牡丹髮釵,上面点缀著鸡血红宝石,看上去宛若一朵真的牡丹。 季长蘅盯著乐晏的神情,不肯错过半点。 乐晏看了眼,笑:“多谢季大公子。” 他忽然问:“公主觉得这支如何?” “甚好。”乐晏如实回应。 忽然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红梔上前替乐晏收起,道:“公主前阵子也得了支牡丹釵,只是来路不明,奴婢擅自作主收起来了,不过那支,远不如季大公子送的这支华丽。” 季长蘅错愕看向了红梔,眼底的怀疑褪去,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陆陆续续上门做客的人越来越多。 礼盒堆积成山。 乐晏一一欢迎,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彼时镇王府的贺礼也送来了。 一尊半人高的红珊瑚,是镇王亲手挑的。 就连刑宛月也来了,正好看向了那尊红珊瑚:“王爷对公主真是疼爱,这株红珊瑚还是几年前外藩送来的,价值连城 。” 距离季家赛马场后,乐晏再次近距离看刑宛月。 不同第一次的温婉端庄,刑宛月像是蜕变了一个人,鬢间珠釵环绕,脸上画著精致妆容,衣裙华贵,眉眼里少了几分温婉。 刑宛月送来了一套首饰,乐晏道谢。 冷不防的刑宛月问道:“公主何时能和季大公子定下来?” 此话一出,四周寂静。 季长蘅蹙眉看向了刑宛月:“不知刑姑娘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在下和公主不过是见过数次而已,刑姑娘可知今日这话传扬出去,会损了公主名声。” 刑宛月没想到她隨口一提,季长蘅居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当场懟了出来,反倒让她脸色掛不住。 第331章 心有所属 不止是季长蘅,今日来祝贺的人都朝著刑宛月看去,面露不赞同,谁也没有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刑宛月居然能说出这话来。 刑宛月小脸微白,朝著乐晏走去:“公主请恕罪,宛月也是听信了流言蜚语,一时糊涂,还请公主莫要计较。” 说话间眼泪说来就来,满脸委屈:“我当真是觉得公主和季家走得颇近,上次在摘星楼,季大公子一直陪伴公主左右,所以才误会了。” 刑宛月眼泪汪汪地看向了乐晏。 乐晏却对刑宛月的好感降低了许多,敛了神色,语气低沉:“刑姑娘的意思是,谁和谁走得近,就要成就好事?” “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刑宛月摇摇头,急得小脸通红:“对不住,都是我胡说八道,公主消消气,別因为我闹僵了今日的宴会。” 刑宛月姿態放低,眼泪断成了线,四周的人见她这副模样反而纷纷劝和:“公主今日生辰宴,就別计较了,误会一场。” “就是,公主大度些。” 你一我一句,好像乐晏不原谅刑宛月就是小肚鸡肠。 季芷晴也在一旁低声劝:“公主今日出府又何必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呢,再说,你越是生气,反而让人拿捏了把柄,大度些,说不定明日起就有人揪著此事不放,区区將军府嫡女也敢妄议公主的名誉。” 果不其然,乐晏很快就妥协了,摆摆手表示不计较:“诸位,今日公主府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此事暂且揭过。 院子里的姑娘有说有笑。 经过刚才那一档子事,季长蘅也没有多留,匆匆告別,似是避嫌,刑宛月坐在那,有未来小王妃的头衔在,还是有人上赶子巴结,也不至於让她难堪。 “刑姑娘也没说错,全京城都知道季大公子发愤图强,就是为了要入了公主的眼,如今遮遮掩掩又算怎么回事儿?” “就是,看季大公子的眼神恨不得都黏在公主身上,当初季大公子初入京,不就是为了公主才拒绝了姬洛洛?” 两个姑娘为了巴结刑宛月,什么话都敢说。 刑宛月扯了个勉强笑容:“我也以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本是好心祝福,却不曾想被人误会了,罢了,不提也罢。” “这公主就是被宠坏了,说不得半句不好,等日后刑姑娘嫁入王府,有了王妃头衔,公主见了刑姑娘也要屈膝行礼,再不敢提半个不字。” 刑宛月眉眼一动。 是啊,她有了王妃头衔,谁还敢小覷了自己? “蠢货!” 一道辱骂声传来。 几人立即回头,却看见了季紫菱也来了,勾唇冷笑:“谁不知小王爷和公主一块长大,感情不错,公主没得罪任何人,京城里风评也不错,如今镇王府到处拉拢人,你们可倒好到处得罪人,镇王府若是知晓了……” 季紫菱性子直爽,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斜了眼刑宛月,满脸都是讥讽看不上。 一番话刺激的刑宛月脸色一阵通红。 “紫菱姐姐所言极是,有些人呢还没进府呢,就把自己当做女主子了,四处树敌,只要还未进门,一切皆有变数。” 一名绿衣女子走了进来,容貌堪称绝色,身后跟著个丫鬟,上下打量著刑宛月。 被两个人点了名的羞辱,刑宛月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强压怒火,看向二人。 绿衣女子道:“我是杨卿凤,得小王爷相救,一路从西关跟来的,今日特来恭贺公主生辰之喜。” 杨卿凤一出现,所有人立即朝著她看去,容貌艷丽,身姿婀娜,举手投足之间还有几分洒脱跟柔媚,眉目流转间儘是风情,眾人立马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前两日在大街上骑汗血宝马的姑娘?” “是她!” 此话一出,刑宛月立即朝著杨卿凤看去,对方回以微笑:“这几年可都是我日日陪著小王爷的。” 刑宛月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 杨卿凤的美貌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同於乐晏的明媚张扬,她更多的是嫵媚,风韵犹存,就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乐晏顺势看向了杨卿凤,对方却收敛了轻佻,对著乐晏恭恭敬敬:“公主,这是我的贺礼,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锦盒打开,露出了十几支簪子,玉簪,金釵,各种顏色,无一例外全都是精心雕琢的牡丹造型。 李姑娘都看傻眼了:“这么多?” “送给公主,当然要挑好的,公主,这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杨卿凤笑著说。 乐晏能感受到杨卿凤释放的友好,笑著接纳:“多谢杨姑娘。” “公主客气了,我不请自来公主没將我撵出去,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杨卿凤眉眼弯弯,脸上笑意更浓,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 对於杨卿凤的出现,和自报家门,所有人都认定了杨卿凤是小王爷的人,比较起刑宛月,一个恭敬谦顺,一个不懂眼色。 眾人也有些好奇,將来小王爷到底会宠哪一个? 生辰宴准备了宴席,早早就搭建了戏台子,乐晏邀请眾人落座,方姑娘坐在了乐晏的左手边,眼神却时不时地瞄向了身后,刑宛月冷著张脸,杨卿凤八面玲瓏,自来熟很快就结交了好几个姑娘,待人有谦和,恨不得將对方夸上天,惹得一旁姑娘娇笑连连。 方姑娘咂咂嘴:“这杨姑娘真是討喜,这么快就结交了人,你看刑姑娘气得不行。” 乐晏两眼眯起:“那怪谁?別以为定下婚约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起初,乐晏是对刑宛月没有反感,反而很欣赏,今日之举,確实让她感到不適。 “突然冒出来个杨姑娘,也別著急下定论,小王爷那边还没表態呢。”季芷晴皱著眉提醒:“杨姑娘初来京城刚露脸,就骑著汗血宝马在大街上招摇,又不请自来,知道公主喜好,送了一盒子牡丹釵……” 提及釵,季芷晴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两下,她看得出,件件精品,根本就不是在市面上买到的。 偏偏又和季长蘅送的差不多。 一对比,白白浪费了季长蘅的一番心思。 “很显然就是早就打听过的。”季芷晴提醒:“公主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乐晏扬眉。 “那也未必,我听说前几日刑姑娘曾向小王爷討要过汗血宝马,却空手而归,这位杨姑娘却能公然骑马而来,若不是小王爷宠著,她敢如此?”方姑娘道:“而且我听说镇王府要选两个侧妃,说不定这就是小王爷的意思,要给杨姑娘个名分。” “杨姑娘送簪,也有可能是小王爷授意。”李姑娘道。 季芷晴闻言动了动唇,一时无言。 眾人各怀心思,看向戏台上咿咿呀呀时都没了心思。 一个时辰后一曲毕,宴会也接近了尾声,不少人要告辞,杨卿凤笑著上前衝著乐晏屈膝:“公主,往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我也看中了朱雀街,买下了左边的宅子,这几日已经在收拾了,公主若是不嫌弃,改日可以去我府上逛逛。” 话落,眾人倒吸口凉气。 朱雀街的宅子可不便宜,杨卿凤说买就买了,还是和公主府为邻,眾人看向杨卿凤的眼神都变了。 “杨姑娘,这宅子可不便宜,尤其是左边那个,我也曾打听过,至少要三万两……”季芷晴诧异。 杨卿凤点点头:“我知道,这宅子的前主子是一位县主,被抄家后,宅子就空閒下来,归於朝廷,我已在官府登记购买,不多不少,確实三万两。” 季芷晴还要再问,杨卿凤主动承认了:“是小王爷给的银票,他捨不得我受委屈,我隨手指了个位置,小王爷便主动买下来了。” 此话一出,季芷晴闭嘴了。 可其他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刑宛月,这无疑是狠狠打她的脸。 “小王爷怎会给你置办这么大的院子?”她忍不住问。 杨卿凤勾唇笑:“小王爷非要强塞,我也无可奈何。” “你!”刑宛月气得不轻,又不好多说什么,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教训杨卿凤。 也只能作罢。 杨卿凤衝著乐晏屈膝后,笑著转身离开了。 渐渐的人都走了。 乐晏揉了揉耳朵,耳根子终於清净了,一旁的红梔却道:“奴婢倒是觉得杨姑娘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专程气人的。” “嗯?”乐晏疑惑。 红梔道:“杨姑娘对旁人都是客客气气,礼貌待人,唯独对刑姑娘尖酸刻薄,按理说,杨姑娘若是真的要入王府,將来是要低人一等,不该跟刑姑娘针锋相对。” “谁知道呢?”乐晏耸耸肩。 折腾了一日,她早就乏了,好不容易应付了这些姑娘们,终於腾出时间看看公主府的模样了。 褪下长衫在池子里浸泡,缓解了不少疲倦,饜足地眯著双眼,问道:“兄长那可有什么动静?” “奴婢派人打听过,殿下那今日也是许多宾客,文武百官都去朝贺,镇王给小殿下送了一对玉如意镇宅,估摸著这会儿还没散呢。”红梔拿起了一篮子瓣洒在了池子里。 轻轻替她揉捏后背。 肤如凝脂,她极小心。 乐晏点点头。 一炷香后起身换了套清爽衣裳,长发微湿,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替她擦拭,她撑起了下巴,朝著窗外看去天色已是渐黑。 红梔指了指锦盒里的髮釵:“季大公子送来的牡丹釵倒是精致,公主要不要戴?” 乐晏顺势看了眼,伸手举起又放下了:“太过招摇,收起来。” 她刚搬进府邸,外头本就传她和季长蘅之间的事,若是再戴上这支牡丹釵,岂不是不打自招,白白被人议论? 转手拿起了杨卿凤送的,递给了红梔:“这个不错。” 红梔笑著接过,手快速地挽起一个髮鬢,一枚凤釵斜著插入鬢间,不施粉黛的乐晏此刻多了几分温婉。 “公主,可要去绣楼看看?”红梔问。 乐晏稍作犹豫,点点头,推开门远远地看见二层绣楼横跨在两座屋子中央,像是一座拱桥,下方是一片荷池,种满了荷,微风袭来偶尔还能闻到淡淡的沁香味。 上绣楼的每一层都铺垫了毛茸茸的毯子,她赤脚踩在上面,一只手提著裙往上走。 站稳后抬起头忽然看见了绣楼中央位置坐著个人影。 桌子上摆满了吃食。 还有一壶酒。 “小叔!”乐晏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一整日姬郢都没来,她还以为太忙了,將她生辰都给忘了,疾步上前,姬郢一双冷眸落在了晶莹白皙的玉足上,瞬间眼神变得晦暗不明,转过头收敛了眼神:“今日你生辰,我怎会不来。” 两人席地而坐,地上铺著一层厚厚的竹毯,四周又有帷帐纱帘挡住了,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 姬郢指了指桌子上,全都是乐晏爱吃的,有些上面还冒著热乎气,乐晏挑眉:“这是小叔的生辰礼么?” 姬郢笑而不语,伸手倒了杯酒递给她:“果子酒,味道不错,你尝尝。” “好。”接过酒杯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浅尝小口,眼睛都亮了起来:“確实不错。” “乐晏。” 乐晏抬眸看他,眨眨眼。 “杨卿凤没有救过我,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她心仪之人也並非是我,她曾是我手下。” “什么?”乐晏听得云里雾里的:“那她为何要打著小叔的名號招摇?若是被戳穿了,將来怎么办?” 姬郢道:“我用她,自有用意。” 乐晏压根就没多想,她觉得姬郢这么大了,身边有女人也很正常,根本算不得事。 不是杨卿凤,也有旁人。 总归不可能孤零零的。 她纤细素白的手捡起一枚珍珠糯米糕,轻轻咬了口,入口香甜,她笑著眯起了眼:“小叔……” 一抬头撞入一双灼热的眸子里,她错愕,姬郢清冷低沉的嗓音再次缓缓响起:“乐晏,我心有所属。” 一张嘴还带著股酒气。 乐晏眼皮跳了跳,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人我可认识?” 第332章 上门告状 姬郢没脾气地笑了下:“当然!” “季姐姐?” “怎会?” “那是李姐姐,还是方姐姐?又或……” “都不是!”姬郢气息有些凌乱,嗓音暗哑得要命,眸子渐渐染上一抹赤红,咬著牙强行忍耐:“有一桩秘密,天下间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乐晏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姬郢朝著她招招手:“你过来。” 半疑惑之中她站起了身,乖巧地朝著姬郢走去,下一瞬就被姬郢大力捲入怀中,她惊呼一声跌坐在他怀里,下意识抬眸:“小叔!” 终於她明白了,姬郢说的那个人是谁。 伸出手抵在了姬郢的胸膛,使劲挣扎,却被姬郢抓住了手,按住了肩,乐晏道:“你喝醉了,又在说胡话,我让侍卫送你回去。” 姬郢握住了她的手,紧绷的身体微颤,深呼吸才能稳住神色,却看著对方的眉眼逐渐清晰,道:“没骗你,是真的。” “胡说!”乐晏拧紧了眉,凶巴巴地说:“喝醉了,我就当没听见。” 姬郢额角青筋跳了跳,掰下她的手拽到了胸口前,扯著衣领子,露出了胸膛,一道碗口大的疤痕显露出来。 乐晏见状倒吸口凉气:“这是?” “在战场上被袭击,中了一箭,挨了一刀,隨行的大夫说要准备后事,迷迷糊糊中就看见你来了,拽著我的胳膊哭得不像样,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一著急,拼命地睁开眼,想安慰你……” 数次他差点儿就死在了战场上。 未曾攻破大庆帝都之前,他想过了,若就此收手,有朝一日说不定她还要去和亲。 索性拼了命打下去,又不敢拖延太久。 他担心久了,小姑娘情竇初开的年纪就被旁人给带跑偏了,撑著伤,没日没夜地和战士们研究。 七年多了,他紧赶慢赶终於回来了。 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和他想像中一模一样,又招人喜欢。 “小叔,你弄疼我了。”乐晏挣扎,手腕被对方牢牢握紧,想抽都抽不出来,急得直掉眼泪,情急之下扬起另只手打在了姬郢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將姬郢的脸都给打歪向一侧,他仍未鬆手,脸上也没有恼意,喉结缓缓滚动:“乐晏,我非王府血脉……” 一句话让乐晏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姬郢:“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姬郢语气坚定,將眼底的羞愧遮掩:“我非王府血脉,你父王十年前就知道了,选我作为君子之约,是肯定我血脉非纯正,登不上那个位置。” 这个秘密让姬郢既高兴又十分羞愧气恼,他耗费很长一段时间也说服不了自己。 直到生死存亡,他释然了。 “这怎么可能?那……那镇王府的人知道吗?”乐晏错愕。 姬郢摇头:“不知。” “镇王呢?” 姬郢沉默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他从始至终都知道。” “这是为何?”乐晏越来越迷惑了,为何镇王知道真相,反而还要举力推荐他上位? 甚至不惜打压其他两个嫡子? “乐晏,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人人都知先帝对太子百般恩宠,放权给太子,昔日太子,只是先帝用来平衡诸方势力的一颗棋子,如今我就像是昔日太子,不过是父王用来和太子谈判,东原大军进京的一个藉口而已。” 姬郢的下巴搭在了乐晏的肩上,语气柔柔的;“我若胜过朝曦,大局稳定后,父王一定会揭穿我的身份,北梁皇朝怎会允许一个外人来继承,我若败朝曦,父王便会以我之名起义。” 不论输贏,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真正的王府嫡幼子早就被藏起来了,我不过是被拿来冒充的。”姬郢吸了吸鼻子,疆医篡改了他的记忆,他丟失了小时候的记忆,对外,王府一直认定他是生了一场病后才如此。 直到他八年前生死徘徊,终是想起了一切。 在镇王府的一举一动,看见每个人的眼神,他都觉得陌生跟害怕,所有人都要害他。 从东原来京城,原本伺候他的人全都替换了。 加上他確有几分和原本的嫡幼子相像,竟无一人怀疑。 若非他觉醒,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装乖柔顺了这么多年,镇王对他的防备心才慢慢卸下来,姬郢两只手將怀里的人抱紧了:“刑宛月非我本意,乐晏,大局未定之前,等等我。” 乐晏心思忽然变得极复杂。 “那兄长知道吗?” “嗯!” 乐晏抿唇,她不敢相信父王也是知情的,还一手促成了这个局势,给了镇王名正言顺的希望,又借著镇王的手除掉了先帝,给盛家洗清冤屈。 这一步,父王整整用了数十年。 “父王……” “我不怪太子,这些事你不必参与进来,我可以解决。”姬郢握著她的手,清冷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起来,深吸口气又鬆开了她的手。 乐晏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姬郢同样起身,高了她一个脑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目光触及到她鬢地釵,眸色缓和多了两分笑,从脖子上取出一枚月牙状的玉衡递到了乐晏的掌心:“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拿好了。” 月牙玉还带著他的体温。 乐晏望著姬郢脸上的巴掌印,皱了皱眉,姬郢扭过头挡住了印记,挥挥手下了绣楼。 这一夜乐晏失眠了。 在榻上反反覆覆的辗转反侧,时不时看向窗外的月光,又嘆了口气,满脑都是姬郢那双黑沉如水透著温柔的眸子。 天不亮,她坐起身。 红梔知她昨夜未眠,撩起帘子:“公主不再多睡会儿?” 她摇头:“我睡不著了,想去兄长那看看。” “这个时辰小殿下应是去上朝了,公主不如再等等?” 乐晏道:“就当是去看看兄长的宅子如何。” 她有些事想要当面问问朝曦,为何早知道这些事,却不告诉自己? 匆匆穿戴整齐,刚出门就遇见了季芷晴:“季姐姐?” “公主这是要出门?” 乐晏如实点头;“去兄长院子看看。” 闻言,季芷晴也不好跟著去,笑著说:“那晚些时候公主可有兴致来府上坐坐?” 乐晏此刻心里装满了心事,根本没有心思去,笑著婉拒,表示改日再约便上了马车。 …… 镇王府 天刚亮王府就来了客人,刑將军亲自来了一趟,消息传到镇王耳中时,镇王面露几分不悦。 昨儿傍晚姬郢已经去找镇王坦白。 “儿臣的命是杨姑娘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杨姑娘孤苦无依,儿臣只是想报答,並无她意。” 说著姬郢还露出了身上的伤疤。 镇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理解:“郢儿,杨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区区一座宅子而已,她值得,你不必放在心上。” “父王,可刑家那边若是生气了怎么办?” 刑家近日动作不断,镇王不是不知情,甚至还有些恼刑將军的不知收敛,笑道:“你身份尊贵纳侧妃也是人之常情,刑家有什么不高兴的,况且刑家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不会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结果这才一夜,刑家就找上门了,镇王的脸色有些不愉,却又不能不將人引进门。 在邢將军进门之前,姬令来请安,偶然听说邢將军要来,诧异道:“我听说昨儿在公主府上,邢姑娘和杨姑娘闹了几句不愉快,该不会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吧?” 镇王斜睨了眼姬令:“此事你也知情?” “儿子昨儿晚上回来时,满京城都知道了,还说邢家姑娘肚量太小,没脑子,得罪了公主。” 一句没脑子让镇王瞪了眼姬令。 姬令缩了缩脖子,赶紧说:“父王,公主出府欢欢喜喜,偏她质问公主和季家大公子之间,戳破了关係,闹得公主下不来台,被人非议,可不是失了肚量?” 话音落,刑將军便走了进来。 “王爷。”邢將军行礼。 镇王笑:“这么早,邢將军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昨日公主府生辰宴闹出的事而来,宛月回去哭了一夜,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心疼,这杨姑娘也太放肆了,完全不把邢家放在眼里,好歹,宛月才是未过门的王妃,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小王爷金屋藏娇,豪掷千金买了个宅子,和公主为邻,如此偏袒,这让日后宛月进门,脸面往哪放?” 邢將军张嘴便是指责,被气得不轻的样子:“王爷,这杨姑娘来路不明……” “杨姑娘是清白出身,也是郢儿救命恩人,本该奉做上宾,但杨姑娘心高气傲不肯来,郢儿为报答恩情,也只能善待杨姑娘,刑將军,宛月將来可是要做王妃的,后宅女子少不了,也该大度些。” 镇王打断了邢將军的指责。 邢將军立即反问:“这么说,王爷也知晓此事?” “是。”镇王点头。 邢將军见状气得心口起伏:“王爷,咱们从前可是说好了,要让宛月做王妃……” “本王何曾说过不许宛月做王妃?”镇王眉心一拧:“无人撼动宛月地位,若是宛月连一个妾室都容不下,將来如何管理后院?” 被镇王懟了后,刑將军哑口无言,心里憋著股窝囊火,总觉得镇王府是过河拆桥,现在打了胜仗回来了就开始不將刑家放在眼里了。 “刑將军,本王可以保证,將来宛月没有诞下嫡子之前,王府里绝对没有庶子,杨姑娘没有任何根基靠山,也不会成为宛月的阻碍,倒是你们逼著杨姑娘出了点事,依郢儿的脾气,再和宛月夫妻恩爱,绝对是不可能!” 镇王言尽於此,刑將军的脸色终於缓和了许多:“王爷,既有了杨姑娘在,能否让小王爷不再纳侧妃,又或者,让宛月提前进府,两人早些培养感情,早早诞下嫡子,若宛月有了嫡子,小王爷就是纳十个八个的,她再敢胡来,我都饶不过,必是站在小王爷这边。” 这话,镇王並未回应,眼皮一抬看向了姬令。 姬令立即道:“刑將军,还有一年便是履行约定的时候了,一荣俱荣,王府不占优势,你们刑家也跟著遭殃,以郢弟的身份,早就该纳妾了,可他至今未曾,仍是洁身自好,难道刑姑娘还不满足,我记得刑將军十五岁的时候,后院就有三五个通房小妾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又何必將两家闹僵了呢。” 邢將军语噎。 “难道刑姑娘连两个月都等不及了?”姬令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刺的刑將军脸色火辣辣,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送走了邢將军,镇王脸色沉了,並对著姬令表示:“王府里不可薄待了杨姑娘。” 他如今觉得杨姑娘在,反而能压制刑家,也让刑家收敛收敛。 姬令点头:“儿子明白。” 第333章 兄长 刑將军是被气著离开的,回到头上张嘴就把刑宛月给骂了一顿:“杨姑娘在死人堆里將小王爷救出来,镇王府视她如恩人,你日后少招惹她。” “父亲?”刑宛月小脸一白,手里攥紧帕子:“她顶著那张脸出现在战场上,又能是什么好人家姑娘,怎么偏偏这么巧就救了小王爷,这分明就是为了抬举杨姑娘,故意捏造的。” “够了!”刑將军觉得女儿忽然就变得有些极端了:“这个恩情,小王爷亲口承认,王府也认,由不得你来否认!” 刑宛月根本就不信,一个美娇娘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救人,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刑將军劝:“王爷已经保证过了,在你没有生下嫡子之前,没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也没有庶子,宛月,再闹下去,就是不知礼数,惹人笑话了!” “父亲,连你也不信女儿吗?”刑宛月有些委屈。 刑將军深吸口气:“你可知京城现在是如何传你的?骄纵不识数,没有容人的度量,贸然冒犯公主……” 还有更难听的,刑將军实在是没法说出口,他神色认真地盯著刑宛月:“宛月,你从前识大体,从不这样,如今怎会如此?” 刑宛月一愣,羞愧的脸色涨红,攥著帕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说:“是女儿糊涂了,日后不会了。” 此时外头传一大早小王爷就去了杨府逗留了半个时辰才去上朝,刑宛月错愕之余咬著牙强忍著:“父亲说得对,不过就是个妾,女儿又何必当回事。” 早朝上姬郢面有古怪,两边脸泛红,不少人盯著瞧,姬郢清了清嗓子,直说是被毒虫叮咬了,不碍事。 可离得近的人却能看出隱隱约约的五根手指印。 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再看时,映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嚇得那人赶紧低头。 下了早朝。 朝曦要去找姬郢,却被侍卫提醒:“殿下,公主一大早就去府上等您了。” 姬郢听后看向了朝曦:“她许是一夜没睡,今日奏摺,送去府邸我来替你瞧瞧。” “就一日?”朝曦扬眉。 姬郢眉心一皱,瞥了眼趁火打劫的人,深吸口气:“一个月。” “走!”朝曦二话不说便將一枚对牌交给了姬郢:“这是我府上的对牌,你凭藉此对牌,可以来去自由,我叫人给你腾出个书房出来。” 姬郢想起了昨夜,深吸口气默默地將对牌纳入怀中,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朝曦视线往上一挪,盯著姬郢的脸,嘖嘖:“劲儿不小吧?” 说完扬长而去。 姬郢远远地看著朝曦的背影,一言不发,良久才抬起步伐,出了宫门姬令又迎上来,说起了今儿早上刑將军去了镇王府的事。 “你放心,父王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姬令道。 “多谢二哥。” “你我兄弟之间客气什么,郢弟,大哥这阵子私底下和几个官员走得很频,你就没有点准备?”姬令问。 姬郢道:“父王必定也知情,既然父王没有阻拦,必定是默许了,我们若是插手,说不定父王会不高兴,大哥越是不甘心,回东原的机会就越小。” 闻言,姬令笑了:“这倒也是。” 经过杨府时,姬郢道:“我应了杨姑娘陪她用膳,二哥可要一起?” 姬令摇头:“罢了,就不打搅你的雅兴了,难得有姑娘入了你的眼,这杨姑娘確实比刑姑娘强百倍不止。” 挥手告別。 姬郢下了马车踏入了杨家府邸,径直来到了书房,杨卿凤也从未出现过,两人一南一北將院子分別占领,互不干扰,有需要时杨卿凤自然就出现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他怀里揣著对牌,犹豫了片刻坐不住,乾脆起身往外走。 杨卿凤出现了:“昨夜公主府附近有不明人出没,季长蘅就在季芷晴的院子里,小王爷,你的劲敌可是日日夜夜盯著公主府呢。” 姬郢脚步一顿,见杨卿凤不是说笑,皱紧眉心,杨卿凤指了指其中一处院子:“这院子暂时空著,我观察过了,若是打通,走几步就能到公主府后园,比季家那边更方便。” “你当本王是什么?”姬郢蹙眉。 杨卿凤抬眸上下扫了眼姬郢:“小王爷,你可知昨儿被骚扰的不止是公主府,还有杨府,屋檐上就没消停过,我的贴身丫鬟就被掳走消失好几个时辰,必是被盘问了。” 姬郢沉了脸:“本王会给你派些人手。” “多谢小王爷。” 杨卿凤忽然盯著姬郢的脸看了两眼,姬郢有些不自然,一记眼神,杨卿凤耸耸肩,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 乐晏等了两个时辰,逛遍了朝曦的府邸,两条腿都走酸了,乾脆坐在了凉亭里餵鱼。 看著肥硕的锦鲤在院子里欢快地游动,她慵懒地趴在了栏杆上洒鱼食,听见了红梔说:“公主,殿下回来了。” 闻言她抬头,果然看见了朝曦回来了,飞快地將手上的鱼食全都撒入池子里,溅起了一池水,朝曦心疼道:“这可是专程送来的,你小心点儿餵撑了。” 乐晏接过了红梔递来的乾净手帕擦擦手,一脸凝重地看向了朝曦,见她红著眼尾,朝曦软了语气:“多大的事,至於么,天塌了还有兄长给你撑著呢。” 朝曦挥挥手,让亭子里所有人都退下,拽著她的衣袖让她坐下,倒了杯水递她;“有话慢慢说,兄长在。” “昨夜小叔去找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乐晏一瞬不瞬的盯著朝曦。 朝曦犹豫了一下后点头。 “你是何时知晓的,为何不告诉我?”乐晏瞪他。 “我……我是偶然知晓的,父王不许我將此事外泄,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 “是何时知道的?”乐晏坚持问。 朝曦见瞒不住了,才说:“八,八年前。” 闻言,乐晏瞪圆了眼睛,朝曦道:“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父王就告知了。” 准確的说他比姬郢自己知道的时间还要早,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父王交代不许说,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姬郢的態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真正的变化,是姬郢回京的次日晚上。 他们两个私下见了面。 姬郢坦白了许多事。 朝曦见她哭得厉害,双眼红肿,有些猝不及防,赶紧拿来了帕子递给她,手忙脚乱的帮著擦拭:“哭什么,你不当回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不影响什么。” 哭了半个时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朝曦心疼的不行,极有耐心的哄著。 好不容易將人哄好了,朝曦一脸好奇的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乐晏瞪了眼,起身就走:“我才不告诉你。” 看著她气鼓鼓的离开,朝曦面露几分无奈,硬是將人哄了回来,许诺了种种好处才让乐晏气消了,赏了对方一个白眼,朝曦也不恼:“你都不知道,今儿他顶著一张脸在朝堂上多惹眼,劲儿可不小。”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都这样了,也没生气,我倒是好奇究竟说什么了。” 还答应了替他批一个月奏摺,这是惹了多大的事? 乐晏坐下来,她和朝曦向来没有秘密,彼此信任,也没有隱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远处长廊下轻轻传出一声无奈嘆,抬手揉了揉眉心,耐著性子靠墙站的笔直。 朝曦两眼一瞪:“果真如此孟浪?打得好!就该打!还说什么了?” 乐晏摇头。 朝曦却气得不轻:“我说在呢么突然就转性子了呢,原来如此,乐晏,下回再如此轻薄,你別吝嗇,两只手一块打。” 兄妹两一块骂,你一句我一句,被骂之人颇有几分无奈的站在那,不停的嘆气。 足足大半个时辰,乐晏噗嗤笑了,朝曦又问:“可过癮了?” “过癮!” “那你是如何想的?”朝曦乘胜追击问。 乐晏茫然看他:“什么怎么想的?” 朝曦清了清嗓子:“这样心的人你可离他远一些,又是刑姑娘又是杨姑娘的,你身为公主,不能受委屈,日后再上门也不许见,知道吗?” “好!”乐晏乖巧点头。 朝曦这才满意笑了,哄著她说:“午膳就留在这,我府上来了几个厨子,你喜欢的菜都会做,你先去歇息,晚些时候我让人去喊你,听雅苑就是给你留的。” 乐晏点头赶紧说:“公主府给你留了个院子。” “算你有良心!” 第33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朝曦哄走了乐晏,身子往后一仰,瞥了眼身后,不一会儿姬郢露了脸,坐在了朝曦对面。 “乐晏从未经歷过这种事,你嚇著她了,难怪……”朝曦盯著他莹白如玉的脸上落下的巴掌印,嗤一声:“一点儿也不冤。” 姬郢也没打算遮遮掩掩,见他看过来,乾脆让他看个够。 “你一向沉稳理智,昨日为何?”朝曦不明白,疑惑看他,姬郢倒了杯茶握在手心:“再不开窍,就晚了。” 在皇宫,隔著层层屏障,想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季家在隔壁买下一座宅子。 他给她时间適应適应。 也好过稀里糊涂地被人牵著鼻子走强。 朝曦哼哧哼哧:“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你可別忘了,你还有刑家婚约在身,若因为你,让乐晏饱受非议,我绝不会罢休不管。” 两人是娘胎里一块长大的,感情非比寻常,朝曦见不得乐晏受委屈,若不是看在和姬郢也是从小的情分,就冲姬郢半夜三更说胡话,他早就翻脸了! “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姬郢倒也不客气。 朝曦挑眉,警惕看他。 “季长蘅早就盯上她,一个英姿颯爽闯荡江湖的姐姐,又来一个见义勇为,疾恶如仇的妹妹,借著姐妹两少不了要和公主府走动。” 许多事他不便,但朝曦可以。 在乐晏没有考虑清楚之前,姬郢不舍地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將她捲入其中,被人非议。 杨卿凤的事,姬郢也是第一时间把底儿都漏给了朝曦。 “我知道了。”朝曦沉声。 对季长蘅,他同样是看不惯,若不是他前阵子不在京,让季家钻了空子,在乐晏面前露过几次脸,朝曦是绝不会让季长蘅有机会出现在乐晏面前的。 “京城人人都说季大公子才情无双,今年科举必定高中,你觉得呢?”朝曦朝著姬郢看去。 姬郢嗤笑。 一抹轻蔑的笑就已经说明答案了。 朝曦挑挑眉也不再多问,揉了揉眉心:“乐晏这脾气对你没有半点防备,可你若是伤过她一回,日后再想补救就晚了。” “我知道。” 小姑娘的性子,他如何不知? 言尽於此,朝曦耸耸肩。 姬郢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脚下朝著书房方向走。 这一觉乐晏到了午膳时並未起身,朝曦也没叫人打搅,再睁眼已是傍晚,听雅苑是按照乐晏在东宫住的寢宫布置的,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公主醒了?”红梔上前。 乐晏起身,看向了窗外:“这么晚了?兄长呢?” “前头来了几个小殿下的客人,小殿下正在招待客人,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请?” 乐晏摇头:“不必了,咱们回府吧,等兄长忙完了让人知会一声就行了。” 前朝政务繁忙,她也不好打搅,再说睡了一日,精神抖擞的,加上被开导过后,心情大好。 两家离得本就不远,马车不过片刻就到了。 红梔看得出乐晏心事重重,但只要她不提,红梔也不会主动多问,等公主想不明白了,自然会主动提及。 接连好几日,乐晏闭门不出,只在院子里赏餵鱼,偶尔还会坐在凉亭里弹琴作画。 纸下百竞相绽放,色彩鲜艷,她画得聚精会神。 忽然小丫鬟上前,凑在红梔耳边低语几句,红梔微愣,片刻后又来到了乐晏身边。 乐晏侧目:“怎么了?” “是刑老夫人突然得了怪病,大夫说极有可能时日不多,需要衝冲喜,刑家想要將婚事提前。” 啪嗒! 一滴浓墨溅入纸上,毁了一幅画,她嘆了口气没了兴致,乾脆將手上的笔放下。 红梔凑上前帮著净手。 她抿紧了唇,良久才问:“那镇王府呢,可同意?” “暂时还没听说,不过镇王府派了太医去,这会儿就在刑家呢,奴婢估摸著晚些时候就该有动静了。” …… 刑府 刑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上,面如土色,气息奄奄看上去倒像是垂危,一旁刑宛月红著眼等著。 “哭什么,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刑老夫人心疼地拉著她的手叮嘱几句话。 刑宛月跪在地上,扑入刑老夫人怀中痛哭流涕:“祖母,您一定会没事的。” 祖孙情谊令人感动至极。 隔著一道屏风,姬郢坐在椅子上看著这一幕,眼眸闪烁,不为所动,一旁的刑將军说:“宛月是母亲从小养大的,最是捨不得她,唉!” 姬郢扬眉,看向太医。 太医道:“老夫人年纪大了,鬱结於心,需要安静休养,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言外之意就是老夫人並没有那么严重。 姬郢瞭然,站起身看向了刑將军:“將军,老夫人需要静养,本王就不多打搅了。” “小王爷?”刑將军拦住了人,直言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想儘快办些喜事高兴高兴,反正迟早都是要成婚的,不如成全了老人?” 姬郢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了刑將军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善,眸色渐冷,毫不遮掩的浑身戾气,竟让刑將军后背传来一阵阵凉气,张嘴紧张道:“小王爷……” “刑將军僭越了。”姬郢沉了脸,抬脚离开。 刑將军也只能眼睁睁看著姬郢的背影越走越远,屏风后的刑宛月追了出来:“父亲,小王爷怎么说?” 邢將军有一种错觉,不该冒险强逼姬郢前来,他已经看出了姬郢的满脸不耐烦。 他摇摇头。 刑宛月咬牙:“父亲,他果然是不愿意的,必定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姬郢还没有提退婚,还有两个月就能成婚了,熬过去就行了。 “父亲,女儿不能坐以待毙。”刑宛月面露焦急,镇王府最近动作频频, 又是侧妃,又是救命恩人,已经打乱了她的方寸。 就如同外头说,没进门就有千万种可能。 刑老夫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宛月,镇王府这门婚事一定要保住,不惜一切代价!” 她称病,姬郢连脸都没露,坐在那稳如泰山,只派了太医进来,此举,怕是已经看穿了刑家心思了。 “祖母,孙女明白。” 刑宛月咬著牙,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要搏一搏。 黎明破晓时,一道娇弱身影出现在了京城门口,三步一叩首地朝著青台山磕头。 不出三个时辰 路过的百姓都知道了刑家嫡女孝顺,为了给老夫人祈福,步行叩首去山里祈福。 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不远处,撩起帘子,姬郢看著那道背影陷入了沉思,金鳞道:“王爷,太医说刑老夫人的身子病得並不重,远不至於如此,刑姑娘这是?” “隨她去。” 放下帘子,面上耐心耗尽,刑家这门婚事他要儘快解决了,转头去了一趟杨府。 半个时辰后杨卿凤晕倒诊出有身孕的消息传了出来。 消息送到镇王府时,镇王先是错愕,面露喜色,看向了姬郢:“多久了?” “回父王,莫约三个月。”姬郢故作忐忑:“父王,儿臣不想亏待了卿儿,但刑家未必会鬆口,眼下刑老夫人又病了,万一受些刺激……” 提及刑家,近日动作不断,已经让镇王十分不悦了。 “父王答应过刑家,嫡子身份要给刑家,可卿儿怀的可是儿臣的骨肉,儿臣捨不得。”姬郢皱紧了眉头。 难题就摆在了镇王面前。 难得姬郢求到了眼前,镇王深吸口气,不忍驳回,彼时世子妃恰好经过,听闻此事:“郢弟,你这不是要让父王背负不守信用的罪名么,孩子,日后还会再有的,可名声没了,想要挽回可就难了。” 世子妃的话让镇王眉心拧得更紧。 “父王,人无信而不立,刑將军对咱们府上可是没少帮忙,我听说今儿天不亮刑姑娘出城,三步一叩首去了青云台替刑老夫人祈福,我看刑家的態度,是老夫人病得很严重,若再被刺激,怕是承受不住。” 镇王並不知晓刑宛月磕头的事,却知太医说过,刑老夫人这是年纪大了,老毛病了,好好休养根本不算事。 现在却被刑家传得如此严重,居心何在? 不过是逼著镇王府妥协而已。 “杨姑娘未婚先有了孩子,將来生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倒不如趁著月份小,一了百了,也省得让王府为难,失信於刑家,等过阵子休养好了,挑个日子纳入府上,私底下补偿也就是了。” 世子妃自然是不想让杨卿凤的孩子生下来,也乐意看见杨卿凤和刑宛月爭起来。 镇王却冷笑:“郢王府的事还容不得她来指指点点!” 对刑宛月的所作所为,镇王已经有些厌恶了,道:“她不是要立孝顺的名头么,本王就成全她!” 看著镇王一脸狠色,世子妃驀然觉得背脊发凉,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敢继续多说。 这头刑宛月跪了一天一夜才上了青云台,白皙的额早就是一片红肿,路过青云台祈福的人见了,哪个不夸刑宛月赤诚孝心? 爬到了佛祖前,刑宛月强撑力气,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信女愿吃斋念佛三年,求佛祖保佑祖母能平安无事。” 啪嗒! 话音刚落,炉子里的香火倏然断了。 “阿弥陀佛!”一名和尚走了过来,大惊失色地看著断了的香火,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 来上香的夫人也看见这一幕,惊奇地问:“这是何意?” 刑宛月眼皮跳了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此乃凶兆,刑姑娘若要为刑老夫人祈福,不必三年吃斋念佛,若能近身侍奉一年,晨起念经晚诵经,即可能为刑老夫人消灾。”和尚手里攥著一串佛珠,滴答滴答地转动著:“一年內不可动荤腥,不可婚嫁娶,不可……” “师傅!”刑宛月及时打断了和尚,急得变了脸色:“我一片赤诚之心,想替祖母祈福,若要孝,是否应该按照祖母的心意来,佛祖怎会怪罪?” 她上山祈福,不就是想要儘快成婚? 自从杨卿凤出现,姬郢日日都去杨府留宿,两个月,她实在是等不及了,这才出此下策。 和尚道:“刑姑娘此言差矣,是你二八之年无婚约之命,强行只会让身边的人遭受反噬。” 刑宛月脸上血色褪了个乾乾净净,呼吸起伏,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阿弥陀佛!”和尚念经。 傍晚 全京城都知道了刑宛月命太硬,克祖母,才导致刑老夫人身子不適,若要老夫人的病好转,只能刑宛月近身伺候一年,否则刑老夫人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一个孝字宛若大山压在了刑家头上。 刑將军脸都绿了。 刑宛月是被抬回来的,一身狼狈,额头早就磕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是王府,一定是王府做的。”刑宛月篤定,她明明已经上下打点好了,那和尚一出现,她就意识不妙。 “够了!”刑將军耐心耗尽;“镇王府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他若不愿,你磕破了脑袋也无用。” “父亲……”刑宛月满脸不甘心:“小王爷日日留宿在杨府,我如何能稳得住?” 此时管家正好来匯报消息,乍一听这话,嚇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刑將军没好气道:“出什么事了?” “回,回將军,刚才镇王府的人派了大夫去给杨姑娘看诊,杨姑娘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话音落,刑宛月不可置信瞪大眼:“你说什么?” 刑將军也坐不住了,腾的站起身,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刑宛月顾不得身子不適,挣扎往外走:“她一个外室凭什么怀上小王爷的子嗣?”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甩在了刑宛月脸上。 廊下刑夫人满脸失望地看著刑宛月:“自从小王爷回来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宛月,你冷静些,越是如此只会將小王爷越来推越远!” 这门婚事当初刑夫人就不同意,只是拗不过刑老夫人和刑將军的一意孤行,硬是妥协了。 好在小王爷还算靠谱,刑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刑宛月却变得患得患失,只要小王爷和杨卿凤走得近些,她就坐不住,整日变著法的研究提前嫁过去。 刑夫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宛月!再闹下去,镇王府定会要退婚,到时你什么都没来!” 刑宛月捂著脸摇头:“镇王守信,不会如此的。” “你別忘了,刑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嫡女,镇王府娶了谁,刑家都会支持。”刑夫人提醒。 她一个女儿死在了镇王府,另一个女儿也快被镇王府折磨疯了,她如何不恼? 刑宛月突然安静下来,眼泪肆意横流,委屈地看向了刑夫人:“母亲。” 刑夫人深吸口气拉住了刑宛月:“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別做,安安静静的守著你祖母,儘量弥补名声,让你父亲主动去延迟婚事。” “这不是白白给杨卿凤腾地方?”刑宛月不甘心。 “那是镇王府的子嗣,你又能如何?”刑夫人作壁上观,看得很清楚,姬郢很宠杨卿凤,必定要保子嗣。 男人一旦心狠起来,无法想像。 刑夫人又看向了刑將军,语重心长的说:“將军將小王爷逼迫得越狠,將来小王爷上位,对刑家反噬的只会越来越厉害,將军,何不退一步,成全了小王爷,让小王爷心存愧疚?” 有些事男人才了解男人,事到如今已经这个地步了,邢將军也只有妥协的份儿。 “我去镇王府!” 刑宛月想要阻拦,却被邢夫人拉住了:“宛月,人心比地位更重要,杨卿凤爬得再高,终究是个妾,即便有了子嗣,將来也不会影响你诞下嫡子,这孩子怎么养,还不是你说了算?” 在邢夫人的劝说下,刑宛月总算是安静下来,到最后也只能妥协了。 婚事顺势推到了来年六月。 小王爷还是每日都会去杨家,日日不落。 四月 小王爷迁府,位置离镇王府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乔迁喜宴定在了四月初八。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请帖上娟秀的字跡让人一眼就猜到了出自姑娘之手。 迁府过於突然,镇王府其他几个主子都猝不及防,尤其是大房,世子妃当场就惊呆了:“好端端,为何要迁府,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镇王府还不够住么?” 姬瑭也去问过了镇王,只得到了一句,姬郢是亲王本该有自己的府邸给打发了。 姬郢出府单过,这意味著镇王府就要给姬瑭了,可偏偏姬瑭高兴不起来,此举,更说明大房更难离京了。 他一时气恼跑去问姬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连个准备都没有。” 姬郢无奈:“嫂嫂和刑姑娘不对付,留在王府,怕要起爭执。” 姬瑭语噎,这阵子世子妃不眠不休的找侧妃,可不就是得罪了刑家? 迁府已经势在必行,他也拦不住。 四月初八 杨卿凤在丫鬟的搀扶下徒步下了马车,站在了郢王府门前,姬郢亲自迎她进门。 这一幕在诸多人眼中,是小王爷对杨卿凤的偏爱,羡煞旁人。 第335章 看穿算计 杨卿凤儼然一副女主子的架势在招待贵客,世子妃来府上,看著偌大气派丝毫不逊於镇王府的府邸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等看见杨卿凤时,忍不住上下打量著:“郢弟平日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自从你出现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如今没名没分的跟在郢弟身边,就不怕受委屈?” 杨卿凤长眉挑起弧度:“世子妃的意思是怪我狐媚惑主?还是不高兴,小王爷如今单独出府?” 世子妃一愣,没有想到杨卿凤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色有些掛不住:“杨姑娘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经此,世子妃算是知道了杨卿凤根本不是个善茬,横衝直撞没什么脑子,仗著怀有身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得罪。 远远的她看见了一脸怒火,疾步匆匆赶来的刑宛月,嘴角勾起:“瞧瞧是谁来了,刑姑娘也是来看看新府邸的?” 刑宛月知道今日迁府,趁刑夫人不注意跑出来的,她强压怒火,眸光落在了杨卿凤的肚子上,恨不得將其戳出两个窟窿来,深吸口气忍住了,衝著世子妃打了个招呼:“嫂嫂,杨姑娘。” 杨卿凤淡淡嗯了一声,单手扶著腰肢,態度傲慢地伸出手抚了抚鬢间珠釵,丝毫没有见刑宛月放在眼里。 刑宛月果然是被气得不轻。 “刑姑娘还没进门,这一句嫂嫂是不是有些不符规矩?”杨卿凤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京城的姑娘个个都懂规矩呢,原来也全是啊。” 赤裸裸的挑衅! 刑宛月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杨卿凤手拿捏著帕子抵在唇边:“我初来京城不久,不懂规矩,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刑姑娘大度。” 一个是被推迟婚约的未来小王妃,一个是还有身孕救过小王爷的杨卿凤,两人如今局势看,分明是杨卿凤占了上风。 “狐媚子!”刑宛月咬牙。 杨卿凤脸色微变,下一瞬便捂著肚子哎呦叫起来,立马就有小廝去找姬郢,正在照顾宾客的姬郢闻之色变,疾步赶来,扶住了杨卿凤:“怎么好端端肚子疼了?” “王爷,孩子会不会有事?”杨卿凤娇滴滴地拽著姬郢的衣袖,柔媚的声似水一般:“妾身好害怕。” 杨卿凤挑衅地看向了刑宛月,两只手改成了搂姬郢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都要掛在对方身上。 见状,刑宛月呼吸急促:“王爷,她一定是装的,不可轻信。” “够了!”姬郢扶住杨卿凤站稳,冷著脸,看向刑宛月的视线多了几分质疑和不悦:“卿儿什么都没有做错,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也並非本王不肯给她名分,是她不想坏了规矩,执意要在你进门之后入府,卿儿心地善良,你莫要为难她。” 眾目睽睽之下,姬郢为了杨卿凤怒斥了刑宛月,无疑是狠狠地对著她扇了一巴掌,令她顏面扫地。 “来人,请大夫。”姬郢道。 很快大夫来了,庆幸的是杨卿凤身子並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嚇,孩子一切都好。 杨卿凤这才释怀一笑:“妾身初次有孕,一时著急,还请王爷別笑话妾身。” “怎会呢?没事就好。”姬郢的眼神凉颼颼地落在了杨卿凤握著他胳膊的手上,杨卿凤尷尬地收回手。 经过刚才,大家都看得明白,小王爷很重视这一胎。 宴会继续,尷尬气氛直到朝曦乐晏兄妹俩出现,才缓解了许多,朝曦对著乐晏叮嘱几句便挥手离开。 乐晏见到了几个相熟的友人,上前打招呼。 她今日本不想来,是朝曦专程上门去接,还说什么大度些,上个月两人迁府,小王爷可是没少心思。 於是乐晏去库房转了一圈,搬来了一扇十六开八仙过海的屏风,下人抬进来时,果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姬郢瞧了,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两下。 不过她能来,他倒是意外。 乐晏眼看著气氛有些古怪,方姑娘凑上前,三言两语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惋惜道:“公主,你来晚了。” 乐晏咂舌。 竟这么劲爆? 被方姑娘拉著坐下,再三叮嘱:“咱们可要离杨姑娘这个金疙瘩远一点,公主,我护著您。” 乐晏眯著眼看了眼杨卿凤,视线下移,微微笑,顺从地认可了方姑娘的话,离杨卿凤远远的。 她还是第一次来郢王府,占地面积很广,处处都是风景,亭台楼阁样样都很精致。 今日李姑娘病了没来,方姑娘全程陪著,时不时感慨:“没想到郢王这么有钱,地砖上都雕刻著牡丹纹。” “郢王確实是了一片心思的。”季芷晴不知何时也来了,认真观摩:“台阶,柱子,全都有,就连园里也种了一片牡丹园。” 季芷晴朝著乐晏看去:“看来,小王爷的喜好和公主一样,都酷爱牡丹。” 乐晏扬起眉:“牡丹乃是中之王,东宫里种得最多的便是牡丹,小叔常去东宫,许是见得多了,耳濡目染,难道季姐姐不喜欢吗?” 被对方反问,季芷晴笑:“喜欢。” 有季芷晴在的地方必有季长蘅,一袭淡雅青色长衫,容貌出挑,手里攥著一柄摺扇,离她一臂远:“听说你这阵子病了,可好些了?” 那几日她钻牛角尖,不肯出府,对外宣称不適应环境,病了不见客当藉口,她嘆气:“慢慢適应吧。” “公主若是不適应,可以来季府消遣。”季芷晴笑:“公主自小在皇宫,京城大街小巷都没逛过吧,很是热闹,怪不得都说天子脚下最繁华,果真不假。” 季长蘅紧跟著点头,目光落在了乐晏鬢间的牡丹釵上,皱了皱眉,这一支並非他送的。 “我送给公主的髮釵,公主可是不喜欢?”季长蘅笑著问:“若是不喜欢,改日我再送些来。” 乐晏摆摆手:“不必了,我的首饰多的戴不完,非亲非故的,怎好接受他人之赠?” 这话明显是要和季长蘅保持距离,让季长蘅心中警铃大作,越发不解,明明前一阵子,公主已经不排斥自己了。 为何才几日不见,又如此陌生? 季长蘅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刑宛月身上,眸色一暗。 此时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上空。 “救命!” 所有人顺著声音看去。 不远处的荷池子里有人落水,定睛一看,竟是杨卿凤,拼了命地在水里起起伏伏。 岸边上的刑宛月早就嚇傻了,嘴里喃喃著:“不,不是我,我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杨卿凤被侍女捞上来时下半身的裙子已经被血染透了,滴滴答答地顺著流淌,她惨白著小脸怨恨地看向了刑宛月:“刑宛月,你为何要害我,王,王爷,我的孩子……” 闹剧来得猝不及防。 姬郢铁青著脸叫人將杨卿凤送回屋,又命令大夫去照顾,刑宛月回过神赶紧抓住了姬郢的衣袖:“王爷,不是我,是她说要去看看主院,不知怎么突然就衝进荷池里,她是故意的。” 这话在场的没有人相信。 结合刑宛月之前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认定了就是刑宛月嫉妒杨卿凤有了身孕,故意下手的。 “王爷,奴婢亲眼看见了是刑姑娘推了杨姑娘。” “奴婢也看见了,刑姑娘还说什么镇王府出尔反尔,在嫡子没有出生之前,谁也不能诞下卑微庶出。” 两个丫鬟跳出来指责刑宛月。 刑宛月气的跳脚:“胡说,我从未说过这话,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故意陷害我!” 池子边上的闹剧並未吸引乐晏的注意,她抿紧了唇,虽不知內情,但她知道杨卿凤根本没有怀孕。 至於为何这么做,乐晏心如明镜,她握紧了一杯茶,面露几分不忍。 “害怕了?”季长蘅站在不远处,看著她脸色发白,安慰道:“养好了身子,將来还会再有的。” 流了那么多血,必定是保不住了。 “將来,我不会让你陷入这种境地。”他道。 乐晏皱起眉,没心思听著季长蘅的话,胡乱的敷衍著,她心里纠结的是,这门婚事究竟是不是因为她,才设下这个局的? 若因为她,她反而就成了罪人了。 季长蘅嘆了口气:“杨姑娘虽然没了这个孩子,但小王爷將来一定会更加珍惜杨姑娘,刑家至少也要给个交代,再说,这件事也未必就是刑姑娘动手,说不定是杨姑娘蓄谋已久,舍了孩子,换了更好的处境。” 乐晏看他:“你的意思是杨姑娘不择手段陷害了刑姑娘?” “不排除这个可能。” 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爭斗不休,反覆也就那么回事,不过对於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我怎么觉得,今日刑姑娘是一步步掉下陷阱呢?”季芷晴略有深意地打量著哭啼啼的刑姑娘:“她就不该来王府。” 乐晏看她。 方姑娘追问:“为何?” “倒像是小王爷要借著杨姑娘的手解决了和刑家这门婚事,又不好弄脏了自己的手。”季芷晴似笑非笑。 方姑娘倒抽口凉气:“那可是小王爷的子嗣,他怎么会这么做?” “子嗣有没有还两说,对小王爷这种身份的人,將来不缺子嗣,用一个庶子解决了婚事……罢了,都是我胡乱猜测的,未必是真。”季芷晴看向了乐晏:“公主和小王爷一块长大,应该了解小王爷是不是这种人。” 乐晏皱起眉看向了季芷晴,眸色不躲不闪:“小叔心怀坦荡,不会如此,是季姐姐多虑了。” 季芷晴扬眉,连连赔罪:“我也只是猜测。” “今日人多,万一传出去了,坏了小叔清誉可就不好了。”乐晏面露不喜:“区区一个刑家而已,小叔若是不喜大可以明说,又何必拐弯抹角地陷害刑姑娘?” “公主说得对,我只是在话本子上见过这种事,胡乱猜测。”季芷晴压低声音,时不时却在打量著乐晏的神色。 乐晏蹙眉。 就连季长蘅也觉得季芷晴的话有些针对,並不认可,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被季芷晴一记眼神给拦住了。 不一会儿丫鬟传出消息,杨姑娘腹中孩子没保住,是个刚成型的男胎,杨姑娘哭的几乎昏厥。 “公主想不想去看看杨姑娘?毕竟邻居一场。”季芷晴忽然问。 “长姐!”季长蘅满脸不认同。 季芷晴道:“杨姑娘初来京城,也没有几个朋友,我们若是去看看,说不定心里还能好受些,王爷终究是个男子,多有不便。” 乐晏手里的帕子渐渐攥紧,直白的问;“季姐姐是不是想去看看杨姑娘这一胎究竟是真是假,还是说想窥探真相,替刑姑娘討个公道?” 这话问的季芷晴一愣。 “我们和杨姑娘也是一面之缘,私下並无来往,又都是没出阁的姑娘,能劝什么?”乐晏眉心紧蹙,面上浮现不耐,从鬢间拔下一支牡丹釵扔在了桌子上,红唇翘起:“不过就是几朵纹罢了,也值得季家姐姐费心猜测。” 从季芷晴提及牡丹开始,乐晏心里就有了警惕,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可她提及去看杨卿凤时,乐晏就確定了季芷晴绝对是怀疑,又不肯明说,兜兜转转在试探自己。 季芷晴惊讶的看著乐晏,故作茫然:“公主怎会这么说? 我只是担心杨姑娘被欺负,好歹也是邻居,看见杨姑娘孤身一人,我感同身受,仅此而已。” 乐晏嘴角勾起笑,下巴一抬:“那我就在此等著,季姐姐亲自去看吧。” 季芷晴也没想到乐晏会突然发脾气,之前都是温温柔柔,乖巧模样,像个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可现在,哪是没有脾气? 季芷晴有些尷尬:“我一个人去,多有不便。” “季姑娘,奴婢陪著您。”红梔站了出来。 季芷晴见拗不过,只好点头,一脸关心模样跟著红梔去了。 方姑娘也被乐晏突然发脾气嚇了一跳,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好一会儿才將牡丹釵捡起:“公主消消气。” 一旁的季长蘅开始没听懂,但看见那枚釵后,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他抬脚上了台阶。 “站住!”乐晏轻呵:“季大公子请留步,这里人多嘴杂,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见乐晏急著撇清,季长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公主这是要生份了?” “季大公子不觉得,刑姑娘当初差点儿误会,也是你给的错觉么?” 乐晏气头上,什么话都敢说,像是一只炮仗一点就著。 季长蘅耐著脾气:“公主,我问心无愧......” “女儿家名声最娇贵,扯不到你头上,你问心无愧,可想过有一日我嫁了人,婆家会怎么看待我?” 乐晏皱著眉,这几日红梔日日在她耳边分析利弊。 和季家姐妹相处是一回事,当初欣赏季芷晴侠女之风又是另一回事。 但,不代表她们可以隨意拿捏自己。 季长蘅脸色微变,看著她说话越来越过分,后退几步: “罢了,你在气头上,我不招惹你。” 说完转身走了。 一旁的方姑娘嚇得不知所措,乐晏看她,脸色缓和:“方姐姐,我没事,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咱们之间很纯粹,我拿你可是当朋友的。” 方姑娘鬆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 很快季芷晴回来了,红梔道:“杨姑娘流了很多血,太医说伤了下半身,日后再也不能有了,季姑娘也是亲眼目睹了带血胞衣。” 季芷晴也很意外,竟和她想的不一样。 “季大姑娘,你刚下的话我就当作没听见,小叔险些就要被你误会,日后请你说话注意些。” 乐晏起身,不季芷晴开口解释的机会,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公主!” 季芷晴喊了半天,对方也没停下脚步。 季长蘅走了过来:“长姐平时也不是乱说话的人,今日怎么了?” 季芷晴说出心里疑惑:“今日杨姑娘小產太突然,而且这院子的一景一物都太熟悉了,长蘅,你不觉得有些事有些奇怪么,不仅仅是牡丹,公主迁府,一个孤女却买了这么大的院子和公主做邻居。” “还有,公主府戒备森严,过於严谨了。” 从公主出府的第二天开始,全府戒备,墙头树荫,畸角隱藏数不清的侍卫,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行。 就连杨府也是如此。 这分明就是在防著季家呢。 季长蘅摇头:“不会的,他们是死对头。” 季芷晴本来就怀疑,又见杨卿凤小產,刚好对手是刑宛月,太巧了。 “这门婚事肯定成不了。”季芷晴意味深长道。 季长蘅沉默了。 月色朦朧 乐晏没了睡意,倒是朝曦特意来陪 她:“刑家私底下动作频频,和世子那边也纠缠不清,心思太野,没有你,这门婚事也成不了,今日不过是个藉口。” 朝曦嘆:“你別往心里去。” 她皱起眉將今日季芷晴说的话说给了朝曦听。 第336章 以命抵命 傍晚朝曦离开,天渐黑,乐晏半个胳膊肘搭在桌上,仰望天上明月,陷入了沉思中,耳边偶尔还有吹起树叶响起的沙沙声。 她抬眸,一抹修长身影映入眼帘。 姬郢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你,你怎么来了?”乐晏惊讶,皱起眉:“公主府你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姬郢清了清嗓子:“是来跟你解释半天的事,怕你睡不著。” “我没多想……” 见她嘴硬,他也不曾拆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不疾不徐道:“刑家不知足,想要兵权,打著未来郢王府丈人的幌子拉拢了好几位大臣,刑宛月也不是个善茬。” 乐晏重新坐下,抿了抿唇淡淡道:“我知道小叔心地善良,不会无缘无故算计人,此次必有原因。” “那你为何这么晚还不睡?”姬郢问。 乐晏眼神闪烁;“杨姑娘今日此举,將来还怎么做人?” “是她自愿。” “为何自愿?” “因为財帛。” 乐晏语噎,心里的那点彆扭忽然又消失了,心里也舒坦起来,各取所需,也不存在利用。 “今日她回了杨府休养,我日日都在杨府。”姬郢又指了指某一个方向:“院子打通,会更方便。” 顺势看去,公主府和杨府连接的地方是一片园,要是留个小门,进出也就方便了许多。 乐晏瞪了眼姬郢:“那怎么行?” “你可以给朝曦留个院子,为何我就没有?郢王府,我可是给你留了个院子。” 姬郢见她眉宇间少了忧愁,面上不自觉露出了温和笑容,乐晏脸上笑意收敛,一脸凝重:“小叔就不担心来了公主府,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小姑娘的心思都掛在脸上,追问:“为何这么说?” 乐晏难以启齿,羞愧的红了脸摆手开始撵人了:“天色不早了,小叔快回去吧。” 见她不肯多说,姬郢也没多问,目送她离开,又站在院子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红梔才试探性的出来看看,果真看见了姬郢还没走:“小王爷。” “姑姑,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红梔犹豫。 这种事公主可以和小殿下说,却不能和小王爷宣之於口,姬郢问:“是季家?” 红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今日王府里处处都是景,隨处可见都是牡丹样式,人云亦云,公主许是为了这件事生气。” 说完,红梔屈膝离开了。 徒留姬郢若有所思。 …… 次日 隔壁季家得了传召,东宫召季夫人和两位季姑娘入宫覲见,在入宫的马车上,季夫人还一头雾水,平时都是她入宫请安,极少有被太子妃主动召见。 季紫菱看向了季芷晴,姐妹俩互相看了眼,季芷晴眼看著瞒不过去了,嘆了口气:“太子妃召见,十有八九是为了昨日郢王府乔迁之喜。” 昨日乔迁之喜,季夫人刚到场宴会就散了,她只知道杨卿凤被刑宛月推入荷池,导致了小產。 可是这和太子妃召见又有什么关係? “昨日是我鲁莽了。”季芷晴娓娓道来。 季夫人一听当场变了脸色:“你在胡说什么,小王爷和公主一同长大,仅凭几朵纹,就招惹了公主生气,难怪一大早太子妃宣召!” 从入京城季夫人和太子妃也打过几次照面,她认定太子妃很聪慧,只是有些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母亲,大姐並未说什么具体,都是公主自己瞎猜的,昨日也发过脾气了,太子妃今日无非就是敲打几句,咱们忍一忍就好了。”季紫菱道。 季夫人皱著眉不说话。 几人抵达东宫,飞霜迎引三人出门站在廊下,笑著说:“三位请稍等,太子妃正在整理宫册。” 未见面便是下马威。 季夫人紧攥掌心,面上还要挤出笑容,不敢有丝毫不耐烦。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上午的阳光照在了三人的后背上,三人愣是不敢动,季芷晴面露几分懊悔。 终於在中午时,飞霜来请三人进去。 锦初坐在了最上首位置,面前摆放著厚厚一摞的册子,此刻手捧著茶,眸光抬起瞥向三人。 三人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锦初微微笑:“都起来吧,召三位来,是有一桩事想和季夫人商议。” 被点了名的季夫人眼皮跳了跳,上前:“不知太子妃有何吩咐?” “喏!”锦初伸出纤白的手指点了点几本册子:“季大姑娘当年剿匪彪悍事跡让刑部侍郎大公子仰慕已久,想求本宫做主赐婚,御史台长子也有意季大姑娘,此外,还有几个夫人看中了季大公子,时不时地入宫,本宫也是难为,季夫人,你真是有福气,养了三个好儿女,个个招人惦记。” 话落,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太子妃……”季夫人訕訕道:“都是谬讚,臣妇不敢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適龄的年纪就该成婚,本宫总不好一而再地驳了人家一番好意?” 锦初指了指几个人名:“这三个夫人家都想要季大公子做女婿,季大夫人瞧瞧,可有看得上眼的。” 看这架势是要赐婚了,季夫人赶紧说:“太子妃,犬子暂无心思成婚,他心有所属,想等科举之后再定也不迟。” 锦初佯装糊涂:“季大公子心仪之人可在京城?” 被质问,季大夫人脸上有几分错愕,张嘴抿唇几次想要开口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公主两个字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太子妃您忘了么,季大公子对外宣称是为了公主。”飞霜適当提醒。 锦初斜了眼飞霜:“胡说,乐晏已定下婚约,季大公子岂能人品低劣,覬覦他人之妻?” 季夫人乍一听愣了愣,脱口而出地问:“公主定下婚约了?何时的事?” “公主还未及笄,此事还未宣扬。”锦初漫不经心地敷衍著,长眉挑起弧度看向了季夫人:“难道这些贵女都入不了季夫人的眼?” 锦初拔高了声音,面露几分不耐,尤其是那双眼仿佛是淬了一层寒冰,以至於她整个人都是凉颼颼的。 “太子妃误会了,弟弟他只是临近科举无心婚事,公主乐善好施,谁不喜欢呢?”季芷晴站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朝著锦初磕头:“弟弟他一向有主见,而且母亲也答应过他,这门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季家只能多谢太子妃好意。” 季夫人紧跟著点点头:“確实如此。” 锦初怒极反笑:“你们季家三个兄妹都到了適龄年纪,又初来京城不久,总该办一场喜事吧?” 这话意味很明显,季芷晴不嫁人,那就季长蘅娶亲。 季夫人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帕子,看向了大女儿,季芷晴道:“太子妃,我声名狼藉,不配嫁人,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了,芷晴多谢太子妃好意。” 再次拒绝。 锦初面上也没有恼,反而是嘴角勾著笑,挥挥手將季夫人留在了宫里,让季芷晴和季紫菱回去了。 接连三日 锦初日日召见季夫人,早出晚归,几日折腾下来,季夫人有些撑不住了,脸色有些蜡黄,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这日季夫人从宫里回来,已是天黑,由两个丫鬟搀扶著进门,路过大厅时又被拦住了:“夫人,老夫人在等您。” 季夫人眼皮跳了跳,只好去拜见季老夫人。 “整整三日了才说,你还要隱瞒到什么时候?”季老夫人阴沉著脸色不悦。 “母亲。”季夫人跪地,脸上露出几分痛苦表情。 季老夫人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了,季夫人只好实话实说,季老夫人震惊又气愤,沉声让人去请季芷晴,季长蘅还有季紫菱三姐妹来。 “母亲……” “难道你以为含含糊糊地拖延著,这事儿就能过去了?”季老夫人厉声。 季夫人摇头。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先后来了,季芷晴看著母亲坐在椅子上,面色不佳,疑惑:“母亲可是病了?” “你母亲接连被召入宫三日,日日早出晚归,你们难道不知?”季老夫人追问。 三人齐齐摇头。 季夫人赶紧解释:“是我瞒著,不想让大家担心。” 季老夫人深吸口气看向季长蘅和季芷晴:“太子妃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兄妹两个儘快找个人家定下来,尤其是你长蘅,公主那边就不要惦记了。” “祖母?”季长蘅满脸不甘心,他明明已经和乐晏宣誓,考取功名之后就要娶她为妻的。 季老夫人道:“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只顾自己,你一日不答应,你母亲就要日日进宫受罪,一个孝字压死人,你就忍心看著你母亲起早到晚地跪在地砖上抄写佛经?” 三人语噎。 季长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季芷晴悔不当初:“是我,是我一时糊涂,不该试探公主,酿成大祸,母亲,我愿意嫁,不必牵连长蘅。” “这事儿由不得你们了。”季老夫人揉著眉心:“下午姬雪顏来了一趟,要替姬家二公子求娶芷晴,日子都选好了。” 季芷晴脸色猛变:“谁?” 姬令大名在外,接连死了两个妻,在京城已是臭名昭著,若不是还有镇王府做靠山,早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这样的人,她如何瞧得上? “祖母!”季芷晴焦急地看向了季老夫人,声音在颤抖:“孙女不能嫁姬二公子,求祖母救救孙女。” 季老夫人看她:“不嫁姬二公子,难不成你还嫁小王爷不成?” 被人戳中心思,季芷晴语噎,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流淌,季老夫人道:“你们姐弟俩死了这条心吧,如今还有的选,各自保留体面,好自为之。” 说罢,季老夫人颤巍巍地扶著桌子起身离开。 寂静的大厅里时不时传来啜泣声。 季芷晴咬牙:“我去找公主求求情。” 此事因她而起,她愿意承担一切。 “那公主若是不肯见你怎么办?”季夫人问。 “我先去方家一趟。” 有方姑娘在,公主不会不见。 …… 刑家 刑宛月被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了,每天只有小丫鬟送些吃食来,丫鬟送来了水。 “郢王府来人了么?” 丫鬟摇头。 “母亲呢,我要见母亲。”刑宛月等了三天,焦躁不安,心里越来越没底。 丫鬟道:“姑娘您忘了么,將军和夫人去外省探亲,还有两日才能回来呢,老夫人病了两日,这会儿大夫还守著。” 那日刑老夫人一听说刑宛月將杨卿凤推入荷池子里当场小產,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刑家乱了分寸。 傍晚刑老夫人醒来就叫人將刑宛月关起来,等刑將军回来再做处置。 这一等就是三天。 刑宛月死死咬著牙,她不断地回想那日宴会上的事,明明是杨卿凤处处挑衅,说什么邀约她去看后院,还说看中了哪个院,位置如何如何,刑宛月一气之下就上头了。 主母的院子是她的,岂能被杨卿凤占了。 没走几步,杨卿凤衝著咧嘴一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著杨卿凤从自己眼前跳了下去。 扑腾了几下,水里就开始荡漾一圈圈红色,越来越多。 是杨卿凤故意陷害自己的! 一定是她。 刑宛月出事的消息传到了刑將军夫妇耳朵,顾不得许多第三日就赶回来了。 夫妻两个先去看望了刑老夫人,本就身子有些不適,如今被这么一气,面色看上去更加虚弱病態。 “宛月犯了错,你们一定要想法子保住这门婚事。”刑老夫人气若游丝地提醒。 刑將军面露难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前脚刚走,后脚刑宛月就闯祸了,还是眾目睽睽之下,让他连辩解都没有机会。 “母亲,一条人命,只怕王府不会轻易罢休。”邢夫人忧愁:“而且杨姑娘还伤了身,日后再难有孕了。” “那就让宛月日后赔给她一个嫡子,由她养著,也是抬举。”刑老夫人想了个法子。 刑夫人讶然:“那杨姑娘怎会愿意养著仇人的孩子?” “什么仇人,那是未来主母,她一个来歷不明的姑娘,无名无分地有了孩子,本就是羞耻。”刑老夫人也只能从对方身上找错,两者平衡,让镇王府消消气。 刑老夫人忽然看向了邢夫人:“馨儿是因镇王府才丟了性命,镇王府欠了刑家一条命,一命抵一命,日后互不相欠了!” 第337章 请罪 刑夫人闻言倒吸口凉气,震惊地看向了刑老夫人:“母亲,馨儿已经不在了……” “人死不能復生,刑家想要渡过这层难关,也只能如此。”刑老夫人狠下心肠,对著刑將军说:“此事由你亲自去一趟最合適。” 刑將军点点头。 刑老夫人又对著刑夫人说:“你去库房挑选些补药,带著宛月去探望杨姑娘,无论如何,求也好,威胁也罢,要让杨姑娘消消气。” “只怕宛月的脾气不会同意的。”刑夫人为难。 “她闯了祸,由不得她,若是不愿意去,那就剪了头髮去做尼姑,一辈子给杨姑娘恕罪!” 刑老夫人动了怒,满脸的不悦。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了,还敢挑三拣四,真是愚不可及。 “母亲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去办!”刑將军拉著刑夫人一同离开,夫妻两个分道扬鑣。 邢夫人出现在刑宛月面前时,刑宛月还穿著三天前的衣裳,鬢间散乱,跌跌撞撞地朝著邢夫人奔来:“母亲!” 她嚎啕大哭:“女儿是被冤枉的,是杨卿凤算计女儿。” 看著女儿神顛顛的模样,邢夫人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的大女儿,被刑家压迫,硬是有苦不敢说,被镇王府折磨得不成人形。 如今小女儿哭声,让邢夫人下定决心:“宛月,有些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意孤行最终下场就是你姐姐那样。” 刑宛月忘记了哭,红著眼抽抽噎噎地看向刑夫人。 “你姐姐被姬令殴打,满身是伤,刑家还要逼著你姐姐回府,不能坏了刑家名声,此次,若是镇王府追究到底,刑家一定会將你交出去,宛月,杨姑娘不管是不是算计,你在小王爷心里没有一丁点地位。” 邢夫人拉住了刑宛月的手:“听母亲的话,离开京城,母亲会给你重新挑选一门婚事,安安心心相夫教子,忘记京城的一切。” 刑宛月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了刑馨儿穿著红嫁衣高高兴兴嫁出去,不到几个月就回来了,褪下衣裳,满身淤青,纤细的腰肢却有个浑圆的肚子,看上去有些怪异。 刑家没有一个帮著刑馨儿说话的。 最终,刑馨儿和姬令和离,又被送去庙里,没多久就鬱鬱而终了。 一幕幕在刑宛月脑海里徘徊不断,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哪怕我是被人算计的,也无处申冤么?” “王族贵府爭斗从来不看真相,只有手段。”刑夫人扶著刑宛月的肩:“宛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母亲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望著刑夫人眼底的担忧,刑宛月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所以,只剩下退婚这一条路了,是么?” 良久,刑宛月朝著刑夫人道:“母亲,女儿这就去给杨卿凤赔罪。” 邢夫人看著刑宛月一脸真诚模样,欣慰点头,拉著她的手起身,叫人准备了各种珍稀补品去往杨家。 彼时杨卿凤得知邢夫人和刑宛月两人上门来赔罪,眼皮跳了跳,朝著丫鬟招招手:“小王爷呢?” “小王爷在镇王府。” “派人去通知一声。” 片刻后杨卿凤派人將邢夫人和刑宛月一併请进门,杨卿凤还坐在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脸上没有半点怨恨,神色平静地看著母女俩。 “杨姑娘。”刑夫人也在打量著杨卿凤,貌若天仙也不为过,正要开口,刑宛月忽然道:“母亲,女儿想单独和杨姑娘聊聊。” 邢夫人蹙眉。 刑宛月眸色清明:“母亲放心,女儿不会犯傻的,半个时辰后母亲再来找我。” “也好。”刑夫人確实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和杨卿凤閒聊,起身离去,人一走,刑宛月直勾勾盯著杨卿凤:“你为何要陷害我,那可是你的儿子!生下他,你后半生就有了依靠。” 杨卿凤眨眨眼,满脸无辜:“刑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里没有外人,少装了,你为了上位,不惜谋害了自己的孩子,日后连生育都不能了,值得么?”刑宛月想不通,这代价也太大了。 在后院没有子嗣,单凭容貌,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卿凤拿起帕子压了压嘴角,並未顺著对方的话说:“姑娘为何敢做不敢当,孩子已经没了,我只怪我自己命不好,你为何还要上门咄咄逼人?” 见她矢口否认,刑宛月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起身朝著杨卿凤逼近,倏然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烁:“是我技不如人,我不怪你,今日,我就给你赔罪了。” 只见刑宛月握紧匕首朝著心口偏一寸的方向扎,杨卿凤早有防备,抄起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刑宛月的手背上。 哐当! 匕首落地。 杨卿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匕首反手戳在肩上,顿时血流如注,她张张嘴朝著刑宛月比划了一个蠢货口型。 “来人啊,救命啊!”杨卿凤失声大喊。 刑宛月一愣,皱起眉头看向了杨卿凤:“你竟会武!” 刚才的动作绝对不是一个柔柔的姑娘所谓,杨卿凤捂著伤口,泪水说来就来,丫鬟道:“我家姑娘是鏢师之女,自小学过些防身功夫,刑姑娘,你竟入府伤人,太过分了!” 几个丫鬟一同指责,將刑宛月团团围住。 听见动静的刑夫人闻声赶来,推开门就看见了杨卿凤左肩斜插一只匕首,倒在丫鬟怀中,血染湿了衣襟。 再看刑宛月一脸不忿。 刑夫人脑子嗡的一下,刑宛月急了:“母亲,是她自己动手的,不是我。” “刑姑娘,你怎么能一而再地伤我呢?”杨卿凤躲在了丫鬟怀中瑟瑟发抖,泣不成声:“我原以为你是来赔罪的,没想到居然还要我命,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几句质问让刑宛月气得不轻,还要衝过去,却被刑夫人给死死拉住了:“跟我走!” “伤了姑娘还想走?”为首丫鬟拦住了母女二人,派人去给小王爷送信,又叫人去请太医来。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將杨卿凤抬到了榻上,地上的血跡深深浅浅,淋了一地。 刑夫人铁青著脸,一脸失望。 “母亲,我真的没有!”刑宛月急著说。 看向刑宛月,她道:“那匕首,是我赠你的十三岁生辰礼,怎会在她肩上?” 刑宛月语噎。 第338章 解除婚事 刑宛月解释不清,她今日来找杨卿凤,是想反击,以她赔罪受伤为由,小產的事就此抵过。 却没想到杨卿凤快她一步下了手。 眼看著情况越来越糟,刑宛月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刑將军身上。 郢王府杨卿凤被刑宛月当场刺伤的消息传到镇王府,邢將军是满脸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爷,您快去看看吧,姑娘流了好多血。”丫鬟带著哭腔说。 姬郢起身朝著镇王道:“父王,儿臣去看看。” “我们一同去!”镇王沉声。 进了郢王府地上的血跡还没擦拭乾净,杨卿凤躺在榻上,周边两个大夫处理伤。 姬郢绕过屏风跟了过去。 另一边镇王坐在椅子上,刑將军一眼就看见了邢夫人和刑宛月,两人见了邢將军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父亲!” 刑宛月哭啼啼衝过来,跪在地上:“女儿只是想和杨姑娘赔罪,杨姑娘一时失手错伤了自己。” 啪! 刑將军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邢宛月脸上:“混帐东西,来之前千叮嚀万嘱咐,让你好好赔罪,你可倒好又惊扰了杨姑娘,如今我也救不了你。” 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刑宛月顾不上疼,转身就去找镇王求饶:“王爷,宛月真的不是故意的。” 镇王沉脸不语,对刑宛月的哭声不仅没有动容,反而还有几分厌恶反感。 片刻后姬郢怒气冲冲走出来:“刑姑娘的意思是卿儿强撑著柔弱身子,自己捅自己?” “杨姑娘会武,根本不柔弱!”刑宛月辩解,生怕镇王不信,高高举起了手背,上面是被茶盏打过之后留下的红痕:“这就是杨卿凤打的。” 姬郢咬牙:“卿儿是鏢师之女,在边关一带会武有什么稀奇?倒是刑姑娘,將门嫡女会些武功也不稀奇,今日特意趁我不在府上,又支开了身边人要单独和卿儿独处,才是疑点重重。” 一番质问让刑宛月哑口无言。 不止是杨卿凤的丫鬟是人证,她支开刑夫人也是事实。 姬郢看向了镇王:“父王,刑姑娘过於善妒,害得卿儿小產不能生养,卿儿也只让儿臣以大局为重,不计较,可刑姑娘居然上门行凶,若非丫鬟抢救及时,今日卿儿就要命丧於此!” 突然上门是事实,伤人也是事实,伤人的凶器就摆在眼前,也抵赖不掉,刑宛月不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镇王一脸失望,看向刑將军。 就连刑將军自己也没脸辩解了,拱手道:“都是末將教女无方,害了杨姑娘,王爷,这正妃的位置刑家也不敢奢求了,只求王爷再给刑家一个將功赎罪的机会。” “父亲?”刑宛月急了,她不想做妾。 这时邢夫人忽然道:“王爷,宛月不做妾,我们两家解除婚约,宛月会在寺里替杨姑娘祈福两年,两年后远离京城,自此以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扰。” 邢將军不赞同地看向了邢夫人,刑夫人又道:“宛月心性善妒,入了郢王府说不定还会招惹事端,倒不如一拍就散,就看在曾经馨儿的份上,恳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宛月。” 此话也是在提醒邢將军,刑宛月是个不安分的,若不及时止损,將来还会招惹是非。 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提及馨儿,镇王眉眼果然有了鬆动,那可是一条人命。 “王爷,就此作罢吧。”邢將军也是无奈了。 镇王无奈地看向了姬郢:“郢儿……” “父王,儿臣会尽力补偿卿儿,此事,儿臣不追究了。”姬郢红著眼大度的说,一副不计较的模样。 镇王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作罢。” 婚约当场解除。 邢將军请罪后匆匆带著妻女离开,镇王临走前安抚了几句姬郢:“让太医好好照料,缺什么告诉父王,此事,你也受委屈了,等杨姑娘休养好了身子,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姬郢嘴角扯了个苦笑,点点头。 “只是你婚约解除,杨姑娘的身份……”镇王欲言又止,可以宠杨卿凤,但杨卿凤的身份绝对做不了郢王妃。 姬郢道:“儿臣分得清利弊,卿儿也没有那么大野心,侧妃足矣,至於王妃之位,儿臣听父王的。” 见他这么说,镇王心满意足轻轻拍了拍姬郢的肩:“我儿识大体!父王甚是欣慰。” 镇王离开后,杨卿凤就喊出了疼,单手捂著肩走出来:“幸亏我反应快,要不然这事儿真说不清了,我这伤可不轻,地上的血都是实打实的。” 她现在庆幸匕首上没有毒,好在只是皮外伤,姬郢揉著眉心,將一张地契放在桌上。 杨卿凤瞥见后,飞快收起又道:“我给你打听出来了,迁府那日,是季芷晴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十有八九是怀疑上了,公主恼羞成……一气之下回去了,我还打听到了,季芷晴这阵子没少关注小王爷,我小產她看王爷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姬郢皱著眉看向杨卿凤,杨卿凤信誓旦旦地道:“季芷晴绝对会医术,王爷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季芷晴看姬郢的眼神都不对劲,追溯更早,那就是在公主府迁府时,季芷晴对她也有莫名敌意。 就跟刑宛月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 “你难道不知本王二哥前两日求娶季芷晴?”姬郢起身:“你说的这些事,本王早就知道了。” 说罢抬脚就要走。 “那王爷就不想知道公主的心思?”杨卿凤忽然问。 提起的脚又收回,姬郢侧目看向杨卿凤:“迁府那日,公主还是头一次眾目睽睽之下和季姑娘翻脸,替王爷澄清,又和季家撇清关係,训了季大公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公主信任王爷,王爷一定是表明了心意,公主想开了也能接受,只是目前为止碍於身份,王爷和公主都不能戳破,王爷,若是再去探望公主,表露出一丝半点的痕跡,就会害了公主,季芷晴此人心思深沉,公主斗不过。” 杨卿凤的劝说,姬郢听进去了,他沉默。 “王爷,季芷晴即便是嫁给了姬令,说不定还会策反姬令,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更適合季芷晴。” 姬郢扬眉。 “是姬瑭!” 世子妃善妒,又有家世背景,季芷晴嫁过去撑死了也就是个平妻,无儿无女,世子妃可不会听季芷晴胡说八道。 姬洛洛看上季长蘅,屡屡被拒绝,这口气就在世子妃心里存著呢,所以,季芷晴嫁过去,两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同盟! 姬郢沉思了片刻,掀眉看向了杨卿凤,杨卿凤竖起三根手指头保证:“我图財,也能看清局势,王爷莫怕,咱们是一条战线的。” “金鳞。” “属下在。” “去取本王私房钱,一万两赠与杨姑娘。” 杨卿凤双眼都在发亮,连连道谢:“多谢小王爷,我一定会善於观察,提供有力情报,绝不辜负王爷。” 彼时的季芷晴正在方家,眼眶含泪:“表妹,我也是一时嘴快,並无恶意,却招惹了太子妃不悦,恳请表妹替我传个话给公主求求情。” 那日方姑娘也在现场,也觉得季芷晴过於冒失了,忽然想起了乐晏的发怒,缩了缩脖子:“不是我不肯帮你,是公主发怒,我也怕。” “你又不曾得罪公主,而且公主年纪小,朋友本就不多,我若嫁给了姬令,这辈子就毁了。” 季芷晴哽咽,眼眶通红,磨破了嘴皮子才让方姑娘鬆了口:“太子妃如何,我不知情,公主那边我只能帮你传个话。” “也好。” 方姑娘便让丫鬟去公主府送个消息。 等待的同时,得知刑宛月今日刺伤了杨卿凤,两家已经当场解除了婚约,季芷晴乍一听愣住了:“会不会是弄错了,刑宛月为何要去伤杨姑娘?” 实在是解释不通。 丫鬟道:“据说是要去赔罪,不知怎么,刑姑娘发了疯一样刺伤了杨姑娘,两位王爷和邢將军都去了郢王府。” 季芷晴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半点也忍不住,上赶著给杨姑娘送机会。 “那杨姑娘如何?” 丫鬟摇头:“据说伤势严重,但无性命之忧。” 季芷晴抿唇。 很快公主府那边也给了回话,两个字,不见! 听闻后,季芷晴脸色都白了,死死地攥著手中帕子,方姑娘劝:“不是我不肯帮你,是我人微言轻实在是劝不住公主,说不定公主正在气头上呢。” “罢了,我改日再来吧。”季芷晴有些烦躁,想了想,临走前写了个书信,递到了方姑娘手上:“若有机会见到公主,请將此物交给公主。” 方姑娘为难点头。 目送季芷晴离开后,方姑娘转头就將书信烧毁了,刚才传信的丫鬟道:“姑娘为何不要让奴婢去公主府传信?” “公主心思纯善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利用我和公主之间朋友关係罢了。”方姑娘很珍惜和乐晏之间的关係。 那日,季芷晴咄咄逼人的话,她私底下回想之后不寒而慄,根本就不是一时衝动。 要不是公主发怒制止,传扬出去,公主和小王爷之间势必会有一个受影响。 只是她想不通,季芷晴为何要这么做呢? “人走了?”方夫人走了过来,一脸紧张:“可说什么了?” “母亲放心吧,女儿不会上当的,也不会让方家被天家嫌弃。”方姑娘只是嘴上应付,压根就没打算帮忙。 方夫人这才鬆了口气:“太子妃连召三次入宫,这不是摆明了敲打?季家过於高调了,你別被人当枪桿子了。” 方姑娘乖巧点头。 …… 离开了方家,季芷晴回到季家,气氛有些凝重,季长蘅刚好也回来:“如何?” “公主不肯见我。”季芷晴有些挫败,越想越后悔那日不该莽撞。 季长蘅也道:“我去见了好几个人。” 和前阵子的態度截然不同,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委婉拒绝,再不就是避如蛇蝎。 恨不得他赶紧离开。 一怒之下他去找了朝曦,也见到了人,不过朝曦对他的態度过於冷淡,甚至还有几分轻蔑;“京城中传闻季大公子才华横溢,就连父王和母妃都曾夸讚,我倒是拜读过季大人和季老太爷的,確实有才,只是不知季大公子的才情比起祖辈,又如何?” 季长蘅最擅长的就是读书,自然不惧,当场就应了考验。 朝曦手一挥,十来个看不清身份的人坐在那,君子六艺,样样精通,现场抽的考题也是对答如流。 诗词歌赋更是一绝。 一轮下来季长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朝曦拿起了季长蘅的文章看了眼,很快就指出不足,嘖嘖道:“流传出去的文章究竟是季大公子亲笔所写,还是曾经祖上遗留?” “殿下!”季长蘅铁青著脸:“今日我心里装著事,被分了心,改日可以和殿下继续切磋。” “就凭你?”朝曦嗤,隨手一指:“本殿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才子,犹如过江之鯽,乾坤未定,季大公子还是低调些好。” 正因为有了朝曦的评论,外头传出的消息就是季家得罪了小殿下。 才高八斗也成了笑话。 季芷晴咬牙:“对不住了,你是受我牵连,那日小殿下去公主府待过几个时辰,必定是公主诉委屈了。” 第339章 妥协婚事 季芷晴面露几分懊悔:“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在宴会上衝撞她,看著不起眼,却忘了她也是金尊玉贵养著,受不得半点委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姐弟俩彼此看了眼,季芷晴忽然道:“或许去找祖母,能想想法子,季家祖上和太子还有几分交情。” 季长蘅摇头:“祖母不会为了你我的事舍下脸皮去求太子,况且,罚母亲的是太子妃,太子又怎会为了祖母驳了太子妃的顏面?” 他起身站在台阶前眺望远方,眉头拧得能打结,满脑子都是季夫人说,太子妃亲口说乐晏已经有了婚约。 他私底下查过,但凡是乐晏接近过异性,无一例外都查了一遍,確实找不到可疑之处。 … 次日清晨季夫人再次被召入宫,拖著疲倦的身子,季夫人脚步都有些虚浮,季芷晴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见到女儿,季夫人眼皮一跳:“你怎么来了?” “母亲,女儿想陪您一块入宫,祸是我招惹的,理应有我来承担责任。”季芷晴扶著季夫人的手臂:“女儿很担心您。” 季夫人也是无奈:“我瞧著太子妃的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季家好歹也是新起之秀,十来个季家晚辈个个出挑,太子妃还不至於为了这点事继续为难我。” “母亲……” “好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分寸。”季夫人鬆开了季芷晴的手,抬脚上了马车。 季芷晴紧抿著唇陷入了沉思,犹豫片刻后朝著府邸走,所路过之处,听见了不少百姓在议论刑家和小王爷退婚的事。 “多少人羡慕这桩婚事,偏偏不知足。” “唉!” “有福气硬是给作没了。” “谁说不是呢。” 多少人惋惜。 只要刑宛月不哭不闹,將来最差也是个亲王妃,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受不尽。 可偏偏肚量太小不容人。 季芷晴眼眸微微动,对著身后丫鬟道:“让人去西关查一查杨卿凤,还有鏢局。” “姑娘是怀疑杨姑娘身份?” 季芷晴从见杨卿凤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过於张扬,有目的性地针对刑宛月。 作为一个红顏知己,如果是个守规矩的,就不会未婚先孕,既然都已经珠胎暗结,就不该住在外府不求个名分。 不要名分又住在公主隔壁,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姬郢看杨卿凤的眼神,並无特別。 所以,她非常怀疑杨卿凤的存在就是为了解除婚约,孩子没了只是个契机,但也有刑宛月这个蠢货主动上门送把柄促成这件事。 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主府门口,门口四个提到侍卫守著,再一旁,是杨府,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季芷晴两眼一眯,瞥了眼不远处孩童正在放风箏,提步走了过去。 一炷香后 风箏线断,飘落杨府。 季芷晴主动上门,说明来意后又提著补品来,管家弓著腰让她稍等片刻,起身就去稟报。 “季芷晴来了?”杨卿凤长眉挑起,坐在廊下凳子上修剪枝,管家道:“季姑娘说是来捡风箏的。” 这话也就哄骗孩子罢了,什么样的风箏还需要她亲自来捡? “奴婢听说季大姑娘昨日在方家呆了一日,估摸著是去求情了。”丫鬟道。 杨卿凤抬起手摸了摸鬢间乌黑秀髮,红唇一翘:“正好闷的发慌,她愿来,就让她进来吧。” 管家应了。 “去陪我梳妆打扮。”杨卿凤鬆了手上剪刀,漫不经心站起身,对著丫鬟吩咐:“让西苑那边送几件王爷的隨身物品,还有衣裳来,再挑几本书。” 丫鬟飞快应了。 屋子里很快就布置了一番。 杨卿凤鬢间一株硕大的牡丹格外显眼,也衬得她人比娇,娇艷欲滴,季芷晴进门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眨眼,杨卿凤才从椅子上站起:“难得有人来看我,在屋里实在是闷坏了。” 季芷晴的视线还停留在那朵牡丹上,讶然道:“外界说杨姑娘受了伤,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寻死觅活?一病不起?”杨卿凤莞尔:“我可不矫情,再说王爷也不喜欢那样。” 她抬起手摸了摸鬢间:“趁著年轻还有好顏色,当然要抓紧时间打扮,哪有心思期期艾艾,这京城的小姑娘一茶一接茬的,说不定哪日就被比较下去了。” 纤细的素手套著莹白手鐲,指尖染著凤仙汁丹寇,鲜红夺目,脖子上还有几道曖昧不明的红痕,看得季芷晴小脸一红,目光一瞥,榻上还整齐放著黑色长衫,领口处绣著复杂云纹。 一旁书桌放著几本书,还有一张字帖。 只是隔得远,看得並不清楚。 “季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杨卿凤坐了下来,伸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管家提著个风箏进来,季芷晴接过道谢,她转过头坐下晃了晃手上的风箏:“又是邻居,也该来探望,不过杨姑娘的状態倒比我想像的好许多,杨姑娘这性情果然和京城姑娘大有不同,也难怪王爷会將杨姑娘放在心上。” 杨卿凤笑了笑,没有否认。 季芷晴又问:“姑娘身子受了伤,为何不去郢王府要个名分,无名无分地住在这,岂不是委屈?” “要名分做什么?以我的身份又做不了正妻,入了王府最多就是个侧妃,还不是妾?晨昏定省得去伺候人,一辈子困在王府出不来,还有小心翼翼看长辈的脸色,哪有我一人住在这里舒坦?隨心所欲,更不用担心和谁爭,也不怕年老色衰失宠了,攒足了银子,哪怕日后被拋弃了,这府邸还是我说了算?” “那將来有了孩子呢?”季芷晴脱口而出。 杨卿凤苦笑:“太医说不会再有了,即便侥倖有了,王爷也答应过我,会给孩子一个正经身份,十岁之前还是养在我身边,日后王爷亲自带在身边养著,子嗣看缘分,我也不强求,若是没有,一个人逍遥自在倒也快活。” 对方的话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又让季芷晴心生几分敬佩来,没有子嗣的妾去了王府,註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季芷晴对杨卿凤多了几分欣赏。 实在是聪明。 “杨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学过几年岐黄之术,可以替你调理身体。”季芷晴微笑道。 杨卿凤摇摇头:“多谢季姑娘好心,我如今对子嗣看淡,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用尽手段强求也无用,最终还是要失去的。” 被拒绝,季芷晴还不肯死心,又问:“听闻杨姑娘受了伤,可否让我看看伤口?” 杨卿凤抬起手褪下了衣裳,露出肩上厚厚裹著的一层纱布,又露出大片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看呆了季芷晴。 “区区小伤根本不碍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杨卿凤慢慢撩起衣裳,莞尔一笑:“在西关战场上,几次死里逃生,最严重的身中数十刀倒在了草路边被人捡起,也不过如此。” 说罢抬起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就是刑宛月倒了霉,偏偏被王爷撞见了此事,唉!” 在杨卿凤这,季芷晴知道自己討不到半点好处,对方过於圆滑,当著面拒绝也让你说不出话来。 更別提试探问话了。 “季大姑娘,今日就不多留你了,一会儿王爷要来陪著我用午膳,我一个江湖女子不介意名声,你可是季家嫡长女,可別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耽搁了你的清誉。” 杨卿凤提起手打了个哈欠,朝著丫鬟道:“送季大姑娘回去。” 如此直白地撵人,反倒是让季芷晴有些难为情,悻悻一笑,缓缓起身:“那就不打搅杨姑娘休养了。” 人走后,杨卿凤抬手就將牡丹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撇撇嘴,讥誚一笑:“派人盯著点,別让她乱走乱看。” “是。” 接连几日到处碰壁,季家已经陷入了焦灼状態,东宫对季家置之不理,镇王府对季家也不算热情。 当姬雪顏第二次上门替姬令提亲时,季老夫人当场回绝:“不瞒夫人,芷晴前几年遇到些事,对她打击很大,她早就发誓,此生封心绝爱,绝不再嫁。” 姬雪顏也不是好打发的,勾唇笑:“老夫人可知外头现在传什么?” 季老夫人莫名眼皮跳了跳。 “季姑娘几年前去过镇北一带,偶遇过郢王,从此一见倾心,也正因如此才和当时的未婚夫许家退了婚,此话还是许家公子亲口说的。” 许家两个字从姬雪顏嘴里说出来,震惊了季老夫人,她脸色一阵青白,镇王府居然连许家都查到了? 姬雪顏的身子朝著身后靠了靠,也不开口。 沉默良久,季老夫人才说:“都是谣言,不可轻信。” “老夫人,许家如今就在镇王府手底下当差,许公子前些日子赠了一幅画来,画上的人就是郢王,不过老夫人放心,此事我二弟绝不知情,只要两人成了婚,那副话我即刻就毁了。”姬雪顏脸上掛著笑:“镇王府对季家可是十足的诚意,季老夫人可別辜负了镇王府的一片真心。” 生怕季老夫人不信,姬雪顏还特意將画作带来了,当著季老夫人面展开, 鲜衣怒马少年將军手握一桿银枪,面上沾了血跡,踏马而来,容貌可不就是姬郢! 季老夫人语噎。 “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得我二弟开窍了,看上了季姑娘执意要娶,我也看不得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还请季老夫人成全。” 姬雪顏將画作放在了桌子上,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季家想要和镇王府撇清关係,可老夫人有没有想过,季家是有女儿嫁入镇王府的,再多一桩婚事少一桩婚事,在外界看来,並无区別。” 一番话戳到了季老夫人的心坎上,脸色青白变换。 季老夫人说不过对方,只好道:“派人去请大姑娘过来。” 姬雪顏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只要点头,季大姑娘又怎会拒绝?一个未成婚的姑娘住在朱雀街,和公主为邻,太过招摇,如何不招人惦记?” 又是提醒又是警告,让季老夫人哑口无言。 当初季芷晴搬去了朱雀街,她就不同意,私底下也劝过,季芷晴一意孤行,她也没法子,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果然招来了祸事! 季老夫人紧绷著脸道:“婚姻大事也讲究你情我愿,季家不愿,又何必劝?至於夫人说的惦记郢王,这绝对是胡说八道,芷晴绝无此心,她没有婚嫁之命,我这个做长辈的绝不勉强。” 姬雪顏长眉挑起。 “季家也无二心,夫人,请回吧。” 季老夫人起身离开,半点面子都不给姬雪顏,这让姬雪顏十分恼火,冷笑一声:“走!” 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季芷晴惦记姬郢的消息,不到傍晚,全都传开了。 季芷晴得知后脸色铁青赶回了季家。 “朱雀街的宅子不能再住了,要么搬回来,要么离开京城。”季老夫人发了话:“既没有心思再嫁人,就收敛起来,別出去招摇了。” 闻言,季芷晴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姬雪顏竟敢如此羞辱她,简直过分! “祖母,难道咱们只能任由镇王府的人羞辱?”她不甘心。 季老夫人冷眸一扫:“你没有做,旁人又怎么会拿著证据上门羞辱你?” 季芷晴语噎,脸涨红。 “你不嫁,季家还有许多兄弟姐妹还没成婚呢,都到了这个地步,季家又怎会摇摆不定,更不会为了你的一时糊涂,去赌一把。”季老夫人直接戳破:“芷晴,今日倘若提亲的是小王爷,我也不怪你,王府的人特意上门提亲,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这是怕你缠上了小王爷,断了你的心思!” 季芷晴她认定自己藏得很好,却不曾想被人一次次看穿,戳破,现在连许家都给翻出来了。 “祖母,孙女搬回季家就是了。”她妥协。 季老夫人点头,让贴身嬤嬤亲自帮著季芷晴处置宅子,还不忘叫来了季长蘅:“今日拒绝了镇王府,你可有打算?” 季长蘅不语。 “你母亲还在东宫罚跪呢。”季老夫人幽幽提醒。 第340章 远房亲戚 这话像是戳到了季长蘅的肺管子,深吸口气:“恳请祖母做主。” 季老夫人早就挑选好了人家:“方荼就不错。” “方表妹?”季芷晴惊讶,狐疑地看向了季老夫人,对方一脸凝重,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开玩笑,她紧抿著唇,小声问:“方表妹也不见得愿意。” 季老夫人斜了眼季芷晴:“方荼那孩子冰雪聪颖,知根知底,方家又是你母亲那边的亲戚,你母亲必定欢喜。” 方家也是太子一党,尤其是方荼和乐晏走的还很近,季老夫人也见过方荼几次,活泼开朗,人也机灵。 季芷晴不语,朝著季长蘅看,却见他拳头微微攥起,皱著眉,眼底透著几分抗拒,分明是不愿意。 “对於天家而言,季家不过是臣子,这么多年又有几人有好下场?”季老夫人语重心长。 良久,季长蘅深吸口气:“孙儿听祖母安排。” 季夫人日日入宫受罪,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季长蘅妥协了,皇权之爭,向来由不得臣子左右。 再不知退让,那就是不懂事了。 等著季夫人回府时,季老夫人派人將其接走了,聊了一个多时辰,季夫人不顾天色去了一趟方家。 砰! 方夫人手里的茶杯脱落,掉落在地,惊愕看向了季夫人:“这,这,怎么好端端就看上了荼儿?” 她从未想过和季家攀亲戚。 尤其是和季长蘅,多少人盯著呢。 季夫人见方夫人反应这么大,疑惑道:“你在怕什么?” “啊?”方夫人一愣,脸憋得通红,摆摆手:“没,没有,只是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长蘅心仪公主,就连镇王府的姬洛洛都拒绝了,我家荼儿大咧咧的,哪配得上长蘅?” 方夫人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荼儿是我看著长大的,我还能亏待了不成?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季夫人误以为是方夫人担心方荼嫁过来受委屈,赶紧劝:“我会拿荼儿当亲闺女一样对待的。” 方夫人摇头,咬死了不肯鬆口:“荼儿性子不適合长蘅。” …… 方荼得知季夫人来给她提亲,嚇得当场变了脸:“你没听错?” “姑娘,是夫人身边的红杏姐姐亲自来传话的,怎会有错?您快想想法子吧。”丫鬟道。 方荼急了。 顾不得许多起身去找方夫人,却在半路被丫鬟拦截:“姑娘,公主请你入府。” “嗯?”方荼犹豫了片刻,跺跺脚转身叮嘱:“去回稟公主一声,就说府上要事缠身,晚些时候再去。” 她提著裙子去找方夫人,果然看见了季夫人正语重心长的劝说:“荼儿模样好,人又乖巧,两家又是亲戚,这门婚事还是老夫人做主的,当时长蘅也在场。” 方荼道:“姨母,我不愿!” 闻声,季夫人错愕抬头,看向匆匆而来的方荼:“你说什么?” 她肯定是听错了,这么好的事方荼怎会不愿意呢? “荼儿,你怎么来了?”方夫人嘴上怪罪,可行动却是一把拉住了方荼,將人往里拽。 方荼语气坚定:“姨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表哥並无感情,而且表哥心里有人,我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我自知比不过表哥心里人,娶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不想赌一把。”方荼摇头。 经过这几次宴会和季家深接触,她不喜欢季家的氛围,方家虽不如季家,但氛围很好,父母兄长个个都是通情达理。 去了季家,她说不过兄妹几个,许多事束手束脚的,怪不自在。 季夫人秉著一口气又问了一遍:“你確定要拒绝和长蘅成婚?” 方荼重重点头。 见状,季夫人脸色有几分不悦,还在强撑著站起身,衝著方夫人微微笑:“罢了,既然荼儿不愿,此事就作罢,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方夫人鬆了口气,亲自將季夫人送出门,折身回来时拉住了方荼:“这季家又吃错什么药了,怎会向你提亲?” 方荼左思右想,道:“应该是太子妃施压了,不想让季长蘅纠缠公主,季家选来选去,觉得女儿最好拿捏。” “季家拿你当什么?”方夫人瞪眼,气呼呼地拉著方荼的手:“幸亏你不糊涂,季长蘅空有一张脸还说得过去,可脸又不当饭吃,你拿捏不住,等你父亲回来,我和你父亲商议,给你挑选一门婚事。” 方夫人原本还不著急,可现在季家上门,方夫人心里发怵,方荼安慰;“母亲別担心,季家还不至於强扭瓜。” 聊了几句后方荼道:“公主刚才派人来寻,我先去公主府看看。” “那你一路小心。” “母亲放心吧。” 方荼赶到公主府时,李若琅也在,正和乐晏围炉煮酒,一旁还有个炉子正烤著新鲜的鹿肉,滋滋冒油,香味扑鼻而来,乐晏见她来,冲她招招手:“方姐姐你终於来了,快过来坐!” 將烤好的肉放在了乾净的盘子上,乐晏道:“这是我父王和兄长去后山围猎所得,你快尝尝。” 方荼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递到嘴边轻轻咬了小口,两眼眯起:“果然鲜美。” “我听说季夫人去你府上了,还有前几日季芷晴也去找你了?”乐晏还不忘给她倒了杯酒。 三人之间,乐晏从不会摆架子。 方荼嘴里咬著肉,咽了下去才开口:“她想托我向公主求情,不过我拒绝了,今日季夫人上门是要给我许亲事。” 这事儿也没什么可隱瞒的,她相信公主不是乱嚼舌根的人,乐晏皱著眉;“我一猜就是被我给影响了。” 今日乐晏入宫给锦初请安,听著锦初提及了这几日季夫人日日入宫的事,乐晏愧疚道:“是我连累你。” “公主,这事儿和你没关係,我方家也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此事已经拒绝了。”方荼大方地说起此事:“我不求將来能嫁的如意郎君有多权贵,只要他一心一意待我好,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就行,季大公子很显然不是那样的人,我驾驭不住,也没那个心思去猜,公主不必担心,季家和方家是亲戚,不会乱来的。” 乐晏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若有需要,儘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 “好!”方荼咧嘴笑,指了指炉子上的鹿肉:“那就劳烦公主多烤几块了。” 见她笑,乐晏鬆了口气,二话不说主动拿起鹿肉开始烤,嘴上说:“下个月兄长要下扬州,巡视民情,一路乘船,我从未去过,你们两个可有兴致?” 方荼闻言眼睛都亮了,李若琅若有所思道:“那会不会不太方便?” “你客气什么,公主既然提了,肯定是有法子的,打扮成小太监,小侍卫,又或者是小宫女,总能跟著去的。”方荼拉著李若琅的手,激动道:“咱们又不打搅小殿下办事,身边又有人跟著,应该是不会坏了名声。” 李若琅明显也跟著动心了。 三人一拍即合,乐晏道:“我去求兄长,带上李大人和方大人一块陪同。” “那就多谢公主,晚些时候我就回去收拾行李。”方荼激动。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方荼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儿,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前几日京城来了个名动京城的歌姬,取了个名叫舞倾城,听说长得倾国倾城,琴棋书画更是一绝,我家那不成器的堂弟在库房偷偷拿走了好几样藏品典当,就为听舞倾城一曲,还说什么我们平日学的都是些俗不可耐,气死我了,改日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我也听说了此人。”李若琅也激动道:“一曲价值千金,也不见得能听见。” “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方荼提议。 李若琅从怀中摸了摸,举起几张银票,转过头看向了乐晏,乐晏蹭的起身:“听你们一说,我也心痒痒。” “走!!” 三人一致决定,乔装打扮了一番去见见那位舞倾城。 琴芳阁 舞倾城落脚的地方,据说几日前舞倾城刚露脸,就被琴芳阁的阁主给捧成了头牌。 琴芳阁是个雅地,这里的女子卖艺不卖身,经常也有夫人和姑娘来此处消遣,偶尔来吃些点心,喝杯茶散散心。 还没靠近就看见琴芳阁附近围著许多人,方荼在人群里也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咬牙:“那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堂弟?” 人群里一个年轻公子奋力挤进去。 她嘆气。 “三位可是来看曲的?” 一名小二拦住了三人去处:“有位贵客在楼上留了个包厢给三位。” 乐晏顺著小二指著的方向看去,竟看见了金鳞的身影,她鬆了口气:“走。” 跟著小二从后门口绕出,来到了二楼一处位置极佳的包厢房,桌子上早就摆放好了各种点心,吃食,还有乐晏平日里常喝的果子酒。 “我怎么听说琴芳阁谁也不买帐,难道是小殿下?”方荼问。 乐晏还未解释,李若琅耸耸肩:“反正是沾了公主的光了,咱们也能一饱眼福,省得和那群人挤来挤去。” 剎那间院子里安静下来。 琴声入耳。 绵延不绝犹如攀山跃岭,又將人带入山巔,琴声磅礴大气,引得人如痴如醉,恨不得沉溺其中。 再接著一道惊鼓声响起。 砰砰! 听得人心潮澎湃,激动人心。 一名红衣女子跃在舞台中央,脸上掛著珠帘,隨著动作轻轻晃动,绝色容顏半遮半掩。 方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我瞧著也好像哪见过。” 最震惊的还是乐晏,牢牢盯紧了舞倾城的眉眼,低沉说:“她像极了我母妃。” 这么一说两人才恍然大悟,舞倾城精致的眉眼確实像极了太子妃,方荼错愕:“这会不会是太子妃失散多年的妹妹?” 乐晏摇头。 太子妃唯一的庶姐,盛嫣嫣早已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所以不可能是她,外祖母赵氏也没有生过第三个孩子,外祖父只有母妃一个女儿。 可舞倾城这么像母妃,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未必是同族姐妹,极有可能是旁支的,就比如我和旁支家族的一个婶娘长得就很像,母亲为此还常常吃醋,后来大些了,才慢慢又不像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多的是样貌相像的人。”方荼试图安慰。 乐晏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吩咐人去通知朝曦,又叫人去查舞倾城的一举一动。 她没了兴致继续看了。 再出琴芳阁已经是深夜,三人乘坐马车回府,乐晏將二人一一安全送回,才折返回去。 帘子撩起。 姬郢跃了上来,乐晏惊呼:“你,你怎么来了?” “不想知道舞倾城?” 乐晏訕訕闭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眨巴眼看向了姬郢。 “是太子妃一个远房亲戚,祖上是盛家一脉,论起来,太子妃应该喊舞倾城堂妹,她的父亲和你外祖父是亲兄弟,很多年前走丟了。” “那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回来,她可知自己的身份?”乐晏一口气问了许多。 姬郢淡淡道:“知道,被人利用了,她的父亲在江北一带病死了,偶然间被人发现了容貌,带回京城。” 看著那张脸,乐晏心里就不痛快,她皱起眉:“是谁?” 姬郢沉了声:“是父王。” 乐晏紧拧眉头姬郢赶紧解释:“舞倾城也是今日才露脸,前几日都是遮住脸,有屏风,我並不知情。” 第341章 等候 姬郢盯著乐晏的眉眼:“琴芳阁已散了,朝曦必定知情,此事,殿下也不会袖手旁观,倒是你,出门在外小心些。” 今日乐晏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盯上了。 乐晏抿唇,乖巧点头。 倏然马车顛簸,乐晏猝不及防的身子一歪,姬郢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鼻尖下淡淡的馨香味,沁人心脾,煞是好闻。 乐晏抬眸看他,映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她坐稳又问:“季家的事你可有参与?” “你是说哪一件?” “嗯?” 姬郢失笑,收起逗她的心思:“镇王府上门提亲,戳破了某些人的小心思,其他的手段倒是没了,只剩推波助澜。” 顺带將许家提到京城。 对付季家,他本不想用这么低劣手段,但有些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嚇著了乐晏,若不及时处理,一旦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被杨卿凤提醒之后,有关於乐晏的事,他不敢打听,更不敢轻易提出乐晏两个字。 足足半个月没见过了。 一墙之隔,连看都不敢。 他担心有些心思暴露出去,会让乐晏处於眾矢之的。 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还不想让乐晏牵扯进来。 “那我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乐晏不想被当成废物一样,需要人保护。 她道:“我不会给你们添乱。” 不该相信的人,一个字都不信。 姬郢见她鬢间散乱一缕秀髮,指尖挑起,梳到耳旁低声说:“我知道你聪明伶俐,想替太子妃分忧,若是莽撞,早就衝去舞倾城面前闹起来了。” 冰冰凉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划过脸颊,她眼皮跳了跳。 马车停下 姬郢收回手,依依不捨的看著她:“时候不早,回去吧。” 乐晏乖巧点头,下马车迈入公主府。 马车还未牵离 “公主!” 背后传来季长蘅的声音,乐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来人。 “这么晚了公主去哪了?”季长蘅在公主府门前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夜半三更人才回来,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马车。 帘子放下,遮的严严实实。 “公主怎么穿成这样出门?近日京城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公主还是少些出门,会危险。” 看似一句句关心,脚下朝著马车方向挪。 乐晏挑眉:“季大公子这么晚了守在公主府门前就是为了提醒我出门小心?陆大人管辖京城治安多年,谁敢造次?” 季长蘅见她就跟炸了毛刺蝟似的,嘆气软了脾气:“公主还在为了那日郢王府的事生气?” 不等乐晏回应,季长蘅继续往外前走:“大姐她知道错了,日日都在悔改,想尽法子当面和你赔礼道歉,公主,大姐只是一时之快並未有其他意思。” 指尖一粒石子朝著马车方向射去,帘子晃动,季长蘅故作不经意间看去。 “季长蘅!”乐晏双手叉腰,拔高了声音:“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何纠缠不清,你大姐说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干係?这么晚守在公主府就是为了教训我?” 一声声厉喝让季长蘅不得不收回视线,赶紧解释:“公主误会了,我並非此意。” 乐晏沉脸,下巴一抬面上儘是倨傲:“旁人拿你当宝贝,趋之若鶩,可我从出生起就见惯了各种才华之人,我的启蒙夫子是三朝元老太傅,出门在外,侍卫保护安危,在我眼里你也不过如此!” 季长蘅没想到好心提醒她,却换来羞辱。 “状元之才又如何?我锦衣玉食惯了,生来就是公主又为何放弃身份,游走江湖?” 乐晏一字一句:“江湖於我而言,不过是新鲜感罢了。” 这是她正式回应季长蘅,当初对她许诺。 季长蘅脸色微变。 乐晏眼尾余光瞄著马车离开,浅浅鬆了口气。 “公主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情,日后难道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季长蘅咬牙切齿,面露心痛之色。 乐晏问:“男女有別,何来朋友之说?” 季长蘅语噎,深吸口气道:“是我不配和公主做朋友,可大姐並无坏心,公主若要迁怒,我可以一人承担,恳请公主饶了大姐。” “从始至终我並未入宫告状,也未曾詆毁过季大姑娘,更不曾让母妃严惩季夫人。” 乐晏已经给足了季家面子了,否则詆毁公主这条罪,就足够季家喝一壶了。 这么明显的提示,季长蘅懂了,他面露几分羞愧:“我听母亲说,太子妃替你定了一门婚事,是谁?” 这事儿锦初提过,並没有具体的某个人,只是个藉口罢了。 乐晏蹙眉:“季大公子,你僭越了!” 她没了耐心对著红梔说:“姑姑我乏了。” 说完扬长而去。 红梔留下,对著季长蘅说:“季大公子又何必刨根问底呢,公主一旦认定的事,无从更改,更不会因为季大公子三言两语几句话就动了情,公子入不了公主的眼,也別再浪费时间了,再纠缠不清,只会损坏公主清誉,到时季大公子也未必能討便宜。” 说完红梔摆摆手將季长蘅拒之门外,急匆匆追上了乐晏。 “公主消消气,不必为了此人动怒,您也不必忍耐受委屈。”红梔心疼道。 乐晏嗯了声,反问:“马车送哪去了,小叔可曾被人看见?” 红梔道:“马车去了殿下府上,您放心,小王爷若是不想被人察觉,凭季大公子的手段肯定查不到。” 闻言,乐晏鬆了口气。 被人拒之门外久久不能回神,今晚是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乐晏的绝情,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委婉。 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有些事预料的不一样;脱离掌控,却又令他抓心挠肺不自在。 小廝上前:“公子,马车去了殿下府,今日和公主一块出门的是李姑娘还有方姑娘,也是小殿下安排的厢房。” 这话他信了一半。 若刚才的人是小殿下,为何没出来打个招呼? “查查小殿下今日行踪,要仔细!”季长蘅厉声吩咐。 若小殿下今日没去过琴芳阁,那马车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小廝疑惑:“公子是不是多虑了,若不是小殿下安排,马车又怎会去了小殿下府上,琴芳阁也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安排。” 季长蘅犹豫了,这么一想確实说得通了,马车入了小殿下府上,不是小殿下还能是谁? 总不会小殿下会帮著陌生男人遮掩和公主之间来往? 第342章 出宫 跃下马车,管家看见来人,上前行礼:“奴才给小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姬郢挥挥手,紧绷著脸问起了朝曦,管家道:“我家殿下出门还未归来,小王爷若是著急,奴才这就派人去催。” 在小殿下府,姬郢常来,加上今夜確实有事要和朝曦商议,便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 管家会意,叫人准备茶水点心招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朝曦匆匆返回,月牙白长衫的胸膛被溅出许多鲜红,就连脸上也沾染了些,阴沉著脸坐下。 “这是怎么了?”姬郢面露几分担忧,上下打量著朝曦:“可有受伤?” 朝曦低著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跡,摇头:“都是旁人的血,我去查舞倾城,暴露了行踪被人袭击,那一批死侍一个都没留住。” 好不容易將人全部捉拿,还没来得及审问,全都死了,著实可惜。 姬郢皱起眉,提醒道:“往姬瑭身上查。” “姬瑭?”朝曦能猜到这事儿肯定是和镇王府有关,还不清楚究竟是谁,姬郢解释:“舞倾城和你母亲盛家有血缘关係,是镇王府特意找来的,姬瑭也是知情者,这些日子姬瑭被困京城,早就乱了方寸,只要镇王府不是一条心, 隨时都可以突破。” 他要的就是镇王府四分五裂,互相內斗。 朝曦咬牙:“此事我有分寸了。” 话锋一转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在琴芳阁被盯上,走投无路只能来你这避避风。”姬郢简单说了一遍,朝曦点头:“昨夜我確实在琴芳阁,那些见过我的全都死了,死无对证,这一路回来倒是有人在背后跟著,不过,不碍事。” 他未曾露脸,谁知道马车里是谁? “季家祖辈和天家关係匪浅,当年太子守京,季老太爷有功,这么些年太子对季家心怀愧疚,加上季家这几个晚辈都爭气,太子自然愿意提携季家。”姬郢欲言又止。 朝曦冷笑:“季家有出息的也不止他季长蘅一个!” 两人相视一笑。 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贪嗔痴,都在同一个起步线,凭什么要让著季长蘅? 次日朝曦提拔了季家三房嫡长子,季长言,十六岁只比季长蘅小一岁,破格提拔成了正六品带刀侍卫,贴身跟著。 季家三房喜不自胜,恨不得给朝曦磕一个,这还不算,季家三房次子也入了翰林院当差。 一门双喜,还是朝曦亲自点了名的,意义更是不同。 反观季家大房就沉寂了许多。 季长蘅抿紧了唇,看著季长言换上了暗棕色侍卫服,腰间挎著弯刀,眉心皱起。 “长言也算是有出息了,竟入了小殿下的眼,当年的两位侯爷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只要熬得住,博取小殿下的信任,定能扶摇直上。”三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季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季长蘅。 季家长孙,养尊处优,得天独厚,也见过小殿下,却並未入了小殿下的眼。 季夫人有些吃味,心里更不是滋味,嘴上却只能道了句恭喜,三夫人又说:“小殿下还许长言一同听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世家大儒,太子太傅,三朝元老,若能得点拨……” 三夫人激动不已。 “母亲。”季长言有些害羞,轻轻拽了拽三夫人的衣袖,三夫人却道:“当初咱们入京时可都说好了,季家谁有出息就扶持谁,三房也无意和大房爭什么,只盼著不要搅和就好。” 这话是赤裸裸说给季长蘅听的。 放著好好的仕途不走,非要娶公主,闹得人尽皆知,被人嫌弃,差点连累了其他晚辈。 季长蘅佯装没听懂,抬眸看向了季长言;“三弟是如何接触小殿下的?” “昨夜在琴芳阁所遇,偶然间替小殿下挡了一灾。”季长言面色平静地说。 “你昨夜去了琴芳阁?”季长蘅眉头紧皱。 季长言点点头:“琴芳阁来了个舞倾城姑娘,短短几日名动京城,谁不知晓?我和三五个友人相约,一探究竟,偶然间就遇到了小殿下,昨日我听说兄长也去了琴芳阁?” 他確实去了琴芳阁,不过是跟著乐晏公主的马车,压根就没见过小殿下。 见季长言不似作假,季长蘅深吸口气,心里的疑团默默放下了,挤出勉强笑意:“那是三弟运气好。” 此时外头传话小殿下让季长言即日就去当差,三夫人亲自將儿子送出门。 大厅里倏然安静下来 季老夫人抬手拨了拨茶盖儿,淡淡道:“方家的婚事谈的如何了?” 闻言,季夫人心头又是一哽,看了眼四周的奴僕,摆摆手让人都撤下,见状,季老夫人心里就有数了。 等人都走了,季夫人才说:“昨日去方家,侧面打听过,方家已经有了其他人选,是我来晚一步。” 季夫人听后並没有戳破季夫人,她之所以提出方家,是早早就打听过口风,方荼根本就没有婚约在身。 季夫人之所以这么说,十有八九就是被拒绝了,自己给自己找脸呢,季老夫人嘆了口气:“可惜了,和荼丫头没缘分,你可还有其他人选?” “母亲,这事儿是不是也不著急了,长言入了小殿下的眼,有他帮著说说情……”季夫人话未落,季长蘅已经站起身:“母亲,三弟是三弟,我是我,无须三弟说情。” 说著转身看向了季老夫人:“有劳祖母操心了。” 说罢,季长蘅转身离开。 季夫人眼眶都跟著红了,她確实是看上了公主,乖巧可爱,知书达理,对这一门婚事,季夫人也是十分有信心,可谁知道公主就是没有看好季长蘅。 “我早就跟你说过,此举会坏了公主清誉,你非要剑走偏锋,天家最不容胁迫。”季老夫人看向季夫人:“还有一门婚事,我已打听过了,对方是愿意的。” 季夫人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认清现实。 “是冉家二房嫡女,冉家大房嫡女嫁给了展少將军,这位冉二姑娘今年芳龄十六,和长蘅年龄相当。”季老夫人交出了冉二姑娘的画像,季夫人看了眼,容貌清丽,眉眼之间还有几分英姿颯爽。 季夫人看了后相当满意,好奇追问:“冉家二房已和冉家大房分家,不过两家兄弟关係不错,冉二爷的官职低了些,母亲是如何劝说冉家的?” 季老夫人笑而不语,並未提及这门婚事是太子妃做主撮合的,只说和冉家老夫人閒谈时定下的。 “事不宜迟,要抓紧,免得长蘅心里还割捨不下,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悔不当初!” 季夫人咬咬牙,当即派人去请媒婆来,今日主动去一趟冉家二房。 …… 舞倾城的画像在清晨天刚亮起时送到了锦初面前,画卷展开,映入眼帘一双熟悉的眉眼。 “这是盛老太爷当年遗失小儿子的女儿,按辈分,是您的堂妹。” 锦初睁大眼,她小时候也听父亲说过,祖父当初有两个儿子,有一年陇西发水,全城百姓都在逃荒避难,小叔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挤散了,洪水散去后,盛老太爷耗尽人力,物力,沿著洪水退散的中下游找了整整两年,凡是同龄的孩子都要看过一遍又一遍。 在一次次失望中,盛老太爷心力交瘁,接受不住打击身子渐渐垮了,第三年就躺在了榻上起不来。 临终之际让盛父一定不能忘了將小叔找回来。 交代完遗言没多久盛老太爷就撒手人寰,同年,盛老夫人也跟著去了,偌大的盛家就剩下盛父一个人撑著。 从记事起,盛父的房中就掛著盛嫡次子盛誉的画像。 这么多年来陇西老宅始终未曾更改位置,她也曾交代过,有朝一日盛誉回来了,一定要儘快通报。 锦初摸了摸舞倾城的眉眼,知晓她在琴芳阁卖艺,並未动怒,更多的是心疼。 “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祖父和父亲未曾完成的事,盛家还有她在,若舞倾城愿意,她会给让舞倾城认祖归宗。 飞霜自知劝不过,起身帮著收拾起来。 出宫时天才大亮,路过公主府邸时,她撩起帘子:“公主近日如何?” “公主如今的身边有方姑娘,和李姑娘作伴,偶尔出门閒逛,身边不离侍卫保护,京城里暂时还没有公主的流言蜚语。” 锦初点头,放下帘子想著晚些时候来探望。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抵达了琴芳阁,飞霜上前找到了主管事,说明来意后,主管事道:“姑娘,这舞姑娘的性子刚烈得很,她若不愿见,我也是没法子的。” “管事將这个交给舞姑娘,见不见,我在这等著回个信。”飞霜递给了管事一张银票,又递给了管事一张纸。 看在银票的份上,管事接过转身去送。 片刻后管事回来:“舞姑娘看过了,说不见。” 飞霜拧眉。 “飞霜,咱们走吧。” 马车上的锦初一点儿也不意外,第一次肯定不会轻易见她,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飞霜回身上了马车。 “去公主府。” 马车离开了琴芳阁,一路上飞霜小心翼翼地看向锦初,锦初笑:“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又出现这么个地方,不急,她还会有动作的。” 看在长辈的份上,她会多些包容。 但舞倾城要是个冥顽不灵的,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到了公主府飞霜一露脸,管家立即將人请进来,锦初问起:“公主呢?” “回太子妃,公主此刻就在后园弹琴。” 进入后园果然听见了悠扬琴声,凉亭中少女端坐在那,指尖撩拨琴弦,皱紧了眉似是陷入了纠结,以至於指尖下的琴弦发出錚錚的声音。 弹了一半,乐晏实在没了兴致,一双手搭在弦上长嘆口气。 “嘆什么气?”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乐晏回头,乍一看是锦初来了,欣喜不已地凑上前:“母妃今日怎么有空出宫了?” 乳燕投林缠住了锦初的手腕,撒娇:“女儿好些日子没见著您了,您惦记女儿,派人传个话,女儿入宫去陪您就是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看著乐晏一脸焦急的模样,锦初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刚才去过琴芳阁了。” 乐晏愣了愣,这事儿终究还是传到了锦初耳朵里,锦初拉著她的手:“此事你不必掺和,我自有分寸。” “舞倾城顶著那样一张脸弹唱卖笑,女儿看不过去,她若是缺银子,女儿有,当年的事也怪不得母亲,何必呢。”乐晏也想去找舞倾城,只是刚有了动作就被红梔给拦住了。 红梔说舞倾城之所以敢来,必定是带著某种目的,绝对不会因为银钱妥协。 以舞倾城的身段,也不缺银子。 红梔劝她不要衝动,等摸清底细再做打算也不迟。 锦初坐下伸出指尖捏了捏乐晏的脸蛋:“出宫怎么还瘦了呢,可是公主府的吃食不习惯?” 岔开话题,乐晏也识趣不再多问,抬起手捏了捏腰,狐疑道:“母妃,女儿分明是长高了,一点儿也不瘦。” 母女两一见面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带著锦初逛了公主府,锦初见她明媚张扬的笑容,心里也跟著鬆了口气。 彼时丫鬟来传话:“太子妃,公主,刚才季家和冉家二房定下婚约,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八。” 乐晏讶然:“这么突然?” “年纪不小,也该成婚了,不算突然。”锦初淡淡道。 昨夜季长蘅蹲守在公主府的事,乐晏想了想,还是没有隱瞒,锦初眉心扬起,压住怒火,拍著乐晏的手背:“我见过季长蘅两回,初次见面时,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谈吐优雅,身边也没有鶯鶯燕燕,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子弟,確实好了不少,就连你父王也觉得尚可,却不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心浮气躁,照此下去,莫说状元及第,就连殿试也未必能入围。” 锦初难掩失望,又十分庆幸季长蘅暴露得太早,还未造成损失。 “本就是不相干的人,隨他去吧。”乐晏耸耸肩,听到消息也是心如止水。 锦初正襟危坐看向了乐晏,一脸认真:“乐晏,那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乐晏眼皮跳了跳,矢口摇头否认:“女儿年纪还小,暂时不急,母亲就这么急著將女儿打发出去么?” 小嘴一撅,故作气恼地拽著锦初的手撒娇,让锦初爱极了她这副模样,摸了摸她娇俏脸蛋:“依你依你。” 恰好此时季家派人送来了请帖,还是季芷晴亲自来送,乐晏抿了抿唇,眼底划过厌色:“接了帖子,就说我乏了。” 丫鬟应了照做。 锦初见状也没有回应,反而是捧著茶递到嘴边浅尝两口,不久后丫鬟折身回来:“公主,季大姑娘说想见您一面,不肯离开。” 乐晏深吸口气扬起了下巴,丫鬟又说:“季大姑娘还说这两日就要搬回季府,日后也做不成邻居了。” 一听这话乐晏稍作犹豫,看向了锦初:“母妃,我出去一趟。” 说完便朝著门口方向往外走,果然在大门口看见了停靠著的一辆马车。 季芷晴见她出来,屈膝行礼:“拜见公主。” “季姑娘找我,所谓何事?”话音刚落,季芷晴跪下来,挺直了胸膛,眼尾微红:“公主,我有错来给公主请罪,恳请公主消消气。” 第343章 鉴才会 “季姑娘说什么气不气的,我並未放在心上。”乐晏懒得解释,晃了晃手上的帖子:“帖子我已经收到了,季姑娘回去吧,別让人以为我欺负了你。” 这时帘子撩起,隱约露出一张脸,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乐晏。 见她没有半点怒火和不悦。 季长蘅长嘆口气。 “公主,这门婚事未必是我季家所愿,公主可曾想过是为何?”季芷晴却不肯罢休:“科举在即,这个节骨眼上成婚,就是对长蘅的不公,但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见季芷晴又要旧事重提,乐晏已经板著脸,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了季芷晴面前,弯著腰疑惑:“季家娶亲是你季家主动上门求娶,今日季姑娘这话,可想过被无辜的冉二姑娘听了去,该如何想?” 季芷晴脸色微变。 “季家娶旁人就是影响科举,在科举前夕到处閒逛,就是理所应当?我见过的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不是刻苦读书,恨不得掰出个分身出来,生怕落人一步,根本不像季大公子这般悠閒。” “公主,长蘅並无此心,您误会了……”季芷晴急於解释。 乐晏確实鄙夷一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每个人都要追求你季家,已定下婚约就不要招惹其他人,冉二姑娘是无辜的。” “公主可曾想过季家为何会妥协婚事?”季芷晴忽然拔高了声音质问,两肩都在颤抖。 乐晏闻言怒极反笑,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你该庆幸只是妥协婚约,若不是你季家祖辈积德,如今的京城哪有你季家落脚之处!” 她眼底已是森森寒意,盯得季芷晴背脊发凉,目光一抬落在了乐晏鬢间一支牡丹簪上。 据她所知,姬郢根本就不喜欢牡丹。 在他身边唯有乐晏酷爱牡丹。 偏偏他在外请的能工巧匠雕琢的都是牡丹釵,款式,她在乐晏的鬢间见过数次,都是一模一样。 怎能不叫人怀疑? 季芷晴慢慢站起身,视线和乐晏平齐,她忽然问:“今日还有一事我不明白,恳请公主替我解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冒犯公主。” 乐晏抿唇不语。 季芷晴倔强的看她:“公主可曾想过,遮遮掩掩有朝一日被人发现,连累的是谁?我当日所言,並非空穴来风,若因几句流言就让季家遭此横祸,確实是我之过,堵住了我的口,来人还有其他人看穿了,公主还能堵住悠悠之口吗?” 几句质问,季芷晴眼看著乐晏变了脸色。 啪! 一巴掌狠狠落在了季芷晴的脸颊上。 將她的脸都打偏了。 季芷晴抬起手揉了揉脸,不可置信的回眸看她,见她眼底已透著三分杀气,她才猛然回过神,张嘴想要辩解:“公主……”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卑鄙齷齪?藏著腌臢心思被人窥探后恼羞成怒,恨不得抹黑了其他无辜人!”乐晏心里提著一口气,拳头攥紧,小脸涨红:“你得不到的,就巴不得全世界都得不到,表面看是疼爱弟弟,想要成全弟弟一番心意,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小心思,季芷晴,你可真够虚偽的!” 被人戳穿了心思,脸色有些掛不住;“公主何曾看穿我的心思?都是无稽之谈。” 乐晏冷笑:“我迁府那日,你便对杨姑娘各种质疑,分明就是嫉妒,郢王府迁府,又怀疑杨姑娘是装模作样,非要去戳人家伤口,明知你季家处境不如从前,还敢来公主府闹,季芷晴,你可真是自私又愚蠢!” 被人戳著鼻尖骂,季芷晴脸色一阵青白。 “处处打著为旁人好的幌子来成全自己,如今还要连累冉二姑娘……”乐晏虽没见过冉二姑娘,但冉家和东宫走得颇近。 再说一个无辜姑娘,在订婚当日就要被人羞辱,夫家是被迫的,这让冉二姑娘將来如何面对世人? 乐晏也正因如此才气不过。 季芷晴被懟得无话可说,张张嘴脸上的疼意让她有些不適应。 倏然马车撩起走下一个人影。 是季长蘅。 “公主恕罪,大姐她並非有意,至此以后季家不会再纠缠公主了。”季长蘅说著拉著季芷晴的衣袖往马车旁走。 “站住!”乐晏轻呵。 两人停下脚步。 季长蘅拧眉看她,极少见她如此失態,他软了三分语气:“不怪大姐,是我情难自禁,日后不会肖想了,公主打也打了,也该消气了。” 乐晏冷笑:“公主府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京城里人人都以为季大公子才貌双全,一定能夺取状元,季大姑娘英勇无畏,帮助朝廷剿匪,坏了名声才终身不嫁,我偏要瞧瞧,季大公子究竟如何有才,季大姑娘又如何聪颖!” 两人眼皮一跳。 “去请陆大人来,再將当年剿匪名单,还有存活下来的匪徒一一找到,请陆大人彻查此事。再派人告知皇兄,举办一场赛才会,张贴告示,有才之人皆可入內,夺魁者重重有赏,无才无能者擅自闯入,必纠其责!” 乐晏想通了也不再睁只眼闭只眼了,她今日就要狠狠扯下两姐弟的虚偽脸皮。 “再去请季老夫人和季夫人一同鉴才!”乐晏对著丫鬟吩咐。 “是!” 眼看著乐晏不肯罢休,牵连甚广,季芷晴急了:“公主,这是要让季家顏面扫地?” 乐晏厌恶道:“你季芷晴究竟是不是剿匪功臣,一查便知,还有你季长蘅,我从未招惹过你,都是你不知羞耻的纠缠不清,日后考取功名也好,落榜也罢,都和我无关,莫要牵扯上我!” 见过乐晏这么多次,季长蘅还是第一次听她嘴里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季芷晴气哭了,浑身在颤抖,脸上的巴掌印尤为明显,她红著眸盯著乐晏。 乐晏冷脸警告:“我行得正坐地端,京城里若是再敢传出我的流言蜚语,被我查到,我定会搅得季家不得安寧!” 公主府的人去找季老夫人时,季老夫人正在品茶,乍一听,手里的杯子都没端住。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碎了数瓣。 “你说什么?” 婚事才定下,以为有个消停,这两人竟又去找公主了,季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顾不得许多当即让人准备马车,就连季夫人也一併喊上了。 季夫人到了公主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著季芷晴脸上的巴掌印,还有乐晏公主脸上的怒火,她眼皮跳了跳。 “给公主请安。”季老夫人弯著腰跪了下来。 几人见季老夫人行如此大礼,脸色都变了,季夫人想要搀扶却被季老夫人给拦住了。 乐晏闪过身,避开了:“老夫人起来吧。” 季老夫人站起身面露愧疚:“是季家教养无方,衝撞了公主,容老身將两位不肖子孙带回去严惩,来日必给公主个交代。” “老夫人,许多事难以服眾,我也不想日后无缘无故背负了什么害人之过的罪名。”乐晏坚持要办个鉴才会。 季长蘅忽然问:“倘若剿匪功臣是真,鉴才会也是头名,又该如何?” “长蘅,不得无礼!”季老夫人疾言厉色喊他退下,季长蘅却道:“事已至此,孙儿不得不为了季家正名,是孙儿一心高攀,大姐心直口快提醒,惹来公主误会,公主得宠,无人敢得罪,季家也不该有此遭遇,祖母,孙儿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大姐她更不该遭受无端詆毁。” 季老夫人捂著心口,举起了拐杖就要打:“又在胡说什么!” “老夫人!”乐晏喊了声制止。 她站在了台阶上,看向了季长蘅:“你的意思是我在污衊季芷晴?我就活该被你们姐弟猜测?” 季长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误会了。” 第344章 严惩 乐晏目光牢牢地盯著季长蘅,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厌恶愤怒,一个气恼不舍。 骤然她问:“季大公子想如何?” 季长蘅脱口而出:“一纸婚约。” 话音落季老夫人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季长蘅脸上:“混帐东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挨了打的季长蘅摸了摸脸,並没有对季老夫人有恼怒,他道:“鉴才会不过是羞辱咱们季家的,不论我將来功名如何,我已没有出路,只能离京,除了一纸婚约能挽回,再无其他。” “谬论!”季老夫人怒不可遏:“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了旁人。 休要再次丟人现眼,跟我回去!” 季长蘅却摇头:“孙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求祖母成全!” “你!”季老夫人捂著心口险些要晕倒,一旁的季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她急得不行,可季长蘅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几人的视线落在了乐晏身上。 乐晏眼眸微动,看向了季长蘅反问:“若都不是,又该如何?” “我即刻离京,这辈子再也不回京。”季长蘅道:“甘愿一辈子碌碌无为不得志。” 闻言,乐晏却是忍不住笑了:“你一句不回京就要赌上我的一纸婚约,我乃皇家公主,身份尊贵,如何公允?” 季长蘅眼皮跳了跳。 季芷晴反问:“公主想如何?” “我要你们大房一家子的性命为赌注,我若冤枉你们,婚约我认了,若不是,我亲自赐鴆酒,此事就此接过,如何?”乐晏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和杀气。 这话惊得几人合不拢嘴。 季老夫人忽然推开了季夫人,语重心长地深吸口气,视线落在了季长蘅身上:“长蘅,这是季家最后一次由你胡来,季家大房八条命都在你手上,你做任何选择,季家都认了。” 说完季老夫人不等季长蘅说出决定,转身对著乐晏屈膝告辞,上了马车离开了。 八条人命就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心口上,季长蘅没有想到乐晏居然恨他,还想要杀了自己。 他深吸口气,紧绷著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乐晏挥手转身回了公主府。 府外的事一字不落地传入锦初耳中,她深吸口气,抬眸看向了飞霜,飞霜立即会意:“陆家有个远房旁支嫡家公子,也是科举学子之一,为人踏实稳重,正巧和冉二姑娘年纪相仿。” 让冉二姑娘受牵连,锦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让飞霜亲自去一趟冉家:“你先去冉家大房说明来意,再让冉家说得上话的长辈去二房,季家配不上冉二姑娘,陆家的婚事说给冉家瞧瞧,若是愿意,中宫赐婚,若是不愿,中宫愿补偿县主之位。” 飞霜应了,起身离开。 临回宫前锦初拉著乐晏叮嘱:“这样的男人没什么担当,不过是踩著你公主身份往上攀爬,今日你若不是公主,未必会正眼看你,乐晏,他护不住你。,也没资格站在你身边。” 乐晏乖巧点头,要送锦初离开却被她拦住了:“门口那两个让他们自己取捨吧,我懒得瞧,你也不必因为这点事让自己不愉快,乐晏不管你兄长將来如何,母妃还是能护得住你,既是北梁公主,就拿出公主的气度来!” “儿臣明白!” …… 和飞霜一块抵达冉家的还有季老夫人,亲自上门退婚,季老夫人羞愧难当,冉家面露不悦,可碍於季老夫人再三赔罪,还有飞霜也一块来了,才定下不足两个时辰的婚事就此取消。 季老夫人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坐都没坐,铁青著脸离开了,对外宣称是两人八字不合。 唯一庆幸的是此事还未宣传出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冉家听从了飞霜的建议,和陆家旁支嫡子定下了婚约,婚期就定下了三个月后,等秋闈放榜就成婚。 冉家生怕冉二姑娘多想,还特意派人送冉二姑娘去外省亲戚家短暂的住几个月,等京城风头小了再回来。 同时冉家还特意派人上门给乐晏送了几匹京城眼下时兴的料子,和一整套红宝石头釵首饰。 也是在告诉公主,退了婚冉家並未责怪东宫。 “冉二姑娘倒是个通透的,不哭不闹,很坦然接受了陆家公子,就冲这个,日后哪怕是陆公子没有高中,东宫也会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提拔陆公子。”红梔道。 冉二姑娘无妄之灾,东宫愧疚,早晚会找回来补偿。 乐晏挑起红宝石头釵轻轻晃了晃:“有人识趣,有人还不知如何取捨,门外人可走了?” 红梔闻言伸长了脖子看向了门外,並无小丫鬟来报告消息,那八成就是还没动静。 半个时辰后小丫鬟来报,季夫人昏厥,两姐弟带著季夫人离开,乐晏弯了弯唇勾起一抹嘲讽,嘖嘖两声摇摇头,眼睛里的轻蔑尤为明显。 “公主,既然季家已经做出了选择,您就別跟季家斤斤计较了。”红梔劝。 乐晏却摇头:“不是我不大度,第一次季芷晴在郢王府出言不逊,已让我恼火,今日还不肯长教训,姑姑,母妃说我是北梁公主不该是软柿子被人拿捏。” 红梔听懂了,忍不住问;“那公主想如何?” 季芷晴一而再的挑衅,乐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像极了活在阴暗里的一只老鼠,时不时冒出来挑衅。 够膈应人! “我只等明日清晨。” 季家若无动作,她便要季芷晴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让人盯著季家。” 红梔惊讶地发现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一夕之间好像长大了,她点头:“奴婢这就派人盯著。” …… 季家 退了婚事拿到了庚帖后,季老夫人便召集了二房,三房,还有四房来,坐在大厅那冷著脸不吭声。 诸位晚辈见了,彼此看了眼一时也拿捏不出老夫人的意思,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等著。 终於大房三人回来了。 季老夫人才开口:“都进来!” 一共四房人都整整齐齐,季夫人见状眼皮不禁跟著跳了跳,季老夫人深吸口气:“青之!” 叫青之的丫鬟捧来一杯酒,递到了季芷晴面前。 季芷晴眼皮猛地跳了跳:“祖母?” “这不是毒酒,不会要你的性命。”季老夫人脸色阴沉如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狠厉:“喝了它,此事就此揭过。” 季芷晴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颤颤巍巍的端起凑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瞬间脸色发白:“一剑封喉!” 顾名思义,是哑药。 “祖母?”季长蘅沉了声:“大姐有错,罪不至此。” 季老夫人眸色深深的看向了季夫人:“季家重回京城属实不易,不能被你们大房给搅合了,今日索性就摊开来说,你们大房已经招人厌恶,又衝撞了公主,总要给个交代,两条路,要么打断双腿,要么喝了这杯酒!” 季夫人张张嘴,不敢替季芷晴辩驳,她手里的帕子捏得快没了形,咬著牙瞥过头。 “母亲!”季芷晴急了。 她又看向了季长蘅:“我是季家长房长女,我不服!” “来人!”季老夫人拍桌而起,一声令下,数十个侍卫將大厅围得严严实实,她怒瞪季芷晴:“你的命都是季家给的,由不得你!” 两个嬤嬤按住了季芷晴,青之端起酒捏住了季芷晴的下巴,季芷晴使劲挣扎,青之手指都快掐青了,也不见对方张嘴。 “掰!”季老夫人怒喝。 青之便在季芷晴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对方吃痛张嘴,一杯酒如数灌下,她痛哭流涕挣扎,却还是抵不过一杯酒。 直到確定全部咽下去后,青之才鬆手:“大小姐,对不住了。” 一剑封喉发作的很快,季芷晴捂著嗓子也只能发出嗬嗬声,一著急竟呕出血来,她痛苦地嘶鸣。 眾人全都看在眼里。 季老夫人冷脸道:“这就是不听话,不顾全大局的下场,季家百年名声容不得践踏!谁敢玷污了季家名声,我绝不手软!” 说著季老夫人又看向了季夫人:“两日之內给季长蘅挑选一门婚事,丫鬟也好,歌姬也罢,月底就成婚,若做不到,你带著大房一家脱离季家,我请族人將你们一家全部除族,自此以后各不相干!” 狠厉的话带著迴响,眾人都惊呆了。 季家四房,最有出息的就是大房,不论儿女个个都优秀,样貌好又有学识,底下几个兄弟姐妹也都臣服。 谁能想到会突然有了这变故。 季夫人错愕,脸色有些掛不住,张张嘴却又辩驳不出,只问:“长蘅已和冉二姑娘……” “休要再提冉二姑娘,这门婚事已经解除乾净,半个时辰前冉二姑娘已经提前出京。”季老夫人嗤笑:“来了京城一件事没做成,婚事都退了两桩,今日你要是能答应了公主战帖,我还敬你有几分傲气。”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季长蘅却是脸色煞白,紧抿著唇说不出话来。 季老夫人目光一转看向了其他几个孙子孙女,厉声道:“规规矩矩做事,不要肖想不属於自己的,让旁人看尽了笑话!等有朝一日做到了可望不可即的位置,再来许诺!而不是仗著祖宗脸面胡作非为!” 一番话就是指著鼻子辱骂大房一家。 季夫人的身子晃了晃,羞愧的恨不得晕过去,咬著牙强行忍著。 季老夫人看向了季夫人:“季芷晴若再敢胡闹,休怪我没提醒你!” 赤裸裸的威胁还有语气里阴森的杀气,季夫人咬著牙:“儿媳定会看住芷晴。” 季芷晴趴在地上,捂著喉咙张张嘴全是血,她嘶吼,发怒,无人理会,季老夫人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眼里没有半点心疼:“再闹事,想想你母亲还有妹妹。” 一句话让季芷晴仿佛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惊愕,震惊的看向了季老夫人,呜呜咽咽捂著唇痛哭流涕。 季老夫人挥手:“都回去吧。” 遣散所有人,季老夫人卸了浑身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揉著眉心,还不忘叮嘱:“青之,协助大夫人给大公子选一门婚事,告诉大公子,若不好好成婚,科举就別参加了。” 青之犹豫:“大公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凭大公子的才华一定能中榜,老夫人,会不会將大公子逼的太紧了?” “他一个人的前程如何比得上季家全府?”季老夫人沉声。 青之默然,只好转身退下去转述。 回了院子后季夫人听闻,面露焦急:“两日时间太著急了,能不能宽限?” “大夫人,老夫人等不及了,婚事没定下来,老夫人是不会让大公子去科举的。” 用科举拿捏,季夫人又气又无奈,看向了季长蘅:“你收拾一下,跟著我去方家!” 第345章 再定婚事 听了季夫人的话,季长蘅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眸光晦涩,胸口处微微起伏。 青之临走前朝著季长蘅看了眼,欲言又止。 她不明白,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大公子还不肯死心? “长蘅?”季夫人伸出手拉了拉季长蘅的衣袖:“荼姐儿是知根知底的,性子虽有些活泼,但乖巧懂事又孝顺。” “母亲,方家拒绝过季家。”季长蘅艰难开口,面上有几分不情愿,还有三分难堪之色。 季夫人深吸口气:“我和你姨母这么多年姐妹情,只要解释清楚了,她会答应的。” 她想清楚了,就算是舍了这脸皮,她也要替季家求娶了方荼回来。 见季长蘅纹丝不动,季夫人急了,扬手狠狠地锤在了季长蘅肩:“糊涂东西,今日闹过之后,还有谁敢嫁给你?只有荼姐儿和公主有几分交情,东宫那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计较,你怎么就不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呢?” 季夫人气得不轻,眼泪肆意横流,她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初入京城时,多少人羡慕她儿女双全,又是个顶个的优秀,媒婆日日上门,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接到手的请帖也是一摞一摞的,逢年过节串门的更是无数。 可怎么就成了万人嫌? 季长蘅两眼一闭,呼吸急促,回想起今日乐晏说的那些话,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就跟针扎了似的难受。 砰! 一声巨响。 他睁眼。 季芷晴抄起茶杯砸在地上,面露阴狠,嘴角边还沾著血跡,嗬嗬两声根本就发不出音色来。 姐弟两相视一眼。 季长蘅心跳如雷,咽了咽嗓子反而有些犹豫了。 多年的姐弟感情,对方一个眼神,季长蘅就懂意思,季芷晴是要他赌一把,胜了,娶公主扶摇直上,一雪前耻。 败了,不过是一条命。 啪! 季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季长蘅脸上,气得发抖:“你还想拿著八条人命赌一把不成?” 脸上的疼让季长蘅徒然清醒了三分,猛地回过神,垂眸不敢去看季夫人的脸色。 季夫人转头看向了季芷晴,抬起手,一巴掌挥下,將她的头打偏了,季芷晴捂著脸不可置信的看著季夫人,有气愤,怨恨,还有几分不甘心。 “京城才子眾多,最不缺的就是才华横溢,你真以为长蘅天纵奇才,满朝文武哪个没点手段?”季夫人怒指著季长蘅:“你父亲四岁启蒙,读书十五年也不过是探郎,你祖父书香门第,祖上乃侯爵,曾是皇子伴读的太傅教导,十六年才中了解元,季长蘅,你有什么资格一定会高中状元?” 季夫人知道儿子很优秀,文章写得漂亮,但绝对没有到一定中状元的地步。 “你父亲,祖父在科举未中榜之前,就已经才气名扬京城,十岁那年文章就已经拓印供人读赏,你呢?” 在季夫人一次次的质问声中,季长蘅的锐气一点点被消耗殆尽,忽然想起了在小殿下那被羞辱。 隨手一指的学子,三言两语就能將他击得溃不成军。 扑通! 季长蘅跪在地上:“儿子有错,多谢母亲提醒。” 见状,季芷晴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眼尾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染了衣襟,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来,目光决绝地看向了季长蘅,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镇字。 既被东宫所弃,何不投靠镇王? 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季芷晴看向了季夫人,用口型说出两个字:“嫁人。” 半个月前姬雪顏曾亲自上门来找季夫人,要替姬令求娶季芷晴,当时被季夫人拒绝了。 现在她同意这门婚事了。 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倒不如替自己搏出一条出路来。 水渍未乾,镇字尤为明显,季夫人看向季芷晴的眼神多了几分失望:“你是想让整个大房和季家为敌,季家祖上都是保皇派,况且,你不要忘了,你得罪的从来就不是公主一人。” 经过季夫人提醒,季芷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季夫人看向了季长蘅:“大房为今的出路就是你娶了方荼,日后小殿下登基,时局稳定,再让你大姐离开京城找个人家嫁了。” 季长蘅思索再三后咬著牙道:“我听母亲的。” 此外季夫人还看向了季芷晴:“你祖母的性子你是了解的,一个人独自撑起整个季家,你的那些手段放在你祖母那,实在不够看,我言尽於此,你好自为之。” 没有对季芷晴的心疼,只有无奈,气愤,恨铁不成钢。 说罢,季夫人带著季长蘅亲自去方家,丫鬟將此事告知季老夫人后,季老夫人手里攥著一串珠子轻轻拨弄,长眉挑起了弧度,淡淡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由她去吧。” 方家得知季夫人带著季长蘅来提亲,方夫人嚇得魂儿都快没了,身子一软跌坐在地:“这,这可如何是好?” 丫鬟去请方荼来。 方荼扶起了方夫人,自家母亲被父亲宠得,不问世事,方家也没有那么多人心复杂,加上方家老夫人也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出自將门,婆媳二十年多年了愣是没有红过脸。 没经事的方夫人一下子就慌了,拉住了方荼的手:“他们压根就不是来娶亲,是来找人挡灾的,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母亲,女儿才不糊涂。”方荼捏了捏方夫人的肩,平復她的心情,端来茶让方夫人喝。 方夫人摆摆手:“都火烧眉毛了,我哪有心思喝茶……” “母亲怕什么,只將此事推给了祖母身上,让祖母拒绝姨母,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给方夫人出主意,方夫人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拉著方荼就走。 时间紧迫只说了一句话:“季家大房是个是非之地,荼姐儿不能嫁。” 方老夫人看了眼孙女,方荼立即点头,朝著方老夫人撒娇,方老夫人伸出指尖点了点方荼的眉心:“带著你母亲去后院坐坐,一会让人將季夫人引去大堂,我去便是。” “多谢祖母!”方荼搂著方老夫人的手臂晃了晃,恨不得捧著亲两口,方老夫人皱著眉道:“再摇下去,一把老骨头可就要散了。” 方荼立即鬆开手。 丫鬟来催促,说人已经进院了,方老夫人闻言二话不说站起身,手拄著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去了大堂。 大堂 季夫人被引进门时就听丫鬟说:“夫人前两日得了风寒,不便见客,听说夫人来了,特让老夫人来招待。” 一听这话季夫人心里咯噔沉了沉。 坐在那不一会儿方老夫人就来了,季夫人起身上前行礼,却被方老夫人摆摆手给拦住了:“都是亲戚,不必多礼,快坐。” 落座后,方老夫人便看向了季长蘅:“这就是长蘅吧,长得真是英俊我听说和冉家二姑娘定了婚约?” 季夫人闻言瞬间卡住了。 “冉老夫人可真有福气,遇到了这么个孙女婿。”方老夫人张嘴便將季长蘅夸上天,脸上笑意极浓,一副十分喜欢对方的模样。 这让季长蘅也有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人谬讚了。” “怎会谬讚,你才华横溢人人皆知,我刚才还听荼姐儿说,季家表哥才华横溢,英朗无双,是京城多少姑娘的心上人,可惜被冉二姑娘捷足先登了。” 这是方老夫人第二次提及冉二姑娘了。 季夫人訕訕问:“荼姐儿从哪听说的此事?” “荼姐儿上午刚从外头逛回来,买了一堆首饰,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子,全京城的事儿恨不得都打听清楚,我腿脚不便,她便將打听到的说给我听。” 方荼爱打听这事儿,季夫人也是知情的,接下来的话更是如鯁在喉,她之前来找方夫人提过一嘴婚事,但被方夫人给婉拒了。 这种事既没成,所以季夫人篤定方夫人肯定不会对外宣扬的,会坏了方荼的名声。 但季长蘅和冉二姑娘的婚约结结实实定下来了,之后又取消,这事儿季夫人抵赖不掉。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方老夫人这么快就知晓了。 之所以这么快来方家,也是赌一把,方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季夫人紧抿著唇不知该说什么,捧著茶喝了一口又一口,脸色訕訕,方老夫人仍是热情:“荼姐儿是我一手养大,比亲孙子还要贴心,深得我心,过两年嫁出去了不在身边,我还要惦记呢,唉,一把年纪了身边就想要个知冷知热的。” 方老夫人嘴上虽是嫌弃,眼里確实满满的宠爱。 她宠爱方荼,季夫人也是知道的,方荼在方老夫人心里绝对是第一位,吃喝用度样样都是方家子孙辈最好的。 季夫人尷尬地朝著媒婆看一眼,媒婆是个人精,撮合了百余次婚事,什么人说什么话,一眼就知道了。 这方老夫人分明就是不愿意。 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只是季夫人的眼神恳求下,媒婆只好硬著头皮开口:“方姑娘確实孝顺,听老夫人的意思是还要留方姑娘几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方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下来……” “砰!” 方老夫人手一松,手里的茶盏落地摔碎,打断了媒婆的话,丫鬟上前忙著清理。 “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这手也不听使唤了,让诸位见笑了。”方老夫大无奈嘆气,转而看向了媒婆:“刚才你说什么?” 脸上带著笑意,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还透著一股森森寒气,媒婆欲哭无泪,视线又看向了季夫人。 季夫人深吸口气,对著媒婆说:“你先回去吧,该给的,季家不会少给。” 话一说完媒婆狠狠的鬆了口气,笑意吟吟地衝著方老夫人行礼后,起身就走。 媒婆前脚刚走,方老夫人捂著心口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丫鬟见状赶紧扶著方老夫人:“老夫人,您该服药了。” “不,不用,我晚些时候再吃。” “老夫人,不能耽搁,大夫说差一顿您都有可能旧疾復发。” 方老夫人皱著眉,根本不给季夫人开口说话的机会,揉著眉心,无奈道:“季夫人,改日,府上再邀请你上门做客,我年纪大了,老了,也不中用了。” 起身一边摇头一边说著话,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 季夫人深吸口气已经知道了方家的答案,她起身,对著季长蘅说:“走吧。” 季长蘅这是第一次去旁人府上,除公主之外被拒绝,脸色有些掛不住,点点头只能跟著季夫人离开。 两人上了马车,季长蘅才说:“姨母是有意躲避咱们的。” “何必要戳破?”季夫人也说了实话;“半个月前我来找你姨母,谈过这门婚事,被你姨母当场拒绝了。” 季长蘅错愕。 “別不信,你姨母当时脸色就变了,今日我来,也是厚著脸皮想求你姨母,许下承诺的,可你姨母不愿坏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避之不见,让方老夫人来打发咱们,有些事虽没有明说,方老夫人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季夫人揉著眉心,实在是不知道上哪去给季长蘅找婚事。 冉二姑娘的婚事退了,方家不可能不知情,搬出来,让季夫人实在是张不开嘴。 一杯茶,一碗药,都是在堵季夫人的嘴。 季长蘅垂眸。 两人回府已是半夜三更。 季夫人想了想只能去求季老夫人了,也如实地说了方家反应,季老夫人一点也不意外,看向季夫人:“你二弟妹娘家还有个侄女。” “二房可是庶出!”季夫人大惊失色。 季老夫人面色如常:“当初长蘅招惹了姬洛洛,是二房替你们挡了一劫,改娶了镇王世子庶女为正妻,如今两人过得琴瑟和鸣,前几日还传来喜讯。” “母亲,再等等,再给长蘅一些时间,一定能找到婚事的。”季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让季长蘅娶庶房家亲戚。 “你们今日在公主府的所作所为,是越快让东宫消气才好,长蘅是我的孙子,我能害他不成?”季老夫人又举例,她语重心长地劝。 季夫人捂著脸痛哭流涕,一咬牙只能认了:“好!” 这门婚事不认也得认,只要能保住季长蘅的仕途,季夫人也是没法子了,留在京城,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当晚,季老夫人便派人去请二房媳妇来,二房媳妇惊讶的看向了季夫人,见季夫人不说话,二夫人犹豫了。 “你放心去做,大房应了。” 有了季老夫人亲自发话,二夫人也不敢拒绝,只好应了,顾不得天黑立即回了趟娘家。 当夜婚事就定下来了。 季夫人手里握著对方姑娘的庚帖,指尖颤抖,出了院子一激动没忍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346章 毁容 季夫人手里攥著女方庚帖回来,眼睛都快哭肿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挑剔过世家嫡女,就连镇王府县主都没有看上的儿子,居然会沦落到迎娶一个庶房亲戚。 她崩溃大哭。 到了最后却又不得不强撑著,將消息告知了季长蘅。 “夫人,大公子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撑不住。”丫鬟担忧。 季夫人却道:“已经没有选择了。” 次日天不亮季家再次定下婚事的消息传扬了出去,季老夫人以府上许久没有办喜事为由,婚事就定在了十日后。 大房准备聘礼,天刚亮就派人亲自去送聘礼。 二夫人还有些晕乎乎的,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门婚事就这么匆匆定下来了,以侄女的身份能嫁给季长蘅,確实算是烧高香了。 季老夫人又喊来了三夫人,叮嘱她这阵子管家大权交给了三房,协助大房举办婚事。 许多事二夫人不知情,但三夫人是季老夫人的嫡次媳,知道的內幕多,两个儿子又在小殿下那当差,所以三夫人拍著胸脯保证,一定会让婚事顺顺利利举行。 绝不允许大房的人坏了季家前途,影响儿子。 季长蘅定下了婚事,季芷晴一夜之间得了哑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消息也没有特意隱瞒。 一大早乐晏醒来,红梔便將此事说了。 “定下了谁家?”乐晏好奇。 “昨儿晚上季夫人带著季大公子去了方家,不过被方老夫人给挡了回去,半夜三更又定了二夫人的娘家侄女刘家,今年十五岁,家里没有人在朝为官,祖上倒是出了个七品官职。” 乐晏瞭然。 不多时外头传方荼候在门外。 “快去请进来。”乐晏吩咐。 不一会儿方荼匆匆来了,面露担忧,上下打量著乐晏:“昨日我就要来了,只是听闻太子妃也在,不好打搅,你没事吧?” “我好著呢。”乐晏笑著在她面前转圈,嘴角勾起了弧度。 方荼又道:“我本来想著邀李姐姐一块来,李家在给李姐姐说亲呢,不便前来。” “许的是哪一家?” “除了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表哥外,还能有谁。”方荼掩嘴笑,李家婚事是早早就定好的,只是近期在选日子了,作为待嫁新娘,李若琅还要在府上学规矩,绣嫁衣,日日跟在李夫人身边学管家,极少能抽出时间来出门。 乐晏莞尔,真心替李若琅感到高兴。 “还有一桩事。”方荼神秘兮兮地说:“昨儿晚上刑姑娘一脚踩空,从半山腰掉下来,摔断了腿,要不是路过上山砍柴的樵夫见了,只怕刑姑娘小命都保不住了。” 提及刑宛月,她已经很久没听过对方的事。 “刑夫人哭红了眼,刑老夫人做主將刑姑娘送去了別院养著,也不知伤情如何。” “好端端半夜去半山腰做什么?” 方荼耸耸肩:“谁知道呢。” 彼时季家派人送来了请罪书,还有一箱子赔罪礼,乐晏瞧都没瞧,大手一挥:“將东西兑换成银子,送给朝廷吧。” 季家昨日来提亲的事,方荼一五一十的说了,逗的乐晏笑意吟吟:“方老夫人真是个活宝。” “母亲和祖母关係极好,也拎得清,从不会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某一个人,祖母常说母亲是个有福之人,我若能得母亲一半,將来也是个有福之人。” “一定会的。” 季家的事,乐晏放下了。 转眼间就到了季家娶亲的日子,一大早府上就掛上了红灯笼,吹吹打打,轿一路被抬著朝季家方向走。 摘星楼旁姬洛洛瞧著季长蘅身穿红色喜袍,心口处还繫著大红,面上却看不到一点喜色。 她嗤笑:“我还以为能娶什么货色呢,原也不过如此。” “姑娘,季大公子不识抬举,又得罪了公主,落得今日下场是他活该!”丫鬟紧跟著附和。 姬洛洛下巴一抬,表示认可。 原先满心欢喜想要嫁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张好皮囊罢了。 她乐晏看不上的人,爭来也没意思。 婚礼现场还是有不少人驻足观看的,许多不知情的百姓咂咂嘴,直嘆可惜。 “我怎么听说季大公子要科举,婉拒了婚事,怎么又在科举之前娶了亲?” “还不是季大公子心有所属,不计较刘姑娘身份,执意要娶进门。” “你说季大公子心仪,可脸上怎么没有半点喜庆?” 眾说纷紜 在吹吹打打声中,季长蘅还是將刘芸娘娶进门,拜了天地,將人牵入喜房。 季家分明是在办喜事,却没有几张笑脸,二房三房和四房早就得了季老夫人的叮嘱,不要乱说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字不提得罪了人,对外一致宣称是因为找人算卦,错过了五月,就要再等五年才能成婚。 所以才举办婚事这么急促。 至於旁人信不信,季家就当做不知道了。 进了喜堂,季长蘅看著榻上坐著的红色身影,隔著红盖头看不清楚,在喜婆的催促下,他上前掀了红盖头。 红盖头下,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 只一眼,季长蘅脸色就沉了下来,鬆了手上的喜秤,紧紧咬著牙道:“我先去前厅招待客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芸娘有些发懵,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不懂,她牢牢记著姑母的话,要乖巧听话,日子是要细水长流慢慢过。 手里攥著个玉如意,让贴身丫鬟跟去前头:“夫君要是喝醉酒了,你记得带回来。” 话音刚落府上的大丫鬟道:“大少夫人,公子身边有小廝跟著,不碍事的。” 刘芸娘还以为自己是在刘家呢,统共也没几个人伺候,这里可是季家,到处都是小廝丫鬟。 新婚夜,季长蘅喝的酩酊大醉,还是季老夫人派人时时刻刻盯著,將人送去了新房,並下令天亮之前不许他出门。 一旁的季夫人道:“母亲,婚事已成,也別把长蘅逼太紧了,我担心会適得其反。” 季老夫人道:“洞房烛不留在新房又能去哪,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堵住了季夫人的嘴。 季家婚事举办顺利,东宫里的锦初听闻后,倒也没有继续为难,过往的事就当做没发生。 眼下最让她头疼的就是舞倾城。 接连请了两次,舞倾城都不肯见她一次,可每日照样还在琴芳阁卖艺,只是如今去琴芳阁的宾客锐减。 舞倾城露脸,那张脸和锦初有七八分相似。 锦初又曾去过琴芳阁,识趣的人就知道不能再去了,被太子妃盯上了,没好果子吃。 “太子妃,琴芳阁出事了。” 飞霜匆匆赶来:“一个时辰前姬洛洛闯入琴芳阁,放了一把火,还带人殴打了舞姑娘。” 锦初眼皮跳了跳。 “奴婢听说是因为镇王世子私藏了舞姑娘香囊被世子妃给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被姬洛洛听见了,一气之下就去了琴芳阁,还动手打了舞姑娘,据说,脸伤的不轻。” 舞倾城是镇王带回来的,人还是姬瑭无意间发现的,难道世子妃不知情? “这事儿確实有些蹊蹺,派人盯著点儿,別让镇王府的人把她弄死了。”锦初对舞倾城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了。 飞霜应了。 …… 琴芳阁燃起的大火来不及扑灭,越烧越狠,纵火者姬洛洛已经嚇傻了,她只是在舞倾城的屋子里打翻了烛台。 最后怎么整个琴芳阁都给烧起来了? 就连姬瑭也是在火堆中发现,差点儿就被浓烟呛死了,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烧著了。 好在侍卫及时將人弄出来,才保住性命。 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舞倾城,一张白嫩嫩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另一边脸被烧著了,漆黑流血,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深可见骨。 “我……”姬洛洛压根就没想到姬瑭也来了,她险些烧死了姬瑭,想到这腿软了;“快,快去告诉母亲。”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小王爷!” 姬洛洛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只见姬郢衣袍都被烧黑了,胳膊上还被砸伤,流著血,一只手用帕子捂著口鼻被侍卫扶著出来。 “小叔!”姬洛洛诧异:“你,你怎么在这?小叔,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教训这不知羞耻的贱人,日日勾搭父亲,我不是故意要纵火的。” 姬郢站稳身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姬洛洛:“洛洛,你太意气用事了!” “小叔,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姬洛洛嚇得语无伦次。 姬郢摆手让人去请大夫。 眾目睽睽之下舞倾城暴露在外的脸已经黑了一半,百姓盯著瞧,嘖嘖两句真是可惜了。 很快大夫来了。 给姬瑭看过之后,皱著眉:“世子吸入浓烟过多,伤极肺腑,暂无性命危险,但日后怕是要落下咳疾。” 姬郢皱著眉,指挥先让人带著姬瑭和舞倾城就近找个院子安置,杜绝了看热闹的百姓。 不久后世子妃赶来了,看见姬瑭昏迷不醒,姬洛洛冲了过来:“母亲,我不知道父亲也来了,我只是想教训舞倾城,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起了大火。” 世子妃同样慌了神,目光一抬看向了姬郢:“郢弟今日怎么也在琴芳阁?” 姬郢也受了伤,坐在那正在处理胳膊上的伤,乍一听这话抬起头看向了世子妃:“我在摘星楼宴请几位大人,偶然间窥见琴芳阁起火,侍卫说看见了洛洛去了琴芳阁,我才去,在火场里找到了大哥,嫂嫂是在怀疑我吗?” 姬郢面露不解和疑惑。 几位大臣纷纷站出来作证:“我们昨日就约好了,今日已在摘星楼两个时辰,琴芳阁才起火的,若不是小王爷冲入火场救了人,世子怕是性命不保了。” 世子妃闻言悻悻道:“诸位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嫂嫂还是看看大哥吧。”姬郢语气淡淡,不悲不喜,一如往常那样温和。 哪怕是胳膊上被烧伤,大夫处理时血跡顺著衣裳流淌,他也不没有皱一下眉头。 姬瑭在大夫的救治下睁开了眼,猛地咳嗽,大口喘著气,睁眼就看见了世子妃,恍惚了会儿才回过神发生了什么,撑著身子坐起来,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地榻上,舞倾城半张被烧焦的脸蛋。 顷刻间,姬瑭怒火蹭的一下涌起。 第347章 栽赃 姬瑭强撑推开了世子妃下地,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舞倾城身边,指尖捏紧了她的下巴,左右晃动。 半张脸又红又肿,五个明显的巴掌印,另外半张被烧焦,皮肤都没了,面目可怖,哪还有半点倾国倾城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姬瑭失控怒吼。 罪魁祸首的姬洛洛躲在了世子妃身后,缩了缩肩,世子妃面色有几分犹豫,挡住了女儿,低声说:“天乾物燥,不小心著火。” 姬郢疑惑地看向了世子妃。 世子妃立即变得有些心虚了:“偌大的琴芳阁起火了,为何没有人来救火,此事必有蹊蹺。” 姬瑭没有理会世子妃,抬眸又看见了姬郢,以及那张被烧伤的胳膊,血淋淋地滴著血:“郢弟,你怎么也受伤了?” “世子,是小王爷冲入火海救了您,今日小王爷原本是在摘星楼用膳,听见楼下传来议论才知琴芳阁著火了,是姬大姑娘点著了火,小王爷是去救人的。”目击证人一位大臣说起了来龙去脉。 姬瑭锐利的眸子立即朝著姬洛洛看去:“是你点火?” 姬瑭在和世子妃因为舞倾城吵了一架后,姬洛洛一气之下直接去找舞倾城的麻烦,前脚刚进门不久,舞倾城身边的丫鬟就来找姬瑭,说是舞倾城有要事商议。 他二话不说便去了。 琴芳阁因为舞倾城长得很像锦初的缘故,客人减少了许多,姬瑭为避免被人认出来,只能低调从后门走。 在阁內巧遇了两位之前的头牌姑娘,拽著他献舞,香味扑鼻,一瞬间口乾舌燥。 按捺不住,还未提脚上楼整个人便晕了过去,隱隱约约能感受到四周的炽热,偏偏睁不开眼。 再后来陷入黑暗,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 “卫勤和卫强两人呢?”姬瑭怒问。 这两人是跟在他身后的,出事了却不见两人身影? “死在了火海里。”姬郢道:“我去时,两人吸入浓烟太多,已昏迷不醒了,等再进去时,火势太大。” 听了姬郢的话,姬瑭立即朝著姬郢投去了怀疑的目光:“那琴芳阁其他人呢?” “火势太大,跑了许多,剩下一部分被困,来不及施救,等火势灭了,再彻查也不迟,今日的火有些蹊蹺。”姬郢皱起眉心:“我在摘星楼用膳,並未知会旁人,偏偏就有人洛洛被困在琴芳阁火场,我带著侍卫赶入时,火势太猛,我手底下的侍卫个个被呛了迷烟,若不是我带的人多,今日连我也要交代在琴芳阁了。” 姬瑭半信半疑。 太医诊断,姬郢体內確实有迷药,且分量不轻,姬郢也呛入了烟雾,只是出来得及时,还没有伤到肺腑。 “大哥,为何你体內没有迷药?”姬郢目光一移,语气多了几分质疑。 姬瑭瞪大眼:“你这是何意?在怀疑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姬郢指了指门外躺在廊下休息的十来个侍卫:“太医诊断个个都吸入了迷药,若非他们拼死救我,我今日就要死在琴芳阁了。” 一句句质问,引来了不少人怀疑的看向姬瑭。 这让姬瑭怒不可遏。 很快镇王来了。 铁青著脸看向了两个儿子,目光落在了姬郢血淋淋的胳膊上,眉心一皱,耐著性子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伤?” 姬郢摇头。 紧接著镇王又看向了姬瑭,质疑的眸色让姬瑭心里咯噔一沉,赶紧解释:“父王,此事不是儿臣,是……” “够了,回去再说。”镇王打断了姬瑭。 来到床榻旁,看见了舞倾城被烧焦的脸,镇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深吸口气:“回府!” 舞倾城交给了琴芳阁逃出来的管事姑姑带走了。 其余人在镇王的命令下,只得回府。 进了大厅 镇王落座,目光落在了姬洛洛身上,嚇得姬洛洛扑通跪下:“祖父,孙女就是去看看舞倾城,不知道什么迷药……” 呜呜,她被嚇得大哭。 “闭嘴!”一记阴狠眼神,嚇得姬洛洛立马闭嘴。 片刻后镇王又看向了姬郢,软了三分语气:“你来说。” “父王,儿臣昨日约了三位大臣商议要事,突然有人来找儿臣,说洛洛被困在了琴芳阁,儿臣便带著侍卫进入琴芳阁救人,意外看见了二楼走廊昏迷不醒的大哥,等將大哥救出来,再找洛洛,却没了力气,被侍卫强行带出。”姬郢疑惑:“出来才看见洛洛已经没事了。” 镇王又看向了姬瑭。 “父王,儿臣是被舞姑娘身边丫鬟喊去琴芳阁,在琴芳阁被人算计,后来的事,根本不知情。”姬瑭愤愤咬牙。 “体內迷药又是怎么回事?”镇王问。 姬郢主动解释:“太医说烟火里掺杂著迷药。” “那为何瑭儿体內没有迷药,按理说,瑭儿在琴芳阁待的时间足够长,应该中迷药才是。”镇王疑惑看向了姬瑭。 姬瑭咬牙,这事儿他根本解释不清,他没中迷药,姬郢中了,怎么看这个局都像是算计姬郢,要他命丧火海。 可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找到那个丫鬟,一定能证明儿臣的清白。”姬瑭解释。 镇王嗤笑:“一个丫鬟如何能证明你的清白?瑭儿,是郢儿冒死救了你,还身受重伤。” 姬瑭听出了镇王语气里的怀疑,他心里咯噔一沉,赶紧解释:“父王,儿臣好不容易找到了舞倾城,又怎会毁了她,岂不是功亏一簣?” 这才是最关键的。 舞倾城居然被毁了脸,还没发挥作用就成了一颗弃子。 镇王看向了姬郢:“郢儿觉得呢?” “儿臣觉得等舞倾城醒来,或许就有线索了,不过儿臣听说舞倾城来琴芳阁后,得罪了不少阁里的姑娘,尤其是两位前头牌姑娘,也有可能人趁人之危动的手?” “何出此言?” “有人看见事发前,两位姑娘背著包袱跑了。” 镇王脸色一沉,派人去追。 姬瑭道:“不对,若是她们二人做的,为何要放迷药?” “琴芳阁还有守卫,若不放迷药,守卫能救下舞倾城,否则又该如何解释,琴芳阁的守卫全都被放倒?”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未必不是有人藉机伤了舞倾城。”姬瑭道。 姬郢面露愧疚:“父王和大哥处处为我铺垫成大事,如今连累大哥被人算计,是我之过。” 这话让镇王听后,对姬瑭多了几分猜忌,也极有可能是姬瑭自导自演,不愿意让舞倾城成了帮助姬郢的一颗棋子,故意安排了这一出,又藉机將姬郢引入火场,想要除掉姬郢。 只不过被姬郢死里逃生了。 否则,怎么解释那么大的火,偏偏姬瑭就没有中迷药? 姬瑭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当即心头一哽,赶紧解释:“父王,儿臣心甘情愿为了郢弟效劳,此事一定另有蹊蹺。” 舞倾城是姬瑭精心培养出来的,没道理弄伤了舞倾城的脸。 可姬郢更没有理由对付一个舞倾城,坏了自己的事,更不会冒死冲入火场去救姬瑭。 镇王陷入了疑惑,目光落在了姬郢被鲜血染透了的烧伤胳膊上,眉心一拧,看向了姬瑭:“这几日你先留在府上,本王会彻查此事。” “父王!”姬瑭气不过,他才是受害者,差点儿就要被烧死了,镇王不仅不心疼,居然还怀疑自己了。 对上镇王阴沉的脸色,姬瑭噎住了。 “你教女无方,回去闭门思过!”镇王大手一挥,赶走了世子妃和姬洛洛,如今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严惩姬洛洛,而是要严查真相。 人走后,镇王来到了姬郢身边,看著他衣裳被烧焦,胳膊伤势极严重,语气软了三分;“郢儿,你不该如此衝动,这次幸亏有侍卫救了你,来日遇到危险,不可莽撞,一切以你自己为要紧。” 姬郢点头,不爭不抢,面色淡然和往常一样,更没有告状,让镇王多了几分心疼。 同时也对姬瑭越发失望。 “此事未必是你大哥……” “父王,儿臣也觉得很奇怪,大哥没道理这么做,儿臣好了大哥才能好,况且,儿臣不相信大哥要致儿臣於死地。”姬郢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疑惑:“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会彻查此事。” 镇王忽然道:“你大哥若是有你一半胸襟就好了。” “父王,儿臣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姬郢大度道,將受伤的胳膊往后挪了挪:“区区小伤,养一养就无碍了。” 看著对方故作轻鬆,镇王没有半点怀疑,问:“可曾怀疑过东宫?” 姬郢顺势点头。 “郢儿,还剩下最后一年,必见分晓,你可有把握?”镇王语重心长地问。 姬郢眸光坚定地对上了镇王打量的眸子:“父王,儿臣身兼重任,隱忍八年,自然是要登顶上位,至於朝曦,儿臣不会手软。” 第348章 羞辱 从大堂出来,不远处姬令已经在此等候,往前走几步冲他笑:“在大哥和你之间,父王一定是相信你的。” 姬郢紧绷著唇:“我也没有想过大哥如此不安分。”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处处被拿捏,他可没把你放在眼里。”姬令勾唇笑,甚至还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他若不是嫡长子,哪有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他扬眉,语气里儘是对姬瑭的不屑跟不服气。 转而看向姬郢时,道:“郢弟,我们才是亲兄弟一条心,没他那么心狠手辣,不会置人於死地。” 姬郢沉默良久才问:“琴芳阁的事都处理好了?” “你放心吧,绝对找不到一丝半点线索,人都处置乾净了。”姬令抬起手揉了揉泛酸的腿,面露感激:“这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再等等,我担心父亲疑心未消。”姬郢面上故作担忧,姬令却摆摆手:“人是他找的,火是他女儿放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出手,和你没有关係,即便有一日露出马脚,你放心,我会主动站出来承担,绝不会污了你的手。” “二哥,我们兄弟之间不该说这些。”姬郢摇头,深深无奈地嘆了口气。 此时姬雪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著姬郢:“我听说你冲入火场救人,可有受伤?” 姬郢笑:“轻伤,不碍事。” “这哪里是轻伤,差点儿就要葬身火海了,胳膊都快被烧废了。”姬令哼哼,挑眉看向了姬雪顏,似笑非笑的问:“大姐是来看兄长还是来看郢弟的?” 姬雪顏脸色淡然道:“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一起看重,除了大哥和郢弟之外,还有桩事也要找你商议。” 这话姬令懒得戳破了,他的腿疾都八年了,也不见姬雪顏来探望,他甚至上门求过姬雪顏,提醒过疆医,姬雪顏装傻充愣,见死不救。 害得他瘸了整整八年,在整个镇王府就如同废物一般的存在,连个奴才都敢趾高气扬地指使他。 若不是姬郢回府,拉了他一把,姬郢不敢想像能不能熬过去。 在镇王府,姬令对姬雪顏和姬瑭都是提防多於信任。 “季芷晴派了丫鬟来传话,同意了之前的婚事。”姬雪顏忽略了姬令的嘲讽,语重心长的说:“你一个人孤零零也不是个法子,依我看,这门婚事也不错,季大姑娘英姿颯爽,又是名门之女,很配你。” “她做二哥的妻,委屈了二哥。”姬郢打断了姬令准备要开口说话:“她名声尽毁,又成了哑巴,被季家所弃,选择二哥也是无奈之举,可二哥堂堂王府嫡次子,凭何要娶她?” 听著姬郢的话,姬令无比感动,全京城都知道镇王府的二公子是个混帐,不肯將嫡女嫁给他。 加上他有腿疾,又无功名在身,若不是顶著镇王府的头衔,只怕多一眼都不会看他。 “郢弟,人要朝前看,你二哥腿疾未愈,又死了两个原配,名声狼藉,季大姑娘主动嫁过来,已经不易。”姬雪顏倒是觉得这桩婚事不错,也劝姬令有自知之明。 姬郢抬眸:“二哥是我嫡亲兄长,深得我信任,只此一条足矣配上名门贵女,她季家嫡女才是声名狼藉,给二哥提鞋都不配!” 这还是姬郢第一次为了姬令反驳姬雪顏,她愣了愣,姬雪顏敢对姬令假以顏色,对姬郢还是不敢的。 被懟了也不敢生气,悻悻笑:“是我多虑了,既如此,我就回绝了季家。” 姬郢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季家屡屡打镇王府的脸,如今上门求娶,正好是个机会,二哥,你说呢?” 姬令会意:“郢弟所言极是,这门婚事我亲自去说。” “二弟!”姬雪顏赶忙拦住了姬令:“倒也没有必要將此事闹大,我派人回绝了就是,季家好歹也是名门。” 姬雪顏之所有肯帮季芷晴说话,也是因为季芷晴许了种种好处,给了不少银票。 看姬雪顏处处阻拦,又帮著季芷晴说好话,姬令很快就猜到了其中关键,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季家是保太子一党,得不得罪又能如何?大姐今日这是怎么了,我再不堪,也不至於要娶一个哑巴为妻吧?” 被姬令反问,姬雪顏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不过道:“我也是为了你著想,不忍看你孤苦伶仃,你却误解我,好好好,既然你要退,自己去说吧。” 说罢,姬雪顏扬长而去。 从背影看,很显然是气得不轻。 姬郢拧紧了眉:“二哥,我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大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季芷晴心高气傲,落魄后才要嫁你,实在是不配你。” “我不怪你。”姬令软了三分语气,之前被季芷晴拒绝过一次,如今对方又找上门来,他不趁机羞辱,就太没有骨气了。 “你先回去歇息,晚些时候我再去看你。” …… 季家 天不亮芸娘就起来了,撩起帷帐看见了一旁贵妃榻上合衣而眠的季长蘅,蜷缩著身,紧皱眉心,看上去是有什么心事。 她刚有了动静,季长蘅睁眼了。 两人四目相对。 芸娘有些紧张:“夫君……” “谁准许你这么叫?”季长蘅面露不悦,坐起身看向芸娘:“娶你非我本意,日后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在外我给你季家少夫人的顏面,在內,你守好本分。” 芸娘嫁过来时就知道丈夫不喜她,两人素未谋面,姑母说来日方长,等日后接触久了,说不定就能琴瑟和鸣。 新婚之夜被冷落,芸娘心里委屈,但只要想著这门婚事是季老夫人亲口定下来的,有季老夫人给她撑腰,季家少夫人的位置无人撼动,她也就慢慢释怀了。 自己安慰自己是一回事,亲自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芸娘错愕看向季长蘅。 她不过是叫了一声夫君而已。 季长蘅褪下了喜服,走到门旁边,敲敲门,外面才解了锁,打开门季长蘅抬脚就要走却被嬤嬤拦住了:“老夫人已经在大堂候著,等两位新人去敬茶呢。” 嬤嬤眼神瞄向了屋子里,芸娘脸色不太好,洁白的元帕原封不动,嬤嬤会意,敛了神色。 丫鬟给芸娘梳妆换下衣裳,跟在季长蘅身边一块去敬茶。 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季老夫人坐在最高位置,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为了今日,特意换了红抹额,就连大褂也是暗红色,看上去十分喜庆。 芸娘有些紧张。 二夫人笑著上前:“芸娘,嫁进门也不必忐忑,这里往后都是你的亲人了。” 也不指望季长蘅开口介绍,二夫人索性拉著芸娘开始介绍,芸娘一一行礼 敬茶,季老夫人递给了芸娘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鐲:“好孩子!” 芸娘忐忑接过退到了季长蘅身边。 此举让季夫人不禁皱起眉头,只觉得芸娘过於小家子气了,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晚些时候你去我院子里。”季夫人道。 芸娘点点头。 不止是季夫人这样想,就连其他几房也是如此想的,两个人站在一块,不论是样貌,身份,还是气度,根本就不匹配。 眾人在打量著芸娘,过於直白的眼神让芸娘面露几分难堪,朝著二夫人红了眼眶。 二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人是老夫人求著娶的,个个摆著脸给谁看? 还没等二夫人发作,门外传镇王府来人了。 眾人诧异。 不一会儿就看见步伐缓慢的姬令出现在眾人眼前,季老夫人看见来人,眼皮跳了跳:“他怎么来了?” 不止是季老夫人,其他人对姬令也是皱起眉,有些疑惑。 姬令的视线落在了季长蘅身上:“季大公子恭喜啊,娶了个美娇娘,祝你早生贵子。” 季长蘅脸色一沉:“姬二公子怎么不请自来?” 姬令笑了笑:“也不是不请自来,是为了一桩婚事,想当面和季家大姑娘说清楚。” 提及婚事,又提及了季芷晴。 首先坐不住的是季夫人:“姬二公子,不管外头怎么传流言蜚语,我家芷晴是个好姑娘,绝不会嫁给你做填房的。” “镇王府的人一而再地上门求婚事,脸皮可真够厚的。”季长蘅本就心里憋著气无处宣泄,见著姬令,哪还客气什么:“姬二公子,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看著季家人高傲的嘴脸,姬令怒极反笑:“洛洛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东西?区区臣子,靠著祖辈遗留的几分交情,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餑餑了?我好歹是镇王府嫡子,岂会自甘墮落娶季芷晴?” 眼看著姬令恼羞成怒,开始侮辱季芷晴,季长蘅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咬牙切齿:“你在说什么!” “诸位听好了,是你们季家嫡长女季芷晴,不知羞耻地上门求著我娶她,今日我专程来,是特意告诉你们,我姬令寧娶青楼女,不要季家女!” 说罢,姬令大摇大摆拂袖而去。 砰! “站住!”季老夫人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地看向姬令,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刚才说什么?” 姬令特意停下脚步回头斜了眼季老夫人:“这事儿还要问问你的宝贝孙女儿。” 再次扬长而去,季老夫人坐不住了,脸色阴沉:“去,將大姑娘带过来,再將门房婆子带来,查查今日是谁去了镇王府!” “祖母,姬令就是个无赖,他的话不可轻信,之前镇王府派人上门说亲,大姐拒绝,如今又怎么会主动找上门?”季长蘅不信。 在他眼里,大姐骄傲有骨气,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季老夫人呼吸急促:“若没有此事,人家敢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上门来羞辱?” 她气极:“今日姬令但凡是故意造谣挑衅,我定会入宫告状!” 季长蘅抿了抿唇,只好妥协。 不一会儿季芷晴被带来了,去请她的丫鬟並没有说明原因,她只当是要接受新娘子的敬茶。 等看见芸娘后,她本能地蹙眉,眼底有过几分轻视,但很快又遮掩住了,衝著季老夫人屈膝。 “大姐,刚才姬令来了一趟,你快和祖母解释,你从未派人去过镇王府求著姬家二公子娶你。”季长蘅焦急地拽住了季芷晴的胳膊。 季芷晴脸色猛地变了,眼神虚闪不敢抬头。 只一眼,季长蘅心里咯噔一沉。 第349章 眾怒 两人一块长大,季芷晴的这个眼神代表什么,季长蘅岂能不清楚? 季老夫人眸光阴狠的盯著季芷晴。 “芷晴,你快解释清楚啊,你可是季家嫡长女,怎会自甘墮落看上那种人?” “就是,你底下还有好几个妹妹没许亲呢。” 不止是大房,就连二房,三房,四房的人都急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季芷晴不知羞的名声传出去,他们几房也討不到便宜,尤其是正在说亲的姑娘,势必是要被连累的。 季芷晴一言不发。 很快门房就送来了个丫鬟,莲白。 季夫人气恼至极地衝过去拎著莲白的衣领子,左右开弓:“混帐,你怎么这么糊涂,害了姑娘名声?” 莲白被打得双颊红肿,大呼求饶。 “够了!”季老夫人呵。 季夫人鬆开手,抬头看向季老夫人阴沉如水的眼神时,心哆嗦得厉害,张张嘴喉咙又像是被堵住了。 季芷晴下巴抬起,傲气地拿出纸和笔,从容不迫地在纸上写下:“良禽择木而棲。” 几个大字。 季老夫人怒极反笑:“你以为刚才姬令来,是为了商议婚事的?” 季芷晴闻言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季老夫人,察觉四周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青之,你来说!” 青之便將姬令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季芷晴愕然抬头,脸色惨白,一双盈盈眸子里儘是不可置信,又在纸上写下了不可能! 季老夫人的眼睛却盯著良禽择木而棲这几个字,心口堵得慌,她挥挥手,打发了其他几房。 “母亲,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倒不如直接说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挽回。”二夫人站起身说。 三夫人也跟著附和:“確实如此,姬令上门羞辱的是整个季家,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四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一群人难得齐心要个交代,季老夫人推脱不过,看向了季夫人:“你是主母,你来说。” 单凭那几个字,就足以给季家扣上墙头草的名声。 季夫人何尝不知呢? “母亲,大姐许是一时糊涂。”季长蘅拦在了季芷晴面前:“错还未酿成,我愿意替大姐一力承担后果,绝不牵连大家。” 季夫人抿唇不语。 良久,季老夫人笑了笑,语气淡然:“派人去官府將大公子的科举单子拿回来,就说季大公子不参加科举了。” “祖母?”季长蘅脸色大变。 季老夫人又对著季夫人说:“要么一头碰死在祠堂恕罪,要么,打断腿,逐出季家族谱,你自己选吧。” 大堂內气氛安静诡异,无人敢反驳,几房的人重新坐下来,视线放在了季夫人身上。 季夫人紧捏著拳。 “祖母,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大姐一人所为,不该连累大房,也不该连累母亲,镇王府分明是有心羞辱,您不能中计,凭他一人之词也办不成什么事,只要咱们矢口否认,不就行了?” 寂静的人群里,刘芸娘忍不住开口:“姬二公子名声在外,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季夫人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立即点头:“芸娘说得对,都是姬二公子一人之词,不足以为信,求母亲再给芷晴一个机会,我定会將芷晴牢牢看管,绝不会让她再胡来。” 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季夫人根本不知道季芷晴居然背著她去镇王府送信。 季老夫人看向了刘芸娘:“傻孩子,人家既然敢来说,人证就未必只有一个,有些事不是你抵赖就能糊弄得过去,皇权在上,信任也不是那么轻易得来的。” 她並非是生气季芷晴去找姬令。 可以当做一时糊涂,一时泄愤,季老夫人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確实季芷晴早就有了异心。 这是不顾季家全族安危,公然挑衅东宫,报復季家,故意为之,如此行为就有些可恶了。 “祖母……”刘芸娘又看了眼季长蘅阴沉沉的脸色,鼓起勇气继续说:“ 那姬二公子为何要当眾戳穿,难道就不顾季家脸面了么?我们当务之急是去找姬二公子说说情。” 季老夫人心力交瘁摆摆手,站起身看向了季夫人;“她不知深浅,你也该知道严重性。” “母亲,那也不该牵连长蘅参加科举,他可是季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季夫人急了。 “季家全力托举,他却踩著季家,不顾季家生死,位居高位又如何?”季老夫人边说边摇头,满脸的失望。 等季老夫人走后,三夫人首先按捺不住了:“什么好处都让你大房给占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指著鼻尖羞辱,我要是你,就不会连累兄长母亲了。” “三嫂消消气。”四夫人出来劝。 三夫人是个暴脾气:“这是居心不良,明知道三房两个孩子跟了小殿下,又去投靠镇王府,传出去,还不是要害我们三房?你去挣前程,没人拦著,一个两个地想要攀高枝,惹出了多少笑话!” 三夫人跺脚骂得不轻,要不是四夫人拦著,恨不得衝过去掐死季芷晴,季夫人死死咬著牙,看向了季芷晴:“如今你可满意了?” 季芷晴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够了!”季长蘅摔了茶杯。 大堂內瞬间寂静。 三夫人回过神来,却冷笑:“也正好不用科举了,省得將来张榜时,落了榜被人羞辱强!”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了季长蘅的心口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三夫人:“三婶这话何意?” “我何意?”三夫人两手叉腰:“本来想给你留点顏面,既然挑破了,我就明说了,一个多月前你曾找过小殿下,连小殿下身边的陪读,侍卫文采都比不过,还日日顶著未来状元郎的名头招摇撞骗,原本科举在即,很快就要戳破假象了,偏偏你祖母疼你,给了你台阶下。” 季长蘅的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像是被人扯下了一层厚厚遮羞布,面色火辣辣。 眾人倒吸口凉气。 就连刘芸娘看向了季长蘅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三夫人冷笑著继续说:“当日可是有不少人作证的,难不成小殿下还能冤枉了你?” “够了!”季长蘅听不下去。 不远处的季长言挡在了三夫人面前,他的个头和季长蘅差不多,从前或许还有几分忌惮。 如今他入了小殿下的眼,根本就没有將季长蘅放在眼里。 “我母亲是你长辈,岂容你胡呼来喝去?如今的大房早就不是从前的大房了,没有人会忍让你们胡来!”季长言语气冷冽。 二房的人沉默,三房和四房的人都支持季长言。 “长言说的没错,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四夫人嘀咕道:“没了科举之名也好,省的將来还闹出么蛾子。” 一句一句冰冷的话直戳季夫人心窝子,她脸色雪白,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季长蘅怒了:“去请大夫。” 眾人见状倒也没有继续难为了,纷纷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季夫人幽幽醒来,什么也不说只呆呆的看向了帷帐,似是要將其看穿。 扑通。 季芷晴跪下,痛哭流涕后悔不已,一切的错都怪她不该试探乐晏,不该一而再的挑衅。 她朝著季夫人磕头,掏出纸和笔;“只要我死了,就能保住季家名声,母亲,是女儿错了。” 季长蘅伸手去拉她:“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镇王府,东宫都被我得罪了,將来这两人总有一人要上门,我们没有出路了。”季芷晴写道。 这话倒是真的,季芷晴挑衅乐晏说的那些话,也是在污衊姬郢,镇王府岂能轻易饶过? 季长蘅咬牙:“我亲自去找小王爷。” 第350章 姐妹初见 季芷晴一把拦住了季长蘅,衝著他摇头,飞速在纸上写下:“此事因我而起,不必再招惹是非,你去求祖母,科举是咱们大房最后的机会,我可以离开季府,当务之急保住大房。” 对於季芷晴的提醒,季长蘅拒绝了。 “一荣俱荣,没道理我丟下你不管,祖母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次科举而已,我並未看重。” 在他看来,即便不科举也有机会出人头地。 季芷晴瞪眼。 季长蘅劝她:“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如今大房被拿捏也不过是因为大房的人还未出头。” 有了足够的谈判资本,错也是对。 闻言,季芷晴沉默了。 季夫人停下了哭,看向了季长蘅:“你和小王爷並无来往,他为何要帮你?” “小王爷和小殿下之爭,总要有个结果,这个时候多个朋友总比少一个敌人强,小殿下已经选了三房,不屑我们,我们大房总要想尽法子活著,至於祖母那……”季长蘅停顿了片刻,挥挥手:“顺其自然吧。” 他在想,等到了大房崛起,祖母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拗不过季长蘅,眼睁睁看著他离开的背影,季夫人一下子垮了肩,宛若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 郢王府 马车停靠在郢王府附近,侍卫前去敲门,护卫开门,对方道:“我们是季家大房的,想来拜见王爷。” 看了眼对方,护卫丟下一句等著吧。 隨即便关了门。 来之前季长蘅就知道不会轻易见到小王爷,所以他做足了准备,耐著性子等待。 从下午到傍晚 终於等来了一辆马车驶过,停在了郢王府门口,季长蘅闻声撩起帘子下了马车,看见姬郢抬脚上了台阶,追上前:“小王爷!” 姬郢停下脚步,回头斜了眼来人,眯了眯眼。 “小王爷,我有话要说。”季长蘅拱手:“我是来投诚的。” 投诚两个字咬紧了。 他勾唇笑了笑:“等你高中状元,本王亲自去季家接你!” 说罢,转身上了台阶,在季长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入了郢王府,將身后的季长蘅拋之脑后。 季长蘅愣在了原地。 他从未想过小王爷会拒绝自己。 明明,小王爷曾夸过他的文章极好! “夫君。” 背后忽然传来了刘芸娘担忧的声音,季长蘅回头,盯著刘芸娘脸上的担忧,委屈,还有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將他的自尊,骄傲踩在脚下碾压。 他是瞧不上刘芸娘的。 但此刻,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被刘芸娘撞见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都没说钻入马车內,扬声:“回府!” 门外马车走远,门內姬郢脸上的冷笑还未散去,金鳞撇撇嘴:“这位天之骄子的季大公子到处求人,之前得罪太多人,现在就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话呢。” 他本就瞧不上季长蘅。 如今的下场他虽有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还是他自作自受! 姬郢扬眉:“舞倾城的脸怎么样了?” “伤了骨,若是大夫绝对治不了,王爷已经將舞倾城送去了別院养著,让世子想法子医治舞倾城的脸。”金鳞皱起眉:“王爷还將舞倾城交给世子,是不是怀疑什么?” 姬郢摇摇头:“恰恰相反。” 將舞倾城交给姬瑭,是镇王篤定姬瑭一定会有法子治好舞倾城的脸,可姬瑭又不能暴露和疆医过於密切联繫。 现在的姬瑭骑虎难下。 要么放弃舞倾城这颗棋子,只是姬瑭未必捨得。 暴露疆医,势必会让镇王厌恶。 “姬长宜这么久还没现身,也该出来了。”姬郢道。 姬长宜这个名字,金鳞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说了,乍一听,险些忘了是谁。 西关云王嫡次子,如今的疆医神,最初是扶持过姬令,还有姬云和联繫颇为亲近,发现这两人扶持不起来后,转头又和姬瑭,姬雪顏亲近上了。 六月 距离琴芳阁失火已经一个多月了。 琴芳阁重新挑选了个地方开业,对外吆喝,舞倾城姑娘今日最后一次献舞。 消息一出,不少人惊讶,他们明明记得舞倾城是受伤严重,毁了容貌,又怎会突然脸好了? 抱著好奇心,新的琴芳阁开业后,来听曲的人诸多,一层楼都要装不下。 舞台上一位姑娘脸上带著面纱,坐在那弹琵琶,一曲琵琶悠扬动听,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还真是舞倾城姑娘啊。” “是她。” 一曲毕。 舞倾城摘下了面纱,一张白皙如玉完好无损的脸蛋就这么暴露在大家眼前。 眾人见状倒吸口凉气:“这脸……” “像极了太子妃。” “简直一模一样。” 舞倾城摸了摸脸颊,扬嘴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这次火灾让我想起了一些事,原来这世上我还有亲人在,多谢诸位捧场,日后我就不能替大家弹曲儿了。” 有人好奇追问:“舞倾城姑娘这是要离开京城了?” 舞倾城摇头:“不,我不姓舞,我姓盛,在没有认亲之前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盛字一出口,大家立马就猜到了肯定是和太子妃有关係。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舞倾城改名盛倾城,和太子妃是姐妹。 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划过大街小巷。 盛倾城在京城买了个宅子安稳下来,整日关著门,也不见外客,路过宅子时,还能听见里面悠扬动听的曲声传来。 连续几日 並无宫里的人来拜访。 倒是有人在早朝上提及了此事,宫人將此事回稟东宫时,锦初正在盘算著宫里的册子。 长眉挑起:“这就急了?” 先前几次去拜访都被拒绝了,一场火灾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知道来求助了。 飞霜上前给她研墨:“太子妃,这舞倾城……” “她確实是盛家姑娘。”锦初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盛倾城的身份,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飞霜改口:“盛倾城此举究竟是为何呢,为权,钱,还是要报仇?” 谈到报仇,实在是说不通,盛倾城的父亲幼时走散,当年盛家也没有放弃寻找,此事也不是锦初做的,再说盛父也死了,盛倾城又有什么理由来报仇呢? 若是为了钱,那锦初第一次去找盛倾城时,她为何避之不见? 为了权? 盛倾城一个女子要权做什么? 这就让飞霜很困惑了:“镇王府的人究竟许了盛倾城什么,才能让她甘之如飴地被利用而不是去陇西盛家呢?” 只要盛倾城回陇西盛家,盛家一定会接纳她,等消息传到京城,锦初也不会不管不顾。 属於二叔的那一份,锦初会让盛倾城继承。 可盛倾城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入京去卖唱。 “她的脸伤势那么重,短短一个月就好了,实在匪夷所思,再等等吧。”锦初反正也不急了。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盛倾城这么个人,她也不会再主动去找。 接连好几日安静,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锦初也只当做没听见,每天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 终於在第十天 盛倾城派人送了请帖要入宫见见她这位堂姐,锦初倒也没有为难,鬆了口,让人去接。 半个时辰后在御园內,锦初第一次看见了这位一出现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堂妹,身穿浅緋色长裙,一张容貌確实和锦初有九分相似,水汪汪的眸子紧盯著她。 两人四目相对。 盛倾城屈膝,清冷的声音也有几分像她:“见过长姐。” 锦初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长姐身份尊贵,我……” “既然入了宫见我,就不必见外,坐下吧。”锦初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淡然,眉宇间连一点怒火都没有,疏离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盛倾城脸上的笑僵住了,尷尬地坐下来,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闪烁著委屈:“我听说长姐曾去过琴芳阁,此事我是半点不知情,都怪箬姑姑將此事隱瞒下来,我还以为长姐是嫌我身份,不肯认我。” 箬姑姑已经死在了火里,死无对证,锦初也懒得戳穿,看向对方:“你可有信物?” 盛倾城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还有枚玉佩,看见玉佩,锦初已经確定眼前人身份。 这玉佩,她父亲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確实是盛老太爷当年给两个儿子的。 飞霜接过书信,確定没有毒才交给了锦初。 此举,让盛倾城眼眸微微闪动。 书信展开,上面记载著盛誉当年所遭遇的,和盛家走散后又被人拐卖去了异国他乡,挨了不少打。 整整十五年吃尽了苦头才侥倖逃出来,半路上被一个农家女所救,两人安居一阵子后,盛誉娶了农家女,次年生了盛倾城。 一场瘟疫袭击,盛誉死在了去陇西的路上。 农家女带著盛倾城一路逃难,结果越走越远,和陇西背道而驰,这一耽搁就是多年。 为了確保所持书信的人被盛家接纳,盛誉又写了几桩和盛父小时候的事,这些事,盛父也確確实实和锦初提过。 从盛倾城这张脸,锦初就没有怀疑过。 她抬眸神色温和地看向了盛倾城:“当年祖父临终前曾交代,日后二叔一家若是回来,属於二叔家的要一分不少,如今祖父,二叔,父亲都不在了,我不会不认帐。” 拿出来了一本盛老太爷当年留下的帐册子:“这些都是要给你们二房的,有些房屋地契都在陇西,不过没关係,我已经派人去取了。” “长姐这就见外了。”盛倾城挥挥手,故作惶恐地往后退了退,锦初却道:“这本来就是属於二房的,你是二叔子嗣,自然就该给你。” 她看向了盛倾城,解释道:“当年二叔走丟,祖父沿著山洪一代找了很多年,到死都没有闭上眼,我父亲同样也在找二叔。” 盛倾城眼眸红了,哽咽道:“我听母亲说,父亲日日都在盼著回陇西,只差一步之遥就要陇西了。” 见哭,锦初递了一方乾净手帕,安慰道:“你母亲呢?你又是如何来到京城?” 这个问题盛倾城早就想过了,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长姐,我和母亲一路流浪,偶然间被镇王府世子发现,將我们掳走,我母亲还在世子手上,若我不听话,他就要弄死母亲,长姐,我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什么宅子,我只求母亲能平平安安回来,求长姐帮帮我。” 锦初眼皮一跳,倒是没有想到盛倾城会这么直接。 “六年前我被世子手底下的人掳走,这六年,他们派人让我日日模仿长姐,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敢有一日怠慢。”盛倾城摸了摸脸蛋:“这张脸太过招摇了,毁了也好,偏偏又被救回来了。” 看著盛倾城的脸,白皙嫩滑,根本就看不出一丝半点受伤的痕跡。 “我和母亲战战兢兢,不敢招惹是非,在这世上我就只有母亲了。”盛倾城哭的泣不成声。 锦初嘆了口气:“你將你母亲的样貌,年龄,画下来,我想想法子。” “好。” 宫人拿来了笔墨纸砚。 盛倾城提笔很快就將一名妇人的样貌画下来,从样貌上看,也是个样貌不错的。 “长姐,我的宅子里全都是世子的人……我能不能换个地方住?”盛倾城露出了两只胳膊,密密麻麻仿佛是针眼扎过的痕跡。 锦初蹙眉。 “长姐不要误会,我可以在宫外有个宅子,我是长姐的妹妹,长姐赐宅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世子才不会怪我。”盛倾城惶恐解释。 看著这张脸,还有盛誉的遭遇,锦初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锦初道:“关於你母亲的消息,我竭尽所能。” “多谢长姐。”盛倾城感激涕零。 送走了人,锦初立即又叫人临摹了几幅画,派人去寻找线索,看看盛倾城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盛倾城的生母肖氏要是真的在姬瑭手上,倒有些棘手。 “太子妃,这事儿是出自镇王府,有一个人说不定能打探出消息。”飞霜脑海里立即想到了小王爷。 锦初扬眉:“有些事不必劳烦他,他处境也艰难,能將盛倾城逼到这个份上,他私底下也没少帮忙。” 她还不想將姬郢捲入危险境地。 第351章 谈妥条件 盛倾城的宅子选在了朱雀街,不算大,但离京兆尹府邸很近,又是小殿下亲自置办的。 自从盛倾城认亲成功后。 京城里不少人来恭贺她,也愿意跟她走动。 算算年纪盛倾城今年也才双十年华,长得貌美,又是太子妃的堂妹,盛家二房嫡女,也引来不少媒人上门说亲,门口也算得十分热闹。 傍晚 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口,丫鬟下了马车去敲门,不一会儿们被敲开,报上名讳后又將人请进来。 马车走下来的人摘了帷帽,世子妃露了脸,她环顾一圈,看著院子里的一景一物,面上划过讥笑。 跟著丫鬟进了院子。 一眼就看见了盛倾城坐在凉亭里,身上穿著緋色长裙,容貌娇艷无双,看著那张脸,世子妃眼底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待走近了,盛倾城抬起头朝著世子妃道:“世子妃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世子妃深吸口气,看了眼四周的丫鬟:“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盛倾城稍作犹豫,还是照做,支开了丫鬟。 亭子里就剩下两人。 “世子为了你,打断了洛洛一条腿,这辈子她都起不来身。”纵火那日之后,姬瑭亲自动手,谁也拦不住。 她留在姬洛洛身边照顾了好几个日夜,眼睛都快哭肿了。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盛倾城。 妖孽! “姬姑娘杀人放火什么事都敢做,险些连亲爹都给杀了,世子动手,难道不应该?”盛倾城对世子妃没什么好脸色,就连她自己也是从火堆里捡回一条命。 这样的祸害,打死也不为过。 “你!”世子妃怒瞪她,扬起手就要打,却被盛倾城反手抓住了手腕:“我如今不是什么琴芳阁的舞倾城,是盛家嫡女,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猛地甩开了世子妃手腕。 世子妃一脸灰败之色,怒瞪著盛倾城,仿佛要將她看穿,瞭然又笑了笑,弯腰坐下来:“世子养了你六年,如今也是你该报答世子的时候了。” “那世子可知道世子妃来找我?”盛倾城反问。 世子妃语噎,隨即道:“我和世子夫妻一体,自然知晓。” 盛倾城忽然来了脾气,没了耐心站起身;“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请回吧。” 说完扭头就走。 不给世子妃反应的机会,前脚走了后脚丫鬟就开始撵人,气得世子妃咬牙切齿地问:“你连你娘都不要了?” 走了几步远的盛倾城忽然停下脚步,蹙眉看她,世子妃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我给你准备一门婚事,之后,我替你求情放了你娘,如何?” 盛倾城紧绷著小脸不说话。 “天下之大,没有人能找到你娘,只有你乖乖听话,报答了世子,才有机会母女团聚。” 世子妃很满意盛倾城的震惊气恼,耸耸肩:“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此时我再来问你。” 盛倾城两眼一闭,泪水从腮边滑落,咬著牙浑身气地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枯坐一夜没合眼。 次日 她犹豫著要不要入宫送消息。 东宫却来了传召。 “昨儿下午太子妃传召了世子妃,將世子妃留在了东宫一夜,就连世子入宫要人,都被太子殿下给挡了回去。”丫鬟提醒。 盛倾城错愕,忙擦拭眼泪换了衣裳,又在脸上补了妆容,匆匆入了宫,飞霜在门口迎她:“二姑娘。” “我听说世子妃被扣下了?” 飞霜点头,引她去前面,世子妃跪在那长廊下,身子摇摇欲坠,见著盛倾城来,面露几分难堪,骂了句贱人。 长廊下人来人往,不少宫人朝著这边看来,世子妃又被罚跪一夜,这会儿又被盛倾城给撞见了,情绪更是激动万分。 “倾城。”锦初走了出来,眼眸里还有几分是对盛倾城的怜惜,这六年来,世子妃一直都知道盛倾城的存在,时不时的去挑衅,辱骂,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是世子妃的人。 早在几年前,盛倾城就被灌下一碗绝子汤,断了生育。 “长姐。”盛倾城屈膝。 她看向盛倾城的脸,心里涌出酸涩,微微笑。 “太子妃为了给盛倾城出头,强行將我扣押在东宫,是不是不妥,你真当镇王府的人好欺负?”世子妃气得发狂,看见两姐妹站在一块,更是恼火。 锦初没有半点生气,对著飞霜说:“你亲自去一趟镇王府,告诉镇王,就说世子妃我留几日。” “是。” 世子妃瞪眼锦初;“你究竟要如何?” 没有理会世子妃的叫囂,锦初拉著盛倾城离开,一路去了书房,拿出了一卷画递给她,画像上两个少年郎在骑马。 “这是我父亲,这是二叔小时候。” 盛倾城红了眼眶,倏然跪在了地上:“长姐,我要嫁给姬瑭做世子妃,求长姐帮我。” 昨夜一封书信送入宫,有关於盛倾城的一切全都记载了,关於她这么多年来饱受折磨。 在琴芳阁,盛倾城也曾被胁迫,拒不见她,是因为琴芳阁藏著埋伏。 若不是姬瑭逼迫。 盛倾城不会来京城,母女两个也能相安无事。 是她误会了。 信中还说盛倾城的脸之所以能这么快好起来,是疆医的手段,这法子能快速让伤口癒合。 两年后必有反噬。 “我要替自己,替我娘报仇。”盛倾城仰著头,將前几日锦初交给她的財產清单放在桌子上:“父亲並没有怪过盛家,我和我娘也不曾怪过,求长姐成全。” 砰砰! 盛倾城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锦初连忙將她扶起来;“你可想过,嫁给姬瑭,他一定会防备你,你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长姐,我曾有过一个七个月大的孩儿,生生被溺毙了,隱忍多年来了京城,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报仇么,我是您的堂妹,只要长姐有亏欠,姬瑭想要东原,他都不敢动我,哪怕是同归於尽!” 盛倾城眼里露出了滔天恨意,哭得泣不成声:“长姐,我只求我娘能活著,我要让世子妃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一句一句戳在心窝子上,锦初仿佛看见了当年二叔一家的无奈,盛倾城忽然道:“长姐可知父亲是怎么死的?” 锦初骤然一顿。 “那日,我骗了长姐。”盛倾城赤红了双眼:“父亲当年就是被镇王府的人给拐走,镇王府看中了盛家家產,想借父亲威胁祖父,父亲跌落半山腰逃回,被我外祖一家捡到救了一条命,昏迷数年才醒,醒来后忘记许多事,和母亲成婚后一次外出被镇王府的人发现,又被抓回,也是那次,我才得知父亲的真实身份。” “长姐,我们一家三口根本逃不出魔窟,父亲是病死了,我娘被囚禁,只有我能拋头露脸。” 这些事和昨日书信所说相差无几。 不是盛倾城不想来找她,而是身边日日跟著人,还被迫服用了药,根本没有机会出来。 姬瑭將盛誉一家囚禁,当年就想过找盛家,碍於君子之约的约束,姬瑭不想白白交出了盛家一家子成全了姬郢,留著盛家,想著日后能有机会和东宫谈判。 盛家,也是姬瑭的保命符。 盛倾城之所以会暴露,是东原那边泄的消息传到了镇王耳朵里,姬瑭才不得不將盛倾城弄来京城。 至於怎么说服镇王,让盛倾城去琴芳阁的就不得而知了。 锦初拿出帕子替她擦拭:“我会想法子替你医治。” “长姐,没用的。”盛倾城摇头。 锦初並没有马上答应她,盛倾城乾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路走到来也不易,如今,我实在是没有別的法子了。” 在盛倾城的苦苦哀求下,锦初鬆了口:“你先回去,此事我来想法子。” 世子妃谈氏的母族在东原也是大户人家,想要替换世子妃,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多谢长姐。” 锦初將世子妃扣留东宫数日,根本就没有放人的意思,姬瑭日日入宫索要,都被锦初婉拒。 谈氏越来越沉不住气:“我是镇王府嫡长媳,入了宗祠的世子妃,太子妃囚禁我也只能一时半会儿,我迟早是要回去的。” “回?”锦初笑她痴人说梦。 越是如此,谈氏情绪就越是不稳定,动輒开始打骂起来,锦初脸上没有半点恼怒。 只让人將毁坏之物收起来。 这日有人一状告到了谈氏家族在东原飞扬跋扈,强占民女,逼死了不少人命。 太子下令召谈氏家族全族入京。 谈氏彻底慌了:“都是胡说八道,父王不会同意的。” 事实上,太子下令之前甚至徵求过镇王的意思,镇王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应了。 听闻谈氏家族不肯就范,才过了一夜,谈氏家族在东原被人群起攻之,无处容身。 口諭下 镇王府未曾派兵保护。 不得已,谈氏家族硬著头皮来京。 “太子妃,要不是小王爷放人进东原,谈氏家族也不会这么快妥协。”飞霜道。 锦初点头,她派人给小王爷传话,小王爷二话不说积极配合,郢王手底下的亲兵亲自去了一趟谈家,这才让谈家改变了主意。 数日后,锦初以太子妃身份下令废黜谈氏世子妃的身份,由妻变妾,又册封盛倾城为郡主,半个月后以世子妃身份下嫁姬瑭。 两道旨意送入镇王府。 也一併將谈氏送回去,谈氏激动万分:“太子妃凭什么废黜我!” 镇王府也出奇的安静。 谈氏闹到了镇王那,镇王语气淡淡:“你害了盛家二老爷一条命,用世子妃的位置抵,也是情理之中。” “父王?”谈氏不可置信,她做了二十多年的世子妃,竟然被太子妃给废了,镇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替她出头。 她又看向了丈夫。 姬瑭道:“事已至此,只能认命。” 被东宫软禁大半个月,谈氏不敢相信镇王府居然如此配合东宫,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东宫给了许诺?” 姬瑭扭过头没有去看谈氏。 倒是镇王直言不讳:“太子妃许诺,將整个盛氏財產全部给盛倾城做嫁妆,谈氏,你该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盛家財產十分丰厚,当年太子妃就是带著嫁妆帮了太子一路从夹缝中生存。 谈氏错愕,她失声尖叫:“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子妃怎会如此大方?” 镇王眼神凉薄的看了眼谈氏,又看向了姬瑭:“娶了盛倾城,本王就许你回东原。” 姬瑭瞬时欣喜,也回应道:“儿臣也会劝说倾城,用盛家家產助力郢弟。” 两人一唱一和,就將此事定下来。 东宫和镇王谈的交易很简单,钱,甚至都不需要去找姬瑭,镇王直接同意了这门婚事。 姬瑭能妥协镇王也很简单,回东原。 各取所需。 在镇王来说,谈氏这些年的一举一动已经让他十分厌烦了,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妥协。 对姬瑭来说,只要回东原,世子妃的位置而已,根本不重要。 谈氏的无理取闹,无人在意。 镇王府很快就要张罗办喜事,入眼之处一片喜庆,谈氏想要闹,姬瑭来后只说了句:“谈家三日后就要抵京,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回了东原,我不会亏待你,你若阻拦我回东原,可別怪我不念旧情。” 谈氏立马不敢再闹。 第352章 忽悠 婚事定,满朝恭贺。 谁能想到当初的舞倾城居然能摇身一变成了盛家嫡女,不仅被太子妃相认,还能继承盛家,以世子妃的名义嫁入镇王府。 在举办婚事的前三日 锦初去添妆,乐晏也跟著来,送了一堆贺礼,盛倾城看向乐晏:“多谢。” “姨母客气了。” 有锦初镇场,宾客不在少数。 恭维,贺喜的话数不胜数。 从天亮到傍晚络绎不绝。 乐晏缠住了锦初的衣袖,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姨母一点儿也不开心?” “有些事你不懂。” “那姨母是被迫的吗?” “是也不是。” 乐晏一头雾水,锦初也並未没多解释,一抬头看见了同样来贺喜的姬郢,许久不见,两人打了个招呼。 锦初看向了姬郢的手臂:“听说你那日在火灾里伤势不轻,可有大碍?” “確实有些重,若非今日父王让我来,未必能起来身,左臂被火堆的柱子砸伤,险些就烧毁了脸,索性就是伤了胳膊,日后难提重物,也不算什么。”姬郢抬手轻轻摸了摸手臂,面露几分痛苦之色。 乐晏见了立马忍不住问:“不是说皮外伤吗,怎么这么严重?” 她鬆开锦初的胳膊,脚下不自觉朝著姬郢走去:“我能不能看看?红梔姑姑医术很厉害,说不定红梔姑姑能帮你呢。” 姬郢看懂了她脸上的担忧。 碍於锦初在场,他有所收敛,故作轻鬆:“已经一个月了,不碍事。” “你的胳膊是要提枪写文章的,怎能轻易受伤?” 乐晏红了眼眶。 一旁的锦初恰好被交好的展夫人叫走,叮嘱乐晏:“晚点我叫人来接你。” 乐晏胡乱点头,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姬郢胳膊:“给我瞧瞧。” 姬郢哭笑不得:“倒也不必人来人往的地方吧?” “王爷,我看那边凉亭就不错,妾身陪您进去坐坐?” 杨卿凤不知从哪冒出来,指了指树荫下一座凉亭。 凉亭內 杨卿凤在不远的地方欣赏鱼,时不时瞄四周。 姬郢坐在凉亭內挽起衣袖,手臂还缠绕著纱布,根本看不出里面。 乐晏伸手就要去解却被姬郢拦下来:“刚才逗你的,没那么重。” 比起战场上受过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乐晏仍旧红了眼眶,小声嘀咕:“小叔近日为何处处躲著我,可是我招惹你不痛快了?” 一次两次是意外,次数多了,她再迟钝也感受到了。 “没有。”姬郢也惦记她,有时心里烦躁,来杨府坐坐,一墙之隔也让他安心。 “一个两个遇到事都不肯告诉我,总拿我当孩子保护起来。” 乐晏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是要发泄这段时间的不满。 姬郢立即有些心慌意乱:“没有的事,你別胡思乱想。” 原本朝曦要带她一块下扬州,不知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半夜三更悄悄离京。 她行李都收拾好了,气的不轻。 还是太子亲自来哄,才作罢。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乐晏忽然问。 这阵子京城里的事一桩接一桩,她在公主府,一点忙都帮不上,又不敢轻易去找姬郢,生怕给他添麻烦,惹来閒言碎语。 只能想想法子巧遇。 可姬郢倒好,知她来,提前走了。 她想帮忙又怕帮倒忙,整日在府上无所事事,除了琴棋书画打发时间,许多事还是从方荼嘴里听到。 “小叔。”乐晏瘪瘪嘴,眼泪汪汪的看著他。 这一眼,恨不得让姬郢一头溺进去,深吸口气,耐著性子哄:“最多半年,等等我。” 他指尖抬起轻轻擦拭她眼角,眸色温柔,低声劝几句。 一旁的杨卿凤忽然咳嗽两声,扭著腰肢来到了姬郢身边:“王爷,妾身刚才扭了脚踝,好疼呀......” 姬郢皱起眉,抬头看见了姬云和跟姬令一块来了,他立即和乐晏拉开了距离。 乐晏撇撇嘴,再抬头时眼睛里的泪光已消退,只身往那一坐皱著眉看池子里的鱼儿,泄愤似的將鱼食丟进水里,引的鱼儿爭相游来。 “郢弟。” 姬云和诧异的看了眼乐晏:“这么巧,公主也在。” 乐晏头也不回:“我姨母的添妆宴,岂能不来?” 这话倒也是。 刚才他们还看见了太子妃。 乐晏没了兴致纠缠,拍了拍手站起身,找个藉口离开。 凉亭里里人多,又有杨卿凤在,姬云和等人压根就没有怀疑。 姬郢眸色淡淡对著杨卿凤叮嘱几句,杨卿凤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姬云和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杨卿凤背影。 “郢弟真的不打算將人带进府,给个名分?” 姬郢道:“她自由散漫惯了,不愿入府。” “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姬云和蹙眉。 姬令见状赶紧打断:“好端端聊这个做什么,谈家马上就要来了,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那场火灾,姬令也是参与者,他只是没有想到盛倾城居然要做世子妃。 还以回东原的名义说服了姬瑭。 姬令急了,姬郢答应过日后是要他回东原顶替姬瑭的。 “谈家未必会妥协,盛倾城又有太子妃撑腰,刚才我试探公主,此事好像还有些由头,盛倾城坏了身子不能生养,和谈氏又有仇,大哥想回东原,也未必简单。” 姬郢安抚。 这话让两兄妹都愣住了:“盛倾城坏了身?” 姬郢直言:“她的脸突然好转,也有问题。” 这倒提醒了姬令,脸伤这么快好了,一定是姬瑭的功劳。 “太子妃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罚了谈氏,强召谈家回名,又怎会轻易放人离开?”姬郢站起身:“太子妃护短,太子又是出了名的运筹帷幄,让大哥回东原,无异於放虎归山。” 姬令闻言鬆了口气,想想也对,盛倾城用了疆药,必遭反噬,却执意嫁姬瑭,十有八九是为了报仇。 盛家又怎会给盛倾城继承那么多財產? 这不是白白助力镇王府和东宫对抗? “你的意思是......镇王府和东宫谈的条件,未必是嫁妆和財產!” 姬令想明白了,东宫没道理这么做。 但对外,需要个理由。 那是什么原因让镇王也心甘情愿配合呢? 姬令猜不透,视线看向了姬郢。 “大哥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大房怕是有的闹腾,你们知道就行。” 姬郢也没了兴致再留下,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我倒是听父王提过一嘴姬长宜和疆医,这桩婚事,水太深,二哥和二姐还是避而远之。” 说罢转身离开。 姬云和脸都变了,看向了姬令:“姬......他怎么会来?” 姬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还不是大哥和大姐带回来的,当年若不是郢弟偶然提醒,我早就浑身溃烂而死,要不是这两人合力隱藏,姬长宜早就被搜出来了。” 姬令篤定,姬长宜肯定被姬瑭藏起来了。 “他疯了不成!”姬云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乍一听,心里有些发慌。 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镇王妃临死前的脸。 姬长宜要是被翻出来,姬云和也要备受牵连。 姬令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低声道:“大哥肯定是靠不住,大姐也是心狠手辣,只有郢弟心里还有顾忌,咱们和他一条心,待遇不会差,大房那边睁只眼闭只眼,少掺合,还有父王的话半真半假听,郢弟不会撒谎,日后他上位,我就没后后顾之忧了。” 镇王府两个大的齐心,打心眼里看不上底下几个,姬郢身份特殊,姬云和几次和大房亲近,都被拒之门外。 姬雪顏更是仗著嫡长女身份吆五喝六。 她笑了:“大哥风光这么多年,谈氏仗著身份不给好脸色,如今也是栽跟头,被父王利用了,真是活该。” 兄妹两心出奇的一致,防著姬瑭,一旦有姬长宜的消息,立马捂住,弄死他! 让那个秘密永远消失。 说曹操人就来了,姬瑭皱著眉来:“刚才我看见郢弟也来了,怎么板著脸走了?” 姬云和道:“杨姑娘崴了脚,应该是为了杨姑娘操心。” “是为了杨姑娘?”姬瑭半信半疑。 姬云和笑:“总不能是为了公主吧?大哥,什么流言蜚语也信啊,郢弟和公主一块长大,前阵子季家姑娘胡说八道乱造谣,可是被东宫整治不轻。” 这事儿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觉得荒谬。 季芷晴肯定是疯魔了! 姬瑭一笑而过:“我没这么想,对了,你们可见过倾城?” 他嘆气,欲言又止。 姬云和跟姬令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姬瑭则看向了姬令:“二弟,过阵子我回东原,这镇王府还需要你多操心了。” 姬令面色淡然,丝毫没有被姬瑭干扰,点头:“同为王府子嗣,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哥放心。” 见他半点不生气,姬瑭反而惹了一肚子气:“你嫂嫂日日在房间里哭,我也想不明白倾城为何要嫁给我。” “大哥是世子,一表人才,倾城姑娘会喜欢也不奇怪,倒是嫂嫂这个称谓,大哥该改改了。”姬令劝。 姬云和点头:“我看倾城识大体,又出自盛家,盛家在边城的名声不错,大哥,可別辜负了倾城。” 两人佯装没听懂姬瑭的试探。 只要一天没走,姬瑭就没有拿到结结实实的好处,反而得罪了谈家。 谈家却是这么多年一直支持姬瑭的。 姬令忽然觉得这门婚事镇王之所以能同意,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削弱姬瑭的实力。 离间姬瑭和谈家。 就像姬郢说的,许诺回东原只是让姬瑭妥协娶盛倾城的一个理由而已。 第353章 分家 临近傍晚,锦初才从盛家宅子起身回宫,走之前还碰见了姬瑭,两人四目相对,姬瑭率先行礼。 “世子,本宫可就这一个妹妹,来之不易,若要对她不好,本宫决不轻饶!” 眾目睽睽之下锦初给盛倾城撑腰,將象徵著盛家继承人的玉佩亲自系在了对方腰间。 姬瑭连连保证:“太子妃放心。” 盛倾城也是一副娇羞模样。 三日后 镇国公府举办婚事,浩浩荡荡十分隆重,东宫特派了禁卫军护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轿吹吹打打绕城一圈,才被抬入了镇王府。 由镇王亲自坐镇主持。 姬郢也在一旁瞧著,面上看不清情绪,眼皮挑起瞥见了廊下谈氏的身影,只见她躲在人群里,赤红了双眼盯著这对新人,两只手都快攥紧了。 他扬眉。 “送入洞房!”媒婆高喊。 姬瑭笑意隱隱的牵著盛倾城去了新院子,满心欢喜的看著盛倾城,將谈氏忘了个彻底。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嫂嫂也嫁给兄长二十多年,生儿育女相伴多年,到头来说弃就弃了。” 姬雪顏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皱著眉看向远去新人背影,又跟著长嘆口气:“郢弟,你將来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做妻子?” 闻言,姬郢回头看向了姬雪顏,淡淡道:“杨氏就很好。” “郢弟,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喜欢杨氏?”姬雪顏若有所思,白净的脸上闪现疑惑:“你向来不是个计较的人,却偏偏对季家容不下,二弟去了季家一趟,季芷晴如今下场可是很惨,还有季长蘅,他来找你投诚,你为何拒之门外,多一个朋友总好过一个敌人。” “敌?”姬郢嘴角勾起:“这样的窝囊废还不配我將他放在眼里。” 没有继续解释,姬郢扬长而去。 姬雪顏眉心皱起。 镇王府的喜事后很快便是第一场科举,京城治安越来越紧张,京兆尹时不时就带著衙兵在大街上巡逻,稍有不对便要盘问。 除此之外最忙的人就是姬郢了,负责整个科举考试,更是主审官。 科考的第一日金鳞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定睛看了眼,速来姬郢身边提醒:“小王爷,是季大公子!” 姬郢倒是不意外:“我知道,隨他去。” 季家派人要取消季长蘅的科举考试资格,却被姬郢给中途拦下来了,並表示每个学子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除非季长蘅自己签字画押不肯来。 季长蘅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翻身机会? 接连三日 季长蘅都在姬郢眼皮底下,考场上纪律森严,考生们就坐在一个个狭小的空间里,埋头苦写。 就连季长蘅也不例外,拿到试题,奋笔疾书,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第四日傍晚第一场考试结束,诸位学子揉肩弓腰往外走,彼此面面相覷,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回到季府,刘芸娘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见他回来,欣喜不已地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看著刘芸娘清秀的脸庞,季长蘅不禁皱起眉,嘆了口气,又环顾四周,除她之外,没有一个人来欢迎。 冷冷清清。 “祖母呢?”他难得主动开口问。 刘芸娘道:“祖母在礼佛,夫君可要去瞧瞧?” 季长蘅点点头,起身要走,身后刘芸娘紧跟其后,他见状回头瞥了眼刘芸娘:“你不必跟著。” 闻言,刘芸娘委屈地站在原地。 丫鬟见状忍不住小声道:“夫人,大少爷为何不让您跟著?都成婚快一个月了……” 大少爷连一夜都没有留。 刘芸娘抬手摸了摸脸颊:“许是我这张脸太平庸了,入不了他的眼。” 这头季长蘅到了季老夫人门口就听见了敲击木鱼的声音,咚咚作响,嬤嬤见他来,將人拦下:“大少爷,老夫人不见您。” “我今日科举……” 嬤嬤摇头,挡在眼前寸步不让。 季长蘅抿紧了唇,一言不发,跪在了地上朝著院子里磕了好几个头后站起身:“麻烦嬤嬤转告祖母,此次科举,我定有信心一举夺魁。” 嬤嬤应了。 又过了一个月,杨卿凤举办了场赏宴,邀请了几个说得上话的姑娘在府上閒聊。 姬郢也不管她。 等到了傍晚,隔壁传来了笑语盈盈的声音,宛若银铃般悦耳动人,一墙之隔的姬郢听得心里痒痒,手上的书看不进去了,透过窗外看去。 “隔壁为何这么高兴?”他看向金鳞。 金鳞起身就去打探,片刻后又回来了:“公主府搭建了个皮影戏台子,公主在凉亭里喝酒看戏。” “哪来的戏台子?” “是太子殿下寻来给太子妃解闷儿,太子妃又赏给了公主。” 姬郢恍然,转念一想已经一个多月不见面了,上次见面时她还红著眼眶,委屈巴巴地望著她。 越是想,他越是激动。 啪嗒手上的书本子扣下来,赫然起身。 隔壁公主府,乐晏慵懒地斜靠在凉亭搭建的半张榻上,手里举著杯酒,直勾勾地盯著不远处的皮影戏。 比往日看的大许多,绘声绘色的表演让乐晏目不转睛,时不时笑出声来。 一曲落幕。 乐晏不知不觉喝了一罐子酒,脸颊微醺,眼眸却是亮晶晶的,晃了晃手上的酒壶,已空了,抬手便要去勾另一只,探过身子要去拿,倏然酒壶在她眼前被提起。 乐晏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温和带笑的眸子,她错愕,揉了揉脸欣喜道:“姑姑,我好像又做梦了,怎么会看见了小叔?” 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她咦的声,伸手戳了戳,倏然咧嘴笑:“怎么还能戳到?” 姬郢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红梔姑姑,对方背过身去,姬郢弯著腰坐下:“什么事心情这么好?” 听他开口说话,乐晏的酒醒了几分,鬆开手,拉开了距离:“兄长南下回来,给我带了好些稀奇玩意。” 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姬郢也耐著性子听,乐晏打了个饱嗝儿,撑起下巴,眼尾已染上了红色:“小叔……” “嗯。” 许久也等不来她开口,姬郢看去,乐晏已经合上眼眸睡著了,呼吸浅浅,眉眼都是笑意。 夜晚微风习习,吹在脸上还有股凉气,姬郢起身喊了句:“姑姑!” 红梔姑姑捧著披风进来,將披风搭在乐晏身上,不等姬郢问,便主动开口说:“朝曦小殿下好像是看上了方姑娘,求著公主牵媒搭线,送来好些东西,在东宫哄了公主一下午,公主心情极好。” 姬郢眉眼一松:“方姑娘?” “对,就是和公主经常相伴的方姑娘。”红梔笑。 难怪她今日心情好,姬郢眸色柔和的看了一眼乐晏,抬脚时忽然红梔又道:“小王爷,容奴婢托大,想问一句关於科举的事。” 姬郢蹙眉。 “今儿公主回府时,沿途有不少人在下赌注,压赌季大公子一定会成为榜首,就连林太傅的孙女都去了季家去探望季老夫人。” 红梔说到这欲言又止,姬郢则问:“姑姑想知道什么?” “奴婢是担心季大公子真的一举夺魁,会再次缠著公主,季大公子频频示好小殿下,不过小殿下並未放在眼里,若是您接纳了季大公子,奴婢……”红梔嘆气。 微风袭来,姬郢凝著乐晏的容顏,眼底是一股遮掩不住的欢喜,语气坚决:“他夺不了魁,也入不了我的眼。” 有了这句话,红梔就放心多了。 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月 京城里人人都在传这次魁首一定是季大公子,按照往年状元,若夺魁,最少也是个正五品。 参考上一届的展范予,手握兵权镇守边关,一身功名將来还会封候拜將,彻底翻身。 赌坊里的赌注越来越大。 上门拜访季长蘅的人也来越多,有不少人想要拉拢,变著法的追捧,送出来的贺礼越来越贵重。 季家门口马车就没停过。 就连林太傅也亲自拜访,身后还跟著林家姑娘,起初季老夫人还能撑著来应付。 慢慢的就有些应接不暇了,过於疲倦。 夜色渐浓季家终於恢復了平静,季老夫人皱著眉看向了桌子上堆满的贺礼,刘芸娘站在桌子旁,一脸傲气:“祖母,夫君他的文章写得好,一定能夺魁的。” 季老夫人冷嗤。 二房因侄女的缘故,也是帮著季长蘅说话,三房和四房保持沉默,刘芸娘忽然从一堆贺礼中扒拉出来自镇王府的贺礼。 “这是世子送来的,还有姬家二公子,咦,还有小王爷!” 话音落,季老夫人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议,忙让刘芸娘將东西拿来,三个盒子打开,分別是笔墨砚。 刘芸娘不认识,拿起摸了摸:“这是镇纸吧,质地通透,摸著就舒坦,肯定很值钱,我在夫君那见过。” 季老夫人没回应刘芸娘,视线落在了小王爷送来的一方砚台上,再次询问:“这是小王爷送来的?” 管家看了眼点头:“是郢王府的人送来的。” 眼看著季老夫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刘芸娘一脸疑惑,上前扶了一把季老夫人;“祖母,这不过是一枚砚台,可有什么讲究?” “砚台……而且是红砚台,代表著將来高官厚禄,將来执笔写文章?”二夫人忍不住插嘴。 季老夫人看了眼砚台又看向了季夫人:“外头是不是还在传长蘅一定能高中?” 季夫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敛,点点头。 这几日太傅也都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夸讚他的文章写的极好,如今小王爷又送来了砚台。 作为主审官,小王爷这是看中了季长蘅? 季长蘅道:“两个月前我曾去找过小王爷,他让我高中状元后,再来寻他,如今送来红砚示好,难道不是暗示我?” 听这话,季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就更加古怪了,深吸口气,看向了季夫人:“分家吧,今日就分!” 话落,四周寂静。 季长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祖母?” “你若能高中,我们不沾你的福气,愿你一路步步高升,道不同不相为谋。”季老夫人的话成功堵住了季长蘅的嘴。 三房站小殿下,季长蘅却站小王爷,两者衝突,若不及时分解,將来都要被牵连进去,谁也落不得好。 提出分家,三房第一个举手表示同意,四房向来都是跟著三房的,二话不说也表示同意。 刘芸娘问:“祖母,夫君中状元,小殿下迟早也会来找夫君的,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行吗?” 她虽不懂官场,但货比三家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谁给的条件优越,自然就要跟谁合作。 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图的不就是这一刻? 季老夫人看向刘芸娘:“那小殿下可曾有任何表示?” 不等刘芸娘开口,管家率先摇头:“回老夫人,並没有,不止是小殿下,东宫还有公主那边都没有消息。” 季老夫人看向季长蘅:“分家!” 季家关起门清点財產,將季家一分为四,就连二房也独占一份,只用了两日就分开了。 三房和四房连夜收拾行李,並派人再买宅子,在季老夫人的催促中,爭取放榜之前离开了季家祖宅。 祖宅,交给了大房继承。 二房並没有搬家,而是选择留在了祖宅和大房一块,季老夫人也没阻拦, 三房老爷亲自来请季老夫人去府上,却被季长蘅拦住了:“三叔,祖母应归大房赡养,您若想看祖母,隨时都可以来。” 三房老爷瞥了眼季长蘅:“这事儿由不得你一个晚辈说了算,我这个当儿子还没开口,你这个孙子无权干涉。” 季长蘅蹙眉。 三房出了个季长言,因此,三老爷压根就没把季长蘅放在眼里,直接去找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早早就收拾好行李了,表示要跟三老爷去府上,季长蘅问:“祖母这样做,是陷大房於不孝之地,將来孙儿有何顏面和季家列祖交代?” 听他这样说,季老夫人摆摆手:“那都是身后事,是我自愿的,祖宗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好自为之吧。” 第354章 决心 看著季老夫人一脸决绝的跟著三老爷离开的背影。 季长蘅站在那,久久回不过神。 刘芸娘追了过来,皱著眉:“自从三弟入了小殿下的眼,祖母最器重三房,说不定这就是祖母给三弟爭取来的呢。” 季长言突然就入了小殿下的眼,成了近身伺候的侍卫,连带著三房也跟著沾光。 偏偏大房一切都要靠自己。 刘芸娘有些替丈夫打抱不平。 论资排辈也轮不著季长言! 季长蘅瞥了眼刘芸娘,之前有季老夫人在府上,他不得不面对刘芸娘,处处给几分薄面。 如今再看这张清秀的脸,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道:“这是季家的事,你別插手,閒来没事多陪陪母亲。” 不等刘芸娘反驳,季家门口又来了许多宾客。 当朝太傅,尚书侍郎....... 季长蘅起身相迎。 背后,刘芸娘神色古怪的看著季长蘅。 她总觉得丈夫的心是冷的,根本就捂不热。 “夫人,等下了榜,您就是状元夫人了,將来大少爷还要步步高升,您也跟著沾光。”丫鬟劝:“大少爷心里装著事,你你別往心里去。” 刘芸娘想了想,倒也对,这阵子季家的事太多了。 一桩桩,都是针对季长蘅的,难免不痛快。 日子还长著呢,她可以等。 终究有一日,季长蘅会看到自己的好。 季府在短暂的时间內分家,各自搬离,季老夫人甚至还派人去季家祖祠请族长过来,专程立下文本,甚至还在族谱上记载。 连官府那也去打了个招呼。 三老爷忍不住问:“母亲,倒也不必这么谨慎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季老夫人摇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季家毁於一旦。” 说罢还不肯放心,招来三房和四房所有子女,孙子辈,撵走了奴僕,郑重其事地叮嘱:“此次不是分家,是划清界限,记住了,大房二房和你们不是一条心,日后荣华富贵也和你们不相干,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季老夫人下令不许三房四房的人接触大房二房,也不许走动。 “母亲,这是要断亲?”三老爷颤抖著问。 季老夫人点头。 三房四房面面相覷,架不住季老夫人的再三叮嘱,只好答应了。 “老三,我住在三房,日后大房二房的人来探望,直接拒绝。” 三老爷点点头。 季老夫人又看向了四老爷:“老四,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影响,日后扯不清时,別忘了帮你三哥作证。” 四老爷顺从应了。 季老夫人生怕旁人不知道分家,要求三房举办一次乔迁宴。 “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发一份请帖,不求都来,只要知道此事。” 季老夫人催促:“明儿早上帖子就要发出去!” 三老爷诧异这事儿办的太著急了。 “你们几个女眷,先別忙著收拾后院,整理出一个院子招待客人,找几个酒馆预备著酒席,点心,多些银子也无妨 。” 三房和四房见状,这季老夫人是狠下心了,要和大房撇清关係了。 次日三老爷和四老爷,还有几个出头的孙子辈,到处去送请帖。 小殿下第一个接了帖子,表示一定会到场恭贺。 有小殿下的头衔在,季家三房的帖子很容易被接纳。 一辆马车路过,季长蘅撩起帘子,正好看见三叔满头大汗的从府邸出来,又急匆匆赶去了下一家。 他嗤笑,面露几分不屑,离了季家祖宅,等同於分支出去的旁支。 仗著有季长言在,还真以为谁都给面子? “大少爷,属下听说三老爷今儿天不亮就去了小殿下府,小殿下扬言会亲自到场恭贺,有小殿下这块招牌在,谁敢不给面子?”侍卫道。 季长蘅挑眉:“这种宴,小殿下要去?” 侍卫点点头。 他沉默了,良久又问:“派人盯著点有没有帖子送去公主府。” 侍卫闻言愣了下,点点头。 送了一整日的帖子,季三爷和季四爷回来时,腿都是软的,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气。 季三爷道:“这宴会太匆忙了。” “可不是么,母亲要赶在放榜前举办,如今京城到处都是科举的事,要不是小殿下接了帖,还真不见的有人来。”季四爷识趣道。 季三爷认可的点头。 真到了乔迁宴会这日,一大早朝曦登门,打头阵的便是一块季宅匾额。 季宅两个字苍劲有力,季长言和眾人介绍:“这是太子殿下亲自提笔。” 季老夫人笑逐言开,对著皇宫方向弓腰道谢。 “老夫人不必多礼。”朝曦虚扶。 不一会儿季宅门前,来往宾客眾多。 车如流水。 恭贺声络绎不绝。 “季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子孙满堂,个个都有出息。” “可不是么,有个未来状元郎长孙,次孙又在小殿下身边当差。” “日后说不定一门三候。” 吹捧夸讚接踵而来,季老夫人脸上却没有多少笑,站在季宅匾额下,声音洪亮:“还未放榜,乾坤未定,诸位学子都有机会高中,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懂什么一门三侯的荣耀,只盼著儿孙忠君爱国,忠心耿耿就好。”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 朝曦鼓掌:“老夫人说得极好!” 隨之而来的掌声响彻上空。 季老夫人此举也是告诉大家,季家已经分道扬鑣了。 不远处马车下站著个人影,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稍沉。 “长蘅,你祖母的意思很明显了。” 马车里的季夫人嘆了口气:“日后,我们和你祖母就是两家人了。” 这么著急举办宴会,又说了那样的话,不就是划清界限? 季长蘅转身上了马车,指尖紧攥:“我一定能证明,我比三弟强!他才是那个靠著祖辈留下的人脉入了小殿下的眼,我是靠著自己!” 季夫人不知该如何劝,长嘆口气,一脸无奈。 “母亲,再等等,还有五日就要放榜了。” 季长蘅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爭气! “公主来了!” 窗外不知是谁喊了句,他顺著帘子缝隙看去,一辆奢华马车停下。 一袭娇艷鹅黄身影跃下马车,脸带笑容,身后还跟著方荼。 两人肩並肩一起进入季宅。 季夫人也看见了,捂著心口:“当初若不是执意看中公主,也不至於处处被针对,长蘅,母亲后悔了,当初就该给你挑个名门贵女,那今日你就是京城最耀眼的儿郎!” 怪就怪她太信誓旦旦,错以为一定能说服太子妃,娶到乐晏。 谁又能想到短短几个月,弄成这样。 季长蘅看著那道背影渐渐消失。 心里酸涩。 倏然他朝著马车外道:“回府!” 马车渐行渐远。 季宅人潮涌动,季老夫人亲自招待今日来的客人,三夫人和四夫人就负责姑娘们的安危,绝不给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四夫人看见公主来,咋咂舌:“难怪长蘅心心念念惦记著,看向刘芸娘没个好脸色,这么娇滴滴的人儿,我瞧著也欢喜。” 四夫人越看越欢喜,三夫人不忘提醒:“公主可比小殿下还要危险,东宫看似放养,谁敢打公主的主意,保准没好下场,我听长言说,公主已经许亲了。” “谁家?”四夫人一脸八卦。 “这事儿你就別打听了,瞒著呢。” 三夫人一本正经的劝,四夫人乖巧的跟著三夫人身后,她说什么,四夫人就听。 “我就是看看,哪敢惦记。” 四夫人表示做梦都不敢想,家里一亩三分地,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季老夫人將公主奉做上宾,陪著公主閒聊。 男宾跟女宾是分开的,季三爷负责招待小殿下。 乐晏坐在上首位置,喝了杯茶就放下,几个年纪大的夫人有她在反而约束,又不敢聊些其他,怕脏了她耳朵。 乐晏自己也不自在,摆摆手对著季老夫人说,去找相熟的姑娘玩。 季老夫人含笑应了,立马让四夫人作陪。 实际上四夫人心如明镜,这是要她时时刻刻盯著,可千万不能让这位小祖宗磕了碰了。 四夫人紧张点头。 好在乐晏只是和几个姑娘坐在凉亭里閒聊,作诗赏画,又没架子,很平易近人,一点儿也不难伺候。 四夫人悄悄鬆了口气,她时不时盯著乐晏,转头问丫鬟:“怪不得太子妃当宝贝似的宠著,这样的人,日后也不知道谁能娶回去。” 丫鬟跟著点头附和:“那必定是一方霸主,才有资格护著,公主下嫁,怎能受委屈?” 这话四夫人是很认可的。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外头传姬瑭带著新娶的世子妃不请自来。 人都上门了,也不好拒之门外。 季四爷亲自去门口迎,姬瑭却摆起架子:“季家迁府办喜宴,怎么没给镇王府送帖子,难不成是没把我镇王府放在眼里?” 季四爷早就想好了说辞:“怎会呢,季家就差挨家挨户送帖子了,也不敢奢望王府来人,都是自愿来捧场的,多有招待不周,还请世子多包容。” 姬瑭嗤笑:“你的意思是季家给了帖子,是我们镇王府摆谱不肯来?” 有些人存心要找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得罪不起,只能谨小慎微的赔罪。 姬瑭还不肯做罢,转头看向了侍卫:“镇王府可曾收到季家请帖?” 侍卫立即摇头。 “季老四,你敢誆我!”姬瑭怒瞪。 季四爷闻言不禁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紧张道:“我......世子误会了。” “既然知道没给帖子,怎么好意思眼巴巴来的?” 乐晏迈开腿刚好出门看见这一幕,撇撇嘴:“我竟不知世子的脸皮何时这么厚,不请自来,还要咄咄逼人!” 第355章 反击 姬瑭被懟,脸色微变瞪了一眼乐晏:“你说什么!” “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乐晏长眉挑起:“季宅办喜事,你偏要上门闹,意欲何为?” 乐晏可不怕姬瑭,父王说过,在北梁地界想说什么都可以。 她刚才就看见了姬瑭咄咄逼人。 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姬瑭沉了脸,瞥了眼身后盛倾城。 盛倾城对姬瑭也没什么好脸色:“公主年纪小,你多包涵。” “马上笈笄,怎会小?”姬瑭板著脸不赞同的说。 盛倾城嗤笑,衝著乐晏招招手,嘴上说道:“你又不是乐晏父母长辈,管这么多做什么,有本事就多管管姬洛洛,成日嘴不乾不净,哪有半点王府嫡女德行?” 乐晏乖巧上前,站在了盛倾城身边,乖乖喊了句:“姨母。” “乖!”盛倾城眯著眼笑,抬手摸了摸乐晏的髮鬢:“我就爱极了天家女,一身贵气的骄纵模样,整个北梁就这么一个宝贝,有些脾气怎么了?” 姬瑭被气的半死,自从成婚后,盛倾城一改往日娇俏懂事模样,变的有些陌生。 一言不合就要入宫告状,入府三日,整治了他两个妾,就连谈氏也在其中。 要让谈氏敬茶,谈氏不肯,盛倾城二话不说让丫鬟扣下谈氏,狠狠打了十个巴掌。 打的谈氏一张脸肿胀无法见人,才肯罢休。 姬瑭想要动手,盛倾城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数十个侍卫,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个个都是武功高手。 愣是让姬瑭没辙。 这次出门,盛倾城非要跟来,甩都甩不掉。 盛倾城摸了摸乐晏:“改日去姨母那坐坐。” “好......” “还是算了,我担心有人害你,等入宫我去看你。”盛倾城道。 乐晏简直被这位姨母的话给惊呆了,眨眨眼,莫名对这位姨母好感倍增。 “我今日来也不是来找季家的,只是閒著没事,出来逛逛,又听说你在这,瞧瞧你。” 盛倾城衝著她挥挥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罢也不理会姬瑭脸色如何,转身就上马车。 留下姬瑭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受尽白眼。 他咬牙切齿。 乐晏撇撇嘴,转身对著季四爷挥手告辞。 一旁的季四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姬瑭也没多留,很快离开。 季四爷这才狠狠的鬆口气。 季宅宴会小殿下从头到尾都在,给足了脸面,也无人敢来闹事。 宴会散后 季老夫人才听说姬瑭来闹事,是公主出手解围。 季四爷绘声绘色地说起小公主是如何开口,还有世子妃的话。 三夫人问:“外头不是说世子救过盛世子妃么,怎么新婚才几日,两人当面不和?” “那还不是谈家来京城,谈家给谈姨娘撑腰,又跟世子多少年的夫妻感情了,盛世子妃有太子妃撑腰,怎会將世子放在眼里?”季老夫人分析:“世子妃嫁入镇王府,未必是因为感情,多半还有陈年旧怨。” ... 镇王府 姬瑭怒匆匆赶回来,他的马车都被盛倾城给带走了,以至於站在大街上许久,侍卫才將马车重新弄回来。 “盛倾城,我忍你很久了!” 姬瑭咬牙切齿,上前一把攥住了盛倾城的手腕:“你是不是和太子妃串通好了,故意算计我,我让你入宫去提回东原的事,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噗嗤!” 盛倾城掩嘴嘲讽,用力抽回胳膊:“世子啊世子,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你宰割的倾城了,回了东原,我还有命么?” 她索性摊开牌,连装都不装了。 “没见著我母亲,你休想回去!” 姬瑭怒极,反手掐住了盛倾城的脖子,用力:“你找死!” 盛倾城眼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挑衅笑:“我是盛家嫡女,太子妃堂妹,死在你手,你猜太子妃会不会要你一命抵命?盛家在边关三军心里的名声,镇王又能不能保住你?” 杀了她,镇王庇佑姬瑭,必失军心。 太子妃也绝对会要一命抵命。 姬瑭气的脸色铁青,手中力道逐渐鬆了:“那你就不担心你母亲?” 话未落。 啪! 盛倾城反手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他脸上:“我母亲安然无恙,你还能安安稳稳做世子,享几年福,我母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世子之位,我要你几个儿子给我母亲殉葬!” 在这一刻,姬瑭忽然就醒悟了。 “是你和太子妃做交易了!要报復我!” 什么回东原,都是骗他妥协的理由! 姬瑭恨恨:“要不是我,你早就千人骑万人枕,贱人!” 盛倾城反手又是一巴掌:“怎么,你还想让镇王知道你居心不轨?” 一句话宛若捏住了姬瑭的命门,顷刻间,对方哑口无言。 两巴掌落在脸上,红痕明显。 姬瑭又气又急,偏拿她没辙:“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想和你母亲团聚了?” 盛倾城懒得理他,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不知姬瑭什么德行? 下巴一抬,示意姬瑭看过去。 姬瑭顺势看去。 只见谈氏被扒掉外裳,穿著件肚兜,长发散披,跪在蒲团上,面露痛苦之色。 蒲团下方的膝盖早就一片猩红。 “你!”姬瑭怒极,疾步来到院子里,想要伸手去扶谈氏,却发现谈氏身上的伤远不止如此。 “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盛倾城站在门口,淡淡道:“这算什么,都是她对付我的招数,世子,可別怪我没提醒你,我不高兴了,你看著大房也不安稳,总要让我卸了心里积攒多年的怒火不是?” 一声威胁,让姬瑭默默收回了手臂。 谈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第356章 放榜 谈氏简直不敢相信陪伴多年的丈夫居然会袖手旁观,看著她被人羞辱! “世子?”盛倾城带著笑意渐渐逼近:“谈姨娘不懂规矩,我身为正室管教一个妾,可有错?” 面对盛倾城的咄咄逼人,姬瑭眸光拧紧:“可你不该羞辱她,谈氏好歹还给我生儿育女,你让几个孩子怎么想?” 盛倾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枝乱颤,红唇翘起:“原来世子也知道心疼人啊,可惜了,她招惹我不高兴,我是一定要教训的。” 下巴一抬,召来丫鬟:“掌嘴!” 啪啪! 左右开弓,数十个巴掌接踵而来,谈氏失声惨叫:“世子救我!” 盛倾城眼底全都是快意,瞥向了姬瑭:“世子最好不要招惹我生气。” “你简直不可理喻!”姬瑭怒不可遏,隨即拂袖而去。 很显然是没有要救谈氏的意思,人走了,盛倾城一个眼神,丫鬟停下来,谈氏的脸高高肿起,一双眸子狠狠地盯著盛倾城。 “再敢用这种眼神盯著我,我挖了你的眼!” 一句轻呵。 嚇得谈氏收回视线,缩了缩肩。 盛倾城弯著腰挑起了谈氏下巴,嘴角扬起笑意:“我本就无意要和你爭,偏你处处刁难我,我在这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你的儿女一个也活不下来,这辈子都休想去东原!” 谈氏又惊又怒。 “识趣的就劝劝世子,將我母亲放了,否则,咱们继续耗下去,我活不成,你也死不了,下次可就不止是在院子里衣不蔽体了!” 说罢,盛倾城转身进了屋。 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喝茶吃点心,一边欣赏谈氏的窘迫,耳边还时不时能听见姬洛洛的辱骂声。 盛倾城没了耐心,叫人將姬洛洛一併抬出来。 不一会儿姬洛洛被两个丫鬟拖出去,往地上一扔,她正要破口大骂,却错愕地看见谈氏跪在蒲团上,一脸红肿。 “母,母亲?” “大姑娘喊错了,这位只是个妾,当不得您母亲,如今世子妃才是嫡母。”丫鬟劝。 姬洛洛回头看向盛倾城,张嘴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舞女,是父王看你可怜才救你,也配做我的母亲?” “啪!” 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姬洛洛脸上。 “呜呜……”姬洛洛瞬时吃痛闭嘴,怒瞪著丫鬟,反手又被打了几巴掌,几次教训下来,她整个人都学乖了,缩著脖子不敢吭声,只有一双眼睛充满了不服气。 谈氏搂著姬洛洛,將她护在身后。 “这是作甚?” 姬雪顏匆匆赶来,瞥见这一幕顿时皱紧眉头,尤其是看见谈氏光天化日之下只有一件肚兜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立即不悦;“还不快给世……谈姨娘扶下去更衣?” 话落,无人敢动。 姬雪顏见状脸上染上慍怒:“都聋了不成?” 还是无人动。 盛倾城坐在那不紧不慢地喝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姬雪顏气不过,只好吩咐自己的丫鬟,取来披风搭在了谈氏身上。 她站在院子中央,耐著性子:“盛倾城,你初嫁过来,虽是世子妃可谈氏好歹年长几岁,你怎能如此羞辱她?” 被人连名带姓地喊,盛倾城才放下了茶,勾唇冷笑:“到底是不懂规矩的一家子,我是你长嫂,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我名字?” 姬雪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盛倾城:“你刚才是在说我?” “蠢货!”盛倾城起身,没好气地对著丫鬟吩咐:“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閒杂人等进来!” 丫鬟齐齐应了。 隨后盛倾城又挑衅看向了姬雪顏:“谈姨娘不懂规矩,我教训她,这是大房的事,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插手兄长房中事?” 姬雪顏惊呆了,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乖巧柔顺的盛倾城吗? 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去告诉镇王,这府上我是待不住了,一个两个的不將我放在眼里,实在不行,给我一封休书吧,我盛家女儿可不是任由你欺负的!”盛倾城吩咐丫鬟去收拾行李。 明明动手打人,不懂规矩的人是盛倾城,可她却想恶人先告状,简直可恶。 此事还是闹到了镇王眼前 谈氏哭啼啼的,还有姬洛洛脸上的巴掌印也是纵横交错,姬洛洛趴在地上:“祖父,您要给我做主啊,世子妃要杀了我。” 镇王听著哭声有些烦躁,瞥了眼盛倾城:“你怎么说?” “谈姨娘不懂规矩,教唆姬洛洛对我百般辱骂,詆毁,我教训不懂规矩的庶女,又有什么错?” 盛倾城也是红了眼眶:“当年流落在外,非我本意,去弹唱也是为了生存,我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被她羞辱?” 庶女两个字刺激的姬洛洛大脑一片空白,做了快二十年的嫡女了,却突然变成了庶女。 她有些气不过:“祖父,我没有说错,盛倾城本来就是个舞女,被人看尽……” “够了!”镇王怒拍桌子,极不悦的盯著姬洛洛:“洛洛,你好歹也是名门贵女,这种污言秽语怎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姬洛洛一愣,镇王居然向著盛倾城? “洛洛確实是被宠坏了,嫂嫂教训也无可厚非,那谈氏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如此羞辱她?”姬雪顏站出来帮著谈氏说话。 今日后院可是不少人看过了谈氏的狼狈,谈氏想想恨不得昏死过去。 偌大的堂內,呜呜咽咽的抽噎声不断。 上首坐著的镇王冷著脸。 一眾奴僕低著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被殃及。 盛倾城抬起头看向了镇王:“父王,若是我连教训后院妾室的权利都没有,这世子妃的位置我还是让给谈姨娘吧。” 镇王看著这张脸,耐著性子:“可以教训,只是手段不该如此激烈。” 话落,盛倾城轻轻拨开了衣领,露出一道红色掐痕,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早上谈姨娘来请安,趁我熟睡,掐著我的脖子,逼迫我將嫁妆交出来,否则就要掐死我,这笔帐又该如何算?” 脖子上的红痕映衬在雪白的肌肤上,竟有些惊心动魄,镇王愣了愣,视线转移到了谈氏身上。 谈氏心虚得別开眼。 “父王,世子亲口说过,等回了东原便要弄死我,我在镇王府战战兢兢,不得不自保而为之,又有何错?” 险些掐死盛倾城的事,谈氏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姬雪顏看见淤痕后,气恼不已地瞪了眼谈氏,赶紧解释道:“父王,女儿不知此事。” “好了。”镇王抬起手打断姬雪顏的解释,冷声说:“从今日开始,大房后院的事你不要掺和,至於谈氏,罚跪一日,洛洛身边的丫鬟,杖毙!” 为安抚盛倾城,镇王派人去库房取了不少东西赏赐。 “多谢父王。”盛倾城委委屈屈。 待镇王离开后,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瞥了眼谈氏母女,嗤笑一声, 又对著姬雪顏道:“妹妹回来也有几年了,按理,也该有自己的宅子,常年住在王府,多有不便,晚些时候我挑选几个地方。” “你要赶我走?”姬雪顏呼吸起伏,铁青著脸,她自小就住在王府,从东原回来后,也是镇王亲自將幼时院子保留下来单独辟给她住,从未有人说过什么。 “你不要以为有父王妥协,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姬雪顏愤愤道。 盛倾城也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盯著对方的怒容,徐徐开口:“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妹妹膝下两个女儿也快要说亲了,总不能以王府表姑娘的名义选亲吧?” 提及两个女儿,姬雪顏就像是被捏住了喉,一下子说不话来了,最后气的拂袖而去。 看著一个两个的人离开,盛倾城居高临下的瞥向谈氏:“想给谈家送信,我绝不会阻拦,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京城!” 谈氏看著盛倾城有恃无恐的模样,气的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咬咬牙:“你別得意!” 懒得理会,盛倾城吩咐丫鬟,看著谈氏罚跪,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许少。 丫鬟道:“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会牢牢盯著。” 谈氏拿对方没辙,反而惹了一肚子怒火,盛倾城不仅没有被罚还得了赏,镇王府的下人见风使舵,也知道了这位新过门的世子妃是个不好招惹的。 姬雪顏气急败坏地回院后,看见姬瑭还在,便將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姬瑭瞪眼:“父王果真如此说?” “大哥,盛倾城仗著东宫撑腰越来越放肆,你当真不管管?” 姬瑭指了指脸上还未消散的巴掌印:“我如何管?” 在没有离开京城之前,他处处受拘,被压制,但凡是有点儿动作,就要被镇王或者是太子一党误认为是图谋不轨。 “她本来也活不长,再忍忍吧。”姬瑭当初同意娶盛倾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盛倾城的脸使用了疆蛊,两年后必遭反噬,到时候她带来的嫁妆,至少有一半会被他占有。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一向温柔乖巧的盛倾城怎么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抬手就打,搅得大房不得安寧,身边伺候的个个武功高强。 他也束手无策。 镇王府的闹剧刚消停了几日 转眼便是放榜 大清早的季府就准备好了鞭炮跟喜,喜钱,隨时都要赏下去,季夫人早早就起来了,揉了揉眉心:“今日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安寧。” “夫人,公子一定会夺魁的。”丫鬟笑著恭喜。 季夫人抿唇不语。 紧跟而来的刘芸娘特意穿的很喜庆,鬢间带上两支份量十足的金釵,来到季夫人身边:“母亲,不必担心,几位太傅还有不少大人都夸夫君天纵奇才,文章写的极好,那榜首定是夫君!” 其实季夫人並不赞同,还没放榜,就闹出这么多动静。 可又想想,主审官小王爷都派人送来贺礼了,这应该就是板上钉钉了,季夫人看向刘芸娘,道:“这阵子府上打理,你也辛苦了,不过你日后身上的担子会更重。” “母亲,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刘芸娘摇摇头,笑著说:“我娘家几个姐妹都很羡慕我能嫁得这么好的郎君,我已经知足了。” 这些日子季夫人也是勉强將刘芸娘给看顺眼了,微微一笑。 很快二房一家子也来坐著等。 一上午外头敲锣打鼓,二夫人为了打发无趣的时间说起了榜下捉婿的趣闻,惹得刘芸娘脸色大变:“那怎么成呢?夫君已经成家立业,就不该闹出那些麻烦事。” 季夫人刚才还对刘芸娘多几分体贴满意,这会儿又回到原点了:“不过是个趣闻而已,你也当真。” 刘芸娘却一脸认真:“母亲,夫君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我怎能放心?母亲,不如您派人去放榜下派人护著夫君?” 见刘芸娘煞有其事认真模样,二夫人也忍不住劝:“到底还是护著些好,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拗不过,季夫人只好派了几个人去,刘芸娘这才鬆了口气。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小廝一趟趟的来回跑,榜单前人挤人,暂时还没等来消息,二夫人安慰: “许是还没到前三甲的名次,再等等。” 季夫人忽然问向小廝:“大公子呢?” “回夫人,在亲自盯著榜。”小廝回应。 “那季宅那边可有人去?”季夫人心里还是十分惦记季老夫人那边的消息,不止是她,二夫人也一脸好奇:“嫂嫂,母亲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肯定还是向著长蘅的,这么多年的嫡长孙了,哪是轻易割捨的下,等时间长了,祖孙之间多走动,那点儿不愉快就没了。” 季夫人看了眼二夫人,长嘆口气没吭声。 小廝却是欲言又止,刘芸娘见状察觉不对劲,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回夫人,季宅那边昨儿下午就出城,说是去郊外赏儿去了,是三夫人和四夫人亲自陪著老夫人去的。” 小廝话说完,季夫人愣住了。 二夫人不可置信追问:“会不会是弄错了?” “公子也是派人去打探过才得知此事,確確实实昨儿下午就走了。” 大堂內寂静了片刻后,二夫人面露几分不自然,訕訕道:“这个节骨眼上,怎么,怎么去赏什么儿?” 第357章 榜下捉婿 二夫人见气氛尷尬,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嫂嫂,许......许氏母亲年纪大了,觉得闷,出去逛逛,又或者是打听错了,母亲是去附近的寺里求神拜佛去了。” “姑母又何必再解释,祖母现在一心扑在三房身上,早晚会后悔的。” 刘芸娘也很生气,三房那边居然会带著季老夫人离开京城。 季夫人沉默不语,时不时看向门口动静。 渐渐的已是晌午了。 却迟迟没传来消息,季夫人掌心不自觉攥了汗,派人再去打听。 刘芸娘自告奋勇道:”母亲,我亲自去吧。” 她正好也等的有些焦急,顺势看看丈夫金榜题名。 不等季夫人开口,刘芸娘已经提著裙出去了。 二夫人见季夫人皱眉,赶紧解释:“这丫头肯定是担心长蘅,嫂嫂,回头我私底下说说她。” 季夫人摇头,抬起手摸了摸眼皮:“今日不知怎么,心里不踏实,罢了,再等等吧。” ... 京城放榜,陆恆负责四周的治安。 长长的一串榜单悬掛在宫门口昭示栏上。 榜前人挤人。 背后却又是数十辆马车,里面都是女眷,纷纷翘首以待,等著自家兄弟能有个好名次。 学子们爭前恐后在一串串名字里寻找。 “哎哎哎,我中了,中了三十五!” “恭喜恭喜啊。” “张兄弟,你在第二十,恭喜。” 找到自己的名字的人,兴奋的手舞足蹈。 没找到的耷拉著脸,被同行人安慰:“下次再战。” “也只能如此了。” “可惜了,没进前十。” 有人惋惜,有人懊悔,有人兴奋。 眾人姿態均有不同。 季长蘅一袭月牙白长衫站在了不远处,看著眼前人潮涌动,眉心微微动。 “大少爷,要不要进去瞧瞧?”侍卫问。 季长蘅手握摺扇,指尖略发白,语气沉稳:“再等等。” “大公子要等谁?”侍卫好奇。 季长蘅的视线环视一圈,终於,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今日方家嫡子也在科举名单之列,他还在考场见过方公子方逸。 方逸急忙跑来,身后还跟著方荼。 他上前:“逸表弟。” 方逸停下脚步,看向了季长蘅:“表哥看见了名次?” “刚来,还未看。” 闻言,方逸却是早就等不及了,恨不得拨开人群,伸长了脖子。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他问。 “祖母找了个大师算卦,非要吉时才肯放我出来。”方逸解释,一边打发了小廝赶紧去看。 小廝麻溜钻进人群, 季长蘅又看向了方荼,方荼喊了句表哥,拉开了些距离。 季长蘅淡淡嗯了声,目光错过方荼,看向她背后的马车。 没看错的话,那就是公主的马车。 帘子撩起 果然是乐晏下来了,方荼一脸警惕的看著季长蘅,连连后退对著方逸说:“大哥,我在旁边等你。” 方逸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迫不及待的拉著季长蘅去看榜。 方荼转身拉著乐晏后退到了人少的地方。 今日是乐晏第一次看见放榜的热闹,有人欢喜有人愁,只顾著看热闹,她压根就没发现季长蘅也在。 “往年都是父王和几个太傅一同商议,钦点前三甲,今年可不是。” 乐晏翘唇:“是文官百人盖上了试卷题,写上编號,盲选出来的,也是防止有人作弊。” 听她说的新颖,方荼想了想,疑惑:“一个人的字跡是做不了假的,万一考官认出来相熟学子的字跡又该如何?” 乐晏十分坚定地摇头:“科举结束当天,所有卷子都在禁卫军手上,再找百余人重新誊写试题,直到放榜后,这些誊写的人才被放出来,这场科举,无关家世,只看文章,绝无可能舞弊!” 话音刚落忽听方逸十分激动道:“前八名,我竟是前八!” 方逸对这个名次十分欢喜,就连方荼听了也跟著笑:“我刚才好像听见大哥的声音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方逸挤出人群,对著小廝吩咐:“快回府报喜。” “奴才这就去!”小廝兴奋的拔腿就跑。 乐晏笑著恭喜方荼。 咚咚咚! 锣鼓喧天,前三名的榜单来了。 赫然字跡都比墙上的大了许多。 两位官兵展开,贴墙壁上让人观看。 “状元郎竟是戚公子!” “戚璉?” “戚璉高中榜首第一!” 状元郎的名声迅速传播开来。 季长蘅瞬时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盯著戚璉两个字。 咚! 一颗红绣球砸在了一名男子的头顶上。 眾人欢呼。 被砸中的人正是戚璉,身穿粗布衣衫,面容坚毅,一手拎著红绣球,激动不已。 四周全都是恭贺。 戚璉的正对面就是季长蘅,两人对视,一个脸上露出温和笑容,一个面色铁青,隨时都要爆发。 “季表哥,你是第五!”方逸忽然看见了季长蘅的名字。 眾人簇拥著戚璉的同时,还不忘神色怪异的看向了季长蘅。 放榜前一个月,人人都以为状元会是季长蘅。 谁能想到他仅是第五,连前三甲都没进。 季长蘅站在那,看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宛若被人狠狠打了巴掌,又將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大公子,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会不会是......”小廝欲言又止,季长蘅拔腿往回走,疾步匆匆来到了乐晏这边,几步之远,他沉声:“知你厌恶我,我寒窗苦读十几年,科举不是儿戏,你不该仗著身份胡作非为,篡改名次!” 他不信一个穷的连衣裳都买不起的男人,会高中状元! 更不信自己连前三甲都没进。 乐晏直勾勾的看著戚璉被榜下捉婿,太尉亲自扣他,想要当场订下婚约,戚璉没见过这个场面,被嚇得不轻。 正看热闹呢,谁料被人挡住了视线,还莫名挨骂。 乐晏蹙眉,不禁气笑了:“我才没这么无聊!” “可太傅明明夸我的文章极好!” “那篇文章不是季老太爷所写,你不过誊写,怎能据为己有?”乐晏反问:“此次科举试题,是主审官亲自封印,无人知晓是谁,由百官亲自擬选,怎么可能做假?” 被人质疑,乐晏有些气不过。 这人明明自己没本事,还到处怪人。 话音落一旁也有参与投票的审官道:“公主所言確实如此,此次科举就是为了公平公正,绝不可能泄漏。” “稍后前三甲的试题会展示,季大公子若是不服气,可以对比。” 这大人的语气多了几分轻蔑:“今日科举的,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几年?戚璉科举前一日,还在埋头苦读,论努力,戚璉也不逊色。” 被懟的无话可说,季长蘅仍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他深深地盯著乐晏。 乐晏被看得不耐烦了,正要喝斥,却见一名红衣女子来到了跟前。 “夫君怎么在这,可让我好找。” 刘芸娘喘著粗气,步步上前,脸上掛著笑,等看见乐晏时慌忙行礼:“见过公主。” 乐晏烦躁的摆摆手,转身拉著方荼上了马车。 季长蘅脚下步子轻挪,被刘芸娘结结实实挡住了,她笑著问:“夫君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可曾看过......” 看著刘芸娘一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庞,髮鬢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已有了散乱,两支金釵摇摇欲坠,配著一身红衣,怪异又难看! 偏她还仰起头,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脸庞,混合著脂粉,季长蘅心情更烦躁了。 “谁让你来的?”他怒了。 刘芸娘脱口而出:“是母亲,担心你会被榜下捉婿,让我来看著你。” 看著季长蘅阴沉脸色,刘芸娘逐渐感觉不对劲,脸上的笑意也跟著消失了,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陌生男子胸口掛著大红,被人围著。 许多人朝著那人说:“恭喜状元郎!” “恭喜啊!” “恭喜常太尉得了个状元郎女婿!” 见此情形,刘芸娘就是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张张嘴,看向了季长蘅。 季长蘅却恼羞成怒转身离开。 “夫君。”她追。 马车晃动,乐晏並未受影响,一眼不眨的看向了榜下捉婿的热闹。 “常姑娘今年十五岁,长的娇媚可人,脾气也好,太尉能亲自来捉婿,十有八九就是早就看上了戚璉。” 方荼飞快地说起八卦,聊著聊著她又看向了身后季长蘅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 她也不明白,记忆里的表哥沉稳大度,办事得体,怎么会这般钻牛角尖? 第358章 落差 半个时辰內寒门子弟戚璉,高中状元之日又被常太尉榜下捉婿。 金榜题名又是洞房烛,令多少人羡慕敬佩。 季家这边也早早得到了消息。 季夫人脸一沉。 “这,这会不会是弄错了?”二夫人也是不敢置信,抓著小廝问了好几遍。 “二夫人,状元郎都骑马游街了,奴才怎么会连自家大少爷都认不出来,那人確確实实不是大少爷。”小廝欲哭无泪再三解释。 “那大少爷呢,得了第几?” 小廝举起一只手:“第五,大少爷是第五。” 二夫人蹙眉,脸色有些掛不住了,只喃喃著不应该。 一旁的季夫人脸色雪白,两只手牢牢的握住了把手,紧闭双眼:“我早就该想到的,不怪他,是我还在做梦。” 听著季夫人自言自语,二夫人慌了神,派人去请大夫。 季夫人闻言摆摆手:“不必。” “嫂嫂?” 季夫人苦笑,她早该知道这个结果呢。 却还在心存侥倖。 季老夫人高瞻远瞩,早就看透了这个局,多次提醒,她恍若未闻。 所以,季老夫人在放榜前分家,又偏偏昨日就出门了。 季夫人苦笑:“我当家几十年,人人都夸我办事得体,聪明能干,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指点!” 季老夫人掌控全局,她不过是白白担了个名声罢了。 二夫人听得云里雾里,乍一看季长蘅回来了,赶紧说:“嫂嫂,长蘅回来了。” 季长蘅失魂落魄的归来,脸色呈铁青色。 来到季夫人面前,扑通跪下:“儿子不爭气,让母亲失望了。” 季夫人拉著他起身:“不怪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能中榜已经很好了。” “母亲......”季长蘅满脸不甘心。 其实考了第五也是不错,也有入朝为官资格,只不过季家这一个多月大肆庆贺,不知收敛,让人错认为状元郎就是他季长蘅。 被人捧了一个多月,今日又被人狠狠拽下云端,摔下来 被人踩在脚下。 天差地別,季长蘅如何能接受? “祖母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季长蘅语气沉闷,幡然醒悟季老夫人快速分家的举动。 他抬起来头看向了季夫人:“母亲,我被人害了。” 若不是有人捧杀,他不会被人嘲讽看笑话。 “长蘅,吃一堑长一智,愿赌服输!” 季夫人拍了拍他的肩:“技不如人就要认输,隱忍蛰伏才有机会蓄力,一朝翻身。” 刘芸娘从身后跑著跟来,气呼呼的:“夫君,现在外面都是在骂咱们眼高手低,白日做梦。” 她举起了一份试题:“这是我从陆大人那取来的,我看著也没什么不同。” 试题多份,仅供参考。 季长蘅忽略了刘芸娘的嘰嘰喳喳,伸手接过了试题,打开看了眼。 脸色越来越凝重,良久,啪的一声將试题合併! “这,这可是有什么不妥?” 二夫人问。 季长蘅看向季夫人:“戚璉確实有惊世之才,这试题是百官选出来的,百官被禁今日才出宫,可有一人却出入自由。” 季夫人眼皮一跳。 “主审官郢王!”季长蘅不明白,郢王是唯一一个看过所有试题答卷的人,依郢王的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和戚璉的差距? 败给手中这道试题答卷,他心服口服。 可郢王又为何要误导他呢? 要不是郢王送来两方红砚,外人又怎么会误解? 他更不会大张旗鼓的结交同场学子和官员。 季夫人也皱著眉:“小王爷为何要害你?” “背后主使者是小王爷?”刘芸娘拔高声音。 更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不是害人么!” 季长蘅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那这试题往外走,疾步匆匆满身怒火。 在郢王府求见无门,他直接要去找镇王府,幸运的是半路上正好遇见了郢王府的马车。 季长蘅伸手拦下:“小王爷可在?” 帘子挑起,姬郢正手剥葡萄递给杨卿凤。 杨卿凤依偎在姬郢怀中,翘起红唇,娇滴滴的撒娇撒痴。 姬郢顺势看向马车外的季长蘅,语气淡淡:“季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本王?” “一个多月前王爷送红砚去季家,让人错认为我才是状元郎,今日让季家丟了好大的脸,王爷不该给个解释吗?” 季长蘅心口起伏,引以为傲的才华被人踩在脚下,他心里实在不舒服, 噗嗤! 杨卿凤掩嘴笑了:“那红砚台是王爷奖励给每个学子的,人人都有,季大公子怎么还自作多情呢,王爷身为主审官,怎会违反规矩,提前告知你小道消息?” 季长蘅闻言错愕不已的看向了杨卿凤:“你说什么?” “季大公子耳朵聋了不成,那砚台每个人都有,你自己不去打听,反而自作多情误会了,怪谁?” 杨卿凤撇撇嘴,拉著姬郢的衣袖撒娇:“王爷,妾身乏了,想回去歇息。” “走!”姬郢命令。 马车走远了,季长蘅才回过神,他不信派人又去打听。 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个月前,郢王府確实给每个参加科举的学子都送了红砚台。 “其实小王爷只是派人送了红砚台,多一个字都没说过,公子,真的是咱们误会了。”侍卫道。 季长蘅死死咬著牙,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他根本就没有派人打听过红砚台的事。 一方红砚台价值不菲,小王爷居然给每人两块! 季长蘅怎么也想不到小王爷出手这么阔绰。 “那太傅,还有几位大人日日去做客,又是为何?” 不远处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大臣,见了季长蘅恨不得立马就走。 “李大人请留步!”季长蘅伸手去拦。 李大人硬著头皮站好,嘆了口气:“季大公子也彆气馁,日后努努力,还是有机会赶上状元郎的。” 状元郎三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插在了心口上。 刺痛难忍。 季长蘅反问:“当初李大人是凭什么依据我能夺魁?” 李大人见他问,便直接说:“还不是因为你祖父那篇文章闹的误会,我只听说是你拿出来让学子欣赏,我偶然看过,惊为天人,一时误会,仅此而已。” 李大人也觉得很倒霉,平白无故闹出了乌龙。 他只是按照季家老太爷的水平去评估季长蘅。 都怪他自己不爭气! “要是你祖父在世,说不定就能和戚璉一决高下。”李大人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更改了。” 季长蘅额前青筋暴跳,语气不善:“那今年科举修改和往年不同,大人为何不提醒?” 规矩改了,他不知情,一直误以为他的文章是被百官亲自看过。 所以才篤定状元郎是板上钉钉。 不曾想,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试题答卷是谁的。 接连三桩误会促成了此事,要说只是一个意外,季长蘅说什么都不信。 还要再多问几句,李大人摆摆手,藉口还有要紧的事先离开了。 那避之不及的速度和前几日拉著他称兄道弟,判若两人。 季长蘅抿唇,再次尝到了血腥味咬著牙硬是给咽了回去。 ... 郢王府 马车停下,杨卿凤早就识趣的和姬郢拉开距离。 方才碰了一下,对方看她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凉颼颼,她丝毫不怀疑对方会不会真的拿出刀子来。 “季长蘅確有几分才华,不过经此一事后,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科举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杨卿凤想像把一个人捧上天,又狠狠拽下来,摔在地上的滋味,一般人轻易走不出来。 “我刚才看季长蘅手里拿著的应该是一份试题答卷,他將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科举上,现实却给他沉重一击。” 杨卿凤咋咂舌,实在难以想像心高气傲的季长蘅,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姬郢淡淡地瞥了眼杨卿凤:“聒噪!” 对方缩了缩脖子,谁能想到促成今日这个局面的就是眼前温文儒雅的小王爷? 接连几日 京城都在谈论戚璉迎娶美娇娘,是如何一步飞跃。 往日狭小的院子忽然就来了许多人。 戚璉不得已,只能闭门不见。 最后还是太尉府出手帮忙。 而季家就是截然相反。 从人来人往变成了死气沉沉,整整三日季长蘅將自己关在房间里,刘芸娘来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她皱著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赶来的二夫人一把拉住了:“这个时候別去烦他了。” “姑母。”刘芸娘想了想:“我听母亲的意思,这事儿祖母那边早就预料到了,咱们去找祖母,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不是常说一笔写不出一个季字么,祖母真的会不管大房了?” 她觉得祖母不会那么心狠。 只要大房的人去认错,磕头赔罪,老夫人心一软就原谅了。 二夫人嘆:“哪有这么简单。” 別说刘芸娘了,二夫人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了老夫人將刘芸娘嫁过来,也不至於二房处处依附大房过日子。 现在好了,成了笑柄,还要连累二房。 二夫人想著三夫人跟四夫人的瀟洒,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季老夫人肯提拔二房,二房也不会一条路走到黑,说到底就不是亲生的,多了些隔阂,白白让二房给大房垫背。 “別一口一个祖母叫的亲热,人家也未必稀罕,你就是孙媳妇,手別伸太长,长蘅要面子,你求了老夫人,反而適得其反!”二夫人劝。 第359章 提醒 刘芸娘被二夫人的话给惊住了:“姑母……” “別说什么嫡长孙,嫡长子的,老夫人根本不看重这个,长蘅这次落榜又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老夫人就更不会原谅他,三房四房也有嫡孙,个个乖巧懂事。” 二夫人做了季老夫人这么多年儿媳妇了,虽是庶出,可她也跟了多年,老夫人事事以大局为重。 根本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妥协。 刘芸娘不信:“打断骨头连著筋,还能真捨得?” 见她执拗不肯信,二夫人气恼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鼻尖,恨铁不成钢道:“季芷晴的下场你忘了不成?” 季家长房长孙女,就因为得罪了乐晏公主,说错了话,还不是被灌下哑药,成了一颗弃子? “那不一样,夫君是男子,我娘说儿子是要继承家业,女儿將来总是要嫁人的。”刘芸娘从未觉得季芷晴能跟季长蘅比较。 二夫人气不过:“你真以为老夫人是因为长蘅落榜才会不理他?” 刘芸娘摇头:“我知道,是因为小王爷和小殿下之爭,夫君选择了小王爷,可如今小王爷不理会夫君,那夫君看在季家的份上,回头是岸,知错就改也不行吗?” 在刘芸娘的认知里,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互相帮助,只要季老夫人想办法帮衬,大房不至於如此。 “姑母,大房好不了,二房不也跟著遭殃么,事情已经是最差了,试试又不亏。”刘芸娘的话让二夫人无以辩驳,几次欲言又止,又发现什么话都说不过对方。 事实上,也確实像刘芸娘说的那样,处境艰难了。 “姑母,若是祖母不肯帮衬,也没关係,看在一条血脉的份上,让我们离开京城,远离是非,將来不论是谁上位了,总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咄咄逼人,派人去追杀咱们吧,若是小殿下上位,还有京城季家挡在眼前,咱们不亏。” 刘芸娘忽然就想到了公主的脸,她噘著嘴;“留在京城,夫君还心怀希望,被季宅那边拒绝,说不定夫君就死心了。” 她嫁人,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盼著能相夫教子,夫妻恩爱到白头,这样就足够了。 很显然,留在京城,季长蘅心里还惦记著公主。 他看公主的眼神格外的不一样。 二夫人被说服了:“也只能试试了。” 季宅那边的人隔了好几日才回来,季老夫人其实在半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季长蘅落榜前三甲,得了个第五名。 三夫人诧异,碍於季老夫人又不敢明说,和四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原本对突然搬家就有些意见。 可现在,不得不庆幸分出来了。 马车驶入京城,不出意外百姓都在议论状元郎和季长蘅,季老夫人听著直嘆气。 下了马车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几人往季宅方向走,突然躥出来一道影子,嚇的四夫人险些叫出声,等看清来人后,又皱起眉:“侄儿媳妇!” 刘芸娘扑通跪在了季老夫人面前;“祖母,您给大房指一条明路吧,夫君从放榜到现在,將自己关在屋子里,母亲也病倒了,都是一脉相承,您不能袖手旁观。” 季老夫人看著刘芸娘哭成泪人儿,眉心一动,弯著腰扶她起来,等刘芸娘情绪稳定了才说:“孩子,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旁人是救不了你的。” “祖母?”刘芸娘睁大眼,不敢相信季老夫人真的如此心狠,居然一点忙都不想帮。 那可是大房啊! “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事儿折腾,芸娘,没人逼迫大房,你也回去吧。” 三夫人挡住了刘芸娘的视线。 一旁的四夫人配合著將刘芸娘给拉到一边说话,语重心长的劝说几句,直到看见了季老夫人进了府,才鬆开手,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刘芸娘跺跺脚,眼睁睁看著大门紧闭,她气呼呼地回到了季府,一进门,季夫人就坐在那:“去哪了?” 一旁还有二夫人,朝著她使眼色。 “说!”季夫人手掌拍桌,震得砰砰作响,嚇得刘芸娘二话不说全都招认了:“我听说祖母今日回来,去看看祖母了。” 一听这话季夫人像是炸了毛,蹭得站起身,对著刘芸娘没个好脸色:“谁让你擅自做主的?” “母亲……” 季夫人气恼不已,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烦不胜烦了,仅存的最后尊严也被刘芸娘送去季老夫人脚下碾碎了。 闭上眼,她都能想像三夫人和四夫人的嘲笑。 做了几十年长嫂,处处胜过几个妯娌,骄傲一辈子,却临了成了笑话,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二夫人赶忙两边劝,又问刘芸娘:“那老夫人怎么说?” 一问这话刘芸娘脸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二夫人见状骂了一句坏了。 砰! 季夫人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母亲!”刘芸娘慌了,忙派人去请大夫来,又跟丫鬟手忙脚乱地將季夫人抬去了里间院子歇息。 …… 放榜几日 大街上的热闹还未散去,成婚,办喜事的一桩接一桩。 方荼日日邀约乐晏出门做客,带著她看遍了京城特色,有时女扮男装,又时打扮成小丫鬟模样,要么挡住脸。 看够了热闹,玩得不亦乐乎。 与她交好的李若琅也定下婚约了,正是探郎表哥,两家婚事商议,就定在一个月后。 李若琅派人去请两位上门。 一进院子看见了不少喜庆玩意,偏房几个绣娘正在绣嫁衣,红嫁衣上层层叠叠的绣纹,煞是好看。 “我已经被关在院子里两个月了,整日都要跟著学规矩。”李若琅苦著小脸,伸出一双手,十根手指头都要被戳破了:“母亲说,夫君的贴身之物,都要自己学著做,我便学了两个月的女红。” 李若琅苦不堪言的抱怨,方荼听噗嗤笑了:“幸好母亲知道我手笨,也不勉强,只说將来给我找两个绣娘一併嫁过去。” 闻言,乐晏侧目看向她,嘀咕道:“兄长什么都不缺,衣裳多的穿不完,东宫也有绣工局,哪用得著亲自动手?” 这还不是太子妃偶然间和方夫人提过一嘴,女儿家有所特长是好事,没道理为了討夫君欢喜,去逼迫孩子。 方夫人拿著方荼绣的不知是鹅还是鸭的香囊,瞬间就开窍了,停了方荼的女红。 “你说什么?”方荼疑惑。 乐晏摆摆手,看著满屋子待嫁之物,她好奇地摸了摸:“原来成婚这么麻烦,不过,能嫁给心仪之人也是幸运的事。” 提及未来夫君,李若琅的面露娇羞,她也没有想到能考了个探郎出来,她摆手,让丫鬟都退出去了,才和两人说起私密话。 “放榜这一个月,母亲日日跪在小佛堂前,祈求表哥能榜上有名,表哥也爭气,母亲很满意。” 不止是李母,还有整个李家都很满意。 李若琅耸耸肩:“上次在季家马场受了刺激后,母亲就不许我骑马了,要我学一些琴棋书画,免得將来和表哥没有话聊,有才之人都是惺惺相惜,为了表哥做这些,我也心甘情愿。” 看著她露出小女儿般娇羞姿態,乐晏跟著笑,拉著她的手:“你高兴就好,但愿探郎不要辜负你。” “我相信表哥不会的。” 她还特意展示了亲手绣的红盖头,百年好合的图样:“我绣了十来个,这个勉强能入眼。” 方荼朝著她竖起大拇指:“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未见你下如此功夫,李姐姐,你將来一定会幸福的。” 乐晏摸著红盖头也是连连夸讚,目光一抬看见了几双黑靴,她抿唇,有所启发。 三人聊到了傍晚才依依不捨的散了。 回到公主府,乐晏便来了兴致,让红梔让绣娘来;“我要给父王和兄长做两双鞋。” 红梔哭笑不得,却又不好打消她的兴致,便应了。 绣娘来了,听说公主要做鞋,立马就准备要做鞋的款式和布料来,从最基础的开始教。 整整两日乐晏睁眼就跟绣娘待在一块,耗费了两日的时间勉强做出一双靴出来。 红梔夸讚:“公主心灵手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做出来,已是不易。” 这一夸,乐晏来了精神,表示要给父王做一双合適的,又埋头苦学起来,画上了云纹多了些点缀,废寢忘食地做鞋。 隔壁原本日日都能听见公主府的动静,接连几日出奇的安静,反倒是让姬郢觉得不自在,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傍晚 他亲自去了一趟。 红梔见他来已经见怪不怪了,识趣地去准备茶水点心,只留几个丫鬟远远地守著。 乐晏正低著头描鞋样子,噗嗤,一针扎在了指尖上,乐晏倒吸口凉气,赶紧递到唇边轻吹,一抬头忽然看见了姬郢,欣喜道:“小叔怎么来了?” 姬郢拿出乾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血珠,拧著眉看她聚精会神地在做鞋:“你这是?” “前几日我去李姐姐府上,看她学女红,我想著给父王做鞋。”乐晏说得一本正经,从姬郢手中抽回手,兴高采烈地举起了一双黑靴:“如何?” 看著针线歪歪扭扭,还有鞋底一高一低,他实在是说不出好看来,却又不能打消了乐晏的积极性,昧著良心点头:“不错。” 来了半天,姬郢统共也没和乐晏说上几句话,乐晏低著头恨不得埋入靴子里。 他嘆气。 倏然,乐晏抬眸;“小叔喜欢什么样的样式?” 顺势她盯著姬郢的脚下,一双黑靴简简单单,姬郢扬眉,满怀期待地等消息,却见乐晏举起一张纸让他踩下尺寸。 他一一照做。 乐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等我学会鞋,再做衣裳……” 姬郢眼皮跳了跳,想要制止,却又说不出口打击,只能含笑敷衍应著,又听乐晏说:“我那日看见李姐姐十根手指头都被扎破了,她还满脸欢喜,做了十几个红盖头,真不敢相信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若是李若琅女红好也就罢了,可她最討厌的便是针线,以往都是跟她在一块时,耍鞭,耍银枪,恨不得上战场做女將军的。 却为了探郎表哥,闭门两个月,让乐晏也觉得非常感动,回府反省长这么大,还没替父母和兄长做过什么呢。 姬郢欲言又止,临了只能摸了摸鼻尖:“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 “好!” 回到杨府,姬郢对著金鳞说:“我记得探郎温家老太爷和父王还有几分交情?” 金鳞点点头:“昨儿温家老太爷还和王爷一块下棋呢,后天还约了去垂钓。” “后日?”姬郢蹙眉,他等不及了,想了想便对著金鳞低语几句:“明儿上午邀约几人去摘星楼。” “这……”金鳞挠挠头,不就是绣了几双鞋,手指头都被扎破了么,倒也不必大费周章吧? 被姬郢瞪了一眼,金鳞妥协了。 次日 摘星楼宴请,朝曦做东招待了几位学子,探討文章,气氛正浓,朝曦找了个机会见了温探郎,低声私语几句,温探郎脸色通红:“殿下,这,这……” 朝曦长眉挑起看他。 温探郎连连保证:“我晚些时候就去找母亲去一趟李家。” “別晚些时候了,就现在吧。”朝曦指了指楼下的马车:“你早些去,乐晏也能少挨几针。” 温探郎欲哭无泪,只得妥协,转身对著身后一群人找了个藉口先行离开,坐上马车就往回赶。 目的达成,朝曦略坐片刻就走了,临走前去了另一间包厢:“乐晏要是知道一片好心被你给泼灭了,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她不適合女红,也非喜欢。”姬郢摇头,十根手指头密密麻麻的,他看了就心疼。 拿到乐晏亲手做的鞋固然很感动,但一想到她被扎,姬郢还是觉得不如她弹奏一曲,又或者绘画一副来的好。 朝曦撇撇嘴:“大清早的我连奏摺都没批完就陪你来摘星楼,就为了这事儿……罢了罢了,懒得和你计较,此事我就当没听过,过几日乐晏做好的那双鞋要是被你给截胡,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已经做完的鞋,他肯定要宝贝收起来,仅此一次,价值不能估量,说实话,朝曦和乐晏一同长大,就没见过她动一根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寧可妹妹无忧无虑,若不是为了討人欢喜受虐,他的妹妹自然要尊贵无比,来享福的。 姬郢见他要走,忽然问:“你就没有发现解元有问题?”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朝曦停下脚步,见他面色凝重,又重新坐下来:“怎么说?” “解元未必是北梁人,你多留意。” 状元郎戚璉是突然崭露头角,之前一直都被姬郢保护起来,低调行事,若不是戚璉,这次的状元郎必定是解元姜南。 科举之前,他就看过所有人的名单,也曾看过许多学子曾经的文章,是季长蘅太过高调,遮住了其他人。 但姜南,也是姬郢留意的人之一。 “他曾写过一篇文章,提过北海万里,明川大河,但他祖籍显示在湖州一带,根本就没有去过这两个地方。”姬郢提醒他:“这两处,都是大庆跟南和相邻。” 之所以提醒朝曦,是因为姜南投奔了朝曦。 若在他手底下,他只需加紧防备即可,朝曦点点头:“此事我知晓了。” 既然能被姬郢特意提及,那必定是真的有问题,朝曦不得不多了几分警惕小心。 第360章 榜眼 午时刚过李家给公主府送了请帖,邀她上门,一併邀请的还有方家母女,乐晏扬眉,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揉了揉手腕站起身。 方荼早早就在门口等她了。 “母亲已经去了李家了,我是来等你一併去的,听说李家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绣师傅,咱们去开开眼。” 乐晏点头。 到了李家,李夫人看见乐晏上前行礼,却被乐晏给拦住了:“不必多礼。” 李夫人立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有几个绣娘绣工了得,留了不少样子,想请公主掌掌眼。” “好呀。”乐晏一口应了。 紧接著李夫人请了乐晏坐在上首位置,方夫人和李夫人作陪,方荼坐在乐晏旁边,李若琅也在其中。 不一会儿十来个绣娘搬来了绣墩子,坐在那飞针走线,將一幅画跃然於绣品之中。 穿针引线,双面绣,苏绣,看得人眼繚乱。 李夫人道:“能绣成这样,至少也要十几年的功底,日日五六个时辰打底,我认识一个绣娘,四十出头年纪,绣了一幅山水画足足耗费了一年之久,绣成后眼睛也瞎了,再也摸不了针线。” 方夫人一听立即看向了李若琅:“那你怎么还敢將她圈在屋子里学刺绣?” 李夫人的本意就是要让李若琅多学刺绣,静下心做个温婉持家的好媳妇,李若琅从小就是李老夫人养大的,十二岁那年李老夫人去了,李夫人才接手养女儿。 可女儿性子已经养成了,她不好改变,就想著趁这次机会多练一练,让李若琅收收心。 李若琅也反抗闹过,都被李夫人拒绝了,狠心將女儿关在院子里,苦口婆心地劝。 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直到两个时辰前,温家夫人上门做客,借著看李若琅为由,去了一趟院子,看见满屋子里全都是绣品,惊呆了连忙劝她:“若琅嫁过来,不必亲自动手,温家有好几个现成的绣娘,学这些,倒不如多学一学看帐管家,这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那夫君的贴身衣服总不能也让绣娘做吧?”李夫人反问。 温夫人道:“府上养著绣娘不就是让她做事的么,若琅娇贵,不必做这些。” 在温夫人的百般劝说之下,李夫人只好鬆了口,临走前,温夫人有意无意地提点:“我听说公主那日从李家离开后,整日对著绣东西,一双手都刺伤了。” 话已至此,李夫人立马就会意了,哪还敢让李若琅继续绣,又找了个理由让公主来。 李夫人訕訕解释:“若琅,日后母亲不逼你学刺绣了,別年纪轻轻累坏了眼睛,不值当。” 突如其来的释放,让李若琅欣喜不已,连连点头:“多谢母亲!” “这才对,日后荼姐儿肯定是不必动手的。”方夫人本就不赞同,之前劝过几次李夫人,都被李夫人驳回了。 坐了一个时辰,十来个绣娘才勉强绣了一小半,乐晏从最初的惊艷,到现在已是无趣,打了个哈欠。 李夫人见状赶紧朝著李若琅使了个眼色,李若琅这才看向了乐晏,低语几句。 乐晏点点头。 三个姑娘起身离开。 人一走,李夫人背脊都湿透了,拉著方夫人去说体己话。 看著满屋子绣品被搬走了,李若琅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是不必拿针了,。” 让她静下心绣红盖头已是极限,时不时给丈夫绣鞋,还有给公爹,婆母,姑嫂绣,还不是杀了她。 方荼扬眉:“李伯母怎么会突然开窍了?” 之前李夫人可是態度很坚决的,根本不给商量的余地,突然开窍,反而让方荼有些不习惯。 “还不是今儿上午温夫人来了一趟,也不知劝了什么,母亲就鬆口了。”李若琅解释。 可方荼却觉得没这么简单,温夫人好端端来李家专门说这事儿?那温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下意识看向了乐晏。 乐晏弯了弯唇,避开了方荼的打探,方荼忽然想起了今儿一大早兄长就被小殿下的人给叫走了。 莫非是小殿下从中周旋? 李若琅拍著胸脯道:“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出门了,咱们今日去郊外逛逛可好?” “也好,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我的大將军了。”乐晏来了兴致,立即让人去准备。 有乐晏在,李夫人自然是愿意放人的,方夫人就更不必说了。 出了门直奔马场。 乐晏骑上汗血宝马在马场內飞奔,跨过栏杆,整个人肆意又张扬,脸上掛著明媚动人的笑。 其余两人也不落后。 三人笑声不断。 直到临近傍晚三人早已是大汗淋漓,乐晏扬唇笑:“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是啊,憋都快憋死了,多谢公主今日成全。”李若琅道谢。 下了马,乐晏將韁绳递给了身后侍卫,笑著挥手:“自家姐妹客气什么,等京城安定下来,日后想做什么就方便多了。” 她这辈子就去过两个地方,年幼时的西关,记忆已经模糊了,再就是皇宫,京城。 她很想去外面看看,北梁的山川河流。 父王应允了她,等大局落定,许她出去看看。 几人回到京城已快天黑了,各自回了府,乐晏回府时侍卫来报,说是小殿下也在。 “兄长何时来的?” “莫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乐晏闻言抬脚一路小跑,果然看见了朝曦坐在贵妃塌上,手里握著一卷书,翘起二郎腿轻轻晃悠。 脚下那双鞋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她亲手做的那个? “你怎么给穿上了?”乐晏诧异。 朝曦听她声,將目光从书本上挪开,晃了晃:“除了有些硌脚,大小挺合適的。” 乐晏一下子垮了脸,朝曦豁然起身:“这可是你亲手做的,我可是要亲自带回去供起来,日日观看。” “討厌!”乐晏噗嗤笑了,举起手锤了他肩,朝曦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掰开看看指尖。 她本就生得白皙,此刻手指上早就是密密麻麻的痂,看得朝曦十分心疼:“仅此一次,日后不许再绣了,心意领了。” “我哪有这么矫情。” “眼睛瞎了怎么办?” “那些绣娘不也是如此?” “她们是没的选择,你是公主,我爭来爭去不就是为了给你爭富贵日子过,你要吃苦,岂不是浪费我和父王的殫精竭虑?” 乐晏说不过他,撇撇嘴保证以后不动针线了,实际上她自己也不喜欢,一时衝动又放不下脸面。 两人隔著桌子面对面坐下,红梔见状便问;“小殿下可要留晚膳?” 朝曦点头。 红梔这就去安排。 “你怎么突然来了?”乐晏问,她可不信对方是专程来看自己的,朝曦提醒:“榜眼姜南想要求娶你。” 话落,乐晏愣住了,哭笑不得:“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姜南,姜北,好端端娶我做什么?” 说著她脸上怒火已经遮掩不住。 朝曦道:“他祖辈救过先帝,手握免死金牌,点了名要用金牌换取你,说是放榜那日,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也是午后才发生的事,摘星楼宴后,姜南直接找他摊牌了,让朝曦猝不及防。 “他救过先帝与我有什么关係?”乐晏气急了,一个个地擅自做主可曾问过她的意见?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餑餑? 见她暴怒,朝曦也不例外,只能安抚:“我还能真让你嫁了不成?” 等著乐晏情绪渐渐平復了,朝曦才说起了姜南:“我已派人去过湖州,目前知晓的,他应该不是真正的姜南。” 乐晏脸色渐渐阴沉,心跳得飞快:“你的意思是,姜南被人冒名顶替了,蛰伏许久,拿出什么免死金牌娶我,是有预谋的?” “嗯。” 朝曦在心里已经隱隱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敢確定:“告诉你此事,是希望你不要打草惊蛇,姜南此人懂得隱忍,像是被人专门精心培养长大。” 上午姬郢提醒过他我,为此朝曦还特意看了姜南之前写过的试题,越看越觉得不像是平凡人家所写。 而且,姜南的长相也有几分眼熟。 “先帝救人也未曾查到线索,但免死金牌確確实实是真的。”朝曦也是想不明白。 据他所知,免死金牌总共就三块,两块都在皇宫,这最后一块根本不该在一个学子手上。 而且隱藏的这么深,这么久才露出来。 姜南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第361章 兵符 兄妹两用过晚膳后,外头已经黑漆漆一片,朝曦对著乐晏叮嘱:“离大局结束还有半年之期,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 “兄长放心。” 送走了朝曦,乐晏回了院整个人情绪有些低沉,坐在廊下看著皎洁的月光,迟迟没有睡意。 几日后 乐晏入宫去陪伴太子妃的路上,正好遇见了三甲学子今日受封。 戚璉,在放榜那日就见过了,探郎温知州也在李家偶然见过一次,所以中间那个月牙长衫的就是姜南! 莫约十七岁左右,站在中间丝毫没有被左右两边的人给比较了下去,反而还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慵懒隨意,周身的气质简直比温知州这个世家子弟还有矜贵优雅。 反观状元郎都是一副拘谨模样。 三人远远看见了乐晏,一旁的小太监介绍身份。 纷纷隔得远拱手作揖,算是行礼。 乐晏点头回礼。 再之后分道扬鑣,往东宫去的路上,她看向红梔:“姑姑觉得那个榜眼姜南瞧著我,可有什么特別的吗?” 红梔摇头:“奴婢刚才看的仔细,姜公子並没有多看您一眼,和其他两位一样。” 原来不是错觉,乐晏蹙眉。 按照朝曦说的一见钟情,难道不是应该欢喜,多看两眼,恨不得亲近亲近? 怎么会如此淡漠? 到了东宫时,锦初正在忙著过几日的祭祀大典准备,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才起身来见她。 “今儿怎么得空来见我?”锦初笑著问。 乐晏眼巴巴的送来了一盒子漂亮首饰,还有亲手绣的香囊:“母妃,女儿心里还是惦记您的。” 锦初爱极了乐晏撒娇撒痴的模样,总忍不住想逗逗她,勾唇笑:“前几日你送来的鞋,被你父王显摆了好几日,捨不得穿,专门找个盒子收起来。” 她还记得太子收到鞋子的反应,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又心疼乐晏被扎手指头,忙不迭的叫人送膏药去公主府。 乐晏鼻尖一酸:“女儿就这点本事了。” “难得你有心了。”锦初拉著乐晏的手,问长问短,只字不提姜南。 等来等去,倒是乐晏有些著急了:“母妃,我那日见过状元郎被榜下捉婿,可我瞧著,分明是榜眼长得很好看,怎么榜眼没人选?” “据我所知,榜眼並未去看放榜。” 乐晏一愣,当时人太多了,她也確实没有看见姜南,否则依姜南的样貌肯定会被惦记。 “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了?” 锦初好奇。 乐晏立即摇头,笑著说:“ 状元郎和探郎都有了婚事,我就是好奇榜眼,刚才入宫我还看见他们。” 见乐晏一次次提及这位榜眼,到时引起了锦初的好奇心:“这位榜眼长得究竟多好看,竟让你屡屡夸讚?” “母亲!”乐晏赶紧解释,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关於姜南的算计,只將朝曦的话说了一遍。 听说榜眼要求娶乐晏,锦初皱紧眉头,一时有些不淡定了。 “这人倒是胆子大,以为得了榜眼就能为所欲为了?”飞霜皱紧眉头不悦。 “可他有免死金牌在手,先帝应承的口諭,真要较真,父王又怎么能不认?” 她想了好几天,这个局就是针对东宫的。 先帝口諭,又有免死金牌在手,太子不认帐,那便是忤逆不孝,被那帮老儒臣追著指责,连祖宗规矩都不认了。 对方既然敢拿免死金牌,就篤定东宫不会捨弃了乐晏。 既如此,免死金牌就是个幌子而已。 “此事我心里有数了,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父王。” 锦初故作镇定的拍了拍乐晏的手,安抚她別太著急上火。 在东宫呆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离开。 出了宫门,再次遇见了姜南。 姜南正在和身边的友人低声说什么,见她来,停下了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倒是勾起了乐晏的好奇心:“姜公子有话说?” 姜南皱著眉,和身边友人挥挥手,跟上了乐晏步伐,四周侍卫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冒犯公主,多有得罪。”姜南恭恭敬敬衝著她弯腰行礼,语气谦卑。 乐晏下巴抬起,脸上露出几分傲气:“你该知道,上一个惦记我的人根本没有好下场,你高中榜眼,仕途顺利,为何这么想不开?” 姜南脸上的歉意淡了几分:“湖州离陇西並不远,偶尔也能听说关於太子妃的身世,差点就被一个外室女冒名顶替盛家嫡女身份,太子妃孤身一人回京,手段狠厉,机智勇敢地夺回属於自己的一切,我十分敬佩。” 听著他答非所问,乐晏眉心拧的都快打结了。 姜南拱手:“公主,我不过是在替自己爭取罢了。” 看著姜南的眉眼,她恍惚了一瞬。 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竟然在姜南身上看见了一种熟悉感。 可明明她是第一次见姜南。 人走远了,她还在发呆,被红梔轻轻拽了拽衣袖,才回过神:“姑姑,他刚才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红梔也很费解,想了半天摇头。 “我去一趟兄长那。”乐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关於姜南。 她要知道他的全部! 在殿下府扑了个空,告知朝曦出门了,还不確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也没耐心等,乾脆起身回去了。 这一等就是三日,朝曦才来看她,脸色凝重:“湖州那边根本无人见过十岁之后的姜南,他被人保护的很好,查不到线索。” 就差把湖州都要翻过来了,朝曦不免有些后怕,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掩藏身份在自己眼皮底下,他还处处提拔,若非姬郢提醒,他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 乐晏心跳如雷,忽然就想起了三天前姜南的话。 “三天前我去看母妃,半路上遇见他,聊了几句。”乐晏一五一十说了。 朝曦瞳孔一缩。 “我很担心小叔。”乐晏眼皮跳了跳。 朝曦掌权多年,居然连他都查不到姜南的身份,可想而知,幕后者的身份。 “我现在就去找他!”朝曦豁然起身。 先是去了隔壁,被告知不在府邸,又去了郢王府,也不在府上。 最后他去了镇王府,半路上却被一名小廝拦住了:“世子妃让奴才来传话,小殿下还是不要轻易来找小王爷,免得麻烦。” 这话让朝曦心中警铃大作:“这又是什么意思,世子妃还说什么了?” 小廝道:“世子妃说此事莫要告知公主。” 帘子撩起,乐晏露出了脑袋,急的眼眶都红了:“为何要单独瞒著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很討厌这种知道一半事,云里雾里的。 急的抓狂! “此事我们知道了。”朝曦打发了小廝,拉著乐晏回到马车內。 乐晏紧紧攥住了朝曦的手:“小叔肯定是出事了!” “先回府!” 马车调转回公主府,下了马车,乐晏立即朝著隔壁杨府去了一趟。 “我要见杨卿凤。” 管家道:“杨姑娘五天前就走了。” “走了?”乐晏错愕,连忙追问去了哪,管家一脸蒙的摇头。 问不出什么也只能回府,进了院,红梔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指了指地上滴答流淌的几滴血。 乐晏立马警觉,让其他人都退下。 推开门,帘子晃动。 血腥味却是越来越浓郁了,顺著腥味走过去,帘子后杨卿凤正蜷缩在地,浑身血淋淋的,惨白著一张脸。 “公,公主......” “去拿止血粉来,救她!”乐晏对著红梔吩咐道。 红梔立即去拿药箱子,给杨卿凤包扎伤口,又摸了摸脉相,皱紧眉头:“筋脉全断,五臟六腑伤得太重了,再晚一步 ,只怕就要死在这了。” 杨卿凤撑著身笑了笑:“死不了,就是伤口怪嚇人的。” 乐晏红了眼眶,杨卿凤赶紧说:“这里的人可都信得过,我有话要说。” “你说。”乐晏点点头, 杨卿凤咬牙:“五天前我被人骗去了郢王府的途中,被人绑去镇王府,镇王逼问我,东原二十万兵符下落。” 果然是和镇王有关! 乐晏深吸口气,激动的问:“这么说小叔也是被带走了?” “是!” “为何什么突然?”她想来想去,想不到原因。 这件事居然都五天了。 杨卿凤看向她:“郢王身份暴露了。” 一句话,乐晏震惊当场,说不出话来。 “有人告发了郢王,如今镇王想要收回兵权......咳咳,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郢王要我给你带句话,生辰那日他没来,並非没把你放在心上。” 杨卿凤说完嗷呜吐了口血,伤势太重昏了过去。 红梔见状赶紧上前替她医治。 “快,快將今日见过杨姑娘的下人全部关起来,还有,今日出过门的,也要关起来,一个不许少!” 乐晏出奇的冷静下来,这几日的惶恐不安,她猜到了,即將要发生什么事。 生辰宴他明明来了,还送她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她始终贴身存放。 若是没猜错,就是镇王要找的兵符! 第362章 破局 揭开杨卿凤的衣裳,露出了伤疤,纵横交错的鞭痕还有数十道刀疤,最深的地方依稀能看见森森白骨。 “公主!”红梔赶紧將衣裳挡住伤,拉住了乐晏胳膊,劝道:“您先去隔壁等等,奴婢来处理。” 这么重的伤她还是第一次见,红梔担心会嚇坏了乐晏,乐晏紧绷著脸摇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姑姑,一定要尽力救杨姑娘。” 她想了想,喊来心腹丫鬟去给隔壁厅的朝曦送话,让朝曦亲自去一趟东宫,找个理由將盛倾城喊入宫,免得盛倾城也要被连累。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了椅子上冷静。 拗不过她,红梔只好妥协重新给杨卿凤处理伤口,除了脸之外,浑身竟无一处完好。 许是触碰到了伤口,杨卿凤皱起眉头闷哼,豆大的汗珠儿从脸上滑落,紧紧咬著牙。 所有伤口包扎完,已是两个时辰后了,身上的血衣也被脱下来换成了乾净衣裳,找来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守著。 “杨姑娘若是醒来,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乐晏紧绷著脸说。 丫鬟点头。 出了门,外头的天竟已经黑了下来,冷风颳过脸上凉颼颼的,她抬眸看向天。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红了眼眶,红梔拿来了披风搭在她身上:“公主放心,这个院子都是信得过,奴婢也查过了,没有人擅自离府。” 公主府的守卫很森严,还有数不清的暗卫,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想要擅闯也绝非易事。 杨卿凤是得过吩咐才能进来,既进了门,旁人也不能轻易地將杨卿凤给带走。 乐晏抿唇,晶莹的泪珠从两腮滑落:“姑姑,小叔会不会也被罚?” “公主,小王爷聪明伶俐,这么多年不会没有防备的,小王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孩子了。”红梔只能安慰。 乐晏吸了吸鼻子,她很想衝去镇王府看看,又担心会不会坏了小叔的计划,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抬脚要走却被红梔拉住了:“小王爷费劲心思將杨姑娘送出来,就是要让公主安心,还有世子妃今日不也是传话,小王爷暂无大碍,兵符还没找到呢,王爷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番话劝住了乐晏。 “公主若是心里没底,等明日,可以入宫去问问殿下。”红梔提醒。 “父王?”乐晏愣了愣,隨即点头,瞧她怎么把父王给忘了,父王一定知道的比她多。 一夜无眠 愣是等到了次日清晨,先是去探望了杨卿凤,红梔说她伤势太重了,好在脉象暂时平稳,何时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只能寸步不离地守著。 乐晏换了套乾净衣裳,重新上了妆,有些事还没捅破,她不能乱了分寸,马车走在大街上,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 一如往常,没什么变化。 “公主!” 方荼忽然出现,拦住了乐晏的马车,眨眨眼:“公主,珠宝阁新来一匹珠釵首饰,我瞧著极好,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乐晏蹙眉,对方一直衝她眨眼睛,她看了眼时辰,这个时候太子还在早朝,她点头应了。 马车调转方向去了珠宝阁,方荼一露脸,掌柜的就认出来了,笑眯眯的上前介绍。 “把这几日新出来的全部拿上雅间。”方荼大手一挥,十分阔气。 “方姑娘,您上坐!”掌柜笑弯了腰。 方荼拉著乐晏上了二楼,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在门口守著,她看向了乐晏红肿疲倦的眼眸,嘆:“有些事我听温家表哥说了一嘴,姜南要求娶你,此人来路不简单。” 放榜之后,唯有这个姜南不见人影。 对中榜眼也是神色淡淡,受封也没多少喜悦,甚至走到哪都有人跟著,温知州看出不对劲,偶然得知姜南要求娶公主。 温知州知晓方荼和乐晏关係不错,便来提醒,方荼知晓后昨儿就想来提醒乐晏,却被方老夫人拦住了。 方老夫人道:“我见过一次姜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若不是出了个奇才戚璉,这状元郎的位置非他莫属。” 方荼不明白方老夫人为何会这么说,一心只想去找乐晏,方老夫人又道:“这样的聪明沉稳的人,不该如此冒失,刚中榜就要求娶公主,季家惦记公主又是什么下场?” 方老夫人分析:“姜公子荣辱不惊,未必会將荣华富贵放在眼里,也不会做出这么冒失,自毁前程的事,你贸然去找公主,又能解决什么,公主必定早就知道此事了。” “祖母,那孙女也不能做事不管啊?”方荼想不明白,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怎么就要娶公主? “娶公主不是目的,此事还没传出来,必有后招。”方老夫人沉吟片刻,打发了丫鬟,一脸认真地看向了方荼:“还有件事,你也没有必要隱瞒祖母,定要如实说。” 方荼点点头。 “季芷晴两次在人前怀疑公主和小王爷之间,这两人可有私情?”方老夫人忽然问。 一听这话方荼立马就站起身,摇头:“绝对没有,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犹如兄妹。” “芷晴那孩子小时候我也见过,是个沉稳的,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方老夫人本不想考虑这些,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现在事情牵扯上了公主,她见不得孙女著急,便帮著分析。 方荼还是想不明白。 方老夫人便对著方荼说:“芷晴没道理污衊公主和小王爷,必定是知道什么隱情,我听说芷晴嗓子坏了,你让你母亲准备些补品,去一趟季家。” “现在去季家?”方荼疑惑,季家现在都成了笑柄了,她才不愿意去,可方老夫人道:“你不是想帮公主么,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来。” 一听能帮公主,方荼也没了犹豫,哟咬牙去找方夫人,临走前方老夫人特意叮嘱了方夫人几句,方夫人半信半疑地应了。 这一去,还真有所收穫。 方夫人先是去探望了季夫人,语重心长陪著说了好些话,又找了个藉口见了季芷晴。 不经意间將话题引到了小王爷身上。 “你是说小王爷要娶方荼做正妃?”季夫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了,方夫人点点头,愁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拉著季夫人的手直掉眼泪:“我哪想过这事儿,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早早將荼姐儿的婚事定下来。” 一旁的季芷晴果然激动了。 “小王爷亲自来方家跟老夫人说的这事儿……”方夫人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过小王爷还提了个古怪要求。” 季夫人看向了方夫人,顺势问:“什么要求?” 方夫人一副难以启齿,良久才说:“小王爷让荼姐儿做正妃,日后对其他事睁只眼闭只眼,催促婚事儘快举办,说什么过几日就要回封的。” 季芷晴嗤笑。 闻声,方夫人立即看向了季芷晴,一脸疑惑。 两家从小走的就很亲近,只有季老太爷死后那几年,季家不在京城,方夫人一向都是胆小怕事,又没什么心眼的形象,所以她开口,季夫人和季芷晴並没有怀疑。 “我听荼姐儿说,太子妃给公主也许了一桩婚事,过两日就要宣布了,赐了封地。” 方夫人六神无主地拉著季夫人的手:“小王爷要让將方家一併调离出城,可我在京城习惯了,哪能轻易离开?” 这些话季夫人听著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季芷晴听了,確实脸色大变,小王爷著急娶方荼离京,公主也要嫁人离京,她当即急了,叫人拿来了纸和笔,刷刷写下:“姨母,婚事可曾定下?” 方夫人摇头:“已经在看八字了,还未正式定下。” 季芷晴又写道:“姨母,荼表妹不能嫁给小王爷,小王爷对荼表妹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利用荼表妹,小王爷和公主有私情!” 私情两个字越发用力,季芷晴心口起伏,姬郢可以娶任何人,唯独不可以娶乐晏。 她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拜乐晏所赐。 凭什么乐晏能远走高飞去享受荣华富贵? 做梦! “芷晴,你可別胡说,小王爷和公主一块长大,哪来什么私情?”方夫人佯装怒了:“他们可是堂叔侄!这不是胡来么!” 季芷晴冷笑,写下小王爷血脉有疑七个字,方夫人震惊得合不拢嘴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季芷晴:“这,这怎么可能呢?芷晴,你別乱说,这话传出去可是要得罪人的,我今日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季夫人也是疑惑地看向了季芷晴:“你別胡说。” 被两个人否决,季芷晴担心自己再不说清楚,姬郢就要带走乐晏了,她越发著急。 突然门被推开。 季长蘅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色长衫,面色如玉已没了前几日的颓废,笑著说:“大姐说得没错,真正的小王爷確有其人,皇家惯用的手段,让一颗棋子上前顶下危险,如今大局落定在即,又怎么会让假冒货坐皇位?” 季长蘅走近方夫人身边:“姨母和母亲多年交好,今日还能在季家落魄时看望,长蘅感激不尽,为报答姨母,这门婚事还是儘快拒绝,免得將来引火烧身,方家不得好。” 方夫人面露错愕,还是不肯置信。 “我已见过真正小王爷,替小王爷效力,用不了多久,此事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季长蘅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告诉方夫人,是篤定了方夫人一定会保守秘密,劝阻方荼嫁给姬郢。 此外,他也绝不许公主出城。 小王爷已经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会將公主许给他。 方夫人现在四肢发软差点儿从榻上摔下来,硬是咬著牙才不至於晕厥了过去,看向了季长蘅:“你,你说什么……姐姐,长蘅是不是在胡说,这,怎会这么离奇?” 莫说方夫人震惊,就连季夫人也是惊愕当场,半天恍不过神来。 等两人冷静之后,方夫人追问真小王爷是谁,季长蘅却是不肯多说了:“姨母不必要知道这些,只需记住,荼表妹不能嫁给如今的小王爷就够了。” 季芷晴赞同点头。 方夫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季家的,坐上马车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回到方家时脸色已经是煞白,对著方老夫人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方老夫人震惊之后很快平復下来,今日让方夫人特意去季家试探,果然有所收穫,方荼急了:“季家会不会是胡说的?” “听信一半,也未必是假,不过皇家能做出这些事也不足为奇,先帝不就是如此?” 捧杀太子,为了给亲儿子造势,只不过太子聪慧早就发觉不对劲,扮猪吃虎,借著镇王的手弄死了先帝。 镇王同样是防备太子,为了保住亲儿子,找人冒名顶替,又处处表现对小王爷的呵护,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不是亲儿子。 “当年的镇王也是被太祖皇帝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的,帝王之术,玩弄人心,平衡四方,收敛权势一向如此。”方老夫人连连嘆气,望著窗外漆黑的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方老夫人看向了方荼:“若季长蘅所言非虚,真正的小王爷十有八九就潜伏在姜南身边,还有一种可能,姜南就是小王爷。” 一夜方荼没睡,次日天不亮就要去找乐晏,去晚一步得知乐晏早早出门了,紧赶慢赶才在入宫之前將乐晏给拦截。 方荼將方老夫人的叮嘱说了一遍:“祖母说,有些事不知真相,先不必戳破,打破平衡的那个人必被人扣上动机不纯的罪名,公主有太子殿下撑腰,必能平安。” 乐晏没想到方老夫人居然这么聪明,这么快就推断出一部分真相,还有季长蘅居然和真的小王爷勾搭上了。 果然不安好心。 “公主若是为了小王爷入宫,可想过会给小王爷带来什么名声?如今小王爷的身世还未捅破,你们是叔侄天理不容,不合规矩,必定被人唾弃。” 方荼拉著乐晏的手:“到时候两败俱伤,真正得力的反而是隱藏在身后的那个人,让小王爷失了民心,甚至连太子都能被连累。” 气恼之后乐晏咬著牙冷静下来,姜南对她本就没有感情,拿著免死金牌娶她,一方面是篤定了太子不会答应,让太子背负忤逆先帝的罪名,东宫一党势必会得罪一帮老儒臣和言官,以及皇亲国戚。 镇王將姬郢困在了镇王府,又是摆明了让乐晏想法子救人。 如今身世还未被戳破,他们就是叔侄,到时必被人非议,姬郢名声必坏! 这一局,將姬郢算进去了,还有太子,乐晏,不论怎么破解,镇王府都是作壁上观,不亏。 乐晏猛的拍桌:“岂有此理!” “公主消消气,现在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还有机会挽回。”方荼拉著乐晏坐下:“想要稳住抽身,也不是没法子,此局,关键就在於你。” 乐晏一听看向了方荼,方荼咬咬牙,这话她本不想说的,方老夫人也曾叮嘱,量力而为。 可方荼忍不住了。 “公主若是能主动答应这门婚事,拿到免死金牌,姜南在眼皮底下,镇王府想利用您来威胁小王爷,也並非易事,此举,也保全了太子!”方荼扯住了乐晏的手:“公主,我並非劝你要嫁给姜南。” 她有些说不清了,但这確实方老夫人说的最立竿见影的法子,公主咬住不肯离京,就在眼皮底下,一门婚事而已,谁能威胁得了公主? 只是公主將来退了婚,又或者和离,所要承受的流言蜚语,也只能公主一个人承担了。 姜南若是小王爷,身世捅破,公主和小王爷之间必定解除婚约,若不是,公主日后想要和离,也是一桩麻烦事。 方老夫人分析了个彻底,方荼听得认真,如今也是一一转述给了乐晏听。 这些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乐晏的脑袋上,將她淋了个透心凉,坐在那沉思了许久。 她回想起杨卿凤的话,镇王现在找不到二十万兵权的兵符,拿姬郢没辙,最多只是软禁。 也有可能镇王猜到了兵符在她身上,故意用姬郢来试探她。 还有一种可能方家没有说,她嫁了姜南,就成了威胁东宫的一个筹码,按照父兄对她的宠爱,必会妥协! 所以这一局不论怎么解,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想的太多脑袋昏沉沉的,她没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桌前。 “公主!”方荼惊呼。 第363章 真假 乐晏终是没有入宫,回了公主府,由方荼陪著,回府后为了水,渐渐地她甦醒了。 “公主?”方荼一脸担忧。 乐晏撑起身,神色確实出奇的冷静,挤出一抹微笑:“方姐姐,我没事,多谢你告知这些事。” “这叫什么话,我能做的仅如此了。”方荼红了眼,语气焦急,她哪见过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下子怒急攻心晕过去了:“这只是我方家的猜测,不一定就到这个地步,有什么事咱们商量著来。” 越是安抚,乐晏越是平静,她点头:“我是北梁最尊贵的公主,有父王和兄长撑腰,她们又能如何?” “对!等大局落定,你就是最尊贵的公主,谁也奈何不了你。”方荼劝。 乐晏像是没事人一样,耸耸肩,脸上掛著笑容,和方荼聊起了八卦,方荼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乐晏打了个哈欠,一脸疲倦,红梔见状立即说:“公主这两日都没休息好,奴婢看方姑娘也是睏倦得很,不如歇一歇?” 正巧方家也派人来找她回去,方荼便起身告別,表示得空就来。 人一走,乐晏脸上的笑意就垮下来了,一言不发地盯著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公主……”红梔担忧。 乐晏看向窗外。 此时丫鬟来报杨姑娘醒了,她立即起身,果然看见了杨卿凤在喝药,见她来,眼眸睁开了些,虚弱道:“我来多久了?” “昨儿上午。” 杨卿凤闻言皱了皱眉,故作轻鬆调侃:“年纪大了手脚也不灵活了,这点儿伤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撑起身触到了伤口,立马倒吸口凉气,乐晏赶紧扶著她:“你身上伤还没癒合呢,先躺下吧。” 听了她的话也没逞强,乾脆又躺下了,乐晏朝著红梔看了眼,红梔带著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了。 她忽然问:“公主,小王爷的兵权是不是在你手上?” 乐晏盯著杨卿凤的脸摇头:“小叔从未给我兵权。” 杨卿凤耸耸肩:“我只是来传话的,公主不必紧张,也不知镇王怎么想的,突然就要收缴兵权,八成是信了姬瑭的话,皇族爱长子,百姓爱么儿,此话也没错。” “那小叔为何不肯將兵权交给镇王?”乐晏面露不解,摸了摸下巴:“小叔虽待我不错,还不至於为了我,连江山都不要了,况且小叔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报恩?” “当年镇王妃死后了,小叔被丟了魂儿,是我母妃救他一命,小叔答应过母妃,和我兄长爭夺皇位,绝不会伤我性命,將来不论他们两谁登上皇位,我都是长公主。” 乐晏摸了摸下巴:“可小叔为何不肯將兵权交出来,我倒是想不通了,这兵权,本就是镇王府的,大局落定之前,镇王府难道起了內訌?” 听乐晏这么说,杨卿凤反而沉默了,许久才说:“公主难道不知小王爷对你的心思?” “这叫什么话?”乐晏蹙眉,佯装大怒;“小叔应了母妃好好照料我,季家多次算计我,若不是小叔处处阻拦,我必定被算计了,我和小叔之间清清白白,无关算计,杨姐姐又是从哪听的混帐话?” 乐晏气得眼眶通红。 杨卿凤见她怒了,赶紧赔罪:“是我多嘴了,公主別恼。” “小叔也真是糊涂,自个儿不愿意娶亲,找杨姐姐做挡箭牌,惹了多少风流债?”乐晏撇撇嘴,已是不悦:“况且我母妃已经给我定下婚事了,此事传出去,该有人不高兴了。” 见乐晏说得煞有其事,杨卿凤反而懵了,有些回不过神来:“公主何曾定下婚约?小王爷可知晓?” “我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小叔有什么关係?”乐晏蹙眉:“等大局落定,我要块封地,关起门做长公主,谁还能影响我?” 杨卿凤语噎,看著乐晏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有几分慍怒:“那公主可曾想过小王爷?如今小王爷被禁足,交不出兵权……” “我兄长顺势登基,不是更好?”乐晏眨眨眼。 “可小殿下登基,镇王府还有兵权在手,你们岂能安心?”杨卿凤反问。 乐晏娇笑连连:“镇王府所有人都在京都城,岂能由他们说了算?” 再次语噎,杨卿凤不知该如何劝,站在乐晏的角度也確实如此,帮了小王爷,就等於和嫡亲兄长朝曦作对。 没道理不帮朝曦,反而去帮小王爷。 镇王府闹得越厉害,对东宫来说,都是乐见其成的,乐晏轻轻拽了拽被角:“杨姑娘,你將来可有什么打算?” 杨卿凤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回杨府继续等著,我的卖身契还在小王爷手里呢。” “小叔心地善良,肯定会给你的。” 安抚好了杨卿凤,门外丫鬟说珠釵阁送来了不少首饰来,乐晏道:“瞧我倒忘了,今儿珠釵阁的首饰都不错,留下吧。” “奴婢这就叫人去结帐。”红梔道。 乐晏点头,面色淡然没有一点波澜,安抚了杨卿凤休息后,她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身后无人,红梔问道:“姑娘这是防备杨姑娘?” “我和杨卿凤並不熟,她又从镇王府出来,我信不过她一面之词。”乐晏道。 昨日是太著急了,今日想想,杨卿凤受这么重的伤离开镇王府来到公主,也非易事。 如今这个关键时候,除了父兄和母亲之外,谁的话,她都不信! 乐晏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了阳光,眼眸微转,对著红梔说:“姑姑,杨卿凤体內可有中毒跡象?” “未曾,不过確实有些若隱若现的脉象,让奴婢看不懂。” 乐晏摇头也懒得再猜了:“等杨卿凤伤势稍稍稳定下来,就將她送回隔壁。” 隔壁杨府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镇王也没必要再针对她。 红梔应了。 …… 镇王府 庄严肃穆的祠堂內,姬郢长跪蒲团上,强撑著单薄的肩,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不远处的牌位。 “郢弟,只要你认了错,我替你去求情。”姬瑭无奈嘆气:“我早就觉得你和姬家人不像,原来真的不是父王血脉,这么多年,父王对你倾尽全力,你怎么还能野心勃勃,偷偷將兵权藏起来呢。” 姬瑭一袭锦衣华服站在那:“你要是为了镇王府著想也就罢了,偏偏还敢对那人下手,若不是被人揭发,父王都要被你蒙在鼓里。” 姬郢已跪在祠堂第六日,抬眸斜了眼姬瑭:“此事我並不知情。” “你不知情?”姬瑭嗤笑:“那为何会派人去调查姜南,又告知了朝曦,你简直胳膊肘往外拐!” 任凭姬瑭说什么,姬郢不为所动。 “你还真打算继续冒名顶替下去不成?”姬瑭慍怒:“识相的就把兵权交出来,否则,我也难保你!” “大哥要兵权做什么?” 门外姬令悠然自得地迈进来,撇撇嘴:“这兵权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何必呢。” “你怎么来了?”姬瑭一脸警惕地看向了姬令:“你跟这个孽种是一伙的,老二,你別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姬令闻言耸耸肩:“大哥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心向著父王的。” 兄弟俩一唱一和逼问,姬令提议看向了姬瑭:“他上过战场,脾气倔得很,依我看,不如动刑,说不定能吐出几个字。” 姬瑭盯著姬令,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忽然勾唇笑:“他对你可不薄,这样对他,你倒也心狠。” “纵观大局,自然是镇王府的利益最要紧,也怪他不识相,拿著兵权不放,找了这么多日都没线索。”姬令破口大骂,提脚对著姬郢的胸膛狠狠踹下去。 服过软筋散的姬郢根本不是对手,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姬令冷哼:“滥好人,这么多年有你在的地方,父王就从未看过我一眼,全京城都知道你小王爷名號,我和你都是一样的王府嫡子,凭什么你要高我一等?一个野种也敢爬到我头上来!” 说话间姬令手脚並用。 狠狠地踹在姬郢胸口,力道又快又狠;“你不是自詡和东宫交好么,如今被困,可有人来探望你?自作多情而已,被你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可是兴高采烈出门採买首饰,知道你被困,连来探望都不曾,更別说入宫求情了,姬郢,你也有今日!” 一句句的辱骂,让姬郢反而舒展了眉心,紧闭双眼。 姬瑭生怕姬令的狠毒將人给打死了,伸手拦住一把:“够了,別把人打死了。” “打死又如何,不过是个孽种而已。”姬令不以为然:“他无人撑腰,东宫都巴不得他出事。” 说话间还不忘狠狠踢了两脚:“这口窝囊气,我早就受够了。” 姬瑭拽著他衣袖:“够了!” 一身怒喝,才让姬令消停了。 看著姬郢被打的几乎快要昏死过去时,姬瑭厌恶的皱眉,叫人给餵水,別死了。 两兄弟出了门,姬令看向了姬瑭:“兵权的事你別想一个人独占功劳。” 话音落不远处盛倾城走了过来,斜睨了一眼姬瑭,似笑非笑:“我听说郢弟被困六日,也不曾招?” 盛倾城同样被困六日,姬瑭威胁,此事不许透露,走到哪,盛倾城身边都有侍女跟著。 只要不出门,她隨意走动。 盛倾城耸耸肩:“你们家的事,我可不敢兴趣,只是提醒世子,有客来访。” 镇王府的客人便是姜南。 一进门,那张脸和镇王有七分相似,又滴血验亲过,证实了姜南的真实身份。 “父王,我想见姬郢。”姜南语气冷淡,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镇王点头同意。 派人將姜南引去了祠堂,昏昏欲睡的姬郢被搀扶起来,抬眸看向了姜南,他嘆:“你不该这么早戳破我的身份,如今闹到这个地步,无法收场。” 姬郢嗤笑,他原本只是怀疑姜南是他国来的,私下派人追查,却意外发现姜南身边有镇王身边侍卫保护。 再想追查时,姜南自爆身份,让人一状告到镇王府,反而让姬郢猝不及防。 “你抢了我的身份十四年,我也不追究了,我们谈谈如何?”姜南弯著腰坐下,视线和姬郢平齐:“我无意皇位,你心仪乐晏,我成全你们远走高飞,如何?” 姬郢嗤笑:“说什么混帐话?” “你不答应,在认下身份前,我定要娶乐晏公主做妻子,至於日后如何对待她,你可別后悔。”姜南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姬郢的神色。 姬郢面不改色:“你若能从太子手上抢走乐晏,是你的本事,我敬你三分。” “他会同意的,乐晏为了保全你,保全太子名声,会同意的。”姜南不急不慌地娓娓道来:“她现在肯定以为嫁给我,就能洗脱你和她之间的关係,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娶她呢。” 垂眸间,姬郢眼底划过一抹寒气,指尖下意识紧攥。 姜南清俊的脸庞染上三分笑意:“你一日不出府,她必定会妥协,与其闹得两败俱伤,最后乐晏落入季长蘅之手,倒不如成全你了。” 第364章 乐晏 姜南语气淡淡,伸出指尖轻轻按住了姬郢左肩上的猩红,逐渐用力:“你享受了这么多年天之骄子的生活,你欠了我的,我不予计较……” 左肩的血顺著衣襟流淌,姬郢面不改色,语气同样的淡漠:“你若能有本事掌控全局,也不至於来找我商量了。” 话落,姜南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了,指尖下的力道越来越重,骤然起身骂了句:“不知好歹!” 姬郢嗤笑一声:“对荣华富贵真的视若无睹,就不会著急抢回身份了,是吗,姜大公子?” 姜南拳头攥紧,扬起狠狠地朝著他的肩捶下,力道之大,將姬郢捶翻,嘎嘣一声还有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吃痛闷哼,额前沁出豆大的汗,姜南见状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扬长而去。 徒留他一人蜷缩在蒲团旁,昏昏欲睡。 隱隱约约仿佛看见了一道光亮闪烁,映衬出少女娇艷欲滴的容顏来,姬郢紧紧咬著牙,他不能倒下。 姜南离开了祠堂,眼眸中隱隱还有怒火,不过转瞬即逝,回到了大堂,镇王问:“如何?” “没什么。”姜南摇头。 镇王道:“你不必放在心上,该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他不过是你的挡箭牌,百官那已经打过招呼了,只等你入宫求赐婚,他伤势不轻,太医也早就將消息传出去。” 消息是专程给东宫的人听的。 他就不信了,东宫能视若无睹,只要他一日不承认姜南的身份,姜南求娶乐晏,就是光明正大。 “以太子的聪慧早就能猜到你的身份。”镇王无所谓地笑了笑,事实如此,他也不想再隱瞒了。 要怪就怪姬郢太不听话了,吃里扒外,处处向著东宫那边,还试图去追查姜南的身世。 镇王也只能捨弃了姬郢。 姜南点头:“我这就入宫去请赐婚。” “好!” 一旁的姬瑭连话都插不上,倒是姬令开口了:“倘若乐晏答应了这门婚事,又该如何?” 姜南停下脚步,瞥向这个不熟悉的二哥,道:“朝曦防备我,怎会將乐晏嫁给我?” “事总有万一。”姬令问。 姜南笑容更深:“那最好不过了,一枚免死金牌也比不过乐晏一半的份量,可以拿捏三人!” 太子,姬郢,还有朝曦。 姬令语噎,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陌生冒出来的弟弟心机太深沉了,明知自己和乐晏是叔侄关係,居然还想著娶她。 为了利益,不在乎手段。 这样的人將来真的上位了,会善待他们这些兄弟姐妹? 姬令觉得不太可能,看在镇王一脸阴沉表情,又將疑惑咽了回去:“那就恭祝五弟心想事成了。” 姜南似笑非笑睨了一眼姬令:“姬郢许了你不少好处吧,从姬郢回来,二哥的地位渐渐上涨,说话也有份量了,二哥不会吃里扒外站在姬郢那边吧?” 被对方盯得浑身发毛,姬令蹙眉摇头:“我们才是一家人,我站在外人那做什么,郢弟提拔我,是不知情看在兄弟情分上,仅此而已。” 姜南闻言也懒得戳破,镇王率先开口:“你別不分里外,这才是你的亲弟弟。” “父王,儿臣知道。”姬令老实了。 姬瑭就更不必说了,对这个刚进门就获得镇王怜惜的榜眼弟弟防备心很重。 好在两人没什么利益牵绊,彼此面上还算过得去。 姜南出门,坐上马车直奔皇宫,镇王留在大堂严重警告两个儿子,坐在那等著消息。 马车朝著宫门口方向飞奔。 不到一炷香时间下了马车,在宫门口遇见了同样要请安的乐晏,乐晏手里提著数十种点心,还有几匹布料,带著两个丫鬟往皇宫方向走。 “公主,这么巧?”姜南诧异。 乐晏瞥了眼姜南,一脸的天真无邪,耸耸肩:“你怎么阴魂不散,走哪都能遇见,是不是一路跟著我?” 听她这么说,姜南嗤一声,倒也没有反驳,语气冷淡:“只是凑巧而已。” 进了宫,马车遗留在宫门口,他身后还跟著两个侍卫,乐晏身后跟著浩浩荡荡一群人,一脸警惕地看向了姜南,小声问:“姜榜眼,你为何要求娶我?” 乐晏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其实我早就有心仪之人了,你是得不到我的,別白费力气了,咱们私底下谈谈?” 姜南长眉挑起弧度,看向乐晏的眼神还有几分鄙夷,她小声嘀咕道:“一个两个的没个眼力见,何必都惦记我?” “都?”姜南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眼前的公主长得虽美,却过於骄纵,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长蘅哥哥要我来截你,说你极有可能是要入宫求赐婚,只要我不同意,以死相逼,你就没法子了。”乐晏咧嘴笑得灿烂:“不过,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没必要这么做,榜眼郎,咱们借一步说话?” 乐晏指了指不远处的甬道,四周並无人,她摆摆手,已经抬脚走了进去,摇头晃了晃脑袋:“小叔也派人给我送信,说你是坏人,可我觉得你还挺懂礼貌的,他就是个嘮叨性子,谁跟我走近些,谁就是坏人。” 提及小叔,姜南摆手让身后侍卫保持距离。 镇王曾说过,皇宫有一半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他喊一声,隨时都有侍卫衝出来。 乐晏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四周无人,他又何必惧? 抬脚跟上前,姜南忍不住问:“公主就这么听小王爷的话,你们之间关係很好?” 甬道走到一半,乐晏忽然停了下来,歪著脑袋看向了姜南:“你错了,我从来都不喜欢小叔,甚至很討厌他的嘮叨,只不过母妃叮嘱过,要和小叔保持关係,日后说不定还能手下留情。” 看著乐晏脸上的笑,姜南眼皮忽然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立马转身就走。 下一秒乐晏摘掉了髮釵,一头乌黑的秀髮被打乱,扯开了衣裳,手里握著一根金釵高高扬起:“姜南,你记住了,我乐晏公主不好惹!” 噗嗤! 金釵刺入胸膛。 “不要!”姜南伸手去拦。 一抹红的耀眼,眼睁睁看著乐晏衝著他齜牙。 下一瞬寂静的甬道內丫鬟,太监围了过来,红梔看见这一幕嚇得魂儿都快没了,乐晏失声尖叫,慌乱不已连连大喊:“救命,姑姑,救我……”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衣裙上的血跡浸染透了,红梔慌了,难怪前两日公主忽然问起了穴位。 刚才被支开,她竟是一丁点都没被反应过来。 “公主!”红梔失声。 “快,快去稟报太子殿下!” 姜南的身上沾上血,目光死死地盯著乐晏,他紧绷著脸,转身要走,却被红梔呵斥:“来人,给我拦住!” “你敢!”他呵。 数十个侍卫將姜南围住。 太子赶来时看见地上的血跡,倒吸口凉气,阴沉如水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姜南:“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慕?在宫门口胆敢强迫公主?!” “我没有!”姜南咬牙切齿,他怎会想到乐晏这么卑鄙,竟赶在他正式求赐婚前算计他! 眾目睽睽之下,百官眼看著太子阴沉著脸色,似是要杀人一般將乐晏给抱走了,疯狂怒吼:“太医!” 那眼神就跟漼了千年寒冰:“给孤全力医治公主!” 姬承庭已经许久没有动这么大怒火了,手上还沾著乐晏的血,看向姜南的眼神宛若刀子:“送去慎刑司!” “你不能……呜呜!”姜南被堵住嘴。 姬承庭下巴一抬:“陆恆,你亲自来审问!” 第365章 危在旦夕 被点了名的陆恆抬眸对上了姬承庭冰冷阴沉的眼神后,瞬间明悟,拱手应了。 姜南眉心紧拧,朝著四周看去。 “殿下,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姜大人沉稳內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一位大臣衝出来,面露疑惑:“微臣觉得此事蹊蹺的很。” “殿下,微臣也觉得姜大人不该如此冒失……” 砰! 姬承庭抄起了桌子上一方砚台朝著说话之人砸下去,一声清脆响,大臣捂著脑袋身子晃了晃,没站稳跌坐在地,从指缝里渗出血来,他错愕地看向了震怒的姬承庭,被对方的阴狠眼神嚇得咽了咽嗓子。 “韩大人和姜大人非亲非故的,拿什么来担保?”姬承庭指著对方鼻尖怒喝;“孤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又为何要陷害他区区一个榜眼?”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瞬间就被堵住了嘴巴,乐晏公主样貌好,又是太子唯一嫡女,身份尊贵,自小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实在是没有道理去诬陷姜南。 可当时又只有两个人在场,並无其他人。 姬承庭居高临下,满脸怒火。 再无人敢上前。 姜南被拖了出去。 仅隔著一道屏风,乐晏虚弱地躺在那,双眸紧闭,衣裳早已经被血跡浸透,额前被香汗淋漓,髮鬢散乱,朱唇惨白。 几个太医轮番上前诊脉,医女查看了伤口匯报。 前殿也跟著气氛紧张起来,诸位大臣面面相覷,谁也没有想到这事儿能闹成这样。 “来人!”姬承庭一声令下。 禁卫军统领上前听令。 “查近日和姜南走得近的官宦,一个都不许少,再將姜南的底细给孤呈交上来,陆恆未审出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探望姜南,违令者,视为同党!” “末將领命!” 待统领退下后,朝曦跌跌撞撞赶来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气,看了眼姬承庭阴沉的脸色,他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父王,儿臣有罪,姜南是儿臣引荐,儿臣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多有维护,却不曾想他竟对乐晏痛下杀手。” 姬承庭沉著脸不语。 “父王,姜南来自湖州,对外宣称是普通农户之家,儿臣却查出来姜南所写的文章中,有北海万里,明川大河,这都是大庆跟南和交界处,儿臣私下拷问过其他学子,根本一无所知,许是儿臣彻查姜南行踪时露馅了,所以,他才恼羞成怒要挟持乐晏……” 朝曦话还未说完,就有大臣问:“微臣听说姜南手中握著一枚先帝亲手所赠的免死金牌,先帝承诺用金牌可以换皇族一个承诺,金牌为证,岂会有假,那姜南又何必多此一举,来伤害公主呢?” “先帝当年確实赠出去三块金牌,已收回两块,档案遗失,最后一块不知所踪,仅凭姜南一人之词,就说先帝赠与,不足以为信。”朝曦道。 几人因为免死金牌的事爭执起来。 吵吵闹闹,无非就是镇王府的人都在帮著姜南开脱。 姬承庭站在那朝著屏风那头看去。 这时太医急匆匆走出来,眾人一看见太医,立马就冷静下来,殿內鸦雀无声。 太医弓著腰跪在地上:“殿下,公主伤势过重,怕是……怕是……” 一句话断断续续,迟迟说不出来。 朝曦一激动上前揪住了太医的衣领子:“怕是什么?” 太医被提起身,哆哆嗦嗦道:“公主伤了肺腑,此人用力极凶狠,奔著一击毙命而来,公主失血过多,怕是极难挽回。” 闻言朝曦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脸色骤白:“胡说八道,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就极难挽回了,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们!” 姬承庭已经迈开步子朝著里面走,一眼就看见榻上惨白著脸的乐晏,他脚步丝是有千斤重。 “殿下。”红梔跪在地上,一脸愧疚,她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察觉公主的不对劲。 这阵子有关於小王爷的事一件件接踵而来,公主几次想要入宫,又忍住了,坐在窗户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愁眉苦脸也不说话,满怀心事,红梔劝过几次,可公主也只是无奈嘆了口气。 谁知道公主怎会突然得知了侍卫传来消息后,急匆匆入宫,又碰巧遇见了姜南。 遇见江南的那一刻,红梔只当公主是为了试探什么话,又是在皇宫,总不会有危险的。 所以,她放鬆了警惕。 公主手握金釵刺入胸膛的那一刻,红梔魂儿都快嚇没了,她看见了公主的决绝。 造成今日这个局势,她难辞其咎。 姬承庭看了眼红梔,冷声吩咐:“什么都別说了,公主受伤的事暂且瞒著太子妃,好好守著公主。” 红梔点头。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候在大殿商討著如何救人。 …… 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宫里传出消息来,反而是眼皮跳了跳,镇王抬起手摸了摸眼皮,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手捧著茶,指尖一滑,茶盏落地摔成数瓣。 惊的姬郢朝著镇王看去:“父王?” “一时手滑而已,不碍事。”镇王烦躁的挥挥手。 丫鬟上前麻溜的將残渣收拾乾净,突然,丫鬟的指尖不小心触碰了尖锐,一抹鲜红渗出,刺痛了镇王的眼,眉心紧皱。 “混帐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管事见状,没好气地斥责丫鬟,嚇得丫鬟磕头赔罪:“王爷恕罪,奴婢该死。” 镇王不耐烦地挥手让丫鬟退下,对著侍卫吩咐:“速速去打听。” 侍卫应了,走到一半另一名紧跟著姜南身边的侍卫赶了回来,扑通跪在地上:“王爷,出事了,公子入宫时遇见了公主,公主邀约公子借一步说话,不知怎么,公主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太子殿下震怒將公子送去了慎刑司交给了陆大人审问。” 短短一番话却让镇王心惊肉跳,蹭得站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爷,公子和公主谈话时,四周无人。”侍卫道。 姬瑭也紧跟著站起身:“父王,公主会不会是故意的?” 镇王斜睨了一眼姬瑭,冷哼不语,抬脚就走,身后姬瑭欲要跟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索性又不走了,对著侍卫说:“去將公主被姜南刺伤,性命垂危的消息告知姬郢,另外,传我令,不必拘他了。” 侍卫一听便忍不住问:“若是王爷追问起来,又该如何?” “出了事我担著。”姬瑭道。 不远处的廊下姬令走了过来:“大哥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姜南犯蠢得罪太子,落在陆恆手上,少不了要脱层皮,放姬郢入宫闹事?是想一箭双鵰?” 姬令嗤笑:“东宫和镇王府本就是敌人,即便是郢弟知道了也未必会入宫,相反的,他若就此离开镇王府,放虎归山,你可想过下场?” 姬瑭蹙眉看向了姬令:“怎么哪哪都有你,怎么,你也惦记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见他冥顽不灵,姬令也懒得再囉嗦,摇摇头冲他挥手,背影快速离开,姬瑭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祠堂。 嘎吱一声,祠堂门被推开。 姬郢蜷缩在蒲团旁,紧闭著眉眼,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姬瑭居高临下,抬脚朝著姬郢踢了两下:“醒醒。” 脚下的人动了动指尖。 他肩上的血跡已经乾枯成了褐色,眼眸轻轻抬起。 “姜南拿著父王给的免死金牌入宫求赐婚去了。”姬瑭紧盯著姬郢的眼神变化,微微笑:“不过,公主为了你,寧死不嫁,被姜南误伤,现在危在旦夕就剩一口气吊著了。” 姬郢眼眸睁大,呼吸急促。 “把兵符给我,我即刻放你离开镇王府,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你准备马车,送你离开京城如何?”姬瑭半蹲著身,一只手斜搭在了腿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要不然,送你入宫去见公主最后一面?” 姬郢身子渐渐有了知觉,抬眸看向了姬瑭,抿紧了唇,良久,他勾唇笑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姬瑭的下頜,力道收紧,眸色里儘是狠厉,姬瑭错愕:“不,不可能,你明明身中软骨散,绝无可能!” 嘎嘣 姬郢反手扣住了姬瑭的手腕,硬生生將他的手臂折断,姬瑭吃痛惊呼,惨叫声划破上空。 “姬郢,我可是你大哥!” 没有理会姬瑭的惨叫,姬郢手中力道越来越紧:“送我出府!” “你……”话未落,脖子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姬瑭面露惊恐也只好妥协,咬著牙道:“走!” 在姬瑭的帮助下,姬郢顺利离开了镇王府。 一辆马车飞奔而来,金鳞手里攥著长鞭:“小王爷!” 一跃而上了马车將姬瑭踹下,姬郢捂著胸口,气息凌乱:“宫里现在怎么样?” “公主伤势確实很重,整个太医院都在极力抢救,镇王也赶入宫,姜南已被陆恆带走审问。”金鳞一时对这位小公主敬佩不已,不声不响地闷声干大事。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小公主要是能转危为安,他必定將小公主当成第二个主子。 姬郢紧绷著脸,震撼之余又是心疼,平日里手上破个小伤痕都要哼唧半天,最怕疼的人竟然以死破局。 一双冷眸瞬间变得晦暗不明,指尖攥起,呼吸颤的更厉害了,紧闭双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时道:“入宫。” “是。” 马车飞奔。 镇王疾步匆匆的赶入大殿,远远的就看见了文武百官站在那,还有数十个太医皱著眉。 其中几个太医看见他来,也是皱著眉摇头。 见状,镇王心里咯噔一沉。 进了內殿,隔著屏风他看见了太子站的笔直的身影,虽未开口,周身散发的怒火却溢出殿外,令人不寒而慄。 有大臣凑到了镇王身边,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镇王深呼吸,脸色铁青,招来太医;“人怎么样?” “伤及肺腑,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太医如实回应。 另一位大臣便说:“姜公子还在慎刑司。” 镇王沉默了。 乐晏还在抢救,他有什么脸给姜南求情? 殿外,小太监喊了声小王爷到。 镇王回头,竟真的看见了姬郢来了,一袭黑色长衫,面色呈青白,凤眼微垂,无形之中还有压迫感,渐渐逼近,朝著镇王低声喊了句:“父王。” “你怎么来了?”镇王蹙眉。 姬郢语气淡淡:“大哥说,宫里出事了,让我赶紧来看看。” 竟是姬瑭? 镇王面露不悦,可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眼神警告,示意对方不要乱说话。 姬郢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湖水,神色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这態度,险些就让镇王怀疑,姬郢是不是真的和乐晏关係匪浅? “乐晏在里面抢救,太医说,生死未卜,极有可能熬不过了。”镇王一瞬不瞬地盯著对方,试图看出什么,姬郢面露几分惋惜,嘆了口气,一言不发。 “你可知她为何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你?”镇王问。 姬郢疑惑看向镇王:“此事,父王应该去问问姜南,为何將此事弄成这样,父王,儿臣听说陆恆手段,凡事犯人就没有一个不吐口的,姜南未曾见识过,也不知能不能熬的过去。” 话落,镇王脸色大变,起身往外走。 背影远去。 姬郢目光锐利的看向了屏风那一头,掌心早已被掐得通红,痛意让他时时刻刻保持了理智。 不记得多久,镇王又回来了,强忍著怒火对著姬郢说:“你和陆恆有些交情,派个人过去拖延些时间,等乐晏甦醒,再处置也不迟。” “父王,当务之急可不是派人去救人,而是该如何解释,姜南是如何得来的免死金牌,又为何对乐晏动手。”姬郢强行按捺著情绪,再次提醒:“姜南明知身份,强娶乐晏,又是为何?是父王授意,还是他擅自做主?” 一句句质问让镇王脸色越来越难看。 “依你之见,该如何?”镇王问,生怕他不肯出主意,他软了语气:“郢儿,你可是父王亲手养大的,被冒名顶替,父王知道错不在你,这么多年姜南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如今好不容易凭藉一己之力考取功名,他不该断了仕途。” 姬郢垂眸不语。 “只要你肯作证,乐晏早有癔症,心怀不轨,你日后还是父王的乖儿子,父王待你如亲生。”镇王压低声音劝。 一句话,割捨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姬郢扬起眉。 “郢儿,你是镇王府的小王爷,这么多年不会更改,即便姜南回来,日后父王还是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镇王眸色中几乎还有恳求。 这一刻镇王对他这么多年的疼爱,像是虚假泡沫被戳开,垂眸间遮去了眼底的那一抹讥讽和冰冷。 第366章 隱忍克制 “郢儿?”镇王见他不说话,皱起眉:“这是欠了镇王府的。” 姬郢眼底浓浓的杀气已快要遮掩不住。 父子两僵持之际,姬承庭从屏风外走出来,视线在镇王和姬郢身上徘徊,仅仅几眼又收回了视线:“公主还在医治,这里不需要太多人,都退下吧。” 镇王一个眼神,有大臣上前:“殿下,姜公子毕竟是榜眼,难得的人才,不如等公主甦醒之后再查也不迟,万一错怪了好人,损失人才,不知情的百姓说不定还误以为是皇家度量小,容不得人呢。” “是啊,殿下三思。” 接二连三的大臣站出来替姜南求情。 镇王清了清嗓子,顺势开口:“太子,这些大人言之有理,既要追查案子,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话音落,禁卫军带来了一只大箱子。 箱子打开,密密麻麻的书信来往,还有帐本,呈交到了姬承庭手上。 一本接一本,看的姬承庭脸色越来越差。 镇王眼皮跳了跳,隱隱有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著,一本帐册超著其中一位大臣脑袋砸了过去:“混帐,居然敢中饱私囊,强占土地,残害人命!” 被砸的大臣,一头雾水等看清了帐本后,整个人都蒙了,脚下一软:“殿,殿下,您听微臣解释。” 姬承庭又拿起另外一本,越发震怒,恨不得將对方给掐死。 短短半个时辰,十五位大臣贪污受贿的罪证,就摆放在姬承庭手上。 镇王立即看向了姬郢,咬牙:“是你!” 姬郢倏然看向了镇王:“父王为何觉得是儿臣?” 这十五位大臣都是镇王心腹,突然集中被检举,个个罪证在手。 他不得不怀疑是姬郢背叛了。 此时屏风后传来了一道弱微的咳嗽声。 姬郢激动的眸色闪烁。 “殿下!” 太医来请人,姬承庭顾不得质问,起身去了里间。 姬郢的心也被攥紧,就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生怕错漏什么。 继续煎熬半个时辰,太医传乐晏公主命保住了,插入肺腑地金釵拔出来了,侥倖没伤到致命位置。 已挪去了后宫休养。 不知不觉,姬郢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姬承庭再次归来,严惩十五位大臣,全部摘了官帽,押送入狱。 殿內哭声不断,磕头求饶,还有些嚇失禁,周遭一股子腥臭味令人作呕。 镇王紧绷著脸不悦,却又挡不住一批证据在先,提议要亲自审问这十五人。 姬承庭自然不肯鬆口,此事僵持到了傍晚。 百官退下,殿內只剩下镇王和姬承庭。 甚至连姬郢都没留下,站在大殿廊下,他拦住了朝曦。 下一瞬朝曦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砰! 姬郢摔倒在地,嘴角被打破,他顾不得疼撑著身站起:“她,怎么样?” 朝曦气归气,也知道这件事实际上怪不得姬郢。 他深吸口气:“命保住了。” 姬郢悬著的心鬆了,今日乐晏真要有个什么意外,他不敢想像自己能不能直接杀了镇王。 “他如今手里还有三十万大军分布在东原附近,一旦死了,东原必反。” 姬郢扯住了朝曦的手腕:“此事是我招惹出来的,我来解决。” 若不是还顾及兵权,担心北梁大乱,他岂会容忍至今? 镇王成不了,但坏起事,对北梁而言绝对是致命打击。 朝曦看著他脸色泛青,眼尾下的疲倦,担忧道:“你怎么样?” 姬郢摇头:“不碍事,只有一条,帮我劝说太子,將姜南交给我来审问。” 朝曦深深的看了眼姬郢,点点头。 两人拉开距离。 至到次日清晨,镇王才从殿內出来。 两人聊了整整一夜,出了门,镇王看见了姬郢还站在廊下,眉眼鬆动:“你怎么还在?” 姬郢垂眸:“担心父王。” 镇王嗤一声,起身往外走,还不忘对著他说:“回府吧。” 他毫不犹豫跟上前,面色淡然,一如既往的乖顺。 惹得镇王看他好几眼,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回到镇王府时,镇王秉退了下人,派人去请姬瑭来。 “父王,大哥昨日出城,我也拦不住。” 姬令指了指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大哥说什么父王自身难保,大家都好自为之,全都散了,各奔前程。” 砰! 镇王一怒之下拍桌而起:“混帐东西,说的什么胡话,本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此时管家上前:“世子带走了上百个侍卫,还从帐面上支走了三万两银子,又......私自去了王爷的私库,抢走了不少银票。” 镇王一听,怒不可遏的超著库房走去。 凡是值钱的全都不见了,镇王身子晃了晃,姬令赶紧上前扶住:“父王!” “这逆子!”镇王立即派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姬令转身看向了姬郢,没好气道:“你不在府上好好呆著,乱跑什么?”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镇王显然没有全部相信,打发了两人,招来了贴身侍卫,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昨日您入宫之后,世子就去了祠堂,放走了小王爷......” 所说和姬令说的差不多,姬瑭认定了镇王要遇到大麻烦,提前走了。 气得镇王破口大骂,冷静下来之后,不禁又在怀疑,那些罪证是不是姬瑭递交的。 否则,姬瑭跑什么? 又怎知他有危险? “王爷,宫里来传话,將姜南交给小王爷和陆大人一併审问。” 门外侍卫来匯报 镇王回过神,去了大堂召来姬郢:“郢儿,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洗脱姜南的罪名。” 姬郢乖顺点头,很快便跟著侍卫一同入宫。 到了慎刑司,姬郢看见了被铁链锁住的姜南,没了往日的翩翩风度和沉著。 整个人十分狼狈,浑身上下挨了无数鞭打。 唯那张脸还未受伤。 陆恆道:“这人咬紧非说自己是什么小王爷,还说免死金牌是镇王所赐,小王爷,此话万万不能信。” “哦?”姬郢扬眉:“他是小王爷,那本王又是谁?” 压抑的怒火在此刻也不必隱忍了,看向了陆恆:“可曾签字画押?” “打了一晚上,画押了。”陆恆满脸鄙夷。 將签字画押递给了姬郢,对方接过看了眼,摇头,对著陆恆低语几句。 陆恆扬眉,沉思片刻点点头。 当日慎刑司放出几个刑满释放的犯人。 同时有关於姜南审问时承认自己是镇王血脉,是真正的小王爷一事,犹如长了翅膀飞出去。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大街小巷全都在传。 阴暗潮湿的牢房內,姬郢上下打量著姜南。 待四周都退下后,只剩下他一人。 姜南强忍著浑身的疼,嗤笑:“是父王让你来的?” 没有理会他,姬郢看向姜南的眼神,宛若再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螻蚁。 这怜悯的眼神看的姜南发狂。 “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著我!” “你只是个野种!” “野种!” “啪!” 一巴掌打在了姜南脸上。 四周寂静,叫骂声停下,姜南瞪著他。 姬郢什么都没说,打了一巴掌后转身离开了。 出宫时已是傍晚,金鳞低声说:“刚才小殿下派人来送信,公主已经甦醒了。” 姬郢眉头舒缓,淡淡嗯了声。 回到镇王府,迎接而来的便是一巴掌:“这种消息怎么能传出来?!” “父王,姜南已经签字画押,陆恆早已將画押交给了太子,儿臣晚了一步。” 姬郢挨了打,也不见怒色。 镇王气恼之余又怪姜南沉不住气。 “那十五个大臣呢?”他问。 姬郢道:“儿臣已经交代过了乱说话的下场。” 镇王揉著眉心,半信半疑。 良久,他挥挥手:“这几日你也未曾歇息,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本王有分寸。” “是!” 姬郢转身离开,坦坦荡荡的模样让镇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夜幕降临 郢王府的地牢里,失踪的姬瑭正被人束起双手,蒙上了眼,浑身血淋淋的。 哗啦! 一盆凉水浇下。 “咳咳......” 姬瑭被呛的直咳嗽,脸上的黑色面纱摘下来,映入眼帘是姬郢那张阴沉的脸,还有他身后的姬令。 “你们!”姬瑭怒斥,瞪著姬令:“我可是你嫡亲大哥,你怎敢如此算计我,去帮一个野种?” 姬瑭看见姬令的那一刻,恍然大悟了。 难怪姬郢突然恢復了,是姬令给的解药! 姬令冷笑:“大哥?这么多年你可有做大哥的样子?” 他想得开,在镇王府不会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沉淀八年,冷落八年,唯一一个拿他当兄弟看待的只有姬郢。 真假小王爷的事爆发后,他仍坚定不移的站在姬郢这边。 姬郢阴沉著脸走向他:“姬长宜在何处?” 姬长宜三个字一出,姬瑭脸色都不对劲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疆医的事,我都告诉他了,你也別试图隱瞒。”姬令耸耸肩。 姬瑭愤愤的咬牙切齿:“蠢货,帮外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噗嗤! 匕首戳入腰间,在血肉里搅动。 “啊!!” 惨叫声划破上空。 姬瑭吃痛,紧咬著牙不松,姬郢嘖嘖:“两个侄儿倒是乖巧。” 蛇捏七寸,姬瑭立马妥协了。 “你別伤害他们!” 姬郢下巴抬起:“说!” “姬长宜已经不在京城,三日前离开京城。”姬瑭痛的浑身颤抖:“郢弟,我们之间还可以聊聊。” 姬郢讥笑,手中动作没有停下。 匕首拔出,又刺入。 几次反覆,姬瑭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姬郢这才鬆开手,眸色淡淡的看向了姬令。 “不杀了他?”姬令问。 他和姬瑭压根就没感情,姬瑭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姬郢摇头:“留著还有用,多谢二哥帮我。” “血缘这东西哪比得上多年来相处的感情,姬瑭不在,那个姜南很快名声尽毁,最后镇王府的重担还是要落在你身上 ,总不能便宜了东宫那边,只要父王一口咬定你是小王爷,谁又能如何?” 姬令想得开,如今的姬郢早就不是从前的姬郢了。 手握二十万兵权,名声极好。 有勇有谋,就连镇王也未必能算计的了他。 次日姬郢再次入宫,路过那条甬道时,心都在抽痛。 咬著牙继续前行,到了慎刑司时,姜南已经挨过一次打,目光显得有些呆滯 ,看见他,又多了几分清醒:“我要见父王。” 第367章 小王爷手段 父王两个字砸在他心口,除了酸涩外就剩下恨。 仍旧没理他,待了一个时辰又走了。 几次反覆,姜南破口大骂。 直到太子拿著姜南亲口招认的罪书问罪。 镇王耐不住了,用免死金牌保住了姜南一命。 第三枚金牌记录在册,镇王带走了姜南。 对外,镇王宣称姜南是外室子。 姜南的母亲救了镇王性命,镇王用金牌报答,结果姜南的母亲错认镇王是先帝。 免死金牌的事暂告一段,姜南自此改名姬虞南。 虞,镇王妃的小字,排行六,成了镇王府的六公子。 “父王!”姬虞南揉著差点儿被打断的双腿,死死咬著牙:“我不做外室子!” 他明明是最矜贵优雅的小王爷。 这个身份是他的! 凭什么要让给一个野种? 姬郢看向了姬虞南:“我十岁上战场,打了八年战,立下赫赫战功,不论京城还是边关也是唯一一个能和朝曦抗衡之人,而你,沉不住气坏了事,白白丟失了一枚最宝贵的金牌!” 免死金牌是先帝赐给镇王保命用的。 可惜,就这么被毁掉了。 “我若是小王爷,未必比你逊色!”姬虞南不服气。 姬郢收回视线懒得辩驳,看向了窗外。 “好了!”镇王佯装怒了:“事已至此,都不要在说了,这枚金牌就当作是补偿你这么多年的亏欠,现在城內城外都在议论纷纷,你如今保持低调,等过些日子再说。” 原本稳贏不赔的局,却被姬虞南沉不住气给毁了。 镇王心里也有怒。 细数几个儿子,唯独姬郢最省心。 他看向了姬郢的眸光都顺和许多:“那个不孝子可有消息了?” “暂未。” 姬虞南道:“极有可能被他给藏起来了,父王搜一搜郢王府就知道了。” 姬郢面不改色,衝著镇王说:“父王,大局未定,镇王府不该內訌,咱们已经损失十五个大臣,如今最应该做的是齐心协力。” 镇王点点头:“郢儿言之有理。” 话锋一转镇王问:“你可曾去看过乐晏?” 姬郢面色淡然的摇摇头,镇王却道:“你该入宫看看。” “父王,人言可畏。”姬郢摇头。 镇王也不好勉强,想了想又问:“我听说杨卿凤不见了,可有此事?” “她许是受了惊嚇,跑回西关了,儿臣已经派人去找了。” 提及了杨卿凤,姬郢倒是露出几分焦急。 镇王也没再继续多问。 嫡子变成了卑微低贱的外室子,还顶著个猥褻公主的恶名,太子震怒之下將姬虞南的榜眼之名收回,废黜为庶民。 姬郢地位不变。 ... 季府 姬郢还是小王爷,姬虞南变成了声名狼藉的庶子。 季家傻眼了,季长蘅久久不敢相信事实。 再三派人去打探消息,经过几次確定后,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咚咚咚! 季家大门被扣响了,管家匆匆来报:“公,公子,不好了,小王爷带著一群人在大门口,来势汹汹,奴才觉得要出事。” 季长蘅眼皮跳了跳,回想许久,他未曾做过什么让人抓住把柄的事。 心里稍稍安定,站起身去迎。 开了门,季长蘅看著锦衣华服,仍旧高贵优雅的姬郢,硬是挤出来笑:“给小王爷请安。” “砰!” 姬郢提脚狠狠朝著季长蘅心口处踢下。 季长蘅猝不及防,被踢出去老远,趴在地上仰著头:“小,小王爷这是为何?” “本王接到举报,你在科举舞弊!” 姬郢一声令下,侍卫按住了季长蘅,堵住了嘴叫人喊不出声来。 隨后又叫人捉拿季芷晴,惊动了季夫人,匆忙赶来,季夫人急了:“小王爷,这是为何?” “季芷晴三番两次的詆毁本王清誉,罪该万死,按律法,她该游街示眾,掌嘴五十,杖打三十,以儆效尤!” 季芷晴懵了,她使劲挣扎,惊慌失措的看向了季夫人,张张嘴想要求救,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王爷!”刘芸娘冲了出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还不是捕风捉影,又不是胡乱捏造,何必跟一个弱女子计较?” 刘芸娘挡在了季芷晴面前,两只手又牢牢拉住了季长蘅:“我夫君才华横溢,根本用不著舞弊,小王爷一定是弄错了。” 姬郢冷笑,拿出一件衣袍展现,用火烤之后立马就显露了字跡,密密麻麻。 “这可是季长蘅的衣裳,看清楚了?” 姬郢摆手,示意侍卫动手。 刘芸娘坚决不肯让开:“都过了这么久,谁知道是不是栽赃?” 姬郢目光阴冷的盯著刘芸娘:“这么说,你也是知情者?一併带走!” 刘芸娘一听自己也要被带走,瘫软坐在地上:“我不认识几个字,哪知道什么科举的事,王爷別冤枉了人!” 她坐下竟要撒泼打滚,季长蘅不仅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很丟脸。 “扰乱本王办案,掌嘴!” 一声令下,侍卫左右开弓。 结结实实十几个巴掌落下。 刘芸娘惶恐不已的往后退缩,再不敢开口。 “带走!” “小王爷!”季夫人急了。 大门紧闭拦住了季夫人,姬郢骑著马,身后一辆板车拉著两人游街。 季芷晴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游街一圈回来,就剩下一口气吊著了。 姬郢看向季芷晴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鄙夷,厌恶,仿佛多一眼都嫌脏。 將人扔在了季府门口,带走了季长蘅。 季夫人急的不行,只能派人去给季老夫人报信儿,结果季老夫人根本不在京城,至今没回来。 季长蘅也被科举除名,终身背负一个舞弊之名,打了三十个板子便放了。 不同於季芷晴挨打,都是用足了力气,板板打在要害上,不死也活的艰难。 侍卫打季长蘅反而控制了力道,伤势虽重,不足以致命。 身体上的伤远不如游街示眾带来的羞辱打击大。 生不如死! 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王爷出手教训了季家兄妹。 自从姬虞南出现后,小王爷经常能看见出现在大街上办案。 偶尔跟在镇王身后,言语也少了许多。 与公主府相邻的杨府也被收拾出来,转手卖给了他人。 再也从姬郢嘴里听不见公主二字。 这日姬郢跟在镇王后面回了府,遇见了姬虞南,对方冷著脸不復之前的冷淡,低嘲:“装模作样。” 姬郢面色淡淡。 “父王,再过几个月他十八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否则外人提起来会觉得父王太不近人情。”姬虞南提醒道。 镇王挑眉,看向了姬郢,对方面无表情没后否决。 “此事我心里有数了。”镇王挥挥手,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心口处传来酥酥麻麻的刺痛感,他蹙眉,再走几步又觉得痛意逐渐加深,四肢像是被人钉住了,根本不能动弹。 “传太医!”镇王道。 姬郢扶住了他,朝著侍卫吩咐请太医来。 一炷香后太医诊脉,一摸脉相当场就变了脸色:“王,王爷,您这是中毒之兆,而且毒素已经深入五臟六腑了。” 镇王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本王日日都请平安脉相,若是中毒,怎会不知?” 太医惶恐解释:“这像极了疆蛊,隱藏太深极难发现,今日蛊虫破土而出,钻入心脉......” 话未落镇王已陷入了昏厥。 “父王!”姬虞南惊呼,摇晃几下对方都没反应。 姬虞南立即看向了姬郢:“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记恨父王,来人吶,给我抓住他!” 喊了几声,无一人动。 姬郢神色淡淡的看了眼姬虞南,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第368章 询问心意 镇王突如其来的昏迷,姬虞南皱紧眉头盯著姬郢,倒是没有继续再吩咐什么。 他初来镇王府,这些侍卫根本就不听他差遣。 甚至信服姬郢,要比信服自己多得多,当著他的面,镇王的侍卫来回报消息时,竟也是率先说给了姬郢听。 这让姬虞南有些受挫。 明明他才是小王爷…… 闻讯赶来的姬雪顏,姬云和两姐妹一脸慌张,在询问过太医,得知疆蛊二字后,姬雪顏率先变了脸。 “好端端怎么会中了这种蛊?可有解?”姬雪顏焦急的问。 太医摇头:“老夫平生只见过一次疆蛊,实在是无从下手,爱莫能助。” 听太医这么说,姬雪顏又看向了姬郢:“郢弟……” “大姐,父王的事难道不应该和我说,他只是一个外人。”姬虞南蹙眉提醒。 姬雪顏这才注意到了身边还有姬虞南,她面露几分尷尬,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姬郢懒得理会,站起身,对著镇王身边侍卫吩咐;“去查查近日和父王走的亲近的人。” “是。” “站住!”姬虞南冷脸呵斥,对著姬郢道:“你休要在这贼喊捉贼,整个镇王府也只有你能做出这种事,父王养你十几年,你怎么这么心狠?” 姬令闻言也站出来:“我觉得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五弟……” “你们是忘了如何得罪东宫的?”姬郢扬眉:“小公主至今还躺著休养呢,一枚金牌就能抵了所有罪?东宫岂能放过镇王府?” 被训一顿后,几人语噎。 姬郢已起身扬长而去。 背后姬虞南看向了姬雪顏:“大姐,当务之急是不能再让外人靠近父王,想法子將姬郢软禁,直到父王醒来。” 软禁姬郢,至少保证了镇王府不乱。 姬令垂眸时遮去了眼底的讥讽,这已经不是半个月前了,姬郢哪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 八年前,人家就已经有了防备。 这么多年岂会任人宰割? 果然,姬雪顏面露难色:“六弟,大哥不在府上,我又能如何?” 她手中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姬郢抗衡,况且,姬雪顏也无意要得罪姬郢,更不会偏袒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弟弟。 姬虞南失望至极:“大哥根本不会丟下一切逃跑,一定是被姬郢圈禁起来,咱们再不齐心协力,终有一日也会落得和大哥一样的下场。” 从始至终姬虞南就不相信姬瑭会逃走,没犯错,又是镇王府世子,大局未落,镇王府也不曾落败,他跑什么? 磨破了嘴皮子,镇王也不相信姬郢会囚困姬瑭,不肯去搜查郢王府,是他小覷了姬郢在镇王府的人缘。 一转眼镇王昏迷了两日,对外,镇王府严防死守这个秘密,只宣镇王得了红疹,不便出门见风。 姬郢日日都在镇王府,除了探望镇王之外,还接手了镇王府的大小事,积极调查镇王中毒真相。 第二十日 金鳞送来了一只歪歪扭扭的香囊,姬郢眸色一顿,骤然看向了金鳞,掩饰极好的冷淡顷刻间崩塌。 “这是刚才方逸派人送来的,说是今儿方姑娘去了东宫。” 香囊上的针脚很粗糙,不过所用的绸缎確极好,样子是一朵祥云,姬郢握在手心,问:“人怎么样了?” “方逸说勉强能坐起来了,接去了东宫,由太子妃亲自照料。” 这么大的事想要瞒住太子妃也不现实,听说太子妃知晓时,险些都晕过去了。 姬郢深吸口气將香囊纳入怀中,眉目间的厉色鬆动了一些。 许久,情绪才恢復了平静。 …… 东宫 “又要喝?”乐晏眼看著红梔端来了一碗黑色苦药,眉眼皱起,一脸抗拒,红梔哄著她:“公主也不想留疤吧?” 这话仿佛是拿捏了乐晏的命门,她肤色极好,平日里喜欢保养,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唯独心口处留下不小的疤。 她一捏鼻子,端起碗一饮而尽,苦的直皱眉,红梔立即端来了蜜饯,一口气抓起几颗塞入,直到嘴里的苦涩味散去了才舒展眉。 斜靠在软枕上,刚坐稳姬承庭来了:“父王!” 姬承庭面色柔和坐在一旁凳子上:“今日气色好了不少。” “一日十几碗药灌下去,不好才怪,父王,我都快成了药罐子了,浑身都是药味。”乐晏皱了皱鼻子。 “你还知道!” 门外锦初哼哼进门,斜睨了眼乐晏,一见锦初,乐晏就蔫了,心虚的討饶,伸出手戳了戳姬承庭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喊了句父王。 姬承庭嘆:“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你母妃不理你,父王也不会帮你求情。” “我保证!”乐晏立即举起了三根手指,许是动作幅度大了些,牵扯伤口,她嘶一声,小脸都白了。 锦初见状赶紧上前扶著她,又见胸口的纱布被染红了,脸色微变:“红梔!” 再次处理了伤口。 锦初叮嘱:“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计较,日后你多想想你母妃和父王。” 乐晏一口应了,举起手发誓。 “好了,好好休养。”姬承庭紧绷著脸,安抚了乐晏后离去了。 人走后,乐晏拉著锦初的手聊长聊短。 这些日子锦初一直没有开口聊过有关於姬郢,今日四周无人,她一脸认真的看向了乐晏:“乐晏,告诉母妃,你对小王爷他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叔侄,亦或者是兄妹?” 锦初不怪她豁出去,只是气愤她擅自做主,连一个准备都没有,哪怕手中力道偏移些。 九死一生抢回来的命,她现在想想,后背都在冒凉风,身子发软。 她怎么敢的? 乐晏歪著脑袋看她:“母妃,您还有父兄,小叔,都是女儿生命力不可缺少的。” 为了其中任何一个人,她都愿意这么做。 “女儿想了很久,若不这么做,必定牵连父兄。”乐晏也是一阵后怕,金釵入体的那一刻,她也没觉得什么,但浑浑噩噩的时候听见许多人在哭,呜呜咽咽。 乐晏又怕了。 她还没活够呢。 “那又是怎么考虑小王爷的?”锦初循循善诱,拉著乐晏的纤细修长的手指。 乐晏抿唇,陷入沉思。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大抵就是搬出公主府,过生辰那日,他坐在绣楼揽著她,摊牌了身世时那种弱小可怜,还有无奈,让乐晏觉得心疼。 起初乐晏觉得,小叔和兄长是一样的。 可兄长在她面前夸讚方荼时,她很高兴,甚至夸兄长慧眼识珠,可当小叔和杨卿凤有牵扯时。 她心里却不是滋味,酸酸麻麻。 兄长说,他看方荼和方家表亲站在一块时,也是这种感觉。 当初季芷晴戳穿这件事,乐晏第一反应就是生气,气恼季芷晴不顾场合,会损伤小叔的顏面。 这种事戳穿了实在是被人不齿。 她恼了。 兄长又问她,那起初对季长蘅呢,又是什么感觉? “不自量力!”四个字脱口而出。 她瞧不上季长蘅处处以为了她好当做藉口,一边还享受著驾驭公主的快感,被人吹捧,丝毫没有顾忌她是个女儿身。 这么做会影响她的清誉。 人言可畏,季长蘅並没有考虑到。 锦初见女儿在发呆,伸出手晃了晃:“乐晏?” 乐晏回过神她看向锦初:“母妃情竇初开时对父王又是什么感觉?” 提及十几年前,锦初也没有避讳:“你父王什么都不说,迫於形势不得不坦白,嫁你父王,许多事我无须记掛在心上,他事事都替我考虑,周旋在皇帝和太后爭执之间,夹缝生存护我安危,有他在,我便觉得安心,从未有过疑心。” 不管旁人如何挑拨,哪怕是事实摆在她眼前,只要姬承庭否认,她就相信对方的话。 恩爱两不疑。 乐晏会意,又听锦初问:“那你想不想见他?” 冷不防的她愣了下,当然想! 算起来都快一个月没见了,只听说他被关在了镇王府,杨卿凤又是那样一身伤,他肯定也是受伤了。 锦初嘆气:“这孩子从小心思纯良,心存善念,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纵容你们兄妹亲近他。” 更不会一而再的出手相救。 为报答锦初,当年出征是姬郢亲口提议的,不破大庆绝不还,他应承了锦初,有口气在绝不会让乐晏和亲。 那时的他也不过十岁。 战场廝杀,拼死立功,不仅攻打大庆有功,还替太子解决了一部分后顾之忧。 有姬郢牵扯著镇王府。 东宫才能顺利办许多事,人心都是肉长的,锦初不是没看见,她起初只当是姬郢报答东宫。 如今才算知晓真相。 “母妃不是迂腐之人,只是如今大局未定,他身份尷尬,我怎么忍心看著你饱受爭议,被人议论?”锦初劝:“再等等,至少要摆脱这个身份。” “母妃……”乐晏吸了吸鼻子,很是感动。 她是锦初捧在手心十四年的宝贝,当然希望乐晏能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被人背后戳著脊樑。 乐晏也懂锦初的意思,吸了吸鼻子:“我还年轻,几年还是等得起的。” 第369章 浮出水面 接连几日乐晏都在休养,红梔寸步不离地看著,一碗药都不许她浪费,好在方荼每天都来看她。 讲述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这样日子也不算是太难熬。 乐晏每天睁眼就是眼巴巴地等著方荼来。 这日见她眉心紧皱,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方荼错愕,赶忙摆摆手,乐晏板著脸:“方姐姐,也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怎么会呢。” 在乐晏的追问下,方荼只好实话实说:“前几日小王爷罚了季家兄妹,季芷晴就剩一口气吊著了,季夫人求到了季宅,可季老夫人出门远游,至今还没回来,又去找了方家。” 当初方夫人去季府胡说八道的事,方荼硬著头皮也说了:“公主,我们方家绝对没有外传。” 乐晏摆摆手:“我知道,方老夫人一片热心肠替我出主意,我怎会怪她。” 见她没有生气,方荼继续说:“母亲和季夫人是堂姐妹,之前关係都不错,现在全京城的大夫都不肯帮忙医治季芷晴,季夫人求到母亲这,让母亲很是为难。” 不管季芷晴和小王爷之间恩怨如此,季芷晴也是方夫人看著长大的,尤其是季夫人还求到了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方夫人实在是於心不忍。 “母亲去找了祖母,祖母让母亲带著府医去了一趟季府。”方荼缩了缩脖子:“我们不是要跟谁作对,仅是个人恩怨,母亲也做不到不管不顾。”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乐晏道:“一码归一码,方家做得没错,我怎么会生气。” 於情於理,方夫人都没有理由拒绝。 “你可知季芷晴伤势多重?”方荼咂舌,听方夫人回来后说起:“后腰以下全部被打断了,医无可医,日日高烧不退,府医说连药都餵不进去,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方荼紧皱眉头,继续说:“还有季长蘅,被指出科举舞弊,三代子孙不得参与科举,终身禁考,母亲去季家时见过一次,整日借酒消愁。” 她唏嘘不已。 记忆里的表哥表姐,明明肆意张扬,人品端正,怎么突然就变了,不过对於此事,她从来都不曾可怜他们。 犯了错就要接受该有的惩罚。 方荼回到方家时,遇见了来求药的季夫人,面色苍白,两鬢已经长出了银白,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姨母……”方荼喊。 季夫人恍惚中抬起头,衝著方荼笑了笑:“还是你母亲有福气,丈夫疼爱,婆母一心替她考虑。” 曾经,季夫人和方夫人一样,季老夫人也是处处替她考虑,只是她意志不坚定,太傲气了。 方荼抿唇不知该如何劝,又不能问季芷晴如何,两人僵持时,小丫鬟传季老夫人回来了。 季夫人眉眼微动,匆匆跟方荼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看著马车远走,方荼无奈嘆气。 此后方老夫人下令,日后季夫人再来缺什么药材就给什么,只是不准她再进门了。 叮嘱方夫人保持距离。 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方夫人也无能为力,如今季老夫人回来了,也就用不著她了。 季老夫人在回来的半路上听说了此事,带著三夫人,四夫人去了一趟季府,连宅子都没来得及回。 一別几个月,季老夫人再次回到老宅,已是物是人非。 三夫人唏嘘,后背都是凉颼颼的:“母亲,季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四夫人也是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再次回来时,季家会变化这么大,季老夫人走到大堂內坐下。 等了会儿季夫人才回来。 看见季夫人,季老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夫,还有无数补品,季夫人眼眶一红:“母亲就不担心会被牵连吗?” “小殿下也好,小王爷也罢,既撒过了气就不会再追究了。”季老夫人无畏地摆摆手,让人將东西搬进来,对著季夫人说:“我有话要问长蘅。” 季夫人看见了季老夫人在,仿佛看见了主心骨,点点头,让人去请季长蘅来。 等了会儿,季长蘅换下了乾净衣裳,鬍子拉碴地走进来,看著他这副模样,季老夫人眉头紧皱:“不像话!” “祖母如今不怕被牵连了?”季长蘅耸耸肩,並未当回事。 季老夫人拍桌:“你別忘了,你母亲还有季紫菱还活著呢,继续放荡下去给谁看,真要寻死觅活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碰死!” 大堂內骤然寂静。 季长蘅语噎,脸色青白变换,垂下眼眸,季老夫人又说:“我问你,镇王府的姬虞南,你知道多少?” 面对质问,季长蘅沉默。 季夫人看向了季长蘅,眼神里闪烁著失望,季长蘅哪受得了这种眼神,两眼一闭:“姬虞南確確实实就是镇王府小嫡子,几个月前,我们还在科举场上遇见过,不过那时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子,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月前他忽然找到我,说自己才是镇王府真正的小王爷,邀我助他一臂之力。” “还有呢?” “我不曾相信,但姬虞南给我看了免死金牌,还有身边的数十个侍卫,个个武功高强,我才確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季长蘅睁开了眼睛:“祖母还想知道什么?” “仅这些?”季老夫人问。 季长蘅点头:“我和姬虞南只见过几次,他还不至於信任我,什么都说。” 这话季老夫人信了,她拧眉將季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了季长蘅。 关起门,祖孙两聊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后门被打开 季老夫人带著三夫人,四夫人离开了季家,临走前將大夫留在了季家,季夫人著急去看季长蘅:“你祖母找你都说什么了?” 季长蘅坐在椅子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苦笑两声:“是我技不如人,不该盲目衝撞,愧对母亲。” “长蘅?” “母亲,等过一阵咱们离开京城吧,找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京城已经没有了他容身之处。 “长蘅,老夫人究竟和你说什么了?”季夫人焦急不已。 季长蘅深吸口气:“祖母说,分家时祖母就被人提点过,急匆匆分了家,远离京城才保住了如今的季宅没有被牵连,皇权之下,人人都是棋子,我们根本参悟不透,小王爷也未必不知身份,如今还不是大权在握,无人撼动。” 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 他自詡聪慧。 在京城根本不够看,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猜测中。 不到最后一刻,生死难料,不能光看表面,而他就是被蒙蔽了双眼。 两日后 季芷晴熬不住趁人不备一头撞死在了屋子里,丫鬟发现时,已经断了气,手里边还遗留著一封血书。 字字珠璣,皆是不满跟怨恨,还有指责,丫鬟拿到手要转交出去,却被赶来的季紫菱给拦住了,接过撕毁,並警告:“长姐是受不住痛苦才想不开的,这件事不许透露出去。”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了。 季府办丧 季夫人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几次昏厥,季长蘅一边照顾季夫人,还要一边办丧,让季芷晴体体面面地离开。 夜色渐浓 季长蘅独自一人守在灵堂,他坐在门槛上,看著窗外皎洁的月。 倏然一道身影闪现,落在了季长蘅面前。 他抬起头看向来人。 “想不想报仇?”来人问。 季长蘅愤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姬虞南自身难保,如何报仇?姬郢还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將季家狠狠的踩在脚下,全京城的大夫都不敢来, 你走吧,我现在连功名都没有了,帮不了你。” “这叫什么话?我们之间是朋友,芷晴现在不在了,我来送最后一程。”来人手里提著一壶酒,轻轻晃了晃:“怪我,没有及时制止芷晴,这条人命不能轻易算了。” 季长蘅抬眸看他,並未接茬。 “镇王中毒了,命不久矣。”他说。 季长蘅一脸警惕。 “你若是能救得了镇王,还愁没有资本跟一个冒牌货抗衡?”男人嗤笑:“科举舞弊的那件衣裳是小王爷亲手准备的,难道不生气?” 看向来人,季长蘅的怒火果然是被挑起来了:“镇王的毒,是你下的?” “一半一半吧。” “为何?” “镇王府不乱起来,镇王手上的兵权怎么能露出水面?” 说罢,来人站起身,举起了三炷香朝著棺木方向拜了拜:“在抚州那三年,季家收留我,我心存感激,只是没有想到前脚刚走,姬郢竟上门打断了她的脊骨,害她活活疼死。” 他转过身,映衬著月色看向季长蘅:“小公主能为了姬郢做到这个地步,还敢躲躲藏藏,你就不想把这层遮羞布给扯下来?” 不管旁人怎么说,季长蘅始终坚信他们两个之间不清白。 遮掩再好,也改变不了姬郢的心思。 季长蘅听闻乐晏生死难料时,始终悬著一颗心,日日替她祈祷,確定人没事后,狠狠的鬆了口气。 “你祖母季老夫人明知季家要有难,却避而远之,她的话不能轻易相信,季长蘅,你別忘了自己的抱负,科举中榜,要做百官之首,是那个野种亲手摺断了你的翅膀,让你痛不欲生。” “够了!” 打断话,季长蘅的脸色变得铁青。 “找个理由將你母亲和季紫菱离开京城,你將无后顾之忧。”来人说完,转身离开转眼间消失不见。 夜色寂寥,冷风颳过,季长蘅想起了前几日季老夫人的话:“郢王府派人找到我,询问云王嫡次子姬长宜的下落,我见过他的画像了,他曾住在季家三年,长蘅,王府既能查到线索,已是给了极大的顏面了,別再执迷不悟。” 难怪,姬郢忽然突然找到季家发难。 原来是藉机引人出现。 姬长宜……云王府仅存的血脉,如今的疆神,这些年被太子追杀,一路躲躲藏藏,三年前季长蘅意外救过他。 当时他並不知姬长宜的真实身份。 他伤势好了之后才主动坦白身份,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潜伏在季家附近,两人亦师亦友,季长蘅也一直都知道姬长宜的心思。 也是姬长宜引他和姬虞南相见。 “事若成,区区一个公主,赏你又如何?”姬长宜的话始终在季长蘅耳边环绕。 第370章 接管 夜色渐浓 季府四周安静无声,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唰! 无数火把將季府四周照亮,为首的人一身堇色长服,手靠后腰,一张俊朗容顏在火光照耀下,压迫感十足。 砰! 大门再次被关上。 姬长宜匆匆折返回灵堂,他怒气冲冲看向季长蘅:“是你引来了小王爷?” 提及小王爷,季长蘅眉心紧皱:“你在说什么?” “小王爷现在就在季家大门外,你还敢狡辩!”姬长宜冷了脸看向对方的眼神冰冷中还有几分杀气。 季长蘅摇头:“未曾,我恨他入骨,怎么会和他合作?” 冷静下来的姬长宜眼皮跳了跳,他紧绷著脸,对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找来了,他一点儿也没发现。 “你想法子將他引开。”姬长宜攥拳,看外面的情况,今日怕是离不开季府了。 咚咚。 大门口传来扣门声。 在寂静无声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季长蘅想了想便说:“他没有见过你真容,应该能遮掩的过去,我去拖延。” 季长蘅身穿一袭白衣站在门口,挑眉看向了姬郢;“三更半夜,小王爷这是何意?” “一个时辰前有不明刺客潜入京城,本王围剿之下,刺客潜入季府,季长蘅,本王要进去搜查。” 姬郢下巴一抬,身后数十个侍卫严阵以待,將整个季府团团包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冽。 “仅凭小王爷一席话想搜就搜?真当季府是好欺负的?”季长蘅挡在门口:“季家祖辈好歹也是为国尽忠过,小王爷无凭无据……” “怎会无凭无据?”姬郢指了指被捆住的三个黑衣人,浑身被打的血淋淋,只剩一张脸完好无损。 “这三人就是人证,就差一个潜入季家,季长蘅,你胆敢私藏罪犯?!”姬郢敛了神色,语气冰冷:“一炷香內,交出刺客或让本王进去搜查,刺客一事方能与你无关,如若不然,本王可要硬闯了!” 季长蘅被气得脸色通红,紧咬著牙拿对方没辙。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驶过来,帘子挑起,姬雪顏道:“郢弟,父王醒了,要见你。” 姬郢顺势看了眼姬雪顏,长眉挑起:“醒了?” “是,父王有话要交代,快回去吧,別耽误了正事。”姬雪顏急著催促道。 侍卫牵著马来,姬郢翻身上了马背,对著金鳞道:“给本王看住了季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若有硬闯,就地捉拿!” “郢弟!”姬雪顏蹙眉,面露几分焦急道:“这么大张旗鼓地捉拿一个刺客,闹得人心惶惶,被人看见了还以为镇王府仗势欺人呢,实在不妥,捉拿刺客,应该交给陆恆。” 姬郢一手攥著韁绳,看向金鳞。 “王爷放心,在您没有回来之前,属下誓死守住季府。”金鳞拱手,一声令下,又调遣了百余人守著季家。 “驾!” 姬郢跨马离开,並没有理会身后的姬雪顏,见状,姬雪顏扭曲了脸,气急败坏地放下帘子:“走。” 回到镇王府,镇王也確实醒来,身穿雪白中衣坐在榻上,捂著心口粗喘著气,一旁的姬虞南低声说著什么。 门外小廝喊了句;“小王爷到!” 小王爷三个字刺痛了姬虞南的耳,不自觉敛眉,看见姬郢锦衣华服,头戴玉冠,整个人矜贵优雅,像极了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士族子弟。 “父王。”姬郢上前行礼,担忧道:“父王可好些了?” 镇王看向姬郢,眸色缓和了三分:“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罪犯姬长宜潜入京城,如今就躲在季府。”姬郢直接摊牌:“姬长宜和藏医有千丝万缕的关係,儿臣想將姬长宜捉拿。” 姬长宜三个字就这么轻飘飘说出来了,姬虞南紧绷著脸:“姬长宜去季家做什么,该不会是你故意给季家扣帽子,藉机栽赃吧?” 姬郢看向了姬虞南:“本王若要对付季家,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动手便是。” 姬虞南语噎。 游街示眾,当眾打了季芷晴五十个板子,也没藏著掖著。 “父王,儿臣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姬郢沉声,立即打消了镇王的怀疑,这么多年姬郢一直都是稳扎稳打,不急功近利,荣辱不惊。 他说姬长宜在季府,那必定是真的。 “父王,这动静闹的太大了,明日百姓若是看见了,会不会惶恐,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到朝廷,会不会误会咱们镇王府?”姬雪顏隨后跟来,听见姬长宜三个字后,她实在是不淡定了。 姬郢皱起眉:“我的兵只是围住季府,未曾打打杀杀,百姓为何惶恐?姬长宜和疆医牵扯不清,父王又恰好中了疆蛊,大姐不是应该担心父王,眼下却为何阻挠我追查姬长宜?” 话音落,姬雪顏脸色都变了,心跳得飞快赶紧摇头:“郢弟,我一个妇道人家,看得浅薄,未曾想过这个,你这么说可是误会我了。” 说罢,姬雪顏在镇王面前委屈地哭了起来。 镇王有些烦躁,斜了眼姬雪顏,嚇得对方噤声了。 气氛僵持了片刻后,镇王看向了姬郢:“郢儿,南儿回京也有些日子了,让他帮著你做些事,郊大营五千兵就交给南儿……” “父王,恕难从命。”姬郢直接拒绝:“郊大营的兵都是跟著儿臣上过战场,有些还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答应过他们,会善待他们,他们也只认儿臣一人。” “姬郢,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有小王爷的名號,谁能服气你?”姬虞南皱眉。 姬郢瞥向姬虞南,眸色里儘是警告:“你愿意要小王爷的头衔,儘管拿走!” 眼看著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镇王清了清嗓子,眸色认真的看向了姬郢:“对外,本王会宣称你是本王义子,保留你郢王封號,郢,本该是属於南儿的,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给姬郢拒绝的机会,镇王对著姬虞南说:“明日你跟著常將军去郊大营操练,若有不服者,军法处置!” 姬虞南点头;“儿臣遵命。” 姬郢的脸色紧绷不说话,又听镇王说:“八年前本王交给你的二十万兵权,如今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四周忽然寂静了,只听见呼吸声。 姬郢看向了镇王:“父王要兵权,儿臣也有要求。” “你说。”镇王眸色动容。 “宣告儿臣身份,是被错抱,而非冒名顶替,此外,儿臣可以更名改姓,绝不沾镇王府半点便宜。”姬郢不疾不徐的开口,脸上看不出半点怒气。 姬虞南惊愕,不敢相信姬郢居然要放弃小王爷的身份,他赶紧看向镇王:“父王!” 镇王却是犹豫了。 “郢弟,你说什么傻话呢,离开了镇王府你又能討什么好处?”姬雪顏劝:“到时候东宫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理会姬雪顏的话,姬郢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镇王,在等对方一个决定。 姬虞南催促:“父王,竟然姬郢不稀罕这个身份,就依了他吧,儿臣不是外室子,儿臣才是真的姬郢!” 第371章 活捉 镇王迟迟没有开口,等的姬虞南有些焦急,再次催促:“父王?”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镇王摆摆手,打断了姬虞南的话,转而对著姬郢说:“郢儿,这么多年父王对你从未有过异心,你虽上了战场八年,父王也替你担忧了八年,南儿也是为了镇王府的未来著想,想尽一臂之力,你无需防备他,你始终要记得,你的对手是朝曦就足够了。” 听镇王这么说,姬虞南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了,明明他才是镇王嫡子,可如今镇王却要偏袒一个野种。 他著实不甘心。 姬郢垂眸点头:“儿臣时刻谨记父王教诲。” “你大哥可有消息?”镇王又问。 姬郢摇头。 “父王……”姬虞南还想开口,却被镇王一记眼神给阻拦住了,只能闭嘴不语。 安静了片刻后,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季家的人报官了,要状告姬郢仗势欺人,故意寻衅滋事,试要將人季家人给逼死了。 姬雪顏一听立马就朝著姬郢说:“郢弟,你现在身份尷尬,何必洛人口舌,动静太大惹来嫉恨,真要寻找姬长宜,不如私底下守著。” 姬虞南点头。 “陆大人那,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姬长宜是朝廷重犯,就看最后谁能抢先一步抓到他了。”姬郢不以为然的说。 姬雪顏听后脸色都变了,呼吸起伏,再没有理会阻止姬郢围剿季家,说再多,反而惹来怀疑。 就连镇王也没有反对捉拿姬长宜。 姬郢並没有著急离开,反而问起了镇王的身体,镇王道:“多亏了李太医家族秘药,暂且缓解了些。” 说话间心口处又在隱隱作痛,镇王皱紧眉头强忍著不適,语重心长的对著姬郢说:“你一向乖巧懂事,別让父王失望。” “儿臣明白。” 镇王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人一走,姬虞南抿紧了唇:“父王,姬郢根本不愿意交出兵权,他定有私心,以为仗著战场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镇王看向他:“你不是说瑭儿被他软禁在郢王府?” “是。” “有几分把握?” “九分!”姬虞南不敢说太满,但他已经查到姬瑭最后消失之前是跟姬郢在一块,他私下派人去追,甚至查到了姬瑭的贴身侍卫身上,侍卫说姬瑭根本就没有出城! 而且郢王府在姬瑭消失的当日,就运送过一只大箱子进府,郢王府的下人说,还能时不时听见惨叫声从地窖里传出。 镇王揉了揉心口,淡淡道:“京城来了刺客,未必只有一伙儿人,你带兵去追查,藉机搜一搜郢王府。” 姬虞南闻言眼前一亮。 “若是能找到瑭儿,本王绝不姑息!”镇王绝不允许几个儿子自相残杀,尤其是姬郢,绝不能有叛逆之心。 “是!” 在镇王的授意下,姬虞南带了一部分镇王手底下的侍卫,借著追查刺客的名义在郢王府徘徊。 一炷香后一群侍卫闯入郢王府搜查。 …… 季府 季长蘅等来了陆恆,刚要开口告状,却见金鳞上前低语几句,陆恆脸色一沉:“果真?” 金鳞指了指地上被绑起来的黑衣人。 陆恆沉默了片刻后道:“既是朝廷重要犯人,寧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说著陆恆便走到了季长蘅跟前:“季大公子,郢王的人亲眼看见了朝廷通缉犯闯入了季家,还请你行个方便,让郢王的侍卫和本官进去搜一搜。” “陆大人,季家虽落魄了,可季家祖祖辈辈都是朝廷功臣,我长姐刚逝,你们便来搅合,闹得她不得安寧,我岂能放你们进去?”季长蘅咬牙,没想到陆恆也要插一脚。 “陆大人,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么?”季长蘅扬声:“朝廷就是这般侮辱有功之臣?逼得我们季家没活路?” 一句句质问,让陆恆有些犯难。 总不能空口一句话就擅自闯入內宅搜索? 良久 姬郢跨马而来,手握韁绳停了下来,坐在马背上姬郢看著僵持不下的气氛,对著陆恆道:“本王觉得季大公子言之有理,季家祖辈確实都是功勋之臣,如今季家还有不少后辈在朝为官,贸然闯入,却有不妥。” 陆恆扬眉,说好的一块围剿,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陆大人,本王提议这些兵马和侍卫严守季家,等季家丧事办完,让季大姑娘入土为安。” 他就不信了,姬长宜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陆恆嘴角一抽。 “那怎么行……”季长蘅不乐意了;“这让百姓见了,还以为季家犯了什么错呢。” 姬郢耐心耗尽,弯著腰对著侍卫低语几句,片刻后侍卫转身退下。 眾人继续等待。 季长蘅却是一脸警惕地看向了姬郢,不久,一辆马车被牵了过来,帘子撩起,季老夫人弯腰钻出来。 看见来人,季长蘅瞳孔一缩:“祖母?” 季老夫人衝著姬郢行礼,姬郢跃下马背,亲自將季老夫人扶起:“这么晚还打搅老夫人,实在是冒失。” “王爷已经足够给季家体面了,是老身惭愧。”季老夫人面露愧色,站起身后朝著季长蘅看去:“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季家的老祖宗,你让开,让王爷和陆大人进去搜,以证我季家清白。” “祖母!”季长蘅眸色瞬间变了晦暗。 季老夫人同样铁青著脸:“既问心无愧,何必怕搜?季家素来坦荡,你休要墮了你祖辈一世英名。” 有季老夫人出头,季长蘅知道这是拦不住了,咬紧牙:“那要是查不出来呢,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搜查一次?” 陆恆看向了姬郢。 姬郢一只手靠在后腰处,淡然道:“查不出来,本王亲自给你赔罪!” 此话出,季老夫人心里已经猜到了姬长宜肯定被堵在了季府,郢王向来稳重,没道理折腾这么一出去污衊季长蘅。 “让开!”季老夫人沉著脸发话。 眼前的架势已经由不得季长蘅了,他咬紧牙关说不出反对的话,也只能颤巍巍地让开。 姬郢朝著陆恆道:“陆大人请。” “下官不敢,王爷请。”陆恆避在一旁。 见状姬郢也不再推辞,一声令下:“搜!” 蜂拥而至的侍卫闯入了季府,隨后陆恆也带著人进去,姬郢却並未著急地站在门口等候。 夜色里他一张脸倒映在火光下影影绰绰,还有几分不真实的阴森,等著府衙的衙兵全部进去了,姬郢打了个响指。 无数弓箭手瞄准了墙头。 季长蘅浑身一激灵,怔怔地看向了姬郢。 季府內陆恆带人就差掘地三尺了,並让所有季府人全部站在院子里,不许动。 下人们哪见过这个阵仗,嚇得话都说不全了,个个面如菜色惶恐不安。 半个时辰后,陆恆並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也没见著姬长宜,季长蘅见状立即道:“季家绝不可能藏匿嫌疑犯,诸位大闹灵堂……” “急什么?”姬郢迈步进来,目光在院子中央环视一圈,嘴角嗪著淡淡的笑,指了指其中一个奴僕:“站出来!” 小廝一愣,站出来。 姬郢隨手指了两个丫鬟:“她们都叫什么名字?” “春芽,绿草。” 两个丫鬟扑通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姬郢又指向另外一个小廝:“你来说。” “確实是春芽,绿草,在季府当差三年了,一直都是伺候房的。”小廝道。 姬郢摆摆手,让说话的四个人去退离。 再指向第二个小廝,隨手又指了两个侍卫,周而復始,又有第三个人来重复,並说出当差做什么,什么时候来府上的。 在一个府邸当差几年,总不会连同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季长蘅看著这一幕,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呼吸急促。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摘除了二十多个人,无一例外全都从姬郢面前走过。 这些奴僕只是看了一眼被叫起来的丫鬟,张嘴就能交出名字,还能在季府名单上一一找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就说明是真的。 此外,整个院子都被侍卫围住,不许任何人乱动,交头接耳,隨机点名。 “小王爷……”季长蘅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身上穿著丫鬟衣裳,他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往前走几步。 姬郢面沉如水:“阻碍本王办案,一律按同犯处置!” 季长蘅咽了咽嗓子,嘴像是被人堵住,眼睁睁看著姬郢离姬长宜越来越近了。 倏然,一道惊呼。 “啊!” 惨叫声划破上空。 剩下的丫鬟小廝乱成一团,从天而降无数个黑衣人,朝著季府落下,无差別的攻击。 姬郢极快的抽出了腰间软剑,精准无误地找到假扮丫鬟的姬长宜,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 “你是假冒小王爷,何不与我合作,一块对付姬虞南,你真的甘心將到手的一切拱手让人?” 姬长宜避无可避,以防守为主,被对方打得连连后退,黑衣人想上前帮忙,奈何侍卫太多,將人死死围住。 姬长宜咬紧了牙关,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朝著天空洒下,密密麻麻的绒毛;“是你逼我的!” 姬郢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站在那纹丝不动,抬手示意;“给本王抓活的。” 见姬郢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姬长宜脸色微变,竟还有些不可思议:“你好了?” 没有理会。 天空犹如暴雨一样的箭矢射下。 黑衣人难敌,身中数箭,纷纷倒下。 一群人插翅难逃。 就连姬长宜也不例外,看著密密麻麻的侍卫,不断地攻击,连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为了抓我,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一支箭擦过了姬长宜的膝盖。 噗嗤。 血流如注。 姬郢眼看著姬长宜在屋檐上倒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死死的盯著姬郢:“交我出去,对你有有什么好处?” “聒噪!”姬郢不屑。 金鳞会意,举起拳头一拳將姬长宜打晕了。 远远的陆恆看见了这一幕,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来到姬郢面前,姬郢却道:“陆大人,本王已经让你先行了,此人,本王带走了。” 陆恆脸色涨红,却也无可奈何,明明先搜索的是他,甚至他也在人群里搜索了一遍,硬是发现线索。 “下官甘之如飴。”陆恆拱手,带著人撤退。 姬郢让手下寸步不离的守著姬长宜,两根穿甲倒刺穿过了姬长宜的肩,他吃痛醒来,脸色大变,欲要开口却被金鳞用一团布堵住了。 “带去马车上,若有人敢劫车,就地刺死!”姬郢对著金鳞吩咐。 姬长宜瞪大眼,呜呜咽咽被金鳞拽走了,一把长剑架在了姬长宜的脖子上,在月光下闪烁著锋利寒光。 捉拿了姬长宜,留下满院子的尸首。 姬郢回头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季长蘅,季老夫人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姬郢往前亲自扶起老夫人:“此事本王会替季家作证,多谢老夫人配合。” 临走前,姬郢还不忘在季芷晴的灵堂前上了三柱清香,季长蘅苦笑:“小王爷果然是料事如神,既然已经抓到了人,我母亲和妹妹是无辜的,她们二人从未参与此事,能否饶她们?” “当然!”姬郢点头。 他偶然间查到了姬长宜和季家有来往,抽丝剥茧查到了姐弟两头上,季芷晴被打的半死,奄奄一息又不许大夫医治,只能等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姬长宜和季芷晴本就有交情,哪会见死不救? 姬长宜本是来救人的,只是重返京城后,恰好季芷晴死了,他便趁著夜色来送最后一程。 季老夫人早就提醒过季长蘅,及时回头还能给季夫人和季紫菱爭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出於孝,季长蘅不得不妥协。 处处阻挠也是为了保护季家防止被姬长宜的手底下人报復。 一群人离开季府后 季长蘅整个人都是呆滯的,庆幸又后怕,他苦笑:“祖母,他远比我想像的聪明许多,若非祖母提醒,我又要连累母亲了。” 季老夫人確实余怒未消,摆手示意他別乱说话,儘快將地上的尸首处理乾净:“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第372章 名声 姬郢离开季府,却並没有著急將姬长宜送去哪,一抬头天色已经渐亮了,侍卫来报:“王爷,六公子借著搜查刺客的名义去了郢王府。” “陆大人呢?” “陆大人经过郢王府时被动静吸引了过去。” 姬郢点点头。 不一会儿镇王府的侍卫来了,上前行礼:“小王爷,王爷有令让您即刻带著姬长宜回镇王府,不得有误!”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镇王府,他一点儿也不意外,点点头,骑马朝著镇王府方向走。 镇王府的侍卫十分诧异,万万没有想到姬郢居然这么配合。 在夜色笼罩下的禁卫军渐渐退了,只留下几十人跟在马车后,姬郢翻身下马,两个侍卫亲自押送姬长宜进入了镇王府。 “你將我交给了镇王,你可想过后果?”姬长宜咬牙切齿。 “你身为疆神,手里还有无数个疆蛊,恰好我父王中了蛊,你说你能有什么下场?” 姬郢不以为然地反问,姬长宜语噎:“镇王的命掌握在我手,他自然不会要了我的命。” “是吗?”姬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却看得姬长宜有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当姬长宜被扭送到镇王面前时,镇王一眼就认出了身份,模样像极了云王。 想起了云王,镇王眼眶一热,两兄弟早已阴阳相隔了,他几次欲言又止,许是碍於姬郢在场,摆摆手;“押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单独见他。” “是。” 赶来侍疾的姬雪顏和姬长宜打了个照面,姬雪顏瞳孔一缩,心跳如雷,还真被抓住了。 “大姐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没有休息好?”姬郢忽然盯住了姬雪顏:“父王这还有下人伺候,大姐可要保重好身子。” 冷不防镇王的视线也被吸引到了姬雪顏身上,嚇得姬雪顏抖了抖身子,硬是挤出笑:“许是没休息好,不过,父王的事我不放心下人,定是要亲力亲为。” 姬雪顏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姬长宜了。 此时一个侍卫匆匆来报:“小王爷,郢王府出事儿了。” 姬郢闻言皱起眉不悦地看向了说话的侍卫:“郢王府能出什么事儿?” 侍卫抬起头支支吾吾看了一眼镇王,镇王虎著脸:“有事说事,看著本王作甚?” “是,是六公子擅自闯入郢王府,羞辱了正好来找小王爷的杨姑娘,失手杀了杨姑娘。” “你说什么?”姬郢脸色猛变,一把提起了侍卫的衣领,侍卫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回小王爷,六公子他当眾杀了杨姑娘,还被京兆尹撞见了。” 此话说完就连镇王也不淡定了,捂著心口,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老六为何杀了杨卿凤?” “据说是杨姑娘挡住了六公子,被六公子一怒之下拔剑刺穿心口,当即毙命。”侍卫道。 镇王额头青筋暴跳,咬牙切齿:“派人去把老六带过来!” “父王,儿臣先回府一趟。”姬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却被镇王给拦住了;“郢儿,此事许是有误会,老六未必知道杨姑娘回来了。” 姬郢凤眼微垂,强压怒火:“昨夜一更天儿臣还在父王面前见过他,为何才天亮,他就去搜查了郢王府?” 怀疑的眼神落在镇王身上,令镇王十分不適,虎著脸说:“他是出去追查刺客了……” 这话连镇王自己都难以说服,他也只能硬著头皮开口:“杨卿凤突然消失,又为何突然回来?这事儿怎会如此凑巧?” 镇王也在怀疑,杨卿凤的突然出现。 三更半夜的出现在郢王府,实在是太蹊蹺了。 “父王是在怀疑杨卿凤是刺客?”姬郢皱紧眉头:“她救过儿臣性命,怎会谋害儿臣,况且,杨卿凤又怎会知晓今日六弟去郢王府?” 父子两爭论不休。 直到姬虞南被带了回来,镇王二话不说,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混帐!谁让你去搜郢王府的,谁给你的胆子?” 姬虞南揉了揉脸,垂头道:“是儿臣的侍卫说有可疑之人……” “什么可疑之人,又是什么案子扯进来的可疑人?六弟可曾抓到?”姬郢打断了对方,接连质问。 姬虞南嗤笑:“此事与你无关。” “无关?你搜查的是我郢王府!”姬郢红著眼,语气十分不善:“父王,儿臣只要个公道。” “公道?”姬虞南仍没有將姬郢放在眼里,继续冷嘲热讽:“郢王府的主子本来是我,是你强占,我的府邸,如何不能搜?” 镇王怒喝:“闭嘴!” 四周寂静,镇王看向了姬虞南:“去祠堂跪著反省,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起来!” “父王?”姬虞南不满,他发现自己回来之后,镇王一次次地对他发脾气,处处护著姬郢。 他心有不甘,血浓於水终究是抵不过多年相伴。 触及镇王犹如暴风雨般的脸色,姬虞南咬牙转身离开,姬郢抬脚也要走,镇王再次开口拦住了他:“郢儿,之前父王一直没有告诉你,杨卿凤的身份,她並非北梁人,而是大庆细作,潜伏在你身边多年,父王看你心仪杨卿凤,不忍拆穿,多次派人暗中调查,此人绝不可留,老六虽冒失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剷除后患。” 镇王软了三分语气:“你莫要怪他。” 姬郢紧紧抿著唇。 “郊大营的事还是交给你来掌管,他心智不如你沉稳,还要锻链,昨夜的事就此罢休。” 姬郢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见状,镇王怒火不打一处来,又问起了昨夜跟著一块去郢王府的侍卫,询问过程。 “可曾找到世子?” 侍卫摇头:“郢王府的確是有地牢,不过里面已经閒置许久了,並不曾有关押犯人的痕跡,六公子搜遍了郢王府,也不曾找到世子。” 此言一出镇王心中怒火更深。 这话又被门外刚进来的姬令听见了,他垂眸遮掩了惊讶,再进门时已恢復了正常:“父王。” 镇王瞥了眼姬令。 “儿臣从外头刚回来就遇见了老五,这是怎么了?”姬令故作不解,镇王没有回应。 一旁的姬雪顏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姬令咂舌:“六弟这一回来就惹出这么多么蛾子,难怪外头都在骂他不成器,外室子上不得台面。” “你又在胡咧什么!”镇王没好气怒骂。 姬令缩了缩脖子:“父王,不是儿臣说的,是外头百姓都在说,才被认回来不久,差点弄死了两个人。” 第373章 入宫 姬令一张嘴气的镇王捂著心口大骂:“滚出去!” 骂完动了怒,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呕出血,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栽倒在地,幸亏姬雪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太医!” “快传太医!” 姬雪顏激动大喊。 片刻后李太医匆匆赶来,摸了把镇王的脉象,越发惶恐:“王爷万万不可大喜大悲了,您本就中了蛊,心脉受损严重,如今怒急攻心已伤了肺腑,微臣的药方子也只能暂时压制,还是要儘快找到解药,否则……” 李太医欲言又止。 镇王深吸口气,尽力保持平稳,冷声吩咐道:“继续针灸封脉,本王自有分寸,对外,一律不许说本王的真实病情,知道吗?” 眾人在镇王迫视下垂头,唯唯诺诺的应了。 很快李太医施针封脉,又拿出祖传的秘药让镇王服下,片刻后镇王的脸色才算是恢復了。 “李太医,你可有法子验证解药?”镇王忽然问。 李太医点点头:“王爷如今的血呈现灰褐色,解药可以用王爷的血试出来,两者相融,血的顏色会变成正常红色。” 镇王瞭然,掀开眼皮子瞥了眼惹祸的姬令,姬令惶恐:“父王,儿臣知错。” 他摆手,吩咐道:“让老六明日去审问姬长宜,务必要拿到解药。” “父王?”姬令眼皮一跳:“姬长宜不如交给儿臣审问?儿臣担心六弟会一气之下,把人给弄死了。” “少囉嗦!” 一声呵,姬令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辩驳。 阴冷潮湿的祠堂內,姬虞南长跪不起,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侧目抬头等看见是姬令后,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姬令上下打量著姬虞南,短短一个月不到,罚跪的人居然从姬郢变成了姬虞南。 他不禁有些唏嘘。 果真是世事难料。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姬虞南鄙夷:“人前装作和姬郢不对付,大哥被掳走,二哥也献力了吧,姬郢心狠手辣对付大哥,难保日后不会对付二哥,二哥真的还要帮他?” 姬令听著这话,莞尔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六弟执意要和他作对,至今未曾討一个便宜,何必呢?” 姬虞南最討厌的就是被人拿出来和姬郢对比,他究竟哪里比不上姬郢? “我哪里比不上他?”他扬眉。 姬令如实说:“名声!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什么德行,鲜少有人贬低老五的,不,你如今比我当年还要不堪!” 一个外室子的头衔將姬虞南狠狠钉在了见不得光的檯面上,镇王府承认他的身份,就是在自己將脸面扔在地上踩踏。 被人看尽笑话! 姬虞南语噎。 姬令懒得和他多嘴,长眉挑起:“父王让我来传话,务必要从姬长宜手上拿到解药,六弟,我可提醒你,父王一而再地交代你事情,再办砸了,姬长宜落在老五手上,到时候拿出解药来,你在父王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果然,姬虞南被这话刺激得不轻,咬牙不语。 话已传到,姬令扭头就走。 人潮涌动的大街上陆恆带著一批人从郢王府出来,看热闹的百姓早已得知消息。 是镇王府刚回来的六公子为了泄愤,趁小王爷不在府上,杀死了小王爷最喜欢的女子杨卿凤。 “六公子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他仗著镇王撑腰,早就为所欲为了,就连公主都敢下手,何况一个孤女?” 大街上百姓纷纷在议论姬虞南。 姬郢站在郢王府,里面已经支起了灵堂,他瞥了眼黑漆漆的棺木,扬眉,金鳞上前:“借著昨夜,那几个钉子都除掉了,杨姑娘临死之前还有话要留给您。” 姬郢停下脚步。 “杨姑娘说,不怪您。” 闻言,姬郢不禁冷笑出声,他当初为了迷惑眾人不被非议,也是转移刑家注意力,所以才弄了个女人在身边。 起初杨卿凤一心一意替他做事,渐渐地,心思野了,慢慢脱离了掌控,有关於他和乐晏的流言蜚语渐起。 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人前,他从未对乐晏有过失態。 人后,隱藏的很好,却偏偏被人揪著不放,偶然间他在杨卿凤身上闻到了一股淡雅的墨松香,极淡。 墨松是极难得的香料,价值千金,一般人根本就用不起,他嗅觉灵敏,曾在姬瑭身上闻到过。 他便猜到了姬瑭收买了杨卿凤,杨卿凤出卖了他。 一个月前被囚在镇王府,杨卿凤却可以侥倖逃脱出去报信,几乎不可能,幸好,乐晏没有相信,也不曾吐露出什么来。 可杨卿凤,他最討厌背叛者,又怎会轻易放过。 抓了杨卿凤,活捉了姬瑭,將两人关在一块,对两人百般折磨,又故意放出消息迷惑了姬虞南,郢王府地窖藏著姬瑭,果然將人给引来了,借著姬虞南的手杀了杨卿凤。 让姬虞南牢牢背负著杀人之名。 至於姬瑭,早就被姬郢转移。 “小王爷,您为何要將姬长宜交给王爷,如今王爷根本不信任您,处处为了六公子考虑,根本不替您著想。”金鳞很不服气,这一切明明都是小王爷靠著自己的双手爭取来的。 早在很多年前,小王爷处处被算计,差点儿就没命了。 镇王府对小王爷不过是利用罢了。 姬郢閒庭信步般跨上了台阶,淡淡道:“姬长宜他解不了蛊毒。” 他虽是剑神,也不是什么毒都能解,再者,姬长宜手里的解药也只是缓解一部分而已。 “小叔!”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姬郢顿住脚步,指尖攥紧,回过神朝著声音看去,上官知意站在马车旁,一脸忐忑地看著他。 看见来人,姬郢眼底划过失望,扬眉看她:“有事?” 上官知意是姬雪顏的小女儿,今年十六岁,长得娇俏动人,五官明媚大气,几步来到了姬郢面前:“小叔,我家里给我许了一桩婚事,我不想嫁,也不知该求谁了。” 语气娇软,可怜兮兮地看著他,撒娇撒痴道:“小叔,你帮帮我吧。” 一句句小叔叫得姬郢眉心拧成麻,他耐著性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是长辈,但,此事也无能为力。” “小叔这是要不管我了么?”上官知意眨眨眼,眼眶通红马上就要委屈的哭出来了:“小叔,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听她哭,姬郢只觉得烦躁和厌恶。 没人理会,上官知意又觉得尷尬,呜呜咽咽停下了哭,仍旧委屈地看向了姬郢:“小叔,祖母给我看好的人家是温家嫡次子,不过,我心仪方家嫡长子,小叔能不能去上官府和祖母谈谈,方家嫡长子此次考中第八,將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方家两个字落入耳,姬郢斜了眼上官知意:“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去求你母亲给你做主。” “母亲说方家和季家有扯不清的关係,否决了这门婚事,小叔,可我觉得一码归一码,两家只是亲戚而已。” “你可有想过方逸喜不喜欢你?”姬郢问。 上官知意小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姬郢又道:“方家姑娘和公主走得颇近,你母亲又怎么会让你嫁入方家?” 一连串的质问让上官知意紧咬著唇,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她瘪瘪嘴:“所以小叔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是吗,怪不得母亲说,小叔变了,果然变的没有人情味了,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也不肯帮忙......” 姬郢扬眉,姬雪顏对他始终淡淡,两人保持著进水不犯河水,他也没有接受过姬雪顏的照料。 仅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眼下被上官知意指责,那必定是姬雪顏私底下和她抱怨过。 “你上有父母长辈,轮不著我一个隔辈的来管,你找错人了。”姬郢冷著脸,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小叔,你太过分了!”上官知意跺跺脚,羞愤离开。 这插曲姬郢並没有放在心上,算算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自小被娇养,也不曾如此不懂礼数,上官姑娘果然是被宠惯坏了。”金鳞道,再说一个女儿家惦记这个惦记那个,也不曾问问旁人愿不愿意,让小王爷出面,不就是想让小王爷仗势压迫对方妥协?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姬郢冷嗤:“她给乐晏提鞋都不配!” 骂归骂,心口处还是酸涩,侧目看皇宫方向,巍峨壮观的皇宫十分气派,可惜却看不见里面。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用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您再等等。”金鳞道。 姬郢深吸口气,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如今自然也能等。 东宫 “阿啾!”乐晏揉了揉鼻尖,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方荼见状立即道:“是不是著凉了?” 乐晏摇头;“不碍事。” 她现在已经能靠在软榻,偶尔还能坐起身走两步,太医说她伤口位置太特殊了,必须要静养,否则牵动伤口破裂就麻烦了。 红梔寸步不离地看著,不敢有大动作。 皮影戏一出接一出,她早就看腻歪了,听了几首曲打发无趣的时间,方荼今日入宫和她提及,季芷晴病死了。 乐晏错愕一瞬,她听说季芷晴被打得半死,伤势很重根本活不成,冷不丁真死了,她还有些诧异。 “昨儿季府也很热闹,杨卿凤也死了……”方荼道。 “为何?”乐晏疑惑。 方荼道:“明面上是姬虞南为追查刺客,在郢王府杀死了她,不过私底下,我听大哥说,杨卿凤不是北梁人,恰逢郢王不在府上就出事了,这事儿有蹊蹺。” 乐晏抿唇,忽地想起一个多月前救了杨卿凤,她当时就有些怀疑了,心存警惕。 这人不该能从镇王府逃脱出来。 杨卿凤能逃,为何姬郢不能? “人各有命。”乐晏轻嘆,忽然又听方荼聊起了姬郢:“小王爷近日动作频频,很风光,抓了朝廷重要犯人姬长宜,很得民心,只是……” “只是什么?”乐晏追问。 方荼咬唇,难为情道:“不少人都说小王爷根本不是王府嫡子,而是被人有心调换,真正的小王爷是姬虞南,说小王爷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人云亦云 ,但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小王爷的。” 乐晏鼓著腮帮子:“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认识小叔时他才六岁,哪懂什么阴谋算计?这么多年小叔上战场拼杀,他一个外室子凭什么夺军功?在北梁,能和我兄长一较高下的只有小叔!” “我祖母也是这么说。”方荼道。 两人閒聊许久,方荼安抚了乐晏的心情,快要傍晚了才出宫。 傍晚 红梔送来了一碗汤药:“公主,该喝药了。” 乐晏倚在窗旁撑著下巴,皱起眉问:“姑姑,小叔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很艰难?镇王府那么多人算计他,怎么会容得下他,恨不得泼脏水,將他拖下来。” 一抹阴影笼罩,红梔抬眸看见了廊下,她弯了弯唇:“小王爷单枪匹马都敢闯敌营取首级,又怎么会被那些魑魅魍魎给害了?” “咦?”乐晏手里捧著药,好奇地盯著红梔:“说得好像小叔是神仙一样。” 红梔轻笑,努努嘴,乐晏顺势朝著方向看去,落日余暉下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那,给他的周身笼罩著一层淡淡的光晕,漂亮的眉眼都模糊了,乐晏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阴影站在她面前,五官眉眼逐渐清晰生动,乐晏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惊喜万分:“小叔!” 第374章 探望 窗外站著的那一抹身影沙哑著声音嗯了声,故作轻描淡写地盯著倚在窗台上的小姑娘看。 许久不见,消瘦不少,肤色白皙容貌仍是娇艷,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眸子牢牢盯住他。 姬郢眉目鬆动,不疾不徐道:“近日可好?” 话一出口又觉得多余,她怎会好? 太医说差点点就要戳到心臟上,偏移一寸,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从鬼门关走回来,她日日都在休养,依她的性子又怎么能圈的住? 乐晏歪著脑袋打量著他,脸上笑意渐浓,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我很好,小叔呢?” 落日余暉照耀在他身后,乐晏眯了眯眼,好在姬郢往前走几步,替她挡住了余光。 她睁眼,看得更清楚了。 一旁的红梔忽然道:“公主不是想吃荷酥么,奴婢这就去做。” 说完便退下了。 隔著一道窗,一个倚在窗边一个犹如大山站在那,姬郢紧攥指尖,一向清冷的目光变得灼热。 “小叔?”乐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姬郢回过神。 耳边一句句小叔,悦耳动人,像是一只手在拨弄他心里的弦,什么冷漠如霜,置之不理,全都绷不住了。 他略弯腰,视线和乐晏平齐,满脸心疼:“我也好,倒是你,还疼不疼?” 问出这句话,姬郢呼吸都在颤抖,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究竟是抱著什么样的决心捅出那一簪的。 乐晏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如实回应:“当时疼,现在已经不疼了,不过太医说还是要臥床休养,母妃让红梔姑姑寸步不离地看著我,整日就待在屋子里,哪也不能去。” 外面局势混乱,她也担心姬郢会应付不来。 每天最多只能从方荼那打探点儿消息回来,有心想要帮忙,却使不上劲儿。 “乐晏。”姬郢指尖捲起她散落在腮边的秀髮,低沉著声道:“日后再不许这样了,天大的事也不及你性命重要。” 自从乐晏受伤,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只要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里全都是乐晏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嚇得他惊坐起,不停的反思和懊悔。 不敢想像若是她那日偏移了一寸,真的出事了,他会不会疯了? 摸著她秀髮,闻著她身上的苦涩药味,姬郢一颗心猛地落地,这才算是真实。 “小叔?”乐晏仰著头看他,瘪瘪嘴,想起当时也有些后怕,当著锦初的面不敢说,还要装作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 如今见著了姬郢在眼前,她忽然有些委屈。 姬郢侧目,两人彼此的呼吸越来越近,他往前,脑门轻轻触上了乐晏的额,捲起秀髮的手撑住了她的后脑,喉结缓缓滚动,一字一句地说:“乐晏,对不起。” 右手指尖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晶莹,语气温柔:“这是我欠了你,就让我用余生来偿还,可好?” 两人离的这么近,乐晏还是头一次,她小脸通红,没有抗拒,羞涩的睫毛轻轻颤抖,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像是在雀跃:“小叔,我还小,可以等。” 这也是乐晏的回应。 姬郢失笑,鼻尖错开些许,低著头轻轻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她的白玉脸颊。 慢慢拉开些许距离,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襟,眨眨眼:“嘴巴凉凉的。” 姬郢闻言笑容更深,再次俯身亲了亲魂牵梦绕的红唇,一触即离,乐晏害羞的小脸通红。 母妃曾问过她,和小叔有接触时会不会反感? 这次乐晏能清楚的知道答案,她不仅不反感,心跳反而很快,一颗心都像是被填满了,甚至就连伤口的隱隱作痛也消失了,她羞涩地回想刚才她的大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姬郢摸了摸她脑袋:“好好养伤,有空我再来探望你。” 今日是他央了朝曦许久,对方才妥协,放他进来,他不能得寸进尺,恋恋不捨地收回了手。 他爭取在乐晏彻底好的时候,大局落定,许她安然无恙,无忧无虑。 “小叔。”乐晏见他要走,扯住他的衣袖不放鬆,再三叮嘱道:“你也要小心,镇王府如狼环绕,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我听方姐姐说,杨卿凤死了,你……” 捧著她的脸颊,姬郢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安心休养,出征多年什么蛇蝎鬼魅没见过?自有分寸。” 在这个世上,唯有眼前的小姑娘是真心关心他,宣之於口,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仅仅是为了他这个人。 如此,他又怎么忍心让小姑娘赌输了? 乐晏这才作罢,鬆开手,目送姬郢渐渐离开的背影,临到门口时,姬郢回头冲她挥手才离开。 不久后红梔带著点心回来,从乐晏的脸上看见了心满意足这四个字,笑意都快溢出眼底,红梔也跟著高兴:“小王爷也確实不易。” 这么多天硬是强忍著没入宫,宫里宫外,再无小王爷和公主的流言蜚语了。 红梔也明白,这是要避嫌。 两个人都是她看著长大的,什么秉性,她最了解,都是仁善的好孩子。 乐晏心情不错哼哼,抬手就把刚才放在桌子的药一饮而尽,眉心皱起,飞快的拿起蜜饯放在嘴里,朝著红梔看去:“姑姑,小叔说我身子快些好起来,他才放心。” 一碗药见了底,红梔哭笑不得,平日里公主要喝药,她磨破了嘴皮子,不到最后一刻,公主是绝不会喝的。 “小王爷说的是,公主要快些好起来,让那些担心的您的人放心。” …… 出宫之前朝曦就在宫门口等著,瞥见笑意吟吟的姬郢,皱起眉,姬郢见他来,脸上笑意收敛,面上多了几分客气。 “朝曦。” 朝曦挑眉:“见过了?” 姬郢点点头。 想了想朝曦还是没有继续调侃,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把姬长宜交给了镇王?” “姬长宜他离不开京城,最多一个月,还能回到我手上。” 朝曦听他这么说,也没继续再问,递给他一枚令牌,看见令牌,姬郢眉眼扬起。 这枚令牌是他作为小殿下掌管京城三万兵马的號令。 “我信得过你。”朝曦道。 姬郢接过令牌,两人挥手道別,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鑣,到了马车上,金鳞惊讶:“小殿下胆子可真大,这令牌就交给您了?如今您有令牌在手,可用之人比王爷的还要多。” 金鳞都激动了。 姬郢瞥了眼金鳞,对方久久不能平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回到郢王府时已经侍卫在门口等候了,见他来,侍卫上前:“小王爷,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姬郢眼眸微动:“所谓何事?” 侍卫道:“王爷找到了杨姑娘的家人,还有杨姑娘通敌叛国的罪证。” 通敌叛国四个字份量极重。 金鳞脸色微变:“胡说,杨姑娘怎会通敌叛国?” 一旦坐实了杨卿凤通敌叛国,姬郢一定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轻则卸权,重则圈禁待审。 “走吧。”姬郢弯出来的半身又退了回去,重新坐下,靠在后车壁闭目养神。 镇王府的侍卫护送马车重新启动,直到镇王府门口才停下。 下了马车姬郢抬起头看向镇王府的匾额,嘴角翘起讥笑,抬脚进了王府,王府里的气氛明显和往日不一样,多了几分肃穆,杀气。 就连廊下,院子里,所及之处也没有丫鬟小廝经过。 他不动声色来到大堂,只见镇王坐在大堂上眸光阴沉,一旁的姬虞南道:“杨卿凤是敌国细作,你难道不知?” 一摞信封铺天盖地朝著姬郢砸过来。 他弯著腰捡起一封,上面写著西关今日操练爬墙梯,后营缺粮草,结尾处留下一个杨字。 又捡起一封,写著军营换將…… 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仔仔细细地写著。 “这信封是如何落到父王手中的?”姬郢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按理说这么机密的信封,寄出去了,怎会折返回来? “藏珠公主的次子送去了东原,前不久才落在本王手上,老五,你太大意了,竟被这样一个女人给骗了,这些书信一旦流落在外,你可知后果?”镇王 语重心长地说:“老六杀了杨卿凤,也是为了你著想,他寧可背负骂名,也要替你扫平障碍,你不该针对他。” 姬虞南面露不屑:“杨卿凤躲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都未曾发现不妥,如今,你也不该掌握兵权,省得连累了整个镇王府。” 许久不吭声的姬雪顏也道:“老五,你冷静些日子,將兵权归还给父王吧,我们日后还是一家人。” “是啊,日后老六坐上那个位置了,你还是尊贵的小王爷。”姬令附和额一句。 惹得镇王没好气瞪了眼姬令,仿佛再说不会说话就闭嘴,姬令恍若不知,继续说:“镇王府的兵权太分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君子之约就快要到期了,咱们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数落起这么多年,镇王府对姬郢的付出,仿佛他不肯交出兵权,就是忤逆不孝。 良久,镇王又问:“老五?” 姬郢抬起头看向了镇王:“儿臣还是那句话,交兵权可以,父王要给儿臣个交代。” “你在和父王討价还价?没有父王,你哪来前呼后拥?”姬虞南蹙眉怒斥。 第375章 离间 姬郢一双眸子宛若淬了寒冰,看向了姬虞南:“我顶替你的身份十七年,你別忘了,我也替你上了战场多年,替镇王积攒了好名声,拉拢了一半官员,如今百官认定的是我,而不是镇王府小王爷这个名號!” 姬虞南脸色一白,他也確实去拉拢官员,只是对方一听说镇王府外室子,还有袭击公主的名头,恨不得避而远之。 在京城,他確实是比不上姬郢。 他不甘心的看向了镇王。 “五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呢,这么多年你辛苦打仗,镇王府都看在眼里。”姬雪顏站出来打圆场,苦口婆心地劝:“交出兵权,並不影响你如今的地位,再说,你识人不清,万一被人揪出把柄,被那帮老臣知道,肯定要参你,与其到时候下不来台,不如我们一家人商议对策。” 姬郢挑眉:“且不说这些书信的来源可疑,现在杨卿凤死无对证,再者,有的人不得人心,单是堂叔猥褻侄女这一条,就足以让百官牴触,你们如今商议太早了,可想过太子殿下会不会允许差点杀害乐晏的人登上皇位?” 一句句犀利的质问让姬雪顏红著脸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姬虞南闻言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我未曾杀乐晏,是她陷害我!” “太医院所有太医皆可作证,只差分毫,公主差点儿香消玉殞,你拿著免死金牌求娶也是事实,无需你顛倒黑白否认。” “你!”姬虞南根本就说不过对方,他甚至想入宫问问乐晏,他何曾伤害过她? 说了一万遍,是乐晏亲自动手的。 “父王,儿臣真的没有动手。”姬虞南对天发誓。 姬令撇撇嘴:“父王信你,百官不信,你得罪太子一家也是事实,太子在位多年可不好糊弄,若非父王救你,你哪有命从太子手上逃脱?” 不论姬虞南怎么解释,谁能相信乐晏公主用性命诬陷他? “你撇不清堂叔侄女的事实,居心不良,难登大雅之堂!”姬郢继续刺激,看著姬虞南脸色一阵青白,满脸不忿脱口而出;“那也比你这个来歷不明的野种强百倍!” 姬郢脸色一沉,讥笑看向了镇王:“未交兵权,儿臣已在镇王府无容身之处,若交了兵权,岂不是任人拿捏?” “父王,別听他胡说八道。” “够了!”镇王听著一来一回的爭执,眼皮跳得厉害,他看向了姬郢:“这么说,你是要和老六爭?” 姬郢摇头:“父王误会了,儿臣只是觉得与其让老六上位,不如父王亲自上位,看在父子多年的份上,给儿臣一个容身之处。” 旁人不知,姬郢从小是镇王亲自带在身边培养的,他向来聪慧,会洞察人心,岂会猜不出镇王心里的不甘。 那个位置,镇王惦记了几十年。 若有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眾人见镇王不语,尤其是镇王看向姬郢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犀利,反而温和许多,姬雪顏心里咯噔一沉,这是说到了镇王心坎上了。 姬郢举起一枚令牌:“这是父王当年交给儿臣军大营一万兵马加上郊大营五千兵,父王若是要,儿臣甘心奉上,东原驻守二十万兵马也是父王所赠,儿臣亦可以上交。” 令牌就在眼前,镇王伸手就能拿到,他指尖微微动。 姬虞南想要催促。 “王爷,姬长宜吐血昏厥,快要不行了。” 门外侍卫適时出现。 提及姬长宜,镇王眸色一沉,忽然道:“杨卿凤的事父王会继续替你隱藏,这兵权你暂且收著吧。” “父王?”姬虞南诧异。 镇王看向了姬虞南:“解药的事可曾问出来了?” 不管底下几个孩子如何爭斗,姬郢还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並且积极捉拿了姬长宜,亲自交到他手上。 单凭这一点,就比亲生养大的孩子要孝顺。 姬虞南眼睁睁看著姬郢將到了手令牌收回,气恼咬牙,深吸口气解释道:“儿臣用尽了手段,还是不肯招。” 镇王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姬郢身上,他交给姬郢办的事,还从未出现紕漏,对方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父王,再给儿臣几日,儿臣定会从姬长宜嘴里撬出解药下落。”姬虞南赶紧上前,信誓旦旦表示。 见状,镇王只好点头应了。 临走前姬郢提醒姬虞南:“姬长宜会医,尤擅毒,临送来之前我已经搜过身了,绝对没有威胁人的机会,不过,六弟可別给他这个机会。” 姬虞南闻言步伐一顿,隨即很快抬脚离开。 人一走,镇王眸色软了下来,看向了姬郢:“听闻你今日入宫了?” “是,儿臣被朝曦约入宫,去给太子妃赔罪了,见过了公主。”姬郢直接坦白。 姬雪顏诧异:“你见到了公主?” 姬郢摇头:“未曾,儿臣送了些珍稀药材入宫,在东宫逗留半个时辰便被朝曦赶回来了。” 他何时入宫何时出宫,根本就瞒不过镇王,来之前,姬郢就已经想好说辞了。 镇王看向姬郢,不止一次的嘆气,要是姬郢真他血脉又该多好? “父王,儿臣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姬郢拱手道。 镇王点头,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就连贴身侍卫也没有留下,姬雪顏还想劝,却被镇王制止了。 偌大的堂內就剩下父子两人。 “坐下吧,咱们许久也没聊过了。”镇王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 姬郢落座,欲言又止,露出这副表情反而让镇王多了几分好奇:“可是遇到什么难题,还是今日被人刁难了?” “都不是。”姬郢摇头,一脸难过地看向了镇王:“父王,儿臣发现当年母妃的死有蹊蹺,极有可能和疆医有关。” 一开口,镇王愣在了原地。 当年镇王妃骤然离世,查不出原因,几年后多少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跡,確確实实和疆医有关。 “你还知道什么?” 姬郢垂眸:“那些日子外头说儿臣丟了魂儿,儿臣这些日子午夜梦回想起了,母妃曾拉著儿臣的手叮嘱,要儿臣警惕小心……” 当年为了姬郢招魂,镇王没少费心思。 “父王,儿臣发现姬长宜私下和大姐联繫颇为亲密,还有大哥。”姬郢既纠结又痛苦。 父子两关起门聊了足足两个时辰。 门被打开时,姬郢率先走出来,姬雪顏还守在门口,紧张地看向了里面,直到镇王开口,中气十足地叫走了侍卫。 她这才鬆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姬郢:“五弟,你和父王聊什么了?” 姬郢抬起头看了眼渐黑的天,並未回应,而是反问:“今日下午知意去了郢王府,口口声声说要嫁方逸,可是大姐的意思?” “什么?”姬雪顏脑子嗡的一下:“意姐儿去找你了?” “是啊,大言不惭的求我去方家说情,大姐,女儿家还是矜贵些好,眾目睽睽之下,会被人耻笑的。” 说完,姬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姬雪顏面露难堪,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去找上官知意,铁青著脸质问。 上官知意支支吾吾,见抵赖不过,乾脆梗著脖子承认了:“是又如何?” “混帐!你怎么能求到他头上去?”姬雪顏气不过,伸出指尖戳了戳上官知意的脑门。 上官知意撇撇嘴:“小叔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镇王府庇佑,替镇王府再出力也是应该的,况且,他也没有答应,怎能还跟母亲告状?” 她在心里將姬郢狠狠骂了一顿,太不讲究了。 “母亲,您就成全了女儿吧,方逸是女儿看好的丈夫。”上官知意拽了拽姬雪顏的胳膊撒娇。 “不行!”姬雪顏一口回绝,她压根就看不上方家。 “母亲……” “来人,將姑娘带回去,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姬雪顏烦不胜烦,叫人带走了上官知意。 上官知意不情不愿地被带走,嘴里还不停地在嘟囔著,姬雪顏揉著眉心不停地嘆气。 丫鬟大著胆子劝:“夫人,方公子一表人才,和姑娘也算是郎才女貌。” 姬雪顏听后没好气道:“我岂会不知?上个月我在街头遇见了方夫人,隱晦提了一嘴,方夫人直接拒绝了,我还能捨出去脸皮被人踩在脚下?” 闻言,丫鬟悻悻闭嘴。 “夫人,王爷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门外丫鬟道。 姬雪顏一听忍不住蹙眉,又看了眼天色,她刚从镇王府回来还没一会儿呢,犹豫片刻后又问:“云和去没去?” “回夫人话,未曾。” “父王病了,她倒偷懒躲起来了,派人去给云和传个话,就说镇王府忙不开,让她来。” 丫鬟应了。 这一路上姬雪顏眼皮跳动得厉害,微风吹在脸上还有一股热浪,使得她有些烦躁不安。 进了院,镇王坐在那看书,从面部表情看,並无不悦,她心下稍安,进门行礼:“父王。” 听见声音,镇王从书上抬起头,泛著寒光的眼神落在了姬雪顏身上,一记眼神嚇得姬雪顏四肢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你六弟年纪轻,未曾审问过犯人,你二弟又是个不成器的,顏儿,你是父王的长女,父王信得过你。”镇王视线重新落在了书上,淡淡道:“从今日开始,你助老六从姬长宜那拿到解药。” 姬雪顏支支吾吾:“父王,女儿只是一个弱女子,未必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审问。” “顏儿?”镇王再次抬眸:“本王听说姬长宜曾去过东原,你可曾见过?” 剎那间姬雪顏失语了,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紧张地咽了咽嗓子:“父……父王。” “审问姬长宜,和后宅审问刁奴异曲同工,为了本王的身体,你该义不容辞才是。” 一番话说得姬雪顏面红耳赤,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等回应,镇王挥挥手:“退下吧。” 姬雪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走出院子后,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背脊到现在都是凉颼颼的。 回想起镇王的一举一动,姬雪顏认定一定是姬郢傍晚和镇王聊了什么,她起身就要去找姬郢却被赶来的姬虞南给拦住:“大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良久姬雪顏才恍然过来,摇摇头:“许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六弟,姬长宜那边怎么样?” “他执意要见那个野种,不肯说也不肯交出解药。”姬虞南气愤不已,恨不得將姬长宜给掐死。 姬雪顏道:“父王刚才吩咐,让我陪著你一块审问姬长宜,六弟,父王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这兵权迟迟没有交出来,对你不利,姬郢手里的兵权可是实打实的,在军中威望,他远胜於你,至今父王也没有否认他的身份,反倒是你……” 点到为止,姬虞南紧绷著脸,局势对他不利。 他有些想不明白:“那个野种明明都已经上交兵权了,为何父王不肯收?” 姬雪顏直接点破:“父王防备心很重,未必轻易相信你。” “可是我父王的嫡子!”姬虞南蹙眉。 姬雪顏懒得再爭执,嫡子又不止姬虞南一个,镇王根本不稀罕,那个皇位摆明了,是镇王另有打算。 放弃了姬郢,镇王府拿什么跟朝曦爭? 用姬虞南,只怕唾沫星子都快將镇王府淹没了。 所以镇王才会有所有保留,大战在即,岂能轻易换將帅? 此乃兵家大忌。 “是啊,血浓於水,父王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你再忍忍。”姬雪顏哄著对方:“想想法子,解了父王体內的毒,若是姬长宜真的落在老五手上,白白让老五得了一个救父王的名声,反而衬得咱们两个没用,连解药都问不出来。” 姬虞南稍作犹豫,长嘆口气:“罢了,听大姐的。” 第376章 要回身份 从镇王府回到郢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姬郢毫无睡意,手旁是无数封书信,以及趁著黑夜来拜访的大臣。 都被姬郢回绝了。 次日天不亮 郢王府门口又来了不少人,侍卫匆匆来报:“小王爷,姬虞南派人散出消息,杨卿凤是大庆细作,还有人去京兆尹府状告您贪功急进,害死了无数士兵。” 姬郢一点也不意外,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又等了片刻 陆恆亲自上门,对著姬郢行礼:“小王爷,有人实名举报您在战场上滥杀无辜 ,挖了万人坑填埋尸骨,还有人说您为上位和大庆合作,杨卿凤就是细作!” 杨卿凤一旦坐实了细作身份,那姬虞南杀了人,反而是大功一件。 他垂眸讥笑:“本王带兵攻破大庆帝都,若有合作,怎会如此不留情?” “小王爷,不少人实名举报呢,您不如挪步?”陆恆对姬郢的印象一直不错,也知道他处境艰难。 背后主使者,用膝盖猜也知道是那位外室子。 姬郢起身。 “多谢小王爷配合。”陆恆道。 几人出了门,陆恆並没有对姬郢上脚銬手銬,反而閒庭散步般,客气恭敬。 “我的儿啊!” 一声呼唤由远及近,打破了眾人看热闹。 顺势看去,只见一位莫约四十附近的妇人,身上背负著包袱眼泪汪汪的盯著姬郢看。 走几步身子都在颤抖,若不是金鳞拦著,只怕是要扑到姬郢身上。 “你......你就是小王爷吧,不,不对,你是北瀟!” 妇人疾步上前,许是走的太著急了,脚崴了下,身子跌坐在地泣不成声的看向了姬郢:“是为娘的错,当初不该鬼迷心窍把你换给了镇王妃,这么多年,为娘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一语毕,眾人惊愕。 “她刚才说的人是小王爷?” “还提了镇王妃,应该就是小王爷。” 百姓们摸不著头脑。 也有人指责妇人是被收拾得了什么毛病,异想天开胡乱说话。 姬郢站在那远远的盯著妇人看。 “你的名字是谢北瀟,我是你母亲,你父亲镇王府外院管事,我是镇王妃的陪嫁丫鬟,你自小身子弱,我怕你养不活,鬼迷了心窍將你和小公子调换。” 妇人开始哭诉来龙去脉,姬郢就这么盯著她看。 陆恆有些尷尬。 这小王爷的麻烦事可真不少,一桩接一桩。 妇人嘴上虽然在哭,可口齿伶俐:“ 我是王青帘,八岁就跟在了镇王妃身边,二十岁那年被王妃赐给了管事,二十三岁那年才生养了你。” 人群里还是不信任居多,小王爷气质非凡,根本不像是奴才生养的。 “这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八成是!” 妇人一听大家都不信自己的话,急的超著姬郢磕头:“儿啊,我真的是你娘。” 生怕姬郢不信,青帘抬起头看向了四周,好巧不巧看见姬虞南:“小公子!” 姬虞南闻声赶来:“青帘?” “是奴婢!”青帘点点头,指了指姬郢 :“小公子,奴婢此次来是想带走北瀟,他身份卑贱做不成小王爷,这小王爷的位置本就是您的,您才是镇王妃的嫡子,是奴婢该死。” 青帘一边说一边超著姬虞南磕头:“ 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別跟北瀟计较了,奴婢保证北瀟不会跟您再爭。” 砰砰几下,没一会儿脑门一片青紫,单薄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当真薄情寡义,为了抢占小王爷的位置,连亲娘都不认了。” 姬虞南一开口,眾人譁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姬郢。 “这小公子是镇王妃嫡子,小王爷是奴僕之子?” “小王爷为何不否认?” 议论声越来越大。 姬郢紧绷著脸抬起头看了眼姬虞南,面露讥讽。 姬虞南咬牙,身边的侍卫却站出来,气愤不已道:“镇王为了奴僕之子,硬是给小公子安排外室子的身份,从小公子被找回来,小王爷屡屡针对,都是小公子大度不计较,现在为了王权富贵连亲娘都不认了,真是没良心!” “够了!谁让你多嘴的,退下!”姬虞南没好气呵斥。 侍卫梗著脖子:“属下就是看不惯这无情无义的小人,小公子就是要惩罚属下 ,属下也是要说!” “我的儿.......十七年不见,你当真不愿意认我?” 青帘跌跌撞撞站起身,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嘴里喃喃著,那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良久,姬郢才开口:“闹够了?” 语气冷冽,不慌不忙。 一旁金鳞站出来:“我呸!这年头什么不要脸的人都能冒出来了,你既说你是镇王嫡子,那一个多月前居心不良求娶公主又是为何?” 给点脸就灿烂,金鳞可不惯著,手指著青帘:“北梁谁不知道小王爷在京城,真要惦记,这么多年不来?” 金鳞几句话让眾人反应过来了,纷纷朝著姬虞南看去。 “可不是么,求娶公主的时候就知道身份了,这可是堂叔和侄女儿,明显不安好心!” “我瞧这位小公子贼眉鼠眼的,哪有小王爷一身坦荡,和这个奴婢一唱一和,摆明了就是故意串通的,呸!真当我们眼瞎?” 一句句怒骂,接踵而至。 姬虞南脸色微变,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他冷著脸:“你竟能蛊惑民心!” 姬郢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姬虞南,淡淡道:“父王还病著,我不与你计较,此事回府再说。” 说著姬郢转身就要走,青帘却急了: “你当真不要我这个亲娘了?整个王府谁不知你根本不是王府子嗣,王爷体面,顾念多年感情才没有戳破,咱们也要见好就收。” 语毕,她看向了金鳞:“多年前我被人拐卖大山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才一路找到京城,耽误整整十七年。” 两边各说一词。 “我可以替小叔作证,他確实是冒名顶替的小王爷,根本不是我外祖父的儿子 。” 不远处一辆马车上跃下一名少女,正是上官知意。 她指著姬郢:“他鳩占鹊巢多年,被拆穿后不反思,反而想要据为己有,实在可恨!” 上官知意是镇王府的表姑娘,她开口 ,自然有人信服。 “这......这竟是真的?” 姬郢厌恶对方的表情毫不遮掩,无脑又愚蠢。 被人当成了枪都不知道。 也不对,许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合作。 “意姐儿,不许胡说!” 赶来的姬雪顏匆匆拉著上官知意,一边眼神晦暗在两人身上徘徊,欲言又止。 “大姐,你来的正好,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当真要看著一个外人抢占属於我的一切?”姬虞南急问。 姬雪顏面露难色。 “大姑娘,您小时候奴婢还抱过您,是奴婢愧对王妃。”青帘朝她磕头,姬雪顏看了眼青帘,犹豫半天才认出来:“你是青帘?” “是奴婢。”青帘喜极而泣。 一旁的姬雪顏震惊,上官知意道:“ 这就是他的亲娘,可惜了,他不会认,贪图富贵怎么会认一个奴婢做亲娘?” “闭嘴!”姬雪顏呵。 上官知意不甘心的撇撇嘴。 “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姬雪顏对著姬虞南吩咐,还不忘叫人把青帘扶起来。 这架势,任谁看了就是默认了青帘是姬郢亲娘。 也坐实姬郢不是镇王府嫡子的事实。 陆恆侧目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姬郢,他竟面不改色,也没有动怒。 “大姐何必遮遮掩掩,那日入宫我是被人陷害了才会伤了公主,我得知真相,是要入宫和太子解释清楚,並非求婚。”姬虞南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理由。 咬死不承认是算计,只推说不知情 。 “公主许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算计你?” 身后传来一道嗤笑,朝曦稳坐马背,手握韁绳正好路过此处,当眾揭穿:“陆大人亲自审问的案子,陆大人,我记得明明是他不怀好意,试图轻薄,以公主婚事要挟,姬虞南的签字画押还封还记录在册吧?” 姬虞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了朝曦 ,他脸色憋的通红,支支吾吾:“我是被人算计,那也是屈打成招?” 朝曦怒极,毫不客气一鞭抽在了姬虞南身上。 啪! 皮开肉绽见了血。 姬虞南吃痛捂著手臂,瞪了眼朝曦: “你凭什么打人?” “就凭你羞辱慎刑司不公!藐视规矩 ,要不是镇王带著免死金牌救了你,如今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朝曦居高临下毫不客气的羞辱:“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和本殿爭?” “你!”姬虞南气的心口起伏。 朝曦又看向了陆恆:“他堂而皇之的污衊,往公主头上泼脏水,这笔帐本殿不会善罢甘休!” 陆恆也没想到姬虞南会这么愚蠢,居然还把公主扯进来。 姬虞南也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京城好男儿多的是,公主吃饱了撑的陷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怪不得镇王不肯承认你,嫡子又如何,心术不正,討人嫌!” 朝曦一顿数落,无人敢插嘴,姬虞南气的脸色发白。 “还有你,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张嘴闭嘴我的儿,算什么东西,陆大人,好好查一查!” 朝曦扬起下巴看向姬郢:“要让这么个混帐与我爭,我到寧可和你爭,起码坦荡,一家子坏心眼的东西!” 说完朝曦跨马离开,留下几人脸色难看。 其中最难看的就是姬雪顏。 最后那句话就指著她说的。 第377章 早有对策 被朝曦羞辱一顿后,姬雪顏面色涨红,带著几分怒火看向了姬郢:“你何时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了,咱们好歹还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存了十几年,当真没有半点情分?” “母亲,他本就狼子野心,根本不念旧情。”上官知意还记恨著前几日在郢王府门口被羞辱的事,愤愤咬牙:“依我看上不得台面的是他才对。” 一句接一句的辱骂声,丝毫没有尊重姬郢。 良久 姬郢看向了陆恆:“陆大人也听见了,我大姐刚才说共处十几年,我记得她和杨卿凤也有来往,说不定还能提供点线索,谋逆叛国这事儿绝非等閒,所有牵连者,一应审问才是。” 谋逆叛国四个字一出,姬雪顏脸色微变:“你在胡说什么?” 陆恆便將有人状告姬郢和杨卿凤勾结的事说了出来:“十来个自称是东原战士,状告小王爷贪功冒进,杀了无数同胞,设下万人坑活埋罪证,还有杨卿凤乃是大庆人……你们镇王府內部的事,本官不便掺和,最要紧的还是儘快查清镇王府可有通敌叛国之嫌!” 话落,姬雪顏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姬虞南,对方眼眸闪烁,避开了她的视线。 见状,姬雪顏意识不妙,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腾升起,不禁咒骂一句蠢货! 在外头怎么爭,那是镇王府的事,可大可小。 一旦涉及了通敌叛国,那就是牵连九族! 为了夺权,姬虞南竟不管不顾地出卖了姬郢,伤敌一千自损一千,根本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此时此刻姬雪顏隱隱有些后悔了,她似乎选错了。 “夫人,小公子,这边请吧?”陆恆指了指衙门方向。 姬虞南蹙眉:“此事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去?” “小公子的文章里提过明川大河,也有人证实去过大庆,小公子又是杀杨卿凤,难道不该有个解释?”陆恆质问:“杀了人,总该有个理由吧?” 姬虞南语噎。 陆恆抬起手,无数衙兵將几人围了起来,他態度坚决:“小公子放心,只是配合调查,也能儘快还镇王府一个清白,清者自清,小公子该配合才是。” 不给姬虞南解释的机会,身后的衙兵已经有所动作,仿佛只要姬虞南敢反抗,就能立即拿下。 眾目睽睽之下,姬虞南只能强忍著不悦妥协。 连带著姬雪顏也要被一同带去审问,上官知意瘪嘴不肯去,陆恆却没有放过:“上官姑娘这是要去通风报信?” 问得上官知意满脸羞愧,用帕子捂著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只能跟在了姬雪顏身后。 陆恆带走了镇王府的人,王青帘急了,快走几步跟上前,一旁的姬郢见状提醒道:“通敌叛国的罪一旦成立,你也在九族之內,你的至亲,全都要杀头。” 一听说要杀头,还要连累至亲,嚇得王青帘连连后退,捂著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恆扬起眉,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故意板著脸叫人按住了王青帘:“你动机同样可疑,一块去衙门……” 话还没说完王青帘就被嚇得失禁了,两股战战的瘫坐在地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我只是来认儿子的,我不想死。” “儿子?”陆恆嗤笑:“小王爷亲自將杨卿凤带回京,出入各种场合都带著,杨卿凤现在可是极可疑之人,你不是自称小王爷亲娘?那抓你又有什么错?” “不,不要啊!”王青帘嚇得哇哇大叫,两眼一闭晕了过去,纵使如此,陆恆也没有放过:“抓起来,丟入牢內不许任何人探望。” 衙兵应了,拖走了王青帘。 这可让姬虞南急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妇人,陆大人何必嚇唬她?” “小公子,若是按照这王青帘所说,她可是害了你丟失的罪人,你不状告她,反而处处帮著她说话,当真是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四个词刺的姬虞南脸色一白,四周的人看向他眼神都不对劲了,按道理,姬虞南看见王青帘,应该十分激动,恨不得杀了她才是。 姬虞南却能替王青帘求情。 太不对劲了。 “你也不帮著求情,那可是你亲娘!”姬虞南朝著姬郢怒问:“这事儿事关镇王府的清誉,我只是见不惯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提醒罢了……” 姬郢难得对上了姬虞南的视线,语气淡淡:“且不说你一口咬定的母子关係是真是假,通敌叛国之罪还未弄清楚,若认,岂不是要她白白送死?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四周传来了附和声:“小王爷所言极是,这小公子就没安好心,一个劲的要让母子相认,这不是明摆著害人么?” “他心术不正又不是一两日了,极其会狡辩。” 舆论一边倒,全都倾向姬郢,有人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迟迟不开口,也没有相认,原来是为了保住王青帘的命。 倒是姬虞南,一而再的搅和,简直就是一根搅屎棍,害人不浅! 姬虞南脸色憋得通红,死死咬著牙瞪了眼姬郢,再没开口。 一炷香后几人来到了衙门。 十几个风尘僕僕的士兵齐刷刷跪在了门口,时不时还有人击鼓鸣冤,有人回头看见了姬郢,直接冲了过来:“都是你害死了人,你是罪魁祸首,吃人不吐骨头,不得好死!” “你该死!” 十几个人疯了一样朝著姬郢冲了过来。 陆恆挡在了前面:“放肆!” 一群侍卫拦住了十几个人,陆恆冷声道:“既来告,要等审问,休要闹!” 十几人这才安静下来。 一群人进了衙门 姬郢放慢了脚步看向了姬雪顏,似笑非笑:“大姐,若是我认了这个罪,镇王府会不会背负通敌叛国之名,株连九族?被三军唾弃?” 姬雪顏顿住脚步猛地看向了姬郢;“你疯了,这样你也活不成,而且……” 而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姬雪顏忽然被姬郢一脸认真嚇得不轻,她一家老小全都在京城呢,跟姬郢可赌不起。 “通敌一罪坐实了,太子寧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大姐,这么多年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帮著姬虞南陷害我?” 姬郢侧目看她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弯了弯唇,姬雪顏咽了咽嗓子,对上了对方阴沉如水,犹如寒冰似的眸子,背脊都凉了。 “大姐別听他嚇唬你,他是外人,不是镇王府的嫡子,诛杀九族也不可能牵连上了镇王府,今日咱们一定要坐实他不是镇王府嫡子的事实!”姬虞南也听见了,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算计姬郢之前,他已经想过了,先让王青帘认了儿子,摘清了姬郢和镇王府的关係后,姬郢坐实通敌叛国,必死无疑。 这样还能败坏姬郢的名声,顺理成章地收回了姬郢的兵权,还有原本属於他的一切。 小王爷这个头衔,他必须要拿回来! 姬雪顏一听姬虞南的话,又鬆了口气,没好气地回瞪了眼姬郢:“老五,你自求多福吧。” 姬郢笑而不语。 几人进了內堂。 陆恆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一脸严峻地看向了十二个来告状的人,一一问起了姓名,来自何方。 十二人一一介绍,都是来自西关,东原附近的普通百姓家,小小年纪就投军营了,摸爬滚打几次死里逃生,甚至还有些人已经有了伤残。 他们口径一致,控诉姬郢贪功冒进,过失让无数士兵死亡。 甚至哪一场战役,什么地点,什么时辰都说得一清二楚。 陆恆派人一一记录在册,隨后便看向了姬郢;“小王爷,可有什么解释的?” “有!”姬郢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人:“你当时是在何处?带领你的副將又是谁?” “是威副將。” “那你呢?”姬郢又指向另一侧。 “是李副將。” “我们也是。” 姬郢点头:“威副將和李副將都是出身东原的將军,祖辈都是东原人,一生清贫,坦坦荡荡,本王所言可有假?” 几人一愣,其中有人刚开口,姬郢就道:“从东原来的士兵,在京城至少有一万余人,两位副將有口皆碑,名声不容践踏!” 这话將要开口否认的话给堵了回去,那人立即改口:“两位副將当时被支开了,你才是主帅,我们当然是要听得你了。” “对,小王爷年纪轻轻並没有实战经验,怎么可能打贏战爭,还不都是牺牲了多少人手段来的!” 有人面露鄙夷,十分不屑。 姬郢抬起头看向了上首的陆恆:“本王一人之词,难有说服力,不过,这几人口中的威副將和李副將恰好前几日来京城送信,都在郢王府。” 陆恆眼皮一跳,难怪姬郢这么淡定,原来是早就料到了,留有后手,他立即配合点头:“那便有劳两位副將来一趟。” “金鳞!” “属下这就去请。” 十二人闻言脸色微变。 姬虞南忍不住开口:“人心易变,两位副將也极有可能被你威胁,来替你作偽证。” 姬郢讥笑:“你又不是当事人,为何要偏向几个逃兵说话?” 逃兵两个字一出,十二人脸上均是忐忑,心虚还有不自然,有人梗著脖子:“小王爷为何要污衊我们,我们也是流血,上过战场为国卖命,岂会是逃兵?” “就是,小王爷这是要寒了將士们的心?” 砰! “寂静!”陆恆拍桌。 四周再次静下来。 不一会儿威副將和李副將被请来,一露脸,十二人不淡定了,纷纷垂头不语。 两人上前给姬郢行礼:“见过小王爷。” “两位副將无需多礼。”姬郢摆摆手:“这十二人诬陷本王贪功冒进,害死了无数士兵。” “一派胡言!”威副將虎著脸:“李三,王大柱你们才是逃兵,尤其是你张剑,上了战场藉口你母亲病危,我许你回家探母,结果一去不回,被人抓到时还在镇上喝酒,趁人不注意溜走了,你还有脸状告小王爷?” 几人的老底瞬间就被揭开了。 李副將对著陆恆说:“陆大人,这几人都是军营逃兵,贪生怕死之辈,是军营耻辱,在边关一带赫赫有名,早已在边关官府有所记档在册,只需派人快马加鞭去官府调取档案,一看便知。” “这样的人说话不可信!” 两位副將三言两语就推翻了十二人的话,又是官府记载,又是逃兵,顷刻间十二人嚇的瑟瑟发抖。 “两位副將,我是姬虞南,镇王府最小的嫡子,而他,只是一个奴僕之子。” 姬虞南忽然上前对著两位副將打了个招呼並自我介绍:“我觉得十二人不会突然冒出来,冒著得罪小王爷的风险来告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威副將一听立即瞪了眼姬虞南:“什么最小的嫡子,我们认得就是主帅,你有何资格相信十二个叛徒质疑我们主帅?” 对方半点面子都不给。 姬虞南错愕,脸色越发难看。 “还有,谁说我们主帅是奴僕之子?”威副將举起拳头,李副將赶紧上前將人拦住:“你个大老粗,这里是公堂,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若不是李副將拦著,威副將的拳头只怕是要狠狠打在了姬虞南的脸上,气得姬虞南横了眼对方:“野蛮!” 两人哼哼。 姬郢一记眼神,两人乖顺不少。 “这事儿要彻查也不难,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揪出其中一个上酷刑,问清楚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状告主帅,就凭他们的胆量,要不了十棍子,必定什么都招认了。”李副將提议。 “无凭无据怎么能动手打人?”姬虞南反对。 威副將气笑了:“十二个逃兵档案来京城状告主帅,就凭几句话,主帅就要配合,难道主帅威严不要了?这简直是不將咱们东原兵马放在眼里,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挑衅!” 再次被懟,姬虞南气得不轻,却无从反驳。 “老六。”姬雪顏拽了拽姬虞南的衣袖。 此事再纠缠下去,只会对姬虞南不利。 对方早就有所准备。 两位副將来京城,他们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姬虞南不甘心就这么饶恕了姬郢,可再继续说下去,確实对他不利,他也只好作罢。 姬虞南两眼一闭,强行將怒火压住了,再睁眼时朝著为首的张剑使眼色。 张剑等人立马慌了,纷纷磕头:“大人,许是我们认错了人,求大人恕罪,小王爷,小的们只是普普通通老百姓,不该不识抬举来京城报案,已经知道错了。” “小王爷饶命。” “小王爷,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更改说辞。 在外人看来,仿佛就是被情势所迫。 姬郢却道:“恳请陆大人將十二人分批关押入牢,派人去一趟刚才所说的地方,瞧瞧可有万人坑,顺势在四周打听也可,这几人反反覆覆的话,往轻了说是污衊本王,往重了说,却是扰乱军心!” “他们都是已经认错了,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姬虞南蹙眉。 一旁的姬雪顏也忍不住开口:“老五,適时而止,再计较下去对咱们镇王府很不利。” “长姐如母,大姐的话你该听!” 姬郢看著两人一唱一和,不禁怒极反笑,这个时候来什么姐弟情深了? “两位的意思是隨便污衊人,然后被戳穿之后,只需要张嘴求饶就行了?”威副將紧盯著姬雪顏问。 姬雪顏眼皮一跳:“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是我看著长大的呢,自小品性不端,欺压百姓,死在手里的人不在少数,来了京城也不知悔改,你这样的人怎么配享受荣华富贵?”威副將怒斥。 “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杀人无数?”姬雪顏瞪圆了眼睛,气得脸色雪白,威副將撇撇嘴:“我瞎说的,对不住了,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姬雪顏气得眼眶都红了。 第378章 九族 姬雪顏被威副將的话差点给气哭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老五,你就不管管自己的部下?”姬雪顏將矛头瞄准了姬郢。 一群蛮夫! 姬郢淡然道:“两位副將都是父王带出来的,大姐,是在质疑父王用人不善?” 姬雪顏脸色微变,赶紧否认:“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哪敢质疑镇王? 威副將耸耸肩:“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享福呢,怎么,只准你们污衊,不准我效仿?” 问的姬雪顏面红耳赤,恨不得起身就走。 可衙门被围绕的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给机会。 她也只能硬著头皮撑著。 一旁的上官知意更是插不上话。 她也知道如今局势不对,多说多错。 陆恆拍桌:“来人,將十二人全部带下去,分批关押,不得任何人探视,待本官派人查证之后再审!” 不给十二人再次开口的机会,很快被堵上嘴带走。 姬虞南气不过,主动提及了杨卿凤的案子。 陆恆扬眉,视线在姬虞南和姬郢身上徘徊,轻轻嘆了口气。 两个人的能力立见高下。 也不知镇王怎么想的,居然放纵这么个蠢货,来搅合局势。 “此事,还是容后再审吧。”陆恆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却被姬虞南误以为是要给姬郢开脱。 “既有案,为何不审? 姬虞南步步紧逼。 姬郢看向姬虞南:“你確定要当场审问?” 不知为何姬雪顏眼皮跳了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想要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 “审!请大人儘快查明真相,免得將来东窗事发,牵连镇王府!” 姬虞南梗著脖子说。 无奈,陆恆只好继续审问:“在审问之前,本官还有个人证,带上来!” 话音落,两个侍卫拖著一人走进来。 往地上一扔,正是消失近一个月的姬瑭。 看见姬瑭的那一刻,姬雪顏不淡定了,衝上前:“大哥?” 姬瑭浑身被打的皮开肉绽,血淋淋的,唯独那张脸还完好无损。 他睫羽轻轻颤抖,瞥了眼来人,濒临绝望的眸子微微聚起了亮光。 “你......”沙哑著声音一张嘴,牵扯著喉咙,剧痛无比。 “这是这么回事儿,我大哥乃镇王世子,你岂敢对他动刑?!”姬雪顏怒斥。 陆恆却道:“杨卿凤死的那日,本官真好也在郢王府,杨卿凤的贴身婢女拦住了本官,递给了本官一个铁盒,里面装著镇王世子和大庆来往证据,还有杨卿凤亲笔写下的认罪书,实际上杨卿凤背后的指使者乃是镇王世子!” 陆恆字字句句像是一把大锤狠狠敲击在了姬雪顏的脑袋上。 她不可置信。 “镇王世子才是那个通敌叛国之人!他记恨小王爷拿到兵权,收买小王爷贴身之人,暴露小王爷的行踪,在常怀战役中使得小王爷损失惨重,若非展將军及时来救,只怕小王爷已经战死沙场了!” 陆恆晃了晃一摞书信:“杨卿凤是细作的事,早在几年前,小王爷已经写了秘信上奏太子,得太子准许没有戳破,此事,展,秦两位將军也是知情人。” 嚯! 眾人譁然。 “原来小王爷是忍辱负重,真正通敌叛国的另有其人。” “我就说嘛,小王爷都打到了大庆帝都,又何必通敌叛国,实在说不通,原来是镇王世子啊。” ”通敌叛国可是要株连九族了。” “小王爷不是镇王府的人,自然不在镇王府九族之內,好人有好报啊,这个节骨眼上小王爷身份水落石出,免於一难。” 门外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局势逆转。 姬雪顏懵了。 姬虞南更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 陆恆冷脸:“密信就在太子手上,大敌当前,恩怨暂且放两边,小王爷提前匯报,又怎会和大庆里应外合?你若不信,儘管入宫去求见太子。” 姬虞南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他吞了吞嗓子,看向了姬郢。 “你早就知道了此事,迟迟不肯说,是故意要隱瞒的!”姬虞南怒问。 姬雪顏也道:“老五,此事为何不早些说?” “大庆贤王世子还逗留在东原附近,留下一批暗卫,数量不明,我本想利用杨卿凤勾出此人,谁知道他竟趁我不在府上,擅自闯入杀了人。”姬郢顿了顿,语气里儘是讥讽:“况且父王叮嘱过,此事不可张扬,是你们二人太急躁了。” 姬雪顏语噎,目光死死的盯著姬郢,她就不信他什么都不知情。 分明就是故意引他们入局! “大哥。”姬雪顏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姬瑭身上。 姬瑭看向姬郢时,满脸恐惧,下意识低头。 “世子是本官在城外强行截获。”陆恆摆摆手,又叫人將姬瑭带走。 姬雪顏却拽住了姬瑭不放:“仅凭一个细作的话,也不能断定此事和我大哥有关,他是镇王世子,脾气温和,受人尊敬,又为何要跟大庆合作,害死了姬郢,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姬瑭牢牢拉住了姬雪顏的衣袖,身上的血跡早就乾枯黏在衣服上,浑身散发著一股恶臭味。 熏的姬雪顏差点儿就吐了。 陆恆晃了晃姬瑭的签字画押:“他已亲口招认,怎会有假?” 签字画押的罪证一拿出来,姬雪顏不淡定了,瞳孔瞪大再三检查后,看清字跡確实是姬瑭的。 “大哥,你认罪了?”姬雪顏猛的转过头看向了姬瑭,呼吸都是急促的,指尖狠狠掐住了姬瑭的胳膊,语气近乎嘶吼:“你怎能认罪?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了,屈打成招?” 姬瑭语噎,眼尾的余光瞄向了姬郢。 姬郢温和无害的笑:“大哥,你怎能这般糊涂,轻易认罪呢?” 闻言,姬瑭恨恨的咬牙切齿。 要不是姬郢拿两个孩子威胁,他岂会认罪? “是他逼你认罪的?”姬虞南顺著姬瑭的视线看向了姬郢。 姬瑭立即摇头否认。 “六弟,想要置我於死地,也不至於太著急了,如今还是想想怎么和父王解释吧。” 姬郢嘴角上扬,朝著陆恆道:“本王清白已明了,就不打搅陆大人继续办案了。” 陆恆恭敬拱手:“多谢小王爷配合。” “陆大人客气。” 两人有来有往,挥手告別。 姬虞南在背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姬郢,你怎能一走了之,你和大哥大姐多年情分,难道不管不顾了?” 他稍动一步,便被侍卫给拦住了。 “小公子,案子还没查清,你暂时不能离开。”陆恆道。 姬虞南回头:“你要软禁我?” “查案而已,小公子恼什么?”陆恆翻了个白眼,这么多罪证摆在眼前,他还能走? 姬虞南险些將后槽牙都给咬碎了。 好在镇王府派了人来,也不知跟陆恆说了什么,陆恆竟鬆了口,同意镇王府的人將三人一併接走。 姬虞南见状狠狠的鬆了口气。 可姬雪顏眼皮跳的越来越厉害,隱隱觉得大事不妙。 姬郢前脚出门,后脚百姓围著三人怒骂:“没良心的东西!” “呸!” “一家子坏心眼!” 百姓辱骂,更甚至还有人朝著姬瑭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紧挨著姬瑭的两人也跟著遭殃。 挨了几个臭鸡蛋,蛋液沿著头髮丝流淌,顺势淌在下巴,衣襟,恶臭无比。 上官知意哪见过这个阵仗,都被嚇哭了。 “母亲。” 姬雪顏自身难保了,也只能牢牢拉著她的手。 上了马车后,几人才算是喘口气。 互相看了眼,各自都十分的狼狈不堪。 第379章 嫡长子 镇王在府上等了许久,早有侍卫將此事一五一十匯报,他捂著心口,接连吃了两粒丹药,才將翻滚的怒火给压下去了。 在见镇王之前,几分匆忙洗漱,换了件乾净衣裳才来。 镇王目光阴毒的盯著姬瑭:“瑭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姬瑭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六弟入宫请旨赐婚那日,儿臣確实是想一走了之,只是还没出城就被截获。” “是陆恆?”镇王半信半疑,他不信陆恆敢胆大妄为掳走姬瑭。 这么多日,镇王府的人也在积极寻找姬瑭下落,又怎么会一点儿蛛丝马跡都没探到? 姬瑭咬紧了牙:“是太子!” “太子?”镇王一愣。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了许多。 太子在宫內和他们对峙,还有心思掳走姬瑭。 难怪查不到消息。 “那日乐晏生死难料,太子怎么还会有閒心思掳走大哥?”姬虞南摆明了不信。 镇王瞥了眼姬虞南,眼里的不满已经毫不遮掩了。 同样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为何姬虞南就逊色姬郢一大截? 镇王满眼失望。 “若非太子,借给陆恆几个胆子也不敢对我下手,况且,太子手段高明也不至於两日了,你伤了乐晏,太子对我下手报復镇王府,难道不正常?”姬瑭反问。 “是啊,六弟不还去搜查了郢王府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门外姬令赶来,瞥了眼跪著的姬瑭,似笑非笑的嘲讽。 看见姬令,姬瑭恨不得上前將其生吞活剥。 姬令无畏的耸耸肩:“六弟,我记得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结果怎么就杀了杨卿凤呢?” 老底被揭穿,姬虞南脸色不佳。 “大哥糊涂啊,怎么就和杨卿凤扯上关係了,通敌叛国,可是死罪!” 姬令咬紧死罪两个字,姬瑭一脸灰白,绝望,他朝著镇王磕头:“儿臣该死。” 杨卿凤確確实实被他利用,威胁收买了,只是还未发挥作用就被杀了。 反而还留下指控他的罪证。 姬瑭现在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父王,此事要怪就怪姬郢,明明知道杨卿凤是细作,却不告知咱们,眼睁睁看著大哥往火坑里跳,这是故意报復镇王府呢!” 姬虞南这话是说到了镇王心坎上了。 杨卿凤被姬瑭收买的事,镇王知情也是默许的。 但他没有想到姬郢早就发现了杨卿凤的不对劲,却没有及时告知。 镇王虎著脸:“老五呢?” 侍卫即刻去请。 一炷香后姬郢匆忙赶来:“父王。” “老五,你早就知道杨卿凤身份,为何不提醒你兄长?”镇王拍桌怒问。 “你分明就是心怀鬼胎,居心不良!”姬虞南跟著怒骂:“你要害死我们镇王府所有人!” 一屋子里的视线都盯著姬郢。 姬郢反问镇王:“父王是否早就知道杨卿凤身份不对,又为何不提前告知儿臣?” 砰! 镇王气恼的抄起来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放肆!你敢质疑本王!” 茶盏碎了一地残渣,姬郢身子不动分毫,他道:“儿臣发现有人要算计儿臣的命,一路顺藤摸瓜才查到大哥头上,儿臣也曾想过提醒大哥,可却有人挑衅儿臣,是儿臣鳩占鹊巢,儿臣本意只是想借著杨卿凤揪出幕后之人,父王,儿臣自保难道错了么?” 质问让镇王哑口无言,同样是算计,为何姬瑭可以算计姬郢。 姬郢却不能反过来算计姬瑭? “若不是六弟得罪了太子,太子也未必会掳走大哥,严刑拷问逼出结果。” 姬郢也在提醒镇王,与其纠结那些,倒不如想想眼下。 姬瑭身上背负著通敌叛国的罪已经是不爭的事实。 镇王府唯一要做的就是撇清关係。 镇王深吸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姬瑭。 门外一闪而逝王青帘的影子。 他敛眉:“瑭儿,也只能委屈你了。” 姬瑭眼皮一跳。 半个时辰后镇王府的人將姬瑭重新送回府衙,对外宣称,姬瑭並非镇王亲子,而是收养来的。 姬瑭一口承认是为了报復镇王府。 將镇王府摘除后,一头碰死在了府衙前。 姬瑭承担了罪责,陆恆执意要追究,那姬郢也难逃其责。 同是养子,既都不是九族,要罚一块罚。 谋逆没有对错,只有认罪。 陆恆看了眼姬瑭的尸首横在门口,嘴角一抽,嘆了口气,无奈叫人买来薄棺找个地方埋了。 將此事上报朝廷,陆恆便不再插手杨卿凤和姬瑭的事。 镇王捨弃了一个儿子,还是曾经引以为傲的嫡长子,一瞬间弯了腰,眉宇间多了几分疲倦。 “父王,您还有儿臣。”姬虞南想要上前安抚。 “啪!” 镇王反手一耳光:“蠢货!谁让你派人將此事捅出去的?还有王青帘,又是怎么回事儿?” 面对这帮突然发难,姬虞南捂著脸有些不知所措,镇王又说:“还有那十二个士兵也是你安排的?” 镇王不敢相信姬虞南为了抢回身份,手段这么拙劣。 根本不听他的劝阻。 “父王。”姬虞南跪地,一口否认此事:“不是儿臣。” 揭穿了姬郢的身份,又折了个嫡长子,镇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岂能不怒? “就连你也陪著胡闹?”镇王失望的看向姬雪顏。 姬雪顏眼皮一跳,喃喃说不出话来,只好跪在地上一起否认。 “这十二个人不能活!”镇王咬紧牙关,对著姬郢吩咐:“你擅自让两位副將入京的事,本王暂不追究了,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得体的身份!” 第380章 亲娘 安静的大堂门,镇王和姬郢四目相对,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父王,请恕儿臣无能,儿臣还做不到在陆恆眼皮底下杀了十二人。” “本王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你先回去吧。” 镇王没有生气,冲他挥挥手。 姬郢拱手退下。 人走后,姬虞南捂著脸上前:“父王,今日的事明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为何还要放走他?” 看向姬虞南,镇王失望至极,眼神里已经闪烁著一股寒气,惊得姬虞南愣在原地。 “瑭儿是王府第一个孩子,也是本王一手养大的。”镇王心口堵得慌,心里已经后悔,根本不该將姬虞南给接回来,將原本的镇王府局势弄得一团糟。 姬虞南悻悻闭嘴。 在姬郢面前,他可以抵死不承认,在镇王面前,他是瞒不住的,十二人告状外加杨卿凤是细作的事,就是他捅出去的。 也间接害死了姬瑭。 姬瑭是长子,又是自小在身边养大的,而他,不过是养在外头的一层保障。 在镇王心里,姬虞南可以和姬郢对比谁更重要,可和姬瑭比较,自然是姬瑭更加有份量。 镇王拂袖离开。 姬虞南跌坐在地,满脸都是不甘心,一旁的姬雪顏看了眼姬虞南,责怪道:“你太著急了。” 就连姬令也撇嘴:“父王为了顾全大局既然能捨弃了大哥,六弟还是自求多福,保佑那十二个人不会吐露出什么真相来,到时候你这嫡子能不能上镇王府的族谱还不一定呢。” 闻言,姬虞南错愕,瞪了眼姬令。 对方耸耸肩,压根就没有將他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姬雪顏见状追了上前,將人拦在了廊下:“二弟!” 看见姬雪顏靠近,姬令本能地后退两步,保持距离,一脸警惕:“大姐有事?” “你是不是投靠了老五?”姬雪顏试探性的问。 听这话姬令忍不住笑了;“大姐,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还是该想想,里面的那个蠢货指望不上,父王下一个会扶持谁吧?今日在公堂上,大姐也没少帮他詆毁老五吧?老五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孩子了,你瞧,父王都要客客气气。” 说白了,兵权和地位就是底气。 姬雪顏咬牙:“你別忘了,老五是奴僕之子,难登大雅之堂,將来最多就是个王爷,若是王府追究王青帘偷换嫡子,老五也要被人指责。” 认识姬雪顏这么多年了,在姬令眼中,她一直都是个聪明沉稳的人,可现在,他又觉得姬雪顏愚不可及。 “王青帘究竟有没有偷换嫡子,父王比你更清楚,这么多年老六过的可是锦衣玉食般日子,吃穿用度样样不逊色。” 经过姬令提醒,姬雪顏脸色微变。 她一直以为青帘偷换了两个人,镇王並不知情,按照镇王对外解释,是偶然间发现入京赶考的姬虞南身上有小时候的胎记,一番追查,才查到姬虞南极有可能是亲生儿子。 “据我所知,青帘一直都在湖州,根本没有被拐卖,而是一直都在他身边做侍女伺候著。” 姬令挑眉,越来越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选择姬瑭那边,跟了姬郢,又遇见了姬虞南,也不曾更改。 眼看著姬雪顏脸色越来越差。 “不,不可能,青帘当初害怕养不活老六,將老六遗弃在路边,后被湖州人家捡到,培养多年,是在京城才和父王相认的。” 这个说法也是姬虞南告诉她的。 姬令努努嘴:“不信,自己进去问问,我们姐弟这么多年,我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和你撒谎?” 说罢,姬令摆摆手离开了。 姬雪顏站在廊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给利用了,她转过身再次去寻找姬虞南,质问道:“父王,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大姐不要偏听偏信,事到如今,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还要內訌么?”姬虞南没有承认,撑著身子站起来;“青帘是他亲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还有,二哥名声狼藉不得父王喜爱,如今父王膝下只有我一个嫡子,今日之辱,我定会铭记在心,將来有一日,我也绝不会忘记大姐相助。” 镇王不喜姬令,这是不爭的事实,姬郢不是嫡子也是事实,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姬虞南了。 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深吸口气道:“父王极疼爱兄长,如今兄长惨死,心里肯定不好受,你知道父王为何单独放权给老五吗?” 姬虞南疑惑地看向了姬雪顏,心中暗暗道,还不是因为给姬郢造势能和朝曦平分秋色,去爭那个位置? “父王亲口说过,老五仁善,顾念手足之情,父王最忌讳的就是手足相残,二弟之所以被父王嫌弃,也是因为如此。” 姬雪顏提到这现在还是一肚子怒火:“你太急躁了,险些坏了大事。” 现在还背负著姬瑭一条命,镇王能待见姬虞南才怪了。 回想起镇王看向姬虞南的眼神,冰冷中还夹杂著愤恨,失望,姬雪顏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那也改变不了他是奴僕之子的事实,即便父王愿意,姬家祖辈,皇亲国戚也不会同意他上位!” 姬虞南认定了镇王是没有其他选择了,也绝不会扶持一个外人上位。 …… 姬郢前脚刚走出镇王府,就被青帘缠住了:“北瀟!” 他脚步未停。 青帘急著绕到前方,张开双臂挡住了,急切道:“我现在流露街头,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府衙的事她听百姓閒谈,姬郢已经洗脱了罪名,和谋逆的罪根本扯不上,才来放心找姬郢。 她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地盯著姬郢:“你爹到死都没有看过你一眼,死不瞑目,你快跟我去坟头祭拜,让他到了地下也安心了。” 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 金鳞听不下去了,手搭在了腰间剑鞘上,隨时都要拔剑相向,姬郢却眸色淡然地看向了金鳞:“去报官!” “嗯?”金鳞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人污衊本王身份,让陆大人彻查,还本王一个清白。” 金鳞二话不说立马让身后跑得最快的侍卫去趟衙门。 “你,你要报官抓我?”青帘错愕,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捂著胸口,开始撒泼:“北瀟,我可是你亲娘啊,你怎么忍心要抓我?难道真的是为了皇权富贵,连亲娘都不要了?” 撕心裂肺的呼喊,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路过的百姓纷纷朝著这边看来。 “大家快来看看啊,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来找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不肯认我这个討饭娘!” 青帘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也不閒著控诉姬郢忘恩负义。 今儿上午才闹过一次府衙,百姓们这次学精明了,也没有急著帮青帘说话,只是眼神有些疑惑。 等青帘嗓子都哭得沙哑了,嘎的一声停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十分狼狈地看向了姬郢。 姬郢才淡淡开口:“並非不认,而是你说辞中处处都是漏洞,本王让陆大人彻查,若真是本王亲娘,本王自会將你供在府中赡养。” “我就是你亲娘,又怎会作假?”青帘瞪圆了眼睛。 “是不是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让陆大人查查又怎么了?” “就是,不敢查怕是心虚吧?” 百姓觉得姬郢做的並没有错。 “小王爷,我们都支持你,今日来一个叫子上门,明日又来一个,无凭无据的,谁能信?” “对,小王爷也是咱们看著长大的,我们自然信得过。” 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姬郢。 青帘的脸色有些掛不住了,伸手隨意的抹了抹眼泪:“去就去,不论谁来,都改变不了我是你亲娘的事实!” 她站起身,伸手扑了扑身上的灰尘。 恰好此时陆恆也来了,看见青帘时,皱起眉:“走吧。” “大人,我是他亲娘,这怎么能是假的呢,他是我十月怀胎生养的……”青帘跟在了陆恆身后喋喋不休。 就在此时一辆奢华的马车驶过,路过这边时停下来,帘子挑起,露出一张妇人风韵十足的脸来,眼尾余光看向了姬郢,眼眶含泪,激动万分。 “微臣拜见菁华长公主。” 陆恆上前行礼。 菁华长公主是太祖最小的女儿,先帝的妹妹,生母是晏妃娘娘,当年生產时血崩而亡,先帝继位后,册封菁华公主为长公主,赐封地长洲,和駙马一家子一直在长洲。 突然回京,也是毫无预兆。 论辈分,菁华长公主还是太子的亲姑姑,只是菁华长公主自幼体弱,所以极少出现在眾人面前。 世人只知和亲的藏珠大长公主,却鲜少有人知道菁华长公主,不显山不露水,朝代更迭,几乎都快要被世人遗忘了。 “不必多礼。”菁华长公主道:“本宫许久不曾回京,此次是受太子之邀才回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对方是长公主,青帘立即衝到了马车旁跪下:“长公主,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民妇辛苦生养的孩子却不认民妇了,民妇当年一时糊涂换了孩子,良心不安十七年,如今想要弥补悔过,求长公主给个机会。” 菁华长公主看向了青帘,眉心轻轻皱起:“你是说小王爷是你的亲儿子?” “是,他是鳩占鹊巢根本就不是小王爷,他是北瀟,我和镇王府管事的儿子,一时侥倖才被人称了几日小王爷,归根到底,血脉里流淌的还是奴僕的血。”青帘及时提醒。 闻言菁华长公主冷了脸:“一派胡言,你和小王爷哪有半点相似之处?小王爷即便不是王府嫡子,也绝不会是你亲儿子。” 被呵斥一顿,青帘愣了愣。 “十七年前本宫也丟失了一个儿子,若还在,也有小王爷这般大了。”菁华长公主眼眶通红的盯著姬郢;“不知为何,本宫从前见过小王爷就觉得无比亲切。” 陆恆嘴角一抽,立马就明白了这局势,顺势道:“长公主十七年前可曾去过东原一带?” 菁华长公主立即点头;“去过!” “我怎么也觉得小王爷的模样和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眉眼之处確实很像。”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 “谁知道呢?” 百姓盯著菁华长公主和姬郢两人瞧,越看越像,当初姬郢之所以被选中,也是因为姬郢和姬虞南有几分相似。 菁华长公主又是皇族中人,乍一看,还真有些像。 “长公主这是要跟我抢儿子?”青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扯著嗓子说:“这是我儿子,我亲生的……” “时隔多年,孩童模样早有变化,怎能听你胡诌?”丫鬟站出来,仰著头说:“当年我家公主去大庆探望藏珠大长公主时,途经东原附近时,不慎遇到了劫匪,一气之下动了胎气,躲在深山里两日才被附近的村民救了,醒来时却被告知孩子已经没气儿了,为此,长公主哭了整整两年,在两年后长公主派人去寻当年救命之恩,早已人去楼空。” 听著丫鬟说得头头是道,陆恆立马顺著说:“十七年前兵荒马乱的,有人为了一己私慾卖了孩子也说不定。” 丫鬟点头:“陆大人所言极是,公主当时被救后,身上的贵重物品確实都丟失了,駙马在周边的当铺找到了几样,正逢边关战乱,駙马未来得及再追查,这一耽搁就是十几年。” 越听越玄,百姓纷纷提议:“既都来了,万一小王爷真的是长公主丟失的儿子呢?” “就是,我瞧著小王爷气度不凡,绝不像是奴僕之子,其中必有隱情。” 菁华长公主拿著帕子捂著唇:“若真是我丟失的儿,我愿意將封地十年税收捐赠朝廷,吃斋念佛三年,终其一生都要做好事感谢佛祖。” 有了这话,对比青帘找儿子的撒泼野蛮,百姓们立即偏向了菁华长公主。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撩起帘子看见这一幕,姬令嘆:“他可真是聪明,挑了这么个时候,镇王府自顾不暇,洗脱了奴僕之子,白得了个长公主之子的身份。” “二公子,这还没验证呢,您怎么確定小王爷一定是长公主之子,而不是青帘的儿子?”小廝纳闷。 姬令但笑不语。 第381章 认亲 菁华长公主和青帘各执一词,青帘咬著牙不松,认定姬郢就是亲儿子,说不过便开始哭。 陆恆恼了:“再哭拖出去打八十棍!” 一句话嚇得青帘猛的捂著嘴不敢再哭,抽抽搭搭,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 眾说纷紜 菁华长公主忽然看向了姬郢:“好孩子,本宫虽没有確凿的证据证明你就是本宫丟失的孩子,兴许只是本宫一时妄想,你能否跟駙马滴血验亲?若是……若是老天爷可怜我,说不定……” 她哽咽,红了眼眶看向了姬郢。 “不行,我不同意,我的儿子怎么能跟駙马滴血验亲?”青帘跳出来阻拦。 她上前拉著姬郢的衣袖:“儿啊,我才是你亲娘,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是我亲手调换的,绝不会有假,你后肩处还有一块月牙形胎记,左边腰肌上也有半块指甲盖大的胎记。” 菁华长公主霎时不语了。 “我家长公主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著,自然不知道什么胎记,还有,你说的这些,只要稍稍打听小王爷的贴身伺候地就能知道,根本不作数,唯有滴血验亲才能证明。”丫鬟云蝠两手叉腰:“否则,仅凭你一句话怎么能断定小王爷是你亲子?证据呢?” “你!”青帘被懟得无话可说。 她哪有什么证据? 姬郢拂开了青帘,抬眸看向了菁华长公主:“我愿意试一试。” “北瀟!”青帘急了,试图继续阻挠却被陆恆给拦住了:“你这妇人怎能如此胡搅蛮缠,你自己拿不出证据,还敢阻拦旁人?” “我男人都死了,哪有机会滴血验亲?”青帘跺跺脚:“难不成你们还想抢走我儿子?” 菁华长公主一记眼神,云蝠立即扬起手朝著青帘的脸狠狠掌摑:“你千百般阻拦究竟为何?难不成是心虚了?还是担心被人戳穿了谎言,究竟是谁派你来胡乱认亲的!” 许是被云蝠的狠厉给嚇著了,青帘捂著脸,面露几分惊惧:“你怎么能仗势欺人呢?” “谁欺负人了?我们就看见你胡搅蛮缠!” “就是。” “这人安的什么歪心思?公主和小王爷都是体面人不计较,换成厉害的,早就拖出去打死了。” 人群里一个妇人看不过去了,指著青帘鼻尖骂,四周百姓態度皆是如此,青帘理亏,再不敢吭声。 於是在陆恆的见证下,菁华长公主派人去请駙马爷过来,莫约一盏茶的时间曾駙马便来了。 菁华长公主立即叫人准备了碗,二话不说拉起了曾駙马的手指头,割破一滴血落在清水中,姬郢拿出匕首划破指尖。 肉眼可见,两滴血融合在一块。 “嘶!”菁华长公主倒吸口凉气。 “融了!竟然融了!长公主,小王爷真的是您十七年前被农户拐卖的儿子!是咱们府上的大公子!”云蝠激动大喊。 陆恆顺势看去,两滴血確实相融了。 一旁的青帘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一碗水:“怎,怎么会这样?那我的儿子去哪了,不,不可能的,这水一定有假。” 彼时人群里恰好就有太医经过,查验之后確定水无误,菁华长公主捧著水再三看了又看。 砰! 脚下没站稳,水碗落地,碎了数瓣,菁华长公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长公主!”曾駙马一把扶住了长公主。 现场有些混乱。 姬郢面露几分焦急,看向了陆恆;“这里就劳烦陆大人了。” “小王爷哪里的话,您先忙。”陆恆一点儿也不意外,恭敬的摆摆手让四周都散开了。 青帘跌坐在地,看著人来人往有些想不通。 明明她的儿子是小王爷,为何血却能和曾駙马相融? 这太奇怪了。 短暂的一个时辰內菁华长公主回京偶然找到了自己的亲儿子,菁华长公主和小王爷乃是亲母子的话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眾验血,证据確凿。 等消息传入镇王府时,姬虞南不淡定了;“你胡说什么呢,他一个奴僕之子怎么可能成了菁华长公主丟失的儿子?” “小公子,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而且不少人都是见证者,陆大人也在场。” 姬虞南脸色铁青,抬起头看了眼手上的经幡,气恼地將经幡撕扯:“岂有此理。” 他顾不得许多,穿著一袭白色粗麻衣裳急匆匆去找镇王。 一同赶来的还有姬雪顏,姬云和,两人疾步匆匆,显然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姬雪顏咬牙,镇王府自顾不暇的时候,外头居然悄无声息地认了亲,姬郢原本从一个鳩占鹊巢,冒名顶替的奴僕之子摇身一变,成了被人拐卖,和生母分离十七年的无辜受害者,长公主的嫡长子,可见份量!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他故意安排的。”姬虞南压根不信。 姬云和瞥了眼姬虞南:“你信不信又能如何,外头已经传开了,现在说不定人家母子两已经在相认了。” 她和姬雪顏不一样,从始至终她就没有看好姬虞南,明明手握姬郢的软肋,一个身份,一个杨卿凤,却偏偏被姬虞南擅自做主给毁了先机。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伤害姬郢半分皮毛,反而还让姬郢俘获了不少民心。 蠢货! “二姐,咱们才是亲姐弟。”姬虞南紧绷著脸:“难不成你还要支持一个外人?” 姬云和懒得跟姬虞南爭口舌,讥讽地看向了姬雪顏:“大姐,只有镇王府好了,咱们才能好,如今镇王府受重创,和郢弟爭夺有什么劲儿,咱们的敌人自始至终只有朝曦一人!” 一群蠢货! 姬云和知道镇王府这阵子乱,所以称病不来,能躲就躲,即便是来也是挑姬虞南或者姬雪顏,姬郢等人不在的时候。 姬雪顏深吸口气,这个道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现在为时已晚,她甚至有一种错觉。 身份自爆,是姬郢计划中的其中一部分。 镇王嫡子的身份对他来说反而是个累赘。 “镇王府的嫡子可不止你一个,大哥虽然不在了,膝下还有儿子,大哥是怎么死的,父王心知肚明,未必不会愧疚扶持孙子,再者,父王也不是不能生养了?”姬云和本不想参与进来的,只是看著姬虞南一而再的犯蠢,生怕波及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 “事还未成,宣扬到处都是,这里是京都,太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么多年来,姬云和从来不敢小覷太子的手段,只是太子不计较,甚至对姬郢也有些照拂罢了。 否则,姬郢能不能活到长大,也是个未知数。 姬云和和姬郢相处的时间远比姬雪顏的多,她再次提醒道:“太子不跟郢弟计较,是看在当年大庆选和亲公主的份上,可不代表会容忍旁人!” 说罢,她抬脚往前走,根本不理会身后二人。 姬雪顏身子晃了晃,这几日她本就操心,接连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这会儿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顺势一瞥,意外看见了姬虞南眼底的浓浓恨意还有一闪而逝的杀气。 她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姬虞南回过头看向了姬雪顏:“大姐也认同了二姐的话?” “这倒不是。”姬雪顏摇头:“但不可否认,她说得很有道理,你如今连父王的宠信都没有得到,比说跟朝曦爭,就连老五都爭不过,老五天资聪颖,名声极好,现在又有长公主撑腰,不,不对,咱们都错了,咱们不该和老五爭,你的敌人只有朝曦一人!” 这话姬虞南並不认可,只是嘴上没有反驳。 姬云和率先进门,远远的就看见了镇王趴在榻上,猛地吐血,嘴角边,衣襟,地毯上全都是血跡。 “父王!”姬云和惊呼。 镇王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 “李太医!”姬云和失声大喊。 很快李太医赶来,摸了摸镇王的脉象后道:“王爷这是受刺激了,才会怒急攻心,心脉受损严重,若是再刺激几回,怕是……药石难医了,此外,王爷体內的疆蛊一日不除,王爷隨时都有生命危险。” 几人一听,纷纷变了脸色。 在李太医的针灸下,镇王的脉象许久才算恢復了平稳,只是还未甦醒,姬雪顏叫走了姬虞南,两人站在廊下,屏退四周:“姬长宜还没交出解药?” “未曾。” 这话姬雪顏半信半疑,她盯著姬虞南:“今时不同往日,父王若是没有甦醒,兵权未到手,东原部下不会听你差遣,父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镇王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姬虞南蹙眉:“大姐这是怀疑我私藏解药不肯给父王?” 起初两个人的计划就是毒倒了镇王,让镇王危急之下交出兵权,扶持姬虞南上位,打压姬郢,从姬郢手里儘快夺权,顺势还將下毒的事栽赃给姬郢。 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事情不但没办成,反而一步步促成了姬郢脱离了镇王府。 “不能再等了,今夜必须拿到解药!”姬雪顏对姬虞南已经失去信心了,再三提醒;“没有兵权,谁也离不开京城。” “我这就去审姬长宜!” 姬雪顏点点头。 第382章 撑腰 曾府 菁华长公主被带回府上时就已经甦醒了,遣散了丫鬟奴僕,她看向了姬郢,面露几分尷尬。 “多谢长公主解围。”姬郢拱手道谢。 菁华长公主看著姬郢嘆气:“你若真是本宫的儿子该多好,郢儿,事已至此,日后咱们就是母子两了。” 半个月前太子派人快马加鞭的去了长洲,说明来意后,便让她借著探亲的名义回京。 真的见到了姬郢后,菁华长公主感慨颇多:“可惜了,本宫长子没那个福气,早早就夭折了。” 那孩子生来就病了,还没满月就没了,菁华长公主確实是伤心了两年多,在府上无人敢提。 太子出面安排,她自然是要给太子个面子,认下一个儿子也不亏,便答应了。 “太子待你倒是不错。”菁华长公主嘆。 姬郢心里明白太子的好意。 “你放心,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夫妻两膝下一儿一女,早已经成家立业,也没什么追求,公主府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当然了,也不会助力你一臂之力。”菁华长公主语气淡淡:“日后人前,你可以称我一句母亲。” 姬郢点点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几人本就不熟,待了一会儿姬郢便离开了,曾駙马看向了菁华长公主:“长公主可是心疼这孩子?” 菁华长公主莞尔:“京城传闻我也有所耳闻,太子有心要给小王爷撑腰造势,还不都是为了乐晏那丫头將来免受纷扰,本宫和他保持距离,是不想参与皇权之爭,被人误会罢了,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本宫倒也愿意和他亲近,这孩子,本宫確实喜欢。” 喜欢归喜欢,但她还不至於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係的人,影响了长公主府平衡。 曾駙马点点头,理解对方的意思。 “走吧,入宫瞧瞧乐晏。”菁华长公主扶著椅子站起身,戏既然接下了,自然就要演完。 …… 东宫 休养许久的乐晏终於可以在红梔的搀扶下走动几步,红梔低声劝;“公主再慢些。” 走了半个时辰,飞霜来了:“公主,菁华长公主来探望您了。” “菁华长公主?”乐晏疑惑。 飞霜简单解释了一遍,乐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叔是菁华姑祖母的儿子?” “是,已经滴血验亲了。” 乐晏仍是一脑袋疑惑,飞霜笑著说:“晚些时候奴婢解释给您听,这会儿长公主正在和太子妃说话呢,稍后就要来探望您。” 乐晏明白了,让宫女將院子里收拾了,又准备了茶水点心,换了套顏色鲜亮的衣裳,脸上画上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明艷动人。 等了片刻锦初带著菁华长公主来了,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菁华长公主看著乐晏诧异:“早就听说乐晏容貌无双,今日一看,太子妃好福气,水灵灵的谁见了不喜欢?” “见过姑祖母。”乐晏行礼。 菁华长公主扶起了乐晏:“本宫听说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身子养的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 “可怜的孩子,无辜遭罪。”菁华长公主招手,从丫鬟手里拿来了一只沉甸甸的平安锁:“这是本宫在寺里求的,留著给你保平安。” 乐晏大大方方的接过:“多谢姑祖母。” 菁华长公主並没有多留,只说不打搅她休养,便和锦初离开了,人走后,飞霜回来了。 说起了今儿大街上滴血验亲的事。 “小叔当真是姑祖母的儿子?”乐晏半信半疑。 飞霜道:“公主,滴血验亲已成,小王爷还是小王爷,可不是什么奴僕之子。” 提到奴僕,又说起了青帘如何纠缠不清,听的乐晏一阵火大,扬起眉头;“竟还有此事!小叔……” 若不是她还在休养,恨不得衝出去要找青帘算帐,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飞霜赶紧劝;“公主唉,您好好休养,这事儿就不劳烦您费心了,这青帘胡乱攀咬,绝討不来好,现在都在骂镇王府呢。” 前脚陆恆关住了青帘,后脚镇王府就拿来了镇王令牌,传口諭放了青帘,陆恆不得已只能鬆口放人。 这毕竟是镇王府的家事,镇王府都没意见,陆恆也不得不放人。 刚放了青帘,她果然不消停又闹起来了,最后闹来闹去正好被刚入城的菁华长公主给撞见了。 机缘巧合之下认了亲。 “公主,小王爷现在有公主撑腰,旁人不能欺负他的,您就安安心心休养吧。”红梔劝。 在红梔和飞霜两个人的劝说下,才平息了乐晏的怒火。 傍晚 菁华长公主和太子单独聊到了快半夜,从殿內出来,她整个人都轻鬆了不少。 手握令牌出了宫。 上了马车曾駙马才问:“太子说什么了?” “不外乎是为了某些人出头罢了,太子许诺了长公主府一个爵位和郡主之位。” 她深吸口气起初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太子游说,只能点头同意,她看向了曾駙马:“若上位的不是朝曦,太子许曾家免死金牌,许长公主府不必回京。”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的选? “那长公主这是要替小王爷出头?”曾駙马儒雅的脸上没有激动,仿佛荣辱对他而言,只是浮云,眼里只有眼前的长公主。 菁华长公主犹豫片刻后才说:“来之前本宫也想过了,此局,镇王没有胜的机会,东宫也没有败的可能,两个孩子的前程若能好,自然更好。” “长公主决定就好。” “多谢你理解。” “长公主见外了。”曾駙马笑著摇摇头,拿出披风给菁华长公主披上:“夜里风大,小心著凉。” 菁华长公主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曾駙马肩头,很是安心。 次日天不亮,菁华长公主带著满满一车的谢礼来到镇王府门口。 云蝠礼貌上前敲门。 管家探出脑袋看清外头:“你们这是?” “我们是菁华长公主府邸的,今日长公主特上门来探望王爷,还请通传。” 管家闻言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姑娘稍等。” 合起门,管家不放心亲自去找。 正院子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听廊下口信,镇王也才刚刚甦醒。 管家想了想便將此事匯报给了姬雪顏。 “菁华长公主在门口?”她蹙眉。 一旁的姬虞南也听见了,熬了一晚上,这会儿脸色越发难看:“她来做什么?” “她是父王的妹妹,来探望很正常。” 姬雪顏想了想对著管家说:“先把人请到大堂,准备茶水点心,不可怠慢,我稍后就来。” 管家应了。 临走前姬雪顏有些不放心,拉著姬云和道:“父王身子才甦醒,你多费心。” 姬云和点点头。 很快姬雪顏重新换了套衣裳,补了妆容才去见客,看著院子里堆满了贺礼,她扬眉,见了菁华长公主便道:“姑母许久不曾归京,这是?” “这是谢礼!”菁华长公主面露灿烂笑容:“多谢你们镇王府替我养大了郢儿,还把他教养的这么好。” 姬雪顏嘴角紧绷,看著菁华长公主满脸璀璨笑容,她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脸上却是堆满笑容:“这世上的事真奇妙,恭喜姑母母子团聚。” “今日来还有一桩事,现在外面流言蜚语太多了,郢儿白占了小王爷身份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三日后,本宫给郢儿摆认亲宴,从今往后他就要继承我长公主府的爵位了。” 菁华长公主喜笑顏开,拉住姬雪顏的手臂:“你也带孩子来长公主府坐坐,咱们还当做一家人走动。” 姬雪顏脸上的笑意挤不出来了,推脱道:“镇王府近日发生不少事,尤其我大哥,虽是养子,毕竟是有了感情,大哥尸骨未寒我实在是无心参加宴会。” 菁华长公主诧异,表示毫不知情,话锋一转问:“这倒是本宫唐突了,对了,你父王可还好?” “父王大受打击,病了一场,情绪低落不吃不喝,我们这几个子女的也只能守在身边劝。” “是该如此。”菁华长公主反过来安慰。 “镇王府养他十七年,父王如今病了,嘴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他可倒好,一走了之,伤透了父王的心。” 门外姬虞南的声音传来,夹杂著冷嘲热讽,冷这张脸出现:“姑母,这样没心肝的儿子你也要认?” 菁华长公主扬起眉,故作疑惑:“这位是?” “我才是真正的姬郢,小王爷,是你儿子顶替了我的人生!” 姬虞南面露不悦:“人人都说他好,可又有谁知道他真实面目?” “老六!”姬雪顏轻呵。 姬虞南挑眉:“我只是替父王不值!” 菁华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你就是伤害了乐晏的混帐!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榜眼,忘了本分,连公主都敢动手,没教养的东西,你也配在本宫面前詆毁郢儿?!” 当著所有人的面,菁华长公主毫不客气的骂道:“你未归来之前,王府相安无事,其乐融融,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知悔过,还敢大言不惭!” 第383章 断臂求生 挨了一巴掌的姬虞南愣住了,捂著脸不可思议:“你凭什么动手?” “果然是不懂规矩!”菁华长公主嗤笑:“本宫是你长辈,你羞辱本宫之子,如何不能动手?” 姬虞南沉著脸不说话。 姬雪顏有心想劝,却见菁华长公主收敛了怒气,弯腰坐下,朝著她看来:“大侄女,本宫听说王青帘被镇王府的人带走了,可否让本宫见见?” 提到青帘,姬雪顏眼眸一动,昨日大街上滴血验亲之后,青帘就跑到王府后门口,被王府的人带进来暂时关起来。 加上镇王一时昏迷不醒,所以还没顾得上她。 却不曾想这么一大早菁华长公主会上门,姬雪顏装糊涂:“姑母是不是误会了,这奴婢怎会在王府?” “昨日本宫的手底下目睹了青帘进了王府,至今还没出去。”菁华长公主指了指侍卫。 侍卫一口咬定昨儿傍晚从西角门进去的。 姬雪顏见抵赖不掉,赶紧找来管家询问,管家道:“那个青帘確实是在王府……” “姑母,青帘確实在王府,她私底下偷换了王府嫡子的罪,王府是要追究到底的,父王有令,要亲自审问她背后可有主谋。” 姬云和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衝著菁华长公主屈膝行礼:“姑母若是要见,等镇王府审问之后再见也不迟。” 搬出镇王,又给青帘扣上了罪,镇王府扣押青帘也变得合情合理,菁华长公主意外地看向了姬云和,意味深长道:“云和许久不见,还是这么年轻。” “姑母谬讚了。”姬云和谦虚道。 好在菁华长公主並没有多纠缠青帘的事,反而问起了镇王的身子,姬云和笑著说:“近日镇王府確实出了不少事,让父王有些力不从心,身体每况愈下,昨夜重伤昏迷,我们一群人守了一夜,这才好转些,不过情况却不太乐观。” 姬云和跟姬雪顏说的完全不一样,姬雪顏蹙眉看向妹妹,满脸不赞同对方的擅自做主。 “你父王竟这么严重了?”菁华长公主也是十分诧异。 生怕对方不信,姬云和甚至邀请对方去看看镇王:“若是父王知道姑母来探望,必定开心,姑母可是父王在世上仅剩的妹妹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菁华长公主若是不去看看,实在是说不过去,她站起身。 “姑母,这边请。”姬云和態度恭敬地在前头引路。 菁华长公主朝著曾駙马看了眼:“本宫去去就来。” 曾駙马点头。 大堂和正厅离地本就不远,这一路上姬云和聊起了东原,惹得菁华长公主满脸警惕,不敢轻易搭话。 进了院,镇王一脸虚弱地斜靠在榻上,眼窝下暗青根本遮掩不住,一抬头耷拉著眼睛看向了来人:“菁华。” “皇兄!”菁华长公主唏嘘不已,记忆里的镇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父王。”姬云和牢牢握紧了镇王的手:“姑母来探望您了,您有什么话可以和姑母说,说不定姑母还能帮您了却心愿呢。” 她紧咬著了却心愿四个字。 菁华长公主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些不安。 “菁华,本王还记得当年在皇宫里,你才六岁,从台阶上摔下来,本王护著你,你紧跟在本王身后哭鼻子,宫里的人都在欺负你,是本王,在父皇面前让你过继到了淑妃名下,得淑妃庇佑。” 镇王回忆过往,嘴角掛著若有若无的笑:“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竟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纪了。” 闻言,菁华长公主红了眼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镇王捂著心口慢慢坐起身,他一脸认真地看向了对方:“郢儿非你亲生,你为何要认他?本王膝下三个嫡子,两个不是亲生……咳咳……” 说到激动的地方镇王已经哽咽起来,菁华长公主扬眉:“皇兄,滴血验亲总不能作假。” “带上来!” 昨日验证水的罗太医被带了上来,一身湛蓝衣袍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微臣该死,求王爷恕罪。” 菁华长公主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这……” 镇王挥手,叫人將罗太医又重新带了下去,不许罗太医再开口。 “本王不管太子许了你多少好处,你不该牵扯进来,认走了郢儿人,重创了镇王府。”镇王幽幽一嘆,目光飘远:“本王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信了太子的话,攻来京城,在东原几十年安稳,一方称霸,跑来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做什么?折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 “父王,您还有机会回去,您如今病了,提一句要回东原,谁还敢拦著您不成?”姬云和劝。 菁华长公主却被这话惊得差点儿站不稳,喃喃几句想要说什么,竟发现开不了口。 镇王竟动了要回东原的心思了? “君子之约马上就要到了,皇兄不等等?”她问道。 镇王苦笑:“依你之见,镇王府应该扶持谁?” 菁华长公主语噎,这种事她本就不想参与进来,镇王府的嫡子现在就只有两个,姬令和姬虞南。 她刚打了姬虞南,总不会选他。 可姬令,名声太差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皇兄,你先养病,等身子好了再说也不迟。”菁华长公主只能安慰。 镇王苦笑,捂著心口指了指太医:“可太医说本王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了,未必会有多少日子安排了,君子之约,若让本王输了心服口服,本王愿意交权,可如今,本王不服。” 说到这还咳嗽了两声,姬云和立即说:“父王,您身子不好就別撑著了,太医说过您要好好歇息。” 扶著镇王重新躺下来,姬云和转头对著菁华长公主说:“姑母,父王不能太费心神,不如,让云和来陪著您聊聊如何?” 看了眼姬云和,菁华长公主觉得她可比姬雪顏聪明多了,点点头:“也好。” “父王,这里都是您的贴身侍卫候著,需要什么,只管派人叫儿臣。”姬云和帮著整理了薄毯。 镇王点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到了姬云和手上:“从现在开始,镇王府听你號令,若有不服者,直接拿下,此外,本王已经派人送两个孩子离开京城,若有半点差错,东原必反!” 这话是当著菁华长公主的面说的,毫不避讳,让对方脸色一阵青白,愣是说不出话来。 “多谢父王。”姬云和手握令牌,纳入怀中。 再次站起身,姬云和对著侍卫吩咐:“从此刻起,任何人靠近父王,你们不可退下!” “是!” 一屋子的侍卫应了声。 出了门,姬云和看向了菁华长公主:“姑母,刚才父王的话可能说得不太清楚,如今局势,东宫强过镇王府,但镇王府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父王还是有不少心腹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菁华长公主铁青了脸。 姬云和微笑:“姑母何必为了没有血缘关係的孩子,影响了一双亲儿女呢?论距离,东原去长洲可方便得很!” 被对方笑意吟吟的威胁,菁华长公主不淡定了,姬云和又道:“姑母只需要记得一句话,王府成不了事,但对付过王府的人註定也得不到好下场!王府不是输不起,只是不能被人矇骗!”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僵持。 “二妹。”姬雪顏走了过来,大老远就看著气氛不对劲,眼看著菁华长公主脸色不太好,和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截然相反。 她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云和扬起了下巴:“听闻姑母三日后要举办认亲宴,届时,云和一定上门拜访。” 菁华长公主变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姑母,请自便。” 丫鬟在前方引路。 见状菁华长公主什么都没说,抬脚离开,越走越快,一转眼的功夫就走远了,姬雪顏怒气冲冲地问道;“云和,你为何要將父王病重的事说出来,这样会坏事,你怎可擅自做主?” 挨了一巴掌的姬虞南也出现了,皱紧眉头:“父王跟长公主都说什么了?” 姬雪顏也疑惑的看向了姬云和:“我不是叮嘱你看著父王,你怎么跑去大堂了?” 她一个人应付菁华长公主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 姬云和晃了晃手上的令牌:“从今日起,镇王府將会由我来接管,所有大小事,均要向我匯报。” 看著令牌,姬雪顏瞳孔一缩:“这怎么可能,父王怎会將贴身令牌交给你?” “二姐,你刚才支开了我,是不是你从父王身上偷偷拿的?”姬虞南同样满脸不相信,作势就要往里闯,镇王的贴身侍卫站了出来:“王爷確实有令,即刻起王府由二姑奶奶掌管。” “我不信!”姬雪顏不悦,她才是嫡长女,深受父王喜爱,镇王又怎么会將令牌交给了姬云和? “一定是你仗著父王识人不清时,誆了父王……”姬雪顏不信,推开门就要往里闯入。 一抬眼对上了镇王阴沉如水的脸色,嚇得姬雪顏一哆嗦:“父,父王?” “本王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顏儿,你太让本王失望了,令牌,確实是本王亲手交给了云和,你在质疑本王?”镇王怒问。 嚇得姬雪顏脚一软跪了下来:“儿臣不敢。” 镇王摆摆手,让人將姬雪顏给带出去,房门紧闭,侍卫守在门口,姬雪顏侧目看向了姬云和:“父王为何將令牌交给你?” 她做梦都想不到,镇王会將令牌越过她,姬令,姬虞南,转交给了姬云和。 姬云和看向了姬雪顏:“父王身中蛊毒这么久,姬长宜握在你两之手,解药迟迟交不出来,大姐就没有反思过?” 姬雪顏心虚语噎。 一旁的姬虞南皱紧眉头:“他不肯交,我们有什么法子?” “今日起姬长宜交给我来审。” “不行!”姬虞南头一个反对。 姬云和嗤笑:“父王有令,阻拦我办事,我可以隨意处罚,老六,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镇王府的未来著想,我可不会惯著你。” 说罢,姬云和对著身边侍卫下令;“將地牢里的侍卫换一批,半个时辰后,我亲自去审!” “是!” 镇王手底下的侍卫全都听从姬云和调遣。 姬虞南眼睁睁看著也没法,姬雪顏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她急忙看向了姬云和:“二妹,我们都是为了王府著想……” “大姐不必多说,父王既授意让我来做主,我自有安排,只希望从今日开始,大姐和老六不要阻拦我办事。”姬云和摆摆手,立即派人张贴告示,赏金万两,求名医上门给镇王治病。 听此话姬雪顏道:“你疯了,你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父王不行了?你这么做,是在谋害父王,害了镇王府。” 姬云和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姬雪顏脸上,警告道:“从此刻起,安安静静的待著,否则,別怪我翻脸不认人!” 同时,姬云和下令镇王府出入严苛,所有人出门都要登记造册,就连出门採买也需侍卫陪同,不得擅自出府。 “你疯了!”姬雪顏气不过,后退两步:“我倒要看看你能把镇王府折腾出什么样来。” 没有理会姬雪顏的叫囂,姬云和拨来了一批侍卫守住了正院:“一日后,若告示无人揭,赏银变成两万两!” “是。” 告示一贴出来,满城震惊。 镇王竟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头菁华长公主从镇王府出来,还没到府上就看见了张贴的告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駙马,咱们这次来京城,怕是个错误决定。” 曾駙马蹙眉:“赏银万两,必定会吸引许多大夫上门诊断,镇王的病一经扩散,再藉口惦记东原,执意要回去,谁也拦不住。若太子阻拦,导致镇王病死在了京城,东原镇王的心腹定会为了討个公道,说不定真会起兵造反。” “怕的就是这个。”菁华长公主拧眉,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反而还好些,如今病入膏肓,全城悬赏,她还举办认亲,岂不是在镇王心尖上戳? 更何况罗太医还在镇王府呢,昨日就是罗太医验证水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才促成了滴血验亲。 若她敢办宴,镇王府只怕是要带著罗太医上门打脸。 这宴会也是举办不成了。 “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菁华长公主发愁。 告示贴出来不少大夫去了镇王府,门口挤满了医者,镇王府的人一一接待。 不到半天的功夫,全城的百姓几乎都看过了镇王的脉象。 確实病的严重,而且至少也有两个月了,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症,需日日用药吊著。 全城的大夫束手无策。 次日 告示变成了两万两,镇王府的侍卫拿著告示出城,一路宣扬镇王得了重病。 “我看她真是疯了,闹的镇王府乌烟瘴气的不说,还派人出城贴告示。”姬雪顏气得不轻。 此时姬虞南忽然开口:“二姐这么做,也许是要借用舆论將父王送回东原,咱们將消息捂住,东原那边根本不知情况,现在百姓议论,谁也捂不住,传到东原也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昨儿晚上他才想明白的。 姬雪顏眼前一亮,瞬间就释怀了:“確实有道理。” 壁虎断臂求生,回了东原,那便是镇王府的天下,只是放弃了和朝曦爭罢了。 第384章 谈合作 “云和呢?”姬雪顏忽然起身要去找她。 丫鬟提醒:“奴婢听说二姑奶奶昨儿就去了地牢,至今还没出来。” 地牢內並没有想像中的惨叫折磨,姬云和遣散了侍卫,独自和姬长宜面对面耗著。 牢里点著香炉,余烟裊裊,闻著香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弄来人参给姬长宜含著。 一日下来,两人毫无睡意。 姬长宜耐著性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父王的解药。” “我看过你镇王的脉象了,体內早就不是单纯的蛊毒那么简单,还有另外一种毒牵制著。” 姬云和半信半疑。 “蛊毒的解药我早就给了姬虞南。”姬长宜轻轻动了动,肩上倒刺穿过传来火辣辣的疼。 “来人!”姬云和喊来侍卫,让人解开了姬长宜肩上的倒鉤刺,並处理了伤口抹了药粉,让他疼痛缓解些。 姬长宜皱起眉看向姬云和,此刻他浑身上下就剩脚踝有碗口粗的铁链锁著,姬云和弯了弯唇:“你可知自己是怎么被俘虏的么?” 姬长宜挑眉:“还不是小王爷盯著我……” “是季长蘅出卖了你!”姬云和摇摇头,开始解释:“放榜前季老夫人就离开了京城,季芷晴快要病死的时候,是有人给季老夫人送信,在季芷晴死的前一天,季老夫人曾和季长蘅聊了半夜,我猜,是季老夫人用季夫人,季紫菱来威胁季长蘅,你曾住在季家三年的事早就被查到了,季芷晴之所以死,只不过是来誆你入局的。” 见他还不肯相信,姬云和也不慌,让他自己去想。 良久,姬长宜变了脸色。 “这么多年疆医一族被人暗地里追杀,云王府的仇恨还未报,你真的甘心死了?清河漼家一族全军覆没,成全了今日的东宫,西关被占领,西关世子被废,成了无名小卒,备受欺辱……” “镇王府局势確实不好,动不了东宫根基,但,让东宫折损严重,还是不难办的。” 在姬云和的劝说下。 姬长宜抬起头看向她:“让我见见季长蘅,我就给镇王调配解药,我以云王府的名义发誓。” 姬云和点头:“给我两日时间。” 两人达成协议。 临走前姬云和交代任何人不得擅自看他,不准跨入地牢半步,每日吃食必须要再三检验。 “是!” 一拨侍卫將地牢严防死守。 离开地牢的那一刻,日头照在脸上,她眯了眯眼有些恍惚,远远的看见了姬雪顏朝著这边走来。 “怎么样,他招了么?” 姬云和挑眉:“未曾。” 对方闻言嗤了一声:“他是块硬骨头,要是能招,我早就用法子了,也不至於等到今日。” 眼看著姬雪顏还要往地牢去,却被侍卫给拦住了,姬雪顏蹙眉回头看向了姬云和:“二妹,这是你的意思?” “这是父王的意思,除我之外,任何人不能见他。” “你!”姬雪顏没辙。 …… 季府 季夫人休养了好些日子才从失去女儿的悲伤中走出来,日日倚在窗边,盯著门口发呆。 小女儿紧跟在季夫人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她一时想不开。 “母亲,过几日女儿陪您出去散散心吧?”季紫菱道。 季夫人摇头,本没有那么閒情逸致,季家倒是时不时的派人上门来探望她。 一场秋雨后染了风寒,捂著唇轻轻咳嗽,倏然手中帕子里沾了猩红,映入眼帘格外刺目。 “母亲?”季紫菱慌了神。 季夫人也有些诧异。 “快去请大夫来。”季紫菱赶紧吩咐丫鬟。 半个时辰后大夫赶来,摸了摸季夫人的脉象,皱起眉:“这不是风寒,是中毒了。” “中毒?”季紫菱不敢置信,下一秒,她心口处也是钻心的疼,唇边惨白溢出血,眼前眩晕的厉害似是要跌倒,幸亏丫鬟扶了一把。 “紫菱!”季夫人慌张地拉住了季紫菱的手,急得直掉眼泪,將手腕递给了大夫。 脉象和季夫人一样,都是中毒。 “怎么会这样?”季夫人满脸不解,她们哪都没去,又怎会中毒? 眼下顾不得许多,她著急忙慌地看向了大夫:“大夫,可有解?” 摸著脉象的大夫眉头拧紧了,许久摇摇头:“平生未曾见过这种毒,实在是没法子,不过,这脉象倒是和镇王所中的毒有些相似。” 得知母亲咳血的季长蘅匆匆赶来,站在门口刚好听见这话,他大惊失色:“大夫,您確定吗?” 大夫开始收医箱,道:“昨日我去过镇王府诊脉,也许是我医术不精,若想验证,可以多找几个大夫来看看,全城的大夫都摸过镇王的脉象。” 说完,大夫连诊金都没要,直接就走了。 季长蘅不信邪,派人再去请两个大夫来,所说和第一个大夫说的一样,脉象和镇王一样。 “长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季夫人气息奄奄地看向了儿子,捂著心口,疼得直皱眉。 见状,季长蘅心里咯噔一沉。 他不明白姬长宜都已经被抓走了,怎么还会有人给母亲和妹妹下蛊? 季府被人盯上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隨后管家送来了一封书信,拆开一看,上面写著长宜相邀镇王府一聚几个大字。 果然是姬长宜! 季长蘅攥著书信的手都在颤抖,又气又怒,目光看向了季夫人和季紫菱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焦急如焚。 “大公子,要不要派人去给老夫人送个消息,说不定老夫人能有法子。” 季老夫人? 季长蘅想了想,甚至已经猜到了季老夫人会怎么说,为了顾全大局,肯定不会让他妥协。 “不必了。” 季家那边根本帮不了他,蛊毒天下之大只有疆医一脉会解,他紧闭双眼,肩在颤。 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还是被姬长宜给察觉了? 姬长宜向来錙銖必较,见了他必定是要盘问,季长蘅思索片刻,无奈睁眼,將书信收起来交给了管家;“今夜我若是没有回来,就將这封书信交给祖母。” “是。” 一个时辰后 姬云和果然是等来了季长蘅,侍卫將他引入地牢,漆黑阴暗的地牢里还有股潮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在地牢里,季长蘅看见了姬长宜,一袭锦衣华服没有半点狼狈,反而悠閒自在地看著书,脚上的铁链有些刺眼。 “来了?”姬长宜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书,朝著季长蘅似笑非笑:“芷晴落葬了?” 面对姬长宜犀利的眼神,季长蘅有些心虚,別开眼点点头。 “葬在何处?” “青云台后山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 姬长宜瞭然点点头,像是和许久不见面的朋友閒聊,气氛融洽,甚至侍卫还送来了上等茶水。 姬长宜接过倒了杯递了过去。 “当年你收留我三年,我欠你一命,如今这里有一份解药,你带回去,算是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白瓷瓶放在桌子上。 季长蘅急了:“你为何要这么做?那是我母亲和亲妹妹,我已经没了一个姐姐,仅剩一个手足了。” “是么?”姬长宜嘴角勾起:“我未曾陷害你,你又为何帮著姬郢,设计抓我?” 看著对方淡定的眸子,季长蘅不淡定了,料到对方已经拿到证据知道了此事,不曾辩解,深吸口气竟朝著对方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母亲跟妹妹是无辜的。” 听他痛快承认,姬长宜手里攥著茶杯反而不淡定了,嘴角边翘起一抹讥讽,砰的一声將茶盏放在桌子上:“季长蘅,你明知我身上背负著血海深仇,多年来,我將你视作朋友,你竟背叛我!” 姬长宜此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尤其是他冒著被抓的风险潜入京城欲要救季芷晴,结果被姬郢抓了个正著,这口窝囊火憋在心里久久散不去。 “我也没有选择。”季长蘅神色平静的看他。 姬长宜冷笑:“我早就劝过你离开京城,是你自己不听,害死了芷晴,你这个窝囊废!” 放榜时他就提醒过季长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得罪了东宫和镇王府,在京城註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季长蘅不服气,执拗不肯离开,才会被姬郢堵上门殴打。 咎由自取也不为过。 “这解药足够两个人的分量,你回去吧。”姬长宜似笑非笑,他倒要看看大孝子季长蘅会怎么做。 果不其然,季长蘅脸色变得惨白,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只是试探! 他张嘴想要解释,侍卫却將他给撵出去。 离开了地牢时,侍卫威胁道:“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地牢內 姬云和坐在了刚才季长蘅的位置看向了姬长宜:“眼下有一个机会,可以助你报仇,还能给云王府平反,你可愿意?” 姬长宜一脸不可置信。 “镇王府和云王府一样痛恨东宫卑鄙手段,我大哥惨死,至今头七为过,父王伤心欲绝,姬郢早早就背叛了镇王府投靠了东宫,这笔帐,镇王府也不能轻易罢休,但如今,镇王府的嫡子无可用之人,难以和朝曦对抗。” 姬云和笑著看向了姬长宜:“父王膝下还有两个庶出,未曾见过世面,你充做庶子,镇王府扶你上位和朝曦对抗,如何?” 生怕姬长宜不信,姬云和晃了晃手上的令牌:“镇王府所求不多,父王离京回东原,给你做后盾,你若答应,父王立即请封你做世子,你有疆医一族还有云王遗留部下,若成,北梁江山一分为二,一半归云王府,一半归镇王府。” 第385章 看清面目 傍晚 姬云和亲自將姬长宜从地牢里接出来,並一把火將地牢给烧了,自此世上没了姬长宜。 镇王身边却多了个庶子,姬长安。 突然就被镇王日日召见。 有了姬长安的帮助,镇王的身子逐渐好转起来。 “二姐!” 姬虞南拦住了院子里的姬云和:“姬长安只是个卑微庶子,你怎能將他带到父王面前?我才是你亲弟弟。” 姬云和抬头解释道:“长安当然也是我弟弟,若不是他恰好出现在地牢附近救了我,我只怕是要葬身火海了,为此,他伤了脸,若是你,你能救我?” 似笑非笑满脸鄙夷,別说救人了,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当然会救!”姬虞南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才是一母同胞。” “老六,长安性子安静冷淡,他的名声比你好,这个时候就不要爭什么嫡庶,只要是为了镇王府好,大家都能得利。” 姬虞南没想到死了个姬瑭,没了个姬郢,居然冒出来一个姬长安,还是个卑微庶子。 “就算你看我不顺眼,那二哥也好啊,至少都是一家人。”姬虞南道。 姬云和挑挑眉:“你难道不知你二哥腿伤復发,已经起不来身了,大夫看过了,余生都要静养。” 这么一提,姬虞南好像確实有几日没见过姬令了。 两人閒聊著镇王派人请他们几个过去。 其中就包括伤了腿的姬令,被侍卫用担架抬著进了大堂。 才两日不见镇王气色也恢復了许多,对著眾人说:“这么多年,是本王忽略了长安,明日,本王將会上奏,请封长安为世子。” 此话一出,姬令和姬虞南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姬长安。 姬长安一袭藏青色衣裳站在镇王身边,脸上戴上了半张银色面具,看不出真实容貌,只是那双瞳孔犹如千年寒潭,静謐得令人后怕。 “父王,长安只是个庶子……” “庶子怎么了?”镇王怒瞪著姬虞南:“都是本王的儿子,本王的事还轮不著你来指点!” 姬虞南被吼,紧绷著脸不悦又不敢反驳,只能看向了姬令,按道理,这个世子之位就该是姬令的。 姬令的反应也很奇怪,视线紧紧盯著姬长安,良久垂眸,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云和,给长安多带些侍卫。” 姬云和点头。 镇王府里的世子换了人,由姬长安担任,原先给姬瑭的院子也拨给了姬长安。 来到院子时,姬长安忽然提了一句:“盛倾城的脸是用了秘药,如今已经发作了,每到夜晚疼痛难忍,宛若万蚁啃咬,她的脸,只有我能治。” 姬云和挑眉:“治她作甚?” 大哥死的时候,盛倾城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还不如伤心欲绝差点儿晕过去的谈氏呢。 “她恨你大哥,如今你大哥死了,按理,她应该离开镇王府才是,为何还没有离开?她姓盛,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姬长安根本就不相信盛倾城:“当初她许诺要带盛家嫁妆来镇王府,想法子让她兑现。” “你有法子?”姬云和扬眉。 姬长安点头,在姬云和耳边低语几句,才说:“这院子我暂且不住,换个客院安置。” 姬云和应了。 “对了,真正的姬长安在何处?”他忽然问。 “自然是顶替了你,骸骨已经拿出来,准备递交官府算是交差。”姬云和道。 姬长安道:“我身上有特殊痕跡,要想混过关,我亲自去瞧瞧。” “也好。” 走了几步姬长安又道:“你二哥身边的几个侍卫多留意,他的心思不在王府这。” 姬令投靠姬郢,这事儿姬云和这几日才看出端倪来,毕竟是多年兄妹感情,她也不忍心弄死,只能弄伤了姬令的腿,让他安安心心休养腿伤。 打发走了姬长安,姬云和要去找盛倾城,却被赶来的姬雪顏给拦住了:“姬长宜当真是死了?” 面对询问,姬云和毫不客气地说:“他若不死,难道还要留著指证你?这么多年大姐跟疆医一族来往密切,我是防止节外生枝,才一把火烧了他。” 姬长宜死了,姬雪顏反而心里不踏实,一听这话,当场变了脸:“二妹,你又在胡说什么?” “大姐不必怕,镇王府现在正是需要齐心协力的时候,我不会出卖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姬云和尽力安抚,让姬雪顏脸色稍稍好转起来,她又问; “那你也不该让姬长安那个庶子上位,老六……” “老六鲁莽沉不住气,脑子里只有和老五较劲,大姐觉得能扶上位?”姬云和满脸都是瞧不上姬虞南,又道:“大姐,长安乖巧又听话,他上位和老六上位,对我们两个来说难道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阵子姬虞南的所作所为也確实让姬雪顏失望透顶,姬云和再次提醒:“老六过失害死了大哥,父王对大哥如何栽培你是看在眼里的,怎能轻易释怀?” 话说到这,姬雪顏也不纠结了。 只要镇王府的人能上位,她就能沾到好处,现在来说,扶持姬虞南確实很困难。 “让父王下定决心扶持长安的还有一桩事。”姬云和摊牌;“在抓到姬长宜的第二天,姬长宜就已经交出了解药,却被老六藏起来了,此事传到父王耳中,父王顾念亲情才没有杀了他。” 说完,姬云和丟下一句大姐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姬雪顏却是被姬云和的话惊住了,背脊凉颼颼,倏然就明白了镇王为何改扶庶子。 “夫人,二姑奶奶说的未必是真,您不如求证六公子?”丫鬟劝。 姬雪顏犹豫了片刻后决定去找姬虞南,来到院子里,满地残渣碎片,姬虞南將院子砸了个乱七八糟。 见著她来,才消停了:“大姐怎么来了?” “我问你,姬长宜当真没有给你解药吗?”姬雪顏一瞬不瞬地盯著姬虞南的脸。 对方眼底闪烁心虚,別开眼;“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姬雪顏见状心里有数,她也没有继续戳破,就如他所言,人都死了,许多事死无对证。 就连她对姬虞南这个弟弟也死心了。 “二姐真是糊涂,姬长安区区庶子根本扶不上檯面,还有父王,为何將令牌给了二姐?分明是大姐出力比较多,这么多年掌管镇王府,井井有条。”姬虞南不停地抱怨。 姬雪顏起初对姬云和还有些怨恨,怪她抢走了自己的风头,可现在,她没怨。 父王一定是认为她也参与其中了,明明拿到了解药却不肯说,所以才不放心自己,將令牌给了姬云和。 这一切都是拜姬虞南这个蠢货所赐。 她失望透顶。 早知如此,根本不该帮他。 “许是父王见我多年操劳,许我歇息几日,我和你二姐是姐妹,谁来管家都是一样的。”姬雪顏淡淡一笑,叮嘱他不要大动怒火后便离开了。 出了门,丫鬟便道:“奴婢刚才看见了是小廝在抄写经书,並非出自六公子。” 姬瑭死后,镇王下令府上的人都要抄经。 姬雪顏並未让人代劳。 她却看见了姬虞南找人代劳,这说明压根就没有把姬瑭放在心里。 想想也是,多年来不曾相处,哪有什么感情,姬虞南就是个冷血动物,不值得付出。 第386章 毒发身亡 姬云和见了盛倾城,对方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只不过看见姬云和的那一刻还有些诧异。 “竟是你来。” 盛倾城沏好了茶,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递了过去,卸了往日的锋利情绪,整个人很温和,手握茶杯晃了晃,方才递到嘴边浅尝两口:“坐下吧。” 两个人屏退了丫鬟,对立而坐,姬云和並没有碰那杯茶,胳膊轻轻搭在了桌子上,面上是说不尽的疲倦。 “姬瑭死后,我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不过,没想到镇王竟身边无可用之人,用了你。”盛倾城轻嘆。 姬云和紧绷著脸。 父王忽然信任她,她自己都很意外,在旁人看来是手握镇王府管家权,还有镇王亲兵任她调遣。 可实际,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说罢,镇王他要你如何?”盛倾城绝美的脸上若隱若现的讥讽,嘲笑,还有期待。 “你不怕死?”姬云和问。 盛倾城笑:“我这条命就没打算活著,大仇已报,心愿已了。” “那你母亲……” “我娘?”盛倾城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她早就死了。” 姬云和瞳孔一缩,想要否认,却看见盛倾城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她母亲死没死,姬云和也不敢確定了。 “我和母亲早就服过母子蛊,一年前,我心如刀绞昏迷了整整三日,我就知道她不在了。”盛倾城无畏的笑,仿佛在说一件很平淡的事。 没有戳破母亲已逝的事实,就是让姬瑭错以为自己还好拿捏,一步步来了京城,嫁给了姬瑭。 再亲手將曾经谈氏对她的折磨,通通都还回去。 姬云和很快想到了什么,蹭的站起身,朝著偏房奔过去,推开了门,被眼前的景象给嚇得不轻。 谈氏一袭白衣被悬掛在房樑上,肤色呈可怖的紫黑色,溅落在地摊上的血跡早就乾枯,腐烂,噁心的臭味扑面而来,熏的姬云和弯腰捂著唇在一旁乾呕起来。 身后丫鬟跟来,看见这一幕嚇得两腿发软。 “这……” 姬云和强忍著不適,让人將谈氏收尸,谁料侍卫一碰,谈氏竟炸开了,腐肉横飞,伴隨著黑色的血跡溅的到处都是。 幸好姬云和躲得快,避开一劫。 “快,快收拾了。” “哎呦。” “疼!” 黑血溅到的地方,宛若灼烧,皮肤很快就变成了黑色,血窟窿越来越大,这一幕嚇坏了姬云和。 仅仅片刻,七八个丫鬟倒地不起,面目狰狞的死了。 姬云和大口大口的粗喘著气,跌跌撞撞赶回来,盛倾城还坐在那勾唇笑:“她该死,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报应。” 回想起谈氏对她的羞辱,折磨,盛倾城又觉得姬瑭死后,无人在意的大房,她亲自折磨谈氏。 让谈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姬云和对盛倾城的怜惜在此刻变得无影无踪,只有愤怒,却又不能指责盛倾城。 下一秒盛倾城嘴角溢出鲜红。 姬云和瞪大眼:“盛倾城!” 走了几步又猛地收了回来,她怔怔地看向了盛倾城大口喷血,宛若一朵妖异绽放的绚烂之后,又迅速枯萎了,软软的倒在了桌子上。 良久,她让侍卫去检查。 “世子妃断气了。” 姬云和紧绷著呼吸,转而对著丫鬟说:“报丧吧,就说世子妃伤心过度,自尽而亡,去追隨大哥了。” 盛倾城和姬瑭不同,姬瑭是罪人,可盛倾城却不是,又是盛家嫡女,太子妃的堂妹。 镇王府不能草草处理了盛倾城的身后事,將此事报去了东宫,一边院子里准备了灵堂。 从大房回来,姬云和洗刷了很久,重新换了乾净衣裳戴上了香薰,整个人才觉得舒適了许多。 …… 东宫下令,將盛倾城的棺木抬出镇王府,以盛家嫡女身份下葬盛倾城。 为此,锦初特意给盛倾城准备了一套宅子,找来了僧人替她超度,又给盛倾城的父母立下衣冠冢。 满院的白,锦初卸了首饰,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裙站在灵堂前,她眼眸通红。 “太子妃请节哀,二姑娘早就心存死意,临死前还感恩您,若不是您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堂堂正正的回归盛家。” 盛倾城早就將贴身丫鬟打发出来了,今日葬礼,丫鬟特来上门弔唁,跪在了锦初身边:“二姑娘还说,她若是能早些遇见您,她一定是盛家最幸福的姑娘。” 锦初闭眼,心里隱隱作痛。 丫鬟还將嫁妆单子奉还:“这是二姑娘让奴婢交给您的,属於盛家的一切,还请太子妃帮忙继续代劳。” 一整日锦初站在棺木前,回想起和盛倾城相识的一幕幕,她忽然在想,下辈子盛倾城会不会和她一样再重生过一次,改写自己的命运? “母妃。”乐晏站在锦初身边,低声劝:“您节哀。” “这次,盛家真的就剩我一人了。”锦初心里不是滋味。 门外 谈氏家族来砸门,嘴里嚷嚷著要个公道,寂静的夜里吵闹声格外刺耳,整个宅子都被谈氏给围上了。 “盛倾城就是个杀人犯,必须要给给交代!” “开门!” 砰砰! 敲门声咚咚作响。 里面的侍卫拦不住,大门被打开,这些人个个手里握著火把,为首的是谈大人,也是谈氏的亲生父亲。 谈大人脸色阴沉,进门目光紧盯著棺木:“我女儿尸骨无存,她凭什么能被人超度?来人,给我砸!” “放肆!”飞霜怒喝:“太子妃在此,岂容你来胡闹?” 谈大人这才发现了锦初,他咬紧了牙愤愤道:“盛倾城这毒妇害死了我女儿,还让我女儿尸骨无存,她死有余辜,太子妃不能因为她是你堂妹,就如此庇护,天理不公!” “对!天理不公!” 谈家身后的家丁纷纷大喊天理不公。 锦初紧皱著眉看向了四周,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根本就没有將其他人放在眼里。 她拉住了乐晏,往后退了退。 给盛倾城举办丧事的宅子並不大,带来的侍卫也不多,压根没想到眾目睽睽之下,这帮人竟敢闯入。 锦初朝著飞霜使了个眼色。 一束烟火冲入云霄,极快的绽放。 这是姬承庭给她的约定,隨身携带一支,嗅到危险气息第一时间绽放,四周的禁卫军会第一时间赶来。 谈大人瞥了眼头顶上方炸开的烟火,脸色微变:“太子妃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要个公道而已,难道老百姓就要任由你们皇家隨意欺凌?” 锦初蹙眉,无意激怒对方,淡淡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四周都是禁卫军,谈大人可不要意气用事,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公道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威胁太子妃,擅自闯入可是大罪!”飞霜怒喝:“还不快后退!” 谈大人面露几分迟疑。 等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四周仍旧静悄悄,谈大人目光一转忽然落在了锦初身上,嘴角勾起:“我无意得罪太子妃,只是想要公道,太子妃若不肯让,那就得罪了。” 一声令下。 无数火把衝著棺木方向衝过来。 嗖! 箭矢从天而降。 不知何时四周早就站满了黑色禁卫军,手持弓箭朝著往前之人放箭,顷刻间地上多了数十具尸首。 谈大人脸色微变,他竟毫无察觉,眼看著锦初近在咫尺,咬咬牙冲了过去。 飞霜和飞雁提剑上前和谈大人打斗起来。 刀光剑影。 禁卫军从屋檐下方冲了过来,极快地將谈大人给围起来,谈大人手上的剑骤然脱落,目光阴狠地看向了锦初,嘴角边溢出黑色的血,片刻后倒地不起。 谈大人死后身后的家丁个个嚇得不轻,纷纷落荒而逃。 很快院子里又恢復了寂静。 “太子妃,这帮人倒不像是来抢棺木的,倒像是来闹事的。”飞霜道。 锦初脸色铁青:“先收拾这里。” 满地尸首被拖出去,刚清理完,就有侍卫来报:“太子妃,谈夫人带著几个女眷,还有几个无辜孩子去了宫门口,说您滥杀无辜,杀了谈大人,要告御状。” 闻言,她抬起头看向了渐亮的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她倒是会挑时辰。” “母妃,谈大人牺牲自己就是要让谈家告御状?”乐晏不解。 锦初道:“谈家许是为了回东原做准备吧,牺牲一人,其他人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那现在怎么办?” 锦初摸了摸乐晏微微苍白的脸颊:“放心,母妃自有分寸。” 此时的宫门口来来往往,是文武百官必经之地,谈老夫人带著谈家一眾老小跪在了宫门口,身披素白,嘴里喊著冤枉,求公道,还伴隨著孩童哭声,听得人心生不忍。 不少人指了指这边:“谈家世子妃由妻变妾,听说尸骨都没保存下来,还有谈大人去找太子妃要个公道,居然被毒死了。” “太子妃?” “確实是太子妃,禁卫军亲自围剿了谈大人,逼迫谈大人服毒自尽。” 就连路过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帘子挑起,锦初走了下来,谈老夫人看见了锦初,情绪非常激动:“太子妃,我儿究竟有何错?您要如此逼死他?您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谈老夫人身穿白衣,满头白髮纷纷,红肿了眼睛朝著锦初磕头认错:“太子妃,我一把年纪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谈家自古以来忠君爱国,世代死守东原,死了无数子孙后代,为何就不能有个圆满下场?” 哭声令人悲伤。 “呜呜,你还我祖父!” “你是坏人。” 几个孩童朝著锦初扑过来,全被飞霜给拦住了,正要呵斥,却被锦初给拦住了。 任由孩童们哭闹不止。 锦初的视线直勾勾盯著谈老夫人:“事还未明,谈老夫人又何必著急往本宫头上泼脏水?” “人是在盛家死的!”谈老夫人梗著脖子:“太子妃还想抵赖不成?” 锦初越过孩童来到了谈老夫人几步远,看著对方一脸决绝,谈老夫人竟还有几分心虚。 “本宫今日哪也不会去,就在此处等著朝廷给个交代,是非对错,自有朝廷判断,如何?” 对方过於冷静,反而是让谈老夫人无言以对。 人没跑,答应给个交代。 谈老夫人动了动身子,哼哼不语。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左右,宫门打开,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书,还有陆恆三位大臣一併出来。 陆恆为首,问:“谈老夫人可是要状告太子妃谋害了谈大人?” 谈老夫人点点头:“昨夜我儿听闻小女噩耗,前去盛家要个交代,却被太子妃强行扣留,为了给盛倾城泄愤,强行毒杀我儿,求大人还我谈家一个公道!” 听这话陆恆又看向了锦初;“太子妃可认?” “本宫不认!”锦初下巴抬起,清冷的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悦:“昨日镇王府来报丧,也去过谈家,谈大人独独夜晚才来盛家,已有几分嫌疑,谈大人带著数百名家丁闹事,挑衅,也有不少证人……” “你所说的证人,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谈老夫人打断道。 锦初闻言目光凌厉:“你口中的服毒自杀,也不过是你的猜想,有没有想过是谈大人早就中毒了,故意栽赃陷害?” “太子妃,我儿用性命栽赃陷害?”谈老夫人拔高了声音,气恼不已:“他为何要这么做?” 锦初看向了陆恆:“请仵作查验谈大人。” “不行,仵作也是宫里人,我不放心。”谈老夫人直起腰:“谁不知道陆大人也是来自陇西,和太子妃关係匪浅,我恳请大理寺的人当眾查验。” 陆恆拧紧了眉。 这谈老夫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他若继续插手,不论什么结果,谈家都不会认可,锦初却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谈姨娘,谈姨娘又是镇王府的儿媳,不如让镇王府的人来做个见证,你觉得如何?” 谈老夫人一口应下。 於是有人上门去找镇王府。 很快镇王府派了姬云和来,锦初看向了姬云和:“姬云和,本宫听说昨日是你发现谈氏死的?” “是。” “谈氏是何死因?” 姬云和深吸口气:“中毒,浑身布满了蛊尸,含有剧毒,为此,镇王府还死了不少丫鬟。” “那本宫再问你,盛倾城又是为何而死?”锦初目光一拧:“好好的一个姑娘嫁过去不过三个月,就突然死了,是有为何?” 姬云和早就想过理由了:“嫂嫂她是悲伤过度,生无可恋才服毒自杀的。” “荒唐!前一阵子她还入宫陪伴本宫,还说日后要回陇西祭拜祖先,姬瑭死了这么久,为何偏偏你去探望,她就即刻服毒自杀了?”锦初接连质问,让姬云和皱紧眉头。 “太子妃是怀疑我毒杀了嫂嫂?” “也有可能。” 姬云和气不过:“我为何要毒杀嫂嫂?” “因为盛家家產。” 姬云和语噎。 “诸位,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丈夫死了那么久,也不见盛倾城想不开,偏偏你去之后就毒发身亡了?难道不该给个交代?” “太子妃这是两码事,不可混淆。”谈老夫人听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赶紧打断。 锦初扬眉:“这些事都有关联,老夫人,既然要彻查,自然要从源头查起来,盛倾城和谈大人可都是在同一日中毒而亡的,两者又都跟镇王府有关,本宫问几句,有何不可?” 第387章 据理力爭 几人被懟得一时失语,姬云和皱眉:“太子妃,盛倾城死的时候可是有许多人看见了……” “人是在你了镇王府了,这些证人还不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锦初嗤笑:“本宫堂妹费劲周折才认亲,歷经种种磨难都没有寻死,又怎会轻易服毒,这理由怕是难以服眾。” 姬云和语噎。 谈老夫人愕然,这话是她刚才反击锦初的,现在却拿来对付姬云和,谈老夫人张张嘴,也不能说些什么。 “倾城的死本就蹊蹺,本宫还从她的指尖缝里找到了一缕线,姬瑭死后,镇王府在府內私设灵堂祭奠,全府上下都穿著孝服,姬云和,这事儿又该怎么解释?” 姬云和深吸口气:“太子妃仅凭猜测,无凭无据就认定了我杀了嫂嫂,是不是太武断了?” “谁说没有证据?” 锦初打了个响指,盛倾城的贴身丫鬟青禾衝出来,跪在地上:“太子妃,早在两个月前,镇王府就以各种理由软禁姑娘,吃喝用度都是由专人看守,还將姑娘的嫁妆翻了个底朝天,姑娘气不过,严惩了谈姨娘,结果谈姨娘转头就去找王爷,还有大姑奶奶哭诉,此事,镇王府还有大姑奶奶都可以作证。” 看见青禾,姬云和就知道大事不妙,盛倾城的所有丫鬟全都找到了,唯独没有青禾。 找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居然是被太子妃给藏起来了。 “太子妃,谈家记恨姑娘抢走了世子妃的位置……”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我杀了盛倾城,世人皆知,盛倾城是王府世子妃,又是太子妃堂妹,镇王府怎么会冒险杀了她?等著被太子妃追究?”姬云和蹙眉打断。 青禾朝著锦初磕头,一字一顿的说:“那是因为世子妃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杨卿凤是谈大人和大庆女子的私生女!故意派来迷惑小王爷,太子妃,杨卿凤也是半个东原人,她是细作,又是姬瑭指使,那时的世子妃可是谈氏!” 此话一出谈老夫人不淡定了:“胡说八道,杨卿凤怎么可能是谈家女儿?” 谈夫人也跳起来否认:“一派胡言!” 青禾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姬瑭根本不是被错养的,而是镇王嫡长子,勾结大庆的还有镇王府,姑娘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镇王府日日下毒,姑娘知晓逃不出去,便想尽法子让奴婢出来,姑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誓死也要完成姑娘所託。” 这下事情闹大了。 姬云和脸色微变,急忙看向了锦初:“此事一定有误会。” “这有什么难的,挖骨验亲,就知道青禾所言是否属实,还有,杨卿凤勾结叛国已是事实,若证实杨卿凤乃谈大人私生女,谈家也有通敌之嫌。”锦初朝著大理寺少卿看去:“事关通敌叛国,此事不可小覷,理应將有牵连的人全部关押。” 大理寺少卿摸了摸鼻尖,为难道:“仅凭丫鬟所言,关押眾人,实在不妥,况且今日是彻查谈大人的死因,太子妃別弄混淆了。” 经大理寺少卿提醒,谈老夫人点点头:“没错,我儿不明不白死在了盛家,太子妃理应给给交代。” 锦初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大理寺少卿:“那本宫问你,盛倾城不明不白死在了镇王府,又该如何?” “太子妃,盛二姑娘到死都是镇王府的儿媳,这是镇王府的家务事,也不能混淆。”大理寺少卿道。 一旁的陆恆嗤笑一声:“姬瑭不是镇王府的嫡子,也被除名,盛二姑娘又算哪门子镇王府儿媳妇?” 大理寺少卿猛的语噎。 陆恆又道:“查案自然是要有头有尾,有因有果,谈老夫人仅凭猜测一口咬定太子妃谋害了谈大人,试问,太子妃为何要这么做?” “那必定是给盛倾城报仇?” “谈氏死在了盛倾城前头,太子妃给盛倾城报哪门子仇?”陆恆再次追问。 大理寺少卿紧绷著脸;“陆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官办案?” “是大人你太过武断,此事要追查也不难,挖骨,找仵作查验,一定可以挖到蛛丝马跡。”陆恆道。 锦初挑眉,居高临下看向了谈老夫人:“本宫问心无愧,配合检查,谈家可敢?” 谈老夫人气得嘴皮子哆嗦。 “这么多年太子妃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是盛家嫡女,反倒是谈家,入京之前就是劣跡斑斑,在东原为虎作倀。” “这谈老夫人明显是心虚了,不敢检查。” “镇王府那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大理寺少卿却偏偏揪著太子妃杀了谈大人,这不是摆明了偏袒谈家?” 有人怀疑大理寺少卿,这让他脸色铁青,想要呵斥却被锦初警告:“眾目睽睽之下,你身为父母官,还敢耍官威不成?” “微,微臣不敢。”大理寺少卿惶恐道。 锦初又看向了姬云和:“还有一事本宫很是好奇,一个月前你怎会將一家老小全送出京?” 姬云和眼眸微动,解释道:“家中老人不服水土,想回去看看。” 锦初闻言也没有继续点破,对著陆恆道:“此事既要查,就查个清楚,传我令,此事未曾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京城,若有人敢擅出京,就得阻拦,打入大牢!” “是!” 一批禁卫军朝著城门口四个方向而去。 谈老夫人闻之色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对上了锦初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颤得厉害。 “请仵作,查验盛倾城,谈大人还有谈氏的具体死因,不必忌讳,就在这查!” 锦初冷声令下,还叫人去挖杨卿凤的尸骨,一併带来。 谈老夫人心惊肉跳。 一旁的姬云和顿觉不妙,朝著丫鬟使眼色,却被飞霜给拦住了:“这是要去哪通风报信?” 丫鬟揉著肚子藉口肚子疼,飞霜道:“我跟你一块去。” 无奈,丫鬟悻悻地站在姬云和身边。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底下。 很快京城有名的仵作都来了,还有太医,先是检查了棺木里的盛倾城,查看过之后,又去查看了谈大人。 半个时辰后。 为首的仵作道:“回太子妃,从盛倾城体內看,她五臟六腑早就被毒浸染,不过死因却是中了断肠散,一击毙命,而谈大人却是早有预兆,体內的毒是 七星海棠,致死却不足以立即毙命,从昨晚太子妃报案的时间看,至少已经中毒三个时辰了。” 此话落,锦初看向了谈老夫人:“谈大人昨夜出发到毒发,也差不多是三个时辰左右。” 这就说明人是在出发前服用了毒药,故意栽赃太子妃的。 谈老夫人脸色苍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紧接著又查验了杨卿凤的尸首,仵作刚要靠近,谈老夫人扑通跪下:“都是我一时糊涂,误以为是太子妃谋害了我儿,我有罪。” “母亲,您一把年纪了,骤听夫君死了,心如急焚说出的话,想必太子妃是不会计较的。”谈夫人扶住了谈老夫人,丝毫没觉得刚才的那一切有什么不妥。 锦初看向了谈夫人;“谈老夫人悲伤过度污衊本宫,本宫又何尝不是刚刚失去至亲,若非倾城留下罪证,本宫怕是要被谈老夫人指责得恨不得以死证清白。” 一句讥讽,刺得谈老夫人面红耳赤,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锦初又道:“倾城被镇王府害死,这笔帐,本宫不能不清算,若证实杨卿凤確实是谈大人之女,那接下来便是要验证姬瑭是不是镇王嫡子了。” 姬云和眼皮跳得厉害。 未曾想过这件事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此外,盛倾城突然暴毙,姬云和嫌疑最大,来人!”锦初目光一凌:“给本宫拿下!” 姬云和错愕,两个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急躁道:“太子妃,我未曾谋害盛倾城。” “那为何只有你去找她后,她就毒发身亡?”锦初厉声质问。 这事儿姬云和自己也没明白,盛倾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自己去过之后暴毙。 “刚才仵作也说过,盛倾城体內积攒不少余毒,说不定是毒入肺腑,疼痛难忍,这才一时想不开服毒求个解脱。” 姬长安拨开人群走出来,他来到了棺木旁,指了指她的脸:“当初琴芳阁失火,嫂嫂的半张脸都被烧焦了,有几位大夫瞧过,这脸上的伤根本不可能医治得好,是嫂嫂不知从何处弄来了秘方,短短一个月脸恢復如初,这药必定会反噬,嫂嫂近来时常半夜啼哭,必定是饱受折磨。” 隨著他的手轻轻一碰,盛倾城的脸立马就露出了原形,半张脸都溃烂了,飞霜一把捉住了姬长安的手腕:“前几日镇王府地牢走火,姬公子伤了脸,我瞧著並无大碍,可否摘下面具看看?” 姬长安脸色微变:“此事与我无关,为何要摘下面具?” “刚才姑娘的脸还是好好的,被你轻轻一碰就坏了,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而且你怎知姑娘用了秘药?”飞霜质问。 姬长安蹙眉。 “摘下来!”锦初冷声。 姬云和眼皮跳动的厉害,往前一步挡在了姬长安面前:“太子妃为何要咄咄逼人?长安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姬洛洛之前也因此伤过脸,用过民间秘药,治好了脸,如今又遭遇反噬,所以才会知道的多些。” 飞霜闻言鬆开了手,退到了锦初身后。 锦初皱起眉看向棺木,找来画尸人重新替盛倾城修补面容,很快脸又恢復了。 重新盖上棺木,抬走。 锦初的视线一直落在姬长安身上,对方丝毫不惧,任由他打量著,片刻后,锦初收回视线。 “查杨卿凤!” “太子妃……” “谁敢阻拦,一律视为同党!”锦初怒道。 无人吭声。 经查验,杨卿凤確定成了谈大人的亲生骨肉,谈夫人闻言险些昏死过去, 此外府衙也传来消息,被关押的十二人,其中八人被毒杀,还连累了好几个狱卒。 陆恆脸色大变:“太子妃,这十二人已经招认,陷害小王爷的是姬虞南出的主意,已录下口供,还未来得及宣召姬虞南,不想竟出事了。” 提及姬虞南,姬云和眼皮跳的更厉害了,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混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388章 恩断义绝 “彻查究竟是谁胆敢闯入牢狱杀人!”锦初命令道。 此时宫门开。 姬承庭率几位官员走出来,来龙去脉早有侍卫稟明,证据確凿,姬承庭提脚踹在了谈老夫人心口上,力道之大,直接將人踹翻在地。 “北梁多少好男儿保家卫国,又死了多少人才换取了今日北梁安寧,你们谈家竟敢通敌叛国!实在该死。” 谈老夫人被踹翻,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捂著心口道:“太子殿下恕罪。” “来人,將谈家眾人全部捉拿!” 无数侍卫按住谈家人。 孩童啼哭声尖锐刺耳,谈夫人也跟著慌了,立马磕头求饶,二话不说指著姬云和:“谈氏死后,是镇王府派人来请谈家人收尸,夫君回来时魂不守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太子殿下,谈家根本不知杨卿凤是谈家子嗣,谈家今日所做,必是受人指使的。” “胡说八道!滴血验亲也未必能作数,杨卿凤也未必就是谈家子嗣。”姬长安冷声提醒。 姬承庭看向了姬长安:“你的意思是仵作在撒谎,还是太医在撒谎?滴血验亲都不作数了?” 姬长安低声道:“古书记载,两滴血相融者,也未必是亲生,若是服用了相融的药,即便不是亲生也能相融。” 一旁的太医道:“古书却有记载,但现实里知道法子的太少了,大多数还是准的。” “太医不知,是你孤陋寡闻,但不能因此冤枉了谈家。”姬长安嗤,讥笑声让太医脸色涨红。 “姬长安?”姬承庭扬眉:“看你信誓旦旦,应是会医术的,孤,许你三日期限,查清楚杨卿凤和谈大人之间的关係,在此期间,谈家人全部收监,禁卫军看守。” 姬长安脸色微变想要拒绝,锦初极快地说:“殿下,谈夫人刚才亲口说谈大人去收尸回来情况不妙,鑑於谈大人也是服毒自尽,我提议,审问唯一接触过倾城的姬云和。” 闻言,姬云和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拿下!” “等等!”姬长安再次拦住:“仅凭她是最后一个见过的,也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 “是不是,审问之后便知晓。”姬承庭一声令下,禁卫军拦住了姬云和,姬长安还想再说什么,对上了姬承庭探究眼神,不禁语噎。 …… 镇王府 姬云和被太子扣下审问的消息传来,镇王脸色铁青,一旁的姬雪顏立即说:“父王,云和手段过於激烈,盛倾城的死活也並不影响咱们,如今惹上麻烦事,这可如何是好?” “二姐太得意忘形了,这几日动作频频,已经招惹了许多人不愿意。”姬虞南撇撇嘴,眼底隱隱还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碍於镇王在场,有所收敛。 姬雪顏上前,担忧道:“太子若是从云和嘴里审问出什么对王府不利的话来,父王可要早做准备。” “让姬郢儘快过来一趟!”镇王忽然道。 “父王!”姬虞南不干了,明明他也在镇王府,为何要指望一个外人? “儿臣也可以帮忙,父王谨遵吩咐。” 镇王轻轻瞥眼对方:“牢狱里那十二人还未处理乾净,本王能指望你什么?” “父王,那不是……”姬虞南张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抵赖不掉,十二人確实是个麻烦。 说曹操,管家急忙赶来:“王爷,陆大人派人传召六公子去一趟。” 姬虞南一听立马就急了:“传召我作甚?” “六公子,前些日子状告小王爷的十二人死了八个,还有四个,一口咬定是您指使了故意诬陷小王爷的。” 一听这话姬虞南不淡定了,甚至还有些惶恐,立即看向镇王:“父王,儿臣冤枉。” 没有理会姬虞南。 等了许久,外头传姬郢来了。 镇王抬眸看向了姬郢,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儿子沉稳內敛,是他所有孩子里最有出息的那个。 “都退下,本王有事和郢儿单独聊。” 几人闻言退下。 镇王语重心长地看向了姬郢:“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 “八岁。”姬郢如实回应,他有的印象不多,只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叫过的爹娘绝对不是镇王和镇王妃的样貌。 闻言,镇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向姬郢的眼神多了几分讚赏;“那几个有你一半聪慧,本王也不至於被拖累。” 一个个只知道替自己谋利,完全不知道互帮互助。 这让镇王失望透顶,也是无形之中偏爱姬郢的一个原因。 “你不是菁华长公主丟失的儿子。” “父王又何必戳破?”姬郢语气淡淡。 只要外面的人姓了,他不是奴僕之子,任人宰割,及时能够从镇王府脱离出来,就足够用了。 “郢儿,跟本王回东原吧,本王可以不计前嫌,属於本王的一切都是你的。” 镇王佝僂著腰:“本王身子每况愈下,也撑不了多久,要江山何用?郢儿,本王养育你时,未曾有过外心,一心一意培养。” 姬郢垂眸:“父王,儿臣的生父生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问得镇王瞬间哑口无言,脸色也变得极其不自然了,欲要反驳,姬郢却道:“父王养育我之日,就不可能让他们两个独活,成为镇王府的威胁,父王,对吗?” 他没有证据,但根据镇王平日的做事风格,两人,甚至全家都会被处理乾净。 “父王,儿臣不是孤儿,儿臣也见过他们,记忆里喊过爹娘。”姬郢摸了摸脸:“儿臣和姬虞南有七分相似,按理,应该是有些牵扯的。” 若不是这张脸,镇王府也不会选择他充当小嫡子。 镇王眼看著姬郢一步步猜测接近真相,他立即打断:“你追查下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本王给了你二十万兵权又如何,你能造反?还是太子策反,许你种种好处?太子能给的,本王一样能给。” 姬郢忽然撩起衣袍跪了下来,衝著镇王重重磕三个头,一字一句道:“父王对儿臣的养育之恩,今日起,儿臣已经归还,日后,我们不再是父子。” 他慢慢的站起身。 往后就剩下杀父杀母之仇! “郢儿!”镇王虎著脸。 姬郢挥挥手,转身离开:“日后王爷若是见著我,也不必留情,我同样也不会手下留情。” 第389章 回东原 姬郢从大堂內快步走出,门外守著的姬虞南见状拦住了他:“你去哪?现在镇王府危急关头,被人诬陷,你还真的要吃里扒外……啊!” 一拳毫不客气地挥在了姬虞南脸上。 將人打翻在地。 姬虞南捂著脸不可置信看他:“你敢打我?” “老五!”姬雪顏上前阻拦:“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自相残杀?” 他收起拳,淡淡地瞥了眼二人,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拂袖而去,姬虞南撑著身子站起来,揉著脸,嘴里大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够了!”姬雪顏蹙眉瞪了眼姬虞南:“你还嫌不够乱?” 这次看著姬郢远远离开,姬雪顏心里始终有些不详的预感,折返回去,看见镇王坐在椅子上,一脸灰白。 “父王?”她上前。 镇王眼眸一动:“派人去衙门盯著,確保长安跟云和万无一失。” 姬雪顏点点头,又问;“父王,那兄长的棺木……” “儘快调换,將坟给毁了。” 他绝不能让朝廷的人查验姬瑭的棺木,姬虞南疑惑问:“父王,姬长安何时学会医术了,我听说今日在宫门口,他……” 话还没说完,对上了镇王阴沉如水的脸色,下意识地闭嘴,镇王眸色里接近警告道:“姬长安是镇王府的人!你不去质疑外头人,窝里横算什么本事?本王派人悉心教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学会小家子气?” 被镇王指著鼻尖骂了一顿,姬虞南虽有不甘心,但还是忍住了,悻悻垂眸。 “滚出去!”镇王怒喝。 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必定不会再让姬虞南出现在京城,更不可能用免死金牌救他性命。 姬虞南错愕镇王对他的態度,紧咬著牙愤愤离开。 姬雪顏见状更不可能给姬虞南求情,面上恭敬道:“父王,儿臣先退下了。” 两人出了门,姬虞南便开始抱怨:“父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寧可扶持姬长安一个卑贱庶子,也不肯放权给我。” 见他还在执迷不悟,姬雪顏道:“父王已经知道你早在姬长宜那拿到解药,却迟迟扣下不肯交出来。” 闻言,姬虞南脸色骤白。 “父王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地同你说话,已经是极疼爱你了,换做他人,下场绝不会好。” 姬雪顏也在后悔,为何没有亲自去过问姬长宜,反而信了姬虞南的话,此时门外管家又来稟报:“六公子,陆恆大人亲自在镇王府门口等您过去回话。” 一听,姬虞南更是慌乱,焦急不安的看向了姬雪顏:“大姐,你可要帮我。” 那十二个人確实是他找来的诬陷姬郢的。 姬郢一个野种,凭什么可以占著镇王府的兵权? 姬雪顏揉著眉心不胜烦躁,又不敢再去找镇王,深吸口气道:“这事儿查到你头上,找两个替死鬼来,一口咬定不知情,他总不会杀了你。” 抵赖不掉,只能找人顶罪。 姬虞南立马让贴身两个侍卫去顶罪,带著他们去见陆恆,按照姬雪顏所说,一律推说不知情,都是两个侍卫做的。 两个侍卫也跪下认罪。 “属下只是看不惯小王爷一个外人占了属於六公子的身份,这才一时糊涂,属下知错!” “属下认罪。” 陆恆见状,挑眉看向了姬虞南:“姬六公子这是要抵赖不承认了?” “陆大人这叫什么话,此事我不知情,是他们用了我的身份办事,不知者不罪。” 姬虞南不肯承认。 这个结果陆恆一点儿也不意外,当即让两个侍卫签字画押,收押入监,还不等签字画押,其中一人手握匕首当场自尽,以死谢罪。 另一人咬破了嘴里的毒,很快断气。 两人都死在了陆恆面前,陆恆气不过,抬起头看向了姬虞南:“这两位都是六公子的手下,刚才虽认罪,签字画押未成,还请六公子做个见证。” 於是陆恆硬是拿著两个人的手指签字画押。 姬虞南眼皮一跳。 “送去城门口告示榜贴好!”陆恆將两张认罪书递给了身后侍卫。 侍卫接过起身就要跑却被姬虞南拦住:“站住!此事既已经有认罪了,何必还要大张旗鼓张贴告示,闹得人心惶惶?” “照你这么说,那本王的清誉又该谁来还?” 不远处的马车停下来,帘子挑起露出一张英俊的容貌,姬郢道:“眾目睽睽下污衊本王,自然是要张贴告示,让世人皆知,本王是被冤枉的。” 陆恆点头:“確实如此。” 姬虞南咬牙怒懟姬郢:“你不过是仗著父王给你的兵权,才可以在京城肆意妄为,没了兵权,你什么都不是!” 懒得理会。 姬郢看向陆恆:“十二人污衊本王通敌叛国的事既然找到了幕后主使者,本王只要余下四人,在公示榜下跪三日,此事本王大度不计较了。陆大人,镇王府潜入牢房杀了八个犯人,还杀了好几个狱卒,此事决不能姑息。” 说罢,放下帘子,扬长而去。 姬虞南看著马车远离,一头雾水地看向了陆恆,陆恆才道:“今日有人擅闯牢房,杀了当初指证小王爷的十二人当中的八个人,现场还留下了打斗线索。” 陆恆晃了晃手上的令牌,上面刻著云纹底下还有个南字,姬虞南瞳孔一缩,惊呼冤枉。 “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怎会派人潜入牢房杀人?” 陆恆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首:“这牢房里的十二人可都是六公子手底下的人做的,派人杀人灭口,也只有您才有动机。” 不知不觉在陆恆的身后已经站了许多百姓,都朝著这边看过来,时不时还会伸出手指指指点点。 “镇王府好好的一个家全都被他给搅散了,处处陷害小王爷,逼得小王爷在王府都待不下去了。” “十几年苦读明明已是风光无限的科举榜眼,却偏偏不知足,拘泥后宅爭斗,唉,真是上不得台面。” “和小王爷比差远了。” 一字一句像是戳心窝子狠狠地扎在了姬虞南的心坎上,他铁青著脸,一言不发。 “六公子,体面些还是儘快跟本宫走一趟吧,是真是假,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陆恆指了指衙门方向。 拗不过,姬虞南咬牙抬脚:“陆大人最好能还我一个清白!否则,父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镇王府的子嗣如今就剩下姬雪顏和受伤休养的姬令在府上,姬雪顏焦急如焚,托人四处打点。 傍晚 最先被放回来的是姬云和,姬长安一口咬定当时他也在场,走得比姬云和还要晚。 因此,姬云和洗脱了嫌疑被放了回来。 一进门就被姬雪顏给拦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夫家老小为何早就不在京城了?” 要不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事儿,姬雪顏牢牢地掐住了姬云和的手臂:“你为何撤退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可曾將我当成姐妹?” 姬云和眸光抬起,冷冷地盯著姬雪顏:“这是父王的意思,大姐何不去问问父王,为何在诸多儿女中只能信任我?”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解药? 镇王对姬雪顏和姬虞南已经离心了,碍於那层浅薄的父女之情,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姬雪顏咬牙切齿:“我也是被老六给连累了。” “老六许诺大姐什么了,长公主身份,还是赐予封地,又或者给你兵权?” 姬云和长这么大,第一眼就没瞧得起姬虞南,哪怕是同胞弟弟,太自私了。 他若上位,这帮兄弟姐妹未必得好。 姬雪顏鬆开了姬云和的手,神色怔怔,姬云和这才进门去找镇王,熬了大半夜。 次日天不亮镇王病危的消息传出。 张贴告示再次悬赏名医。 天亮后,姬云和一身素色,面露憔悴地进宫朝拜太子,恳请太子允许镇王弥留之际,能返回东原。 此消息一出,满朝文武小部分请求太子同意。 还有大臣当场拒绝了:“太子,立新君在即,镇王绝不能离开京城。” “诸位,能陪父王回去的只有我一人,我的三个兄长,一个姐姐全部留在京城,这是父王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姬云和挺直了胸膛:“父王戎马一生,当年和殿下共同击退大庆,又曾一起镇压不轨之臣,共同创造北梁盛世,是北梁功臣,如今他不过是想回去看看,殿下竟也不许了么?” 不可否认,镇王的功绩。 镇守东原多少年,保一方平安顺遂。 镇王能不能回东原的事,在朝堂上吵翻了天,姬云和神色始终淡淡,眼尾的余光只看向太子。 只要太子鬆口,一切好办。 姬承庭紧绷著脸凝视姬云和,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姬云和败下阵,收回视线。 “此事孤会酌情商议,晚些时候再做答覆。” “殿下,我父王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您不能让父王抱憾离世,这样我也没法跟东原跟隨父王多年的部下交代。”姬云和不肯鬆口:“父王在,东原安,殿下安,北梁安!” 一句句质问让在场诸臣哑口无言。 东原是镇王守了几十年的封地,多少心腹未曾带回,他手中至今还有兵权未交,真要闹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 “镇王真的病得如此严重?” “许久前镇王已经病入膏肓,全城的大夫都去探望过,太医院的太医也能作证,这事儿做不了假,要是镇王真的病死在京城,难保不会有人乱传消息,说殿下私扣镇王,引起东原大军不满,得不偿失。” “可让镇王离京回东原,岂不是放虎归山?” “镇王府的嫡子庶子还有世子,全都在京城,诸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派之爭,互不相让。 朝堂吵了许久,姬云和跪在地上不起身。 “镇王教子不善,引发诸多事,哪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其中一位大臣忽然说。 四周寂静。 姬云和闻言抬起头看向了说话之人:“子不教父之过,父王已经为此劳心劳神,身子越来越差,难道还要让父王以死谢罪?” “王爷若是有心悔改,执意要回东原也不是不行,將兵权交出来,微臣绝无二话!” 气氛再次安静 姬云和嗤笑:“此兵权是太祖在世时交给父王的,父王保家卫国,战功累累,凭什么临终之际还要受你们胁迫?” “说来说去还是要逃回东原,不肯交权。”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性子执拗,一张嘴就將镇王府得罪了个彻底,姬云和也不慌:“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新帝继位,若是父王不肯交权,就要处死父王,还是要藉口將父王扣留京城?” “微臣並无此意。” “当年太祖皇帝赐父王免死金牌,赐父王兵权,就连先帝在世也不曾过问 半个字,待父王恭恭敬敬,我父王戎马一生,岂是你们这些人隨意詆毁的?真当我们东原大军好欺负?” 姬云和忽然发难,质问的兵部尚书说不出话来,她又看向了姬承庭:“殿下,父王是长辈,当年没有和您爭新帝,立下君子之约,如今镇王府的嫡子一个两个的全都被算计,父王无愧於你。” “太子才是储君,镇王不过是个王爷,如何能爭?”大臣说。 姬云和骤然道:“我父王乃是太祖之子,先帝自己上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追究起来,究竟谁是谋权篡位还不好说呢!” 一句话堵得那位大臣面红耳赤,几次低著头要说什么,动了动唇又噎住了。 这事儿要追究起来,先帝的皇位来得就有猫腻,连同林太后那一辈都要挖出来追究。 太祖宠爱柳贵妃,又是兵权又是免死金牌,又怎么会將皇位传给了先帝? 姬云和缓缓站起身,看向了姬承庭:“先帝在世时,父王和先帝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父王几个子嗣都留在京城,太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太子殿下想过河拆桥,对镇王府一脉赶尽杀绝?” 面对质问,姬承庭长眉挑起:“皇叔確实对北梁有功,既是皇叔的心意,孤,准予。” “殿下?”诸位大臣急了。 姬云和情绪有些激动;“太子殿下敢作敢为,不愧是父王当年不顾一切来帮您平定京城內乱,我替父王谢过殿下!” 第390章 各自行动 准许镇王回东原的事很快就敲定 镇王府都在收拾行李,姬云和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镇王安抚她:“无需担心。” “儿臣是怕半路上会有人来挟持。” “本王早有安排。”镇王不以为然,他眸色深沉地眺望皇宫方向,无数次的幻想过入主太和殿,坐上皇位。 熬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棋差一著。 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咬著牙认了:“云和,人活著就还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姬云和眼眶一红,其实回东原也挺好的,至少在东原不用胆战心惊,人人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 长公主哪有郡主做得舒坦。 这么些年镇王府的遭遇她都看在眼里,镇王看向她:“父王在东原,她们几个才会有保障。” “父王不必解释,儿臣都明白。” 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十几辆马车都收拾妥当,一早姬雪顏就来了,哭红了眼:“父王,为何儿臣不能跟您一块回去,儿臣也惦记东原。” 镇王气若游丝地斜靠在软轿上,淡淡道:“你捨得丟下丈夫跟儿子,女儿?” 说到这姬雪顏心里不禁埋怨起来:“如父王早做打算,也不至於我们一家子骨肉分离。” 镇王懒得理会。 任由侍卫將他抬上了马车。 姬雪顏看向了姬云和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当初来京城享福,你做了郡主,我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如今又是你跟著父王回东原去享福。” 只要镇王死了,东原肯定就是姬云和继承了。 凭什么她们在京城提心弔胆,姬云和却能继续享福? 姬云和语重心长地安抚:“不是父王不肯带你,而是人多,朝廷根本不可能放人,与其一家子被威胁,不如父王退居东原,等时机成熟自然是要將你们全部接回来,你们都是父王的子嗣,岂会没有感情?” “云和,你把重哥儿带走吧。”姬雪顏牢牢握住了姬云和的手:“就当我求你了。” 重哥儿是姬雪顏唯一的儿子,留在京城,她怕被牵连。 若是跟了姬云和,好歹有亲戚关係在,不至於对他痛下杀手,最不济也能保下性命。 姬云和一脸为难。 “云和,我们姐妹一场,我知道镇王府局势艰难,重哥儿极少露脸,將他打扮成小廝模样带回去,不会碍你什么的。” 姬雪顏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再不济,你將他送去荣家。” 荣家,镇王妃母族。 禁不起姬雪顏的祈求,姬云和心软应了,姬雪顏举起三根手指保证:“关於京城的一切,我定会知无不言匯报给父王,只求你平安將意哥儿送回去。” “嗯!” 城门口的禁卫军让开了路,镇王府的马车从正门口穿过,浩浩荡荡,围观的百姓纷纷过来凑热闹。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辆马车才离开了城门口。 眼看著镇王府的马车离开,姬郢眼眸微动,起身入宫,去求见了太子。 一下午两人关在书房里商谈。 傍晚 姬承庭准姬郢一同返回东原,次日动身。 消息传到东宫 乐晏惊住了:“小叔要去东原?” 姬承庭倒了杯水递给了乐晏,温声解释:“他这一趟必去不可。” “为何?” “还不是镇王迟迟不肯交出兵权,若不放走,兵权捂死在东原,东原必反,到时边关大乱,后果更不堪设想。”朝曦道。 姬承庭点点头。 想尽各种法子拿不到的兵权,那就只能放手一搏,永除后患。 最坏的结果就是镇王继续镇守东原,但京城安寧,朝曦顺利继位,也好过两虎相爭,头破血流,民不聊生。 “那小叔会不会有危险?”乐晏听懂了,这事儿迫在眉睫,拦不住,镇王只是要回东原,並非造反,太子没有理由拦著。 若是扣下镇王,东原的兵说不定立马就造反了,到时损失惨重。 所以东宫没得选。 去东原,也是姬郢没得选。 姬承庭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聪慧谨慎,不会出事的。” 下午书房姬郢亲口允,若能携兵权归来,立即求娶乐晏为妻,若败,恳求姬承庭以他之名,让他驻守边关,永不回京! 再给乐晏择婿,风光大嫁,他也无怨无悔。 姬承庭应了他。 “父王向来不会欺骗儿臣,儿臣相信父王。”乐晏面上微微笑,一旁地朝曦见状:“这屋子里太闷了,你也许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正好,秋高气爽,御园都开了,咱们一同去看看吧。” 朝曦拉著乐晏嘴里念叨著,乐晏半推半就的跟著去了,姬承庭也未阻拦, 摆手不许让人跟著。 御园里百绽放,香味扑鼻而来,隔著万丛中一眼就看见了姬郢坐在凉亭里,探出身子,紧盯著水里的锦鲤。 听见脚步声,他指尖一顿。 “小殿下,八百里加急。”侍卫拦住了朝曦。 朝曦闻声朝著乐晏挥挥手:“我去去就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乐晏错愕片刻后又看向了姬郢的背影,一步步上前:“小叔?” 姬郢回头。 这一眨眼好些日子不见,她养的不错,肤色越发白皙,一张娇艷容顏堪比娇。 “坐。”姬郢指了指一旁的栏椅。 乐晏起身往前:“听父王说明儿一早你就要去东原了,小叔,你要多加小心。” “嗯。”他点点头,心里纵使万般不舍,也要强忍著,面上故作轻鬆:“太子助我,我的胜算很大,你不必担心。” 她红了眼眶。 这阵子她不在宫外,也能听见宫外的险恶,一桩接一桩,应接不暇若是一般人早就被斗趴下了。 “姬长安身份可疑,你多加小心,除了你父兄,母妃之外,任何人的话不要轻信。” 他悉心叮嘱。 乐晏点头。 夜色微凉,风乍起,吹起她乌黑秀髮,他软了眸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站起身,目送了乐晏离开,直到视线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金鳞迎上前:“王爷,东西都准备好了。” “走吧。” 次日天不亮姬郢出城。 上午 季家老夫人进宫求医,季夫人病危,恳求太子妃出手让太医救救季夫人,锦初听闻很是诧异。 “几天前长蘅见过姬长宜了,是姬长宜派人下毒,三个人只有两份解药,她將解药让给了一双儿女。” 季老夫人唉声连连,这个大儿媳,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可太医院又不肯出面。 无奈,她只能厚著脸皮入宫求医了。 锦初朝著飞霜下令:“让张太医和云太医去。” 闻言,季老夫人恨不得给锦初磕一个:“多谢太子妃。” 季家大房能有今日下场,季老夫人谁也不怪,就怪她手段过於温和,没有及时制止。 “老夫人严重了。”锦初扶起季老夫人,长眉挑起:“姬长宜当真是死了?” 季老夫人道:“镇王府地牢火灾那日,拖出去一具尸首,长蘅亲自去看过,確实是姬长宜的尸骨,他左脚微跛,右手小拇指比无名指长,那尸首也確实如此。” 锦初点点头,总觉得姬长宜死的太突然了。 隱忍多年就这么死了。 放走了季老夫人,两位太医给季夫人医治,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季夫人扛不住病痛折磨,撒手人寰。 季家掛起了白幡,低调办起了丧事。 与此同时姬长安也验证了杨卿凤確实是谈大人的女儿,谈家全族入狱,等候发落。 至於谋害盛倾城的死,也推到了谈氏身边丫鬟身上,那丫鬟一口咬定就是她为了给主子报仇,故意下毒。 任凭慎刑司如何打,丫鬟始终没有改口,就连毒药的毒性,从哪弄来的都说得清清楚楚。 姬长安无罪释放。 从大牢內出来已经是五日后,他並未著急回府,而是去了一趟京兆尹府邸,见过了姬虞南。 姬虞南身陷闯入大牢的嫌疑,陆恆不放人。 “陆大人,按律法他手下的人闯入大牢伤了人,他这个主子理应罚五十棍惩戒,这笔糊涂帐,镇王府认下了,以罚抵过。” 姬虞南冷脸:“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从未派人闯入大牢,莫须有的罪,自然不能承认,姬长安淡淡地看了眼姬虞南:“五日前,父王带著二姐,已经返回东原,你还要坚持么?” “什么?”姬虞南闻言瞪大眼不可置信。 一旁的陆恆作证:“镇王危在旦夕,確实回东原去了。” 姬虞南不敢相信镇王居然会丟下一大家子就带著姬云和离开了京城?连他都没带。 “从即日起,我是王府世子,王府一切由我来指挥,挨五十棍出狱,要么就继续耗著!” 要不是看在还有求於镇王的份上,姬长安才懒得理会姬虞南,姬虞南在他手里,等同於人质。 镇王就剩下这么一个完整的嫡子了,没有子嗣,他夺皇位意义又在何处? 所以,姬虞南现在还不能死。 等了良久 姬虞南咬牙:“罢了,我认!” 陆恆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姬长安:“世子倒是精通律法。” 世家子弟犯了错,只要不是谋逆,刺杀等罪,极少会判死刑,尤其此事还有侍卫顶了一大半的罪。 姬虞南想要离开牢狱是有些困难,但要他命,还不至於。 於是,陆恆只能按照律法严惩姬虞南五十个板子,当场行刑,姬虞南咬著牙强行撑著。 姬长安站在那盯著行刑。 五十个板子打了足足一个时辰,板子打完,姬虞南已经昏厥,后背早就被血浸透,黏在衣服上。 他捞起了姬虞南站起来,看向陆恆:“陆大人,就此別过了。” “世子慢走。” 从牢狱出来將人放入马车上,姬长安对著手下道:“去请大夫!” 第391章 出气 半个月后 乐晏的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方荼日日都来陪著她,偶尔提及季家也是一带而过。 沉寂了好几个月的京城,终於迎来了一桩喜事,李若琅嫁给了温探,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一路吹吹打打,新娘子被抬入了温家。 看过热闹后方荼被人拦住了,一抬头,竟是上官知意,小脸微红有些扭捏,看见来人,方荼眼皮莫名跳了跳。 “方家妹妹,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方荼大抵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犹豫著该怎么拒绝,一旁的乐晏坐在那,手里拿著一柄团扇轻轻摆动,扬起长眉:“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我也听不得?” 上官知意哪敢忤逆公主啊,小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乐晏不肯放人。 方荼也不搭话,默默跟在了乐晏身后,上官知意当然是不敢在公主面前发脾气,举起一枚玉佩:“这,这个还请还给方大公子。” 看见那枚玉佩,方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手接过:“这怎会在你这?” 上官知意扭捏道:“是前一阵子偶然拾到的。” 说完人就跑了。 乐晏疑惑看向方荼,方荼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头;“公主,这绝对是误会,我兄长早就心有所属,绝不会看上她,几个月前,上官家就提过被我母亲拒绝了。” 乐晏现在看见和镇王府有关的人就一肚子怒火,尤其是上官知意,还曾在大街上污衊过小叔。 她下巴抬起,对著红梔说:“把人给我带过来。” “公主?”方荼诧异。 乐晏晃了晃玉佩,问:“这重要不?” “就是我兄长掛在身上的,谈不上多……” 啪! 玉佩被砸在地上,碎成了数瓣,也將方荼那句不算名贵,只是从小贴身戴著的话给咽了回去。 上官知意被带过来时,她看见了地上的碎渣,愣了愣,疑惑不解地看向了乐晏。 “公主这是何意?” “这不是方家公子的玉佩,一枚假玉佩而已,也敢拿出来糊弄人。”乐晏翘起红唇:“上官知意,你从哪弄来的假货?” 上官知意还没回过神,眼泪蓄满眼眶,一双眼睛红成了小兔子状,看向了乐晏:“公主欺负人。” “我何时欺负你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拿著块外男玉佩找上来,不知羞耻!” 乐晏勾唇冷笑,上下打量著上官知意:“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是许了亲的?” 上官知意瞪大眼,未曾想过眾目睽睽之下乐晏这么不给面子,她脸色涨红,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不知是谁將消息告诉了姬雪顏,她今日也是来参加喜宴的,听闻此事后快速赶来。 “母亲。”上官知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入姬雪顏怀中崩溃大哭,一旁机灵丫鬟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姬雪顏顿时火大,看向了乐晏:“公主,知意也是好心,你怎能仗势欺人?” “好心?”乐晏摇了摇手上的团扇,冷笑连连:“拿著块不知从哪掏的玉佩就说是方家大公子的,幸亏被人认出来是假的,否则,旁人还以为你们私相授受了呢,若真坦荡,让下人送去方家不就行了,何必当眾拿出来?” 一番质问让上官知意脸色一阵青白,感受著四周的指指点点。 很快方夫人也闻讯赶来了,瞥了眼地上的玉佩残渣,点点头:“这確实不是我方家玉佩,只是形似,上官姑娘你是不是被骗了?” 一脸无辜,后知后觉的模样像是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 “够了!”姬雪顏將上官知意拦在了身后:“一枚玉佩而已,错认就错认了,哪得当得起私相授受了,公主也是女子,怎会不知女儿家清白最重要?” 啪! 乐晏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掌摑在姬雪顏脸上:“你也配在我面前提清白?一家子坏心眼,算计我不成,还要算计方家吃哑巴亏?” 今时不同往日 隨著镇王离开京城,大局既定,朝曦已是板上钉钉的新帝,內务府甚至已经在绣龙袍。 而乐晏,又是新帝唯一的妹妹,死里逃生一回,地位可想而知。 也不怪乐晏对镇王府的人没个好脸色,差点死在了镇王府的人手里,偏偏姬雪顏还要忤逆。 公主岂能忍? “你!”姬雪顏捂著脸。 “你是公主就能打人?”上官知意不乐意了,紧咬著牙不肯罢休:“一块玉佩是我认错,也是好心归还,今日温家办喜事,你怎么能坏了主家气氛?” “上官姑娘,这是你近几个月归还的第三个东西了,之前我兄长和友人骑猎,我兄长的马鞭丟失,那是我母亲亲手缝製的,兄长十分珍爱,你拿著马鞭堵我兄长,公主今日本是好心提醒,给你台阶下,你却哭哭啼啼,处处忤逆挑衅。” 方荼站出来,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上官知意这些日子办的事儿。 眾人譁然。 纷纷看向上官知意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上官知意见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哭著说没有,方夫人也是语重心长:“都怪我家小子太招桃了,我回去就罚他跪祠堂。”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中,两拨人都分开了。 乐晏的身边自然有不少人劝;“公主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就是,您金枝玉叶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 就连温夫人也出来对著她笑脸相迎,语气里儘是哄著:“公主消消气,也怪温家招待不周,怎会將这种人给请进来了,等喜宴后,我另请公主赔罪。” 这一说反而让乐晏有些不好意思了,挥挥手:“这倒不必。” 只是她见不惯上官知意装疯卖傻,想出口恶气罢了。 婚事照常举行。 方荼朝著乐晏竖起大拇指,恨不得朝著她脸上狠狠亲两口,小声嘀咕;“兄长被她给缠得头疼,一出门肯定被盯上,碍於镇王府又不能明说,还要给些面子,就连母亲也没法子,拒绝的话说了一箩筐,人家就是装傻,还是公主威武!” 一旁的方夫人也是朝著方荼投去一抹讚许感激的眼神。 “公主有所不知,我兄长看好了柳家嫡女,结果您猜怎么著,上官家居然派人去柳家提亲!”方荼都被气得不轻。 这分明就是故意噁心人的。 “还有这事儿?”乐晏诧异。 方荼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柳家姐姐已经哭红了眼,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生怕被上官家的人给缠住了,这两人相差十岁,膝下已有嫡子,也不知哪来的脸面。” 这些话方夫人再三叮嘱不能和公主说,怕气著公主,所以方荼一直忍受著。 如今正好借著这个机会提出来。 “公主,你可算是给我们方家出口恶气。”方荼感激得不行,乐晏破涕为笑,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方荼的脸颊;“就会哄我。” “怎会,我说的句句属实。” 生怕她不信,指了指一旁的方夫人:“不信可以问问母亲。” 方夫人二话不说就点头:“確实如此。” 另一头姬雪顏挨了打,女儿被人羞辱,一帮人劝她们母女俩消消气:“公主难得出宫一次,又何必去公主面前找不自在呢。” “可不是,现在谁看了公主不都是客客气气哄著,今时不同往日,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姬雪顏闻言捂著脸气恼不已,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不过就是看著镇王离开了,才敢肆无忌惮。 “母亲。”上官知意委屈地红了眼:“乐晏也太霸道了。” “嘘!” 一位夫人面露惶恐,不满地看向了上官知意:“公主也是咱们能私下议论的?” “当心被公主听了去。” 一帮人小心翼翼。 姬雪顏是咽不下这口气,拽著上官知意扬长而去,半路上,上官知意嘴里还不停抱怨著。 上了马车后姬雪顏才逼问:“我早就告诉你了,方家这门婚事不要想了,方家装疯卖傻不同意,就是拒绝你,我的脸都被你给丟尽了,今日之后,还不知多少人会笑话你!” 第392章 祈福 姬雪顏顶著巴掌印狠狠骂了上官知意一顿,恨铁不成钢,嘴里念叨著:“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为何就偏偏看上了方家那小子。” “母亲,女儿也是情难自禁。” 上官知意更是委屈,她哪里比不上柳家女儿了,一副病秧子模样娇滴滴的,看著就惹人厌烦。 骂归骂,冷静下来之后姬雪顏揉脸嘆:“怪就怪你晚生了几年,你若跟姬洛洛一般大,京城一半都是你外祖父说了算,今日小小方家岂敢回绝?” 说到底还是镇王府日落西山。 这些人拜高踩低。 一群势利眼的东西! “母亲,那外祖父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上官知意著急的问。 姬雪顏心里也没谱,这一眨眼都半个多月了,镇王那边半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她日夜都在惦记著重哥儿,小小年纪一路奔波,不知有没有哭闹,想到这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外祖父走南闯北,几次歷经生死,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的,他一定可以重振旗鼓!” 镇王府一定还有机会。 可上官知意等不了,她怕没等来镇王重掌大权,方逸就娶了旁人了,那她可是半点机会也没了。 “今日乐晏当眾打了母亲,这口恶气,我也是咽不下去。”上官知意恨不得挠了那张如似玉的脸。 气得不轻。 那一巴掌力道可不轻,这会儿脸上还隱隱作痛,姬雪顏深吸口气:“今非昔比,谁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何况是我呢。” 她又能如何,人家是娇贵的公主,父兄宠爱,眾星捧月,谁敢惹她不痛快? 马车停下 今日在温家发生的事已经传入了镇王府 姬长安早早就在大堂等候,母女俩看见姬长安,上官知意莫名觉得心里发怵,也不知为何,每次见著这位庶出的小舅舅,心里都有些恐惧。 “小舅舅……”上官知意上前行礼。 姬长安眸色淡淡,瞥了眼姬雪顏的巴掌印,长眉挑起:“乐晏公主被惯坏了,大姐不必往心里去。” “打的又不是你,你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姬雪顏本就一肚子怒火,听著对方的风凉话,更是来气,摆摆手让上官知意先回去。 两人坐在大堂,姬长安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知意年纪不小,也该谈婚论嫁了,大姐可有安排?” 听著对方开口,姬雪顏心里立马升起警惕,蹙眉看向对方,姬长安也懒得兜圈子:“大姐觉得小殿下如何?”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谁?”姬雪顏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对面坐著的人:“你是不是疯了,小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娶知意?” 这件事她连想都不敢想,朝曦和知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姬雪顏怒极反笑:“你是真以为父王不在府上,这镇王府的事就由你隨意发挥?” 说著她捧著茶,脸上还掛著不屑笑容。 却看见姬长安摘下了半张面具,露出一张久违的容顏来,看见那张脸,姬雪顏脸色微变,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砰的声掉落。 她蹭站起身,震惊不已地看向了姬长安:“你……你还活著?” “我怎会轻易死了?”姬长安再次当著姬雪顏的面,带上了面具,眉一挑:“知意若能嫁给朝曦,將来可是要做皇后的。” 若是庶子姬长安说出这些话,她肯定认定他是疯了,简直痴心妄想,可对於眼前人的手段,姬雪顏又迟疑了。 “可朝曦不喜欢知意。” “我知道,他心仪之人是方荼。” “方荼?”姬雪顏纳闷,良久勾起了一抹讥讽:“怪不得方家这般张狂,屡屡拒绝了知意,原来是攀上了小殿下这棵大树。” 姬长安缓缓站起身:“儘快给知意安排一桩婚事,越快越好,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安排。” 眼看著姬长安要走,姬雪顏急了:“你假扮长安,是父王授意的?” 面对质问,他点点头。 “那解药的事也是你捅出去的?”姬雪顏心里隱隱有些怒火:“我们之间才是朋友,你为何要帮姬云和,她能做的,我也可以。” 听这话,姬长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姬雪顏:“我被困十日,你可曾去探望过一次?姬虞南数次想要杀我,你可曾阻拦?” 姬雪顏眼神虚闪,脸上还有些担忧。 她怕姬长安会报復她。 “放心吧,我的肚量还没那么小,要怪只怪我被人算计抓住了,你只是为了自保。”姬长安耸肩,並未將这事儿放在眼里:“我答应过镇王,会照顾你和姬虞南的安危。” 说罢,姬长安扬长而去。 姬雪顏却盯著姬长安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廊下小丫鬟来找她:“六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她下意识蹙眉,对姬虞南已经十分抗拒。 简直就是扶不起的烂泥。 枉费她为了帮他,得罪了姬郢,还被人丟在京城不管不顾。 终究还是去了一趟,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进门后,看见姬虞南趴在榻上,脸色苍白虚弱。 地上打翻了几个药盒子,两个小丫鬟站在一旁战战兢兢。 见状,她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隨意找个椅子坐下来:“你伤了身,不好好休养,怎么又动了怒?” 她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了。 姬虞南深吸口气;“我几次要见姬长安,他都不肯来,若不是他,我又怎会被罚?” 这五十个棍子打得实在是憋屈。 日日疼,他心里这口窝囊气久久不散。 “大姐,他一个庶子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若是往日,姬雪顏说不定还要再劝劝,可现在她知晓了姬长安可不是什么善茬,皱著眉道:“老六,他救你出狱,你该谢他,如今父王不在府上,整个王府又再他手上,你若得罪他,可知下场?”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偏偏姬虞南没有这份觉悟。 他抬头看向了姬雪顏:“大姐怕他,我可不怕!” 姬雪顏露出脸上的巴掌印,指了指,也不避讳地说起在温家发生的事:“我言尽於此,你若执意,我也没法子,如今大家都是各自保命,你好自为之吧。” 人走后,姬虞南急了,赶紧派人出去打听消息。 和姬雪顏说的一样,乐晏公主当眾打了人,甚至还放话出去,她伤势好全,让姬虞南出门避著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她……她怎可这般无理取闹,仗势欺人?” “难道就没人管管?” 姬虞南气得不轻,传话小廝道:“六公子,公主是为了泄愤,旁人不敢多管公主的事。” 更別提姬虞南名声在京城已是臭名昭著,谁又能为了他去得罪未来长公主? 活腻了! 乐晏动手打了人,京城里愣是没传出半点关於她的不好,她又重新搬回了公主府,专门还给方荼留了个院子。 时不时地邀请她来小住,公主府铜墙铁壁,方夫人从来不反对,两人坐在绣楼上看星星,看月亮,似是有聊不完的话。 日子好的好不愜意。 “祖母打算过两日找个机会约柳家老夫人去寺里祈福,这门婚事应是要定下来了。” 方荼斜靠在一根柱子上,吹著微风,看著天边弯月,嘴角翘起笑:“兄长这几日都很开心,若不是於理不合,他都想来找你道谢。” 这门婚事能促成,也多亏了乐晏。 话锋一转方荼忽然问:“公主心仪什么样的男子?” 乐晏眯了眯眼,大半个身子依在小茶几上,手里攥著一杯葡萄酒,凑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闻言道:“有勇有谋,顾全大局,心地善良之人。” 风乍起,乐晏思绪飘远了,也不知道小叔现在怎么样了。 又过了两日 方家老夫人带著儿媳,孙女,邀约了柳老夫人还有柳姑娘一同去寺里祈福,也是借著这个由头让两家相看。 方荼邀上了乐晏一块去后山散心,她想著要给小叔求个平安符,便答应了。 一大早换上了衣裳,梳著简单的髮鬢脸上用轻纱遮面,出府乘坐马车,方荼自然是要陪公主的,马车停在方家门口时,方荼上来了。 帘子撩起时,乐晏远远的看见了一队送葬队,白幡晃动,还有无数纸幣洒向上空。 为首的人,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季长蘅,披麻戴孝,红肿著眼,不復往日的意气风发。 方荼顺势看去,道:“季夫人病了很久,身子被拖垮了,临终之际我陪著母亲去看过一次,她倒是留了几句话。” “什么话?” “她说对不住你,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母亲说不必往心里去,都是人的命,谁也阻拦不了。” 方夫人回来之后哭了一场,但很快就走出来了。 生死有命,终有一別。 马车停靠在不远处,透过帘子,季长蘅抬起头刚好看见了一张容顏,他迟疑片刻后还有些恍惚。 依稀还记得许久之前,他坐在马车里等待太傅出宫,帘子突然撩起,映衬出一张娇艷欲滴的容顏,眸子亮晶晶的,他的心都跟著漏了一拍。 再次相见,季长蘅挪不动步了。 方荼鬆开手,帘子放下,挡住了视线。 两边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刚才的那一幕季紫菱也看见了,劝道:“兄长,放下吧,你別忘了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季长蘅闻言紧紧抿著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又继续前行,和那辆马车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刚才那一幕很快被乐晏拋之脑后。 上了山一路往上爬,青云台寺庙建立在山顶,一路鸟语香,绿树成荫,偶然还能遇到一同上山的夫人,方老夫人笑著打了几句招呼。 今日乐晏出门很是低调,又带著面纱,所以,不少人都不知道公主也来了。 爬了莫约一个时辰才抵达了半山腰。 “姑娘,要不要歇一歇?”红梔小声问。 乐晏挥挥手:“还没那么娇气,太医说我身上的伤已经痊癒了,不碍事。” 休养许久,她早就憋不住了。 红梔见状也不好多言,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著,方荼小声嘀咕:“我瞧祖母今日很高兴,柳家老夫人心情也好,这事儿八九不离十能成。” “这是好事儿。” 半个时辰后终於抵达了寺门口 府里的人早早就上来打过招呼了,所以安排了几间厢房,方老夫人停顿了一会儿,將最宽敞的那间让给了乐晏住著,隔壁的安排给了方荼,方便有个照应。 “姑娘就不必客气了。”方老夫人面露恭敬。 一旁的柳老夫人还觉得纳闷,小姑娘是晚辈怎么能抢先一步住,等身边丫鬟提醒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连忙恭敬了许多。 安排好了住处后,红梔便让人上下检查一番,乐晏则是去上香,方荼道:“明日还有一场法会,妙音主持亲自讲佛经,很是难得。” 来到了大雄宝殿 乐晏接过了香火,跪在蒲团上,闭著眼心里默念,虔诚地朝著佛像跪拜,隨后才轮到方老夫人和柳家其他人。 寺內森严,檀香扑鼻。 求了平安符后,乐晏纳入怀中,方老夫人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算卦摊:“难得出来一趟,听说青云台的卦象很灵验,不如瞧瞧?” 眾人看向了乐晏。 见大家都有心思,乐晏自然不好扫兴,点点头,方荼接过竹筒递给了乐晏,乐晏却道:“我无所求,方姐姐你来吧。” 眾目睽睽之下,她不好表露心跡。 怪难为情的。 方荼见状也不扭捏,当场就开始摇起来。 哐当,哐当。 啪嗒。 掉下一支签文,捡起递给了解签师傅。 解签和尚接过笑著说:“此乃上上籤,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方荼小脸一红,想要说家人运势却被乐晏提醒:“问姻缘!” 方老夫人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问姻缘。” 闻言方荼低著头,满怀期待,对方拿过签文,看著批註解释道:“姑娘是大富大贵之命,一路顺遂,將来必定能……” 话说一半又顿住了,方荼见状便有些好奇地探过身:“如何?” “姑娘命格极贵,只是子嗣有些艰难。” 子嗣艰难四个字让方荼脸色瞬间煞白,乐晏蹙眉:“可有破解?” “这世上没有什么都是完美的,有失必有得,姑娘命格贵重,总有一憾,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世事无常,只需平常心对待。”解签和尚解释。 乐晏蹙眉:“这叫什么话,父王……我父亲常说人定胜天,许多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我偏不信,总有解决的法子,你快说。” 解签和尚被乐晏的话嚇了一跳,正好乐晏的手撑在桌子上,他便问;“姑娘,可否让贫僧看了一眼手?” 乐晏扬眉,伸出手。 看过掌心纹路后,解签和尚又笑了笑:“刚才是我说错了,方姑娘確实有解,会遇到贵人的。” 如此,方老夫人闻言狠狠的鬆了口气。 前半截话差点没让她嚇得腿软。 她撑著身转头叮嘱丫鬟:“以方家名义给青云台捐赠一万两白银” “是。” 和尚们朝著方老夫人道谢。 第393章 签文 之后便轮到了柳家姑娘,在柳老夫人的示意下,柳姑娘也摇了一卦,中籤,不好不坏。 “问姻缘!”柳老夫人道。 解签和尚拿过签文之后握在手里细细端详,便开始说:“柳姑娘將来是要相夫教子,命中有四个女儿,最小的儿子却是要夭折,会伤身,最好的法子便是在柳姑娘双十之年,和丈夫分居一年,吃斋念佛求过渡。” 柳姑娘闻言脸色也不甚好看,抿了抿唇,还是道谢了,红了眼眶看向了不远处的方夫人一眼。 方夫人当即挥挥手:“这世上没有儿子的妇人多了,我方家就不计较这个,女儿也是宝,太子妃和展夫人哪个不是巾幗英雄?” 听了方夫人的话,柳姑娘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些,一旁的方老夫人也跟著点头:“这道不算什么事,女儿家照样撑起一片天。” 方家老夫人是真的不在意,等她死后,两眼一闭谁又知道子孙如何? 她拉著柳老夫人说道:“秦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呢,跑去西关了,她在家哭瞎了眼也没用,还不都是她犯糊涂,儿子儿媳好好的一桩姻缘硬是给搅和散了,让儿子心生埋怨,夫妻硬是分离八年,追悔莫及。” 见过了秦夫人的悔断肠,方老夫人早就看清了现实,这话也是给了柳老夫人一记定心丸。 她当即决定,两家回去之后就定下婚约。 占卜算卦的事终究还是影响了一行人的情绪,尤其是方荼,瘪瘪嘴都快要哭了。 “这和尚说得未必准,再说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他不是说你有贵人相助?” 为了安抚方荼,乐晏二话不说抄起了一旁的竹筒开始摇晃,咚咚几声,啪嗒掉下一枚签文。 红梔弯腰捡起来递给了乐晏。 签文並未写字,是一支无名签,乐晏撇嘴递给了解签师傅:“我倒要看看无名签能解出什么样来!” 解签师傅接过签文仔细打量著,指尖都在颤抖,翻阅解签书籍看了又看,情绪激动。 “师傅,这是?”方老夫人提著心,生怕从对方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解签师傅屏住呼吸,只说了两个字:“凤命!” 话落,乐晏瞬间变了脸,砰的一声拍著桌子:“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凤命?” 小叔並无谋逆之心,她怎会做皇后? 將来能做皇后的应该是方荼才是! 解签师傅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我只是按照签文所解,绝对针对之意。” 眼看著乐晏还要动怒,方老夫人赶紧拉了一把:“消消气,就当做是玩笑罢了。” 將人扯出了殿外。 这会儿方老夫人肠子都悔青了,根本就不该来摇签算卦,她咬著舌尖,疼意袭来才没有被惊厥,极力安抚:“都是一些人云亦云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对对对,公……姑娘不必往心里去。”柳老夫人也著急跟著劝,生怕这位小祖宗一著急发了火,做出什么事来。 乐晏没法淡定,却也只能强压下去,故作轻鬆:“这点小事我怎会放在心上,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 几人这才鬆了口气,没有继续劝。 回到厢房 乐晏脸色耷拉下来了:“姑姑,青云台的签文真的灵验吗?” 红梔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正如公主所说,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天下诸国也未必是北梁皇后,小王爷必不会造反。” 她想了想又觉得很烦躁,乾脆摇摇头什么都不去想了,抓起桌上一串佛珠在手里攥著转动。 一圈又一圈,眺望著逐渐阴沉的天。 隔壁 方老夫人一脸忧愁,看了眼方荼,又看了眼方夫人,接连嘆气,三人的签都称不上好坏。 “公主那边可需要安抚?”方夫人问。 被方老夫人给拒绝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掺和进去了,说不清道不明,公主自己不当回事,那就没事。” 凤命的签文已经很久没有被抽出来了,她记事起,大约是北梁开国皇帝的徐皇后年幼时曾抽过此签。 十年后也果然登上了皇后宝座。 青云台的签文极少有不灵验的,这话,方老夫人硬是憋住了不敢说,凤命的事可大可小,她再三叮嘱把今日的事都给忘了。 方夫人和方荼闻言点点头。 “母亲,那柳家的婚事……” “可以定下来,沁春这孩子不错。” 方夫人点头,她对柳沁春也很满意,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乐晏却没有睡意不知道坐在窗户盯著月亮多久,手里的佛珠转了多少圈,昏昏欲睡时,耳边微风颳过树枝,传来沙沙的声音。 她扬眉。 树下跃下一名黑衣人,来到她面前弓著腰:“公主,今夜有刺客袭击,已被捉拿。” “可查到了什么人?”乐晏单手撑著下巴,不太明白,在京城怎么敢有人对她动手的? 出门在外,只要是京城的地盘,乐晏根本不慌。 “是镇王府。” 乐晏秀眉拧紧,啪的一声將手里的佛珠拍在桌子上:“是镇王府的哪个主子,姬雪顏还是姬虞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人。 一个是被她当眾掌摑的,另一个则是被她诬陷,声名狼藉的。 黑衣人道:“一共三百余人,全都死了,无从查证。” “三百?”红梔倒吸口凉气,嘖嘖道:“镇王府倒是捨得下血本。” 乐晏失了耐心:“把这些人原封不动地送回镇王府门口。” “是。” 她关了窗,走到榻前躺了下来,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小叔临走前说过,镇王府的姬长安不是善茬,让她处处小心。 “姑姑!” 红梔上前。 “將今日的事按在姬长安头上,地上的血跡也不必清洗乾净,明儿一早肯定有不少人上山礼佛。” 有些事闹得越大越好。 镇王府里留著的那么几个东西,没一个好的! 她也算是给小叔出出气了。 “那会不会嚇坏了来往上香的夫人和姑娘?”红梔有些担心。 乐晏却不以为然:“姑姑低估了这些夫人和姑娘的胆量,侯门后院哪又有几个胆小鬼?” 红梔莞尔:“这倒是。” 念了两本经书后来了困意,打了个盹儿放下经书便去歇息了。 一夜好梦 天不亮才有动静,她便睁开眼。 红梔进来伺候洗漱,什么都没说,陪著她去大殿那边听妙音师太讲经文,方老夫人在门口时碰见她,诧异道:“姑娘这么早就来了。” “今日难得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她笑。 找了个蒲团坐下,手里还提著那串佛珠,一旁的方荼却是没休息好的模样,眼窝下呈淡淡的青色。 不一会儿大殿就坐满了人。 有的人面露惊慌失措,有的故作淡定,还有几个姑娘大口地喘著粗气,一副被嚇坏的模样。 乐晏瞥了眼收回视线,静下心听经。 “听说了么,今儿一大早镇王府门口堆积成山的尸首……” “从山脚走来,一地的打斗痕跡,还有不少残肢遗落,看著就怪嚇人的。” “我们上山也看见了。” 几个夫人面面相覷,一脸后怕模样。 方荼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赶紧看向了乐晏:“昨夜姑娘睡得可还好?” “挺好的,没听见什么动静。” 她鬆了口气,收起了心思看向了不远处的师太说经。 两个时辰后乐晏完整地听完了经书,从头到尾,面色没有半点不耐,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在场的夫人都陆续收到了家里送来的消息,昨夜有刺客闯入青云台,死了三百余人。 方老夫人得知后下意识地就朝著乐晏看去:“姑娘可受惊嚇?” “有劳老夫人掛念,我睡得很安稳。” 面上没有半点不適应,笑容恬淡,方老夫人也顾不得许多了,对著柳老夫人叮嘱几句。 一行人慾要下山,方荼却道:“现在寺里是最安全的,说不定还有同党埋伏在半路上,还是等京兆尹来过之后確认无误再下山吧。” “荼姐儿言之有理。”方夫人道。 青云台门口十几个禁卫军守著,昨日三百刺客攻入,她们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可见,公主出行的地方,四周全都是保护。 “也好。”方老夫人只能应了。 一行人回到厢房,乐晏静下心抄写经书,红梔凑过来看了眼,暗暗吃惊,这竟是刚才妙音师太讲的经书。 一字一字顺畅地默写。 等到了下午陆恆来了一趟,先在青云台搜查了一遍,排查没有可疑之人后,才陆续让人下山。 山下的路早就打扫乾净,只是空气里隱隱还残留著星星点点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第394章 恩怨 一行人下了山,对於刺客袭击的事情只字不提,生怕被陆恆怀疑上多问几句。 柳家和方家择日不如撞日,当场就找了媒人定下了婚约,日子也选在了一个月后。 用方老夫人的话说,怕夜长梦多。 就连媒婆都觉得此事办得有些著急了,有心想劝几句,却被方老夫人一口回绝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方老夫人当即让方夫人准备聘礼,三日后上门定亲。 柳家这边也没什么意见,双方谈妥。 两家定下婚事的消息也隨之传了出去,皇宫里也送来了贺礼添喜,给足了方家脸面。 上官知意得知后气得砸坏了一屋子瓶,心口起伏。 但这次,姬雪顏並没有来哄著她,她自个儿也是应接不暇,麻烦缠身,昨夜三百个尸首刚处理完,镇王府门口的血跡还在冲刷。 陆恆找上门来查问了几句。 起初被姬长安给糊弄过去,关上大门,姬长安脸色就不对劲了,派人去找姬雪顏来。 “不,不是我。”姬雪顏摇头,她实在是犯不上在寺庙里行刺乐晏,这种蠢事她肯定不会做的。 姬长安立即找到了嫌疑人,姬虞南! “六公子身边的人昨夜可有出去?” 姬雪顏眼皮跳了跳,赶紧说:“应该不是他,长安,老六再混帐也不至於公然袭击。” “这蠢货能办出什么事儿,我一点也不意外。” 这话堵得姬雪顏说不出辩驳的话,只好眼睁睁看著姬长安去找姬虞南,大步流星,她想了想赶紧跟上。 院子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姬虞南趴在榻上,听见脚步声猛地被惊醒,一抬头看见了姬长安进来,撑起来的半个身子又躺了回去,撇撇嘴:“你们怎么有空来?” 姬长安也懒得废话一个箭步衝过去,拎起姬虞南的脖领子,怒问:“昨夜你派三百个杀手行刺乐晏,全部被诛杀,今儿天不亮尸首全堆积在门口,蠢货!” 试探性的发怒。 姬雪顏的心都狠狠提起来了。 谁料,姬虞南竟然直接承认了:“是我又如何,谁让她被宠惯坏了,我就是要给她个教训。” 不是姬虞南非要动手,而是乐晏在京城喊话容不下他。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自求生路了。 派人盯著公主府好几日,好不容易才有了绝佳机会,又岂能放过? 砰! 姬长安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姬虞南脸上:“蠢货!乐晏身边高手如云,你折损三百人,人家分毫不损,还將人给你送了回来。”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將姬虞南给锤爆! 这蠢货,做事半点不动脑子。 姬虞南被打翻在地,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口凉气,仰起头看向了姬长安:“你只不过是个卑微庶子,凭什么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姬长安居高临下地瞪著姬虞南,真想掰开里面看看装的都是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满脑子嫡子庶出。 他眼底已经浮杀气。 “长安,有什么话好好说。”姬雪顏赶紧拦了一把:“老六也只是一时没想开,这事儿还没证据。” “没有证据会尸首堆满镇王府?”姬长安深吸口气,看向姬雪顏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怪不得回东原没有带你们两个蠢货,一个比一个愚蠢!” 被人指著鼻尖骂,姬雪顏连反驳都不敢,死死的按住了姬虞南的身子,不许他衝动。 “別怪我没有提醒你,再被人抓入大牢,可没人能救得了你!”姬长安耐心耗尽,愤愤地甩袖而去。 姬虞南还要破口大骂却被姬雪顏堵住了嘴:“他说的没错,父王不在京城,自身难保,再得罪了他,你我的日子都不好过。” 姬雪顏有些头疼姬虞南的闯祸能力,可偏偏镇王临走前叮嘱过,她好好照看姬虞南。 如若不然,她是真的不想管。 被呵斥一顿后,姬虞南悻悻闭嘴。 “你哪来的三百刺客?”姬雪顏忽然问。 姬虞南脱口而出:“自然是父王留下来给我护身的,大姐,乐晏真的没有受惊嚇?” “这些刺客连青云台大门都没摸到就死了,乐晏连个动静都没听见。”姬雪顏直接说。 闻言,姬虞南有些失望。 这三百人个个都是精锐,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日后这种事不要再做了,你姑且保佑此事查不到你头上来,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姬雪顏站起身,命令丫鬟扶著姬虞南上了榻,此时听著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顺著窗户口看去,是镇王府的侍卫守在了院子里。 就连门口还站著两个侍卫。 “姬长安要软禁我?”姬虞南见状皱起眉。 姬雪顏就当做没看见叮嘱道:“你好好休养吧,等身子好些了,我想想法子送你回东原。” 一句话让姬虞南立马老实了不少,回到东原,他就是唯一的嫡子,將来肯定是要继承东原镇王府的。 至於京城这个,他也懒得爭了。 …… 刺客的事终究还是查到了姬长安身上,三百多个令牌,用一口箱子装著送来。 陆恆亲自上门询问。 姬长安阴沉著脸:“近日確实是有一批人冒充了镇王府的人到处作乱,像极了十年前,陆大人,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世子可有证据证明清白?” 姬长安摇头。 陆恆便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还要盘问镇王府其他侍卫,还请世子行个方便。” “岂敢,陆大人请。” 一边京城在追查刺客,另一边方家和柳家已经下了聘礼,抓紧时间在绣嫁衣,整理嫁妆和聘礼。 柳姑娘借著绣嫁衣的名头,不肯离府半步。 方荼倒是閒著没事,隔三岔五地往公主府跑,追查刺客时偶然间还得知一桩事。 红梔道:“秦家姑奶奶前几日也在寺里祈福,奴婢还以为看错了,瞧著,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秦家?” “秦家姑奶奶秦芳瑜,和展家姑娘,都是太子妃的好友,只是秦家因秦少將军的事和太子妃疏远了不少。” 红梔当时想著过去打个招呼,但秦芳瑜明显看见了她,眼神有些躲闪,回绝了。 她也就识趣地没有再提,今日听闻威小侯爷也参与了搜查刺客,她才想起这么回事。 乐晏弯了弯唇。 正说曹操,锦初竟来公主府看她,上下打量著,確定没有受伤都安好才鬆了口气。 “母亲,我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不碍事的。”乐晏拉著锦初的手撒娇:“母亲可是专程来看我的?” 锦初轻轻地颳了刮乐晏的鼻尖:“是秦夫人病了,我去看看。” “母亲,红梔姑姑说那日刺客来寺里的时候,遇见了秦芳瑜,看著不太好。” 提及秦芳瑜,锦初摸了摸她的髮鬢:“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你收拾一下,跟我去趟秦家。” 乐晏点头。 一炷香后两人上了马车,锦初说起了当年三人之间友谊,又说起秦芳瑜嫁给了威小侯爷后,连生两子,伤了元气一直留在秦家住著。 “秦家世代忠臣,可惜了,秦夫人是个拎不清的,硬生生坏了一桩姻缘,不过好在秦小將军没有辜负你展家姨母。” 说这话马车停靠在了秦家门口。 下了马车,秦老夫人亲自迎接,看著两人一同来,她受宠若惊;“太子妃,公主请安。” “老夫人不必多礼。”锦初摆手,虚扶了一把。 进了秦家,锦初还有些恍惚,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秦老夫人说:“她这些年执拗,得了心病,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我看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终究是儿媳妇,相处多年,秦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看向了锦初:“求太子妃给瑾瑜传个话,哪怕是捎个信回来,也是了却她一桩心愿。” 锦初点头:“这是应该的。” 进了门果然看见了秦氏靠在软榻上,目光呆滯,一旁的秦芳瑜见她来,起身行礼,被锦初拦住了。 “礼不可废。”秦芳瑜屈膝,再次起身时目光落在了乐晏脸上:“一眨眼乐晏公主居然长这么大了,果然標致聪慧,像极了太子妃年轻好时候。” 乐晏故作娇羞地笑了笑。 一旁的秦氏听见声音衝著这边看来,等看见锦初后,痛苦捂脸,呜呜咽咽地哭泣。 秦芳瑜见状赶紧扶著母亲,柔声安抚,像是哄著孩子一样,將人哄睡著后,为难地看向了锦初:“母亲时常如此,心力交瘁,还请太子妃海涵。” 这次见了秦芳瑜,锦初明显察觉对方的疏离,还有语气里淡淡的埋怨。 果不其然,秦芳瑜趁著四下无人时对著她说:“锦初妹妹,能不能下詔让哥嫂回来一趟,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锦初看向了对方,一字一句道:“我从未阻拦秦瑾瑜和展姐姐,只要他们愿意,隨时都可以回来。” 第395章 看穿 锦初目光盯著秦芳瑜,自从展万凌和秦瑾瑜闹和离之后,足足有八年时间,她极少能看见秦芳瑜。 若是宫宴,她必定称病。 私宴,也极少露脸,要么就是出门上香,避之不及。 这八年,她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上次见面就是秦瑾瑜回京的庆功宴上,在人群里远远看了眼,她知道,秦芳瑜身为秦氏女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所以,也不好勉强。 “锦初,你一定有法子的。”秦芳瑜神色憔悴;“母亲已经失去了大哥,我不能不孝,我知道母亲过於极端,私下也劝过无数次,我又能如何?” 捫心自问,在秦氏和展万凌之间,她始终都是向著展万凌的,但养她多年的母亲缠绵病榻,嘴里念叨著儿孙,她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锦初看著对方,无奈地嘆了口气,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对方,她也有难处。 “这些年为了让母亲释怀,我早早就生养了孩子,將孩子送来母亲膝下养著,盼著融哥能让母亲开心些。” 秦芳瑜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可融哥儿代替不了兄长,我没有脸面要求嫂嫂原谅母亲,锦初,母亲快要病死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著她死不瞑目?” 她几乎快要跪下来了,锦初一把扶住了,看著年少时相伴的挚友,锦初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深吸口气:“我会派人快马加鞭去西关送信,但,能不能原谅,是他们的事。” “锦初,嫂嫂一定会给你个面子的,將孩子带回京,哪怕让母亲看看也好。” 锦初拧眉:“这孩子是凌姐姐当初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当初凶险你不是不知,我没法子以太子妃的名义召凌姐姐回京。” 福哥儿来得有多不容易,她可是感同身受,目睹,这世上谁也不能代替展万凌做决定。 秦芳瑜不禁回想起福哥儿生產那日。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福哥儿是凌姐姐的命根子,出了半点差错,你我都对不起凌姐姐。” 锦初拒绝了,这一路千里迢迢,时局动盪不安,她怎会让展万凌独自带著孩子回来? 这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 既犯了错,就该接受后果。 秦芳瑜面露失望,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她苦笑:“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嫂嫂看在兄长和孩子的份上,能放下心结。” 锦初蹙眉。 “太子妃。” 不远处威侯爷疾步而来,他拱手衝著锦初行礼:“太子妃,芳瑜出於一片孝心,並无恶意,许是伤心过度才会胡说,还请太子妃勿怪。” 锦初抬眸瞥了眼威侯爷;“侯爷是何意?” 威侯爷跪在了地上:“时局动盪,太子妃若是担心路上不安全,微臣可以护送岳母去西关。” “秦夫人的身子能撑住?” “多带两个大夫,走大路平稳些,说不定也能撑过去,若是真的在半路上出现意外,我相信母亲也是心甘情愿,不会责怪任何人。”秦芳瑜焦急道。 锦初秀眉轻皱:“所以你们早就想好了法子,就等著我来鬆口?” 秦芳瑜语噎,小脸涨红不知该如何辩解,一旁的威远侯跪在地上:“太子妃,这都是我的主意,和芳瑜无关。” 面对锦初的打量,秦芳瑜眼神躲闪低著头,小声道:“这也是母亲最后的心愿,哪怕是见过一面。” “见面?”锦初深吸口气,双眉紧锁:“见面说什么?是告诉秦瑾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还是告诉凌姐姐,下辈子绝不让你进门,亦或者,死在秦瑾瑜面前,让他大受打击,从此和凌姐姐夫妻离心?” 一句句质问让秦芳瑜脸色煞白:“不,不是的,都过了这么多年,母亲早就有了悔意,绝不会这么做的。” 锦初眉头拧成川字,从第一眼见秦氏起,她就看见了对方隱藏极好的恨意和不甘心。 秦氏的病或许是真的,但恨意也是真的。 她恨了展万凌九年,临死也要添堵,利用了秦芳瑜和自己的友情,想让她鬆口妥协。 若是让秦瑾瑜或者福哥儿写封书信回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锦初觉得倒也不难。 但要是去见秦瑾瑜,那绝对不可能! “瑜姐姐。”锦初面露几分失望:“凌姐姐等了秦瑾瑜可不止八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几次差点儿死在了秦家,如今夫妻好不容易和睦,你母亲再掺和,对秦瑾瑜,凌姐姐,都没有好处,无非下半辈子孤苦一生。” 展万凌的身份在京城,是除了皇家公主之外最尊贵的,展家对太子有恩,太子先是看在展家的份上才扶持了秦家。 秦芳瑜错愕地看向了锦初,听著这一席话,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我……我……” 就连威侯爷也悻悻闭嘴了。 他確实是没有想过这一层,秦氏若真的去了西关,以母子情分威胁,或死在了秦瑾瑜面前。 生养之恩,秦瑾瑜这辈子也別想走出来。 “为了让我妥协,假意求我让凌姐姐带著福哥儿回来,实则是要我妥协秦氏去西关。”锦初一边摇头一边嘆气:“瑜姐姐,我们之间何曾这么生分了?” 她看穿了秦芳瑜的心思,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可和原谅,她目光淡漠地看向了秦芳瑜:“你有丈夫日夜陪伴,凌姐姐独自养大福哥儿八年,你当真以为她稀罕什么公主身份?” 若不是有个福哥儿撑著,展万凌早就不在了。 “锦初……”秦芳瑜跌坐在地,捂著脸痛哭流涕,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好友,她確实很为难。 威远侯道:“太子妃,芳瑜並未想过岳母去边关的目的,只想著成全心愿,若能知晓,是坚决不会同意岳母去西关的。” 锦初摆摆手,懒得在听辩驳,道:“你们未曾体验过凌姐姐的心酸痛苦,就不该擅自给他人增添麻烦,故作一番好意,坏了旁人余生。” 两人语噎。 锦初又对著飞霜说:“让太医盯著点儿,缺什么就用什么,再派人去给西关送个信,今日的事务必要一字不落地告诉秦瑾瑜。” “是!” “太子妃?”秦芳瑜紧绷著唇。 將今日的事告诉了秦瑾瑜,只会让秦瑾瑜对秦氏越来越怨恨,锦初直言不讳道:“在我心里,凌姐姐比秦氏重要许多。” 只要他们夫妻和睦,秦氏的罪行,她为何要遮掩? 临走前锦初又去探望了秦老夫人,走几步,竟在长廊尽头看见了对方,她微微愣。 秦老夫人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愧疚万分地看向了锦初。 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老夫人。”锦初快步走到了秦老夫人身边,弯腰將她扶起来,秦老夫人羞愧难当道:“是我老糊涂了,险些又害了瑾瑜,太子妃今日能来,已是看在秦家过去的份上,也是抬举秦家,我已知足了,请太子妃放心,我定会修书,告知瑾瑜和秦家后代,不论如何都要尽忠职守。” 锦初將人扶起:“此事不怪老夫人,也不怪瑜姐姐,立场不同,各有难处。” 秦老夫人点点头表示:“请太子妃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不利秦家的书信传出去,秦家大房从今日起,谢绝见客,直到她死。” 闻言,锦初嘆了口气:“老夫人深明大义。” 离开秦家后,秦老夫人就叫人將大房砌起一道高墙,和秦家其他院子分开,不给留后门,又叫人在唯一的进出口守著,来往都需要匯报才能出来。 “母亲。” 秦氏跌跌撞撞从榻上爬起来,手扶著门框,朝著秦老夫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 闻声回头的秦老夫人看向秦氏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恨意,这几日腾升起来的怜悯已经烟消云散。 “你可知你差点儿把芳瑜都给害了!”秦老夫人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 今日若非太子妃及时察觉阻拦了,要是真的去了西关,酿造后果,秦芳瑜促成了这一切,看著兄嫂孤苦一生,她就能好受? 秦氏指尖都掐入了门缝里,皱著眉看向了哭得泣不成声的秦芳瑜,威侯扶著她,才不至於她倒下。 “母亲,你当真是要去西关寻死的?”秦芳瑜问。 秦氏咬牙否认:“当然不是,是太子妃污衊我,我都这副模样了,为何算计展万凌,那可是福哥儿的亲娘,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看不清瑾瑜的心么,瑾瑜可是我生养的。” 她本就在病中,身子软软的抵靠在门上看向了秦芳瑜:“她是全心全意站在展万凌那边,所以才会这么说,瑜姐儿,我可是你亲娘啊,怎会害你?” 这话又让秦芳瑜犹豫了。 她眨眨眼,一时间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撒谎。 秦老夫人手里拄著拐杖,戳破了秦氏的心思:“瑜姐儿,別被你母亲欺骗了,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连是非都分不清了,太子妃所言极是,这些年你大哥和凌儿已经够苦的了,你可以孝,但不能愚孝!” 秦氏这一场病装了足足半年,身子骨日渐消瘦,整日摆出一副悔过模样,骗过来所有人。 却被太子妃给戳穿了。 她忽然庆幸秦家內宅被禁离京城,否则,说不定秦氏还敢偷偷摸摸离开京城去西关。 秦老夫人看向了威远侯:“你也够纵芳瑜的了,太子妃一次两次的不计较,可不是次次如此的。” 秦芳瑜脸色涨红,看向了秦氏,秦氏立即捶胸顿足的开始哭天抹泪:“冤枉啊,我现在是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我死不瞑目。” “瑜姐儿,带著孩子离开秦家吧,你母亲需要静一静。”秦老夫人生怕秦芳瑜再次想不开,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秦芳瑜现在已经恢復了冷静,她道:“祖母,是孙女愚钝,不论母亲再说什么,孙女都不会相信了,也绝不会让母亲坑害了兄长和嫂嫂一家。” “瑜姐儿!”秦氏急了。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给利用了,秦芳瑜心里就跟刀扎了似的难受,抿了抿唇,拉著丈夫就要离开。 “瑜姐儿,你当真不管我死活了?”秦氏急著大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看著秦芳瑜越走越远,最后连个背影都没了。 咚的一声,秦氏跌坐在地,被扯破的脸面再也不遮掩了,仰天大笑:“要是有下辈子,我拼死也不会让展万凌进门,死也不会!” 一墙之隔还未走远的秦芳瑜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阵阵发黑,幸被威远侯给扶住了。 “我差点儿就害了兄长……”秦芳瑜懊悔又自责,不敢想像造成的后果,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事儿不怪你,谁能想到岳母居然走火入魔了,寧可死也要离间兄长和嫂嫂。”威远侯也是想不明白。 旁人都是一条路走错了,回头是岸,可岳母撞了几次南墙之后仍不悔改,反而还要变本加厉。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欺骗。 简直是匪夷所思。 …… 离开秦家,乐晏拉著锦初的手,將小脑袋搭在对方肩上,刚才的话她也听见了。 凌姨母和秦芳瑜都是母妃的挚友,母妃被秦芳瑜这般对待,心里一定不好受。 “母妃……”她试图安慰。 锦初拍了拍她的手,嘆:“我並非气恼秦家人糊涂,只是心疼你凌姨母背井离乡不容易,若不是秦家,她本不用去西关的,留在京城养尊处优,唯一庆幸的是,丈夫是向著她的。” 离开京城去西关,和父母分离,想想心里就不舒坦。 凌姐姐过得不好,她不仅对不起凌姐姐,更愧对福哥儿,展家夫妇,锦初对著飞霜道:“派人盯著秦家,一举一动都要告知。” “奴婢遵命。” 將乐晏送回公主府,锦初叮嘱几句就回去了,折腾了一下午,再回来已是傍晚了。 她揉著眉心嘆气,疑惑看向红梔:“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执著的人吗?” 红梔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又有多少父母为了几两碎银子,贩卖了儿女为奴为婢,还有丈夫谋害妻子,另娶他人,也有儿女为了前程,拋弃了生养之恩的父母,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那秦夫人对秦少將军呢?” 红梔道:“当初的秦家大老爷死后,秦夫人要是没有秦少將军撑著,大房早就没了,两人可以说是互相成全,秦少將军只是秦夫人撑起大房,保住地位的工具,有感情,但不多。” 至少经歷这么多之后,红梔觉得秦氏对秦瑾瑜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有了秦瑾瑜以后,维持了她大夫人的地位而已。 偏偏展万凌的出现,打破了平衡,让秦氏钻了牛角尖,一发不可收拾。 用太子妃的话说,这种人到死了都在埋怨,绝对不会反悔的。 第396章 非嫁不可 几日后 秦府报丧,秦夫人一病不起后夜里从榻上掉下来,熬了两日,吃不下又说不出话来,撑不住去了。 秦家掛幡 秦芳瑜回府后守著灵堂哭红了眼,秦老夫人对著她说:“你母亲確实是摔下来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未曾动手。” “祖母哪里话,孙女当然相信您,这么多年了,您若是想动手母亲哪能活到今日?”秦芳瑜摇头,她自然相信秦老夫人。 她可是秦老夫人一手养大的。 秦老夫人点点头,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她等了这一天足足等了九年,终於把人给熬死了。 也没了后顾之忧,心尖上的重担顷刻间就卸了,使得她浑身鬆快了不少。 秦家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和秦家有点关係的都来了,其中还有房家,不过却被谭氏给拦住了。 也不知谭氏和房家人说了什么,房家人悻悻离开,连闹都不曾闹。 丧事完毕后,秦芳瑜去了趟东宫求见。 不过,锦初却找了个藉口婉拒。 恰好乐晏也在,她撑著下巴;“秦夫人已经死了,母妃为何不见侯夫人?” “她有她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道不同而已。”锦初低著头继续翻开书籍,面色波澜不惊。 乐晏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似懂非懂。 门外的秦芳瑜有些意外被婉拒,她苦笑,將手上的食盒递给了飞霜:“劳烦姑姑转交给太子妃,这是我亲手做的梅酥。” 飞霜接过。 秦芳瑜这才往回走。 梅酥放在桌子上,乐晏瞧见了,忽然就领悟了刚才母亲的话:“母妃早就不吃梅酥了,过於甜腻,可惜,侯夫人不知晓。” 早就是两个阶段的人,无关乎身份,走的路不同,心境也不同罢了。 锦初莞尔一笑。 “公主,小王爷那边传来消息了。”红梔递来了书信,听得乐晏眉毛都立起来了,迫不及待地拆开书信,上面写得极简单:“安好。” “这叫什么?”乐晏拎著书信晃了晃,好歹多写几个字啊,好不容易派人送回来一趟,就这两个字,看得人火大。 锦初见状笑而不语。 九月 酷热已接近了尾声,晨起时还有些凉意,红梔给她添了衣裳,方荼一大早就来找她,亲自来送喜帖。 “后天就是兄长大婚,这喜帖我要亲自送,你可要瞧瞧热闹?” 喜帖是方老夫人亲自写的。 乐晏接过点头:“当然不能不给老夫人面子,去瞧瞧方家娶媳妇。” 笑过之后方荼又道:“从上次山上祈福之后,私底下倒是有不少人传你凤命的事,好处也有,坏处也有。” 好处就是再没人敢打乐晏的主意了,娶乐晏,跟谋逆又有什么区別? 坏处同理,谁敢沾边儿,就是意图不轨,令人望而生畏。 凤命的事她说给了母妃听,当时母妃就笑了,只说了一句人各有命,也许成真,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索性,她也就不多想了。 稀里糊涂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方家娶亲这日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鞭炮声震耳欲聋,锣鼓喧天,方逸胸口处繫著大红,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浩浩荡荡地带著轿去迎接。 方荼笑著笑著又红了眼,乐晏疑惑:“为何哭?” “就是突然觉得兄长好像长大了,竟也娶亲生子了。”她的记忆里还停留在两个人调皮捣蛋的爬树掏鸟窝。 乐晏一听深有同感,要是有一天朝曦娶亲了,她也怕是也忍不住要哭,眼睁睁看著长大的男人娶亲了,既自豪又感动。 今日方家不少客人来,季家三房来了人,东宫也来送礼,方老夫人坐在主座上。 等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轿还没来。 方夫人揉了揉眼睛:“眼皮跳得厉害。” 不一会儿小廝进来匯报消息,红梔也来到了乐晏身边,低声道:“轿在经过玄武大街时和另外一队迎亲队伍衝撞了,新娘子差点儿都被换了,幸好新郎官机灵,硬是拦住了对方轿,將新娘子给抢了回来。” 乐晏挑眉。 方荼这边听到的是:“轿被衝撞,情急之下两个新娘子做错了轿,双方有了爭执。” “这叫什么话?新娘子怎么会被认错了?”方荼眼皮一跳。 “那新娘子穿的嫁衣和红盖头,跟未来少夫人一模一样,身段也是一样,少夫人被撞得跌下轿,对方也是如此,混乱之中,对方抢走了少夫人,对方的新娘子又被塞进轿。” 这种巧合,別说乐晏不信,方荼立马就觉得有猫腻:“可知对方身份?” 什么人竟闹出这种事? “是……是上官家姑娘。” 方荼一猜就是,又是上官知意! 简直不知羞。 “怎么从未听说她定下了婚事?又恰好和兄长一日成婚。”方荼张张嘴想要骂人,被方夫人给瞪了眼,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平白无故生了一肚子怒火。 “现在新娘子已经换了?”乐晏看向红梔。 红梔点头:“据侍卫说,是已经各就各位,只是上官家那边不肯轻易罢休,说是方公子撞坏了人,冲了喜气,还將对面的新郎官给撞坏了腿,对方是城南章家,当场退了婚,章公子被抬回去,留下了上官姑娘在拦在了轿前要个交代。” 这人有些忒不讲理了。 可又拿人家没辙,硬是纠缠不清,拖到了现在,眼看著吉时就要过了,方家这边有些著急了。 方夫人看向了方老夫人;“母亲?” “別慌。”方老夫人语气淡淡,朝著管家道:“先把少夫人接回来,別错过吉时。” “那逸哥儿呢?”方夫人疑惑。 “让他在那等著处理。” 方夫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又派了不少人去接柳沁春回来,很快轿就被抬回来了。 方老夫人让方夫人亲自去迎亲,又找了个方家子孙小辈,莫约七八岁大,身上掛著红绸替方逸拜堂。 当著眾多宾客的面,方老夫人对新娘子许诺;“今日先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不论何时何地,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方家大夫人的位置,方逸五年之內也不会纳妾!” 有方老夫人这话,原本还有气恼的柳沁春,顷刻间怒气消散,隔著红盖头朝著方老夫人屈膝:“多谢祖母疼爱。” “拜堂吧,別耽误了吉时!” 方老夫人寧可让人代替拜堂,也绝不妥协让上官知意得逞,方家的婚照办不误,丝毫没有半点影响。 柳家那边知道了方家的做法后,也是毫无怨言,什么话都没说,继续照办。 冷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眾宾客都没了话,更没有一个看方家笑话,私底下反而夸方家有魄力,柳家识大体。 此时大街上双方还在僵持。 上官知意知道柳沁春被悄悄接走了,还拜堂了,她掀开了红盖头,眼眸里儘是委屈,看向了方逸;“是你毁了我的婚事。” “我?”方逸坐在马背上,指了指自己,哭笑不得:“上官姑娘,明明是你们撞轿在先的,章家嫌弃你晦气,又不是我要退婚的,你怎么这般不讲理?” “我被退了婚,已没了退路,实在不行就只能……”上官知意紧咬著唇瓣,欲言又止,一双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盯著对方。 “就去死?”方逸顺嘴而出。 上官知意闻言错愕,脸上浮现难堪:“你要我死?” “方大公子,你也太不负责任了,要不是你惊了我家姑爷的马,他也不至於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桩婚事有大师算过,今日若是不成,两家就是不能做亲家,强行成婚只会让双方都不得好,章家这才退了婚事!”丫鬟两手叉腰:“你必须要负责到底!” “负责?”方逸手里的韁绳攥紧了,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我已娶亲,也不会纳妾,如何负责?” “柳家不许你纳妾,简直太霸道了。”上官知意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著急道:“我大度不计较,而且我听说柳沁春是生不出男丁的,你总不能让方家断子绝孙吧?” 断子绝孙四个字咬重了说,气得方逸冷嗤:“上官姑娘脸皮堪比铜墙铁壁,就这么上赶著给人生孩子?我方家如何,还轮不著你来指手画脚!” 第397章 醉翁之意 方逸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家不止手段卑劣,就连脸皮也厚。 换做男子,他早就动手了。 平白无故坏了他大婚的好心情。 够膈应。 “你当真要耗著?”方逸环顾一圈,四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他刚才著急,现在已经不急了。 上官知意红著眼越老越委屈:“分明是你害我没了婚事,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多说无益,他乾脆骑在马背上,耐著性子继续耗。 “你当真不愿负责?”上官知意跺跺脚,又急又羞。 方逸嗤笑:“我有妻,是你难缠,我为何要负责?” “你!”上官知意红了脸。 耳边阵阵脚步声传来,姬雪顏冷著脸看著满地狼藉,一抬抬嫁妆都被撞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母亲。”上官知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迎上前,诉说自己的委屈。 姬雪顏轻轻拍了拍上官知意的手:“这事儿交给母亲,定会给你个交代。” 有了这话上官知意鬆了口气。 姬雪顏抬起头看向了马背上的人,皱著眉:“谈谈?” “夫人,今日我没错,耽误了我的吉时......” “笑话!你为了羞辱我上官家,故意挑选了和上官家一样的日子成婚,又这么巧走了玄武街,衝撞了我上官家准女婿,现在连累我女儿被退婚,还敢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姬雪顏板著脸不悦:“方逸,你不过是高中前八,有什么可傲气的,真以为自己是香餑餑?” 方逸被人指著鼻子骂,脸色有些掛不住,从马背上跳下来,试图讲理:“今日......” “今日的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將轿抬回去,要么,留下一条腿赔偿!” 姬雪顏身后站著数十个侍卫,个个来者不善。 方逸闻言倒抽口凉气,果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和上官知意一样的不讲道理! 姬雪顏下巴一抬:“章家那边已经报了官,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善了,除非你將知意带回去,和柳沁春平起平坐。” 今日来陪著迎亲的还有一人,身穿暗红色长衫,迟迟没露脸。 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噗嗤笑了。 朝曦扬起长眉,毫不客气的说:“本殿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上赶子嫁人的,分明是上官家的轿衝撞过来,抢走了柳家姑娘,被人识破后又倒打一耙,还敢告官?” 朝曦撩起衣袖,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出现,就是看看对方有什么后续。 免得上门找不自在,徒增麻烦。 姬雪顏看见了朝曦时,微微蹙眉。 “朝曦,不能因为你心仪方家姑娘就做偽证啊,我上官家受损严重,好好嫁女变成了退婚,总该要个交代?” 姬雪顏毫不客气的戳穿了朝曦的心思。 惹的朝曦眉头拧紧,手里的鞭子攥紧。 “朝曦,一码归一码,公事公办!” 姬雪顏铁了心要个交代。 朝曦看向了方逸:“可要纳?” 嚇的方逸立马摇头:“我寧可去做和尚也不愿纳她进门。” 此话一出,姬雪顏脸色有些难看。 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又怎么会比柳沁春差? 竟被方逸给嫌弃了。 “你!”姬雪顏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 朝曦噗嗤笑了:“倒也是,谁家好人能娶她?” “你们別太过分!”姬雪顏咬牙切齿。 最初的计划是让上官知意嫁给朝曦,但朝曦身边太难接近,层层把关,根本不上当。 加上女儿实在心仪方逸,苦苦哀求,姬雪顏一心软就妥协了。 想了很久才有了换嫁这齣。 “我们也看见了,確实是方家迎亲队撞上了上官家的。” “章公子的马避不及,受了惊嚇,从马背上摔下来,方公子却完好无损,按理,是方家不对,理应有个说法。” 周围各个角落开始有人替上官家作证。 舆论一边倒。 姬雪顏冷著脸:“听见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说辞,百姓都瞧见了,朝曦,你可不能仗势欺人!” 四周说辞確实有,朝曦一点也不慌。 一记响指。 人群里几个丫鬟打扮,还有小廝,绣娘等人被带过来。 个个手里捧著银票,高高举起。 “半个月前我出门採买阵线,被人拦住,她们了一千两银子打听柳家姑娘出阁的绣品样式。” 绣娘举起银票,视线徘徊,忽然看见了上官知意的贴身丫鬟,伸手一指:“就是她给的银票,当时就在钱记布庄门口。” 被指认的丫鬟眼皮一跳,赶紧否认:“没有,她胡说!” “我没有胡说,柳姑娘的嫁衣样式是我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份,是你威逼利诱,我才妥协!” 绣娘一开口,两个小丫鬟也跟著点头承认了:“確实如此,她还让我们连轿样式也去打听清楚。” 接二连三的指认,上官知意的脸色有些撑不住了,死死扣著掌心:“一派胡言!你们一定是商量好的,故意污衊我,这嫁衣怎么就她柳沁春穿得,我就穿不得?” “这嫁衣是我耗费五日绣的,一针一线我都清楚,姑娘若是不信,嫁衣下摆往上三寸左膝处內衬里绣著一朵芙蓉,这还残缺一瓣。” 另一名绣娘梗著脖子说,举起又红又肿的双手:“姑娘,您说过要是绣不成,就要打断我的手,我没日没夜的绣,您都忘了么?” 一句句指责让舆论反转,朝曦嘖嘖道:“嫁衣要一样的,轿也是一样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朝曦鄙夷的看向了上官知意:“你想嫁,对方不肯娶就用了这么个下三滥的法子?” 被质问的小脸一阵青白变幻,上官知意连连后退,想要反驳。 “不是这样的,是他许我终身又拋弃了我,我才出此下策!” 上官知意手指著方逸:“放榜那日我们相遇,你对著我说,不日想上门提亲,却转头娶了柳家姑娘,是你负我!” 这事儿朝曦不知情,疑惑看向了方逸。 方逸哭丧著脸:“真是比竇娥还冤!” 那日他明明是对著柳沁春的方向说的。 根本就没看见上官知意。 “我和你素不相识,怎会轻许诺言?”方逸摆摆手:“这玩意可开不得。” “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上官知意怒吼道。 姬雪顏呼吸起伏来到了方逸面前,软了三分语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法收场,你是男子,不吃亏,柳姑娘也不受委屈,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又何妨?” 方逸一蹦三尺高,连连摆手:“不,不成......” “是因为镇王府和东宫之故?”姬雪顏拧眉。 朝曦嗤笑。 “怎么会?她进门就是委屈了柳姑娘,再说我与她並无感情。” 方逸恨不得离上官知意远远的,哪还能愿意纳妾? 真进门了,后院还有的安寧? “再不识趣退下,把章公子拉出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了。”朝曦嘲讽道。 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场。 百姓们看向上官知意的眼神,指指点点。 姬雪顏深吸口气:“罢了,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 她骤然转过身挥挥手,冷著脸道:“都收拾乾净,回府。” 临近傍晚这场闹剧才散了。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上官知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哭流涕。 姬雪顏让丫鬟盯著她,任凭上官府的长辈对她指指点点,多有不满,她也当做没看见,瞥了眼丫鬟俯身叮嘱几句。 “是!” 夜色渐黑 上官知意上吊了,幸好被丫鬟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人已经昏迷不醒,找来了好几个大夫,施针后快天亮才甦醒。 彼时大街上已经传遍了上官知意的笑话。 “母亲,我......我不活了。” 她捂著脸呜呜咽咽。 姬雪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邯山那边我给你找了门婚事,你即刻就动身。” “母亲,我不嫁,丟死人了。” 上官知意死的心都有了,她刚要闹却被姬雪顏死死拉住了胳膊:“知意,你必须离开京城,答应母亲,有朝一日一定要去荣家看看重哥儿。” “母亲?”上官知意难得看著母亲一脸严肃。 姬雪顏从手腕上脱下一只半山水翡翠手鐲套在她手上:“必须离京!” 上官知意被嚇住了,懵懂地点头。 当日姬雪顏入宫求了太子,给上官知意赐婚邯山一户商家。 “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京城容不下她,流言蜚语逼死人,求太子应允知意离京,也省的给方家添麻烦。” 姬雪顏说的诚恳,又是赔罪又是哭,將一个母亲的不易演绎的淋漓尽致。 求见太子时,正好几位大臣也在。 姬雪顏合情合理的理由。 太子没有理由反驳,便应允了。 姬雪顏如蒙大赦,磕头谢恩。 红著眼站起身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將上官知意送出城。 临走时还能听见上官知意趴在马车上哭闹不止。 直到彻底出城后,姬雪顏紧悬著的心才落地:“也不枉折腾这么久,总算是出去了。” 第398章 得民心 马车驶出南城门的那一刻,上官知意脸上的伤心欲绝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摸了摸母亲临走前递给她的箱子,打开看了眼,厚厚一摞银票,加上数十件价值不菲的金釵首饰。 她扬眉勾唇笑。 丫鬟道:“姑娘,奴婢听说那邯城也是个富庶之地,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將来……噗……” 上官知意扬起头上的髮釵戳入丫鬟胸口,血溅她脸上,她扬起了笑:“我怎会去邯城?” 全京城都知道了她抢婚手段,名声早就败坏了,嫁去邯城也未必能瞒得住多久,到时候还是要被人指指点点。 “姑,姑娘?”丫鬟惊恐看她。 “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要拿著这些银钱,换个身份活著,下辈子你再来服侍我吧。” 上官知意扭动著手里的髮釵,直到对方闭了眼,拔出髮釵,用帕子轻轻擦拭了髮釵上的血跡,抬起手插回鬢间,整理了衣裳,重新坐稳。 倏然马儿嘶鸣 马车剧烈晃动。 “哎呦!”上官知意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马车壁,她揉著眉心,不悦对外喊:“怎么回事儿?”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她心里忽然有些发慌,撩起帘子,骤然被眼前的一幕给嚇傻了,马车竟停靠在悬崖峭壁附近,稍稍再往前就是万丈悬崖,她脚下一软,两只手死死的攥住了马车壁,不停地往后退。 砰! 丫鬟的身子被她踹了下去,落入悬崖,顷刻间不见身影。 几个黑衣人一跃而起,夺走了马车里的金银財宝,上官知意疯狂大喊:“ 让,让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这里离京城可没多远!” 架不住对方的武力,眼睁睁看著箱子被夺走了,她气恼大喊,黑衣人反手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 上官知意被打得头晕眼,耳朵嗡嗡作响,差一点儿就没挺住晕了过去,紧紧咬著舌尖,剧痛袭来,才保持清醒:“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 没人理她。 不远处的一名黑衣人高高跃起,一剑挥断了韁绳。 “不,不要!”上官知意惊惧。 咚! 马儿失控,连带著马车一同翻滚掉落悬崖,良久才能听见一声巨大的咚声。 黑衣人彼此面面相覷。 “撤!” 一切恢復了平静,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十一月 公主府的几棵树枝叶泛黄,尤其是靠近绣楼附近的那一棵梧桐树,微风拂过,大片的叶子坠落飘零在地,满地金黄,踩在地上面还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乐晏独爱这份金黄顏色,不许人打扫。 “公主,方姑娘来了。”红梔扬声。 闻声,乐晏从绣楼眺望,果然是看见了方荼,她扬起眉招招手:“这!” 方荼轻车熟路的上了绣楼,坐在了她对面位置,面上笑意吟吟的:“今儿一早我嫂嫂诊出有孕了。” “这是喜事儿。”乐晏笑逐顏开。 整个方家都很高兴。 她也迫不及待地將这个好消息告诉公主,又道:“我昨儿听见一桩事,郊外长林那边悬崖下的村民们发现了一辆马车残骸,上报了朝廷后,发现是两个月前上官知意离开的那辆马车。” “嗯?”乐晏诧异。 方荼也是惊讶,这事儿还是听方逸说起的。 “马车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当场就没了,被找到时,身上早就被搜刮乾净了,昨儿晚上被找到的身子被送去了上官府。” 乐晏端起一杯茶递到嘴边,轻轻嘆气:“人各有命啊。” “上官家现在闹到报官,说是要找凶手,人刚出京城后脚就掉下悬崖了,而且悬崖那边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去邯城的,姬雪顏气晕过去了,这两个月下了不少雨,痕跡早就冲刷没了,死无对证,上哪去找凶手?” 方荼一开始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就觉得藏在心里的那口窝囊气终於狠狠发泄出来了。 好好的一场婚事被搅合了,兄长连拜堂的机会也没了,要不是一直对上官知意有所防备。 估摸著是要得逞,那毁的就不止是一桩婚事,极有可能还有人命。 越是想越是后怕。 上官知意能有今日下场,是她活该! 正如方荼所说,上官家报官,又去悬崖底下查看现场,现场早就被毁坏了乾净。 京兆尹配合调查,也只是记录在册。 姬雪顏不依不饶,最后却是被上官家老夫人给强行带走了,以生病为由,软禁在家中。 这也是上官家这么多年第一次软禁她。 十二月 京城飘零起了一场雪,乐晏站在屋檐下眺望远方,伸出指尖,接住几朵冰冰凉凉的。 脸上虽掛著笑,可红梔看得出来很勉强,她想了想,小王爷已经三个多余没有送来信了。 身边没有人提,乐晏也不会多问。 日子一天天过著。 偶尔梳妆时瞥见当年姬郢送她的髮釵,乐晏总是盯著多看两眼,时不时出神。 “內务府已经在赶製朝服了,公主,翻过了年,小殿下就要登基了。”红梔道。 乐晏扬起眉,这一晃日子竟过得这么快,她抬起头看向了红梔:“姑姑,我快要及笄了。” “是啊,公主快要及笄了。”红梔欣慰笑,眼睁睁看著襁褓中白嫩嫩的小小婴儿,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十二月初京城治安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大街上还能时不时看见锦衣卫来回巡逻。 平日小打小闹的闹事者也收敛了不少,生怕下一个就把自己给抓进去了。 论侍卫 镇王府附近的侍卫最多,不分黑白昼夜监视。 为了此次朝曦能够顺利登基,太子提前將云王府的亲眷,云王世子和漼氏几个女眷一併接来,其中就有前云王妃漼氏的小女儿,以及她的丈夫马將军,专门赐了一座宅,安稳他们。 北梁十年无君,一朝立新君,诸国来朝拜。 南和使臣早早就递了帖子,还送来了两位嫡公主来和亲,此外,还有西秦,东昭,大大小小十来个国专程来庆贺。 东宫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北梁最悠閒的便是乐晏了,可自从京城来了朝拜国之后,乐晏便称病不出,大门紧闭不见客。 父王说过她不必討好任何人,既身为公主,就要有公主的矜贵傲气,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她听了。 也懒得和那些不熟悉的人虚与委蛇,攀附交情,窝在府上听听曲儿,看看话本子,吃著点心也是自在。 红梔倚在门框看了眼门外飘零的雪;“奴婢记得西关一带的雪要比这厚得多,最高的时候,可以没过腰。” 一句话引得乐晏皱起眉头,偏过脑袋看向了红梔:“姑姑,边关的雪真的很大吗?” 她刚出生时確实在西关,年纪太小,记得不太清。 红梔点点头,说完又有些后悔了,西关和东原离得不远,公主定是担心小王爷。 乐晏又看向了窗外,沉默了大半天也不吭声,这让红梔有些著急,想著法子劝:“小王爷身边的多少人照应著,肯定不会有事的。” 良久,乐晏才道:“小叔若是处境好,定会早早给我送信,如今不仅没有书信,就连稀罕物件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当初姬郢在外打仗,一年里也会派人送回来些小物件,不值多少钱,但胜在精致,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现在哪怕是送回来一块石头,她也能知道姬郢在东原处境不那么难。 红梔语噎,一时不知该如何劝了。 “姑姑,镇王不是说病得快死了?为何……”还活著? 乐晏抿了抿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她只恨自己没有长出来翅膀,快些飞出去看看究竟如何。 也好过现在胡乱猜测。 …… 东原 抵达东原他用了整整三个月,和镇王的马车前后脚到,回到东原,镇王的病逐渐好转。 甚至可以自己坐起来,没过几日又可以独立行走了。 “父王。”姬云和负责王府后院內宅,以及將駙马一家全部安顿好,丈夫,孩子一个不少的全都在自己身边。 她心里也安定不少。 镇王看向姬云和:“诸国朝拜,庆贺新君,翻过了年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 说到这,他不甘心地紧闭双眼,呼吸都在颤抖:“本王耗尽了几十年,最后还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被先帝抢夺皇位,如今还要被姬承庭的儿子抢夺!” 这口恶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咱们重回北梁,还有的是机会。”姬云和劝。 镇王倏然睁眼,眸中凌厉闪现:“姬长宜可有消息传来?” “太子挟持了云王府旧部,还有云王世子,和马夫人在京城,姬长宜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姬云和蹙眉,这几人早就被监视了,却还是从眼皮底下被姬承庭给弄走了,成了挟持姬长宜的把柄。 镇王不以为然,留著姬长宜在京城为质子,能闯出什么名堂,算他自己的本事。 “倒是老五,也跟来了,老五手中握著二十万大军,西关还有秦少將军和展家军,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只怕对咱们不利。”姬云和一脸担忧。 可镇王却是笑笑:“西关和东原绝不可能內战,你以为诸国来朝拜,都是诚心诚意?” 大都是试探,若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內有外乱,必定会引起战事。 “至於老五那边,多年父子情,本王还是愿意再给他个机会。”镇王朝著姬云和低语几句。 姬云和诧异。 “去吧。” 在镇王的叮嘱下,姬云和点头应了,起身就去找姬郢,关於他的身世,早就在东原传开了。 头顶著菁华长公主嫡长子的头衔来到东原。 姬云和也低估了这么多年东原小王爷的名声,所到之处,东原的百姓对姬郢並没有反感和牴触。 就连镇王曾经的几个部下也偏向姬郢,当场表示:“都是北梁血脉,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爷战场杀敌无数,我们都很敬佩。” “对,小王爷还救过我的命。” “小王爷跟我们同生共死,保卫边关百姓安危,曾经有一支三十人的队伍被雪封在了山里,寸步难行,是小王爷冒险亲自將这些人都给带了回来。” “朝廷给的赏赐全都被小王爷化作了琐碎银子,分给了底下的將士们,还建了个家园,专门照顾那些失去丈夫,儿子的家眷,只要是战死沙场,都得到了厚待。” “就是,西凉那边的將军个个中饱私囊,连填饱肚子都难,更別说拿到银子了,受了重伤的连一碗要都没有,病死了直接拖出去掩埋了。” “这样的將帅怎么能让我们不服气?” 姬云和听著將士们的慷慨激昂地夸讚姬郢,她心里就有数了,姬郢,宜拉拢,忌,为敌。 於是,姬云和亲自去了一趟西北营帐,让人传话,在门口等了会儿,侍卫就將她引入:“二姑娘这边请。” 在东原,她首先是镇王府的二姑娘。 进了营帐远远地看见了姬郢身穿银色鎧甲,手里拿著一卷竹筒翻阅,见她来,扬起眉:“二姐来了,坐下吧。” 姐弟两像是没有隔阂,和从前一样的熟悉,坐下后有人奉茶,姬云和摆摆手:“父王还將原来你住过的院子保留了给你,回到东原,父王心情大好,身子也好了不少,在军营住著,多有不自在。” 姬郢扬起眉;“多谢王爷好意,我身份不便就不去凑热闹了,再说军营里也没什么不妥的。” “郢弟,你可是还在怪父王偏心?”姬云和红了眼眶,嘆了口气:“父王只是对老六有愧疚,一时想要补偿,说到底还是最在意你,父王说与其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对北梁不利,两败俱伤,不如想想法子各自安稳。” 闻言,姬郢点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去拜访王爷。” 一口一个王爷,听得姬云和直皱眉,却又拿对方没辙,只能无奈嘆气:“那明日我在府上等你。” “好。” 目送姬云和离开。 姬郢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捲筒上,金鳞上前:“属下查过了,荣家两位姑奶奶,大姑奶奶镇王妃,二姑奶奶吃斋念佛,一直未曾婚配,至今还在祠堂,再就是荣家大夫人,十七年前得了重病,养了两年多就病故了,荣大老爷又另娶了继室,膝下一子一女。” 原本,姬郢该喊荣大老爷一声舅舅的。 他眉心动了动:“荣……舅母,姜氏可曾生养?” 金鳞摇头:“未曾。” 姬郢眉心拧紧,姜氏未曾生养,那他不是姜氏的儿子? 荣府能生育的主子就这么几个,难不成他不是来自荣家? “属下打听了另外一件事,荣大爷十几年前也有对桃粉不適应的症状,不过突然又好了。” 姬郢愕然愣住了,指尖紧攥,来东原不仅仅要收回兵权,他还要弄清楚身世。 第399章 荣家 “爷,还要继续查荣家其他人吗?”金鳞问道。 姬郢犹豫了片刻后道:“暂时不必,这世上可会有人摸骨,断定曾经是否生產过?” 他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些人会些摸骨术。 “爷想查查已故的姜夫人骸骨?”金鳞猜出了姬郢的心思,被惊住了,姬郢点头。 有关於姜夫人的一切都淡化了,丫鬟奴僕,全都不在了,就连姜夫人的娘家也没有亲人了。 好似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属下明白。” 一夜未眠 桌子上摆放著有关於荣家所有人物,他逐一分析,再挨个排除,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姜夫人的名字。 天亮,换了套平常衣裳,简单用过早饭后,李副將在外求见,姬郢立即放下了碗筷。 “让他进来。” 帘子撩起,李副將进来看见了桌子上简单的粗茶淡饭,皱起眉,姬郢看向他:“李副將所为何事?” 李副將立即拱手:“末將是来问问小王爷,真的要住在军营里,用不用末將给您安排个宅子?” “不必了。”姬郢摆手拒绝,他一个人住在宅子里也未必舒坦,来来回回地省的折腾。 他看向李副將:“有件事想问问李副將。” “小王爷请说,末將定会知无不言。”李副將点头。 “我想打听关於荣大老爷。” “荣斌?”李副將摸了摸下巴:“年轻的时候一块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但他身子弱,禁不起折腾,总是病殃殃的,后来咳血,王爷瞧著怪嚇人的,就让他回家了。” 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留在军营里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要拖累人,不如早早回家。 “这些年也是老样子。” 同在东原,李副將一年里也能见到荣斌两三回:“两个月前荣家大女儿许下了婚事,来年就能喝喜酒了,只是小儿子有些偏疼的厉害,文不成武不就,被荣家老夫人宠惯坏了,两年前纵马在大街上摔下来,本以为就此消停了,谁料还变本加厉了,才十三岁的年纪竟也学著喝酒。” 提到荣家嫡子,李副將是一脸的嫌弃,嘴里又说:“那荣夫人也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愣是没让荣大老爷再纳妾,就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 姬郢看向了李副將:“那先头那位荣夫人姜氏呢,李副將可知多少?” 提及姜氏,李副將还有些错愕,挠了挠脑袋:“末將就记得身子病殃的,比荣斌还差劲,一阵风吹就要倒了,嫁过来没多久就病了,拖了一两年就病死了,听说连荣家祖坟都没让进,还是镇王妃开了口,姜夫人才得进了荣家祖坟。” 姬郢眼眸微动:“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见过姜氏?” 李副將闻言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谁:“这事儿太久了,末將有些记不太清了,小王爷怎么会打听起姜夫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私人事。”姬郢摇摇头,叮嘱他今日的事不要对外说起。 “小王爷放心,我老李不是个爱传閒话的人。” 和李副將交谈之后,姬郢心里像是压著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看了眼天色,起身去了镇王府。 比起京城的镇王府,东原的也是毫不逊色,门口摆著两只威猛雄壮的大狮子,张著獠牙,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 门房的侍卫见了姬郢,弓著腰喊:“小王爷回来了。” 进了门被一路引去了大堂,地上的积雪早就被打扫乾净,寒风吹过,脸上宛若被细细的刀子割著。 到了大堂屋子里燃著的龙,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他缓解不少寒意。 没等多久,镇王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郢儿,真没有想到咱们父子俩还有机会在东原相见。”镇王面上是一如既往对他的疼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坐。” 落座后,镇王道:“过往京城那点事就別记掛在心里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搬回来吧。” “军营也挺好,不必麻烦了。” 镇王闻言也不勉强,看向窗外飘零的雪:“兜兜转转还是回了东原,我这辈子就没有那个命。” 姬郢並未搭茬。 气氛安静了片刻后,镇王看向了姬郢:“与其內斗,不如你陪著我一块攻打大庆?” 大庆已是强弩之末,隨时都是要摇摇欲坠,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將士支撑著,大多城池已经被北梁將士接管。 “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穿上那件衣裳,郢儿,为父不甘心,但让为父轻易交权,是不可能的,为父受北梁供养多年,也不会看著北梁被侵入,北梁的边关百姓被欺凌。” 话说到这镇王眸光尖锐地看向了姬郢:“若能占领大庆,为父可以保证不会干预北梁。” 还有一层话没说完,做不成皇帝,北梁也休想安寧! “本王在东原几十年了,还记得刚开始来的时候,东原就是一个落魄贫瘠的荒城,是本王一点点將东原打造成今日的模样,你在东原有名,本王又何尝不是?” 镇王又是一番敲打。 姬郢紧绷著脸没吭声。 此时门外传来小廝稟报:“王爷,荣大老爷来拜访。” 镇王笑了笑:“郢儿,你舅舅前几日还念叨你呢,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小时候你舅舅可是最疼你了。” 话音刚落荣斌穿著黑色大氅,鬢间还染上了白,进门后站在炉子旁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听说你们回来了,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身子不爭气,又病了,今日勉强能精神好些,赶紧来了。” 荣斌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肤色白皙,容貌俊朗,身材偏瘦,个子却很高挑,整个人透著一股儒雅书生气息,笑起来更是有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朝著姬郢道:“好些日子不见了,又长高了。” 上次一別,也才一年。 姬郢却看向荣斌时的心態有了变化,微微笑:“舅舅。” “你外祖母还惦记你呢,得空过去看看。”荣斌笑著说,好像不曾將京城流言蜚语放在眼里。 他点头。 接下来的聊天无非就是家长里短,镇王道:“本王也多少年不曾见过岳母了,改日定要去探望。” “王爷忙,母亲也不勉强,知道王爷平安回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荣斌脸上掛著笑,和镇王的閒聊一点也看不出生疏。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 荣斌起身:“我该回去喝药了,这幅身子怕是不成了。” 镇王也不勉强,顺势看向了姬郢:“本王还有些事,你送舅舅。” “是。”姬郢起身,和荣斌一块离开了镇王府。 分別之际,姬郢看著荣斌时不时掩嘴咳嗽,微薄的身子轻轻颤抖,脸色咳得发白,朝著姬郢摆摆手:“得空去荣家坐坐。” “舅舅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姬郢问。 荣斌摆摆手:“不过是镇王府又多了个儿子罢了,又不是你的错,总不至於这门亲戚也断了吧?” 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並不在意。 见状,姬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和荣斌挥手道別转身离开了,没走几步再次听见了咳嗽声。 他未曾回头。 又过了几日,东原的雪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他穿著厚厚一层站在训练场,看著將士们操练。 金鳞上前:“爷,摸骨师已经找到了。” 闻言,姬郢眼眸微动:“人呢?” “就在军营,是个瞎了半只眼的大娘,祖传便是接生婆后来又学会了摸骨,大约也有了二十多年经验。” “先安置著,別让人知道。” “是!” 接连几日姬郢都在考虑,迟迟下不定决心,乾脆逼著自己不去想,以要事为紧。 镇王未曾轻举妄动。 他亦是。 各自表面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只是在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才是危机四伏,姬郢佯装不知。 这日荣家率先派人找到他,以荣老夫人过寿为由,给他递了个帖子,姬郢接过请帖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备了厚礼,在荣老夫人生辰这日及时上门。 进了院,院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聚在廊下,为了此次的寿宴,专门將几个连廊都给围起来了,四周还围著炉子,气温也不至於太低。 院子里还送来了不少野味,供客人们围炉烤肉,备足了酒水,气氛恰到好处的热闹。 姬郢远远地就看见了今日寿星荣老夫人,头戴棕红色抹额,身上穿著暗红色大褂,绣著各种福字。 荣老夫人手撑著龙头拐杖,大半个身子探出座位正在和一旁的少年低声说什么,也不知少年说了什么话,招惹的荣老夫人笑声不断。 丫鬟提醒:“老夫人,小王爷来了。” 闻声,荣老夫人抬起头,笑意微收敛看向了姬郢,隨后又笑了起来:“郢哥儿来了。” 少年也朝著姬郢笑:“表哥!” 第400章 摸骨 姬郢目光紧盯著少年,才十三岁,正是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年纪。 荣崢,荣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子。 放眼这么多后辈在,唯独他一人靠近了荣老夫人跟前,那副无拘无束的模样,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朝著他齜牙笑得正欢。 姬郢往前走几步,四周的人见他来,纷纷站起身,弓腰行礼:“小王爷。” 不等姬郢开口,荣崢扬了扬手:“何必拘束,今日祖母生辰,都隨和些,表哥是不会计较的。” 他擅自作主免了礼,眾人朝著荣崢看了眼,又看向了姬郢。 並没几个人把荣崢的话放在眼里。 他不懂事,可不代表他们也不懂规矩。 荣崢长眉一蹙:“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所有人不听他的话,荣崢仿佛是被人被打脸了,板著脸有些不高兴了,拽了拽荣老夫人的衣袖:“祖母,怎么表哥一来,气氛就如此紧张?” 荣老夫人拍了拍荣崢的手背:“不许胡说。” 荣崢缩了缩脖子,不以为然,显然是没有把老夫人的话放在眼里。 姬郢收起打量,轻轻摆手:“今日荣家做东,诸位不必多礼。” 眾人起身。 倒是有几个看向荣崢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私底下道:“就差了四岁,怎么小王爷要稳重多了?” “终究还小。” “小?小王爷十三岁都在战场杀敌了,哪像他被宠坏了,不分场合胡闹,也就荣老夫人惯著,换做旁人不知被打死了多少次了。” 要不是荣家下帖子,有些客人是不愿意来的。 可见荣崢在东原的名声有多差。 “郢哥儿,你走近些。” 荣老夫人朝著他招招手。 姬郢上前,荣老夫人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衣裳:“又长高了,过了年十八了,也该为了自个儿考虑了。” 此话一出,惹来骚动,多少姑娘伸长了脖子盯著这边,小脸红扑扑的。 姬郢在东原的名声极好,沉稳大气,荣辱不惊,没有恶习,是多少姑娘心中的良人。 荣老夫人手一指:“这些姑娘可有喜欢的?” “多谢老夫人记掛,我身上杀戮太重,师傅说是双十之年不可婚配。” 姬郢淡然拒绝,那一句老夫人叫的荣老夫人错愕:“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表哥喊了句老夫人。荣崢飞快道。 荣老夫人当场就红了眼:“你这是要和荣家分清了,连我这个外祖母也不肯叫了?” 眾人这才想起来,姬郢的身世。 是被抱错了的公主嫡长子,阴差阳错进入了镇王府。 姬郢摇头:“称谓而已,老夫人多心了。” 他送来了一尊半人高的红珊瑚:“祝老夫人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荣老夫人懨懨的看向了红珊瑚,嘴角勾起了无奈:“人来就好,我年纪大了还能活成老妖怪不成,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看著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 “表哥,祖母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祖母儘快成婚,你这个年纪早就该做爹。” 荣崢一幅教训的口吻:“可別招惹祖母不高兴了。” 姬郢神色淡然的瞥了眼荣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母亲还在京城,岂能背著母亲隨意定下婚事?” 被懟了一通,荣崢脸色涨红:“镇王才是你父亲!只要镇王同意,也算是父母之命,镇王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不知感恩?” 提及此,姬郢勾唇冷笑:“你也知道是镇王府养了本王,而非荣家养了本王。” 一句讥讽,让眾人看向荣崢以及荣老夫人的眼神都变了。 镇王府都没提,荣家不过是外祖家,现在又是没有血缘关係的外祖。 借著生辰给小王爷强行安排婚事,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姬郢冷了脸。 荣崢还想继续爭辩几句,却被荣老夫人按住了肩:“好了,兄弟两个许久不见,开玩笑也有个度,日后不许再提了。” 荣老夫人一句开玩笑,將此事揭过。 气氛慢慢恢復,眾人有说有笑,討论著鹿肉新不新鲜。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八方朝贺,新帝即將登基。 话音落,四周骤然寂静无声。 纷纷朝著姬郢这边看来。 瞧著对方神色淡然,並没有生气的样子,鬆了口气,继续閒聊。 姬郢坐在那,视线若有似无的超著荣崢瞄过去。 宴席开始后,招待女眷的荣夫人苏氏才出现了。 苏氏,保养极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 见苏氏来,荣崢奔了过去,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惹得苏氏偏过头看了过来,对上了姬郢的视线后,先是一顿,而后微微一笑,转头瞪了眼荣崢,皱眉教训了几句。 “混帐东西!怎么跟你表哥说话呢。” 苏氏拎著荣崢过来赔罪。 荣崢多有不服气,却被苏氏狠狠一瞪,立马就老实了。 “表哥,我不是有意冒犯,对不住了。” 荣崢赔罪。 那头眼尖的荣老夫人也看见了,立马就不愿意了:“这是作甚,不过是兄弟间的玩笑罢了,郢哥儿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荣崢有了人撑腰,立马就鬆开了苏氏的手,扭头往回走,瘪瘪嘴躲在了荣老夫人怀中。 这一幕看的苏氏眉心拧紧。 荣老夫人搂著荣崢,柔声安慰,也不知是不是许诺了什么。 荣崢才咧著嘴笑了,说著甜言蜜语,哄的荣老夫人嬉笑连连。 苏氏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朝著姬郢看去:“小王爷见笑了。” 宴会举行一半,姬郢找了个藉口离开。 荣老夫人却派人拦住了他:“郢哥儿,你母亲死在了京城,你可別被京城的人用言巧语哄骗了。” 姬郢扬眉,看著眾人好奇探过来的视线,他並未反驳。 人走后,荣老夫人又看向了苏氏:“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苏氏摇头:“局势紧张,小王爷可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仰仗王府的孩子了,母亲,咱们又何必討好他呢。” 不得罪不来往就是了。 荣老夫人瞥了眼苏氏,哼哼两声什么都没说。 从荣府离开,姬郢对著金鳞说:“让闻大娘试试吧。” 金鳞问:“今夜?” “嗯!” 姬郢点头。 这些日子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縈绕不散。 今日看过荣崢后,他又有几分確定了。 荣崢和他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 夜幕降临 姬郢站在军营外眺望,寒风刺骨。 李副將巡逻时看见他在外头站著,好奇走来:“小王爷,天这么冷您怎么出来站著?” “睡不著,出来透透气。” 李副將点点头,忽然想起一桩事,道:“小王爷前些日子问过末將可还有人见过姜夫人,末將回去想了好几日,还真有一个人。” “谁?” “张副將的媳妇,曾和姜夫人拜过把子。” “人现在在何处?”姬郢声音还有些激动。 “在伙房那边,负责烧火做菜。” 姬郢找了很久,无一人记得姜夫人的模样。 李副將看著姬郢情绪不对劲,立马追问:“小王爷可要见见?” 姬郢稍作犹豫,摇摇头:“再等等。” 虽不明白为何要等,但李副將也不是个多嘴的人。 等到了后半夜,金鳞赶回来,真的有些古怪,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姬郢紧绷著声:“如何?” “姜夫人確实是有过生產跡象。” 生过孩子和没有生过,闻大娘摸一摸就知道了。 金鳞知道结果的时候也很震惊。 外界都在传姜夫人身子孱弱,不能经歷生育之苦。 看来传言也不一定能相信。 姬郢看了眼天色,呼吸有些凝重:“带两个人过来。” 半个时辰后 张副將带著媳妇儿战战兢兢地来了。 都这么晚了被喊起来,两人一脸懵懂,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姬郢看向了张副將媳妇方氏:“我听说你认识姜夫人。” 提及故友,方氏愣了愣,都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她点点头:“確是认识。” “你可会作画?”姬郢追问。 方氏苦笑,伸出五根生满了冻疮的手:“许多年不曾作画了,若是小王爷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不等姬郢吩咐,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 她起身坐在椅子上,闭著眼想了一会儿,提笔作画。 一笔一画十分认真。 营帐內气氛安静,张副將连声都不敢吭,默默等著。 莫约一个时辰后 方氏停下了笔,將一幅完整的女子肖像吹乾墨跡后,递给了姬郢:“十几年前,她便是这般模样,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姬郢接过,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端庄温婉的女子容貌,眉眼微微蹙,眼里似是有说不尽的哀愁。 “她病了几年,太痛苦了,死对於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法子。” 方氏垂眸含泪,抬起衣袖隨意擦了擦:“可惜了,红顏薄命。” 姬郢指尖在颤抖,呼吸微颤。 “姜夫人的身子是一直都不好,还是突然变差了?” 方氏想了想:“我们是一个村出来的,她是渔家女子,祖上捐官做了县丞,不知怎么就入了荣家那位病秧子的眼,等我再知道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说起病秧子,方氏撇撇嘴:“他荣斌都病了这么多年了,吊著口气还活著,姜姐姐好好的一个人却亏了身。” “你別胡说!”张副將赶紧伸手捂方氏。 方氏脖子一梗:“我又没说错,我娘还说呢,就是荣家看中了姜姐姐的八字,故意来找替死鬼的,是荣斌强占了姜姐姐的寿命!” “你这婆娘,越说越过分了。”张副將急的跳脚,对著姬郢说:“都这么多年了,未必记得清,可能是胡说八道的,还请小王爷恕罪。” 姬郢瞥向了张副將:“今夜你们可以隨意说,本王绝不追究,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小王爷......”张副將有些好奇:“好端端打听这些做什么?” 金鳞清了清嗓子:“不该问的別瞎问!” 张副將这才没说话。 姬郢看向了方氏,神色温和,示意对方继续说。 “姜姐姐才华横溢,原本是有定下的婚约,是被强行给搅合了,对方一家一夜之间全都搬走了。” “我好像听姜姐姐说过,都怪什么帝王命。” 方氏挠了挠脑袋,想了很久才確定。 姬郢瞳孔一缩:“你刚才说帝王命?” 方氏被姬郢的反应嚇了一跳,点点头:“是一个路过的游方和尚胡说八道的,害人害己。” 姬郢不淡定了,方氏说到这,索性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姜姐姐死后没多久,姜家就搬家了,搬去拿,没人知道,我私底下也曾打探过,可惜这么多年了无音讯。” 方氏还不忘吐槽:“荣斌来姜家多次,处处討好姜姐姐,结果前脚人没了,后脚就把苏氏扶正了。” 扶正两个字有些刺耳。 “苏氏不是继室?”姬郢问。 方氏立即摇头:“怎么会呢,她可比苏姐姐先进门,就是个妾室。” 姬郢深吸口气。 断断续续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情。 他看向方氏:“那,姜夫人可曾怀过身子?” 方氏摇头:“她在深宅大院,我只是一个普通打渔的,哪知道这么详细,姜姐姐也只是在进门第一年找过我一次,再之后,没了音讯。” 没有人能证明姜氏怀过孩子。 但姜氏怀过身孕的所有痕跡全都被悄悄抹除了。 甚至苏氏也变成了继室。 荣家究竟为何要隱瞒呢? 姜家无权无势,荣家何惧? “姬郢看向了夫妻两个:“今晚的事不要对外,日后任何人问起姜氏的事,不可再提。” 两人点点头。 金鳞护送两人离开,折返回来后,姬郢道:“安排人盯著张副將和方氏,別让人怀疑。” 他担心会有人对他们不利。 金鳞点头。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到天亮,姬郢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盯著画上女子瞧。 不难看出女子的容貌姣好。 手握画像,姬郢吩咐道:“查一查苏家,还有荣崢那个草包!” “是。” 姬郢又想起来一人:“二姨母为何至今不嫁?终日守著佛堂?” 这事儿他觉得很蹊蹺,也得继续查! 第401章 不给面子 荣家生辰宴结束后,苏氏揉著眉心,隱隱觉得有些不安。 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姬郢,可今日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王爷身世被戳穿,和荣家肯定没有从前那么亲厚。”陪嫁阮妈妈看出了苏氏的担忧,不以为然:“小王爷入了长公主名下,碍不著咱们什么,王爷回来后也有意和荣家继续亲近,今儿派人送来的贺礼十分珍贵,咱们崢哥儿的前程您不必担忧。” 苏氏摇头:“倒不是担心这个,今日你也看见了,多少人私底下拿小王爷和崢哥儿对比。” 莫说外人,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也看不过去了。 荣崢被荣老夫人养歪了,小小年纪看不懂分寸,行事乖张,处处被人嫌弃。 就连对她也没几分尊敬。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酿成大祸! “小少爷是心性不定,年纪还小.......” “这里没有外人,又何必安慰我,小王爷十三岁都带著几个副將上战场杀敌了。” 苏氏又重重的嘆气,一想到荣老夫人搂著荣崢不撒手,她就发愁。 一夜的雪,眾人心思各有不同。 倒是有人对小王爷起了心思,有心想要亲近,却无从下手。 接连下了几日的雪,憋了几个月的荣崢,听说塞南一带来了几头麋鹿,和几个世家子弟起了爭斗,打赌谁能抓到就能获胜。 山坡上,姬郢一眼就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那抹耀眼的红。 身穿红色,手握长弓箭,费劲的拉弓,几次折腾却连麋鹿一根皮毛都没伤到,反而气愤的拿起鞭子狠狠抽打一旁牵马的小廝。 小廝挨了几鞭,跪地求饶。 姬郢瞧见这一幕眉心不由得拧紧。 就因为荣家三代只有这么一个嫡孙,竟娇惯这副模样。 难道荣老夫人真的不知道,这是害他! “荣崢一年復一年,赛马斗鸡,前些日子还被人引去了青楼,学著人家一掷千金,一晚上就输了几千两银子,被人找到了府上,还是荣大人自掏腰包解决的。” 金鳞起初並未在意荣崢。 现在越查越心惊,一大家子没一个正常人。 “没生气?”姬郢扬眉。 金鳞点头:“自然是生气,闹到了老夫人那,罚了荣崢跪了一个时辰祠堂,此事不了了之。” 换作家教严格的,怕是要打废一条腿才肯罢休。 姬郢的视线里看见了那匹红色人仰马翻,勾唇讥笑,转身往回走。 刚回到军营就看见了姬云和站在营帐前,手里还提著个食盒,见他来,笑著上前。 “我今日做了不少点心,还有你爱吃的几个菜,顺路送来。” 姬郢指了指里面,她跟著进来。 营帐里依旧很简陋,她看向了姬郢:“这几日不少人去镇万府替你说媒。” 姬郢神色淡然,也不接话。 姬云和打量著她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父王都替你拒绝了,父王说,婚事是一辈子的事,要自己选,方能长长久久。” 姬郢眸色舒缓,又听姬云和继续说:“郢弟,几国朝拜,给朝曦庆贺,你当真心甘情愿吗?” 姬郢坐下,顺手拿起一卷书:“我非皇族,名不正言不顺。” “可你差一点就拿下那个位置了,征战八年,名声手段样样都比朝曦强。”姬云和想想都觉得可惜。 姬鬱南那个蠢货压根就不该出现。 一手好棋下的稀巴烂。 姬郢莞尔:“人各有命,不是我的也不能强求。” 姬云和见他眉眼之间一片淡然,没有恼,甚至是与世无爭的架势。 反倒是让姬云和不知该劝什么。 閒聊几句家常,姬云和挥挥手,起身离开。 “属下听闻荣老夫人去了镇王府,要求娶二姑娘的嫡女。”金鳞哭笑不得。 姬郢皱著眉,姬云和膝下一儿一女,精心娇养。 又怎么会看上荣崢? “属下还以为二姑娘会提及此事。”金鳞摸了摸鼻子,有些猜不透为何没提。 “许是时机没到。” 强行促成这事儿,必定会让姬云和跟镇王离心。 镇王也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 说曹操外头传,荣老夫人来看望他。 姬郢眉心拧紧:“军营重地,岂是外人隨隨便便擅自闯入?” 金鳞立马会意。 自家主子是不想和荣家扯上关係。 姬云和不也是前脚刚走? 金鳞派人撵走,荣老夫人还有些错愕:“郢哥儿不肯见我?” “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侍卫只说了这八个字,堵的荣老夫人脸色涨红,又没理由反驳。 一旁的嬤嬤道:“这可不是外人,是小王爷的外祖母,劳烦您再通传一声。” 侍卫板著脸:“这里是军营,只有军规,没有那么多 攀亲戚!” 一句话懟的老嬤嬤语噎,又不死心地继续说:“那我们不进去,让小王爷出来呢?” “小王爷日理万机的忙著,哪有那么多閒工夫理会你们,快走快走!” 在侍卫的驱赶下,荣老夫人只能带著一肚子怒火,悻悻离开。 根本不给荣家亲近的机会。 跟姬郢预料的一样,镇王拒绝了荣崢这门婚事,转头给外孙女指了副將之子的婚事。 那副將年轻有为,驍勇善战,为人谦逊有礼,姬云和看过之后十分满意。 对外,宣称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 消息送去了荣家,荣老夫人险些没站稳:“定下了?” 正好苏氏也在,听到这话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难堪极了。 “我分明问过她,根本没有许过人家,怎会突然就定下了?” 荣老夫人很是诧异,有种被猴戏耍的感觉。 “母亲,大姐都不在了,几个有血缘关係的侄儿侄女全都遗留在京城,咱们跟云和多年不见也不熟,实在是说不上话。” 苏氏觉得,哪怕是姬雪顏,这门婚事还有机会。 荣老夫人深吸口气,斜睨了眼苏氏。 荣家在东原只能算富庶,地位还是靠著镇王妃和镇王妃生养的几个孩子,才站稳脚跟。 现在说得上话的全都不在身边。 小王爷又在生辰宴那日不给面子,荣家地位堪忧,所以她才会著急给崢哥儿安排。 荣老夫人眼尾泛红:“你大姐还在,荣家也不至於被人忽视。” 这话,苏氏听的多了,也懒得搭茬。 荣崢才十三岁,她根本没著急让他成婚。 是荣老夫人擅自作主去了镇王府提亲。 现在里子面子都没了,心里又不好受。 苏氏默默在心里骂一句活该。 倏然家中小廝急匆匆赶来了:“夫人,不好了,咱家祖坟被人盗了!” 第402章 原配 祖坟被盗四个字宛若一记闷雷,咚的声炸开了,令荣老夫人和苏氏愣了半天,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荣老夫人揉了揉耳朵:“你,你刚才说什么?” “回老夫人,是咱家在云清山附近的祖坟被盗了。”小廝生怕荣老夫人没听清,一字一顿地重复。 闻言,荣老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母亲!”苏氏嚇得不轻,赶紧上前扶著,对著丫鬟呵:“快,快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掐了一把荣老夫人的人中,往对方口中塞了一粒丹药,呜的声,很快甦醒过来。 荣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上,看向了苏氏:“云清山多年来都没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在她昏迷这半个时辰內,苏氏也派人出去打听了,道:“据说是大庆的反贼一党,在东原附近被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撬了……” 苏氏说不下去了。 荣家祖坟至少有二十几个被暴尸荒野,若不是被附近打猎的猎户看见了,及时匯报官府,只怕荣家祖坟都要跟著遭殃。 “老太爷呢?”荣老夫人问。 苏氏嘴角一抽,硬著头皮说:“母亲,就属父亲的棺槨被损坏最严重,连尸骨都没了。” 旁的至少还有些骨头收敛,到了荣家老太爷这,棺槨被刀剑劈开,里面空荡荡的,在四周確实有被啃食过的碎渣。 只是这话苏氏不敢提。 荣老夫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捂著心口嚎啕大哭:“这,怎么能行呢,老天爷啊,这荣家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一日,荣老夫人昏厥了三回。 整个东原就只有荣家祖坟被盗,尸骨无存,里面陪葬的金银珠宝全都被拿走了。 即便如此,百姓也能时常看见荣崢笑意吟吟地出现在大街上,跟著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出入东原最大的楼。 “这荣家是不是遭了报应,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混帐东西?” “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荣老夫人自个儿作孽。” 百姓们看不惯荣崢的做派。 家中遇事,他仍事不关己,当真是没长心,骂的多了,这话传到了荣崢耳朵里,他皱起眉。 其中一位公子喝醉了酒,咧嘴笑:“东原两位公子,一个小王爷,天之骄子驍勇善战,多少人家培养子嗣的標杆,另一个就是你,荣兄弟了,文不成武不就,多少人避之不及,谁敢把姑娘嫁给你?” 骂了一通后,荣崢有些不服气:“那么厉害怎么还能让大庆的人挖了我家祖坟,大庆后代潜入东原,是他失职!” 另一个好友看向了他:“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被几人一攛掇,荣崢起身接著酒劲就去找姬郢,要他给个交代,闯入军营,看见姬郢手握一桿银枪策马奔腾,满身的杀气,一剑刺穿了对方的首级。 瞬间,荣崢酒醒了,两条腿都在发抖。 金鳞瞄了一眼:“荣公子怎么来了?” “我……”荣崢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愣是答不上来,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四处乱瞄。 “崢儿!” 荣斌匆匆赶来,一路跑来还粗喘著气,白皙的脸色透著不正常的红晕,一张嘴还冒著股白雾:“你怎么来这犯浑了?” 荣斌手拉著荣崢:“快跟我回去!” 平日里荣崢就是欺软怕硬,在荣家囂张惯了,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又晓得分寸,立马顺势下坡躲在了荣斌身后:“隨便走走。” 姬郢看见这边动静,瞥了眼,將手上的银枪递给了身后侍卫,翻身下马:“剩下的几个嫌疑人,就地处决。” “是。” 荣崢眼看著姬郢走过来了,腿更软了,结结巴巴地喊了句:“表,表哥。” 姬郢挑眉,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荣斌立即说:“郢,不,小王爷,我是来打探荣家祖坟被刨的进展。” 祖坟被刨,荣斌都觉得有些拗口,脸色火辣辣,怪难为情的。 “还在审。”姬郢道。 “抓到了?”荣崢探过脑袋,一脸好奇,姬郢瞥了眼他,还未开口,荣斌已经揪著他耳朵:“混帐东西,你真实对家里的事一点儿也不上心,小王爷都抓到好几个同伙了。” 荣崢被拧的脸色大变,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著疼,不停的求饶,荣斌听他夸张的大喊大叫,脸色有些掛不住,尤其是在军营里,惹来不少人盯著瞧。 立马鬆了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荣崢:“闭嘴!” 荣斌教训了儿子后,拱手对著姬郢客气道:“有劳小王爷了,不多打搅,我们先走了。” “等等!” 姬郢抬起手,金鳞捧著一只锦盒过来,蒙著布,看不清里面,荣斌瞧了眼莫名眼皮跳了跳。 “这是在现场整理出来的先人遗物。” 话落,荣崢捂著口鼻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怎么把这东西都给拿上来了,真是晦气。” 毫不意外,荣斌提脚狠狠踹了下荣崢腿:“孽子,你闭嘴!” 荣崢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身子却很老实离得很远,生怕沾染什么。 这一幕姬郢看在眼里,眼底是淡淡的嘲讽,亲手揭开了布,露出了里面的首饰。 一枚陈旧却看得出材质很不错的海棠並蒂玉釵,还有一对银蝉手鐲,一对银耳襠,两个早就看不出来顏色的香囊,以及几幅画卷。 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荣崢瞳孔一缩,呆愣在原地;“这……” “这真的是荣家祖先的陪嫁?”荣崢撇撇嘴,认定这东西加起来还没有一壶酒贵呢。 楼里的姑娘都不会戴,太寒酸了。 荣崢咽了咽嗓子。 “这是荣家大夫人姜夫人棺槨附近找到的,怎么,你不认识嫡母了?”姬郢看向了荣崢。 “嫡母?”荣崢一头雾水:“我母亲就是嫡母,哪还有其他嫡母,表哥,你是不是糊涂了?” 姬郢眉心蹙起:“整理荣家祖坟时,对照过荣家族谱,这位姜夫人可是你父亲的原配,你母亲苏氏可是继室。” 荣崢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他从不知道苏氏是继室,也从未有人说过,他立马看向了荣斌,荣斌面色罕见的沉重。 “也不怪你不知情,姜夫人死的时候,你母亲还没有被扶正,你还未出生呢。” “扶正?”荣崢脑子又不够用了,他两手叉腰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瞪了眼姬郢:“又在胡说,我母亲又不是妾,怎会被扶正?” 姬郢扬眉看向了荣斌:“荣大老爷未曾和荣崢说过还有这么个原配存在?” 一句话质问的荣斌无语凝噎,好半天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知情也就未曾多解释。” “父亲!”荣崢万分震惊,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认可了姬郢嘴里的话。 这让从小以荣家唯一一个嫡子身份的荣崢感到了惊愕,气恼,还有羞辱,摇头直呼不可能。 姬郢没有理会荣崢,略有深意地看向了荣斌:“荣大老爷,这遗物可是姜夫人的陪嫁?” 荣斌迟迟没有回应。 姬郢也不急,耐著性子等待。 “我母亲才是唯一原配,哪有什么姜夫人李夫人的,我不认,我是荣家唯一嫡子,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荣崢忽然反应过来,挥挥手表示:“此事到此为止,这些东西赏乞丐吧。” 荣崢说完抬脚就往出走,面上还有被羞辱过的气愤,任凭荣斌怎么喊也无济於事。 片刻后荣斌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摆摆手,一口否认了这些东西是姜氏的。 “荣大老爷可是要否认姜夫人的存在?”姬郢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眉眼间儘是冷意。 荣斌看向了姬郢:“小王爷,有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反而还要影响活著的人,如此,又是何必?” 话说著面上隱隱还有几分慍怒,似在责怪姬郢將这事儿捅破,他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小王爷,人总是要活在当下,崢儿虽不成器,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希望將来还有流言蜚语困扰他,荣家,还是养得起他的。” 说罢,荣斌拱手:“告辞。” 目送荣斌的背影越来越远,姬郢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凝结了一层冰霜。 “这荣斌看上去儒雅本分,怎么会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怎么……”金鳞气得牙根痒痒,说翻脸就翻脸了。 姬郢瞥了眼那几支首饰,深吸口气:“地方找好了吗?” “爷放心,已经妥当了,依山傍水还是姜夫人的家乡,面朝大海。”金鳞道。 姬郢点头。 他现在不能离开东原,等得空,他定会亲自拜访。 望著荣斌的背影越走越远,姬郢忽然问:“姬云和昨日是不是邀约我?” “是。” “一个时辰后,让她去听雪楼。” 金鳞应了。 … 听雪楼 姬郢早早就来了,弯著腰坐下来,莹白如玉的指尖攥著一只白瓷酒杯,捏在手心把玩。 嘎吱。 姬云和推开门进来,警惕地环顾一圈,四周无人,她才鬆了口气,坐在了姬郢对面。 “难得你来找我,说吧,有什么事?”姬云和饶有兴致,这还是戳破身份后,他第一次找她。 “没什么,就是閒来无事想和二姐坐下喝杯茶。” 这话姬云和半信半疑,也未曾多问,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忽听楼下传来了吵闹声。 透过窗户能看见荣崢纵马飞驰,惊得路边百姓摊子都掀了,纷纷往后退,在荣崢的身后还跟著数十个侍卫。 “小公子,您等等属下。” 姬云和皱起眉,她去京城十几年,回来后才正式见过荣崢,空有一副不错的皮囊,一举一动却是太过乖张。 甚至比姬虞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甚至比不上姬虞南。 至少姬虞南还曾凭藉本事考取过榜眼,可这位荣家小公子做出的文章,狗屁不通,还不如七岁小孩胡乱写的。 她收回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 两人坐了半个时辰,金鳞忽然在姬郢耳边嘀咕几句,姬郢起身:“二姐,咱们下次再聚。” “唉?” 儘管在背后呼喊,姬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姬云和紧绷著唇不说话,丫鬟问:“夫人,小王爷是不是有事相求?” “他今日找我,又恰好看见了荣崢,再想到这些日子荣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记忆里,姬郢很少会找她閒聊。 回府后姬云和对镇王也没有隱瞒,说出了姬郢今日相约自己的事,镇王扬起长眉。 “父王,郢弟平日里不会当眾驳面子,可近日对荣家的態度,著实令儿臣有些意外。” 镇王眉眼闪动了一下。 “还有,荣家祖坟被刨……”姬云和活到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的走投无路了,去挖坟? 还不如去抢劫来得更快。 镇王忽然笑了笑:“隨他去。” 姬郢能怀疑到荣家,镇王也是欣慰,並未阻拦,他对著姬云和说:“荣家这几年確实过於忘了自己的本分,敲打敲打也好。” 紧接著他將京城送来的书信递给她看,姬雪顏,姬虞南都送了书信,姬雪顏在信中说,京城治安森严,八国来朝贺,还送来了不少和亲公主,已有不少曾经站在镇王府这边的大臣倒戈相向了。 姬虞南的书信上写著,镇王离开京城后,京城里就没有人瞧得起镇王府,他们几个留在京城处处被欺辱,还写著乐晏公主当眾打了姬雪顏一巴掌,镇王府举步艰难,求镇王想想法子,儘快將他安排回东原。 “父王,大姐和老六都在京城,儿臣觉得是该想想法子接他们回来。” “接?”镇王冷笑,身子往后靠:“本王自问对你们兄妹几个尽心尽力,为了爭夺权势,私扣解药,若非本王及时察觉,跟姬长宜合作得到了解药,本王或许早就死了。” 这件事对镇王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同时也对姬雪顏,姬虞南失了耐心。 他没有亲手杀了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留在京城自生自灭也没什么不好。 镇王捂著心口:“姬长宜虽给了本王解药,可本王当时伤势过重,已落下病根,极难痊癒。” 若不是將姬雪顏,姬虞南等人留在京城为质,姬长宜又怎么放心给他解药? “父王,那姬长宜咱们也不管了吗?”姬云和问道。 镇王深意道:“看他本事。” 若需要他助力,他不会吝嗇,若是个扶不起的,他怎会浪费兵力? 第403章 默许 接连几日姬郢都会邀约姬云和见面。 终於,姬云和耐不住了:“郢弟,你需要什么帮助儘管提,你我姐弟之间无须遮遮掩掩。” “我想见一个人。” “什么人?”姬云和好奇。 “荣芫。” “二姨母?”姬云和想了半天,从她记事开始,这位二姨母就皈依佛门了,手里时常掛著佛珠,嘴里念叨著听不懂的话。 但姬郢所求,也不是什么大事,姬云和点头:“我尽力试试。” “多谢二姐。” 姬云和挥挥手。 终於在第三天下午,姬云和派人去给姬郢送信,两日后清晨在陀云峰,荣芫会去拜佛。 作为谢礼,姬郢送了一套价值不菲宅子给了姬云和。 …… 陀云峰位於东原西北方向,是东原第一寺,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不少人来上香。 “爷,人来了。”金鳞提醒。 姬郢身穿黑色大氅,看向不远处一道纤弱背影,来人手里攥著佛珠,脸上已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皱纹,一双眼眸確实慈和。 喘著粗气上山,嘴里念叨著佛语。 几个和尚见她来,停下脚步朝著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荣芫也跟著回礼。 进了大殿,她跪在蒲团上,攥著佛珠轻轻晃动,身边多了一抹阴影,她未曾察觉。 一个时辰后,荣芫才站起身看向了身边的姬郢,微不可见的嘆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这语气丝毫不意外姬郢会来。 “姜氏。”姬郢吐出两个字。 荣芫点点头,指了指门外:“换个地方说。” 一路跟著荣芫到了廊下,寒风刺骨吹在脸上,荣芫单薄的身子顶著寒风,推开一扇门。 枯黄的墙壁上掛著一个大大的禪字。 荣芫坐在了蒲团上:“小王爷都查到了什么?” “姨母只需要告诉我,当年姜氏究竟是怎么死的?”姬郢站在门框旁:“还有姨母为何要出家?” 荣芫手里的佛珠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盯著姬郢:“嫂嫂一张容貌过於美丽,是荣家护不住她,也是荣家害死了她,小王爷挖了荣家的祖坟,也是为了嫂嫂出气,並无不妥。” 她缓缓又继续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终究还是要被人知道的。” “十九年前嫂嫂嫁入荣家,和兄长相敬如宾一年多,被丫鬟告发,两人未曾圆房,母亲一气之下罚了嫂嫂跪了三日祠堂,又给嫂嫂强行灌下了合欢散,促使嫂嫂和兄长做了真正夫妻,也是从那天开始,嫂嫂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不再笑了,鬱鬱寡欢。” 姬郢拧紧了眉,怒火被挑起。 “再后来嫂嫂有孕了,却不知为何又小產了,母亲便將嫂嫂接入房中养了三个月,又一次使用手段让兄长和嫂嫂圆房,不久后,嫂嫂再次有孕,可还是不足两个月又小產了,母亲追查后才知道是嫂嫂服用了落子汤。” 荣芫提到这面上也是浮现了怒火,她看向了姬郢:“接连几次小產,服用秘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母亲为此十分震怒,用了第三次手段,可不知为何,第三次嫂嫂忍了下来,这个孩子也保住了。” “再后来一个游方和尚经过府上,跟母亲说了几句话。”荣芫顿了顿,她面露讥笑:“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些话。” 姬郢紧绷著脸。 “那镇王妃呢?”他也想知道镇王妃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荣芫冷笑:“她仗著镇王妃的身份,对荣家指指点点,给我寻了一门可以使荣家更上一层楼的婚事,却丝毫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也是她,將嫂嫂曾经的未婚夫一家子带去了镇王府,苏氏,便是曾经她的贴身丫鬟!” 果然,荣芫知道的远比方氏知道的更多。 他看向了荣芫:“就因为那个孩子被批命是帝王命?所以,镇王妃抢走了这个孩子?” 荣芫笑:“小王爷果然聪慧,世人都以为小王爷和六公子是被调换的,真正的主使者就是镇王妃她自己,为了抢占帝王命,强行用秘药怀上了六公子,次年就生了,你们相差一岁,明眼人当然能看出月龄,可四五岁的时候,察觉就慢慢小了,帝王命顺理成章的被她给占用了。” 姬郢眸色深深的看向荣芫,对方微微笑:“你不必怀疑我的话,我无所求,早就腻了这骯脏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噁心算计,我做梦都想著有朝一日,你能来找我。” 她眼底已经是一片祥和,没了戾气,平淡无波像是一汪极平静的湖水,忍受了几十年,终於可以解脱了。 “你母亲才貌双全,是个有骨气的奇女子,只是命运不济,被人盯上了,无力反驳。” 荣芫撑著身子站起来:“我只求你一件事。” 姬郢抿紧唇。 “有朝一日替我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落葬,將我从荣家族谱中摘除,许我自由之身。” “好!”姬郢点头应了。 荣芫释然一笑,双手合十迎著风雪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肩上就落满了白雪。 “爷,荣二姑娘多年来不曾出府,在府上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的话能信吗?”金鳞问。 姬郢点头:“一个人装不了这么多年,眼神也是骗不了人的。” 大抵是荣芫在荣家受过刺激,才不得不借著看破红尘为由逃避现实,无儿无女没有婚配,日日吃斋念佛,整个人都是病殃殃的,这样的人装什么呢? 金鳞想想倒也是。 “可是,爷就不担心镇王会发现吗?” 姬郢看向了金鳞;“他若有心阻拦,就不会让我有机会见到荣芫,东原,又有什么事能瞒过他?” 金鳞倒吸了口凉气:“那王爷知道,为何不拦著?” “自然是想应验这帝王命。”姬郢冷嗤,他追查身份,镇王默许,最后的结果是泄愤后,陪著他一块去攻打大庆,自立为王。 父子多年,硬攻是下下策。 镇王阻拦不了,只能任由他查找真相。 第404章 谈判 荣芫见过了姬郢这件事终究还是没瞒住,传到了荣老夫人耳朵里,人一回来,就被两个婆子给拦住,带到了大堂。 荣老夫人坐在那,阴沉著脸问:“你去见过小王爷了?” “是。”荣芫点头。 砰! 荣老夫人拍桌而起:“谁让你擅自做主去见他的?你都说什么了?” “母亲,我只是去拜佛恰好遇见,並未多说什么。”荣芫神色淡淡,並没有把对方的怒火放在眼里:“我与小王爷,云泥之別又能聊什么?” 荣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盯著荣芫,这个小女儿都十几年了,始终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哪怕是荣家被挖了坟,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或许见姬郢,真是个巧合,荣老夫人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软了三分语气:“小王爷对咱们荣家並不亲近,还有,近日天寒地冻,你身子本就薄弱,少出门。” 荣芫木然点头。 门外两个侍卫抬著荣崢走了进来,刚进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引得荣老夫人皱起眉头:“怎么喝成这样了?” “祖母!” 荣崢挣扎起身,醉醺醺地看向了荣老夫人:“我娘怎么成了妾室扶上来的继室了?祖母,我娘不是原配吗?” 一开口,荣老夫人脸色大变:“胡说八道,究竟是哪个从长舌地在编排?” 荣崢站都站不起来了,扶著侍卫的胳膊,摇摇晃晃:“现在所有人都笑话我是个妾室子。” “胡说!简直是在胡说!”荣老夫人气得不轻,转头对著荣崢却是温和慈善;“別听外头胡说八道,你是荣家唯一嫡子,这件事祖母一定会彻查清楚,饶不了乱说话的人。” 一旁的侍卫却道:“是小王爷抓到了偷盗的劫匪,指认现场时找到了一些遗物,说是姜夫人的,正好让公子听见了。” 姜夫人三个字一说出来,荣老夫人就彻底不淡定了,呼吸发紧,嘴唇颤抖著不知该如何解释。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姜夫人的棺槨被盗,身子不见踪影,有关於姜夫人的事都传开了。”侍卫说完紧低著头,根本不敢去看荣老夫人的脸色。 谁知一旁的荣芫忽然笑了笑:“一个大活人嫁过来又死了,还葬入了荣家,被一群劫匪给挖出来了,这事儿是遮掩不过去的。” “你又在胡说!”荣老夫人扯著嗓子朝著荣芫吼,荣芫扬眉:“捂不住了还要捂?” “荣芫!!” 荣芫嗤笑,攥著手里的佛珠念叨几句,转身离开了。 看著背影荣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耳边又听荣崢嘴里喊著祖母,荣老夫人的脑仁都跟著疼。 有关於姜夫人,大街小巷都在传。 荣斌就连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结髮原配妻子死的时候还未满双十年华,草草落葬,被劫匪挖出来才知当年下葬时有多寒酸。 接连几日荣斌实在是受不住了,就连做噩梦,闭上了眼睛都是姜氏一袭红衣坐在那,绝美娇艷的容顏遮掩不住的怨愁,眺望窗外,一如她在世时的状態,一坐就是一整日。 他被嚇醒了,坐起身大口地喘著粗气。 “夫君。”苏氏也被影响了,撑著身坐起来,拿来衣裳给他披著,喊了守夜丫鬟点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她才看清荣斌脸色雪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张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了荣斌满脸懊悔的眸子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苏氏想起了近日关於姜夫人的流言,猜测可能是和她有关。 关於姜夫人,她从未在荣斌面前提起,两人心照不宣,就当做没这个人。 “你先歇著吧。”荣斌掀开被子,自顾自地套上衣裳,推开门离开了,人一走,苏氏也没了睡意。 “夫人可要再睡一会儿?”丫鬟问。 苏氏摇头:“人都死了十几年了,突然又冒出来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旁人说她是继室也好,妾室也罢,苏氏並不生气,有些事是事实,根本改变不了。 这么多年了,她也觉得有些事终究会被人发现的,早有这个准备,只是没想到影响最深的,竟是儿子和丈夫。 一个两个的被影响,一个接受不了身份,一个整日浑浑噩噩。 苏氏看了眼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硬是等到了天亮了起身,匆匆洗漱后去找荣老夫人。 刚到时荣老夫人还没起身,她便候在门口等了莫约半个时辰,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了,才起身进去。 “你今儿怎么来了?”荣老夫人皱著眉。 苏氏熟练地帮著穿戴衣裳,伺候洗漱,嘴上道:“睡不著,来看看母亲。” 陪著荣老夫人用早膳,刚放下筷子,丫鬟才將昨儿荣斌做噩梦,半夜离开正房的事说出来,荣老夫人讶然看向苏氏。 “夫君已经连续四个晚上如此。”苏氏面露无奈。 “可说过是因为什么?” 苏氏轻摇头。 荣老夫人揉著眉心,大约猜到了什么,屏退了丫鬟,留下苏氏问话:“你就不觉得祖坟被挖有些蹊蹺?” “是有些蹊蹺,不过,小王爷不是已经抓到了盗墓的?”苏氏道。 听她这么说,荣老夫人忽然觉得苏氏有些蠢笨,乾脆戳破了:“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事情不对劲,清台山那边也不止咱们一家,怎么偏偏荣家遭殃了,还有盗墓者又被小王爷给抓住了。” 一件两件事巧合,次次都是衝著荣家来的,那就不是巧合了。 苏氏惊讶:“母亲的意思是,有人要借著盗墓者的身份將姜氏的事抬出来?” 荣老夫人点点头。 这几个晚上她一直在想前因后果,太多巧合了。 “可为何呢?”苏氏疑惑。 至於理由,荣老夫人当著苏氏的面实在是说不出来,挥挥手:“谁知道呢,这几日你多看著点儿斌儿,晚上点些安神香,他的身子一到冬日就孱弱,大半夜得顶著风出去,哪能受得了。” “是。” 和苏氏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著,荣老夫人藉口要喝药,將苏氏给打发了,让人去请荣斌过来。 等到了午膳后,荣斌才赶来,气色果然很差,掩嘴咳嗽几声,忙喝了两口茶水压一压,好一会儿才恢復了过来:“母亲。” “我听崢哥儿的意思,姜氏的事是小王爷捅出来的?”荣老夫人也不想再躲避了,追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荣斌深吸口气:“我派人打听过京城前些日子发生过什么事,小王爷的身份在京城被戳破,虽被菁华长公主认领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菁华长公主不过是个幌子,用来堵住悠悠之口,否认王青帘的诬陷。 可知道真相的人心里明白,姬郢绝对不可能是菁华长公主的孩子,至於为何滴血验亲成功,大抵是用了些手段。 “说来说去,还是王爷太心急了,怎么就让姬虞南提前出现了,再忍一忍,小王爷就要上位了。”荣老夫人不禁有些恼:“还有太子,怎么会允许小王爷回了东原?” 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荣斌看向了荣老夫人;“京城还有传言,小王爷和乐晏公主关係密切,小王爷能来东原,也是太子认可的,小王爷自小被太傅教导帝王之术,心思又怎么会单纯?身份被戳穿,肯定会想法子查找真身份。” 所以荣斌现在確定,小王爷已经知道了真实身份。 闻言,荣老夫人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小王爷是故意针对荣家的,他,他已经查到了身份?” “依小王爷的聪慧,抽丝剥茧追查真相併不难,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十七年前的事也不是全都封口的。” 荣斌长嘆口气:“只是我不明白,小王爷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如果是为了给姜氏报仇,直接对付荣家就行了,可又没认下身份,图什么呢? 荣老夫人听著却是心惊胆战,捂著心口:“怪不得了,在寿辰宴那日那般態度。” 说起来也是可笑,人家都追查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居然才后知后觉。 荣老夫人又问:“那镇王府呢,为何不出来阻拦?” 这事儿镇王府也有掺和,难道镇王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会惹来姬郢的报復? 荣斌凝眸不语。 接下来几日荣崢被关在了院子里,整日的作闹,让府上鸡犬不寧,撒泼打滚的法子都用尽了,荣老夫人铁了心要把荣崢关起来,不许他出去。 心里一万个担忧会被姬郢给针对了。 可荣崢以死相逼,拿著瓷片刮了手腕,险些没把荣老夫人给嚇死了,荣老夫人终是妥协,去探望了荣崢。 好在割得不深,並没有什么大碍。 荣崢拉著荣老夫人的胳膊不撒手,一副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祖母,我娘身份的事可查清了?” 他可不想一出门就被人笑话是个妾养的。 “这事儿还在查,你先別著急。” 哄好了荣崢,荣老夫人出了门脸色就沉下来了,咬咬牙叫人准备马车,亲自去一趟镇王府。 在镇王府等了半个时辰,才见著了镇王。 荣老夫人起身行礼。 “老夫人不必多礼。”镇王挥挥手,屏退了其他人。 四周无人,荣老夫人也就没了什么顾忌:“王爷,容家祖坟被挖,惹来多少笑话,还有现在荣崢处处被人耻笑是妾生养的,斌儿整日做噩梦,荣家现在鸡犬不寧……” 从荣老夫人疲倦狼狈的状態,镇王就能看出荣家近况,未曾回应,荣老夫人又继续说:“王爷,小王爷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镇王装糊涂:“查到什么?” “姜氏!” 提及姜氏,镇王眉头拧紧:“未必。” “可荣家接二连三地被针对,又是为何?” “许是老夫人多想了,本王会派人彻查,荣家还是镇王府的亲戚,王妃故后,本王又怎会对荣家不闻不问。” 敷衍著回应了几句,荣老夫人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多虑了。 人一走,姬云和走了出来,从近日发生的事还有荣老夫人的態度,姬云和大胆推测:“父王,郢弟和荣家有关係?” 镇王也不隱瞒,点点头。 姬云和大吃一惊:“郢弟真的是姜舅母的孩子?” 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姬云和从镇王的態度中看穿一切,她震惊不已。 “父王,您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镇王扬眉:“他认了亲,背负了帝王命,北梁那些人能饶他?若是北梁那边知晓他的身份,还会放他离开京城?” 姬云和语噎。 帝王命三个字太过於沉重,一旦背负,朝廷肯定寧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文武百官也容不下姬郢。 等待姬郢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应验,要么被赐死。 姬云和很快想通了其中关键,也难怪镇王府对姬郢近日动作,不闻不问,顺其自然。 原来是等著姬郢下一步。 “父王,大庆已经向北梁俯首称臣,咱们若是攻打大庆,总要有个理由。” “大庆周王世子逗留东原许久,烧杀抢夺无恶不作,逃窜回大庆,这个理由足矣!” 镇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十八罗汉的佛珠,轻轻捏在手里把玩,面上是势在必得的笑。 周王世子是藏珠大长公主的小儿子,曾在藏珠长公主死后带兵逃窜到了东原一带。 荣家祖坟被挖就栽赃给了周王世子。 这也是姬郢释放给镇王的信號。 两人不谋而合,意见统一。 三日后 周王世子被释放,一同释放的还有数千个侍卫,这些人一同逃窜大庆方向,所经之处必跟流言。 成功挑起了百姓的惶恐和愤怒。 “爷,镇王那边已有起兵之势,三十万大军不可小覷。”李副將道。 姬郢紧绷著脸,终究还是来了这一日,他深吸口气,亲自去了一趟镇王府。 姬云和就等在大门口,似是早就断定了他会来:“父王在里面等你。” 大堂內 镇王身穿银色盔甲,虎眸沉吟闪烁著杀气,一脸凝重的看向了姬郢:“你来了。” “王爷风姿不减当年。” 镇王仰天大笑,看向了姬郢:“郢儿,为父时间不多了,为父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登基,当初听信了太子谗言,替他稳住江山,如今还被撵出来,这口气,为父可是咽不下。” 姬郢不语。 “郢儿,咱们父子一场,为父確实骗过你,但你同样也给为父下了毒,咱们就此扯清了,如何?” 镇王脸上掛著笑。 在姬虞南的事发生之后,镇王就已经察觉身子不对劲,但一直压著没有声张,后来又中了蛊,两者结合,他只能劝了姬长宜,用姬雪顏,姬虞南,姬令三人为质,换取了解药。 可体內还有部分毒残留。 镇王却並没有生气,因为此毒不致命,不像姬雪顏跟姬虞南两个,將致命的蛊毒解药扣下。 所以,镇王可以原谅姬郢。 姬郢眉心微微动了动。 “帝王命三个字对於你来说太沉了,最是无情帝王家,郢儿,想要保全自己,眼下只有一条路。” 镇王脸上掛著笑:“陪著为父打下大庆,登基为帝,过往北梁是如何算计为父的,为父可以不计较。” 说著,脸上的笑意猛地收敛了,威胁之意十分明显:“东原终有一战!” 要么攻打大庆,要么镇王直接起兵造反! 姬郢听懂了。 他微微笑,朝著镇王拱手:“儿臣愿助父王攻大庆!” 第405章 戳破 东原开始点兵点將,蓄势待发,打著清除外患为由,要向大庆討个公道,镇王修书一封回京,算是走了个过场。 如今新帝未立,他要攻城,无人能阻拦。 京城这个节骨眼上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东原。 临出发前一晚,镇王派人去了荣家,带走了荣崢,荣老夫人跌跌撞撞跟了过去:“不,不成啊,崢哥儿年纪还小,从未上过战场,会嚇坏的。” 镇王却道:“十三岁也不小了,本王这次可是替荣家討个公道,他身为荣家嫡子,当然要跟著一块去!” 任凭荣老夫人哭喊。 镇王也没有鬆口放了荣崢,让侍卫堵住了荣崢的嘴给带走,荣斌见状焦急地赶来:“王爷,这可是荣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荣家就要断后了。” 荣斌赶来时呼吸都是粗喘的。 谁料镇王却是笑了:“怎会呢?郢儿难道不是荣家血脉?” 一句话震惊所有人。 包括荣斌,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小王爷可是菁华长公主的嫡子,怎会变成了荣家血脉?”荣斌下意识地反驳。 镇王继续说:“郢儿血脉特殊,跟谁融,血都可以融,他才是荣家嫡长子,姜夫人亲生的儿子。” 见镇王当眾扯开了这层遮羞布,荣老夫人和荣斌都傻眼了,瞒著十七年了。 此事就此揭开。 眾人惊愕。 “菁华长公主的儿子早夭,绝非郢儿,是她认错了人,郢儿是德华大师亲自批命,帝王命!” 镇王今日似是要將所有的事全部抖出来,一点也没顾忌。 荣家人震惊当场。 “王爷,为何……为何要將此事说出来?”荣斌气恼不已,紧紧攥著拳,恨不得一拳挥在镇王脸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爷为何要如此?当初明明是你们一言不合就把人给带走了,现在又將此事捅破,可想过荣家?” 镇王斜睨了眼荣斌,嗤笑道:“难道不是你求著本王收养郢儿的?” 帝王命是荣家护不住的。 荣斌劝了姜氏將孩子送出去,免得给荣家招来杀身之祸,姜氏捨不得,却架不住荣斌执意如此,甚至將帝王命的命格告知了镇王妃。 德华大师是四海皆知的得道高僧,得他批命的,天下间不超过五个,既算出了姬郢的帝王命。 镇王妃怎能不心动? 收养了姬郢后,日日带在身边,骤然失去儿子的姜氏根本接受不了,精神恍惚,大受打击。 一步错步步错,保全了荣家,却在十七年后再次被翻出来,荣斌一时无言,额前青筋暴跳:“那为何你要在这个时候戳穿,他明明离北梁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镇王冷笑不予回应,直接说:“等本王攻下大庆,自会放了荣崢。” 说罢转身离开。 荣老夫人一著急跌坐在地,眼睁睁看著荣崢被拖走了,她情急之下对著荣斌说:“必定是王爷跟小王爷摊牌了,小王爷嫉恨荣家,拿崢哥儿做质,他们用崢哥儿来消除父子间隔阂,斌儿,快去求求小王爷吧,荣家不能断后。” 荣斌一著急喉里涌出血,身子晃了晃,一抬脚险些栽倒,却被苏氏给扶住了。 刚才的话苏氏也听见了,她红著眼:“我去吧。” 既然查到了往事,想必姬郢一定很想知道当年关於姜氏的事,苏氏是姜氏在大街上买来的丫鬟,姜氏看她孤苦无依,险些被恶人买走,便主动买下,在身边养了几年,十五岁那年姜氏放走了苏氏。 苏氏兜兜转转做了荣斌的妾。 结果荣斌转头又娶了姜氏为妻,苏氏只觉得天都快塌了,渐渐地和荣斌离心了。 时不时去陪姜氏,两人关係一直很融洽。 但后来姜氏有孕,病了,苏氏有心想要去照顾,荣家根本不给机会,姜氏死后。 荣老夫人为了堵住她的嘴,扶她上位做了继室,又將刚出生的荣崢抱走了,一年只能看一次。 儿子在手,苏氏只能听命,老老实实的坐荣家主母。 “对,让苏氏去,她若能一口咬定许多事是她嫉妒姜氏,冤有头债有主,说不定小王爷就能饶了崢哥儿。”荣老夫人点头,她对著苏氏说:“自古以来,妻妾都不和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了荣家,为了两个孩子,你就认罪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 苏氏早就见识过荣老夫人的铁石心肠,乍一听,脸色都跟著惨白,怔怔地盯著对方:“我本就是一条贱命,活到今日,也知足了,可母亲別忘了,小王爷查到什么,没查到什么,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能给姜氏赎罪,苏氏毫无怨言。 这些年她日日胆战心惊,早就盼著有一日能来解脱。 不敢出现在人前,不敢去参加宴会,生怕会暴露自己身份,更怕被人戳穿下不来台。 偷偷摸摸的日子过够了。 荣老夫人语噎,心里却是责怪起了镇王,都是他执意捅破这件事,否则也不会牵连荣家。 “都別爭了,我去!”荣斌撑著身子站起来。 “斌儿!”荣老夫人不舍。 荣斌摆摆手:“他还不至於杀了我。” 在荣斌的坚持下,去找姬郢,顺利进入军营,金鳞在一旁等著,见他来了也不意外。 “小王爷呢?” 金鳞指了指不远处的黑影,正在训练將士,一人站在万人前,气势丝毫不逊色。 荣斌心生愧疚。 半个时辰后姬郢归来,目光一瞥:“你怎么来了?” “咱们找个地方聊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姬郢一只手束在后腰处,嘴角嗪著冷笑:“让荣老夫人亲自来,才有的谈。” 荣斌一愣:“她已经老了,何必……” “多活了这么多年,享受了荣华富贵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 一句话懟的荣斌哑口无言,果然和苏氏说的一样,谁也不知道姬郢到底查到了什么。 对方一开口,荣斌觉得荣家现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你都查到什么?”荣斌厚著脸皮问。 姬郢扬眉:“荣老夫人为强迫她,下了软筋散还是合欢散?” 荣斌驀然语噎,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额前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想张嘴否认,可实在是说不出来。 “你要如何才肯消气?”荣斌说不出原谅的话,也只能求饶。 姬郢眸色染上了几分嘲讽:“在本王第一次出征归来之前,荣家能找到姜家的血脉,一命抵一命。” 第406章 登基 荣斌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荣家,荣老夫人焦急不已地询问:“怎么说?” 他指尖都快冻成冰了,声音颤抖地说了一遍姬郢的话。 “姜家就那么几个人,早就……”荣老夫人拔高了声音,说到一半又噎住了,脸色涨红。 “就没有別的法子?” 荣斌摇头。 荣老夫人掐指一算,荣家的主子,捋不清乾脆就不数了,著急地看向了荣斌:“一个打渔出身的占了运势,做了官,又能嫁入荣家,偏她不肯知足,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死了都不安生!” 骂归骂,但荣老夫人还是清醒了,叫人去开了库房,取出私房钱,派人去渔村寻找。 但凡是提供线索,就给银子。 另一头的镇王府已经拔营起步,朝著大庆方向奔去,浩浩荡荡的大军,声势浩大。 姬郢坐在马背上眺望一眼看不到头的大军,金鳞道:“若能攻下大庆,对爷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他抿唇不语。 时局如此,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十二月 东原攻打大庆的消息已传入京城,镇王率三军,为主帅,姬郢为副將,分別从左右两侧包抄。 百官震惊 太子却出面解释,此事镇王府那边早有说明,给足了镇王府顏面,安抚百官。 “父王的病好了,还带领大军去攻打大庆?” 京城镇王府这边就不淡定了,姬虞南知晓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找姬雪顏:“此事你可知晓?” 姬雪顏摇头,她被困京城,所知道的消息也是从京城流传才知晓的,送去东原的书信石沉大海,一次都没有被回復过。 姬虞南急了:“父王还要带著姬郢那个野种去打仗?” 无名无分的没有血缘关係,凭什么压过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事到如今,姬雪顏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就白活了,她紧绷著脸,镇王这是放弃了京城镇王府的所有人了。 借著生病为由回到东原,短短几个月就攻打大庆,还是挑京城自顾不暇的时候。 这场战斗,毫无疑问,镇王必胜。 她看向著急骂人的姬虞南,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地后悔了,倘若当初她没有被鬼迷了心窍,没有站在他这边。 是不是今日在东原陪著的就是她,而不是姬云和了? 事到如今姬虞南还以为有血脉关係,就能继承,姬雪顏越想越是觉得可笑。 “大姐,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姬虞南看向了姬雪顏,让她想想法子:“咱们趁机离开京城,私下去东原,如何?” 姬雪顏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著姬虞南:“京城四个城门重兵把守,你以为能矇混过去?” 八国来贺,京城內外戒备森严,镇王府早就被盯著,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无数关注。 还敢逃? “大姐,若是父王打败了大庆,登基为帝,是不是就能接咱们回去了?” 姬虞南想来想去,只能安慰自己,一定是镇王还有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如此。 他就不信,在镇南眼里,自己比不过没有血缘关係的姬郢! 一月 捷报传来 小王爷乘胜追击,一举攻入大庆首都,捉拿了周王一族叛贼。 二月 大庆皇帝俯首称臣,自请废黜皇位,皇位空悬。 同月 镇王將玉璽递到了姬郢面前:“你本就是帝王命,上位如何?” 不是玩笑,一脸认真,姬郢眸色淡然:“父王又何必试探,父王如今要做的,不就是顺理成章登基,让儿臣驱赶驻守在大庆的北梁兵?” 镇王笑了笑,走在大殿中央看著不远处的皇位,耸耸肩;“郢儿,大庆早就千疮百孔,地势一再被缩小,不过比东原大一点儿,为父还想继续南下,攻下南和,到时你做大庆皇帝,为父去占领南和,你我父子二人各自称帝,如何?” 姬郢看向了镇王,眯了眯眼:“父王,南和可不是大庆,大庆民心不和,皇帝昏聵,借著剿灭周王的由头才能顺利攻打,若攻南和,又有什么理由?” “理由还不简单?”镇王抬脚上了皇位一旁,弯腰坐在龙椅上,勾唇笑:“大庆后宫就有南和来的和亲公主,刺杀本王,这个理由怎么样?” 姬郢看著紧绷著脸不说话。 “郢儿,为父只想自保,至少站稳脚跟之前。”镇王起身:“你来坐大庆皇帝,为父替你披荆斩棘,十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此事就这么定了!” 镇王面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 恶名,他不想承担。 趁人之危才窃取来的皇帝,必遭骂名,甚至还会被北梁人戳脊梁骨,持久以来的名声毁於一旦。 姬郢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镇王:“父王为何如此篤定,儿臣一定会受你胁迫?” 镇王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姬郢;“你不想做皇帝?” 他不相信这个世上还会有人对皇位不感兴趣,只要他点头,皇位、唾手可得。 这时侍卫进门在镇王耳边嘀咕了几句,镇王脸色微变,看向了姬郢:“你当真不愿意做皇帝,从你踏入大庆的这一刻起,北梁那边已经防备你了,郢儿,你已经没有迴路了。” 姬郢微微笑:“父王,儿臣愿意协助你挥兵南下。” 镇王听后却多了几分警惕,皱著眉盯紧了姬郢。 “父王,这皇位还是由您来坐,儿臣受封太子,若能攻下南和,父王將北梁的兵权归还给儿臣,儿臣自愿废黜太子之位,將解药奉上,如何?” 没有命享受,登上那个位置又能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镇王的脸上已经浮现几分慍怒,姬郢眸光一眨不眨,气势从容,並未被胁迫。 两人势均力敌。 镇王忽然问:“郢儿,你的二十万兵权是本王给你的。” “父王,儿臣亲自带领他们八年,岂会没有心腹?” 镇王语噎。 “若战败呢。”镇王看他。 姬郢道:“那就一起死,將兵权归还给姬承庭,朝曦登基,姬承庭驍勇善战,必会赶来接管大局。” 他早就连后路都给想好了,死在攻打南和的战场上,也有人收拾烂摊子。 镇王看向姬郢的眼神都变了:“你为了北梁如此,就不担心会被姬承庭拋弃?” “父王,我们身体里流著的全都是北梁人的血,技不如人就要认输,这可是您教我的。” 再次语噎。 两人对峙,终究还是镇王妥协了。 “好,若能让本王攻下南和,本王就將北梁兵权如数归还!”镇王举起三根手指头髮誓:“君子一言,绝不反悔!” 两人再次谈判成功。 镇王在年底之前称帝登基,改大庆为南牧,称南牧帝,南牧,镇王的名字,姬南牧。 第407章 曦帝 姬南牧登基为帝的消息传入京城时,距离朝曦登基还有半个月,姬南牧抢先一步登基,惹来热议。 八国使臣对此纷纷不满。 “镇王这是趁人之危。” “小人行径!” “就是,大庆早就在一年前投降,镇王怎能带兵偷袭?” 一句句的辱骂飘扬在大殿上空。 姬承庭也只能安抚,將镇王的行为定性为不道德,却並未谴责。 宫宴上,镇王府的人也被邀请。 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他们几个找了个藉口离开了,姬雪顏脸色火辣辣,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失望。 “父王在大庆登基,为何立姬郢为太子?”姬虞南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如此。 姬雪顏没吭声,看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姬长安。 “能有什么,不过是各取所需,保持平衡罢了。”姬长安倒是面色淡然,翘著二郎腿看向姐弟两个,脸上甚至还有几分笑意:“弃车保帅,扶持旁人不如扶持自己,如今也算是了全心愿。” 姬长安鄙夷的看向上调下窜的姬虞南。 对方急了,想要动手却触及了姬长安凌厉眼神,硬是给憋了回去,这几个月他也见识了姬长安的手段。 早已不敢將卑微庶子掛在嘴边。 “父王到底许你什么了,你要留在这当质子?”姬雪顏忽然问。 若没有极大的好处,姬长安又怎会捲入其中,心甘情愿地做质子,给镇王机会逃脱? 姬虞南也跟著看向了姬长安:“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你又何必笑,父王难道还能接你离开不成?” 痴人说梦! 姬长安不语,更不会对姬虞南这个蠢货解释什么,要是姬虞南招惹他不高兴了,转头就是一句:“怪不得父王寧可带著姬郢也不愿意带你。” 或者是说一句:“若姬郢真是父王所生,何必大费周章,皇位必定是姬郢的。”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让姬虞南破防,气得破口大骂。 “不,你会蛊,却能有恃无恐地留在镇王府,你是……並未给父王解毒,一定还有所保留!” 姬雪顏猜来猜去就只能猜到这个。 如若不然,姬长安拿什么来控制镇王? 姬长安嗤笑一声:“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倒不如多过几日瀟洒日子,免得哪一日大祸临头,重哥儿还在东原吧?” 重哥儿就是姬雪顏的命脉,她立马不做声了。 在京城透露镇王的底,必会牵连重哥儿。 姬长安缓缓站起身看向了姐弟两个:“老老实实的別乱说话,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被父王接回去,做个长公主和亲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訕訕闭嘴。 很快翻过了年,內务府选定了二月初八,北梁空悬了十年的皇位终於迎来了新主人。 朝曦在眾目睽睽,百官叩拜之下缓缓步入祭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眾人跪拜。 朝曦一袭明黄龙袍,隔空抬起:“免礼!” “谢皇上。” 朝曦称曦帝,依旧用北梁为国號,册封生父姬承庭为太上皇,生母为梁锦太后,乐晏公主为护国长公主。 仪式结束后 便是庆功宴,姬承庭和锦初早早就离开了皇宫,搬去了朝曦在宫外的府邸。 只等八国使臣离开后便离开京城。 乐晏眼看著公主府的牌匾被摘下来,换成了更阔气的护国长公主府这六个字,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夜深人静时才问起了南牧那边的消息。 “长公主不必担心,小王爷一定会有法子脱身的。”红梔劝。 乐晏抿了抿唇,眼眶微热:“他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实在不易,如今还要背井离乡,与虎谋皮。” 若是小叔也像大哥这样,有真心疼爱的父母,也不至於这么艰辛。 三月 八国使臣各自献上了和亲公主,文武百官也要求新帝大选秀女,充盈后宫,儘快立下中宫,繁衍子嗣,巩固北梁江山。 朝曦第一次坐在龙椅上,所有人都在劝他。 令他不胜烦躁。 偏初登基,他还要拉拢人心,安抚民心,只能敷衍推迟,架不住百官日日来找。 乐晏看在眼里,也问过了方荼:“兄长初登基,想要废除六宫,那是不可能的,八国虎视眈眈,爭相抢占后宫位置,你若嫁过去,会很辛苦,但有朝一日我相信兄长一定可以替你扫清障碍。” 兄妹俩一同长大,她怎会不知兄长为人? 方荼陷入了沉思。 乐晏也没勉强,这话是锦初要她代为转达,两人是知己好友,说出来不会伤感情,可若是锦初提了,难免是给了方荼压力。 “乐晏。” “嗯?” “你还记得在青云台的批命吗?”方荼看向她:“起初我也觉得天方夜谭,不可置信,小王爷怎会是帝王命呢,可如今的局势,也不是不可能。” 乐晏脸色微变,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方荼的批命,子嗣艰难。 “方姐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乐晏著急解。 方荼摇头:“將来有一日小王爷在他国称帝,娶你为妻,且不论后宫有无妃嬪,你可愿意?” 三宫六院只是一部分,自从姬郢助镇王登基后,方荼就想过这个问题,辗转反侧睡不著。 一个子嗣艰难的后妃,將来又能有什么下场? 迫於无奈,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丈夫去宠幸旁人,看著对方儿女双全,她又能如何? 乐晏低著头思考了一会,设身处地地想,她也会纠结犹豫,毕竟那个位置是皇帝。 皇帝膝下不可能没有子嗣。 不能愧对百姓,愧对百官。 “方姐姐要放弃?”乐晏红了眼眶,她是看在眼里的,两个人彼此有心意,却並未捅破。 若是没有那个批命,两人一定能在一块。 “你真的愿意我被困深宫大院,日復一日地等著他来?”方荼想了想,这份感情太沉重了,要用后半辈子去赌。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 依方家如今局势,找个门当户对的嫡次子,她只需要过继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又不需要继承什么,照样吃香喝辣。 碍於她和乐晏之间关係,谁敢给她气受? “人生在世总有不圆满的,未曾得到,也谈不上失去,夫妻恩爱也好,相敬如宾也罢,至少我还能在父母面前承欢膝下,不必让父母跟著提心弔胆天家威严。” 方荼想开了。 她不是嫂嫂柳沁春,没有男丁,就算是生女儿,方家也不在意,她的心上人的帝王。 子嗣就是天大的事。 无法跨越。 只能放弃。 乐晏嘆气,拧紧了眉对著方荼说:“咱们明儿再去一趟青台山吧,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了,大师不是说过,遇贵人,许有法子。” 见她执拗,方荼也不好回绝只好妥协。 第408章 巧遇 意料之外方荼放弃了这份感情,她耸耸肩故作大方地朝著乐晏举起酒杯,嘴角扬起了释怀笑容:“年少时的悸动,忘了就忘了,又不影响咱们。” 她甚至都想好了,等局势稳定下来,求母亲给她嫁到外省去,这样避免尷尬。 乐晏洗了洗鼻尖,满脸不舍。 有些事她没法帮忙,也只能尊重。 傍晚时分方荼才离开了公主府,乐晏朝著不远处的一根柱子身后看去,露出了一抹湛蓝衣袍。 紧接著朝曦的脸露出来。 “皇兄。”乐晏喊。 朝曦紧绷著脸,坐在了方荼刚才坐过的位置,抿紧了唇不语,乐晏道:“方姐姐顾虑太多,但子嗣的事確实是皇家头等大事,她未必能容得下你和旁的女子生养孩子,一旦有了子嗣,就註定有了牵绊。” 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不会允许方荼霸占著皇后之位,除非方荼一开始就是个宠妃。 可乐晏又觉得委屈了方荼。 所以乐晏现在很为难,既希望能看见皇兄和方姐姐两情相悦,又希望方姐姐不被宫廷的事烦扰。 朝曦掀眉,豁然起身。 “皇兄你去哪?” “青台山!” 一夜未眠,天色见亮,她坐起身眺望窗外,红梔听见了动静拿来了衣裳给她披上:“长公主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乐晏红了眼眶:“我极少看见皇兄对一个人上心,两人明明很般配,可偏偏遇到了算卦!” 她都恨不得將卦摊给砸了。 一定是胡说。 红梔耐著性子劝:“长公主也可以想想,这是对两个人的考验,当年的太子殿下不也是纳妾?身子薄弱,子嗣艰难,殿下力排眾议带著太子妃去了西关四年,诞下了您和皇上,有些感情总要经歷些什么,才会更好,若是两个人都轻易放弃了,那便是缘浅。” 这么一说乐晏好像又释怀了。 “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到时候成了一对怨偶,不如各自安好,皇上现在初登基,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盯著,皇上也难做。” 红梔边伺候乐晏穿戴衣裳,边劝:“镇王赶在了皇上之前登基,八国使臣还在京城,皇上他没得选。” 乐晏点头:“这事儿我知道。” 稍有不慎,就会挑起北梁內忧外患,几国来朝拜新君,又何尝不是在等著北梁乱起来? 北梁若是和其他国爭斗,那镇王岂不是要坐山观虎斗,隨时都要反扑? 帝王之术她不懂,但眼下的局势,她知道兄长的日子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单是镇王登基,就足矣让他压力大。 透过窗外看著融化的积雪,套上厚厚的一层衣裳去探望父母,长公主府和殿下府离得並不远。 她索性就朝著那边走过去。 大街上小贩在叫卖,熙熙攘攘的很热闹,热气腾腾的混沌摊下支了几张桌子,大娘手指翻飞的包餛飩,又飞快地丟到锅里煮,脸上洋溢著淡淡笑容。 透过餛飩摊,乐晏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那妇人坐在餛飩摊面前,捧著碗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喝汤,一抬头正好看见了乐晏。 来人错愕,忙放下了手上的餛飩碗起身就要行礼,却被乐晏摆摆手拦住了。 “长公主今日怎么得空来这种地方?”刘芸娘面上还有淡淡的讥讽和诧异。 乐晏看著刘芸娘身穿粗布衣裳,鬢间只有一根银釵,身上还繫著围裙,看上去和普通民妇没什么区別。 “你这是?” “人总要活著不是?”刘芸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摊贩,摆著各种各样的绣品,都是些小玩意。 乐晏诧异。 “新帝登基,不计较过往,我们家已经很感激了。”刘芸娘弓著腰,走到自己的摊贩前,苦笑季家的遭遇。 不必等旁人出手,季家自己就垮了。 “比不得三房攀附了新帝,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我啊,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刘芸娘嘴里抱怨著。 红梔见状轻轻拽了拽乐晏的衣袖,提醒道:“长公主,走吧。” 不欲和刘芸娘多说,乐晏抬脚就要走,刘芸娘却在背后叫喊:“长公主,我可是替你挡了一灾,若不是我,今日在街头叫卖的有可能就是你了。” 闻言,红梔立马回头瞪了眼刘芸娘:“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当年我夫君刚入京的时候,长公主不也是有心思么,只是后来遇到了小王爷归京,才打消了念头,小王爷如今身份昭告天下,长公主的心思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只可惜季家为了平息怒火,白白没了两条人命。” 刘芸娘想到这些事,越发的生气,嘴里不乾不净地继续说:“明明是事实,碍於天家威严,我们这些普通人得罪不起……” “你!”红梔气恼地撩起衣袖就要衝过去,却被乐晏给拦住了,她眼眸轻轻抬起,一张绝色容顏紧绷著,目光冰寒的看向了刘芸娘。 刘芸娘被盯得连连后退,心虚的別开眼,嘴里不依不饶的说:“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就要被逼得没了活路。” “去报官!”乐晏对著红梔道。 闻言,刘芸娘嚇得跪在了乐晏脚下:“长公主,您行行好吧,给我们季家一条活路,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动静之大,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纷纷朝著这边看来。 乐晏眉心紧拧。 “我夫君才华横溢,天之骄子,却偏偏得罪了长公主,落得今日如此下场,是他错付真心,咎由自取……”刘芸娘见人越来越多,反而有恃无恐,豁出去的架势,不停地朝著乐晏磕头赔罪:“长公主,我们已经是普通百姓,毫无威胁,求您就原谅我们,给一条生路吧。” 乐晏冷著脸不悦的看向了刘芸娘。 “这长公主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还赖上了长公主呢?” “要不是季家大房落魄了,季长蘅能娶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大白天怕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了吧?” 好在乐晏这么多年在京城並没有留下什么污点和把柄,名声极好,偶有几个认识她的夫人见状,纷纷站出来替她说话。 “我记得季家大郎明明是科举舞弊才被撤了官职。” “谁说不是呢。” 一个两个的並没有站在刘芸娘这边,让芸娘面上露出了几分尷尬神色,又有人站出来了:“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长公主只是路过,停顿了一会儿,是刘芸娘非要上赶著说话,就你家丈夫,怎么可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多看一眼就嫌脏!” 卖餛飩的大娘两手叉腰,怒指著刘芸娘:“摆摊半月,我日日听你咒骂长公主,今日偶然窥见,欺负长公主不会骂人就使劲泼脏水是不是?” 刘芸娘瞳孔一缩:“你们这帮人怎能诬陷我?” “诬陷?”餛飩大娘鄙夷笑:“我做生意一直本本分分,也没见过长公主,何必討好?” 事实摆在眼前,刘芸娘被盯上了污衊公主的罪名,眼看著乐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刘芸娘这才慌了,眼神躲躲闪闪。 “长公主,可要严惩?”红梔问。 乐晏看向了刘芸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不必了,遣她回季府就是了。” 就这么轻易饶恕了刘芸娘,让诸位有些诧异,刘芸娘自己也是刚鬆了口气,又听乐晏说:“季家管教后辈无方,罚季长蘅二十棍!” 刘芸娘猛的瞪大眼:“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骂的,关他什么事儿,公主又何必迁怒,我愿意罚。” 乐晏下巴抬起弧度:“要不是他在你耳畔胡说八道,你又岂会对我怨恨?要罚,自然要罚主谋!” 红梔明白了乐晏的意思,打了刘芸娘远不如打季长蘅效果好,季长蘅要是知道刘芸娘闯祸,怕是会更看不上她! 这绝对震慑了刘芸娘。 “长公主!”刘芸娘眼睁睁看著乐晏离开,悔恨得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又看著侍卫朝著季家方向去了,她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站起身,朝著季家飞奔。 季长蘅在院子里种菜,稀里糊涂地被拉出来,二十棍落下,后背见了血,嚇坏季紫菱,飞扑上前:“你们怎么能擅自打人呢,我兄长究竟犯了什么错?” 侍卫居高临下道:“那就要问问刘芸娘都做了什么好事了。” 闻言,季长蘅眼皮跳的厉害,强撑著疼,惨白著脸问:“她怎么了?” “当街辱骂长公主,羞辱长公主,也多亏长公主心地善良,小小惩戒,若是下次再犯,就不是二十个板子这么简单了。”侍卫丟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季长蘅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刘芸娘站在大门口,他脸色难看至极,季紫菱也是一肚子怒火:“谁让你去得罪长公主的!你要害死全家不成!” 刘芸娘缩了缩脖子,心虚的別开眼。 “你……” “紫菱,算了。”季长蘅摇头,对刘芸娘已经失望透顶,懒得理会,嚇得刘芸娘飞奔上前:“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气恼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我知道错了,我扶你起来。” 季长蘅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淡淡瞥眼刘芸娘:“你来的时的嫁妆一分不少的拿回去吧,还有,看中了李家什么也可以拿。” “这,这是什么意思?”刘芸娘眼皮一跳。 季长蘅脸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深吸口气道:“你我本就不適合做夫妻,你还年轻,不必在我这熬著,找个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嫁了。” “你,你要休妻?”刘芸娘瞪大眼,身子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她哭著喊著:“不就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么,何至於如此,季长蘅,你没长心,我是为了你打抱不平,谁让你在书房里画了那么多长公主的画像,就连做梦都在念叨她的名字,我才是你的妻啊!” 心思被戳破,季长蘅脸色猛地变了,怒瞪著刘芸娘:“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嫂嫂,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要害死兄长了!”季紫菱跺跺脚:“外头新帝初登基,长公主早已今非昔比了,你以为你能討得了好?” 许是被嚇唬住了,刘芸娘的脸色一阵青白变换,眼里终於出现了惶恐:“我……我也没想这么多。” 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季长蘅二话不说冲入书房,將那一堆画像全部点燃,看著火苗將画像吞噬殆尽,他脸上的阴狠嚇得刘芸娘背脊发凉,再之后转身进屋写了一封和离书,递给了刘芸娘。 “今日就走,过了今日就不是和离了。” 一张薄薄的纸狠狠地砸在了刘芸娘的心尖上,强忍著酸涩不適,她心里明白自己和长公主之间的差距。 一个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容貌倾城,是多少人都想娶进门的,而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妇人。 站在长公主面前早已黯然失色。 “继续留在季家,早晚会有杀身之祸。”季紫菱嚇唬道。 刘芸娘一听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拿著和离书就去找人搬嫁妆,连伤心也顾不得了。 季紫菱见状,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鄙夷,心疼的看向了季长蘅:“兄长。” “不碍事。”季长蘅目光死死的盯著那一堆灰烬,季紫菱嘆:“其实刘氏说的也没错,小王爷和长公主之间曖昧不清,大姐无辜枉死。” 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小王爷和长公主之间是叔侄关係,可现在,小王爷压根就不是姬家人,和长公主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两个人之间不必遮遮掩掩了。 那季芷晴的死又算什么?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定是季芷晴栽赃诬陷,胡说八道,碍於亲戚关係,百姓根本不相信季芷晴的话。 季家赔了一条命,不,是两条,落魄至此,源头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的? “紫菱,有些话別乱说,当心隔墙有耳。”季长蘅凝了脸叮嘱:“没有证据的事不要瞎说。” 至少姬郢目前为止还没有迎娶长公主,两人一南一北,季家说出去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季紫菱闻言深吸口气,不再多言。 第409章 皇后 这头乐晏去见了锦初,让原本就很差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殿下府门庭若市。 院子里也是宾客满座。 她站在廊下眺望,飞霜见她来,赶紧迎了过来:“长公主去偏殿等等吧,今日客人太多了。” 一眼看去都是奇装异服。 “好。” 坐在偏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看向了飞霜:“这些人是为何而来?” 飞霜道:“为了皇上的后宫,求太后做主呢,其中就有个霜雪公主,自持美貌,想要做皇后。” “皇后?”乐晏听了只想笑:“那母后怎么说?” “太后的意思是北梁皇后之位一定要留给北梁贵女,霜雪公主都气哭了,接连两日都在太后这,扰得太后不厌其烦。”飞霜也是无奈,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好得罪。 等了莫约大半个时辰 锦初借著换衣裳的空隙回来了:“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乐晏摇头:“区区小事,儿臣並未放在眼里,倒是母后这边,越来越忙了。” 提及选秀跟和亲,锦初確实头疼,能推辞就推辞,能婉转拒绝就拒绝,可惜对方人多。 有好说话的,自然就有难说话的。 这就不得不继续周旋了。 “你皇兄要了三日期限。”锦初揉了揉眉心,坐下喝了杯茶,昨儿晚上朝曦突然来了,求她拖延三日。 三日后再决定选秀跟和亲。 儿子开口,为娘的哪能不依著? 次日一大早太后降懿旨,册封方家嫡女方荼为中宫皇后,一个月后帝后大婚。 另,太后从几国中挑选了四个和亲公主,分別册封贵人,淑仪,嬪,以及德妃。 懿旨降下,乐晏有些发懵。 不一会儿红梔赶来:“奴婢听说前天晚上皇上去了青台山,求见了主持,呆了一天一夜,今儿晨起才赶回宫。” “那方家呢?” “昨儿下午方老夫人也在青台山祈福。”红梔道。 乐晏想了想,那必定是方家也知情的,方姐姐若能想通,这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再次见到方荼时,她没了之前的愁云惨雾,笑了笑:“祖母说,为帝,有些事不是他能选择的,为顾全大局,迫不得已,若有一日我在宫里过不下去了,他许我重回方家。” 至於朝曦和方老夫人都聊什么了,方荼也只是知道一点,方老夫人倒是劝了她一个下午。 还说就当做是为了北梁,暂时先占著皇后位置,平衡北梁后宫势力,也算是为了北梁尽了一份力。 方荼想了想,这事儿不难。 在皇后入主中宫之前,四个妃嬪已经进了后宫,分別安排了宫殿,朝曦以公务繁忙为由,一次未曾踏入后宫。 方家也开始筹备起婚事,给足了嫁妆,方夫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日女儿会做皇后。 既高兴又忐忑。 “一嫁过去就有四个妃嬪等著,往后还要选秀……”方夫人更多的是愁。 方老夫人闻言道:“既要人前享贵了,有些委屈就要忍一忍,再说皇上是太上皇亲自教导,当年太上皇不也是侧妃几个,最后又如何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现成的果子可以摘取?” 朝曦也算是她听著长大的,有勇有谋,不骄不躁,父母恩爱,她相信一定错不了。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入了宫,多替他分担后宫的琐事,皇上才能在前朝心无旁騖,皇上既有心上青云台,你相信祖母的眼光。”方老夫人拉著方荼的手:“你一定可以和皇上白头到老的。” 方荼红了眼。 “一辈子说长不长,荼姐儿,与其碌碌无为,不如轰轰烈烈,这才是方家人的血性!” 在方老夫人的劝说下方荼逐渐敞开心扉,安安心心备嫁。 一个月后 帝后大婚,方荼坐著十六人抬的轿被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中宫门迎入大门。 入眼皆红,大大的红色喜字掛满了四周。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眾人道贺。 方荼身披凤服,头戴凤冠站在凤棲宫大殿上,轻轻挥手:“起吧。” “谢皇后娘娘。” 帝后大婚的第三日,方荼以皇后之名下令,一个月后选秀,四品以上官员家適龄女子都可以参与选秀。 一个忙著处理朝政 一个忙著管辖后宫。 乐晏还曾去过凤棲宫探望,等了半天,只能看著方荼忙的水都喝不上,歉意地朝著她道:“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有些不適应,妹妹久等了。” “后宫空悬了十几年,要忙也是应该的,嫂嫂不必客气。”乐晏撑著下巴笑眯眯打量著方荼:“我原本以为嫂嫂要適应些日子,如今看著嫂嫂有模有样,倒是我多虑了。” 闻言,方荼涨红了脸,成婚不足一个月,她都要被折腾死了,连觉都睡不好。 “等过些日子使臣们都离开了,也能鬆快些。” 话音刚落外头传祺贵人来了,一只脚踏入,映入眼帘的便是祺贵人精致娇滴滴满含慍怒的表情:“皇后娘娘,嬪妾都入宫快要两个月了,却迟迟不见皇上,您贵为北梁国母,怎能独自霸占皇上呢?” 祺贵人,便是之前飞霜说过的霜雪公主,很是傲气,也是此次封赏中位份最低的。 闹过一阵子,但没用。 这不,不肯罢休又来找方荼。 方荼脸上的笑收敛,皱著眉,面上冰凉带著几分不怒自威的气魄:“放肆!这里是凤棲宫,不是你隨意撒泼的地方,还有没有规矩了?” 祺贵人被方荼的架势嚇了一跳,不甘心地挺著脖子:“皇后娘娘急什么,嬪妾不远万里来和亲,是来承宠的,可不是来当做瓶摆设的,皇后娘娘这是要羞辱嬪妾吗?” 两人对上了,祺贵人跺跺脚,呜呜咽咽地哭著喊著要去找皇上做主。 “给本宫拦住!” 门口的宫女拦住了祺贵人。 方荼下巴一抬;“带著祺贵人去偏殿抄写宫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给皇上送过去。” “你要惩罚嬪妾?”祺贵人瞪大眼。 “祺贵人要是觉得北梁后宫委屈你了,趁著使臣还未离开,可以一併离开。”方荼捏住了祺贵人的命脉,让祺贵人瞬间哑口无言,只能气恼的跺跺脚,半推半就跟著宫人去抄写宫规了。 第410章 不安分 祺贵人前脚刚走,方荼两肩垮下来,看向乐晏:“这几日她一直不消停,仗著是和亲公主,越来越放肆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装傻充愣。 乐晏摸了摸下巴:“如今嫂嫂后宫之主,嫂嫂自有分寸,我相信皇兄也会支持嫂嫂的。” 丈夫对她不错,又跟小姑子关係好,公婆还不住在后宫,就几个不知死活地添堵,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她忙得厉害,乐晏也不多打搅,离开了凤棲宫。 出宫时听说了季长蘅与刘芸娘和离的事,她眉心微微一蹙,红梔生怕她多想了,赶紧劝:“长公主不必介怀,他们本就没什么感情,各取所需,即便没有您,也过不长久。” 乐晏摇头:“倒不是考虑这个,我与刘芸娘只是见过数次面,但並没什么交集,她为何会说出那些大不敬的话?” 京城贵胄哪个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 怎么就偏刘芸娘出来闹事。 红梔经过乐晏提醒,立马警觉:“这么一说確实古怪,若不是恰好有两个太后关係不错的夫人经过,替长公主说了几句话,长公主还真解释不清了,而且刘芸娘去摆摊,奴婢现在想想也是古怪。” “去把刘芸娘带去长公主府,我要亲自审问。” 红梔点头。 回到长公主府,乐晏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在京城倒是没什么,只怕有些事闹大了,传去了南牧,会对小叔有影响。 傍晚红梔才赶回来,面色有些凝重:“长公主,刘芸娘带著嫁妆回到刘家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奴婢赶到时,刘家已经把人埋下去了,奴婢擅自做主去挖墓,確確实实是刘芸娘,而且是中毒身亡。” “死了?”乐晏拧眉,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许久:“那刘家人就没说什么吗?” “刘芸娘死的时候带著许多季家的財產,据说是季家给的补偿,奴婢看刘家二老脸上没有半点伤心,反而觉得刘芸娘死了很晦气。” 红梔查过了刘芸娘的底细,在京城来说,实在普通,沾了季家二夫人的亲戚光才有机会嫁给了季长蘅。 “这就更奇怪了,刘家嫁妆都给她了,还有季家百年积攒的產业,即便分家了,也不至於让刘芸娘去拋头露脸卖刺绣,又能赚几个银子?”红梔也是疑惑。 “会不会是刘芸娘做了什么蠢事,让季长蘅痛下杀手,又不想沾染骂名,借著公主的手来办?” 乐晏想了想否定了:“季长蘅已经名声狼藉,真要对付刘芸娘,何必这么麻烦?弄不好还要惹火上身,再说季家还有个没出阁的季紫菱,他暂时不会这么做。” 季长蘅对付刘芸娘,简直小菜一碟。 “那……” “去查查姬虞南和姬长安两人。” 这两人的嫌疑比季长蘅大得多,尤其刘芸娘死死攀咬著的是她和姬郢的过往。 谁能对这两人恨之入骨? “奴婢明白。” …… “阿啾。” 姬虞南揉了揉鼻尖,不停的打著喷嚏,看了眼窗外,门口处依然还有侍卫守著。 闯过几次,无济於事。 这帮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里。 慢慢地,他就消停了许多,整日关在房间里除了看书,就是下棋,日子一天天熬著。 这日姬长安难得上门,还带著不少膳食来,见状,姬虞南不仅没有感激,反而一脸警惕。 “你这是做什么?” 姬长安笑了笑:“你好歹也是凭著真本事科举榜眼,在我没有办完事之前,不会要了你的命。” 落座后將膳食摆出来,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还带著一壶酒,拿出酒杯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想不想去南牧?” 姬虞南眼底带著一缕诧异,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姬郢占了你的身份十几年,享受了荣华富贵,无数將士对他崇拜,现在又要抢走属於你的太子之位,下一步,南牧皇帝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姬郢顺理成章登基为帝,你什么都晚了。” 一句句像是一把刀戳在了姬虞南的心窝子上,他脸色越发难看,眸光阴沉地看向对方:“我要怎么做才能去南牧?” 姬长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递给他。 “你我之间敌人不一样,目標不一样,何必自相残杀,让旁人看了笑话捡了便宜?” 锦囊里露出了一张柔软,触手细腻的人皮面具。 “这……” “戴上看看。” 姬虞南不疑有他,戴上了面具,对著镜子看了一眼顿时倒吸口凉气,他竟变成了姬郢的脸! “这张面具是我千辛万苦所制,只此一个,京城现在说乱也乱,八国使臣任意死那么一两个,必乱。” “那我如何脱身?”姬鬱南的语气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姬郢自詡名声好,不论京城还是东原都被人追捧。 若是现在他毁掉了姬郢的名声,姬郢就是有嘴也解释不清了。 他忽然扬声大笑:“他顶替了我的身份这么多年,如今也该轮到他了,一报还一报。” “这些人留给你用。”姬长安站起身,將一枚令牌丟给他:“京城西门的守卫是父王留下的,你若暴出身份,必能离开。” 姬虞南手握令牌,点点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生怕他不信,还给了姬鬱南一张详细的京城地图,上面標註著大大小小的出入口,还有侍卫值守时间。 “一日两次轮班,你掐好时间。”姬长安道。 姬鬱南忽然问:“你为何要帮我?” “是父王的意思,你留在京城对我无利,南牧那边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姬郢早有谋逆,父王身边总要有个可信之人。” 这解释,仍旧说服不了姬虞南。 姬长安嗤笑:“若非父王许诺,我怎会帮你,要走还是留下等死,隨你。” 说完扬长而去,懒得理会对方。 人走后,姬鬱南看向门口,果然守卫都消失了,他攥著令牌去找姬雪顏,在京城姬雪顏算得上他勉强可以信任的人。 將姬长安的话说了一遍,姬雪顏心跳如雷,几次想要提醒,又想起来重哥儿,她又咽了回去。 第411章 小叔 “大姐觉得姬长安的话可信多少?” 姬鬱南一瞬不瞬的盯著姬雪顏的眼睛看,试图看出穿什么端倪。 姬雪顏摇头:“他算计你,能占什么好处?若要算计你,当初就不会几次三番救你出狱。” 这么一解释,姬鬱南很快释怀了。 “倒也是,他还得巴结我。” 没了顾忌,就差东风。 很快就到了京城百节,万物復甦,是祈求百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的节日。 这也是帝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尤其还有使臣在京,因此格外隆重。 从朱雀大街开始布置,张灯结彩,入眼一片红灯笼。 乐晏身为护国长公主担任了童角色,负责像百神献礼。 天不亮她就起来梳洗打扮,身穿锦色长裙,层层叠叠的绣制瓣栩栩如生。 “长公主今日一定可以艷压群芳!”红梔惊艷。 乐晏弯唇笑了笑。 梳妆打扮后坐上了车,朝著百神的神像方向一路赶去。 街边还有许多百姓来凑热闹。 他们的脖子上,或手腕上套著新鲜朵编制的环,手环。 有的手里还拿著小麦枝椏,嘴里念叨著保佑。 乐晏坐在百车上,虔诚替北梁祈福。 倏然一道熟悉的影子一晃而过。 乐晏立即朝著方向看,熟悉的背影还有一闪而逝的轮廓。 那是.......小叔?! 乐晏看的失神,一晃好几个月没消息,他竟是回来了京城? 那为何不来找自己? 马车行驶,乐晏盯著那个方向出神。 “长公主在看什么?”红梔好奇。 乐晏回过神,低声道:“我好像看见了小叔。” “小王爷?”红梔惊住了,顺著乐晏看过去的方向,她道:“长公主,奴婢去看看,稍后就来。” 乐晏淡然嗯了声。 车继续游街,帝后早已在终点等待,百神的神像被抬了出来。 设了祭坛,朝曦接过了乐晏送来的祭礼,供奉在神像前。 帝后弓腰祭拜。 身后百姓跟著叩拜。 一拜,两拜,三拜。 再有朝曦亲自焚香祷告一炷香后礼成。 眾人欢呼庆贺 百节的热闹也正式从朱雀大街开始。 傍晚时分的灯火辉煌,看上去格外漂亮。 宫中也有设宴,朝曦带领百官回宫。 “皇兄!”乐晏忽然上前,面色有几分古怪:“我有话想和你说。” 方荼见状便带著其他人先一步离开。 乐晏压低声音:“皇兄可有小叔的消息?” 朝曦蹙眉摇头:“未曾来过书信。” “那小叔在何处?” “当然是在南牧。”朝曦说著又觉得不对劲,追问道:“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乐晏抿唇:“我刚才在百姓群里看见了小叔!” 一同长大,也曾亲密无间。 一个背影,一个侧脸就能认出来。 朝曦蹙眉。 “他来了京城为何不说? ”乐晏有些疑惑。 朝曦低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乐晏疑惑之余听劝点点头。 兄妹二人分道扬鑣,乐晏换下了自己的衣裳,脸上戴著半张面纱,带著红梔在朱雀大街上凑热闹。 这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年的百节,是殿下早早就准备了,据说好几波人来捣乱,可惜神像那边被禁卫军看守,他们没得逞,也著实让奴婢捏了一把汗。” 红梔庆幸百节顺利举行。 乐晏笑笑:“这么重要的节日,多少人等著出错呢,皇兄又怎会给机会?” 主僕两个边说边聊,忽然半路上遇见了李若琅,衝著乐晏招招手:“长公主!” 看见了红梔,李若琅才能断定少女就是乐晏。 “长公主怎么没和小王爷一起?” 提及小王爷,乐晏脸色微变:“你看见了小叔?” 李若琅摇头:“不是我,是我郎君被小王爷喊走作伴了,怎么,长公主这幅表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乐晏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叔回京没找自己就算了,连皇兄也不知情。 去找温大人又算怎么回事儿? “那温大人在何处?”乐晏问。 李若琅回头四处瞅瞅,指了指一个方向:“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乐晏有些焦急往那边走,却听见四周有人传来话:“原来小王爷当真心仪长公主啊?” “那还有假,刚才不是从怀里掉出来长公主送的小像?” “小王爷怎么会突然回京,他不是去了南牧吗?” 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小王爷。 乐晏拧著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越过人群走了好几步,终於看见了手提一壶酒,肩搭在陌生姑娘身上的男人。 那张脸英俊瀟洒,放眼人群,再没有比他更俊朗的了。 “小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四周有人疑惑,有人恭维。 纷纷追著问。 还有不少人好奇,怎么小王爷过来一趟,整个人大变样。 眾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乐晏目光凝视,盯著一举一动,男人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觉得很陌生。 言行举止,还有眸子里的轻佻绝对不是姬郢! “取我的弓来!”乐晏吩咐。 李若琅傻眼:“长公主?” “他不是小叔。” 乐晏熟悉的小叔绝对不是这样。 红梔二话不说取来弓箭,递给了乐晏。 乐晏拉弓搭箭瞄准了假山石旁侃侃而谈的姬郢。 红梔道:“这里人虽多,但禁卫军也多,长公主请放心,人肯定是逃不掉的。” “嗯!”乐晏歪著脑袋,两眼一眯。 红梔会意,大喊一声:“长公主!” 那人驀然抬起头,却见乐晏瞄准了自己,顿时脸色微变:“乐晏,我可是你小叔,你疯了?” 一开口声音相似,但还是被乐晏听出破绽:“无詔擅自回京,摸黑本公主名声,来人,给本公主抓住他!” 一声令下,禁卫军將人团团围住。 “乐晏!不得胡闹,你我之间.......” 嗖! 长箭划破长空,准確无误地射在了来人的身后假山石洞上。 乐晏眯了眯眼,又拿起一支。 眼底杀机四伏,不似作假。 此举,也让眾人犹如鸟散,纷纷避之不及。 就冲乐晏长公主这副架势,说是有私情,谁能信? “乐晏!”那人怒了。 乐晏弯了弯唇,嘴里却透著极冰冷的话:“给本公主活捉,剥了他的皮!” 第412章 扒皮 “长公主息怒!” 眾人眼看著事情要闹大了,纷纷上前劝说乐晏消气,一旁的李若琅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 长公主居然拿著弓箭要射小王爷? 乐晏脑袋一偏,半眯著眼继续拉弓瞄准了那人的心口位置。 “乐晏!”『姬郢』怒了,板著脸:“许久不见,怎么如此顽皮?本王不远万里回来就是为了看望你,你怎能如此对待本王?” 一开口,乐晏更加確定这不是小叔。 小叔从不会在大庭广眾之下说出这么轻薄的话来,小叔极爱惜她的名声。 “原来长公主是在开玩笑啊,嚇死我了。” “长公主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几人听著『姬郢』的话,渐渐鬆了口气,神色古怪地看向乐晏,仿佛是在说,长公主未免也太不深沉了。 大庭广眾之下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 简直胡来! “长公主,小王爷可是专程回来看你的!” 话音刚落。 嗖! 又是一支长箭划破上空。 『姬郢』本能地避开,胳膊却被利箭划伤,顿时血流如注,染了一片红,四周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眾人惊呆了。 这血可是鲜红的,不像是作假。 乐晏不紧不慢地再次取来箭,拉开弓,嘴角勾起冷笑:“本公主素来爱惜自己的名声,你竟敢败坏本公主的名声!狗东西,找死!” 眾人眼看著乐晏面色含怒,眼底儘是杀气腾腾,还敢辱骂小王爷,立马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莫非是小王爷和长公主闹翻了? “温知州,还不快替本王拦著。”『姬郢』朝著温知州方向喊。 温知州脸色微变,后退几步,却並没有帮著劝说长公主。 “你还愣著做什么!” 一次次地看著『姬郢』破防,温知州隱隱察觉了一点不对劲,小王爷內敛深沉,从不会大吼大叫。 若不是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绝对会怀疑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小王爷。 见他不为所动。 『姬郢』越发气恼。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高楼姬长安纳入眼底,满脸失望,身后侍卫道:“公子,这姬虞南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您又给了次机会,却不中用,这张人皮面具可是耗费了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製作完成的,就这样浪费了!” 只要姬虞南闭口不说话,低调些,没有几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发现破绽。 现在可倒好,刚露脸,一张嘴就被乐晏长公主发现了。 姬长安的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蠢货!” 简直死有余辜。 “公子,现在怎么办?”侍卫问。 姬长安深吸口气,环顾一圈,今日京城百节,守卫远比他想像的更多,四周不起眼的地方都是。 穿著锦衣卫服的,没穿的,来来回回巡逻。 屋檐上方更是无数蛰伏的锦衣卫。 他就是有心想要救走姬虞南,也难下手。 “再等等。” …… 嗖! 一箭射中了那人的小腿。 “嗷!” 惨叫声划破上空。 引来了不少人朝著这边看来,其中还有云燕国公主官毓沁,一眼就认出了姬郢的脸。 “是你!” 官毓沁惊喜不已地朝著姬郢那边衝过去,却被红梔一把拦住了:“公主请小心。” 闻言,官毓沁立马回头瞪了眼红梔:“你这是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们北梁的战神小王爷?为了你们北梁四处征战,怎么,如今新帝继位了,就要过河拆桥?” 从官毓沁的態度看,分明是对姬郢孺慕崇拜,还有喜欢。 红梔蹙眉。 官毓沁立即看向了乐晏:“长公主也太霸道了,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情谊,怎能隨隨便便当眾射杀?” “公主言之有理!”『姬郢』仿佛是找到了一个靠山,赶紧朝著官毓沁求救:“本王为了北梁立下汗马功劳,结果你们却要赶尽杀绝。” 嗖! 一箭射穿了右肩。 巨大的惯力將『姬郢』猛地往后拖拽,脚下不稳,连连后退跌坐在地,痛苦地呻吟。 “啊!” 官毓沁瞪大眼:“乐晏长公主,你要当眾杀人!” 乐晏没有理会,继续搭箭。 『姬郢』终是慌了,眼里已经浮现了恐惧,日后谁要再敢提一句小王爷和长公主有私情,他第一个反对! 接连两箭,都是衝著他而来,眼底的杀气毫不遮掩,他不顾身上的疼跌跌撞撞爬起来,朝著身后侍卫看去。 环视一圈,四周竟无人! 乐晏弯了弯唇:“別找了,都被带走了。” “你!”『姬郢』怒瞪,呼吸起伏。 倏然,乐晏鬆开手上的弓箭,讥讽道:“若是个玩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你还不认,这四周可都是皇家锦衣卫,你註定是逃不掉的,到时候是我替你揭皮,还是你自己来?” 『姬郢』瞳孔一缩,竟这么快身份就暴露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没有镜子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乐晏失了耐心,打了个响指,数十个锦衣卫走了过来,眼看著就要將他们给包围起来了。 嗖! 一支长箭划破上空,直勾勾地朝著『姬郢』的命门方向。 砰! 一剑打落了长箭,劈成两半,从箭下救了『姬郢』,望著地上断成两截的箭矢,『姬郢』愣了愣。 乐晏朝著刚才箭射过来的方向回头看去,灯火璀璨,背后一片漆黑,看不清。 “给我抓出来。” “是。” 一旁的官毓沁撇撇嘴:“你们北梁人在嘀嘀咕咕做什么呢,好好的百节怎么闹成了这样?” 没有理会官毓沁。 乐晏下巴抬起,锦衣卫纵身一跃抓住了『姬郢』,按住两肩,又毫不客气地当眾揭开了一张人皮面具。 “啊!” 惨叫声震耳欲聋。 一张血淋淋的人皮面具被扔在地上。 眾人惊呆了。 “这,这竟然是假扮的?” “岂有此理,咱们差点儿就误会了小王爷。” “这究竟是谁?” 一张脸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清容貌,姬虞南伸手一摸,脸上火辣辣的疼几乎快要让他昏死过去。 “此人居心不良冒充北梁小王爷,在京城肆意妄为,挑拨是非,罪该万死!” 乐晏叫人用穿肩链锁住了姬虞南的肩,让他无法挣扎。 “呜!” 姬虞南疼得都快昏厥了,身上的衣裳早就被血染透了,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官毓沁看见这一幕嚇得直哆嗦,鄙夷地往后退了退:“这是哪来的怪物?真噁心!” 闻言,乐晏回头瞥了眼官毓沁:“公主刚才可不是这个態度,公主远道而来,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別闹出什么事儿来,最后怪罪在北梁头上!” “你!”官毓沁小脸涨红,梗著脖子:“我怎知他是冒充的?倒是你,身为长公主,手段如此残忍……” 话音刚落乐晏揪住了官毓沁的手腕往前带:“你倒是心地善良,来,此人交给你来照顾可好?” 力道之大让官毓沁的身子都被牵绊了几下,官毓沁一看见姬虞南血肉模糊,五官不辨的脸嚇得魂儿都快没了,拼死挣扎挣脱了乐晏的束缚,往后退了退。 胃里也在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捂著唇呕起来。 乐晏鄙夷。 官毓沁脸蛋通红,跺跺脚:“你怎么这样!” 懒得理会,乐晏让锦衣卫將人给带走,严加看管,除了陆恆外,不许任何人接触。 四周响起了掌声。 “北梁长公主有勇有谋,化解危机,治安严谨,身为北梁百姓,实在幸福。” 百姓们脸上则是一副骄傲神色。 乐晏莞尔。 大街上的热闹还在继续,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一个意外,离开了热闹大街。 李若琅惊魂未定,朝著乐晏竖起了大拇指:“长公主是如何认出那人是假冒的?” 她看著那不就是小王爷? “破绽太多。”乐晏也没解释太多。 一同跟来的温知州一脸惭愧:“若非长公主解围,今夜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那张人皮面具实在是太像了。” 朱雀大街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入皇宫,朝曦闻言震怒不已,让人务必要从姬虞南的嘴里审问出幕后主指者。 人皮面具的事也很快在百姓之间传开。 乐晏以最快的速度派人给南牧给姬郢送信,提醒他要多加小心。 …… 镇王府 姬雪顏深夜赶来,看向姬长宜摘下的面具,担忧的问起:“老六怎么办?” 姬长宜枯坐大半夜,怒火至今没消,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最不济也是在西北城门口被人抓住。 却没想到才不足一个时辰就被揭穿了。 此时此刻,姬长宜恨不得活活掐死姬虞南,他扬眉:“给南牧皇帝送信,求他出手救救姬虞南。” “你就没有留后手?”姬雪顏皱著眉。 姬长宜指了指外头:“四周都是锦衣卫,稍有动作就被盯上了,我又能如何,姬虞南那个蠢货的所作所为你难道没看见?” 他不禁拔高了声音,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气恼过。 一个人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 姬雪顏语噎,缓和了许久又道:“人现在被抓起来了,总要想想解决的法子,万一暴露出什么来?” “放心吧,他说不出来的。” 闻言,姬雪顏眼皮一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那张麵皮是我特殊製作,若非用药水揭开,强行揭开,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眼瞎,耳聋,口哑,四肢无力。” 在製作这张脸皮的时候,姬长宜就想过了,万一姬虞南不听话,或者坏了事,要给他个教训。 如今看来倒是误打误撞成了好事。 “那会不会死?” “不会。”姬长宜摇头:“服用解药,用不了三日就能恢復如初。” 姬雪顏沉默了,要不是临走前镇王叮嘱她照顾姬虞南,她才懒得费心思呢。 “一次次的闯祸,惹下大麻烦,生路就摆在眼前不知珍惜,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帮助?”姬长宜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看不起一个人。 蠢到无药可救。 別说跟姬郢爭了,就连他身边的侍卫都比他有眼色。 “镇王府现在少一个人也好,省得操心了。”姬长宜一想到姬虞南被抓走,还要接下来要面对的痛苦,他的愤怒反而减少了许多。 “若是死在牢里……” “那就是他命短,南牧皇帝要是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后果。” 姬长宜没了耐心和姬雪顏弯弯绕绕,起身就要走,姬雪顏忽然站起身问;“知意的事,追查可有结果了?” 面对质问,姬长宜皱著眉听出弦外之音:“你怀疑是我动手?” 姬雪顏语噎,赶紧解释:“未曾,你別误会……” “上官知意得罪了多少人,温家,柳家,方家,隨便哪一个都足够要她的命,京兆尹压著不肯查,你难道还不明白?若是我,京兆尹早就上门了!” 姬长宜现在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把姬云和留下来,反而留下两个蠢货。 姬雪顏不吭声了,她確实是没有头绪,被困京城,许多事身不由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牢里陆恆確实审问不出什么,即便是用了刑,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耳朵,鼻子里都开始流黑色的血。 太医来诊断,又聋又瞎又哑。 陆恆气到翻白眼,將此事上报,只能停止审问。 …… 半个月后 南牧传来消息,南牧大军继续前行,一路南下,同时姬郢也收到了乐晏送来的书信。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姬郢脸色大变,攥紧拳。 “爷?” 姬郢深吸口气將书信捏碎隨风飘扬,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不远处的营帐:“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殿下,皇上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他蹙眉,还是跟了过去。 南牧帝气恼的將书案都给推翻了,心口起伏,见他来,才缓和了些:“郢儿,老六被困大狱,长安也被软禁,你大姐派人来求救,你怎么想?” 果然,是北梁那边的求救信。 “那就只能和北梁继续谈判。” “如何谈判?” “北梁所求,不过是收回兵权。” “朕若是没了兵权,如何南下?”南牧帝两眼眯起,眼神里暗含打探:“那和等死又有什么区別?” 姬郢道:“父王可以用东原作为置换。” 南牧帝忽然笑了,重新坐下来:“他们几个还不足以让朕捨弃了东原,即便是没有朕去营救,北梁也未必会弄死他们。” “可据儿臣所知,朝曦已经纳了四国和亲公主入宫,和其中几国谈下合作,几国若能集中出兵討伐南下,父王可有几分胜算?” 南牧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若能让朝曦集合百万雄兵,收復兵权,威胁最大的就是南牧,父王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左右夹击,进退两难。” “父王,別忘了西关还有展將军和秦少將军两位大將在。” 一句句戳在了南牧帝的心窝子上,南牧帝脸色微变:“依你之见,该如何?” 姬郢沉吟片刻,才开口:“父王能撑的日子不多了,当务之急,是利用谈判將姬长宜一併带回来。” 姬长宜三个字钻入南牧帝耳中,他惊疑看向姬郢。 “姬长宜在京城一旦暴露,父王体內的蛊毒残留无药可解,即便是拿下了江山社稷,又能如何?” 在姬郢的劝说下,南牧帝动摇了。 就在此时门外侍卫匆匆来传。 西关那边拔营安顿了。 第413章 取捨 果真是应验了姬郢的话,北梁局势刚稳,拉拢四国后,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发兵了。 南牧帝视线牢牢盯著姬郢:“此事,可有你的份儿?” “父王觉得儿臣能干预北梁?北梁动兵是迟早的事,父王攻打南牧时,只是占了北梁交权时。” 说白了,就是南牧帝捡了个便宜。 局势稳,北梁又怎会让东原空閒著,要么,南牧割捨东原,继续在南牧称帝。 要么北梁攻入东原,北梁兵马彻底將东原洗清一遍,剔除南牧帝的旧势力,让东原完完整整地归顺北梁。 再要么,北梁大军攻打南牧。 南牧兵马有限,可北梁却不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总要有取捨。 …… 北梁 朝曦接到密信的第一时间,立即派了禁卫军包围了镇王府,下令活捉姬长安。 赶到时一场大火已在镇王府上空燃烧起来,火势愈演愈烈,根本无法靠近。 滔天的火势將王府照亮如白昼。 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才被禁卫军熄灭。 禁卫军逐一排查,找到了不少尸首,却唯独缺少姬长安的,就连手脚不能动弹的姬令活活烧死了。 “继续找,一定还在京城!” 京城四个城门被严格把控,绝对是逃不出去,也只能在京城某个角落藏匿著。 大街上来来回回的巡逻將士,让百姓们见了不禁心里发慌。 朝廷贴出告示。 製作人皮面具的是镇王府姬长安,乃是用了真的脸皮製作,现被朝廷通缉,若有线索,及时上报。 姬长安的画像被贴在了告示栏上。 可那张脸,分明就是姬长宜! 大街上人潮涌动,姬长宜早已换了张皮囊,打扮成普通妇人模样,手里还挎著菜篮子,朝著告示栏瞄了一眼。 眼底的怒火蹭蹭往上翻涌,又不得不压制著。 京城里还有八国使臣在,所到之处都有禁卫军在身后保护,他们一共带来多少人,记录得一清二楚。 但凡多一个少一个,都要上门排查。 四月 使臣们逐渐离京。 四个入宫为妃,四个嫁给了当朝臣子,和亲圆满结束。 四月中旬 朝曦下令驱逐东原,收復东原,封秦瑾瑜为主帅,带兵收復,同月,朝曦又给后宫四个妃嬪升了位份,並同时选秀,纳入权臣嫡女为妃嬪。 一併跟著离开的还有姬承庭和锦初两个,先去陇西,再去西关,临走前乐晏红了鼻尖。 “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姬承庭摸了摸乐晏的头,一脸宠溺。 目送父母上了马车离开,乐晏转头窝在红梔怀里大哭,不舍,又替父母高兴。 这么多年父王总算是圆满了母后的心愿。 五月 朝曦封姬清远为忠勇侯,赐府邸一座,姬清远便是云王世子,姬长宜的同胞兄长。 漼氏入住侯府。 並给忠勇侯赐了一桩婚事,就连马家也给了封赏。 册封当晚姬长宜主动露了脸,去了一趟忠勇侯府,也见到了漼氏,漼氏一眼就认出了小儿子,心跳如雷:“你怎么回来了?快走啊!” 姬长宜摇头:“躲来躲去的,腻歪了,母亲这些年可还好?” 漼氏泪眼婆娑拉著姬长宜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我没事,一切都好,长宜,我的儿。” “长宜。” 忠勇侯也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盯著许久不见弟弟的脸,哽咽激动,姬长宜深吸口气。 在母亲和兄长,妹妹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选择了。 继续挣扎,倒霉的就是他们。 姬长宜想开了。 门外不知不觉已聚集了不少禁卫军,为首的便是陆恆,神色淡然地看向了姬长宜:“小公子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你们……”漼氏拦在了姬长宜面前。 陆恆嘆了口气:“皇上想见见姬长宜,未必就是死罪,夫人又何必和朝廷作对?” 姬长宜立即拉住了漼氏:“母亲,我去去就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早已不是躲避能解决的了,他看向陆恆:“我的事,他们並不知情。” “小公子,皇上说了,绝不会祸及忠勇侯府。”陆恆道。 姬长宜深吸口气跟在了陆恆身边入了宫,在入宫之前,陆恆搜了一遍,又给他双手套上了枷锁,这才放心带在身边。 金碧辉煌的大殿內,朝曦正在处理奏摺,听见动静,慢慢抬起头看向了姬长宜。 四目相对,目光淡然 “都退下吧。”朝曦挥手。 眾人退下。 偌大的金鑾殿只剩下两人,姬长宜看向朝曦:“皇上有个事事都为你著想的好父亲。” 不像云王,满脑子里都是別人的儿子。 朝曦听出对方的讥讽,也不恼,面色淡然,又听姬长宜说:“若我的父王是镇王,今日,这个位置也轮不著你来坐!” 说归说,姬长宜的怒火慢慢又平息了,仰著头看他:“要我如何?” “用南牧帝的解药换取忠勇侯府一世安寧。” 此言一出,姬长宜明白了。 今日入宫已是死局。 能见母亲和兄长最后一面,也是朝曦给他最后的体面,他的视线和朝曦平齐:“我当真是不服气,你我之间只差一个出生而已。” 都是太祖子孙,凭什么朝曦就能一路顺遂? 朝曦反问:“父王临走前交代过一句话要问你,当年云王宠姬琛,以你的聪慧有千百种法子弄死他,可你为何没有那么做,不过是因为心存侥倖罢了,做事不够杀伐果断,失了先机。” 姬长宜脸色微变。 “父王中毒,四面楚歌,无人帮衬,也是靠著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其中艰辛,你又怎么知道?” 朝曦指尖轻轻敲打著桌面:“谋害你父王的是先帝,云王被先帝矇骗,而非我父王,漼氏一族心存不轨,霸占盛家家產也是事实,朕,对你们忠勇侯府问心无愧!” 在朝曦面前,姬长宜忽然气势矮了一截。 “別指望南牧帝会来救你,你离不开京城,南牧帝带走了姬瑭唯一嫡子,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放弃了京城那几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朝曦语气平淡,却说出了姬长宜最不愿意听见的事实。 他確实是被放弃了。 “我若离不开京城,他也活不成!” “若他就没有想过活著呢?”朝曦质问:“步步为谋,离开京城,姬瑭嫡子早早就被藏起带走,他若不留下把柄在你手上,你又怎会助他离开京城?皇位已坐,还有什么遗憾?” 姬长宜语噎,脸憋得通红,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对方。 朝曦摆摆手:“一月为限,你再来看局势吧。” 说完竟让陆恆送走了姬长宜回了忠勇侯府,姬长宜十分意外:“你要放我离开?” 朝曦未做回应,低著头处理奏摺。 直到陆恆將姬长宜送回忠勇侯府,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朝曦的行动,忠勇侯递来一封书信:“这是有人送来府邸的。” 打开露出了南牧帝的字跡,上面写著让他想法子一併將姬虞南带出来,並许诺了许多好处。 姬长宜紧捏著书信。 和南牧帝合作,与虎谋皮,未必有好下场,和朝曦合作,死局已定,却能为了家人爭取一个好前程。 他一时没了脾气。 “是不是皇上为难你了?”忠勇侯一脸焦急地上下打量著他,姬长宜微微笑:“没有,兄长觉得新帝如何?” 忠勇侯犹豫了片刻后才说:“不输当年的承庭太子!” 这一句评价对於姬长宜来说已是极高,当年太子四面楚歌,却能一步步上位。 拋开个人恩怨,姬长宜心里,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承庭太子的足智多谋。 “怎么突然这么问?” 姬长宜耸肩笑了笑,摇著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新帝登基,应是有不少大臣倚老卖老才是……” “新帝虽初登基,可当年承庭太子早就放权了,百官朝政都是新帝处理,他胆识过人,如今又和四国同盟,承庭太子又给他忠心部下,文臣武將个个都是心腹,这样的局势又怎会输?” 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取捨之间,姬长宜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414章 占领 姬长宜被困忠勇侯府,每日陆恆都来探望他,时不时还会给他带来消息。 偶尔还会陪著下盘棋,两个人关係日渐走近。 半个月后 东原被一举拿下的消息传入京城。 秦瑾瑜成为新的东原城主。 ... 北梁秦家军强占了东原。 一大早城门紧闭,新的將士代替了原来驻守的士兵。 城內百姓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禁有些惶恐。 秦瑾瑜站在城门口介绍自己的身份。 “北梁秦家军首领,秦瑾瑜,绝不伤害无辜百姓,东原也是北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秦瑾瑜一声令下,士兵们包围了几个重要出入口,镇王府,还有几个军营。 有人带头反抗,立即就地斩杀。 首级悬掛城门口示眾。 “老,老夫人,秦家军来了。” 小廝被嚇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回来。 “现在整个东原都被秦家军占领了。”小廝大口喘著粗气,满脸惊恐。 “秦家军?” “就是西关的秦瑾瑜!” 荣老夫人脸色大变,蹭得站起身,拍著桌:“好端端的他怎么敢攻入东原,真是不要命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止小廝,很快其他人纷纷跑来。 “老夫人,出事了,外头全身兵!” 荣老夫人焦急地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有人给南牧皇帝送消息?” 荣老夫人点点头也跟著问:“出什么大的事,必定是有消息的。” 谁也想不到北梁会主动出兵拿下东原。 东原的大部分兵马都被南牧帝带走了,如今的东原轻而易举就击破。 “母亲,对这位秦將军可了解?” 苏氏按捺不住焦急跑来:“咱们都是北梁百姓,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秦將军应该不会对咱们如何。” 荣老夫人一听鬆了口气。 “秦將军是姬郢的武师,曾教过姬郢几年,师徒关係一直不错。” 荣斌忽然开口:“几年前秦將军还曾和姬郢一块攻打大庆。” “什.......什么?”荣老夫人不淡定了,身子摇摇欲坠,险些坐都坐不稳。 一旁的苏氏赶紧扶著,荣老夫人撇开她的手臂,看向了荣斌:“姜家人找得怎么样了?” 荣斌摇头。 都过去十多年了,姜家出了事,死的死,逃得逃,去了渔村打听,刚提姜家两个字,那人避如蛇蝎,流窜而逃。 几次下来,渔村家家闭门,生怕沾染什么麻烦事,绝口不提姜字。 至今为止一个姜家有关的人都没找到。 荣老夫人急得直跺脚:“崢儿还在南牧呢,要是不按照姬郢的话找到姜家人,他肯定会对崢儿下手的。” 说到这荣老夫人转头就把怨气撒在苏氏身上,又拧又掐。 “当初要是你去找姬郢赔罪,他也未必把崢哥儿带走,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苏氏错愕,强忍著疼:“母亲,崢儿也是我的孩子.......” “行了,崢哥儿可是荣家嫡子,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做崢哥儿母亲?” 荣老夫人向来就是看不上苏氏。 很忌讳苏氏自称崢哥儿母亲这件事。 就像当年瞧不起姜氏是个打渔女出身,没少挤兑。 荣老夫人忧心忡忡,一著急什么话都敢骂,指著苏氏:“將来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要一力承担下来。” 苏氏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荣家这头吵吵闹闹,小廝来传,荣家被包围了。 荣老夫人当即激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亲!”荣斌急了,对著荣老夫人的人中狠狠掐。 门外秦瑾瑜身穿银色鎧甲走了进来。 他来时,荣老夫人刚刚甦醒,乍然看见了木著脸,杀气腾腾的秦瑾瑜时,差点儿又晕了过去。 “將,將军,我们是好人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秦瑾瑜皱著眉,目光落在了荣斌身上:“本將这次来,是有一桩事要解决。” 荣斌忐忑:“是为了姜氏?” 秦瑾瑜点了点头:“確实是受人之託,既然荣大人已经猜到了,本將就直接说了,姜夫人当年是如何迎进门,又是如何死的,还请荣家公布於眾,给姜夫人个公道。” “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荣老夫人急了。 “姜夫人虽然不在了,可荣家还有人活著不是?” 秦瑾瑜不急不慌地坐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荣斌。 “他已做了南牧太子,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荣斌接近低吼著开口问。 “一码归一码,不可混淆,本將只是来传个话,至於你们怎么做,隨意。” 秦瑾瑜倏然站起身,手靠在后背抬脚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对著侍卫吩咐:“准备马车,把荣家几个人连夜送去南牧!” 此话一出,荣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等等!”他急了。 去南牧,落在姬郢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秦瑾瑜耐著性子停下脚步。 “只是如此,还有其他要求吗,何时將崢哥儿放回来?”荣斌问。 秦瑾瑜道:“荣家对著姜夫人牌位赎罪三年,荣崢必定完好无损被放回来,前程过往,一笔勾销。” “当真?”荣斌沙哑著嗓子再问。 秦瑾瑜点头。 “好!我荣家照做!”荣斌咬牙认下。 秦瑾瑜挥挥手,转身离开。 荣老夫人攥住了荣斌的手:“斌儿,若是昭告天下,荣家所有名声就毁了呀。” “母亲,若不如此,崢哥儿必死无疑。” 荣崢就是荣老夫人的命根子,提到这,荣老夫人立马就妥协了。 於是荣斌亲自提笔写下认罪书。 將当年过往一笔一画写出来。 如何认识姜夫人,又是如何娶她,逐一写下来。 姜氏女年十五嫁荣家,十七岁小產,十八小產,十九岁终育有一子。 此子的批命,乃是帝王运。 荣家唯恐惹祸,將此子交给了镇王府抚养,取名姬郢! 姜氏接连小產又逢生產大出血,已是强弩之末,药石无医含恨而终。 认罪书就贴在了荣家大门口。 引来不少百姓凑过来看。 从头看到尾,有百姓气愤不已:“小王爷是荣家人?” “姜夫人接连小產两次,第三次才生下小王爷,为何荣家对外宣称姜夫人身子孱弱,经不起孕育之苦?” 百姓里有年纪大的,对当年的事多少了解一些。 当年有人传姜夫人子嗣艰难,身子弱,缠绵病榻才死了。 却没想到竟接连小產,认罪书上还写著,思念孩子成疾,才一病不起。 秦瑾瑜就站在人群里看见这一幕,撇撇嘴:“荣家大老爷可真会和稀泥,粉饰太平。” 保留了荣家顏面,对於荣家是怎么对待姜夫人的一笔带过。 “让他重新写!”秦瑾瑜沉声。 一夜之间 荣家门口再次张贴比昨日更令人气愤的认罪书。 书中写姜氏本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被荣家强行拆散。 其中姜夫人的未婚夫也被荣家驱逐,下落不知所踪。 荣家逼迫姜家妥协婚事。 还写荣家主动透露帝王命,用姬郢换取了好前程。 姜夫人到死都没见过孩子一面。 临死前,断了药,活活饿死。 “看不出来荣家人心肠这么黑!” “我呸!” “强抢民女,害得人家母子分离,这是人干的事?” “荣老夫人那个德性惯出来的荣崢,又能是什么好人。” 此起彼伏的骂声围绕在荣家上半空。 臭鸡蛋,烂菜叶,狠狠地砸在了门口。 荣老夫人躲在院子里,听著骂声心惊胆战,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 认罪书一出,姬郢的真实身份彻底被揭开。 荣斌再次提笔写了一封和离书。 自此以后和姜夫人再无关係。 对姬郢既无生恩也没有养育之恩,日后各自安好,不该有任何牵扯,荣家不配让姬郢认祖归宗! 接连三日的告示,让东原百姓见识到了荣家的卑鄙无耻。 一边倒地同情姬郢,好好的小王爷被这么算计,还差点儿被一个奴僕给认下。 荣家大门紧闭,任谁来也不开。 荣老夫人躲在院子里大病一场,嘴里念著崢哥儿。 苏氏守在床头,瞥了眼荣老夫人,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半点伤心。 熬了这么多年,许多事说开了。 她心里反而释然了。 “崢哥儿何时能过来?”荣老夫人每天睁开眼都要问一遍。 荣斌没辙,只好派人去找秦瑾瑜打听。 门一开,小廝刚冒头就被臭鸡蛋包围了, 嚇得赶紧缩著脖子躲回来。 ... 南牧 姬郢收到了秦瑾瑜的信,十分详细说起来过程。 “爷,您就不担心会被人误解身份,让人不服么?”金鳞问。 姬郢摇头:“即便我不提,终有一日也会被翻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有人拿身份当把柄作乱。 他不会再给任何人威胁他的机会。 “爷,那荣崢怎么办?”金鳞撇撇嘴,鄙夷,上过一次战场,嚇得尿裤子,回去就病倒,每天躲在被窝里哭喊著想回荣家。 这样的懦夫,根本不配上战场。 “再等等。” 姬郢对荣崢並未有恨意,顶多蔑视,不放在眼里。 荣家那边的严惩,远远不够。 母亲被折磨了三年才死,荣家必须赔三年! 第415章 景晏帝 东原失守,荣家遭遇早已传到了南牧帝耳中,他召群臣,连夜商议对策,討论著如何將东原夺回来。 整整一夜 次日天不亮北梁那边再次传来消息,姬虞南在百节被抓入狱,还有京城镇王府被烧毁。 南牧帝得知后,勃然大怒:“其他人呢?” 侍卫道:“大姑娘不在府上逃过一劫,二公子身子不利索,被活活烧死,还有世子也葬身火海。” “你说什么?”南牧帝身子猛地晃了晃,怒急攻心时一股邪火衝上嗓子眼,浓浓血腥硬是咬著牙给咽了下去:“姬长……姬长安死了?” 他不信。 姬长宜那么聪明,怎么会葬身火海? “皇上,北梁这次號称百万雄兵南下,东原又失守,咱们被夹中间,进退两难,外头还传镇王府曾经的流言,说您是居心不良,早有谋逆之心。” 侍卫话落,南牧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憋不住了,顺著嘴角流淌,滴滴答答地溅落明黄龙袍。 见状,南牧帝伸出手擦拭:“传太子!” 很快姬郢被传召。 “皇上,太子是荣家血脉,名不正言不顺,他实在不该……”一位大臣还未说完,南牧帝便扬起了一杯茶朝著那人砸了下去。 “混帐东西,朕养育了多年的太子,无关血缘,我们生生世世都是父子关係!” 南牧帝激动之余,一口脓血喷出来,身子坐在龙椅上摇摇晃晃,险些支撑不住。 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龙椅扶手才稳住。 他深吸口气:“朕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够用,朕打算禪位太子。” 姬郢猛的抬头,对上了南牧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太子本就天生帝王命,做皇帝也是应该的,朕只要南牧有贤君,带领诸位大臣和南牧百姓,坚守一线!” “儿臣……” “此事就这么定了!”南牧帝拍桌而起,朝著几个心腹大臣使了个眼色:“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后举行禪位大典!” 说罢,不给姬郢解释的机会,捂著心口起身离开。 姬郢沉著脸不语。 “殿下,皇上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不计较您的身份,也希望您摒弃前嫌,一心一意为了南牧付出,南牧立国以来,还未曾有过战败投降的皇帝!” “李大人所言极是,殿下可不要让三军失望。” 一句句的劝说。 脑子灵敏的已经反应过来了,禪位姬郢,这南牧的重担就交在了姬郢身上,南牧带过来的五十万大军必会齐心协力。 若姬郢投降北梁,必会被戳脊梁骨,失民心,失军心,终其一生都逃不了千古罪人称號。 相反,姬郢若能代替北梁清君侧,討伐南牧,又是另一回事。 做过皇位,受万民跪拜,又怎能轻而易举的头衔? 禪位,看似是南牧帝退让,实际上却是將姬郢架在火上烤,逼著他不得不扛起重任。 …… 南牧帝捂著心口倒在榻上,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让他面色纸色,眼底的恨意一股股往上翻涌。 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皇上您息怒。”侍卫劝。 南牧帝深吸口气,眺望远方,等了许久等来了姬郢,他沉著脸看向对方,姬郢道:“父王。” “不是朕不肯妥协,现在是北梁步步紧逼,不给朕活路,郢儿,朕有想过和北梁和睦共处,这兵权,本就是朕的,为何要交?看在你的份上,朕妥协过,可现在呢,北梁烧了镇王府,软禁了南儿,烧死了令儿,瑭儿也是死在了北梁!” 一提到这南牧帝呼吸都在痛。 “北梁不仁义,朕也不能不反击。” 南牧帝目光阴沉看向了姬郢:“朕只要南牧领土完整,若北梁来犯,朕必攻之。”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未曾想过。 如今,他替北梁多说一个字,都是错。 局势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开口说不。 三日后天不亮祭祀大典举行,姬郢换上了龙袍,在百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了祭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眾人行跪拜礼。 短短两个月,从大庆到南牧,又从南牧帝变成了姬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咂舌。 震耳欲聋的跪拜呼喊。 姬郢登上皇位,称景晏帝。 登基仪式结束时,武將在研究该如何应付眼下局势,有人称要和北梁拼死一战。 五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还有人说,大战会伤筋骨,尤其是对於南牧刚刚建立,內忧外患,以和为主。 两方爭执不休。 末了,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姬郢。 有人面露几分期待,有人面露鄙夷和讥讽,並不看好这位新帝。 “皇上熟知南牧,北梁这一带,和北梁几位將军关係不错,一定有好的法子。” 听这话,姬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和亲。” 文臣武將个个都惊呆了。 想过打仗,怎么打,从未想过和亲。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眾人炸开了锅。 “北梁曦帝和亲几位公主,拉拢权势,朕为何不可?朕出身北梁,手底下的兵都是来自北梁,若要战,必败无疑!” “皇上?” 姬郢继续说:“难道你们的家人不是北梁人?要看著他们自相残杀,渔翁得利?据朕所知,北梁迄今为止还没有要攻打南牧,反倒是南和,云燕一带蠢蠢欲动,与其和自家人残杀,倒不如跟北梁谈判?保存实力,各自安好。” “北梁攻打咱们,胜算大,可损耗也不小,朕的將士们都是东原一带,熟悉地形,若要谈判谋和,可以试试!” 话说到这个地步,百官语噎,想了许久竟不知该如何反驳,甚至还有人问:“北梁能和亲的公主只有乐晏长公主一人,是曦帝胞妹,曦帝未必愿意送来和亲。” “长公主和皇上也是自小的情谊,皇上若能亲自出面,也未必不可?” 几个意见不合的大臣们又开始爭执起来。 和亲的消息却如数传到了姬南牧耳朵里,他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百官怎么说?” “太上皇,奴才瞧著百官是乐见其成和亲的。”侍卫缩著肩回应,不用继续和北梁打仗就能稳住现在的局势,谁会吃饱了撑的继续打仗? 姬南牧深吸口气:“让仇將军即刻来!” 半个时辰后 姬南牧最信任的手下仇將军赶来,跪在地上:“末將拜见太上皇。” “不必多礼,起来吧。”姬南牧摆摆手,强撑著头晕目眩问道:“对於如今的局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先稳局势,再谋其他,太上皇不放权,其他大事还是需要依靠您做主,咱们和北梁相爭,对谁都没有好处,也许会让太上皇失了民心。” 都是北梁军,自相残杀,谁能不怨? …… 东原 姬郢称帝的消息传入东原,秦瑾瑜倒是不惊讶,倒是荣家那边日日不得消停。 “荣老夫人被嚇病了,好几日不吃不喝了,城里也没大夫愿意上门去治病。” 闻言,秦瑾瑜道:“让军医去一趟荣家,別让老太婆死了。” 军医是被侍卫翻墙带入荣家的,大门口堆积如山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实在是没法进来。 也只能另闢蹊径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了荣斌面露焦急,手里拿著蒲扇对著火炉子熬药,轻轻扇著,脸上还有不少汗。 苏氏则在里面伺候。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荣老夫人的叫骂,苏氏听得多了,面上已经麻木,打水替荣老夫人擦拭。 军医赶到时苏氏愣了下。 “这是大夫。”侍卫简单介绍。 不久后军医上前查看:“淤积於心脉,少动肝火,养一养死不了人。” 在军营习惯了直来直往,隨手开了几副药方子,身后跟来的荣斌听了直皱眉:“我母亲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了,难道不是快不行了?” 军医眼皮子掀起,捂著口鼻,取出一枚银针刺入穴位。 不一会儿就听见噗噗噗的声音。 屋子里顿时瀰漫著浓浓臭味,军医扭头就走,站在院子中央才作罢,好一会,荣斌脸色古怪地跟了出来。 “就是积食了,排出来就好,若再不成,就吃点泻药,保证药到病除。” 军医背上了药箱子,朝著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临走前对著荣斌说:“我此次来是专程来报喜的,三天前小王爷登基称帝了。” 荣斌错愕,满脸不敢置信:“他……这怎么?” 支支吾吾话都快说不全了。 侍卫再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是南牧帝主动禪位的。” 说罢,侍卫背著军医再次翻墙离开。 荣斌久久都没有回过神,直到荣老夫人撑著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焦急地问:“刚才是哪里来的大夫,是不是王爷又抢回了东原地?” 连续多日都不曾有大夫来,怎么突然就来了个很厉害的大夫,一针下去,她身子都鬆快了。 “王爷,不,是南牧帝三日前禪位於小王爷,小王爷如今称帝了,今日的大夫是军医,脸生得很,应该是秦少將军带来的。” 小王爷称帝了这个事实让荣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心口处又在疼,不自觉骂起了大女儿镇王妃。 “这泼天的富贵本该是荣家的,荣家出了个皇帝,我就是立马死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荣老夫人现在极后悔当年听信了镇王妃的话,將姬郢放在了镇王府养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连累了荣家名声尽毁,让人看尽了笑话。 她仰著头眺望不远处,嘴里喃喃著:“咱们和秦少將军並无来往,他怎会派人来救咱们?” 说著她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期盼:“会不会是郢儿叮嘱的?” 她贪心地想著,万一是姬郢还惦记著荣家这门亲戚呢,之前种种都是发泄怒火,给姜夫人討个公道。 现在气消了,终究还是血浓於水。 就连荣斌也被荣老夫人给带偏了,激动的连连咳嗽,倒是苏氏异常的冷静:“小王爷若是惦记荣家,就不会將荣家毁了个彻底,母亲,他无非就是气未消,留著故意折磨罢了。” 苏氏的话一下子戳破了荣老夫人的念想,对方脸色一沉,苏氏继续说:“小王爷,不,如今的南牧皇帝肯定早就把当年的事查得仔仔细细。” 荣老夫人用卑鄙手段迫使姜氏怀身子,又强行抱走了姬郢,还不许给姜氏治病,日日拖延,硬生生把人给拖死了。 就冲这个,姬郢能原谅荣老夫人才有鬼了! “多嘴!”荣老夫人没好气瞪了眼苏氏,心口起伏:“不认我这个亲祖母,那父亲总该认吧,没有他父亲,这世上何来的他,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苏氏被呵斥后,也懒得再辩驳了,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下去,她还要等著荣崢回来呢。 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苏氏一次都未曾想过。 荣老夫人朝著荣斌看去:“好歹也叫了你多年的舅舅了,小时候还常来荣家玩,不能一点亲情都没有,你想想法子写个书信送出去,这人嘛,吃软不吃硬,要是不在乎,又怎么会派人来给我瞧病?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人总要活在当下。” 在荣老夫人的提议下,荣斌確实照做了,提笔又顿住,几次下来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没用的东西,我来!” 荣老夫人夺过笔,飞快地写下,又是卖惨又是赔罪,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吹乾墨跡后交给了荣斌:“想法子送出去。” 苏氏见拦不住,乾脆就两眼一闭当做不知道。 书信倒是送出去了,但姬郢能不能看,又能不能回就是另一回事了。 …… 北梁 一月期限已过了大半 姬长宜坐在凉亭里,手提一壶酒,对月当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也有人专程来送信。 其中最令他惊愕的就是姬郢登基了。 良久,又笑了。 豁然起身將酒壶丟到了一旁,站起身正好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忠勇侯:“大哥!” “这么晚还不睡?” “哪里睡得著。” “长宜,那日以你入宫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忠勇侯面露担忧:“是不是你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大哥多虑了。” “长宜!”忠勇侯拖长了尾调,一脸凝重。 在忠勇侯的逼迫下,姬长宜耸耸肩:“我恶贯满盈,坏事做尽,是该严惩,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忠勇侯摇头:“胡说,你想来聪明,皇上若不是用我们来做诱饵,根本就抓不住你,长宜,你跑吧,走的越远越好,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肯定可以逃出去。” 姬长宜摇头:“在外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早就厌倦了,大哥,我从未將生死放在眼里,父王的事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如今看著你和母亲安居京城,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短短二十几天,姬长宜已经放下了仇怨,不能再赌一把了,也输不起。 “长宜!” “大哥,好好照顾母亲,就当我又远游了。”姬长宜拍了拍忠勇侯的肩:“记住了,除了皇上之外任何人的话都不要相信。” 大局已定,朝曦登基,唯有保皇才能站稳脚跟。 深夜 姬长宜离开了侯府,求见曦帝。 一夜未归 自此世上消失了姬长宜,尸首被秘密安葬皇陵一角,立无字碑。 第416章 和亲长公主 姬长宜死后不久,姬雪顏被囚。 被困在牢里的姬虞南餵了一粒解药,渐渐恢復了触觉,他崩溃大喊大叫,和姬雪顏关在同一处。 “大姐,父王真的放弃咱们了吗,大姐……”姬虞南满脸不甘心,神色扭曲,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稻草,嘴里咒骂姬长安:“大姐,他骗了我,害我变成这副鬼样子。” 姬雪顏现在看见姬虞南就恨不得弄死他,可心里还是满怀期待,有朝一日父王会派人接他们回去。 “父王……他现在已经不是南牧皇帝了,他禪位给了姬郢,半个月前登基了。” 此话落 姬虞南的身子猛定住了,隨后哈哈大笑起来:“不,绝对不可能,父王怎么会让一个野种继承皇位?” “大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不顾声音刺痛,一遍遍地质问。 “她没说错,北梁的小王爷已经在南牧登基为帝了,称景晏帝。”门外狱卒撇撇嘴不屑地啐了口:“什么德行,也配和小王爷爭?” 阴冷潮湿的牢狱里嘲笑声格外地刺耳。 姬虞南不敢置信:“我才是父王的儿子,为何比不上他,难道就因为私扣息解药?” 他已经后悔了。 可惜无人再听他说什么。 …… “和亲?” 乐晏愣了愣,反手指著自己:“我么?” 红梔笑著点头:“可不是么,小王爷,不,如今应该是景晏皇帝了,想要娶长公主为后。” 这事儿有些太突然了,乐晏还没恍过神来,红梔沉吟半晌,道:“今儿姬虞南和姬雪顏两人都已经被释放,养一养伤,就等著和长公主一块陪嫁过去。” 傍晚 朝曦派人请她入宫一同用晚膳。 她猜肯定是要说和亲,果不其然,朝曦將一道密信放在桌子上。 “快马加鞭送来的,你自己看吧。” 乐晏接过打开,不同以往的简洁,映入眼帘是密密麻麻熟悉的字跡。 上面写著求娶乐晏为后,有生之年绝不会和北梁开战。 请求两国联盟,一同南下。 乐晏嘆了口气。 “你不愿意?”朝曦诧异,旁人看不出来,他可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你放心,你若嫁过去,皇兄绝不许他纳后宫让你受委屈。” 乐晏摇头:“不是,父王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尤其是皇族子嗣,身为公主,和亲是应该尽的职责,我享受了整整十五年的荣华富贵,也该为了北梁付出了。” 她一脸认真的看向了朝曦。 “皇兄,北梁和南牧会打起来吗?” 朝曦一脸坚定摇头:“不会。” “皇兄能为北梁选秀纳妾,周旋群臣之间,稳定局势,小叔他立场同样艰辛。” 乐晏既喜悦又心疼,两个少年郎撑起太多了。 旁人只看见了君临天下的威武霸气。 丝毫不知两人背后付出了多少。 朝曦欣慰,未曾想过乐晏会这么豁达。 他举起酒盏:“乐晏,有朝一日你在南牧受了委屈,皇兄一定会亲自带兵去接你。” 乐晏微微一笑:“好!” 兄妹两久违的畅聊,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乐晏咧著嘴笑个不停。 直到半夜,乐晏打了个哈欠。 朝曦派人送她去了偏殿歇息。 次日早朝,南牧求娶长公主的事被提出。 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南牧是叛贼,怎配娶长公主?” “南牧帝骨子里还留著北梁的血液,居然自立为王,这样的人怎能轻而易举相信?” “微臣也不赞同!” “长公主身份尊贵,岂是区区南牧可以求娶的?” 群臣反对居多,爭论不休。 良久,朝曦怒拍龙案:“这几年边城战乱纷纷,此次朕登基,周遭小国早就虎视眈眈,南牧大军大部分都是咱们北梁人,不是友便是敌,难道朕要看著他们自相残杀,南牧跟南和必有一战,若南牧败,南和一定会来攻北梁,南牧可是必经之路,护南牧何尝不是护著北梁?” 四周寂静无声,眾人面面相覷。 “皇上和景晏帝一块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若能寻求合作,损失最少。” “此举对南牧也有利。” 慢慢的有人已经动摇了。 此次早朝快到傍晚才散了。 最终结果朝曦下旨,同意护国长公主和亲南牧,並將出嫁事宜交给了皇后亲自督办, 朝曦將父母准备好的嫁妆又添了三成以上,长长地嫁妆单子看的直叫人咂舌。 乐晏连连摆手:“这太多了。” “不多,都是给你傍身的。” 朝曦满眼通红,若不是对方是小叔。 他绝不会答应和亲。 “往后你两年回来一次住三个月。”朝曦坚持道。 乐晏忙不叠点点头,兄妹两意识到了分离,彼此心中都是不捨得。 宫里为了备嫁,忙忙碌碌。 终於在一个月后,数百辆马车还有千个侍卫,浩浩荡荡的陪嫁队伍绵延不绝,朝曦不顾祖规亲自送出三百里地。 一送再送,红著眼好几次恨不得要把人再给带回去。 “皇上,再送可就出省了。”太监劝。 朝曦坐在马背上,手死死的攥住韁绳。 马车挑起帘子,乐晏努力挤出微笑朝著他挥挥手。 朝曦这才作罢。 送嫁的队伍特意绕城经过陇西。 这事儿锦初早就知情,盼了好几日才把人盼来,她以为能忍住,结果看见了乐晏坐在马车里下来,立马就红了眼,满脸不舍。 姬承庭同样捨不得女儿。 两人一致决定送嫁边关。 南牧那边也早早开始布置了。 按照和亲约定,乐晏仍以长公主身份居在公主府,两人先定下婚约,两年后再举行婚礼。 对外,称南牧帝双十之年不可成婚。 长公主府是以原来的公主府扩建,修葺,全都是按照乐晏的喜好来置办。 抵达南牧时,浩浩荡荡隆重队伍,令人惊讶。 甚至还要感嘆一句,不愧是北梁第一公主。 这场面,有生之年也不多见一次。 第417章 初来乍到 初来南牧有些许不適应,偌大的长公主府空荡荡的,气候和北梁也有所不同。 幸好从北梁带来了不少厨子,吃喝还是按照她以往的口味做。 接连好些日子赶路,她有些疲倦,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一旁的红梔见状赶紧说:“长公主要不要歇一歇?” 乐晏点点头。 红梔立即去铺床,內室的所有事都是红梔亲手做,这么多年,乐晏早就习惯了。 生怕乐晏睡得不安稳,红梔又立马点上了安神香,守在床榻边儿上歇著,听著辗转反侧的声音快要半夜才消失。 睡了大半夜,天才刚蒙蒙亮就起身了。 听见动静红梔立马惊醒了,起身撩起帘子,温声道:“长公主可是要起了?” “嗯。” 没了睡意,她不习惯异国他乡,心里又惦记著父母和兄长,越想越难过。 红梔安慰道:“昨儿晚上小王爷,不,是皇上就派人来了,不过奴婢看您睡下了,不忍打搅。” 乐晏揉了揉脸:“所为何事?” “今儿晚上皇宫设宴替您接风。” 她点点头。 趁著白天没什么事,她逛了逛长公主府,有小丫鬟在前头引路解释:“这原来也是一座公主府,被皇上扩大兼併另一座府,造就成了如今的长公主府。” 府內步步都是景,一步一景,移步异景。 后园里成群簇拥绽放的牡丹,大片大片地绽放,空气里还瀰漫著淡淡的香。 亭台楼阁精心雕琢,看得出是耗费了不少心思的。 还有一处蔷薇园种满枝,还未绽放,紧挨著一座绿油油的葡萄架,下方搭建一只鞦韆。 此景像极了在北梁长公主府的一处院子。 慢慢地,乐晏打消了心底的不安和牴触,微微笑:“小叔有心了。” 红梔跟著点头:“是啊,皇上是真的將长公主放在心尖上了。” 话音落红梔忽然看见了一处,伸手指了指,乐晏顺势看去,竟是一座二层楼高的绣楼,坐落在荷池子上方,连接著两座楼阁。 这是乐晏平日里最爱去的地方,春日赏,夏赏荷,秋赏梧桐,冬赏雪,以抬起头就能看见天上的弯月,静悄悄的偶尔还有蝉鸣声。 听得她心里舒畅,偶尔还能倚在栏杆旁,手提一壶酒,自顾自的小酌一杯,微醺状態她甚是满意。 了大半天的时间逛了长公主府。 走累了,丫鬟又引路去了大堂,立即有人奉茶,乐晏接过打开,是她最爱的春芽。 “长公主,这里是府上侍奉的人员名单。” 一个老嬤嬤將册子递了过去。 乐晏轻轻拧眉。 红梔上前接过,翻阅看了眼,人极少,而且都是些粗使活儿,红梔点头也省的她安排了。 “长公主,就用咱们带来的人各就各位,和从前一样,可好?” 乐晏点头。 她习惯了那些人伺候,也懒得和陌生人周旋磨合,长公主府的丫鬟小廝侍卫,全都换成了从北梁带来的人。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皇宫里派人来迎接,还是景晏帝贴身太监,弓著腰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门口候著,面上不敢有半点不耐。 奢华的马车就这么停靠在长公主府门前。 嘎吱门开了。 只见乐晏身穿云烟色烟笼纱长裙,裙摆处层层叠叠的瓣栩栩如生,在红梔的搀扶下,弯著腰上了马车。 “起驾!” 隨著小公公的一声叫喊,马车缓缓行动。 …… 皇宫 书香殿早早就摆上了宴席,文武百官也候在殿內,姬郢早早就来了,心不在焉的听著大臣们閒聊。 视线却时不时的瞄向了门外。 “皇上,云燕国途径南牧,想要来和亲。” “云燕公主早就对您心有所属,这次来,也是想要住在南牧,结两国之好,这些年云燕发展迅猛,若能结盟,也是好事。” 几个大臣畅所欲言。 甚至还有人带来了云燕国公主的画像,豆蔻年华的少女身姿婀娜,容貌精致。 “云燕公主长得可真漂亮。” “北梁皇帝刚登基就广纳后宫,咱们南牧,也应效仿,毕竟多一个朋友可比多一个敌人强百倍。” 砰! 茶盏落地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眾人的谈话。 百官安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上首。 姬郢紧绷著脸,眸光里隱隱还有寒光闪烁,另一边的大臣立马开口:“北梁长公主才抵达南牧,今日在场提及此事,怕是不妥,论亲近,自然是南牧和北梁更亲近。” 经提醒,这些人才恍然大悟。 今日这个场合確实不宜提及和亲,简直就是戳心窝子,令人不悦。 刚才提话的人脸色訕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过短暂的安寧后,姬郢又笑了:“诸位,今日恭贺北梁长公主来,不必拘谨,以莫要嚇坏了长公主,失了南牧的礼仪。” 很快在有心人的调动下,气氛又欢快起来。 “皇上,太上皇请您过去一趟。”小太监道。 姬郢扬眉,看了眼时辰,时间还早便去了趟长源宫,也是如今太上皇姬南牧住的地方。 门口数十个侍卫守著,见他来纷纷起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打开门,姬郢负手进门。 只见姬南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阴沉著脸色,姬郢顺势看去,看见了姬雪顏跟姬虞南两人。 姬虞南的脸伤势很严重,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衣裳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看见一袭龙袍的姬郢时,姬虞南激动的两肩颤抖,一双眸子恶毒的盯著他,恨不得要扑过来。 “郢儿,此事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姬南牧怒问。 “朕已打探清楚,是他听信了姬长宜的谗言,戴上了有毒的面具,被人识破……” “被何人识破?”姬南牧打断了姬郢的话,拍案而起:“是姬乐晏做的好事!她怎么还有脸嫁来南牧和亲?” 姬南牧语气森森,满脸都是讥讽和排斥:“她心思恶毒,不配做皇后。” “是姬乐晏害我入狱,日日被折磨成了残废,就应该杀了她!”姬虞南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报仇的机会,不停地叫囂。 姬郢眸底的杀气不掩半分,提脚狠狠地踹在了姬虞南心窝处:“是你愚蠢听信谗言,又怪得了谁?”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得姬虞南倒地不起,趴在地上捂著喉猛地吐血,他震惊的看向了姬郢:“你!” “放肆!你这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姬南牧又气又怒,瞪著姬郢。 “他坏我名声在先,如今不顾两国合作,只为一己私慾,难道不该罚?” 两人四目相对 姬郢寸步不让,早在姬南牧退位让贤时,就已经是把姬郢往火坑里推了,要让他承受战败,两国夹击的怒火。 只是没想到姬郢只用了一招和亲,就能拉拢了北梁同盟,和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 姬南牧气恼不已,深吸口气看向了姬郢:“郢儿,我思来想去……” “太上皇可知送嫁乐晏的是姬承庭,如今镇守西关,且乐晏陪嫁二十万兵马,已抵达南牧,一个月后举兵挥向南和。”姬郢打断了姬南牧想要开口的话。 “你说什么?”姬南牧瞪大眼:“你让姬承庭镇守西关?” “是!” 西关离南牧京城不过三百公里,脚程快也不过七八日功夫,送嫁二十万大军来南牧,意味著什么? 姬虞南还不知道局势,可一旁的姬雪顏却是很冷静,这一路跟著送嫁队伍来,沿途也听说了不少事。 “父王,他说的没有错,確实是姬承庭来送嫁。” 皇后之位只能是姬乐晏的,换做任何人,北梁一定会翻脸,长驱直入取代南牧。 姬南牧冷脸:“此事为何不早些说,而是你擅自做主?” 姬郢看向姬南牧的眼神早就没了往日的恭敬,无奈,而是多了几分坚毅,还有淡淡的鄙夷。 “既坐皇位,又岂能不掌权亲政?” 第418章 你不如他 话音落 侍卫进门来送密信。 密信交到了姬南牧手上,对方接过看了眼,眼前瞬时黑了,身子晃了晃捂著心口吐了口血,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父王!”姬雪顏箭步衝上前,扶住了人。 姬南牧咬著牙才撑身坐回,他看向了姬郢:“难为你一路隱忍,竟私下调兵……” “皇上,长公主的马车进宫了。” 门外小太监提醒。 姬郢笑意一收,朝著姬南牧说:“儿臣不才,见过太上皇所有的亲信,耗费八年,终將人收入囊中,若非上位,有些人还未必能妥协,这全都靠著太上皇才顺利拿下。” 当著姬南牧的面,姬郢打了个响指。 三位將军走了进来,当场交了兵符,姬郢收起置入怀中,姬南牧见状身子晃得更厉害了:“你们竟敢背叛!” “太上皇,皇上是真命天子,末將来自北梁,怎能和北梁为敌?” “末將的一家老小全都在北梁,末將寧可死也不会转头伤害北梁的老百姓。” “末將也是无奈之举。” 从姬南牧有心要对付北梁开始,就已经失了民心,加上篡位,揽权,以及调换小王爷身份,害死了姜夫人这件事暴露出来。 姬南牧高估了自己在东原时立下的威严,也低估了姬郢在三军和百姓心中地位。 最忌讳打仗的就是百姓,若能过得安稳,百姓巴不得过消停日子,永不打仗。 九年前姬郢接手姬南牧给的兵权上战场开始,就已经著手准备,取代姬南牧。 也是姬南牧一手將姬郢送上这个位置,让亲信尽力辅佐。 一个在东原呆了八年的人,有些权势早就换了主心骨,只是隱藏得很深,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事到如今姬南牧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你確有心腹,只是到了今日为数不多了,尤其是从东原一路打到南牧京城。” 姬郢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不听话的那些將士,早就不知不觉死在了战场上,只是一直隱忍不发,未曾显现。 姬南牧捂著心口:“为何,为何是今日才说?” 姬郢道:“恰好,今日全都收復了,仅此而已。” “你!” 看了眼外头时辰,姬郢抬脚带著三位將军离开了。 “郢儿!”姬南牧急了,几次想要喊,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隨后进来的便是姬云和。 锦衣华服,面上画著精致妆容,一脸陌生的看向了姬南牧。 这眼神,立马就让姬南牧意识到了:“是你私底下给他通风报信的,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妹?”姬雪顏疑惑。 姬云和深吸口气:“父王,你早就说过了,所有子嗣中最心软的是郢弟,若他上位,我们几个都有命活。” 在镇王府所有的之女中,只有她一直都是站在姬郢身边,不显山不露水。 “若不是父王用两个孩子的性命威胁,我也不会背叛父王,父王,我没有选择。” 在京城还未出城时,她就已经和姬郢合作了。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有机会跟来东原? “郢弟提前截获了我的孩子,许他们一世平安,父王,女儿没有选择,今日来,女儿也是想告诉您,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姬云和无比庆幸自己选对了,其他人,非死即伤,只有她,全身而退,如今还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姬南牧瞪著她:“你早就背叛我了?” “良禽择木而棲,不是背叛,只是没的选。”姬云和不认为这是背叛,她並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姬南牧忽然笑了:“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怎会突然就聪明了,是郢儿在背后给你出主意的!” “原来如此!”姬雪顏冲了过去,揪著姬云和的衣领子:“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不拦著,为何要踩在我头上,我可是你亲姐姐!” 当镇王府的姬瑭死了,姬雪顏和姬虞南藏匿解药,谋害姬南牧想要夺兵权,姬令紈絝上不了台面时,这个时候唯一能让姬南牧信任的人就只有她,姬云和。 在接手镇王府的第一时间从姬长宜那撬到解药,缓解了姬南牧的痛苦,又能说服姬长宜顶替了姬长安留下做质子,让姬南牧以病重为由成功脱离京城,回到东原。 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让姬南牧心里舒坦? 有了对比,自然是要信任亲女儿。 姬云和使劲拨开了姬雪顏的手,冷著脸:“难不成是我和姬长宜串通谋害的父王?是你,是你私底下扣下解药,也是你和姬虞南这个蠢货,设计陷害父王的惜命,只为了和郢弟爭夺,我早就提醒过你了,镇王府的敌人不是郢弟,是朝曦,可你不听劝,我又能如何?” 姬雪顏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別忘了,是我替你將重哥儿带回来的,大姐,我不欠你什么,是你自己利慾薰心,和大哥一样的自私。” 姬云和仰著头看向了姬南牧:“父王,女儿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说罢,姬云和扬长而去。 只留下几人面面相覷。 “父王,云和一定是被洗脑了。”姬雪顏还想告状,却对上了姬南牧厌恶的眼神,嚇得一哆嗦。 私自藏解药的事,这辈子是过不去了。 姬南牧捂著心口久久回不过神来,忽然坐在椅子上又笑了,脸上没有怨恨,反而多了几分怪异的欣赏。 “父王?”姬虞南和姬雪顏忐忑。 姬南牧笑过之后才说:“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样的足智多谋,丝毫不逊色朝曦,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声不响的夺了权,我竟还被蒙在鼓里。” 一听这话,姬虞南的脸色变得惨白,充满了不甘心:“父王果然是偏心,若我能上位,未必会比姬郢逊色,我才是从小那个不被重视的。” 看著姬虞南脸上的不甘和怨恨,姬南牧对姬郢上位的事也没那么生气了,身子慢慢前倾,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他征战八年,是我亲自退位,他不动神色化解危机,步步为营到今日,受尽民心和军心,更从未伤害过我,若无他,北梁必恶战,我到死也离不开京城,更坐不上皇位。” 这一局,姬南牧心甘情愿地认输了。 甚至还有一种,有子如此,已是欣慰的自豪感。 “父王……” “你只想著夺权吃醋,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姬南牧脸上的鄙夷毫不遮掩,对姬虞南失望透顶。 姬虞南羞愧难当,却仍是不甘心:“若我从小就在父王身边长大,自然也不会差。” 这话姬南牧懒得反驳,有些事已经根深蒂固了,只是姬虞南自己不愿意承认比姬郢差而已。 “父王,帝王命若是我,您可会像扶持姬郢那样扶持我?”姬虞南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姬南牧嗤笑。 一开始收养姬郢確实是因为帝王命,十几年前姬承庭单枪匹马去了一趟东原,两人定下了君子之约,也是以为姬南牧对姬郢的帝王命深信不疑,才一口答应。 他一直以为姬郢会做北梁皇帝。 事情越来越偏离,他有过信念觉得帝王命是骗人的,直到今日,他才確定姬郢一定比他预计的还要早知道了身份,一直隱忍不戳破。 帝王命三个字对姬郢来说是个负担,是累赘,甩都甩不掉。 一个人用了八年时间攻下了大庆,就连城池都攻破了,大庆皇帝俯首称臣,姬郢却鸣鼓收兵,一路返回北梁。 他有些过不解。 现在明白了,帝王命三个字用另一种方式应验了,没有伤害北梁一草一木,也没有兵戎相见。 姬南牧看向了姬虞南:“你早知帝王命,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说不定,我还要跟著你背负谋逆罪名!” 哪里还有机会坐上皇位? “父王这是偏见!”姬虞南不想承认自己比不上姬郢。 姬南牧看向姬虞南,问出了一个早就想要问的问题:“为何扣下解药不给我?” “不,是为何要对我下毒?” 下毒又不给解药,日日假惺惺地守在身边,看著他饱受折磨,差点儿死在了榻上。 姬虞南瞳孔一缩,眼里闪过心虚,別开眼:“儿臣只是一时糊涂,父王就当是儿臣不懂事,日后再也不敢了。” 瞧瞧,还是这么的自私。 “父王,老五也曾给您下过毒,为何不怪老五?”姬雪顏忽然开口。 姬虞南立马就来了精神:“是啊,姬郢也下毒,为何父王还要传位姬郢,是何道理?” “他下的毒不致命,不折磨人,早在京城就已经坦白中毒的事,是为了局势,而非为了一己之私,更没有想过要我的命!” 姬南牧一气之下挥落茶盏狠狠的砸在地上:“不像你们,日日看著我痛苦的想要死,只为了逼著我在临死之前將兵权交出来,篤定我重视血浓於水,不会將兵权留给旁人!” 这话戳破了两人的虚偽面具。 二人脸色訕訕。 “救你们离开北梁,已成全了父母养育之责,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吧。”姬南牧失望透顶。 他甚至都可以想像,一旦给了两人机会,一定会为了私慾,勾结,背叛,酿造大祸。 他们永远都记不住,自己是北梁人。 没骨气的东西! “滚出去!”姬南牧越看越生气,他已经给过最后机会了,却还是张嘴闭嘴都是痛恨,厌恶,挑拨。 无药可救! 两人悻悻离开。 姬南牧捂著心口坐在了椅子上,嘴角噙著笑,一旁的侍卫问:“太上皇真的心甘情愿將皇位让给皇上继承吗,皇上可不是您的孩子。” 他释然:“是不是又如何,至少,南牧皇帝祖先曾是我,我也未曾背负篡位之名,是南牧的开国皇帝,这就足够了。” 心愿已了,几个孩子也在南牧,他相信姬郢一定会给留个活口,哪怕是圈禁。 第419章 偏爱 大殿上载歌载舞,文武百官翘首以待等著那位北梁长公主出现,却听太监说,皇上已去亲迎。 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了景晏帝回来了,身边还跟著个少女,锦衣华服,鬢间戴著一顶小凤冠,两侧锦色流苏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贵气十足。 更令人惊艷的还是那张脸。 四周倒吸口凉气。 “难怪皇上执意要和亲了,这北梁长公主確实极美。” “姬承庭和盛家那位嫡女都是人中龙凤,出了名的容貌好,他们的独女自然也不会差。” “怪不得……” 乐晏看著一个个陌生的脸庞打量著自己,她轻拧眉,一旁的景晏帝温和了声音:“別怕,在北梁如何,在这就如何,我护得住你。” “当真?” “自然!”景晏帝郑重其事地点头。 见状,乐晏拧紧了眉看向其中一个猥琐眼神,没好气瞪了回去:“再看眼珠子挖出来!” 那人错愕,又看向了一旁的景晏帝,同样眼神阴惻惻的,嚇得立马缩了缩脖子,隱在人群身后。 景晏帝亲自引导她落座。 位置就在他右手边第一个下方,景晏帝蹙眉,喊来金鳞:“抬上前。” 金鳞会意,立即將桌子抬去了和景晏帝平齐的位置,眾人惊呼:“皇上,这、不合规矩吧?” “长公主是未来国母,有什么不合適的?”景晏帝將人扶坐在了椅子上,才鬆开手回到自己的位置,眉头一凌看向说话之人。 许是眼神过於凉颼颼,那人只好訕訕闭嘴。 宴会正式开始 乐晏欣赏著南牧的舞蹈,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並无食慾,一抬头看见了景晏帝时不时朝她看来。 眾目睽睽之下,乐晏小脸一红,侧过头看向了旁处。 “长公主,这是皇上亲手剥的螃蟹,您尝尝。”金鳞將一碟子雪白的蟹肉恭敬递给了红梔。 红梔笑:“听闻南牧雪蟹极有名,长公主半路上还曾念叨过呢,今日终於有机会尝尝了。” 將小碟子蟹肉放在了乐晏面前。 乐晏浅尝两口:“往日送到北梁京城都是用冰镇过的,味道完全比不上这里的鲜甜。” 她讚不绝口。 没一会儿又送来了剥了皮的葡萄,去了壳的果仁儿,她每一样都尝了尝,最后吃撑了,摆摆手。 龙椅上的人才作罢。 这一幕底下多少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有人酸涩,有人羡慕,还有人直勾勾盯著两人,视线不明。 宴会快结束时,歌舞散去,百官纷纷站起身。 景晏帝挥挥手:“都散了吧。” “是。” 眾人散了。 景晏帝侧过头温柔地看向了乐晏:“在长公主府可还习惯?缺什么就派人告诉我。” 还未嫁给她,直接搬入宫有些於礼不合,对她名声也有损害,只能將人安置在长公主府。 “皇兄都给准备了,长公主府又都是我带来的人,住著也方便。”乐晏揉了揉鼻尖,就是气候有些不適应,不过她会慢慢適应的,她仰著头担心地问:“那你呢,可有人为难你?” “我是皇帝,怎敢有人为难我?”景晏帝失笑,望著近一年多没见面的乐晏,有种想要將人揽入怀中的衝动。 个子长高了不少,脸颊也胖了点,那张脸依旧明媚动人,漂亮得像个娃娃一样精致。 这一路上他派了很多亲信沿途保护,整整一个多月,提心弔胆,又担心她水土不服,在路上折腾。 好在,气色还好。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带你在附近转转。” 乐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咧著嘴笑了。 临別时,景晏帝又愣是將人送到快宫门口,看著人上了马车走远了,才鬆了口气。 “皇上,云和郡主在等您。”金鳞提醒。 景晏帝扬眉。 不一会儿他果然看见了焦急等候的姬云和,刚出现,姬云和上前:“皇上如今和父王摊牌,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面对询问,景晏帝也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软禁,该给二姐的待遇,朕答应过的事一下都不会少,明天一早册封圣旨就会到。” 姬云和一时间不知是高兴还是其他,仍是道了谢:“我只希望皇上有生之年善待我的两个孩子,庇佑他们一生无忧。” “会的。” “多谢。”姬云和想了想又问:“那大姐呢?” “罪孽深重,手里沾染太多亲人的血,死有余辜,朕会给她软禁在府邸,若能熬得住,隨她,若是熬不住,就不能怪朕心狠。” 说罢,景晏帝抬脚离开。 出了宫门口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撩起帘子,正是姬雪顏,不同於姬云和的光鲜亮丽,锦衣华服,她就显得落寞,狼狈多了,连续赶路早已让姬雪顏面上疲倦。 她焦急地看向姬云和:“你可曾替我求情了?” 姬云和点头:“皇上说会给你一处府邸,终其一生不得踏出一步。” “什么?”姬雪顏愣住了,又问;“那你呢?” 姬云和拧紧了眉心,隱隱有些不耐烦了:“我和你怎么能一样,你算计他的时候,我未曾,我们不是一路人,大姐,你別忘了还有重哥儿呢。” 重哥儿就是姬雪顏的命根子,一开口,对方气势立马就减弱了:“有些事我也可以做,只是你们都背著我,如今享福了,却不肯带著我一块。” 听这话姬云和差点儿就笑了:“你在东原享福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 “那怎么能一样?” 两人爭执。 姬云和懒得再哆嗦,直勾勾看向了姬雪顏:“你和大哥密谋东原兵权,试图顶替郢弟的时候,给郢弟下蛊,你以为人家不知道,郢弟死里逃生一次,还指望亲近你?你可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帮著姬虞南那个蠢货,在陆恆面前诬陷,指责的!” 几句话让姬雪顏哑口无言,有些事她明知故问,试图纠缠换来一个可以得到公平的机会。 又转头將一切全推卸给了姬虞南:“我是被蒙蔽了双眼。” “大姐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有今日,是我应该的,而你,只是选错了人,赌输了,怨不得旁人,莫要將最后一点情分都磨掉了,皇上可不会再纵容姑息。” 姬云和点到为止,上了马车飞快离去。 当晚 姬雪顏就被圈禁,门口还有侍卫看守,一同被禁足的还有姬虞南,不同於姬雪顏的安静。 他扯著嗓子骂人,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侍卫听不下去了,提著鞭子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惨叫声,再渐渐地求饶声。 直到了后半夜声音弱了,只剩下卑微的哭声。 自此以后再也听不见辱骂声。 第420章 自取其辱 休养了几日,乐晏比刚来时的气色好多了,也在逐渐適应南牧的气候,偶然听说云燕国经过南牧,特来拜访。 “官毓沁?”乐晏问。 红梔点点头:“几个月前北梁皇上初登基时,云燕就来和亲,不过官毓沁並不喜欢咱们皇上,抗拒和亲,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拒绝皇上的人,如今看来,原来是还有其他意思。” 乐晏和官毓沁见过几次,也是一个有脾气的公主,长得娇俏可爱,性子活泼。 兄长还曾评价她,心机颇多。 那时候她想著反正接触不著,来者是客,她能避开就避开,省得给北梁招黑,便忍著了。 好在两人见著的次数並不多,也没什么特別交集。 “奴婢听说官毓沁早些年跟隨云燕皇子上过战场,大抵是那个时候认识了皇上。”红梔口中的皇上是景晏帝。 乐晏打了个哈欠,斜靠在软枕上,另只手里攥著一柄团扇,轻轻在耳边摇晃:“隨她折腾吧。” 只要不主动招惹自己,她才懒得理会。 至於嫁给小叔? 她更不操心。 说曹操人就来了,云燕公主抵达南牧后,第一件事就是来长公主府拜访,接到帖子的时候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我是长公主好友,特来探望。”官毓沁一副自来熟的语气对著门口的侍卫吩咐进去稟告。 人候在门口,撵走撵不走。 乐晏只好鬆了口,叫人將官毓沁带进来。 官毓沁进了院看著偌大的长公主府,处处都是景,眼底流露出一抹羡慕神色,更多的还是嫉妒,似笑非笑道:“这里的景色倒是极漂亮,皇上真是有心了。” 移步到了大堂。 坐著等了半个时辰才看见乐晏姍姍来迟,官毓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上前凑了过来:“可算是见到你了,怎么样,在南牧可还习惯?南牧气候比不得北梁四季如春,瞧著小脸好像乾燥得很,不像我,早就適应了各国气候。” 乐晏扬起长眉:“你的意思是,你经常流窜诸国?” 官毓沁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劲,便点点头:“三年前我就来过南牧一带,小住一阵子,比起北梁,我更喜欢南牧。” 这话任谁听了都是挑衅。 可偏偏乐晏佯装不知,似笑非笑:“我確实不如你去的地方多,父皇母后看得紧,女儿家出门在外,难免惹人非议,尤其是一个娇滴滴小姑娘,还是自尊自爱些好。” 这话已经是毫不客气的打脸了,官毓沁蹙眉,眨眨眼强忍著怒气,脸上硬是挤出笑容:“乐晏,我们都是外来的公主,不如做盟友如何,將来不分彼此,互相扶持,也能有个伴儿。” 乐晏红唇翘起:“官毓沁,你说错了,你是外来的,我可不是。” “怎么……” “南牧都是我北梁的好儿郎攻下的,在这里,处处都是北梁將士们,北梁和南牧亲厚不分彼此,而你,才是那个外来的。”乐晏长眉弯弯,瞥向了官毓沁:“再说,我是南牧皇帝亲自求娶的未来国母,为何要和你不分彼此?” 有些人不把话说开了,永远装傻充愣。 “你们之前可是叔侄关係,你们两个成婚,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官毓沁故作懵懂地问。 啪! 乐晏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官毓沁脸上,丝毫不给面子地呵道:“既然是来挑事的,给本公主撵出去!” 挨了打,官毓沁捂著脸都懵了,万万没想到乐晏脾气这么暴躁,抬手就打,她气恼地跺跺脚:“你也太霸道了,我也是和亲公主,你凭什么打我?” 说罢,她连装都懒得再装了,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著!” 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 红梔赶紧掏出帕子握著乐晏通红的掌心:“长公主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您想要解气,让奴婢动手就是了。” 乐晏也没想打人,要怪就怪官毓沁嘴巴太恶毒了,净说些不招人听的,一旁小丫鬟问;“长公主,奴婢看云燕公主气呼呼离开了,会不会是进宫告状去了?” 乐晏讥笑,告状又如何。 官毓沁確实是去告状了,马车行驶在半路上就停下来,一张白皙的脸庞上映衬著鲜明的巴掌印,就这么徒步往前走,边走边哭,还有身后丫鬟说著:“这北梁长公主怎么能隨隨便便打人呢,太没有教养了,咱们也是来和亲的,凭什么您好心探望,还要被打。” 说了一路,路过的人也听了不少。 只是在宫门口时却被人拦住了。 官毓沁捂著脸:“我是云燕公主,要见皇上!” “我们公主在长公主府被打了,皇上必须要给个公道。”丫鬟叫嚷著。 侍卫瞥了眼官毓沁,並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甚至用鼻孔冷冷一哼,那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气的官毓沁小脸涨红:“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快让我进去!” 仍旧是没人理会。 四周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倏然 一阵敲锣打鼓声音吸引了眾人关注,引得不少人围绕著宫门口,官毓沁还一头雾水。 只见一个侍卫手里拿著铜锣在敲:“诸位过来评评理啊,今日我家长公主在府上休养,云燕公主不请自来,多次语言冒犯,试图挑拨北梁跟南牧之间关係,我家长公主为维护两国和平,打了云燕公主一巴掌。” 咚咚咚! 锣鼓声越来越大。 官毓沁傻眼了,看著四周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味,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够了够了,还不快阻拦!” “你故意污衊我们公主!”丫鬟气恼著要上前去抢铜锣,侍卫却道:“云燕公主分明说北梁的气候远不如南牧,不喜北梁,还说什么共侍一夫,不分彼此,我家长公主脸皮薄,可不像云燕公主在诸国流窜,到处留情。” “你!”官毓沁气得不轻:“你闭嘴,还不快给我撕烂他的嘴。” “怎么,戳到痛处就要对我一个小小侍卫?”侍卫撇撇嘴,丝毫不以为然:“云燕公主在北梁时,可不是这个態度,几次想要勾搭北梁皇上,却被皇上嫌弃,现在转头又不认帐,还要和长公主平起平坐,挑拨离间,你们云燕究竟安了什么心?” 被侍卫骂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被人堵在了宫门口,官毓沁牙齿都快咬碎了:“你到底是谁指使的?故意污衊我!” “我是长公主府的陪嫁侍卫,我们长公主自小锦衣玉食,知书达理,温婉懂事,四海皆有名,骨子里还留著盛家的血液,最嫉恨的便是打仗,百姓不得安寧,千里迢迢来和亲便是为了两国安稳,你可倒好,几次欺负我们长公主,我岂能容忍?” 这话立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盛家嫡女名声在外,捐赠无数財產,保家卫国,长公主放著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来和亲,不就是为了安稳? 现在却被人倒打一耙,上门欺负,今日在场的还有不少都是北梁过来的將士,百姓,还有许多曾受过盛家恩惠。 一听长公主被人欺负,立马就不干了。 “这云燕公主先是去和亲北梁,也不知怎么就没有被留下,原来是被北梁嫌弃了,诸位想想,一个和亲公主被嫌弃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必定是搅事精了,北梁给了面子,没有追究,如今还敢欺负长公主,我们怎能同意?” “该死!” 百姓们在自家公主和他国公主之间,自然是偏袒乐晏的,四下寻找,小石头,烂菜叶,朝著门口方向砸过去。 “搅事精!” “还敢挑拨两国,安得什么坏心眼!” “我呸!” “混帐东西。” 一句又一句的指责让官毓沁无地自容,一张口,烂菜叶丟了过来,砸在脸上一股子恶臭味令人作呕。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嚇哭了,丫鬟拦在她面前,张嘴要解释却被无数个烂菜叶砸得闭嘴。 “坏心眼的东西,也配和长公主相提並论?” “说不定就是云燕国派来的细作,故意挑拨的,好趁虚而入。” “大家別手软,继续砸!” 整整一个时辰,烂菜叶都快堆积如山了,官毓沁嚇得瑟瑟发抖,蹲下身躲在侍女身后。 终於,背后的宫门打开了。 她欣喜不已就要往里闯,却迎面对上了金鳞那张冰冷如霜的脸:“云燕公主,我家长公主身份尊贵为了两国和平来和亲,你为何要詆毁?还请云燕公主给个交代,否则,南牧跟北梁可是要去找云燕皇上问个清楚!” 官毓沁愣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区区云燕,我南牧並未放在眼里,公主若不给个交代,南牧决不罢休!”金鳞个子高,虎著脸还有几分压迫人的气势在,令人望而生畏。 第421章 驱逐 官毓沁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百姓围攻,头顶著烂菜叶,还要被人威胁,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明明是我家公主被打了,你们怎么能袒护旁人逞凶之人呢?”丫鬟气不过,越想越委屈。 金鳞冷笑:“长公主极少动手,若动手,那必定是有理由。” “你!”官毓沁都被金鳞的话给惊的合不拢嘴。 四周的议论声不断传来。 烂菜叶也未曾停下。 卡在了宫门口进退两难,最终官毓沁还是入宫了,她要亲自去见姬郢,丫鬟在半路上轻轻扯了扯官毓沁的衣袖:“公主还是方便梳洗一下吧。” 头顶烂菜叶还流淌著汁水,脸上又哭过,妆容早就乱成一团浆糊,黏糊糊的贴在脸上,漂亮精致的衣裳也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官毓沁这才回过神,小脸憋的通红:“我要沐浴更衣。” 前头的金鳞懒得理会,继续往前走。 “你这侍卫怎么听不懂人话?”官毓沁跺跺脚,这幅鬼样子去见姬郢,还不得把人嚇死了。 金鳞脚步不停。 官毓沁乾脆不肯走了,紧咬著牙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沐浴更衣。” “带走!”金鳞一挥手,两个侍卫强行驱赶官毓沁往前走,气势汹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气的官毓沁涨红脸,又羞又恼,偏还拿对方没辙,一步步被迫赶去了殿外。 来往之人纷纷朝著这边看来。 “这就是云燕公主?” “怎么会变成这幅狼狈样子?” “据说是跟北梁长公主有了爭执,被打了一巴掌,入宫找皇上做主了。” 几个宫人朝著这边指指点点。 官毓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够这种羞辱? 站在殿外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期间,来玩的人由上到下,將官毓沁打量了个遍。 “公主,奴婢觉得南牧皇上这是故意的。”丫鬟都有些扛不住了。 更何况是官毓沁了。 终於在一个时辰后,景晏帝召见了这位云燕公主,一同来的还有云燕使臣。 进了殿,不少人离的近都她浑身的恶臭味给熏的差点儿呕出来。 小姑娘脸皮薄,红了眼差点儿就哭了:“云燕来南牧做客,我好心去探望北梁长公主,却遭长公主掌摑,又被南牧百姓扔烂菜叶,皇上是否应该给我个交代?” 景晏帝抬起头看向了官毓沁,眸色冰冷,不带半点情绪,嚇得官毓沁愣在了原地。 她甚至有一种直觉,今日不该擅自登门去找姬乐晏的。 “北梁长公主动手打了你?” 官毓沁点点头:“是。” “为何打你?”景晏帝漫不经心的追问,仔细听还能听出隱隱约约的嘲讽。 一度让官毓沁以为是听错了呢。 她皱了皱眉,有些话可以私底下在姬乐晏面前犟嘴,却是实实在在搬不上檯面的。 她能说是因为质疑景晏帝和乐晏长公主从前的叔侄关係曖昧不清,不该和亲? 这话说不出来。 “公主,南牧皇上既然让您开口解释,您快说吧,皇上会给您做主的。” 南牧使臣是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弯著腰,面上还有些拘谨,湛蓝衣袍还沾著几处污渍。 大约是刚入宫时也被殃及了。 官毓沁语噎,捂著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景晏帝扬眉,质疑道:“云燕公主不是嚷嚷著被欺负了么,朕现在给你机会开口,为何又不说了?” 一开口必定是要得罪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景晏帝本人。 官毓沁深吸口气:“皇上,许是我说话不得当,招惹长公主生气了,今日挨打,是我咎由自取,两国应以和为贵,此事我不计较了。” 儼然一副大度模样,倒是招惹了不少人好奇。 “刚才还在宫门口要告状呢,怎么就没话了?” “谁知道呢。” 被拉来作证的几位大臣,均是一头雾水,满脸莫名其妙,心里甚至已经拿北梁长公主和云燕公主做对比了。 一个是带著万贯家產,万民爱戴来的南牧,另一个则是不请自来,刚来就要挑事生非,惹来么蛾子。 孰好孰坏,一眼便知。 官毓沁被懟的无话可说,只能咬紧牙关,面子上装大度不计较,可谁知道下一秒景晏帝却是怒火中烧,眸光犀利的看向了官毓沁:“既然云燕公主没什么话要说,那朕,想问问云燕公主,为何来了南牧率先去找北梁长公主挑衅?在长公主府上大放厥词,究竟是何目的?” 很显然,景晏帝並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官毓沁。 官毓沁蹙眉。 云燕使臣立即说:“皇上,这可能是个误会,女孩子家哪有什么恩恩怨怨,拌几句嘴而已,既然公主已经不追究了,还请皇上也宽容些吧。” 来之前,云燕使臣已经多少打听了些,虽不知具体,但知北梁长公主身份尊贵,又和景晏帝自小有情分在。 真要较真,云燕绝对討不到好处。 “云燕使臣是在说我们皇上斤斤计较,连女儿家的私事都要揪著不放?”金鳞讥笑:“你们云燕惹祸了,扭头就不肯认帐了,可別忘了,告状的也不止你一家。” 云燕使臣一愣。 就连官毓沁也不敢相信乐晏长公主会来告状,她梗著脖子:“人呢?” “今日云燕公主的马车停靠在了长公主府门前,我也不好不见,谁知云燕公主却要和我共侍一夫,还说什么本公主和皇上之前的情分不简单,几次挑衅,詆毁,本公主这才没忍住脾气,赏了一巴掌。” 乐晏一袭锦衣漫步而来,对比官毓沁的狼狈,她就显得高贵多了,白皙如玉的脸庞画著精致妆容。 “本公主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是让你来污衊的!”乐晏看向了官毓沁: “不知云燕公主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官毓沁没想到她居然还来了,堂而皇之的把事情说出来,一时羞愧万分,垂头:“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乐晏嗤笑:“同是女儿家,你怎么能隨隨便便用女儿家的名声说笑,若是遇到脸皮薄的,极有可能因为你这一句话就羞愤自尽了,背负人命,云燕公主可承担的起?” “长公主严重了。”官毓沁脸色訕訕,不想继续得罪景晏帝,这个哑巴亏也只能忍受。 乐晏收回视线看向了景晏帝,眸子里染上几分红痕委屈:“听闻云燕公主也是来和亲的?” “怎会!”景晏帝第一时间否认了此事:“朕从未有意和亲云燕,今后也不会。” 这句话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官毓沁的脸上,羞臊的对方恨不得原地消失。 竟直接被嫌弃了。 “皇上,云燕也是有意要和南牧同盟的。” 云燕使臣迫不及待的解释,却被景晏帝摆摆手拒绝了:“可朕无意要和云燕同盟,时候不早了,云燕使臣还是带著公主儘快离开南牧的地盘。” 刚才是打脸,现在就是驱逐了,將官毓沁的脸面狠狠的碾在地上践踏,不留半分情面。 “你,你在撵我?”官毓沁不敢置信,往前走几步:“皇上难道不记得我了么,几年前在战场上,我还曾与你交锋过,我这次去北梁和亲,就是奔著你而来。” 官毓沁来的时候就想过了,要助景晏帝成事,谁能想到前脚刚抵达北梁,景晏帝后脚就回了东原。 没多久,又攻打了大庆,成了南牧国太子。 所以在北梁,她迟迟不肯和亲,寧可得罪了曦帝,就是为了还有机会能来和亲南牧。 结果,又被乐晏长公主抢先一步,夺走了皇后之位。 带著极大的不甘心,官毓沁还是来了南牧。 景晏帝厌恶的看向官毓沁:“送客!” “皇上!”官毓沁急了:“我不过是拌嘴几句,又没造成什么伤害,为何寧可得罪了云燕,也不肯纳我入宫?” 此话一出也有不少人开始劝说景晏帝:“皇上,云燕公主已经认错了,不如您大度些,既往不咎。” “是啊皇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几个大臣动摇了,娶一个和亲公主,最多是个嬪妃就能拉拢云燕国,何乐不为呢?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官毓沁狠狠的鬆了口气,眉梢挑起弧度,隱约还有几分挑衅。 乐晏抿唇不语。 “云燕未必是来和亲,倒像是来搅合事的,曦帝早已经派人来告知朕,云燕在北梁和亲时,也曾说过,要一块攻打南牧,瓜分南牧,只是曦帝未曾同意,几次献身不成功,被撵出来了,转头又来找朕!” 景晏帝脸色阴沉如水:“怎么,南牧就这么好欺骗,任由你耍的团团转?” 此话一出刚才还帮著官毓沁说话的人,立马就不吭声了。 官毓沁急了:“污衊!我何曾献身……皇上,这定是谣言,一定是北梁皇帝为了扶持北梁长公主故意散播的谣言,万万不可信!” 景晏帝耐心耗尽:“还愣著做什么,撵出去,明儿天亮之前若是还在南牧地盘,就地处决!” 就地处决四个字带著森森杀气。 令人望而生畏。 同时,官毓沁也是真的从景晏帝脸上看见了冷漠杀气,根本不是说说而已。 “从此地离开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云燕使臣暗暗著急,顾不得许多,只好拉扯著官毓沁快速离开。 生怕晚了一步就要被扣下来了。 第422章 似曾相识的把戏 官毓沁被急匆匆拽走,满脸不服气,云燕使臣劝:“公主咱们再不走,真的要被一刀砍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晏帝杀气腾腾,不似作假。 “和亲的事还是別想了,万一景晏帝跟曦帝联合起来找云燕麻烦,皇上是不会轻易饶恕您的。” 一想到回云燕要面对什么,云燕使臣都觉得背脊发凉,叫苦连天。 谁能想到景晏帝这么特殊,放著娇弱美人不纳入后宫,寧可跟云燕为敌。 这种想法简直太可怕了。 一行人飞速打包行李,离开时,灰溜溜的,鞭子都快甩飞起来了,生怕晚了一步还没离开南牧境地。 …… 乐晏长公主被云燕国羞辱,景晏帝为了给长公主撑腰,不惜驱逐云燕公主的事很快传开。 有人惊嘆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感情非同一般,不是旁人隨意可以挑拨的。 也有人责怪云燕公主愚蠢,分不清形式。 眾说纷紜 次日天不亮云燕马车彻底离开了南牧地界,一路灰溜溜地回云燕方向。 乐晏还是一觉睡醒之后才知晓此事。 “长公主,皇上对您可是真心实意的。”红梔端来了一碗牛乳羹,洒了些细碎的蜜饯,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许是心情不错,她喝了大半碗,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眉头一横;“谁能想到她这么愚蠢,上赶著找麻烦,这里可不是北梁,我怎会惯著她?” 在北梁是地主之谊,不得不退让。 红梔笑:“长公主所言极是。” 伺候乐晏用过早膳后,丫鬟送来了几张请帖,红梔接过看了眼:“都是南牧几个权贵家姑娘办的赏宴,生辰宴,还有琉璃宴,宴请长公主上门做客。” 乐晏撑著下頜,有些犹豫。 “长公主初来乍到,日后总要结交朋友的,不如去看看也好,这些新贵都是皇上提拔的近臣,將来少不得还要打交道。”红梔劝。 听她这么说,乐晏点点头:“就当凑个趣也好。” 於是红梔挑了两张应下了,其中最近的一个就是三天后,徐家姑娘举办的琉璃宴。 徐家是从商甲提拔上来的,名下有一座琉璃厂,专门做些精致漂亮的碗碟之类的。 “奴婢听闻南和那边动作频频,当年南和五皇子上位,娶了云燕国嫡公主为后,如今后宫里就有不少其他国妃子,这一场战怕是避免不了,皇上初登基,也需要立威。” 乐晏抿紧了唇,嘆了一句皇帝难为。 两人正閒聊著,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跨门进来,身穿黑色长衫,面色如玉,嘴角带著温柔笑容。 看见来人,乐晏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叔!” “我带你去看看南牧好风景。”景晏帝嘴角翘起笑,坐在了椅子上等著,乐晏二话不说拎著裙子就去收拾,换了一套简便衣裳,鬢间也只有寥寥无几的首饰。 身穿娇粉,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状。 一同上了马车,马车行驶。 半路上景晏帝还特意將带来的几样点心递给她,还有剥了皮的葡萄,摆了大半张桌子。 “小叔想得真周到!” 近几个月她很少出门,难得有机会出来一趟,这一路心情都极好,景晏帝看著她也跟著笑,放鬆了许多。 马车停下 帘子撩起,已经来到了一处地域宽阔的草原,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看著就赏心悦目。 牛羊成群,偶尔还能听见羊在咩咩叫唤著,洁白一团,宛若天边绽放的云团。 策马扬鞭在草原上放肆地驰骋,乐晏脸上的笑就没合起来过,景晏帝骑著马紧跟其后。 累了,倦了,在草地上躺著,以天为被仰著头看湛蓝天空。 “下个月许是要打仗,你愿不愿意跟著我一块去?”景晏帝把她一个人留在身边不放心。 乐晏问:“打扮成男子模样?” “嗯。” “可是要去攻打南和?” 景晏帝点头:“南和一直是块心病,疆医族的老家就是南和,为非作歹害人不浅。” 许多事他不必解释得很彻底,她就能明白,立即点点头:“也好。” 紧接著她又说起了过几日要去参加宴会,极有可能会认识新的朋友,景晏帝舒展眉心看著她眉飞色舞地说起事情,时不时含笑应著。 能走到这一步,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做梦他都不敢这么想。 这辈子还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和乐晏肩並肩,不让她屈尊降贵。 “还有一事,朝曦派人送来消息,方皇后有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应该是你刚出发就怀上了。” 乐晏两眼眯起:“那皇兄肯定很高兴。” 自然是高兴,从书信中就能看出来朝曦快要溢出来的高兴。 傍晚 天空出现点点星光,偶尔还有几只萤火虫扑闪翅膀飞过来,一轮圆月就掛在天边。 她惊奇睁大眼:“北梁从未有过这种漂亮景色。” “各有各的美,日后慢慢摸索。”景晏帝为了抽空陪她,日夜兼程地將几日的奏摺压缩处理完,这一刻,他觉得值了。 又升起了小火堆,烤著吃食,香味扑鼻而来,景晏帝熟练地翻烤,乐晏忽然问:“小叔,云燕公主回去之后会不会告状?” “不碍事,我本就没把云燕放在眼里,云燕国君几次言而无信,不值得同盟。” 景晏帝將烤好的肉串纳凉之后递给了过去:“我答应过朝曦,会护著你,我也知你不是个挑事的人,能动手打她,绝对是她之过,你生来尊贵,又千里迢迢远离家乡,我怎捨得让你受委屈?”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一剑活刮官毓沁。 这笔帐还没完。 乐晏这才鬆了口气。 吃饱喝足月上中梢,吹起一丝丝凉风,景晏帝將披风搭在她身上:“天冷了,咱们回去吧。” 將人送到长公主府,景晏帝才离开。 折返回马车,金鳞立即道:“姬虞南还不肯罢休,派人去追云燕公主,不过被属下一箭射穿了腿,从马背上摔下来,刚才侍卫才將人抬回院,太上皇已经知晓了,派了太医过去看。” 景晏帝扬眉,他让人一路跟著官毓沁,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心存不轨之人,却没想到这人竟是姬虞南。 而且姬虞南还是从他眼皮底下逃出去。 这事儿,姬南牧功劳最大。 有些人一日不除,终是个危害。 马车在宫门口被拦截,是姬南牧身边的侍卫:“皇上,太上皇请您即刻去一趟。” “带路!” 宽敞的院子外停靠著一辆马车,院子门口还有不少侍卫守著,见他来,纷纷行礼。 进了门便看见了院子里坐著姬南牧,对方见他来,瞥了眼:“是你做的?” “他为何要去找云燕公主?意欲何为?”景晏帝反问。 姬南牧深吸口气:“他不適合留在南牧,再待下去会没命的。” “天下之大,唯有南牧能容得下他,太上皇,姬虞南这辈子都要待在朕的眼皮底下,否则,朕寧可错杀。” 姬南牧猛地拍桌:“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理会。 站在月光下,景晏帝脸上映衬著坚决,偶尔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惨叫,那一箭位置很巧妙。 射断了大腿骨,恰好箭尖又抹了毒,毒性蔓延,若要保命就只能一点点剔除腐烂。 生肉被刮破,速度必须要快,否则毒性会继续蔓延,一直到五臟六腑,再到七窍流血断了气才算作罢。 “你究竟想如何?”姬南牧怒问。 “他们安安分分,太上皇留在宫里休养,不危及江山社稷,朕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前提是所有人都在朕的眼皮底下。” 景晏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面上少了几分锐气:“又是三个月,解药在此,太上皇记得服用。” 看见解药,姬南牧又像是没了脾气,却依旧阴阳怪气地说:“人都是有软肋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怎能確定她会一辈子安然无恙,何必四处树敌?” 这话是在威胁景晏帝。 可惜,景晏帝嗤笑:“既敢让她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太上皇若要试一试,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说罢,景晏帝拂袖离开。 姬南牧攥住了瓶子陷入了沉思,又听一道惨叫,不得已站起身进去探望,姬鬱南趴在榻上,一条腿早就血肉模糊,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看见了姬南牧来,哭喊著:“父王,救救儿臣,儿臣还不想死啊。” 话音刚落四周惊现杀气,瀰漫在整个院子上空,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慄,姬南牧脸色微变。 下一瞬,院子里传来了打斗。 刀光剑影 杀气腾腾 无数黑衣蒙面人闯入院子,和侍卫一块廝杀,血腥冲天,火焰刚刚照亮便被人射灭。 “护驾!护驾!” 侍卫扬声。 听见打斗声的姬虞南脸色都变了:“父王,院子里可是来了刺客?” 姬南牧眉心紧皱,望著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黑衣人,个个手握长剑,身形利索,绝非等閒之辈。 “快去找援兵!”姬南牧吩咐。 “太上皇,院子都被围住了,咱们人数不够……” 话未落,不知从哪躥出来的一支箭,直衝心口,穿膛而过立即毙命。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將四周包围,侍卫根本就不是对手,仅剩的十几个人將姬南牧团团围住:“太上皇,属下拼死也要护送您出去!” 姬南牧阴沉著眸,忽然想起了景晏帝临走前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勃然大怒:“他怎么敢的!” “来人吶,快抓刺客!” “是云燕刺客折返回来了。” 院子外敲锣打鼓,喧闹声一片。 这一幕似曾相识,姬南牧甚至都笑了。 第423章 大丧 “父王!”姬虞南听著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嚇得声音都在颤抖,一遍一遍地叫著他。 “父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来袭击您!” 这事儿姬虞南想不通,袭击南牧太上皇,真是不要命了。 姬南牧回头看了一眼姬虞南,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惋惜,这眼神,姬虞南看不明白。 父王在惋惜什么? 门外廝杀还未停止,无数黑衣人持剑而来,挡在姬南牧身前的侍卫死死咬著牙:“太上皇,人越来越多了,怕是等不到援军赶来了。” 院子里的黑衣人多到可怕,个个都是带著杀气。 噗嗤! 一剑刺穿了胸膛 倒下。 再一剑。 侍卫根本无力还击。 姬南牧捡起地上侍卫手中握著的长剑,冲了出去,拼死廝杀。 噗嗤。 左边肩被刺,一眨眼右边又被刺了一刀,姬南牧咬紧了牙关,硬是没有吭声,他手撑著剑拄在地面上强行让自己不倒下,看向了黑暗某一处:“不亏是我亲手教大的孩子,有勇有谋,杀伐果断,接连破局心,我早已死而无憾,若有来生咱们再做亲父子。” 话音落,一柄长剑从胸膛穿过,剑尖滴滴答答顺著流淌血跡,巨大的惯例让姬南牧的身子也跟著晃了晃。 但他撑著最后一口气也未曾倒下,嘴角反而扬起了笑。 “父王!”姬虞南在里面大喊。 片刻后声音消失了。 院子里的肃杀之气消失了,一夜之间,姬虞南勾结云燕使臣心怀不轨,试图报復,不惜將人假扮成侍卫引入南牧,致使太上皇遇刺而亡的消息在大街上传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景晏帝赶到时,太上皇已经断气了,倒是姬虞南还剩一口气在。 “不论用什么法子给朕救活!”景晏帝下令。 次日天亮 宫里掛上了白幡,景晏帝披麻戴孝。 文武百官个个气愤不已。 “简直就是白眼狼,太上皇几次相救,到了南牧还不安分。” “这样的人还不如死在了北梁。” “害人精!” 一句句辱骂,恨不得要將姬虞南给掐死。 景晏帝站在百官面前,当著姬南牧的棺槨面前发誓:“这笔帐,朕定要让云燕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百官高声齐呼。 这时金鳞上前,朗声稟报:“皇上,昨夜有一千多人袭击,均流窜南和一带,有些假扮成百姓,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 南牧初建立不久,民心,军心都不稳,这些人流窜想要找,也不是简单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那便从云燕开始清算!”景晏帝怒道。 半天的功夫景晏帝已经决心攻打云燕。 只是有关於姬南牧生前的贴身部下却有了质疑:“皇上昨日也出宫了,总不至於连一个刺客都没抓到。” “还有,太上皇生前留下的兵权……”张大人慾言又止,怀疑的眼神从未停下。 景晏帝也知道还有一小部分人不好糊弄,他挥挥手:“张大人,借一步说话。” 张大人眼皮跳了跳,身子却不动分毫。 “张大人又何必较真呢,皇上现在是新君,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人劝。 可张大人却咬紧了牙关:“非也,微臣不能辜负太上皇信任,皇上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不肯言明?” 景晏帝眸光拧紧。 “皇上不肯说,是因为昨日入城的刺客是有些人特意庇佑的,才躲过了禁军,堂而皇之地潜入城內,此事不宜打草惊蛇,还需继续严查,张大人,你是父王最信任的部下,皇上也是父王最信任的儿子,禪位时,可有不少人看著呢,皇上为何要对父王不利?” 姬云和一袭白衣现身:“姬虞南勾结外敌也不是一两次了,若不是他借著伤势强行欺骗父王出宫,父王又怎会出宫?” 张大人被懟得脸色涨红,不甘心地反驳:“郡主,难道就没有怀疑吗?” “我自出生便在父王身边,几十年过去了,父王疼我护我,他死了,我比谁都伤心难过,可事实就是事实!”姬云和脸上泪水划过,目光阴沉地看向紫檀木棺槨,扑通跪下:“父王,你不该偏信姬虞南这个蠢货,是他要闹南牧大乱,是他要趁机夺您手上剩下的兵权,是云燕使臣不讲武德,直接杀了您。” 经过姬云和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 是姬虞南不甘心景晏帝登位,想要借著云燕国生事,將人悄悄引渡回城,又派人入宫欺骗姬南牧出宫,意在逼问兵权,结果云燕国直接把人给杀了。 这么解释,所有的事都通顺了。 姬云和看向了张大人:“莫不是张大人是要以父王死为由,霸占父王的兵权不肯交?” “胡说!”张大人急了:“微臣並无此心。” 姬云和提著下巴:“那张大人为何质疑皇上?” 张大人支支吾吾竟是说不出话来。 紧接著姬云和又看向了曾经姬南牧最信任的几个人,语重心长:“为今之计,不是互相猜测,而是儘快替父王討回个公道,我父王錚錚铁骨,竟被几个侍卫包围刺杀,这口恶气,决不能轻易咽了下来!” 同时姬云和又看向了景晏帝:“皇上,我听说姬虞南还活著,恳求皇上將姬虞南交给张大人代为看管。” “对!”张大人一口应下,其余几人也是如此反应:“等姬虞南醒来,让我们亲自审问。” 景晏帝点头:“准!” 几人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而有些猜不透,难道这件事真的和景晏帝无关? 宫里在办丧事,作为侄孙女的乐晏自然也是要来的,身上套著素衣,鬢间珠釵寥寥无几。 此次,她是作为姬家后辈身份来弔唁,跪在了蒲团上,眼眶微微红,连跟了诵经三日。 “长公主,歇一歇吧。”红梔小声劝。 乐晏摇头:“不,这次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机,才几日而已,我还熬得住。” 她铁了心要坚持到底,让那些人看看清楚,她北梁人的孝顺,此外还能观察局势。 因为太上皇大丧,所有原本定下来的宴会全部取消,城內禁丧。 就连姬雪顏也来了,跪在蒲团上,整个人神色呆滯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棺槨。 “雪顏郡主。” 姬雪顏刚来南牧的那天,就有了郡主封號,张大人忽然凑近她身边,低声问:“太上皇突然遇袭,郡主可有怀疑之处?” 张大人表面上妥协,可心里还是怀疑。 姬虞南伤势过重还昏迷不醒,姬云和一口咬定是姬虞南引狼入室,酿造大祸,可张大人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姬雪顏眼眸微微动,侧目看向了张大人,不经意间她看见了不远处跪著的姬云和腰间悬掛一枚羊脂玉佩。 赫然就是重哥儿的! 她呼吸一窒。 良久,姬雪顏咬牙:“姬虞南这个蠢货,我多次劝告他少招惹是非,偏偏他不信,在北梁害惨了我,如今还害惨了父王!” 遇刺的事,姬雪顏根本不知情。 姬虞南也从未告诉过她有什么行动,现在姬南牧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个局只能让姬虞南背负。 她一把激动地抓住了张大人:“父王曾经最信任的大臣,一部分已经归顺新帝,就剩下你们几个老臣了,东原便是你们跟父王一点点建立的,父王,是不是还有部署?” 景晏帝得到了大部分兵权,收买人心,可有些人绝对收买不了,比如张大人。 同生共死过的,在曾经的镇王旧部军营里有一定的威严,若张大人不肯承认是北燕动手,怀疑上景晏帝。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张大人蹙眉,也未曾正面回应此事。 “姬虞南人在何处?”姬雪顏问。 “在张府,还昏迷不醒,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张大人如实稟告。 姬雪顏却纳闷了,姬虞南这么重要的人怎么会没死?而且还在张家? 她一时有些猜不透局势,再次瞥了眼那枚玉佩,悻悻不敢乱说话。 来找姬雪顏的也不止张大人一个,还有李將军,王將军,都是旧臣,姬雪顏一律將责任推给了姬虞南,也一口咬定姬虞南確確实实抱怨过要找太上皇要兵权。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李將军道。 姬雪顏咬牙:“父王离开北梁之前就已经身染重病,诸位可还记得?” 李將军等人点点头。 “那不是重病,而是被人下了蛊毒,下毒之人就是姬虞南,此事,父王的贴身之人都知晓!”姬雪顏深吸口气,继续说:“若是诸位不信,可以让太医把脉,必还有残毒。” “按照雪顏郡主所说,皇上为何还要出宫去找姬虞南,而不是处处防备?” 姬雪顏嗤笑:“姬虞南千错万错也是父王的嫡亲血脉,仅此一条,虎毒不食子,父王又怎会料到他贼心不死,诸位,若不是这一条,父王为何要將皇位传给了没有血脉的皇上?” 景晏帝不是姬南牧的儿子这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起初景晏帝上位,也有不少人不赞同。 血脉混淆,不宜继承大统。 可偏偏姬南牧在百官的见证下,一定要將皇位让给景晏帝。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姬虞南在北梁做过不少错事,早就心怀嫉恨,可他终究是父王血脉。” 姬云和的话是提醒,姬雪顏的话就是事实了,打消了原本存留在几人心里的疑惑。 或许,真的是姬虞南这个蠢货为了抢夺兵权,故意引狼入室,只是云燕不讲究,直接杀了人。 四周渐渐地传来了阵阵敲击木鱼的咚咚声,还有和尚们在念经。 “皇上素来仁善,几次被算计也未曾责怪姬虞南,又怎会算计父王?他有兵权,有皇位,还有口碑,实在没必要如此。”姬雪顏闭著眼,强行替景晏帝辩解。 虽不知全貌,但姬雪顏心里清楚,这件事绝对和景晏帝有关係! 好一招借刀杀人。 几人再次沉默,默默离开。 良久 姬云和挪了过来:“大姐?” 姬雪顏看向了她,眸色发深:“你可知自己是在包庇杀人凶手!老五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 听她这么说,姬云和嘴角反而翘起了一抹淡淡的讥讽:“大姐不是问过,父王为何要拋弃你么,也不全是因为私藏解药,还有一桩事。” 姬雪顏眼皮一跳。 “大姐可还记得四妹妹?” 从四儿入京城,姬雪顏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了一半,姬南牧不敢想像姬雪顏竟然为了固宠,让四儿这个庶妹去伺候丈夫,还曾让四儿小產过,表面上四儿是去陪伴姬雪顏,实际连个丫鬟都不如。 提及四儿,姬雪顏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这小贱人勾引我丈夫,害我们夫妻离心,我还打不得了?”姬雪顏不肯承认那些腌臢事。 反正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她不承认,又能如何? “那母妃的死呢,也是中蛊而死。”姬云和道:“世人都以为母妃是吸入过多的桃粉而死,父王心里很明白怎么回事,一直未曾戳破,大姐,父王心里都知道你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他怎么敢对你亲近?” 接连两件事说出来,姬雪顏脸色都变得不自在了,死死咬著牙,两肩颤抖。 有些事想抵赖也赖不掉。 “大姐也不想將来重哥儿身上背负著恶名过一辈子吧,他还小,究竟事是前途无量,还是被你连累,落得跟姬虞南那个蠢货一样的下场?” 姬云和一点儿也不担心姬雪顏会胡说八道,人只要有软肋,就会看清局势,不得不弯腰低头。 “这些都是他让你来说的?”姬雪顏问。 姬云和摇头:“是他放了你来送父王最后一程,是我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劝你识时务,至於怎么做,隨你。” 多余的话不再说了,她继续哭丧。 姬雪顏呼吸紧绷,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认命了,无论是谁来,一口咬定就是姬虞南。 两日后姬虞南甦醒了,却点了名执意要见姬雪顏一人。 张大人来传信时,姬雪顏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在心里把姬虞南狠狠骂了一遍,气不打一处来,硬著头皮跟著去了。 第424章 无妄之灾 姬虞南躺在榻上闭口不言,等见著了姬雪顏后才情绪有些激动:“大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姬虞南的脸上:“混帐,你怎敢擅自去找云燕公主,连累父王遇刺?” 挨了打,触及伤口,姬虞南险些没有疼死,他咬著牙解释:“不是我。” “难道你没有去找云燕公主?” 马车,车夫全都找到了,甚至在出城附近都找到了目击证人,確確实实地认定了姬虞南曾出城。 这件事抵赖不掉。 “大姐,父王临终前还有话留下。”姬虞南顾不得伤口疼。 姬雪顏眼眸闪烁:“什么话?” “父王说不愧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来世再做亲父子,父王是被姬郢给杀了,故意栽赃嫁祸给云燕!” 姬虞南也想不通,为何景晏帝没有杀了自己,还留他一命,只能安慰自己,极有可能是因为父王的部下还活著,侥倖捡回一条命。 姬雪顏眼眸平淡无波,冷静地盯著姬虞南看:“是你骗了父王出宫,是你擅自出城,也是你给父王下毒,桩桩件件都是你,为何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大姐?”姬虞南蹙眉,他不明白为何大姐不肯相信自己呢? “够了!”姬雪顏沉著脸打断他:“你害死了父王,早已经不是我弟弟,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门口正站著张大人。 “他早就恨透了皇上,什么鬼话张嘴就来,信不得,昨夜要不是皇上及时赶来,他已经死了,张大人可不要被他给骗了。”姬雪顏提醒。 “姬雪顏,你一定是被姬郢收买了!”姬虞南大喊。 姬雪顏冷笑:“听听,只要稍不顺从,立马反咬一口,这么多年他养在外头,早就失心疯了,曾在北梁混入皇宫,差点儿杀了北梁长公主,还曾处心积虑地弄来人皮面具,顶替皇上为非作歹被人察觉,这样心思叵测的人,除了挑事,拉所有人下地狱,再没別的本事了。” 刚才的对话,张大人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犹豫了。 “张大人,时局已定实在没有必要追寻不存在的真相,父王最信任的儿子永远都是皇上。” 见过了姬虞南的胡乱攀咬,詆毁,还有承认了追出城去找云燕公主,这件事已经在张大人心里定型了。 “太上皇一生坦荡,竟栽在了亲儿子手里。”张大人想想都觉得生气。 耳边的叫骂声不断。 姬雪顏嘆气:“养在外头十七年,父王有所亏欠,一次次给机会,谁可靠谁不可靠,就连父王都能想明白的事,张大人又何必钻牛角尖,南牧若是不和睦,別说给父王报仇了,隨时都要散军心,被人钻了空子,难道这就是张大人想要看见的结果?” 张大人面色訕訕:“自然不是。” 言尽於此,姬雪顏临走前再看了一眼姬虞南趴在榻上,口吐鲜血,嘴里不停地叫骂。 那副鬼样子,哪里比得上景晏帝一根手指头? “郡主,这孽子害死了太上皇,又该如何处置?”张大人追问。 姬雪顏停下脚步,稍作犹豫;“就让他给父王陪葬赎罪吧。” “姬雪顏!”姬虞南也听见了,扯著嗓子吼,怒急攻心没忍住再吐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他劣跡斑斑,不论说什么,早就没人相信了。 人证物证都指向他动机不纯。 在姬雪顏离开后的一个时辰內,张大人亲自备了一口棺木,让人將姬虞南放进去。 “大,大人,人还有气儿。” “放进去!”张大人不能对他动手,但也不能让他活下来,必须要陪葬! 张大人带著人抬著棺木入宫,跪在了景晏帝面前赔罪:“微臣险些被姬虞南这个混帐蒙蔽,冒犯皇上,求皇上恕罪。” “张大人忠心耿耿,朕怎会生气。”景晏帝將人扶起。 人前景晏帝大度,宽容,坦荡,许多事都是在大家眼皮底下发生的,经得起推敲。 张大人也被景晏帝的度量折服,面上隱有惭愧。 棺木里的人听见动静在叫骂。 辱骂景晏帝,最后骂累了,就连姬南牧也没能逃过被辱骂,百官听著越发觉得姬虞南太过分了。 好在,他伤势本来就重,棺槨又盖得严严实实,不到一炷香声音就没了。 “诸位都听见了,不是父王不肯认下血缘,是他烂泥扶不上墙,自私自利,只顾个人恩怨,父王为了大局著想才有今日放权给皇上,你们有许多都是跟著父王一块打江山的,应该知道父王的为人。” 姬云和站起身,朝著张大人等人说:“皇权归一,才能让南牧军心稳固,否则,终有一日会有人拿著父王的死为由,扰三军,对南牧不利,我父王死后更不会安稳。”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大人本就愧疚,整整十八年了,景晏帝可以说是他看著长大的。 人品兼优,不卑不亢,不贪图荣华富贵。 张大人一咬牙,从怀中拿出了兵符,拱手上交:“皇上,微臣等人誓死效忠。” 有张大人带头,其余人一一跟上。 有些是不得不交,有些勉强。 还有一部分散落的兵权,是看著大局势已如此,没必要让新帝忌惮,隨波逐流,还能討个好。 很快景晏帝集齐了姬南牧生前所有的兵权,完完整整的兵符一个不少。 景晏帝接过,当即下令带丧事过,集合三军,儘快討伐云燕要个公道! …… 云燕公主的马车刚抵达南和附近,就听说太上皇死了,而且还是云燕人动的手。 她彻底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公主,就是咱们离开南牧的当天晚上,太上皇遇刺,身中数剑而亡,还是姬虞南勾结了公主,掩护公主的人潜入京,为报羞辱之仇……” 渐渐的侍卫说不下去了。 “继续说!”官毓沁怒问。 侍卫咬咬牙:“南牧大臣已交权,景晏帝下令调集粮草,要攻打云燕!” 轰隆! 脑袋里有一根线断了。 整个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官毓沁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心口处窝著怒火:“简直胡说八道!” 第425章 处境 葬礼之后南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齐了粮草,无数战马蓄势待发,重用曾经的部下。 出发前一天,张大人,李將军还有王將军三人迟迟没有等来昭命,其中张大人忍不住了,欲要入宫要个说法。 “张大人可是要入宫?”门外正好遇见了新任刑部尚书,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出来,笑了笑:“今时不同往日,皇上身边已有军师,张大人还是耐心再等等。” 张大人错愕:“这是皇上的意思?” 他上战场多年,经验丰富,又是老人更是太上皇最信任的军师,以往每次边关有战,他都要跟隨的。 刑部尚书笑道:“皇上还需要张大人守著金陵城呢。” 这架势是不许他入宫了,和张大人一样,其他人也都被阻拦了,並且家门口还有侍卫守著。 见状,张大人不由得苦笑:“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终究还是计较微臣在太上皇棺槨前的质疑。” 金陵城的局势也在悄悄发生变化,各大重要位置全部都被景晏帝替换成了心腹。 四个城门口都是重兵把守。 金陵城的天,变了。 一个月后北梁传来战报,愿跟南牧结盟,一同討伐北燕,並约定三日后拔营出发! 景晏帝提拔了李副將和威副將各自率领十万大军前行出发,另留守十万大军交给了乐晏。 令牌递到她手上。 乐晏从脖子上解开那枚玉佩还给了景晏帝:“这次能打多久?” “最多一年。” “为何?”乐晏诧异。 景晏帝笑:“因为有你父王相助。” “父王也在?” 他点点头,能和姬承庭並肩作战,也是他的一个梦想,起初景晏帝是想带著乐晏一块去战场。 现在局势不同,该死的人都死了,她手中有权,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她,在边关打仗反而艰苦。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將她留下。 乐晏尊重他的决定,叮嘱几句,便放行了。 大军出发的那天她站在城门口眺望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 接下来的日子乐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北梁时的,赏赏月,看尽金陵城美景,偶尔还会给方荼写信,搜刮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凑够一大箱子就派人送回去。 再要么就是在府上听曲。 近日她又迷上了医术,缠著红梔,整日钻研下来也不觉得枯燥无味,一日下来就能认识十几种草药。 红梔毫不吝嗇地夸讚:“长公主可比奴婢那个时候厉害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 又是大丧年,金陵城不许办宴,閒来无事也只能在府上打发时间,转眼间,便是中秋。 金陵城难得多了几分活泼。 景晏帝那边也传来消息,大军过了南上跟南和大军撞见,两军交战,初战告捷,南和接连后退。 北燕那边也在集齐兵马,欲要加入。 信中还说景晏帝已经和姬承庭匯合,两人都好著。 有父王在,乐晏从不担心。 次月 南和要跟南牧和亲,欲要送来两个嫡公主来,文武百官巴不得同意,却被景晏帝一口回绝。 此事在金陵城闹了不小的动静。 甚至还有老臣来了一趟长公主府,试图说服她,宽容大度,气得乐晏瞪大眼:“我还未曾成婚,以何资格说教南牧皇帝?” 老臣红了脸。 “大人,谁家姑娘还没嫁人呢,就伸手管夫婿家的事,传扬出去像什么话?”红梔也不高兴了。 这事儿谁也说不到乐晏头上来。 老臣悻悻退下了。 这一搅和乐晏心里有些窝囊火无处发泄,撇撇嘴,红梔赶紧劝:“长公主,旁人怎么说,只要皇上不乐意,谁也奈何不了。” “非也,我不是因为这事儿生气。”乐晏摇头,只是气恼这些人不敢去找景晏帝说教,竟找她,柿子挑软的捏。 能不能打仗又不是她说了算,为何要往女子头上扣脏东西? 一转眼入了冬 金陵城的雪比北梁还要大,院子里飘飘洒洒鹅毛般的雪降落,很快便是一片白茫茫,红砖绿瓦都被白色掩盖。 “长公主,姬雪顏求见。” 丫鬟头顶著风雪赶来匯报。 乐晏扬眉,手里还握著本医书,犹豫了片刻,看向了红梔:“她为何来?” “奴婢听说是何家那边有意要休妻,前一阵子何家大爷带回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曾是何大爷的外室,生养了两个儿子,都比雪顏郡主的儿子大,之前碍於王府,不敢冒出头,现在何家不得重用,还屡屡被打压,所以何家就生出了休妻的念头。” “为何休妻而不是和离?”乐晏好奇。 姬雪顏好歹也是太上皇的嫡女,姬家血脉,何家又算什么? 红梔摇头:“奴婢不知。” “这事儿应该去找姬云和,找我作甚?”乐晏的视线收回,重新看向手中医书。 她可不想管閒事。 姬雪顏就是一条毒蛇,稍稍不注意就有咬人的风险,再说姬雪顏和景晏帝关係並不好。 她才懒得搭理。 红梔会意,跟著丫鬟出去见了姬雪顏,几个月不见,姬雪顏整个人苍老了许多,眉眼间细细密密的皱纹爬上来,她抬眸看向红梔,扯了扯身上的大氅: “长公主呢?” “长公主这两日身子不適,不见任何人,郡主请回吧。” 姬雪顏急了:“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说……” “若是为了郡主的家事,大可不必,长公主一个外人怎好管著郡主的家宅?”红梔面无表情,不给姬雪顏半点靠近的机会,姬雪顏脚下一软跪在地上;“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件事,我只要重哥儿,求长公主帮忙,將重哥儿送回我身边,他还小,经不起折腾,孩子是无辜。” 红梔蹙眉,並未鬆口。 姬雪顏乾脆长跪不起,就在门口不肯离开,何家人知道了,想要將人给带走。 “住手!”姬云和冒了出来,站在了姬雪顏身边,怒瞪著何家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作践我大姐!” 何家人不以为然:“谁不知她和皇上交恶,身上背负太多罪孽,连累何家从北梁到南牧,不得重用,还远离家乡。” 这是將所有的罪全推给了姬雪顏。 姬雪顏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咬著牙看向了何家大爷:“当年你娶我时,何家也是一无所有,是靠著我才有了今日,为了生养子嗣,我耗尽心血,吃了多少药膳,如今就只有重哥儿一个了,你们还敢夺走,不怕遭天谴!” 骂了一通后,何大爷恼羞成怒撩起衣袖狠狠打在了姬雪顏脸颊上:“贱人,要不是你到处惹祸,何家会变成这样吗?府上没有一个妾,你善妒至此,我岂能饶你?” 这根本就没把姬云和放在眼里,抬手就打,狠狠地掐,不经意间姬雪顏胳膊上的伤痕露了出来。 青紫交错,伤痕累累。 姬云和倒抽口凉气,握住了姬雪顏的手腕,反瞪著何大爷:“你竟敢动武!” 何大爷抽回手,冷冷瞥向姬云和:“她可不像你这么聪明,早早就巴结上了皇上,她到处得罪皇上,害了何家,我不杀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426章 帮忙 嘎吱! 长公主府的门打开了 乐晏裹著粉色大氅站在门口,头上还带著帷帽,挡住了髮鬢,露出了半张眉眼,凑近了就能看见她眼底的慍怒。 倒不是多喜欢姬雪顏,只是看著何家人更討厌。 她扬起长眉瞥了眼姬雪顏,清冷的声音宛若淬了几分寒气:“怎么跪在了?” 红梔立即將人扶起来。 姬雪顏紧绷著脸,一双眼红肿得不成样子,一开口声音哽咽:“长公主,看在同为姬家人的份上,帮帮我。” 乐晏蹙眉,视线在何大爷身上打转,一个莫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微胖,容貌勉强用儒雅来形容。 “哪只手打的?” 何大爷一愣,莫名有些心虚,紧张地咽了咽嗓子:“我……”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硬著头皮后退了几步,解释道:“她在府上不安分,我只是提醒几次。” “提醒?”乐晏漂亮的眉心紧紧拧著,似笑非笑:“姬家的姑娘什么时候轮得著你来教训了!” 红梔听著乐晏情绪不对劲,提脚踹在了何大爷的膝盖上,扑通跪了下来,他挣扎,却被红梔按住。 乐晏下巴抬起,不屑道:“姬雪顏纵使有错,她是你的髮妻,替你生儿育女,未曾愧对你何家,何家娶她享受了二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却又怕得罪了皇上,处处为难她,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渣?” 被人当眾辱骂,何大爷脸上一阵青白,有些难堪,半天才回应了一句:“这是我的家事,长公主不该隨便插手。” “你难道不知姬雪顏是本公主表姑?”乐晏半弯著腰,一双凌厉的眸子盯著何大爷:“姬雪顏如何,也轮不著你来教训!” 她见过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见过相濡以沫,生死与共,倒是第一次见,享受了姬家女儿带来的荣华富贵,又转头狠狠踩在姬家女儿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 乐晏深吸口气,只安慰自己就看在自己过生辰宴那日,姬南牧曾送她一尊漂亮的红珊瑚的份上。 这事儿也不能不管。 哪怕今日何家人杀了姬雪顏,她也不会管,但如此践踏,侮辱,乐晏就坐不住了。 何大爷脸色訕訕;“那长公主想如何?” “去把何家能做主的主子给我带过来!”乐晏吩咐。 闻言,何大爷脸色微变,又要开口却被人瞪了眼,只能訕訕闭嘴。 趁著等人的功夫,乐晏转过头看向了姬雪顏:“你打算如何?” “一封和离书,日后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任何关联,我当年带过来的嫁妆,一分不少的还回来!”姬雪顏下定决心了。 “你休想!你手上沾染多少条……” 啪! “长公主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红梔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何大爷脸上,制止了何大爷接下来的话。 姬雪顏咬牙;“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孩子是无辜的,我愿意以死谢罪,求长公主给重哥儿一条活路,让他远离金陵城也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留在何家,迟早会被害死。” 在没有看见重哥儿之前,乐晏还没什么太大感触,等看见了重哥儿,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身上套著不適宜的衣裳,眼神呆滯,看见了何大爷明显缩了一下,稚嫩的小脸上儘是惊恐,瘪瘪嘴就要哭出来,却被何大爷瞪了眼,嚇得赶紧憋了回去。 小小年纪却还不如三岁孩子壮实。 嘶! 乐晏忍不了了。 很快何家老太太被带了过来,看见姬雪顏的那一刻,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嘴上却假惺惺地说:“雪顏,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闹到长公主这来了,你也太不懂事了。” 姬雪顏转过头,忐忑不安的看向了乐晏,仿佛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寄託她身上。 乐晏深吸口气:“谁动手了,你只管说。” 听这话姬雪顏二话不说:“他们几个都有份。” “抓起来,打断腿!”乐晏一声令下。 何老太太跟何大爷被按在地上,侍卫毫不犹豫的举起棍子打下来,嘎吱嘎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惨叫声划破耳膜。 乐晏蹙眉。 红梔立即有叫人將人的嘴巴给堵上。 十棍子之后才停下,何老太太没熬住晕了过去,又被水给泼醒了,趴在地上蜷缩著,面露痛苦之色。 “从今日开始你带著重哥儿去郡主府,终身不得踏出郡主府一步。”乐晏对著姬雪顏道。 姬雪顏立即点头。 “你所有的嫁妆全捐赠给將士,我许重哥儿安稳长大。”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乐晏又看向了何大爷;“回去清点嫁妆,少一两银子,我打你一棍!” 何大爷疼的都快昏死过去了,目光触及了乐晏脸上的阴狠表情,嚇得直哆嗦。 “造孽啊。”何老太太抱怨,嘴里不知在骂骂咧咧什么,凑近了听大概就是外人管著何家的事,仗势欺人等等话。 乐晏居高临下看向何老太太:“从明日起,你每日抄写经书十遍,少抄一个字,掌嘴一巴掌,打死不论!” “你!”何老太太震惊,又不敢反驳,脸上隱隱还有些惊恐。 乐晏已经站起身:“旁人的家事我是没什么兴趣,但姬雪顏她好歹也是姬家后人,是本公主的表姑,你们竟敢在我眼皮底下欺凌她,当我姬家无人了不成!” 几人被质问的无话可说。 乐晏回府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姬雪顏,这一眼,姬雪顏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搂住了重哥儿。 闹剧散后 回到长公主府,红梔忍不住问:“长公主为何要帮姬雪顏,奴婢怎么觉得她是故意找您做主呢。” “小叔不在金陵城,她被人欺凌无人撑腰,少不了小叔还要背负心狠薄情的罪名,再者,我也容不得有人踩在姬家人脸上作威作福,至於她利用,为了孩子,倒也不是不能忍,何家人卑鄙无耻,我是瞧不上。” 乐晏揉了揉眉眼:“等过几日消停了,派人去一趟郡主府,叮嘱几句。” 姬雪顏这样心眼多的人不適合教养孩子。 “长公主是要……让姬雪顏自裁?” 乐晏点头。 不是她心狠,而是姬雪顏该死。 第427章 同归於尽 何家老太太挨了打,丟尽顏面被抬了回去,府上请了好几个大夫去瞧,用尽了法子才將人给弄醒了。 短短一个时辰 何家欺辱姬雪顏,宠妾灭妻的事传扬了出去。 “长公主欺人太甚!”何老太太捂著心口怒骂,却被丫鬟及时提醒,本是好心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何家上下乱了套。 哭喊声,辱骂声,此起彼伏。 侍卫来搬嫁妆时,用了整整三个大马车,一抬抬地给带走了,姬雪顏手牵著重哥儿看著这一幕,嘴角勾起了讥讽。 这门婚事是她自己挑选的,看中了何大爷的皮囊,一副书生气质,不畏强权,不顾父王的反对执意下嫁。 多年提拔,殫精竭虑地为了何家,几乎要熬了她所有心血,到头来竟早就被人给背叛了。 望著跟何大爷如出一辙的外室子,姬雪顏怒从心起,临走前在何大爷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又觉得不过癮。 “你,你这个毒妇!”何大爷挨了板子,这会儿行动不便,只能任由她胡来。 挨了打,根本无处反抗。 姬雪顏嘴角忽然翘起了一抹讥讽,弯著腰拉著重哥儿,將他背过身拽到了 一旁,仔细叮嘱:“重哥儿,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重哥儿一脸懵。 甚至,姬雪顏还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到了重哥儿嘴里:“乖,吃下它,忘了前尘往事。” 重哥儿很是乖巧,吞咽了下去片刻后身子便软了下来,姬雪顏將孩子抱在怀里,满脸不舍。 扯下衣裳,咬破指尖写了一封血书塞入重哥儿怀中,转头將孩子塞给了心腹丫鬟:“把他送去云和郡主府。” “郡主?”丫鬟错愕。 姬雪顏从闹出这件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成,她多活一日,对重哥儿的威胁越大。 她的人生早就是一片泥泞,与其在郡主府里日日苟活,不如儘快给自己一个痛快。 “快走!”姬雪顏厉声。 等入了郡主府,她就再没机会出来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丫鬟匆匆抱著重哥儿离开了,望著人离开的背影,姬雪顏驀然转身回过头,目光宛若淬了毒一样盯著何大爷。 这一眼盯的何大爷浑身发寒:“你,你要作甚?雪顏,我们好歹是夫妻一场,多年来相伴,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 姬雪顏面上冷笑渐浓,这几个月她早就看清了何家人的真面目,她求任何人,对方都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不肯出面。 思来想去也是有乐晏了。 她赌乐晏不会任由曾经的镇王府嫡女被人践踏。 宗室女一荣俱荣,毕竟,乐晏也是姬家女。 幸好,老天爷对她不薄。 赌对了。 姬雪顏对著抬东西的侍卫说:“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麻烦你们在门口等等。” “別!”何大爷慌了,他明明是从姬雪顏的眼里看见了杀气,他慌张挣扎:“你们不能走,別走。” 侍卫看了眼姬雪顏,二话不说离开了。 四周无人 姬雪顏抄起拐角摆放著的瓶,任凭何大爷如何喊叫,拔了,抄起空瓶朝著何大爷的脑袋狠狠砸。 砰! 瓶碎了数瓣,沾染了血跡纷扬四周。 “呜呜!”何大爷捂著脑袋,触摸到了黏黏糊糊的血跡,只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才好。 可他不敢晕过去,连求饶都不敢。 “雪顏,我错了,是我错了。”何大爷放软了语气。 姬雪顏弯著腰捏紧了何大爷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视线平齐,她勾唇:“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我连弒母弒父都敢,你怎敢对我如此?” “你!”何大爷面露惊恐。 对方鬆开了手,转手又抄起了一只瓶,还未落下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她回头,竟是外室。 被嚇软了腿跪在了地上:“你,你竟敢杀人!” “文娘,快,快跑,她就是个疯子。”何大爷用尽力气大喊,可文娘的腿脚早就不听使唤了。 姬雪顏疾步而来,脸上还沾染著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罗剎,一把揪住了文娘的头髮,一路拖拽在何大爷面前。 “啊!”惨叫声响彻上空。 “文,文娘……” 看著两人惺惺相惜,还要抱在一块的架势,姬雪顏忽然笑了,语气也温和起来;“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夫君,你选吧。” 文娘愣住了。 何大爷怔怔的看向了姬雪顏,似乎是在试探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我这口气难消,死了一个,活一个,我要让你们阴阳相隔。”姬雪顏继续说。 何大爷闻言立马就推开了文娘:“我选她死。” 此话一出文娘彻底傻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何大爷:“夫君?”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姬雪顏扬起了瓶狠狠地砸在了何大爷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 咚咚作响。 似是要將脑袋剁成泥才肯罢休。 何大爷甚至都没来得及质问,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文娘彻底被嚇傻了,捂著嘴啊啊地惨叫。 一颗脑袋彻底没眼看了,就连五官都分辨不清哪是哪,姬雪顏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笑了,眼神幽幽地看向了文娘。 “你,你別过来。” 姬雪顏手中的瓶毫不犹豫地砸在了文娘闹地上:“就凭你也配抢我姬雪顏的东西!呸,下辈子睁开眼睛看清楚了。” 不记得砸了多少下,她浑身沾满了血。 嘴角带著笑。 看上去有些疯魔,听见动静赶来的人,看见屋子里的这一幕,纷纷捂著胸口乾呕。 太噁心了。 良久,姬雪顏丟下了手上的瓶,疾步起身往外走,那些人看见她,纷纷避开。 生怕被殃及池鱼。 姬雪顏一路来到了何老太太的房间,踹开了门,只见何老太太趴在榻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突然抬头看见了姬雪顏这幅模样也被嚇得不轻,话还没说出口,咚的一声响。 她的脑袋被人重重一击。 血溅四周 嚇得小丫鬟失声尖叫,飞奔离开。 半个时辰后何家突起大火,火势蔓延,大老远就看见浓烟滚滚。 姬云和赶来时何家已经被火给包围了,她苍白著脸色,回头看了眼在马车里熟睡的重哥儿。 一场大火让姬云和对姬雪顏的那些恩怨也化作了烟消云散,偶尔还有幼时,姬雪顏对她的照拂。 良久,她放下了帘子。 “回去吧。” 姬云和收养了重哥儿。 对比姬雪顏在何家的遭遇,姬云和也好不到哪去,可经过何家满门被烧死后。 再没人给姬云和脸色瞧。 有些事该收敛就收敛,搬到明面上欺辱,就是在打皇家人的脸! 乐晏得知姬雪顏的尸骨就坐在房间门槛上,活活被烧死,她唏嘘,也知晓了重哥儿被收养,摆摆手:“尘归尘,土归土,找个地方安葬。” 她確实没想过让姬雪顏活下来,但姬雪顏用这么激烈的法子,既感到意外,又觉得这就是姬雪顏能做出来的事。 “有些事她本可以在何家自己动手的,闹这么一出,不过是让我看到她的窘迫,消了心里的气愤,將来对重哥儿多几分宽容罢了。” 姬雪顏应该是早就存了死意了。 又是一年春岁。 大雪纷飞,她畏寒,躲在了院子里不肯出去,偶尔坐在窗户旁边,扒开缝隙偷偷看两眼外头。 一阵冷风吹过,吹在脸上刺骨的疼,惹得她揉著鼻尖打了个喷嚏,红梔见状赶紧上前,关上窗,將汤婆子塞给她。 无奈地喊了句长公主。 乐晏俏皮笑,撑起下巴问:“前线可有消息送来?” 红梔摇头。 今年没有亲人在身边,过年也是冷冷清清的,长公主府掛上了红灯笼,几个丫鬟守在一块,吃点心嗑瓜子,说著悄悄话,时不时传来了笑声。 管事嬤嬤也不拘著,一年里也就这一天可以纵容。 气氛欢好。 一溜烟功夫又到了正月十五,大雪渐停,前头传来了书信,说是南牧的粮草被劫了,是南和的军队潜伏在必经之路,突然袭击,南牧损失惨重。 消息传来时乐晏脸色雪白。 “长公主別著急,皇上一定会有法子的。” 生怕乐晏著急上火,红梔赶紧劝:“还有北梁撑著呢,打仗的事,一天一个变化,说不定已经解决了呢。” 她深吸口气,为今之计要做的就是替他守著金陵城,不让他操心,让他一心一意地打仗。 乐晏从妆匣子里翻出一串佛珠,整日握在手里一颗颗转动,嘴里时不时念叨著。 因粮草的事,长公主府气氛骤降。 夜半三更时忽听门外阵阵急促脚步声,乐晏一下子就惊醒了:“姑姑,外面是什么动静?” 帷帐挑起,乐晏探过脑袋看过来。 红梔匆匆穿戴好,安抚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红梔又折身回来时,乐晏已经坐在了贵妃榻上,见她来,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云燕国带了一队人马绕到了南牧身后,闹了起来,金陵城还有不少人听说前线没了粮,有几个大臣提议用金陵城囤积的粮草送去前线,但又有不少人决绝了,这会儿正闹著呢。” 接连两件事让乐晏皱起眉。 她没了睡意。 南牧满打满算建立也没到一年,景晏帝又御驾亲征了,这金陵城没一个主事人。 她手中虽握著兵权,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外头的天还黑漆漆的,宛若大军压境,压在乐晏心口喘不过气来,她抿紧了唇。 “长公主,街上有人闹腾起来,两拨人拼杀,闹出人命了,京兆尹来阻拦也被殃及,身受重伤。” 闻言,乐晏脸色变了:“带头闹事的是什么人?” “张大人的女婿,许家,执意要开放粮仓,送去前线,几个老臣拼死阻拦,谁知许家竟动了刀子。” 乐晏大概是猜到了,张大人之前是姬南牧最信任的將士,可现在却被没收了兵权,驻守后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又要借著给前线送粮草的幌子,开粮仓。 金陵城的粮仓一旦打开,万一金陵城或者周边,来年五穀不丰,收成有个什么意外,就要死很多人。 “刑部尚书呢?” “突然得了头疾,起不来身。” “那大理寺少卿温大人呢?” “暂时还没动静。” 景晏帝留给她的人一个个都没动静,这太奇怪了,乐晏紧掐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纸上写下许多名字,逐一分析。 “云和郡主呢?”她忽然问。 “奴婢打听过,郡主府大门紧闭,对外宣称病了。”红梔道,这明显是想置身事外,不愿意插手。 乐晏下巴抬起:“明日在长公主府设赏雪宴,遍请诸位夫人,姑娘来长公主府做客,此外,做准备些房间出来,还有,四个城门口也叫人守住了,不准三五成群的人隨意出入。” 红梔忽然问:“若是这些夫人不愿意来,怎么办?” 这个时候谁愿意来参加宴会? 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乐晏目光里確实决绝:“由不得她们,名单上的夫人姑娘一个都不能少,就是病了,也要给我抬过来。” 红梔会意。 天亮后长公主府简单布置后,数十个侍卫分別去送请帖。 接到帖子的家族有些猜不透乐晏的做法,藉口身子不適推辞了。 有人心惊,迷茫。 “这位长公主要做什么?” 连续三次上门送请帖,管家忐忑道:“夫人,长公主说初次举办宴会,不能冷落了,谁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 此话一出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只能硬著头皮去参加宴会,一个两个隨波逐流。 渐渐的长公主府来了不少人。 偌大的厅里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姑娘们面面相覷,夫人们也是一头雾水。 片刻后乐晏来了。 “长公主。”眾人起身打招呼。 乐晏脸上掛著笑意:“都不必多礼,我来了南牧也有半年多了,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今日特举办宴会,邀诸位夫人和姑娘一同游玩,多谢赏脸。” 眾人见她客客气气,很好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做什么,悬著的心鬆了些。 “长公主,还有张夫人,许夫人等六位夫人没来。”红梔道。 乐晏诧异:“为何?” “都病了。” “病了?”乐晏手捧著茶而后又放下来:“冬日风寒,有个头疼脑热也正常。” 之后再没提,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气氛鬆弛时外头传许大人要强行开粮仓,在正午门大街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眾人一听纷纷开始小声嘀咕;“昨天晚上我就听见了门外动静,没想到,许大人胆子这么大。” “金陵城能镇得住事的人不在,又是新朝旧势更替的时候,皇上不在金陵城,这事儿可棘手了,闹开了,人心惶惶,百姓那边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差错呢。” “有张大人撑腰,许大人有什么不敢的,张大人可是太上皇的心腹,在三军面前颇有威严。” 聊著聊著,就有人发现了乐晏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冷著张脸,眼底宛若淬了一层寒冰。 见状,眾人收了声。 纷纷朝著乐晏看过来。 乐晏嘴角弯了弯弧度:“本公主也听说粮草被拦截的事,却从未听说皇上要开放金陵城的粮仓调去前线,许大人这是奉了谁的命胆敢这么做?” “自然是张大人,曾是三军军师。”有夫人接话。 乐晏扬眉:“皇上未开口,他竟擅自做主,我若是皇上,归来第一件事便是砍了许大人的脑袋!” 一句话,四周寂静。 第428章 杀鸡儆猴 良久,气氛有些凝固。 有夫人劝:“这许大人可是张大人的乘龙快婿,这么多年,张大人在三军还是很有威望的,在东原时,除了太上皇外,张大人的话就是命令,谁敢不从?” 说话的夫人是从东原一併跟来的,言语间不难看出也是对张家有所不满。 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传来。 乐晏扬眉。 “长公主,是许大人来了。”侍卫来报。 乐晏下巴抬起,不悦道:“今日本公主不得空,还要招待女眷,不见男客。” 谁也没有想到许大人竟来长公主府,还被人拒之门外了,不禁有些好奇的看向了乐晏。 “我从北梁那边带来了些酒,今日大雪,倒不如围炉喝点酒暖暖身。”乐晏翘唇笑,压根就没有把门口的事放在眼里。 等了一会儿外头传许夫人来了。 “许夫人?她不是病了么。”乐晏面露几分讥誚,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了,刚才请你来,你拿乔,现在想进门? 晚了。 在场诸位和乐晏接触並不多,只知道北梁长公主极受宠,而且长得漂亮,一顰一笑都是美的不可方物。 至於脾气,秉性,无人知晓。 许夫人被拒之门外,站在大门口脸色有些掛不住,看向了许大人:“夫君,这位长公主不肯见我。” 许大人蹙眉:“开仓賑粮迫在眉睫,长公主把持著粮仓钥匙迟迟不肯交纳,按的什么心?” 略作犹豫,许大人作势就要往里闯。 一只脚刚踏上台阶,长公主府的侍卫拔剑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许大人被迫拔剑应战。 不到片刻就被打得接连后退。 许大人紧咬著牙做出防御姿势,站在人群中道:“下官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事情经过紧急,著急求见长公主,还请长公主儘快將粮仓钥匙交出来,这是南牧的事,长公主未曾嫁入南牧,拿著钥匙於理不合。” 许大人乾脆就直接在大街上喊了起来。 在门的另一头,这些话也全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乐晏耳朵里,她单手撑著下巴,面露几分不耐。 “给本公主好好教训许大人,他若再敢胡说八道,直接割了舌头! 红梔应了。 这话倒是把几个夫人嚇了一跳,赶紧劝:“长公主,这,罪不至此。” “本公主是来和亲,可不是隨隨便便被这么阿猫阿狗羞辱的。”乐晏不以为然。 眾人今日是看明白了,长公主府的宴会是假,杀鸡儆猴才是真。 有人暗地里觉得乐晏太过於张狂。 有人觉得她在北梁被骄纵惯了,到了南牧,肯定是要吃亏的,许大人不好动。 说不定到时候气氛僵持还需要长公主出门赔罪。 直到红梔端著托盘进来,上面盖著沾了血的白布,眾人眼皮一跳,红梔唰地掀开白布。 “啊!”几位夫人嚇了一跳。 胆小的姑娘躲在了夫人怀中,缩著肩,瑟瑟发抖。 “长公主,奴婢將许夫人跟许大人一併带来了。”红梔指了指院子外五大绑的两人,跪在雪地里。 其中许大人的嘴角还在不停地流血,赤红了眼在挣扎。 乐晏瞥了眼又收回神色:“让张大人一步三口头的来长公主府接人。” 闻言,眾人倒吸口凉气。 许大人和许夫人就跪在雪地里,许大人眼睛里都是愤恨,寒风刺骨,刮在脸上凉颼颼的。 “长公主,许大人也是一心为南牧著想,罪不至此啊。”有夫人劝。 乐晏嘆气:“並非本公主要这么做,而是圣意难违,皇上有令若有人敢挑拨民心,製造惶恐者,不必手下留情,打死不论!” “这,这是皇上的意思?”夫人惊讶。 乐晏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在诸位面前晃了晃:“皇上留下十五万大军在金陵城,就已经猜到了一定会有人藉机生事,本公主没有带兵抄了许家,已经是宽容。” 令牌一出,眾人无言。 有人甚至庆幸没有和长公主作对。 “长公主,四个城门口已经被御林军严防死守,还活捉了几个意图不轨,试图擅闯出城之人。”侍卫再来稟报。 乐晏豁然起身:“將那几个人斩首,尸首掛在东城门口示眾,另,谁再敢造谣军粮不够,蛊惑民心,不论身份,就地处决!” 一声令下 诸位夫人看向乐晏的眼神都变了,多了惶恐,敬畏。 “来人!” 乐晏再扬声,红梔凑上前替她拢了拢外氅,推开外室的门走了出去,迎著风雪,吹在脸上宛若被刀子刮似的疼。 她抿唇,一步步朝著许大人身边走近。 许大人惊恐地盯著她,呜呜咽咽想说却说不出来话,一旁的许夫人却道: “你是北梁长公主,可不是南牧的主子,未曾明媒正娶……啊!” 猝不及防地手起刀落。 许大人的人头滚落在地,軲轆两圈滚到了许夫人的面前,血溅三尺,沾上了衣裳,宛若绽放的朵朵红梅,极致妖嬈。 乐晏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刚才许夫人说什么来著?本公主没听清。” 许夫人错愕,恍了许久才回过神,震惊不已地看向乐晏,咽了咽嗓子,再没了之前的有恃无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著丈夫在自己面前惨死。 “你!” 乐晏歪著脑袋看她,一张绝美的脸蛋染上冰霜,冷得叫人心底发麻。 不止是许夫人,还有身后的百官夫人。 看著这一幕对乐晏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位北梁来的长公主,可不简单! “张大人怎么还没来?”乐晏看向了侍卫:“把这颗脑袋送去张大人府上。” “长公主!” 许夫人慌了,即便五大绑也要跪著给乐晏磕头:“是臣妇有眼无珠,冒犯了长公主,求长公主开恩恕罪。” 没有理会许夫人的话,在乐晏的默许下,侍卫提著脑袋就这么一路离开了,滴滴答答还流淌血跡。 谁能想到一个时辰前还威风凛凛的许大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还是被乐晏亲手杀了。 “长公主!”许夫人磕头,白皙的脑门都快磕破了。 乐晏拢了拢衣裳,居高临下:“夫人当务之急是应该想想,究竟是谁散出来的流言,让许大人在金陵城造谣的,本公主向来恩怨分明,不会牵连无辜之人,但若是被本公主查出来了,一切都晚了!” 许夫人身子一顿。 能是谁? 还不是她的父亲张大人为了要给景晏帝一个教训,故意在后线闹事,煽动民心。 並非通敌卖国,而是想得到重视。 金陵城的官最大的就是张大人,当朝二品太师,次次打仗都在场,结果景晏帝上位后,第一个弃用的就是张大人。 这口窝囊气,张大人如何受得了? 第429章 自刎谢罪 侍卫提著许大人的人头一路招摇过市,边走边说:“许大人居心不良,造谣生事,煽动民心,蛊惑不知情者,其罪该诛!” 百姓们眼睁睁看著许大人的人头被提去了张太师门口,咚的一声往地上一扔。 看门的守卫都傻眼了。 不敢置信地上的人头竟是许大人。 管家瞄了一眼嚇得魂儿都快没了,二话不说赶紧回去稟报:“大人,大人出事了。” 粗喘著气稟报:“姑爷的脑袋被人砍下来丟在了大门口。” “什么?”张大人蹭得站起身,脸色勃然大变,绕过长桌蹭蹭往外走,迎著风雪站在大门口果然看见了地上的人头。 “这是谁做的?”张大人怒急。 侍卫道:“是北梁长公主奉命诛杀不轨之人。” 张大人一听瞳孔缩了缩,简直不敢想像娇滴滴的乐晏居然敢杀人,他又气又怒。 “张大人,我家长公主请您即刻去长公主府。”侍卫道。 闻言张大人气笑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知收敛,跑到南牧喊打喊杀,可有把南牧规矩放在眼里?” “张大人,许夫人还在长公主府跪著呢。” 侍卫將话带到,至於张大人去不去,就不是他的事了,四周有不少百姓盯著这边看。 指指点点。 不一会儿还有其他几个大人赶来了,其中就有徐大人:“张大人,这事儿是不是弄错了,皇上临走前留守了十五万大军,还有粮草根本没有被拦截,也从未下令要朝廷开仓放粮。” 话说到这,徐大人等人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闹了这么一出,不仅没有得到重用。 反而还要被扣上造谣的罪名。 “皇上也是,怎么会把兵权交给了一个外人,咱们才是南牧的大臣。” “简直糊涂!” 几人在门口焦急地商量对策。 城门口那边传来消息,抓到了几个心怀不轨之人,就地处决,尸首吊在了城门口示眾。 不少百姓已经去围观了。 “张,张大人,再这样闹腾下去,等皇上回来,怕是要问罪的。” 他们几个没什么野心,只想得到重用,可不是要把事情闹大啊,张大人深吸口气:“是我小覷了这位长公主,诸位,你们不觉得长公主有些多管閒事么,残杀朝廷命官,霸占南牧兵权,说不定哪一天就悄悄把南牧变成北梁!这兵权,长公主必须要交出来。” “这……” 有人纠结犹豫。 “至於皇上回来怪罪,我一力承担!”张大人拍著胸脯保证:“我这么做也是以为了南牧著想。” 在张大人的劝说下,几人动摇了。 张大人又说:“北燕已有军队在南牧附近徘徊,正好用这份兵权击退北燕,正所谓,將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几人心思坚决,徐大人说:“咱们之前跟著太上皇时,都是重臣心腹,皇上上位后,根本不给咱们机会效劳,摆明了是防备咱们,打了一辈子战,寧可死在战场上,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隱忍求全!” “这话说得没错,我也不愿!” 南牧攻打云燕,景晏帝硬是一个老將都没用,將一群老將閒置在家,他们怎能不气? 意见统一后,几人商议一块去了长公主府討要兵权。 这一路上走得极慢。 又有张大人带头,身后侍卫手里捧著许大人的头颅,边走边说:“我张家世代驻守边关,跟著太祖皇帝打天下,忠心耿耿,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皇上有令却被人忽略,北燕大军已经绕到了南牧西北方向,隨时都要攻过来,我作为军师,不过是提前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却被北梁长公主处处阻拦!” 张大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感染了不少人。 “张大人作战经验丰富,我们防患於未然並无过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懂什么战爭?只会耽误事!” “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云燕大军衝进来一切都晚了!” 在几人的渲染下,百姓们果然惶恐不安起来。 “北燕大军离南牧不足百里,偏偏兵权被扣在了北梁长公主手上,我怀疑长公主是要里应外合,和北梁一起吞併南牧。” 越来越多的人跟著张大人身后。 此时的长公主府门口已经围绕了许多百姓,为首的就是张大人,站在那,紧绷著脸。 “出来!” “出来!” 眾人呼喊。 乐晏听著声音嘴角勾起,看著许夫人激动模样,叫人堵住了许夫人的嘴巴。 “把人给我看住了,一个都不许跑!” “是。” 乐晏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手里的汤婆子已经没了温度,转手递给了丫鬟,红梔扶著她上前。 嘎吱。 门打开。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住了长公主府。 “还请长公主將兵权交出来。” “交出兵权,抵御外敌。” “交出来!” 震耳欲聋的喊叫。 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被张大人牵著鼻子走。 乐晏一点儿也不意外。 “长公主你是来和亲的,不是来狐媚惑主,顛覆江山的,还请你儘快將兵权交出来。”张大人的语气已经是不容置疑的冷冽:“要是耽误了战事,你万死难辞其咎!” “交出兵权!” 乐晏绝美的脸上仍是荣辱不惊,处之淡然,眸光锐利地看向了张大人,举起明黄圣旨:“张秦接旨!” 看见圣旨,张大人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跪了下来。 “微臣接旨!” 乐晏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詔曰,自朕离京后,金陵城交由北梁乐晏长公主全权处置,若有违背者,杀无赦!” 听清內容后,张秦蹙眉:“那是皇上被你蒙蔽,根本不知金陵城如今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哪来的危在旦夕?”乐晏沉声:“金陵城一切安好,倒是你散布流言蜚语,蛊惑百姓,又是为何?区区一个太师,竟敢煽动百姓索要兵权,你想谋反不成!” 谋反两个字扣下来,张秦也吃不消,他身子轻轻晃了晃,又道:“长公主,若是延迟了战事,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又该如何,微臣身为南牧子民,替南牧著想又有何错?” “你当然有错,错在不该煽动百姓,胡说八道!”乐晏一步步朝著张秦逼近:“皇上临走前確有手諭,张大人,再不知收敛,可別怪本公主不留情面了!” 张秦蹙眉,面上仍是不服气,对上了乐晏脸上的怒火,他怒极反笑:“打仗不是过家家,敌军已在南牧附近,这么多性命难道我要见死不救?” 他一意孤行地討要兵权。 自从太上皇死后,张秦將兵权交出去,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曾想著景晏帝能够重用他。 赌一把。 结果事与愿违。 张秦心里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若有机会再拿兵权,一定不会轻而易举交出去。 “长公主多说无益,交权吧。”张秦起身,朝著乐晏摊开手心。 乐晏嘴角勾起了讥誚,目光环视一圈:“你们几个也是如此?” “长公主,交权吧。” 几人想法一致。 人声鼎沸都是討要兵权的。 倏然一道马蹄声传来。 “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喊,四周寂静。 张秦猛的回头朝著身后看,人群慢慢被拨开,露出一条缝隙,远远的马背上坐著个身穿银色鎧甲的男子,眸光锐利,面上寒气逼人,正衝著这边赶来。 身后跟著浩浩荡荡的將士。 “皇,皇上?”徐大人也蒙了,不是说被困在了云燕跟南和交界处,就连粮草都没了么。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几人嚇得腿都软了。 景晏帝下了马,一步步来到跟前,压迫人的气势覆盖过来,张秦咽了咽嗓子,拱手:“见过皇上。” “朕听说,你想要兵权去御敌?”景晏帝语气冷得像是冰碴。 张秦硬著头皮:“微臣听说云燕来犯,担心百姓安危,所以才想儘快拿到兵权去御敌!” “听说?从哪听的?”景晏帝似笑非笑,剎那间笑容收起,提脚狠狠地踹在了张秦心口上。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直接將人给踹飞老远,张秦宛若是断了线的风箏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眾人惶恐,跪地求饶。 景晏帝冷著脸;“南牧和北梁共同御敌,你们可倒好,私底下处处散播谣言,挑拨南牧跟北梁,又是什么居心?” 他气恼至极:“杖,八十!” 不给求饶的机会,几人被当眾行刑。 八十军棍当场就要了徐大人的命,太医诊断没了气,景晏帝摆摆手:“送去徐家。” 其余几个也没討好,一个个不是昏厥,就是口吐鲜血。 场面一度很嗜血。 行刑完毕后又死了一个,被当眾抬走了。 景晏帝环视一圈,沉声道:“长公主一心为了南牧,从未有私心,倒是有些不安好心的人欺负长公主年纪小,这兵权,是朕用於安稳金陵城,守护你们的安危。” 有景晏帝给她辩解。 百姓们的不解疑惑纷纷散了,罪魁祸首张秦成了眾矢之的,无数人討伐他居心不良。 张秦就趴在地上,想要挣扎,面露不得辩解,目光触及了许夫人后,他咬咬牙又咽了回去:“微臣不懂时局,罪该万死,微臣这就以死谢罪!” 说罢,他用尽力气拔刀自刎。 许夫人瞪大眼,眼睁睁看著父亲倒下,她越发崩溃,看向了景晏帝:“我父亲忠心耿耿,不过是好心办坏事,皇上怎能把人给逼死了?” “放肆!若不是皇上及时赶来,今日张大人就要强抢兵权,这个谋逆又有什么区別?”金鳞怒斥。 张秦是看时机不对死了,一个人担下所有,偏偏许夫人还不领情。 “把人带走。”景晏帝挥手。 地上的尸首很快被处理。 身后的百官夫人也被放了回去,许夫人被强行带走,百姓们眼看著军队来袭,生怕招惹什么祸端,纷纷散开。 不到半个时辰,大街上又重新恢復了寂静,景晏帝转过身担忧地看著乐晏。 乐晏鬆了口气:“幸好你回来及时,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收场呢。” 望著她披风上溅起的血渍,景晏帝满眼都是心疼:“乐晏,我们成婚吧。” 第430章 帝后大婚 乐晏错愕看向了景晏帝,眨眨眼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这么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景晏帝拉著她的衣袖进了长公主府。 看著还未撤去的宴会,面上越发心疼乐晏的处境,张秦交权时心不甘情不愿,他猜测极有可能会闹事。 留给乐晏兵权,也留下几个后手。 但还是低估了人性。 “当初不是说要两年后再成婚么。”她疑惑:“难道是因为今日的事,要给我个名分?” 景晏帝捏了捏她的稚嫩手心,一旁的红梔见状立马就带著人退下了,將空间留给两人独处。 “我等不及了。”他语气温柔,眉宇间难掩疲倦。 她未曾回应,闻到了血腥味,眼尖地发现了景晏帝衣襟上沾著血,她伸手探去,指尖果然触摸到了黏腻。 “小叔,你受伤了!” 景晏帝摇了摇头;“不碍事。” “我看看。” 乐晏强行让他褪下了厚重的鎧甲,衣裳早就被浸透,几个月不见消瘦了些许,精壮的胸膛好几条刀疤纵横交错,有些已经结痂,顏色变浅,还有些伤疤是泛红,明显是近期才受伤的。 后腰处那条最深,她立即红了眼:“战事远比我想像的更严峻是不是?” 景晏帝张张嘴想要解释,可又不想欺骗她,索性闭嘴不言,乐晏噘著嘴:“就连父王都上战场了,还想瞒著我!” 对外,南牧跟北梁同盟討伐。 她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攻打大庆八年,又一年改朝换代,大庆原本的皇亲贵族全都跑去了南和,其中有个宗亲被立为小太子,大约是跟南和做了交易。”景晏帝重新穿好衣裳,扯著她的手不松:“北燕两面三刀,借著和亲的由头流窜,实则是打探消息,若南牧不主动迎战,北燕跟南和也会出其不意。” 他顿了顿又道:“北梁是南牧的后盾,牵制南和,而南牧就负责攻打北燕。” 理由么,就是北燕使臣刺杀南牧太上皇。 眾人皆知。 “那你为何突然回来了?”乐晏都想过了,最多就是背负骂名,在金陵城,她有兵权在手,谁敢欺负她? “粮草被截,北燕绕过南牧后方,都是真的。”景晏帝道。 在粮草被截后,景晏帝和姬承庭第一时间想了个对策,由景晏帝带兵折返回西北方向应对北燕。 姬承庭率军抵御南和,同时还要守著北燕正面迎击,给景晏帝拖延时间准备粮草,整备兵马。 乐晏抿了抿唇。 “最多明日,我就要走。”景晏帝拉著她的手,他愧疚將乐晏一个人留在金陵城,面对困境,备受爭议。 她生来就是要享福的。 而不是被他牵连。 “我生於皇族,见惯了各种爭斗,也明白人心难测,小叔,我从未质疑过你,咱们之间不必解释太多。”乐晏坚定不移地朝著他点点头。 两人一致决定明日大婚。 一切从简。 让乐晏率先一步入主中宫,执掌南牧凤印。 消息传出去时,內务府抓紧时间准备,文武百官也都挨个通知了一遍。 “皇上要娶亲?” 大臣话刚说出口就被自家夫人给拦住了:“北梁长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举办宴会,难道不是杀鸡儆猴?” 看似娇滴滴的长公主,结果猝不及防地杀了当朝太师的乘龙快婿,不慌不忙,立下威严。 谁敢得罪? “皇上此次贸然回京,又给长公主正名,怕是这场战还要继续打下去,新旧臣交替,皇上信不过谁,必定会將兵权留一部分给长公主,稳住金陵城,咱们可別做什么出头鸟。” 入了长公主的眼,说不定战爭结束后,还能有机会在景晏帝面前崭露头角。 “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这一夜百官夫人都是这样劝自家丈夫的。 次日 帝后大婚,一切从简,乐晏身上套著锦初给她准备的红嫁衣,层层叠叠绣著她最喜欢的牡丹。 裙摆处还有一只凤凰振翅而飞。 头上戴著的十二凤编制而成的凤冠是朝曦亲手准备,华丽璀璨,戴在她头上,越发衬得她雍容华贵,容顏绝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齐声高呼。 眾人行跪拜礼。 景晏帝手握著乐晏的手腕,一步步扶著她上了祭台,祭拜天地祖先,接受万民敬仰。 礼成后,又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將玉璽,兵权如数交给了乐晏:“即日起,由皇后代替朕执掌玉璽,稳金陵城,尔等不可忤逆。” “皇上……”有大臣觉得不妥,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人伸手拦住了,使劲摇摇头。 无人辩驳。 乐晏接了玉璽和兵权。 眾人再次行跪拜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平身。” 景晏帝捏了捏乐晏的手,將人送去了凤棲宫后又折返回来,乐晏褪下了华丽的凤冠衣裙,揉了揉肩,折腾一日確实有些累。 “皇后娘娘。”红梔笑吟吟地上前行礼,欣慰之余还有不舍,眼看著襁褓中的少女长成,嫁了人。 乐晏娇羞红了脸,扯过头看向了窗外,雪未停,红梔立即说:“奴婢听说皇上召见了好几位大臣议事,若是得空一定会来的。” 乐晏笑:“小叔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昨儿景晏帝就是带著怒气的,刑部尚书,还有几位大臣称病不出,怕得罪了张秦,各自避其锋芒。 现在景晏帝必定是在找后帐! 沐浴更衣后,红梔上前替她擦乾了头髮,手腕上涂抹了香粉,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 良久 门外传来了请安声。 “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嘎吱门开了。 “都退下。” 景晏帝屏退了所有人,屋子里红烛燃烧,隔著屏风影影绰绰地倒映出里面的影子。 “小叔!”乐晏脚步微移来到了屏风外,却见他面上的阴鬱怒火在顷刻间又消失了,强行挤出微笑,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拉著她坐下,见她白皙的小脸在灯火的恍惚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景晏帝红了眼眶:“今日委屈你了。” 本该给她的隆重婚礼,却办得如此简谱,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可乐晏確实笑笑:“足矣。” 景晏帝粗糙的指尖拉著她的手不松,几次欲言又止,乐晏知道他心里愧疚,大著胆子站起身,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凑了过去,娇滴滴地说:“难不成小叔是后悔了?” 红唇妖嬈,杏眸璀璨,宛若一朵最妖艷的牡丹,景晏帝反手扣住了她的腰:“怎会?” 他做梦都想娶她。 天知道在他得知自己不是镇王府小嫡子的时候,有多高兴,恨不得立马宣布,他不是小王爷。 他和姬家没有半点关係。 那个时候他又常常在想,没了小王爷这层身份,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入宫,留在京城? 借著小王爷的外壳,他可以隨意出入,还能时常见她。 以至於后来知道了姬虞南的存在,他听之任之,完全不阻拦,一步步走到今日,再回头看时,景晏帝十分庆幸老天爷的眷顾,每次都能贏。 “娶你,是我之幸。”景晏帝的鼻尖轻轻搭在了乐晏的鼻尖,呼吸著熟悉的馨香味。 魂牵梦绕。 指尖下的肌肤滚烫惊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乐晏,我们是夫妻了。” 乐晏被他禁錮在怀中,仰著头,乌黑的秀髮被绕在指尖轻轻挑起,唇瓣之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唇齿相依。 她娇羞红了脸。 还记得在东宫养伤时,他也亲过,淡淡的一触即离,足够她春心荡漾许久,她大著胆子勾著对方的脖子,眨眨眼:“小叔,我能嫁给你,也很幸福,心里很甜蜜,那些礼数,我並未放在心上,也未曾怪罪,只盼著小叔能早些平安归来。” 这一举动直接让景晏帝呼吸都变得粗喘起来,眼尾染上了红色,要命! 抬起手捧著她精致的脸颊,薄唇压下,辗转反侧。 一夜春宵帐暖,烛火轻晃到天明。 天边泛白时 他轻轻一动,怀中人呜呜咽咽像是一只猫儿似的蜷缩在他怀中,低低求饶,嘟嘟囔囔说些什么。 他看著乐晏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取来膏药轻轻擦拭涂抹在痕跡上。 冰冰凉凉许是很舒服,她哼唧两句不吭声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景晏帝刚好將药涂抹完,轻轻替她盖上了薄毯,自顾自穿戴整齐,临走前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红梔早已等在了廊下,见他出来,屈膝行礼。 “有劳姑姑了。” 红梔垂眸:“皇后娘娘是奴婢看著长大的,自然会悉心照顾好,皇上请放心。” 这一觉乐晏睡到了中午,红梔起身去喊,乐晏哼唧两声又翻了个身,不肯起来。 无奈,只能由著去。 快要傍晚,红梔担心她饿著肚子,叫人准备了清淡膳食,又叫人备好了热水,才去喊。 “皇后娘娘,起来了。”她轻喊。 乐晏睁开眼,脑子仍旧是浑浑噩噩,渐渐地想起来昨夜景晏帝的疯狂,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润谦谦的一个人,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的肉又硬,不记得求饶几次,晕了又醒来,起起伏伏像是漂浮在湖泊上,隨时都要溺毙的小舟。 她红了脸,问:“小叔呢?” “皇上天不亮就出征了。” “那现在什么时辰?”乐晏看向门外,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她还以为天没亮呢,也没睡多久。 红梔一眼就看穿了乐晏的心思,无奈道:“娘娘,您已经睡了足足一日了,现在是傍晚。” “这么久?”乐晏惊呼。 起身沐浴换了衣裳,她四肢软得厉害,尤其是走路更是两腿颤抖,险些就要摔了,咬著牙强撑著,也早已经饿得飢肠轆轆。 喝了大半碗粥,几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整个人才算是恍过来了。 吃饱喝足就有宫嬤嬤开始说起南牧后宫情况。 “皇上初登基,还没有后宫妃嬪,如今只有您一人,太上皇曾住在坤乾宫,身边倒是有两个伺候地,不过,已经殉葬了,前朝的太妃也全都被挪出宫,有的送去了皇家寺庙祈福,有些去守皇陵了,还有几个被送去了前朝王爷府邸。” 这些事乐晏都知道。 宫嬤嬤又说:“如今后宫只有您一位,涟漪宫那边还有两个年龄小的前朝公主,皇上临走前交代过,两位公主交给宗亲抚养,下个月就要迁出宫。” 两位公主年纪小,本不该著急的,但景晏帝特意下令迁走,现在后宫乾乾净净。 “明日正好是初一,每逢初一十五,百官命妇都要入宫朝拜您。”宫嬤嬤说的这些,乐晏早就耳濡目染了。 交代完这些,又將六宫对牌,各种帐本也一併送来了,红梔见状道:“咱们带的陪嫁也都入宫了,等底下的人整理出来,您再过目。” “也好。” 宫嬤嬤见状暗暗咂舌,这位新皇后主子不仅长得漂亮,也是个极会享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凡事都有人安排著。 红梔又道:“昨夜皇上罚了六位大臣,最严重的就是兵部尚书,被革职查办,连尚书的位置都没了,其余人也被罚了三十个板子,降职三等。” 此举,也是在告诉眾人。 景晏帝很生气。 乐晏揉了揉眉心,莞尔不意外:“本该如此。” 一个个就知道揽清閒,占著职位不肯做事,纵容金陵城里流言四起,百姓惶恐。 没有杖毙已是宽容了。 第431章 皇后风范 次日,百官朝妇早早就入宫请安。 凤棲宫外数十人站著,个个面露恭敬,不敢有丝毫的不耐。 嘎吱门开了 红梔將人请进,这是新皇后第一次接受朝拜,诸位站好位置,等著乐晏来。 不一会儿新皇后来了。 明明两日前才在长公主府宴会上见过,还是娇俏动人的长公主,摇身一变穿著明黄凤袍端坐在最上首位置接受朝拜。 眾人一时还有些恍惚。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乐晏隔空抬手:“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哗啦啦站起身,依次落座,最前头的夫人笑著说:“咱们南牧也算是有了女主子,皇后娘娘凤仪万千,气度不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 许多人跟著附和,生怕晚了一步就被记恨上了。 翻来覆去的夸讚让乐晏听著有些起茧子了,忽然其中一人提到:“张大人死后,张家夫人一时没想开险些就跟著去了,还留下血书,说……” “刘夫人!”有人惊呼制止。 刘夫人脸色微变,自知说错了话,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跪了下来:“臣,臣妇一时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乐晏眯著眼:“血书上说什么了?”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殿內,顷刻间安静下来,刘夫人脸色一阵青白,恼悔地恨不得將舌头都给咬掉,支支吾吾的说:“血书上说皇上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皇上並非姬家人,也非北梁后代,只是个打渔女的后人,根本不配做皇上,还说,太上皇曾有遗言,是要將皇位留给姬瑭世子之子的。” 话一说完,眾人倒吸口凉气。 刘夫人惊呼冤枉,给乐晏磕头:“皇后娘娘,臣妇只是一时嘴快,爱打听,这事儿可和臣妇无关啊。” 她慌了神,生怕被波及。 乐晏脸上笑意消失得乾乾净净,紧绷著脸,一旁又有夫人说:“简直胡说,姬瑭世子身份来路不明,他的孩子怎能继位?” 刘夫人道:“太上皇曾召过几位大臣,专程解释过姬瑭世子的身份,確確实实是太上皇的血脉,当初种种不过是意外,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这些,我都是听我家大人说的。” 因为她家大人也是当年太上皇召见的其中之一。 乐晏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递到嘴边喝了两口,笑著说:“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张大人已经谢罪自杀,张夫人怎会將此事提及?”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张大人和张夫人夫妻恩爱,张大人膝下就许夫人一个女儿,如今张大人去了,张夫人肯定接受不了。” 说白了,张家没什么顾忌的了。 乐晏漫不经心地將茶盏放下:“那张夫人现在如何?” “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刘夫人叫苦不叠,谁让刘家和张家一墙之隔呢。 有些事想不知道也难。 就怪她多嘴。 乐晏恍然,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清冷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当年太上皇亲自禪位,多少人都是见证,南牧能有今日,皇上的功劳可比太上皇多得多,战八年,浑身伤痕,皇上有今日是他应该得的,张大人若是心存质疑,为何现在才说,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乐晏脸上已经染上了慍怒。 “张夫人许是被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皇后娘娘消消气。”眾人劝。 乐晏指尖攥著帕子,淡淡道:“皇上立功建议,出於孝,才將开国皇帝的位置让给了太上皇,至於是不是姬家后代又如何?堂堂正正爭来的皇位,有何不妥?” “娘娘所言极是。” 乐晏今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对著红梔说:“去张家一趟,再將许氏带过来。” “是。” “另,再派人去一趟东原,將荣家全部接过来。” 有些事不清不楚,是该有个交代。 半个时辰后许氏被带了过来,她身披孝衣,红肿了眼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服气。 “皇后娘娘要打要罚,我隨意。”许氏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乐晏噗嗤笑了,不仅没有责罚,反而册封了许氏做郡主,许氏愣了愣,眾人也是恍惚。 “这是张大人曾要挟皇上要的,许你一个安稳前程,否则,决不就死。” 许氏傻眼,眼泪夺眶而出,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乐晏。 “如今答应张大人的事本宫已经做到了,至於你,闹与不闹,隨你折腾。”乐晏莞尔,摆摆手:“送郡主出宫。” 话未落许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喊著父亲,哭声悲伤欲绝,令人听著就觉得悲凉。 红梔叫人扶起来了许氏,一路送出去。 乐晏挥挥手,第一次朝拜散了。 眾人实在是摸不透皇后娘娘不仅没有责罚许氏,还给了郡主之位,就连红梔也猜不透。 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忍不住问:“娘娘不生气吗?” “自然是生气,只是南牧正在关键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过打压,反而容易激怒民愤,有些人就是个麻烦,一旦缠上,甩不掉,更头疼,许氏未必不怕死,张夫人真要想死,也未必能被救下来。” “娘娘的意思是,张夫人是故意的?” 乐晏点头;“她现在给人的状態是悲伤过度,失去丈夫,本宫若是计较,就是本宫的不是了,至於许氏,得了郡主的位置年纪轻轻的,更捨不得死了,私底下会去劝张夫人的。” “那皇上身份……” “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掀不起风浪。” “那姬瑭世子之子。” “先留在眼皮底下,不成什么气候。”乐晏派人盯住了姬云和,防止闹事。 至於姬瑭的两个儿子,无人支持,折腾不起来。 “找个合適的机会带入宫,再让人敲打敲打。” 红梔点头会意:“奴婢明白。” 折腾了半天,乐晏嘆了口气,遥看窗外的雪好似停了下来,她起身站在廊下,远远地看见了两个粉色小姑娘跪在地上,在宫人的引导下磕头。 “这是?”她诧异。 “大抵是前朝公主。” 两个孩子粉嘟嘟的,一个七八岁模样,另一个则小一些,紧紧地挨著在一块。 “两人的生母是前朝贵妃,淑妃,破城那日就自刎了。”红梔道。 乐晏看著两个孩子,忽然嘆:“本宫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记事了,去打听打听,这两人可曾见过生母的死。” 红梔虽不解,但还是照做。 “让她们回去吧,没什么事不必来请安,也不急著送出去,叫人看著,別乱跑。” 至於其他,她还要考量。 第432章 七公主 接连几日,她逛遍了南牧皇宫,瞭然於心,时不时的还会召见朝廷命妇入宫谈话。 將各个夫人的喜好,家族摸透。 月初 沈家宗妇入宫要带走两位公主,却被乐晏给拦住了,沈夫人面色一滯:“皇后娘娘,两位公主留在后宫有多不便,而且还是前朝子嗣,多留一日,都是个麻烦。” “本宫倒不这么觉得。”乐晏微微笑:“偌大的后宫空荡荡的,难得还有两个公主作伴,孩子而已,能懂什么。” 沈夫人越发疑惑了。 若是换做旁人,甚至巴不得赶紧把两个公主送走,怎么到了皇后这,还把人留下了? 难不成是要用两位公主成全自己大度宽容,善待的好名声? 如此一想,沈夫人看向上首乐晏的眼神都变了,想归想,嘴上还要装作一副恭维模样:“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照顾两个孩子,臣妇是想替娘娘分忧,终究是沈家女,不敢劳烦。” 一句沈家女让乐晏嘴角弯了弯:“到底是沈家女,还是前朝遗孤?” 大庆皇帝在攻城之日就已经被南牧帝斩杀,那一天皇宫血流成河,不愿意投降的,全都死了。 如今留下的百官中还有一小部分是前朝留下,明褒暗贬,分量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前朝国姓沈,一句沈家女怎么令人不质疑? 沈夫人脸色微变,故作惶恐起身:“臣妇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乐晏淡淡瞥了眼沈夫人,一年前还是沈国公夫人,如今国公府爵位被收,只剩下了个沈字。 漫不经心地端著茶盏,递到嘴边轻轻抿了口,又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每一个动作不经意间透著优雅。 任由沈夫人跪了一会。 这时红梔捧著经文来了:“皇后娘娘,这经文有些返潮了,有些字都模糊得看不清,奴婢不知该如何是好。” 乐晏揉了揉眉心,思考了片刻。 “皇后娘娘,臣妇多年来祈福诵经,愿意重新誊抄一遍经书。”沈夫人急急开口,全然没了之前的从容。 “也好。”乐晏鬆口。 两个宫女端来了矮桌,又奉上了笔墨纸砚,沈夫人瞳孔一缩,飞快抬头看了眼上首打著哈欠的漂亮皇后,咬咬牙,跪在蒲团上,提笔抄写。 这一抄便是两个时辰不间断,乐晏也不急,手中攥著一串珠子轻轻转动,另只手端著本书,一页页地翻阅。 这可苦了沈夫人,一双腿早就酸涩难忍了,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她咬紧牙关,愣是不敢表现出来。 宫女也极有眼力见,时不时的上前研墨。 经书抄好一篇又一篇,上首的人倚在软枕上恍若未觉,又熬了两个时辰,沈夫人咬著牙將最后一个字写完。 “皇,皇后娘娘,臣妇写完了。”沈夫人声音都在颤抖。 乐晏淡淡瞥了眼,摆摆手:“送沈夫人出宫。” “皇……” “沈夫人,娘娘在看书时最忌讳被人打搅,您这边请。”红梔迎上前挡在了沈夫人面前,指了指门口方向。 无奈,沈夫人只好起身往外一瘸一拐地走。 步伐极慢,若不是丫鬟扶著险些就要倒下来,走出了凤棲宫,耳畔听见阵阵欢愉笑声,顺势看去。 院子中央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在和宫人们打雪仗。 啪嗒。 小公主摔倒,脸蛋儿沾上雪红彤彤的,张嘴竟哭了起来,年纪大的七公主一把捂住了八公主的嘴,厉声呵:“不许哭!” 八公主瘪瘪嘴,果真不再哭了。 这一幕沈夫人瞧得清清楚楚,路过两位时,她屈膝行礼,七公主拉著八公主站好,两人都是乖巧冲她笑。 “是沈夫人。”七公主一脸天真无邪地歪著脑袋:“夫人可是来接我们姐妹离宫的?” 沈夫人语噎,忽然觉得膝盖处还隱隱作疼。 “沈夫人,我和八妹已经收拾好了,等了几日也不见夫人来。”七公主往前一步,伸出手拉住了沈夫人的衣袖:“夫人放心,我和八妹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母妃在世时还夸过您心地善良。” 听这话沈夫人恨不得马上捂住七公主的嘴,突然明白了皇后为何扣著人不放了。 她深吸口气,轻轻拨开了七公主的手抽回胳膊:“公主金枝玉叶,我沈家不过是普通人家,哪敢收养公主,实在是惶恐。” 闻言,七公主脸上的笑僵住了,皱起眉看向沈夫人,转而又是一副疑惑表情:“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不是已经答应了要收养我和八妹么,怎能出尔反尔?” 语气里还有几分不耐和焦急。 沈夫人蹙眉打量著眼前这位七公主,小小年纪已展现了极好的容貌,若將来长成,也不知该多耀眼。 可这样的人对沈宗族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夫人。”七公主又往前一步,飞快地环顾四周,道:“是不是皇后……” 皇后两个字让沈夫人立马清醒了不少,对著七公主更加警惕和疏离,摇头;“七公主还是別胡思乱想了,皇后娘娘宽容仁厚,自然会好好教养你和八公主的,我们沈家实在是没那个能力抚养二位公主。” 七公主紧紧咬著唇,眼中含著豆大的泪看向了沈夫人,试图要看穿什么来。 沈夫人又看向了年纪更小更懵懂的八公主,对比之下,八公主才是天真无邪,还不諳世事的年纪。 可七公主么,早就不单纯了。 沈夫人拉开距离,藉口府上还有事先一步离开了,任凭七公主在身后怎么呼喊也不为所动。 人走远,连背影都不见了,七公主才收回视线,八公主来到了七公主身边,仰著头问:“七皇姐,咱们还可以去沈家吗?” 七公主眼底闪现恶毒神色的偏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凤棲宫,又朝著八公主的手腕狠狠掐了一把。 八公主立马嚎啕大哭起来,七公主眼看著红梔身影一闪而逝,立马弯著腰將八公主揽入怀中。 姐妹二人紧紧相拥,看上去好不可怜。 不远处的乐晏將这一幕纳入眼底,紧眯著眼,红梔揉了揉眼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皇后娘娘,这七公主心思也太恶毒了,那好歹也是八公主啊。” “又非一母所生,况且,七公主自小长在贵妃膝下,见惯了后宫爭斗,九岁年纪,早就不是那个不諳世事的年纪了。” 这阵子乐晏派人盯著两位公主,私底下也打探过不少,两个人要是心思纯真,心底仁善的人,说不定她真的会將两位公主放出宫交给沈宗族人养著。 可七公主的父母双亲都死在了南牧人手上,她岂能罢休? 临来南牧之前,父王曾语重心长地交代过她:“人可以善,但要分得清什么是善,而非盲目同情弱小,有朝一日也可能成了助紂为虐,有些人只是当下势微,不得不装模作样,待长成,必將遭大祸,惹来麻烦,生灵涂炭。” 这句话她始终铭记於心。 “那娘娘该怎么办?”红梔发愁。 这两人就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就要落人话病,不利於娘娘立威。 毕竟传出去,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朝公主又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软禁起来,將七公主跟八公主分开养,再將教养嬤嬤全部换成咱们的人,从前伺候的全都打发出宫。” 在乐晏心里,七公主是个危险人物,绝不能离开眼皮底下,至於八公主,继续和七公主挨著,早晚会被带坏。 红梔点头。 七公主和八公主分別养在了后宫,不同於八公主偶尔还能吃出去逛逛,七公主是彻底失去了自由。 一开始八公主还有些不习惯,哭闹著要身边的人来,经过嬤嬤几次教导之后,慢慢地乖巧了许多。 倒是七公主大病了一场,得了风寒,嘴里嚷嚷著想要见皇后,不肯吃药,宫嬤嬤没辙只好来求见。 “让沈夫人去看看七公主,若是再不肯吃药,隨她去,日后这样的事不必呈在本宫面前。” 乐晏漫不经心地说,她是不会去见七公主演戏的,也懒得招惹麻烦上身,乾脆將事情推给了沈夫人。 是死是活,沈夫人都是见证人。 一个时辰后沈夫人果然来了,来时还特意去了趟凤棲宫,不过红梔拦住了:“皇后娘娘公务繁忙,暂不得空,沈夫人在外请安就够了。” 沈夫人连凤棲宫的大门都没进,面上不敢有半点异色,恭恭敬敬请安行礼后,才跟著宫人去见七公主。 偌大的宫殿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宫里伺候的人变了模样,都是陌生脸,沈夫人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侧目问:“八公主怎么样?” “八公主在落霞殿,一切安好。” “八公主和七公主分开了?”沈夫人诧异。 嬤嬤笑著回应:“七公主年纪小,八公主年纪更小,哪能照顾得了人,皇后娘娘特意將两人分开,许是七公主不適应,调皮染了风寒,皇后娘娘可是叮嘱太医一定要治好七公主,七公主不肯吃药,皇后娘娘也没辙了,这才请您来,好歹,七公主也叫您一声长辈呢。” 这话沈夫人轻易不敢乱接,含含糊糊应了,进了门殿內和从前一样也没改变,金银玉器错落有致的摆放。 还有七公主最喜欢的琴还工整的摆在那。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沈夫人的思绪,她回过神,看了一眼榻上小脸发白的七公主,又瞥了眼桌子上的药碗,冒著热乎气。 她蹙眉。 “沈夫人!”七公主看见了沈夫人激动不已。 沈夫人却迟迟不肯上前,耐著性子劝:“七公主风寒,为何不肯吃药?小小年纪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沈夫人,我想……我想去沈家,哪怕是留在沈家做个表姑娘也好啊。”七公主趴在榻上哭成泪人儿,看上去好不悽惨。 可沈夫人已经猜到了皇后的意思,又怎会轻易答应,她赶紧摇头:“公主金枝玉叶,是沈家不敢冒犯,更供养不起,新入宫的皇后娘娘性子宽和,您好好休养,和新皇后娘娘培养关係,日后少不了前程,再熬几年,找个好夫婿,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话时七公主脸上露出几分鄙夷:“一定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所以您才不许我和八妹妹去沈家的,对吗?” 定好的事突然有了改变,而且还是在皇后召见沈夫人之后,要说没什么,七公主打死都不信。 沈夫人见她翻脸又固执,根本听不进劝,也没什么耐心:“冬日里的风寒若是不喝药,要不了几日就要垮了身,你连自己都不爱惜,谁还能在乎?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养不大的皇嗣。” 说罢,沈夫人挥挥手,扭头就走了。 第433章 荣家入京 沈夫人前脚刚走,榻上的七公主一骨碌爬起来,二话不说捧著一旁的药碗,也顾不得烫了,咕嚕咕嚕喝了下去。 宫嬤嬤瞧见了淡淡瞥了眼,还真让皇后娘娘说对了,七公主怕死得很。 自此之后七公主便被圈禁不许踏出宫门口半步,也不许见外人,最多就是每个月给乐晏请安一次。 只要她不作不闹,在眼皮底下,乐晏也懒得管她。 八公主年纪较小没什么分辨能力,很容易就被嬤嬤给掰了回来,养了一阵子不骄不躁。 乐晏转头就给八公主赐婚给了刘家,並让人將八公主接出宫。 反观七公主倒是没什么动静,对外只宣称病了,还要休养,渐渐地,渐渐的七公主快要被人给遗忘了。 世人只知皇后贤良宽容,善待贤良之人。 一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东原那边送来了荣家一大家子,乐晏安排了府邸,以皇后的名义册封了荣家荣安侯的爵位。 红梔听著乐晏一次次地嘆息,她奉茶,劝道:“娘娘,为了堵住世人的嘴,也为了成全皇上的名声,人不能忘本,要做天下人的表率,姑且忍一忍。” 若不是为了替景晏帝巩固名声,乐晏恨不得亲手赐死荣家全家才好! “不论哪朝哪代,孝字压死人,这一年荣家遭受的苦难,在外人看来足矣,皇上不能斤斤计较,否则就是大不孝。” 乐晏嘆:“这些事本宫都知道,只是一想到要见荣家人,本宫心里就膈应得慌。” 她不想见。 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调整好心態,次日传召了荣家入宫覲见,连带著荣崢也给放了,被软禁一年,荣崢早就没了往日的脾气,整个人收敛了不少。 一群人跪在了凤棲宫门口磕头请安。 荣老夫人看上去身子骨还很虚弱,倚在了苏氏的肩上,苏氏热泪盈眶地看向了儿子。 荣斌也在咳嗽,趴著身弓著腰,两肩微微颤抖。 其余几个荣家晚辈也纷纷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跪了莫约大半个时辰,红梔上前:“都进来吧。” 眾人起身。 互相搀扶著走进大殿。 殿內檀香繚绕,地龙扑面,洒在身上暖暖的,只见上首位置坐了个身穿凤袍,满身贵气的女子。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眾人行礼。 乐晏眼眸眯起在几人身上晃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荣老夫人身上,荣老夫人两鬢斑白,衣裳看上去虽整洁,却有些宽大松垮,衬得她像个乾瘪老太太,但一双眼眸却是直勾勾地盯著乐晏,几分打量,几分討好諂媚。 “放肆!”红梔低呵:“谁准许你冒犯皇后娘娘的!” 荣老夫人被训,抖了抖肩,惶恐不安地低著头请罪:“臣妇,臣妇该死,臣妇这一路听说皇后娘娘凤仪威严,一时忍不住好奇,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跪下请罪,连磕好几个头。 乐晏也不曾叫起,清冷的声音宛若淬了寒冰:“本宫不过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才勉强让你们来金陵城,你们荣家罪大恶极,万死难辞其咎,是皇上仁孝,免了一死,但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胆敢借著皇上的名义胡作非为,本宫可绝不轻饶!” 她目光阴沉,气势骇人,又是一番严厉敲打,杜绝了荣老夫人的最后一层希望。 “皇后娘娘!”荣老夫人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皇上临来南牧前,曾说过,让荣家去找姜家人,我费尽周折已经找到了三个后人,和皇上还是近亲。” 闻言,乐晏长眉挑起,这事儿她也知道。 又听荣老夫人说:“是姜氏的妹妹,小时候得了风寒,伤了脑子,有些神志不清了,姜氏嫁来荣家后,曾派人將她送去了偏远庄子上,託付给了江姓农家,这些年她生养了一儿一女,都还安好,来之前荣家也一併將人接了回来, 就在宫门口候著呢。” 乐晏朝著红梔看去,红梔起身离开。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红梔赶回来,朝著乐晏点点头:“確实有个姜江氏,莫约三十五岁,生了一儿一女,奴婢已经將人带来了。” 经过红梔检查,確定没什么危险才將人带过来。 “带进来。” “是。” 不一会儿姜江氏被牵进来,身著粗布衣裳,脸上被风雪吹得有些泛红,一双眉眼却是极澄澈,一看就是不諳世事,小心翼翼地牵著一名少女,少女莫约十四五岁,长得和姜江氏有些相似。 一旁还有个十六岁的男子,同样穿著粗布衣裳,进门时用大半个身子挡住了母亲和妹妹,忐忑又警惕地看著她。 姜夫人的画像她看过,眼前这位姜江氏却是和姜夫人有些像,尤其是眉眼。 “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安。”荣老夫人提醒。 小姑娘带著母亲跪下,有些磕磕巴巴的不知该如何行礼,乌黑的眼珠子闪烁著迷茫。 少年更是直接朝著乐晏磕头,砰砰三下,结结实实。 “你叫什么名字?”乐晏看向了少年。 “江远!妹妹江玉。”少年拍著胸脯,又指了指小姑娘,乐晏上下打量著他,手上已经生了冻疮,还有密密麻麻的伤口,就连江玉也是,手掌粗糙得很,完全没有小姑娘的白嫩纤细。 乐晏深吸口气,眸色柔和了三分,对著红梔说:“找一处宅子,让三人安置下来,再拨几个人去侍奉,再去库房找些料子做几件厚厚袄子。” “奴婢遵旨。” 红梔弯著腰將三人扶起,一併带走。 姜江氏紧紧地拽著江玉的衣袖不松,低著头一路小跑,嘴里还哼著歌,江玉也是牢牢抓著她的手,三个人目不斜视,互相搀扶。 人走远 乐晏才看向了荣老夫人,对方悻悻一笑:“皇上说过,找到姜夫人后代,有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退下吧。”乐晏是多一眼都懒得再看荣老夫人,挥挥手,將人给打发了,目光一转看见了苏氏:“你留下。” 苏氏身子一僵,硬著头皮留了下来。 “皇后娘娘,她只是个粗鄙的丫鬟,污了您的眼,还是跟我们一块走吧。”荣老夫人道。 乐晏眉头闪过一抹凌厉:“退下!” 自几人见面乐晏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根本不给荣老夫人亲近的机会,宫人將几人又重新送了出去。 荣老夫人抿紧唇站在门口正要说什么,却被荣崢挽著胳膊打断:“祖母,別看这位皇后娘娘年纪小长得美,实际上杀人不眨眼,我亲眼看见她挥刀杀人,您別招她。” 一句话堵住了荣老夫人的后半句话。 匆匆离开。 偌大的殿內,苏氏站在那任由乐晏打量,许是她眼神过於犀利,不知不觉后背竟被濡湿了一层。 “苏氏。” “是。”苏氏上前。 乐晏勾唇:“跟本宫说说当年。” 苏氏有些发愣,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乐晏提醒:“认罪书本宫看过了,只是从头到尾都少了你,本宫听闻姜夫人曾救过你,你们二人情同姐妹,本宫倒是好奇,究竟为何,她死后你却成了荣夫人。” 她早就想会一会苏氏了,男人的心思和女人不同,她绝不相信苏氏是无辜的。 一个孤女,再成丫鬟最后又顶替了姜夫人身份,成了荣夫人。 绝对不简单。 她刚才见过姜江氏,虽上了年纪未曾保养,但眉眼绝对是个大美人,姜江氏尚且如此,那姜夫人的容貌可想而知。 苏氏哪比得上姜夫人半根手指头? 苏氏一愣,支支吾吾解释:“皇后娘娘,此事已经过了好多年了,我……我只是一个没有话语权的丫鬟而已。” “不肯说?”乐晏扬眉,眉宇间蕴藏怒气。 “不,不是,许是因为帝王命的缘故,老夫人和老爷担心会被夫人阻挠,所以才会见死不救。” “那你呢,做了什么?”乐晏质问。 苏氏跪在地上:“我当时只是个姨娘,又不得宠,老夫人防备得紧,根本没法劝说。” “那你是眼睁睁看著姜夫人病死的?” “我……是。” 乐晏话锋一转:“不,不对,从头到尾你都称不知情,你根本不知帝王命的事。” 苏氏有些发懵,不明白乐晏究竟要问什么,只是心里隱隱觉得有些不安,乐晏站起身,居高临安下看著她:“本宫听说德善大师曾去过小渔村,在你还未去荣家之前,小渔村离东原並不近,你为何偏偏去了东原,又成了荣家丫鬟?” 忽然,苏氏脸色发白,惶恐地看向了乐晏:“许,许只是巧合。” “混帐!”乐晏大怒:“世人皆知帝王命,却鲜少有人知道凤命。” 一年前乐晏同方荼,方家老夫人去云台山求籤问卦时,抽到了一根凤命,偶然间听解签师傅说了一句又是凤命。 她当时就多留了一个心眼,面上不动声色,事后又折身返回,找到了解签师傅,追问之下才知道二十年前也有个姑娘中了凤命,本该一飞冲天,却惨遭小人陷害,中途陨落。 和尚说,那姑娘头戴一根素釵,姓姜! 当时乐晏还不知姜夫人和荣家的事,直到景晏帝身世被揭穿,她才恍然,一直想找个合適的机会见一见苏氏。 第434章 异想天开 乐晏弯著腰指尖挑起了苏氏的下巴,用力捏紧,迫使苏氏不得不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苏氏,究竟是什么人让你蓄意接近姜夫人的,坏了她的凤命,又调换了皇上。” 苏氏整个人都在颤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娘娘……” 眼前的皇后让她感觉很陌生,惊恐,甚至在景晏帝面前时,苏氏都没有这么惶恐过。 “本宫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乖乖配合,荣崢就一定能安然无恙。”乐晏语气森森:“但若是你胆敢说假话,被本宫查出来了,本宫会当著你的面,一刀一刀地將荣崢剁碎!” 苏氏惊恐。 “还不快说!”乐晏厉呵。 躲躲藏藏这么久,还是被人给发现了,苏氏朝著乐晏磕头:“奴婢,奴婢確实不是北梁人,更不是小渔村的人,奴婢曾是南和罪臣之女。” 南和罪臣之女倒是让乐晏有些意外,鬆开手,重新坐了回来,她看向了乐晏:“南和国师便是德善大师,云游四海,实则斩杀,诬陷,各种命数好的人,他曾算出我是凤命相剋之人,便带著我去了一路寻找,足足两年才到了小渔村,確实认出了姜夫人的命格,贵也,而且极兴旺之命格,给我安排身份,一步步接近姜夫人。” “德善那个老禿驴为何要这么做?” 苏氏道:“南和龙脉被斩,命数危险,若要南和不灭,就要汲取八个人的命数,续给龙脉,这些人的八字都是被定好的,极贵,其中就有姜夫人。” 这事儿乐晏还是头一次听说。 “如何续脉?” “用姜夫人的心血祭祀南和神灵,与其说姜夫人是病死的,倒不如说是血尽而亡,那承载著姜夫人心血的器皿被埋在了南和龙脉之下,果然,硬生生给南和延续了二十多年。” 苏氏说著又道:“据我所知,皇上天生帝王命也是其中之一,还有北梁皇帝同样也是帝王命,最初,就连北梁前太子姬承庭也是,但很奇怪,姬承庭的帝王命没了。” 乐晏蹙眉:“德善老禿驴可曾找过你?” “未曾,我早就没了作用,他又何必找我?”苏氏苦笑,这么多年她战战兢兢,巴不得早点解脱。 苏氏道:“姜夫人的凤命確实无人知晓,荣家只知道帝王命,害怕被波及,才將事告知了镇王妃,强行带走了孩子。” “那为何德善老禿驴没有带走那个孩子?” 苏氏道:“大师说时机未到,八岁之后才可。” 德善为何没有取走景晏帝的帝王命,中间发生了什么,苏氏不知道,乐抿唇,忽然想起了景晏帝八岁那年丟了魂儿,差点儿死了的事。 又问了几句,实在是忍不住什么了,乐晏才准备让她离开,临走前忽然想到了:“姜江氏的脑袋是怎么坏的?” 一问这话苏氏身子抖了抖,眼底闪烁心虚,一闪而逝,却极快地被乐晏给捕捉到了。 乐晏脸色沉著脸。 对眼前这位看似清秀,实则心狠毒辣的苏氏起了杀心。 “皇后娘娘,我也是被迫送去小渔村的……”苏氏慌了神,乐晏耐著性子继续追问:“你本名叫什么,南和家中还有什么人?” 苏氏愕然抬起头:“南和苏家,我乃苏全寅的女儿,六岁在宫宴上被德善国师看中了,不久后苏家被捲入一桩案子,全家被抄了,只有我被救出来,养在国师身边三年。” “来人。”乐晏扬声。 红梔进来,乐晏对著苏氏道:“杖三十,送回荣家,別伤了筋骨,本宫还有用处。” 让苏氏安然无恙地回去,必定会引起怀疑。 “是。” 和乐晏预料的一样,苏氏挨了打被送回去,荣老夫人只当是皇后为了出出气,连面都不曾露,拉著荣崢问长问短。 荣崢也不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整个人收敛了许多,仔细看就知道荣崢这是被嚇怕了,一个劲地往荣老夫人身边躲。 荣老夫人心疼极了,拉著荣崢的手直喊委屈他了,让人给荣崢燉些吃食补补身子。 “也不知皇上积攒在心里的怨气什么时候能消了。”荣老夫人想著心里就忐忑。 若是能消,荣家还会机会翻身。 荣崢再不济也能当个亲王,將来荣华富贵不必愁,可若这口气还不消,荣老夫人担心死后,荣崢还是这幅样子。 “十四岁了,也该找个婚事了。” 闻言荣斌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荣老夫人,几次欲言又止,这都什么时候了,荣老夫人居然还想著给荣崢娶媳妇。 能留著一条命活著就不错了。 荣老夫人忽然看向了荣斌:“江玉那丫头虽是个乡野丫头,可我看今日的架势,皇后娘娘绝不会亏待她,又是皇上亲表妹,等皇上回来至少也有个好待遇。” 若是从前荣老夫人肯定是看不上江玉的。 可现在么,江玉大概是她能攀附最好的姑娘了,文文静静的,看著就好拿捏。 荣斌蹙眉。 “我一把年纪了,还不知活多久,难不成你想看著我遗憾离世?”荣老夫人牢牢拉著荣崢的手:“娶了江玉,將来最差不会太差。” “荣家这幅名声,皇上没有杀了荣家泄愤已经是宽容,又怎么可能让崢哥儿娶江玉?” 江远和江玉,是皇上至亲。 可荣家不是,血海深仇摆在那,洗都洗不掉,荣斌简直不敢想,在金陵城能活一日算一日。 荣老夫人不这么想:“荣家认罪,可崢哥儿是没罪的,当年的事和他无关,正所谓打断骨头连著筋,崢哥儿还是皇上的亲兄弟呢。” …… 金陵城来了荣家和江家。 从皇后娘娘的態度看,荣家並不討喜,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位置也不算好,远不如江家。 乐晏还召见了姜江氏入宫,找来太医给看病,姜江氏躲在了江玉怀中,哆嗦著肩,瑟瑟发抖。 “娘,別怕。”江玉柔声安慰。 姜江氏这才舒展眉心,乖乖配合。 太医看过之后才说:“夫人这是伤了脑袋,时间太长了,若是强行医治怕是会愈发严重,只能慢慢调理,急不得。” 乐晏闻言道:“有劳太医了。” 打发了太医,乐晏看向姜江氏,关於几人的事她早已派人给景晏帝传信,她看向了江玉。 江玉看向她的眼神也有几分牴触:“我们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我们一家人过得挺好的,你能不能放我们回去?” 第435章 品行端正 乐晏也很意外江玉会突然这么说。 “你要回小渔村?” 江玉摇头:“小渔村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肯定是回不去了,再说,我们的身份暴露,有心人要来找麻烦,根本无力反抗。” 所以她想过了,要离开小渔村。 和兄长,母亲在一块,到哪都行。 听江玉这番话,乐晏眼眸晦暗不明。 江玉又道:“长辈那一辈的事,和我们这一代无关,我不认识什么表哥皇帝,也未见过表姨娘,皇后娘娘也看过了,我娘身子不好离不开人,更受不了刺激。” 姜夫人死了十几年了,江玉才十四岁,没见过姜夫人也很正常。 “我爹很爱我娘,护著她,她过的很好。” 江玉面露祈求:“娘娘,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一辈子勤勤恳恳,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不想沾染荣华富贵,帮不到你们什么,能不能让我们离开?” 面对江玉的祈求,乐晏没理由拒绝。 人各有志,有人只想著荣华富贵。 有人更在乎的是家庭幸福。 她点头:“你们暂且住下,本宫会儘快安排你们离开。” 江玉欣喜,接连道谢。 小姑娘亦步亦趋拉著姜江氏,从姜江氏的双手看,白嫩光滑,对比江玉的手,姜江氏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粗活。 衣裳虽粗糙,却很乾净。 “江玉。”乐晏忽然喊:“找你入宫並不是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皇上自从知道身份后,很想找到亲人,尤其你母亲还曾是姜夫人放心不下的妹妹,你们留在金陵城也好,离开也罢,皇上只是想代替姜夫人给你们些帮助,仅此而已。” 乐晏想劝江玉留下,江玉却笑了笑:“虚无縹緲的感情,仅凭莫须有的浅薄血缘,一时愧疚想要弥补,说难听,又做给天下人看的。 等冷静下来,我们反而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存在就无时无刻提醒皇帝,他曾经的出身,皇后娘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这番话令乐晏语噎,惊讶的看著小小年纪,自有傲骨的江玉。 “我们沾著皇亲国戚,无根基,我和兄长又到了成婚的年纪,多少人借著我们兄妹想要討好皇上,我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也学不来。” 江玉摇摇头:“有奢入简,往后的日子会更难熬。” 这番话不仅让乐晏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连红梔也对江玉高看一眼。 这年头这样不为皇权富贵折腰的人实在不多。 乐晏起身,脸上多了几分平和。 “我娘已经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也挺好的,我也不指望能恢復。” 江玉將姜江氏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向了乐晏。 乐晏微微笑:“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去哪,我即刻就叫人安顿。” 江玉沉思,认真的想了一会:“兄长会打渔,最好还是以渔为生。” 乐晏想了想:“去北梁吧,有处地方很適合你们,我会派人重新给你们安排个身份。” “多谢。”江玉道。 临走前,江玉想了又想说:“在我们被找到之后,曾有一伙人,许诺了我们种种好处,那姑娘虽然戴著面纱,但身上薰染的香味不俗。” 乐晏蹙眉,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官毓沁。 “为何將这些告诉我?” 江玉微微笑:“你比她面善,又是皇后,我信得过你。” 乐晏也跟著笑了,感受到了江玉的友善和风骨。 “那你是怎么回应她的?” 江玉认真的说:“我答应她了,她说等我来了金陵城回来找我,但我觉得应该是没机会了。” “为何?” “这一路上我听过不少南牧攻打云燕的消息,谁知道呢,我也不懂也不想掺合。” 直觉告诉她,再也见不到官毓沁了。 她只想和兄长,娘离开是非之地。 “你回去吧。”乐晏让红梔送她。 江玉朝著她挥挥手:“再见。” 便拉著姜江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乐晏站在廊下盯著两人的背影,忽然笑:“婆母若还在,一定是个很杰出的政治家,给姜江氏找了个安稳的可靠。” 江远和江玉年纪不大,却自有一番傲骨。 一家人平平淡淡也极好。 红梔很快折返回来:“奴婢打听了,这几日不少人上门打搅江公子和江姑娘,还有人拎著媒婆上门,江家小院子都被堵的严严实实,连出入都困难,也不怪江姑娘厌倦。” 乐晏点点头,想了想亲自写了封书信给景晏帝说起这件事,又给北梁写了封书信,交代照看江家,不宜多打搅。 “先將这两封信送出去,等过阵子边关稳定下来,就送他们离开金陵城。” 红梔点点头。 “上门求亲的是哪几家,让她们入宫一趟,金陵城也很久不曾热闹了。” 乐晏脸色渐渐阴沉,这帮人可是半点机会都不放过。 “皇后娘娘,闹腾最厉害的就是荣老夫人了,想要替荣崢娶江玉,被江远拿著扫把给打出去了。”红梔听著就来气。 荣崢就是一摊子烂泥,根本配不上品行端正的江姑娘。 “荣老夫人对外还说两家早就订下过娃娃亲了。”红梔每说一个字,乐晏的怒火就高涨一分。 “不要脸的东西,把她给我拖出去,掌嘴三十!”乐晏气冲冲的吩咐。 第436章 子嗣 乐晏已经许久没有发过窝囊火了,对於荣家的不知羞耻,她恨不得亲手打几下才解气。 “荣老夫人宠坏了荣崢,如今捨出去脸皮替荣崢爭取,可惜了,荣崢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 红梔呸道。 她亲自去监督,將荣老夫人拉出院子外,狠狠掌摑三十个巴掌,左右开弓,將脸打得血肉模糊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呜呜,疼,皇后娘娘,饶命。”荣老夫人挨了打,求饶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红梔不停,一个不少的打完才作罢,她居高临下地看向了荣老夫人;“皇后娘娘让你们来金陵城可不是来享福的,你们是罪无可恕的罪人,皇后娘娘宽容大度才饶你们不死,还敢闹事!” 她阴沉著脸,气势骇人,嚇得荣老夫人缩了缩肩,面上还有不服气的反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两家愿永结同姓之好,为何皇后娘娘还要坏人姻缘?” 啪! 又是一记狠厉耳光打在了荣老夫人脸上,红梔怒问:“还敢狡辩!江姑娘避之不及,从未答应过!” 被戳穿了心思后,荣老夫人的腰也挺不起来了,两肩一垮,唯唯诺诺地捂著脸不敢吭声。 “咳咳。”荣斌捂著唇咳嗽,挪动步子上前挡在了荣老夫人面前:“是好心求娶,並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姑姑消消气。”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珍贵,也配一摊子烂泥缠上?”红梔毫不客气地指责:“二十年前的腌臢手段还想用在江姑娘身上不成!” 被狠狠训斥一顿后,荣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垂眸语噎,红梔环视一圈:“若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掌摑这么简单了。” 说罢,红梔扬长而去。 人一走,荣老夫人没了支撑宛若没了骨头,瘫软在地,眼泪刷刷流淌仿佛是有多少委屈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荣斌没吭声,弯著腰扶人起来。 “皇后娘娘也太霸道了,就不担心被人妄议?”荣老夫人不甘心地问,一张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直皱眉。 將人扶到了椅子上刚坐下,荣崢赶来了,刚才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一双手扣在门框里,微微用力,脸色不愉:“祖母,日后不要为我操心了,荣家的名声在北梁,南牧都人尽皆知,不会有人要嫁给我的。” 他也不想迎娶金陵城的姑娘,更害怕那些人用异样的眼神盯著自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令他羞愧。 “崢哥儿。”荣老夫人心疼地上前,试图要將荣崢拉入怀中,荣崢也心疼起荣老夫人脸上的伤。 “那野丫头不乐意,我们还不愿娶呢,你骨子里流淌著和皇上一样的血,等皇上战胜归来,必定会封侯拜將。” 荣老夫人牢牢拉住了荣崢的手,一脸决绝,她一定要在临死之前给荣崢铺一条后路。 否则,她不放心。 荣斌坐在椅子上没吭声。 今日挨打也没避讳,不出一个时辰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荣老夫人被掌摑,有人吃惊有人意料之內。 就凭荣家做的那些事,打死也不为过。 金陵城的家族们个个都是人精,此举之后也知道了荣家在皇宫主子里心中地位。 为此,赶紧叮嘱身边人,离荣家远点,別沾上无妄之灾。 消停了两日 第三日边关快马加鞭送来了回信,提及了姜江氏的安排,对乐晏讚不绝口,同时还有对两位公主安排,也十分满意。 至於战况,只字不提。 乐晏抿紧了唇:“大约是一场恶战。” “许是快要班师回朝了呢,娘娘別多想。”红梔柔声劝。 乐晏苦笑,低著头继续看,关於苏氏的身份她也一一告知,还有凤命和德善老禿驴的事,让景晏帝有个警惕。 景晏帝回应会派人去南和查验。 看完了书信她將书信销毁,揉著眉心轻嘆了口气,另只手拨动佛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渐渐的大雪开始融化,墙角边还冒出来绿芽,枝头也有了骨朵,乐晏站在屋檐下,寒风袭来吹在脸上,使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每逢初一十五,不仅要见百官命妇,还要见诸位大臣,隔著一道屏风,听著百官说起就今日金陵城的大大小小事。 其中就有大臣提及了战况。 “北燕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兵力,財力还有粮草,咱们根基不稳,又是一场恶战,久攻不下,损耗的还是咱们南牧。” “我听说北燕那边放了话,要……” 和亲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屏风后传来了咳嗽声,打断了对方,那大臣脸憋得通红,咬咬牙还是继续说:“这次北燕是要和亲六公主,要个贵妃之位,立即就会休战。” 乐晏冷著脸嗤笑:“北燕不惜绕过南牧后方,与南和形成夹击之势,今日有北梁作为盟友,还能一同抵抗,若是南牧求和,又將北梁置於何地?等南和跟北燕联手攻打北梁,再回头反扑南牧,诸位觉得,到时候南牧还有几分胜算?” 一句话问得诸位哑口无言。 南牧就是因为有同盟,才有机会拼死一战。 “北燕的话不可轻信,对於咱们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乐晏道。 有人服气,也有人不服气,吵吵闹闹像是热闹的菜市口,起初乐晏还有些不习惯。 慢慢地,她也懒得听,揉了揉耳朵。 等著时候差不多了再起身,挥散了文武百官。 沿著议政殿回到凤棲宫的路上,是一片春暖开的好景色,簌簌梨白绽放,御园里的匠也在紧锣密鼓地栽培,將房里的小心翼翼地挪出来,悉心照料著,不日就能看见绽放的。 倏然,胃里一阵翻滚。 乐晏捂著唇差点儿呕出来,脸色剎那间的苍白,身子轻晃,幸好被红梔手疾眼快的扶住了。 “娘娘?是不是外头风大,吹著了?” 乐晏只觉得嘴里泛著酸水,就连脑子也跟著浑浑噩噩起来,摇摇头,红梔的手搭在了乐晏手腕上。 片刻后,她有些错愕,迷茫,还有惊喜。 “娘娘,您,您这是有了身孕了!”红梔惊奇道。 乐晏也愣住了,脑子里一阵空白眩晕,指尖搭在了平坦的小腹处,这里有孩子了? 才一晚…… “也怪奴婢疏忽了,日日跟在您身边,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红梔有些自责,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回到凤棲宫,红梔又將乐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鬆了口气:“才一个多月,月份很浅,娘娘只需要安心静养,衣食住行奴婢会把关。” “姑姑,孩子怎么样?” “一切都好。”红梔微笑,从跟著太子妃一路到皇后娘娘,又能看见皇后娘娘將来诞下孩子,想想就有些激动。 初为人母她还有些恍不过神,既忐忑又欣喜,红梔拉住她的手:“娘娘放心,奴婢会给您安顿好產破,乳娘,您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养身子。” 红梔在心里已经默默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 在红梔不停安慰下,乐晏紧张的心舒缓了不少,伸出手就要抓茶盏却被红梔拦住:“今日起,娘娘不能在喝茶了。” 一一將注意事项说了遍,乐晏也乖巧。 “若是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红梔笑著说。 乐晏单手撑著下頜,幻想著景晏帝的表情,嘴角弯起了弧度,长眉挑起:“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她立即提笔写信,派人快马加鞭地送走。 “诸位夫人中,梁夫人和黎夫人都还不错,宣她们二人入宫。”乐晏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红梔点头。 一个时辰后两位夫人入宫拜见。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位夫人不必多礼。”乐晏微笑,指尖抬起:“赐座。” 两人谢过之后落座,一脸忐忑地看向上座的皇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召见两人入宫。 是好是坏,两个人的心都悬著。 “本宫入宫一个多月,许多事还不慎熟练,两位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乐晏问。 两人立即摇头,现在金陵城谁敢小覷这位皇后娘娘? 看著娇娇弱弱,实则铁血手腕。 不愧是太子嫡女,手把手养大的,根本不是不諳世事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乐晏脸上掛著笑,指尖搭在了小腹:“本宫初有孕,身子不便劳累,思来想去觉得两位夫人可以替本宫照看些,不知两位夫人可愿意?” 两人一听愣了愣,皇后有身孕了?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两人起身恭贺。 乐晏摆摆手:“按理,此事不该这么早就说出来的,但本宫觉得大战在即,南牧有皇嗣,可以鼓舞军心,是一件好事。” “娘娘言之有理,国之根本在於嗣,若无继承人,根基必动摇,令军心晃荡,百姓不安,娘娘真是南牧福星。”梁夫人都跟著高兴。 黎夫人也点点头:“確实如此,娘娘若是能一举得男,南牧也是开了个好头,將来必定千秋万代……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臣妇愿意替娘娘效劳。” 这么好的机会入了皇后的眼,谁能拒绝? 两人站起身朝著乐晏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乐晏。 第437章 未雨绸繆 在此之前乐晏屏退眾人,单独留下黎夫人和梁夫人说话,指尖扣在桌子上,语气多了几分不愉:“本宫有喜,是件好事,但也不能排除有人会暗害本宫。” “皇后娘娘多虑了,谁敢这么大胆,竟谋害您?”梁夫人赶紧劝,只当乐晏是初次有孕,有些焦虑,她大著胆子上前安抚:“臣妇生养过五个孩子,很有经验,娘娘身子康健,一定能平平安安诞下小殿下。” “是啊,娘娘若能信得过,臣妇也可以给娘娘推荐两个有经验的乳嬤嬤。” 黎夫人也跟著劝,互相讲述生產经验。 乐晏含笑一一听著,良久才摇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让本宫不得不防。” 之所以选择梁夫人和黎夫人入宫,也是因为两位的丈夫,还有儿子都跟在景晏帝身后打仗。 尤其是梁夫人,是从东原就跟著的。 家世清白,可信。 “娘娘能不能说出来,说不定臣妇和梁夫人还能帮您想想办法呢。”黎夫人道。 “正是。” 乐晏也不避讳了:“本宫是担心有心术不正的人污衊本宫孩儿,需要提前预防。”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德善老禿驴。 有些事不得不警醒著,若没事倒还好,若有事,也有万全之策,两人听说后愣了愣。 “南和皇帝登基十几年,膝下也有七八位皇子,传闻个个聪慧,南和淑贵妃,还有韵贵人现也怀著身子,还有云燕后宫也有怀孕的妃嬪。”乐晏点到为止。 黎夫人立马就明白了:“娘娘是想提前抢占先机,散布谣言?” 乐晏欣慰地看了眼黎夫人:“正是如此。” 黎夫人和梁夫人互相看了眼,梁夫人咬咬牙:“这事儿倒也不难,南牧有个寺,主持清泉是个有名的得道高僧,若经他指点,確定娘娘腹中的小殿下是个福星,日后谁再说什么,也不会影响小殿下。” “巧了,我和清泉大师还有几分渊源,可以说上话。”黎夫人自告奋勇,愿意替乐晏亲自跑一趟。 乐晏自然感激。 “清泉大师和云游四海的德善大师曾是同门师兄弟,虽不如德善大师那般颇负盛名,但在南牧,还是许多人信服的。”黎夫人说。 提及德善,乐晏眼眸微动:“本宫听说德善大师是南和的国师,行踪诡秘,曾给不少人批过命,有无应验也无从可知,如今两军交战,这位国师也未必能实话实说。” 说来说去,黎夫人和梁夫人终於听懂了,这是防著德善大师呢。 再结合刚才乐晏说过的云燕后宫也有妃嬪怀有子嗣,她眼眸微动,有了注意;“若是云燕妃嬪腹中孩子被批命,扣在德善头上,此外,还有南和几个皇子,若能內斗起来,对咱们也不亏,话说的多了,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 “言之有理!”黎夫人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爽,一点就透。 於是黎夫人和梁夫人分头行动,一个去找清泉大师,另一个则去安排人散布消息。 安排了这些事,乐晏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缓缓落地。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她多虑,那就更好了。 红梔看向了乐晏,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娘娘比奴婢想像的还要坚强,一步三筹谋,这才第一日,娘娘就已经想到了这么多,奴婢汗顏。” 她欣慰乐晏小小年纪需要操心这些,转而又觉得非常的骄傲,不愧是殿下和太后亲自教养出来的。 莫约七八日左右,安排的事初见端倪。 传,清泉大师入座时金龙入梦,不得其解,特在佛祖前跪拜参透,的参悟,南牧有龙子,天降喜事。 於是乐晏在初一那日偶感不適,突然昏厥,太医诊脉已有近两个月身孕。 眾人惊,纷纷道喜。 皇后娘娘有喜的事似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出去,还是南牧第一个龙子,珍贵异常。 消息传到了边关,果然士气大振。 景晏帝一举拿下北燕两位大將,挫败了北燕大军,眾人纷纷道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龙子,又是清泉大师亲自批命,此子將来必定大有作为。” 景晏帝脸上掛著笑,心早就飞远了,恨不得立马就跑到乐晏身边。 几日前他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心疼又欣喜,愧疚,接连两日不眠不休,他想著,她独自一人来到了南牧,身边连个至亲都没有。 初为人母,是不是很惶恐,害怕? 她哪经歷过这些事? 偏被战事拖延,抽不开时间。 之前的书信上写过德善,今日此举,景晏帝立马就明白了乐晏的良苦用心,面上装作十分高兴的模样:“传朕旨意,待此战后,犒劳三军!” “谢皇上。” “诸位,咱们爭取在龙儿出生之前,班师回朝!”景晏帝满脸激动。 一人说,万人应。 这一夜南牧的军营仿佛受到了鼓舞,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与此同时还传出了北燕即將要有一位皇嗣要问世,此子將来定会统一九国,寸土之下全是北燕的地盘。 前有南牧龙子,后有北燕九国的皇嗣,就显得北燕国野心勃勃,不仅没有振奋人心,反而还要被人耻笑不知是哪里的野和尚乱说话。 第438章 筹谋 转眼间乐晏已经有孕三月,胎儿平稳。 春日里乐晏时常在院子里散步,閒逛。 看尽满园悄然绽放,景色宜人,红梔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陪同。 但凡是谁敢靠近,三丈之外就有人拦截,仔仔细细检查,隔著老远才能回话。 就连吃喝,也是一再小心谨慎。 黎夫人的动作很快,送来了三个精挑细选的催生婆,还有乳娘,早早就备足。 “娘娘放心,这都是臣妇娘家那边的家生子,家世清白,一家老小全都扣在黎家等著。” 黎夫人为了找接生婆,恨不得把金陵城都给翻了一遍。 仔细再仔细,里里外外检查过接生婆可有什么癖好,什么恶习,筛选之后又將家人查了个遍。 但凡是曾出过城,一家子里有不是家生子的,全弃了。 这才找到了三个,年纪不大,手脚麻利,还有过经验有耐心的。 红梔又亲自检查过,从宫外带进来的东西一律都弃了,就连头髮丝,指甲缝都要查得仔细。 “皇后娘娘这是头一胎,你们可要好好侍奉,警醒著点儿,若是办好了差使,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若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红梔警告道。 三人连连应了。 红梔便派了几个宫女伺候三人的起居,养在了凤棲宫后院,平时也不许乱出门。 四月,小腹微微隆起 边关传来了好消息,活捉了云燕率军的三皇子,云燕士气大跌。 与此同时南和那边也传来消息,淑贵妃诞下一子,此子出生时百鸟縈绕在寢宫上方久久不散。 天降祥瑞,传扬此子十五岁那年就会继任皇位。 消息一出南和帝龙顏大怒,下令活捉散布谣言者,並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將淑贵妃褫夺了贵妃封號,降成了淑妃,並將没有满月的小皇子亲自抚育。 表面上看是不畏惧,可行动却表明了南和帝十分介意这件事。 十五年……南和帝也不过四十出头,这不是诅咒他早死?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看著小皇子就会想起这件事,皇帝多疑,是通病,一旦扎了根,就会一直想著这件事。 渐渐地,必定离心。 他国闹腾,自顾不暇,乐晏正好借著机会安安心心休养,好在孩子不闹腾,乖巧又懂事。 彼时北梁送来了书信。 乐晏接过脸上笑意渐浓:“方姐姐诞下一女,想请本宫给小公主赐个小名。” 她是由衷的高兴,翻阅了两天书籍,想了十几个名字,最终確定了庆安二字。 提笔落下,又写了几句关心的话,不知不觉洋洋洒洒一大篇,似是写不完,她嘆了口气:“罢了,来日方长。” 將书信递给了红梔,单手撑著下巴看向了窗外,嘟囔道:“也不知母后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女扮男装跟著太上皇身边,沿途看过不少风景,也能留在军营里出主意。” 红梔笑著说起了十七年前还在西关时,锦初就跟在姬承庭身边,时常出出主意,总能化险为夷。 一般的算计根本就伤害不了她。 乐晏弯了弯唇:“母后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父王。” “对於殿下而言,亦是如此。” 不知不觉初夏,午睡后耳边还有蝉鸣声,红梔看著榻上的人睡的不踏实,立即蹙眉派人將树枝上的蝉撵走。 折腾一下午,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许多。 宫女来报消息,江玉求见。 乐晏倒是很意外,之前说好了等局势稳定就送他们离开金陵城,这两个月,江玉一直都闭门不出,难得见她一次,她未曾犹豫便宣召。 时隔许久不见,江玉眉眼多了几分疲倦,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赐座。” 看江玉的模样,十有八九是有话要说,她耐著性子问:“今日怎么有空入宫?” 江玉略犹豫后便说:“我想儘快带著娘离开,求皇后娘娘儘快安排。” “那江远呢?” 提及兄长,江玉脸色涨红:“一个月前兄长外出採买,遇见了金陵城的贵女,两人一见钟情,兄长他想留在金陵城。” 这事儿倒是乐晏没有想到的结果,便问;“是谁家姑娘?” “柳家旁支嫡女柳如眉。” 柳家两个字令乐晏皱紧了眉头,江玉立即解释:“就是北梁先帝柳贵妃的家族,太上皇的外祖家,人各有志,我不能代替兄长求什么,但求皇后娘娘儘快安排。” 江玉是一分都不愿意待在金陵城了,恍若度日如年,才短短两个月,就让老实憨厚,有责任感的兄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恨不得日日跟柳如眉前月下。 她明明知道柳如眉不安好心,身份尷尬,可偏偏江远一头扎进去了,私底下江玉说了几句,还要被江远给嫌弃了。 兄妹俩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说话了,江玉心灰意冷,大著胆子入宫求见,她面露惶恐:“皇后娘娘,我怕继续待著,还会有人算计,实不相瞒来了金陵城之后,我每天都提心弔胆,吃不好睡不好。” 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松松垮垮,神色不济的模样,乐晏就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她嘆了口气:“明日我安排马车送你去北梁。” “多谢皇后娘娘。”江玉磕头谢恩。 乐晏忽然有些懊悔,为何没有早些將人给送走,是不是早点走,就没这些事了。 柳如眉…… “姑姑,打听这位柳如眉。”乐晏道。 红梔应了。 下午,有关於柳如眉的信息就来了:“柳家旁支嫡女,几年前被柳老夫人养了过来,这位柳老夫人也是个传奇人物,当年纵容六孙女勾搭太上皇,要不是和柳家有些渊源,早就被罚了,如今又来这么一出。” “这柳如眉曾生养过,丈夫病死,被婆家赶出来了,不知怎么就被柳老夫人养了,模样確实风韵犹存,江远一个情竇初开的老实人,哪见过这种阵仗,被勾了魂儿也正常。” 乐晏听著有些心不在焉:“本宫还记得几个月前江远护住江玉的样子,像极了兄长护著本宫,可现在想想,又觉得可笑,是本宫耽搁了。” “娘娘,这不关您的事。” “姑姑,柳如眉要的不过是江远这层身份带来的富贵,赌一把,才会缠上他,可本宫脑子里想著的却是江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乐晏想了想,又道;“没吃过什么苦头,就让他尝尝苦头。” 红梔立即明白了乐晏的意思,这是要敲打柳如眉,要给江远长长记性。 第439章 求娶 次日天不亮江玉带著姜江氏乘坐马车,东西搬上了马车,也不多,两个包袱加上一些乾粮。 宫里的赏赐一样都没拿,简简单单地揽著姜江氏。 “你当真要走?”江远试图挽留:“其实大可不必,没有人要撵走咱们,天底下有钱有势的人那么多,也不会差咱们一个,我们要求也不高,只求一处安稳。” 他想不明白妹妹为何这么倔强。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离开去过苦日子,书上也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和景晏帝打断骨头连著筋,无冤无仇的,还是景晏帝留在这世上的亲人,从指尖漏下点荣华富贵,也足够他们安稳一生了。 不当官,不求贵,完全对景晏帝没有任何威胁,景晏帝名声在外,出了名的宽容。 这话江远磨破嘴皮子了,可江玉就是油盐不进。 “留在小渔村,我们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留下来,我吃不好睡不好,整日还要提心弔胆。”江玉苦口婆心,也希望江远能在最后关头警醒过来:大哥可还记得咱们一路来时,你说过的话,不要被金陵城的富贵迷了眼,咱们只要安全回家,就是老天爷保佑。” 江远见劝说不听,反过来还要被教训,脸色隱隱有些掛不住,青一阵白一阵:“阿玉,你走后,我独留,旁人会怎么想我?当年留在小渔村,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如今有地选,男人志在四方,不该拘泥一方天地。” 江玉闻言就知道有些事是说不通了,乾脆就不多说了,麻溜地上了马车:“大哥说得对,人各有志,我不习惯金陵城。” 从来金陵城,江玉无时无刻不盼著回去。 上了马车后江玉觉得整个人都快欢快起来,再也不用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不用学复杂的规矩。 和娘相依为命,是她往后余生最大的安心。 劝不住,江远也只能眼睁睁看著马车渐行渐远,他面上浮现一抹难堪,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公子,是柳姑娘的马车。” 小廝提醒。 他顺势看去,果然是柳如眉的马车渐渐靠近,帘子挑起,露出柳如眉那张白皙细腻,柔婉的容貌来,声音急切;“阿玉妹妹呢?” “走了。” “走了?”柳如眉惊呼出声,伸长了脖子朝著城门口方向看去,手里的帕子搅的没了形:“阿远,你怎么也不拦著点儿呢,兄妹两可別因为我,生了嫌隙。” 江远心里也很烦躁,晃了晃脑袋摇头:“她非要走,我拦不住,隨她去吧。” 他神色温柔地看向柳如眉:“你怎么来了?” 这时的天色也才刚刚亮而已,面对江远的疑惑,柳如眉揉了揉泛酸的膝盖,牙齿都快咬碎了,却不敢对江远表现分毫,强行挤出笑容:“阿远,我想了想,咱们之间还是算了吧,我是个寡妇,不祥之人,而你是皇上的表弟,等皇上回来,你肯定会前途无量,我不能耽误你。” 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甘心,又不得不说。 江远脸色一僵:“好端端怎么说这些了,我也从未计较过这些,更没有嫌弃,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等皇上回来召见,我就请旨赐婚么,你將连哥儿一併带来,我肯定会对他视如亲生的。” 连哥儿,是柳如眉的孩子,被夫婿家撵出来时,对方孩子也没要,全都给了她。 恨不得马上划清界限。 知道真相的人並不多,江远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若是以往听著江远这话,柳如眉肯定十分感动,可现在,她急了,恨不得掰开江远的脑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柳姑娘。”江远往前一步:“我现在身边没有旁人了,我是下定决心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等稳定下来,我去学武,爭取考个功名,做个有用之人,一定能护著你们母子。” 马车里的红梔在江远看不见的地方,朝著柳如眉露出一抹厉色,嚇得柳如眉身子颤了颤,急忙解释:“阿远,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我后悔了,柳家也给我寻了一门婚事,我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江远错愕。 柳如眉咬著牙,把心一横:“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说完狠狠地撂下帘子,马车驱赶离开,江远回过神,跟在后头追了几步,脚下被狠狠绊了一跤,重重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看著马车离开。 马车里柳如眉跪著。 红梔挑起了柳如眉的下頜:“勾搭谁不好,偏勾搭这么个老实本分的人,有些富贵可不是你用手段就能勾来的。” 许是红梔气场过於强大,柳如眉的身子微微颤抖,面上儘是惶恐:“妾知道错了,还请姑姑饶命。” 红梔又问:“这几日他若是还来找你,可知道怎么做?” “姑姑放心,妾明白。”柳如眉急忙点头,心里已经后悔招惹江远了,没得著好处,还要得罪了人。 那个人还是皇后。 柳如眉叫苦不叠。 马车停靠在角落,红梔下了马车放走了柳如眉,环顾四周无人才入宫,赶回来时乐晏正兴致勃勃地看画卷,偶尔提笔写下一段诗词,左看右看,微微笑。 红梔凑了过来:“皇后娘娘这诗词极好。” “本宫也觉得境意不错。”乐晏放下笔,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红梔这才说起:“奴婢昨儿去了柳家,敲打了柳家老夫人,罚了柳如眉跪了一夜的鹅卵石,天不亮等江姑娘的马车离开后才督促她去见江远,好在涉世不深,稍稍敲打,应能反省。” 乐晏点头:“若能如此,最好不过了。” 接连几日江远都去柳家送帖子,候在门口不肯离开,柳家上下对江远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晾著。 终於第六日柳老夫人架不住外头流言蜚语,亲自去见江远,苦口婆心劝说一堆好话。 “她曾嫁过伯爵府,前呼后拥,虽没了丈夫,可眼界还是在的,与你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又何必死缠烂打?”柳老夫人的语气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此直白的话让江远有些接受不了,他急急地说:“等皇上回来,说不定我也能做个侯爵。” “那怎么能一样?你靠著皇上赏赐,天家的恩赐说没就没了,毫无根基,就连宴会上大家说什么你都听不懂,更別说护著她了。” 柳老夫人乾脆把话说透了:“皇上对你或许会有赏赐,可赏赐终是有限的。” 说著她还冷笑:“就是在大街上见著了皇上,你也未必能认出来,这样的赏,又能坚持多久?” 这些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掌摑在江远脸上,火辣辣的疼,羞愧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他明白了阿玉执著离开金陵城的原因了。 这帮人骨子里就没看得上他。 柳老夫人沉声:“你留在这,只会让人误解如眉,影响她的后路,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纠缠?” 说罢,叫人关著门。 江远还呆呆地站在门口,脚下宛若被灌了千斤重担,良久,才迈开步伐,极快的回小院子收拾了行李,又將院子里的人都给遣散了,背著包袱找了辆马车,快速去追赶阿玉。 这一个多月他就当做是黄粱一梦。 如今梦醒了,江远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金陵城。 阿玉说得对,这个地方不適合他们兄妹,太过险恶,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都没法子反抗。 “皇后娘娘,江远走了。”红梔面露几分欣慰,还算本分,没有辜负江玉。 乐晏也鬆了口气,还担心这是一场持久战呢,好在一切顺利,到了北梁隱姓埋名,暗地里有人保护,一辈子衣食无忧不成问题。 五月 南牧的天渐渐有了热度,乐晏手里攥著一把团扇,轻轻摇晃著,推开窗户就能闻到香。 这日前朝来了奏摺。 南和皇帝求娶七公主为妃,消息一出,乐晏手上的团扇都没拿稳掉下来:“七公主?” 南和皇帝都四十几岁了,七公主才九岁,乐晏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不要脸! “奴婢听说是七公主的外祖家迁去了南和,主动举荐了七公主,南和皇帝已经下了册封旨意,给了德妃的位份,不日就要派人接七公主去南和。”红梔道。 乐晏摸了摸下巴:“把七公主的生辰八字写下来,让黎夫人儘快送去给清泉大师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和皇帝后宫无数,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大张旗鼓的要求娶。 这事儿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七公主的八字很古怪,亦正亦邪,天生的妖后祸妃,手中会沾染无数血跡。 黎夫人来稟报时声音都在颤抖:“皇后娘娘,谁能想到七公主是这么个命格,若是交出去,將来造了孽,咱们会不会成了刽子手?” 乐晏思索了片刻:“大师可有说过破解的法子?” “有,只有让七公主见了血,死在十岁生辰这年,別无他法。” 乐晏並没有马上回应,揉著眉心,一副发愁模样,红梔见状道:“娘娘腹中还怀著龙子呢,为了小皇子祈福,也不能动了杀念,不过奴婢倒是听说昔日的韵文公主和亲,两边为难,最后死在了交界处。” 第440章 皇后手段 南和求娶七公主的消息在朝中炸开了锅,有人上奏不同意,凭什么南和说求娶就要。 也有人觉得七公主是前朝公主,又有人家外祖家做决定,南牧也没道理要扣下七公主,倒不如將人送还给南牧。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这事儿闹到了乐晏面前,乐晏揉著眉心故作一脸为难:“此事容许本宫酌情考虑,毕竟七公主年纪还小,那南和皇帝的年纪都足够做她父亲了。” 之后便藉口身子不適,需要休养便將百官给打发了。 耳根子清净后,乐晏斜靠在榻上,指尖攥著串佛珠轻轻拨弄,犹豫片刻后道:“將沈夫人请过来。” 被点了名的沈夫人又一次被召见入宫,眼皮跳得厉害:“皇后娘娘此次召见,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七公主。” 和皇后几次打交道,沈夫人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甚至心里发怵,竟莫名地有些害怕这位皇后。 “大庆被灭,改立南牧,最难熬的就是咱们沈家,前朝皇帝心腹之臣,又是宗亲,不得重用不说,还要时时刻刻被警醒,生怕被人揪住了把柄。”曾经的沈国公,如今的沈大人不停的嘆气。 到时有心要为难景晏帝。 可太上皇身边的肱骨之臣,说杀就杀了,连累满门,一招杀鸡儆猴又有谁敢去找帝后的麻烦? 沈夫人忽然道:“皇上之前明明將七公主和八公主交给沈家族人抚育,按照约定,我入宫去接,皇后却將两位公主扣下,又將两位公主分开养著,禁足七公主,这就罢了,为何將八公主送出宫敷衍,独独將七公主留下?” 现在南和求娶七公主,这事儿真的是个巧合? 沈大人眉心紧皱,一时也回应不出来其他解释。 门外丫鬟催促:“夫人,宫里人来催了。” 不及多想,沈夫人起身:“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也没其他的法子了。” 入了宫在凤棲宫门外呆了片刻后就被请进,这是沈夫人第三次来凤棲宫,飞快瞥了眼上首坐著的乐晏,明黄色的凤袍挡住了腰身,可见微微隆起的腹部。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乐晏摆摆手:“不必多礼,赐座。” 沈夫人见状更加惶恐,这还是头一次赐座,她弓腰起身,面露忐忑地坐了下来。 “沈夫人可听说南和皇帝求娶沈云阳的事?” 沈云阳,七公主的名字。 很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又怎么会不知情? 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不知沈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乐晏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眸色淡然,手里的佛珠轻轻拨弄。 著凤裙,握佛珠,一脸的慈眉善目,看上去出奇的和谐,令人望而生畏。 沈夫人错愕片刻后道:“臣妇不懂朝政,一切听娘娘指示。” 闻言乐晏嘴角勾起了笑:“且不说沈云阳年纪尚小,前阵子还得了一场风寒,虽是前朝公主,可本宫也不想落下一个苛待的骂名,大庆未战败时,沈云阳的外祖父一家子全都跑去了南和,如今又以长辈之姿替沈云阳做了决定,本宫觉得不妥。 毕竟沈家族人还在金陵城呢,论亲疏远近,怎么也轮不著一个外祖家,千里迢迢跑到南牧来查手婚事。” 乐晏面上笑意收敛三分,朝著沈夫人看去,意味深长的笑:“沈夫人,你觉得呢?” 沈夫人立马就听懂了皇后的言外之意,不想让沈云阳嫁过去,她点头:“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七公主年纪小,確实不该远嫁,只是南和几次要求,连封號都擬定了,臣妇担心堵不住悠悠之口。” “这就看沈家怎么阻拦了。”乐晏乾脆说得直白些,沈家占了个长辈身份,只要沈家不同意。 南和还能强娶不成? 一脉同支,沈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祖上和大庆亡国皇帝还是亲兄弟,这事沈家出面,最合適不过。 当初景晏帝要把七公主和八公主交给沈家,也是这个原因。 沈夫人面露难色;“皇后娘娘,臣妇愚钝,若是七公主自己也愿意呢,沈家能阻拦得了一时,阻拦不了一辈子,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那就看南和心意有多诚了。” 闻言,沈夫人瞬时语噎。 这是嫌弃南和空手套白狼? “北梁跟南和正在交兵,前阵子南牧的粮草被北燕截获,南和也有参与,如今南牧紧缺粮草。”乐晏嘴角勾著笑:“本宫听说世子也到了適龄年纪了, 不知沈夫人可有打算?” 提及儿子,沈夫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惶恐地从椅子上站起跪下:“皇后娘娘……” “夫人回去考虑考虑本宫的话吧。”乐晏打断了对方,悠然自得地打了个哈欠,摆出一副困顿样:“几位夫人中,本宫还是很喜欢沈夫人的,聪明识趣,又是出了名的慈母,本宫就不多送了。” 红梔上前扶著乐晏进了內殿。 沈夫人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良久,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凤棲宫,当夜就和沈大人研究起来。 …… 和亲的事就连宫人都在閒聊,七公主沈云阳到底还是知道了,她又惊又喜,抓住了其中一个宫女:“真的是外祖父要替我做主,嫁去南和为妃?” 宫女点头。 沈云阳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嘴里喃喃著天不亡我,留在南牧,她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极有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困在了这座宫闈,病死,老死。 去了南和,还有外祖父一家在,沈云阳相信一定会比现在强百倍! “那朝廷怎么说?”她一脸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宫女。 宫女摇头表示不知。 沈云阳见状抬起手摸索著身上的首饰,一股脑地摘下来递到了宫女怀中:“劳烦你多替我打听些。” 宫女推辞,不敢收,几次下来沈云阳心里有气也不敢对宫女怒骂什么,还只能说软话討好。 她张张嘴想要问皇后,可一想到四周全都是皇后的人,硬是给咽了回去,接下来表现得很乖巧。 甚至迫不及待地等著宣召,问她愿不愿意去和亲。 傍晚 红梔来了一趟,送来了些春秋要穿的衣裳,都是按照沈云阳的尺寸做的,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沈云阳,眉眼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 “红梔姑姑,不知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可还好?”沈云阳笑眯眯地问,小心翼翼地討好,像个乖巧没脾气的小姑娘。 红梔笑:“多谢七公主记掛,皇后娘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 放下了衣裳后,红梔並未多留转身离开。 沈云阳抬起手摸了摸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只要能离开鬼地方,哪怕是给人做妾,她也愿意! 红梔將沈云阳的態度转告了乐晏:“奴婢瞧著七公主恨不得春风得意,恨不得马上就要走,还想收买宫女去打探消息。” 听此话,乐晏对沈云阳最后容忍度没了。 若是沈云阳抵死不从,说不定她还会想想其他法子,可现在么,不必了。 次日 沈大人带著一群沈家族人,在朝堂上当场表示不同意和亲,沈大人面露愤怒:“七公主年纪还小,怎能和亲?” “只是和亲,又不是马上洞房。”有人提出反驳。 “就是,等及笄后再行房也不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双方各执一词。 沈大人立即表示:“我是七公主的长辈,同为沈家人,我不同意齐家擅自替七公主做决定,轮亲疏远近,我们才是同族,齐家背信弃义率先投靠南和,简直就是小人行径,如今又为了荣华富贵奉献七公主,我坚决不同意!” 在沈大人慷慨激昂极力劝阻下,诸位大臣纷纷上前劝,可沈家族人也是一致表示不同意。 “七公主好歹也是公子之尊,怎能被人如此践踏?” “谈什么和亲?可曾问过南牧,如今是南牧做主,而非亡国大庆,南和摆明就是没有把咱们南牧放在眼里,今日娶七公主,他日又该惦记別的了。” 一番话堵得几位大臣说不出话来。 仿佛再说,他们就成了软骨头。 由沈大人亲自出面代为拒绝了南和求娶,並严厉呵斥了齐家,沈大人回到家中,一同跟来的还有沈家其他族人。 “为了一个七公主,咱们至於做出头鸟,四处树敌?”有人不满。 沈家处境现在本就艰难,低调才是正事。 沈大人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出头?还不都是上头的意思,不便出手,我只能如此了,沈家办成了此事,说不定还有机会翻身。” 几人诧异。 “前朝公主留在皇宫对皇后又有什么好处?”有人疑惑。 沈大人扬眉:“我可曾说过和亲一定不成?” 几日后南和再次传来消息,愿送黄金万两求娶七公主,並表示这是大庆皇帝临终前的託孤。 奏摺传到乐晏手上,轻轻瞥了眼,她勾唇;“黄金万两,南和倒是捨得下本钱。”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南牧不缺银子,更不是养不起七公主,七公主自个儿不愿意背井离乡,夜夜梦魘,將这些话传给沈家。”乐晏道。 南和给的筹码远远不够。 沈家再次驳回。 与此同时边关也传出消息,北燕被打得接连后退,已痛失一座城,还有传言南牧粮草供应不足,岌岌可危。 乐晏紧绷著脸,闭著眼沉思了片刻后看向了红梔:“传本宫令,即刻让黎夫人筹集一些粮草,在城门口施粥一月,至於由头,让她自己想。”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从本宫的库房里搬出些值钱的送去黎家。” 有些事不能泄了气,一旦泄了气,后果不可估计。 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民心,绝不能被人搅合了,不管边关如何,金陵城不能乱。 “让户部尚书即刻来!” “是。” 等了片刻后户部尚书被召见,隔著一扇屏风,户部尚书跪地行礼:“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本宫想知道朝廷还能不能拨出粮草去边关?”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皇上初登基,南牧接管的大庆的空壳,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根基不稳又在打仗,微臣实在是难。” 这事儿乐晏心里也知道,当初张秦派许大人在金陵城闹事,一方面也有揭穿南牧老底的意思。 国库里粮草確实有限。 “如何能筹集粮草?”乐晏问。 户部尚书神色一愣,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要么捐粮,要么抢,现在正是春种,还未秋收,就是强收也未必有,反而会造成惶恐。” 捐粮两个字钻入了乐晏耳朵里,她看向了户部尚书:“本宫觉得大人言之有理。” 乐晏忽然问:“本宫想重新在建立几个粮草,让家中有存粮之人將粮食放入粮仓內,用银子,或是粮票兑换,確保隨时都可以兑换,如此一来,粮食存放在家中,反而还有发霉,潮湿的风险。” 这个提议让户部尚书犹豫了片刻;“微臣只担心百姓未必信得过朝廷。” 乐晏下巴轻抬:“这有什么难的,就有金陵城的百官开始带头存粮,算出每家多少人口,每日消耗多少,只准留一个月口粮,其余的要一併存入粮仓內,此外,那些米粮生意的也可以存入粮仓。” “皇后娘娘……” “户部尚书是觉得本宫的提议不行?”乐晏蹙眉。 户部尚书摇头:“这,这倒不是,若有人不配合,又或是粮商不满,闹腾起来又该如何?” “百官之中若有人不配合的,一律提来见本宫,至於粮商,暂时安抚,也可和朝廷合作,粮商若给足了朝廷一定数额的粮食,朝廷可以高价回收,这对粮商而言也是好事。” 乐晏话锋一转:“此事先从金陵城,以及周边的五座城池开始施行,本宫会派禁卫军时不时在外巡游,若有人敢强抢,诛三族!” 冷幽幽的话听著就叫人心里发颤,户部尚书几次语噎,末了才说:“娘,娘娘,举办粮仓收粮食,也需要大量的银钱,户部,怕是不足以支撑。” “此事不难。” 乐晏轻轻扬起下巴,红梔立即让宫女抬著大箱子来了,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的银票。 “尚书大人,战爭在前,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將士们的性命远比这些黄白之物重要得多,是不是?” 看著整箱的银票,户部尚书惊愕得合不拢嘴了,震惊之余又想到这位北梁来的长公主还是天下第一富商盛家的外孙女。 陪嫁时,百里红妆可不是虚的。 户部尚书立即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不停的朝著乐晏磕头:“微臣,微臣这就去办!” 第441章 运粮 一个时辰后百官被召 南牧建立粮仓的事一提出来立即就有人否决,户部尚书垂著头只管说,数十人不同意,一小部分的人沉默,只有极少人同意。 户部尚书飞快地瞥了眼门口的禁卫军,不知不觉已经加了三倍数量。 一下午 百官逐个被凤棲宫召见。 去时一头雾水回来的时候个个面露土色,不仅如此,今日凤棲宫还有百官命妇被召见。 黎夫人等人带头同意存粮。 同意的早早就被放出宫了,不同意的还留在凤棲宫。 眼看著天色渐黑 乐晏嗓子都快冒烟了,喝了杯温水润润喉,揉著眉心:“这帮老骨头果然难啃。” “娘娘,这些人不是没有软肋,再等等,奴婢瞧著也快熬不住了。”红梔心疼地端来了补膳。 乐晏接过,吃了一大半才缓了过来,手搭在腹部:“本宫也不想动血腥,只是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夜的功夫又有不少人妥协了,还剩几个老顽固,乐晏看了眼几人,这时黎夫人入宫了。 “薛大人家爱子如命,尤其偏爱幼子,这些年也闯了不少祸端。” “章大人膝下的几个孩子,个个中庸,章大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后继有人,若能得重用,说不定也能服软。” “还有刘侯爷,世子迟迟未曾请封,若侯夫人主动存粮,积极配合,娘娘许诺世子之位,臣妇觉得侯爷答不答应已经无所谓了。” 九个大臣逐个击破。 乐晏按照黎夫人的建议照做。 果不其然在午时前,事情顺利办成,侯夫人不仅存粮,还捐赠了朝廷一万两银子。 乐晏当即下旨夸讚侯夫人秀外慧中,册封了侯夫人的嫡子为世子,並表示侯爵永袭。 整个侯府上下对皇宫方向不停地磕头谢恩。 朝廷建立两座粮仓放在了金陵城,由禁卫军亲自看守,百官连夜將府上的余粮清空,存在了粮仓內。 户部尚书亲自坐镇发放粮票或是银票。 百姓们看个热闹。 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边关急缺粮草了,朝廷故意弄这齣戏给他们瞧的。 结果黎家带头破除流言,在东西城门口施粥一个月,人人有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夫人跟风效仿。 粥,也不是清汤寡粥。 一碗足够填饱肚子。 这下百姓倒有些疑惑了,朝廷对外解释:“要打持久战,粮草不可缺,但能保证不论何时,任何人来了都可以拿著粮票兑换,若有兑不出来的,十倍偿还,童叟无欺!” 有人还是观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乐晏看著兴致冲冲赶来的户部尚书:“粮仓都快满了,也已装整齐,隨时都可以运去边关了。” “先別急,再等等。”乐晏指尖敲打桌面。 前脚刚囤积了粮草后脚就送走了,百姓肯定会闹腾起来。 金陵城举办一场外嫁婚事,新娘子是国公府嫡女远嫁凉州城,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也不知是谁说嫁妆里藏匿著粮食。 在送嫁那日,有人藉机打乱了送嫁队伍。 数百个大箱子翻倒在地,里面都是一些字画,陪嫁之物,没有一粒米,眾人见状有些唏嘘。 闹事的人被抓起来。 送嫁队伍不得已又重新回府整理再出发。 此次用上了马车,还有专人守著,生怕再有人来闹事,一路吹吹打打离开了金陵城。 …… 边关 南牧攻下北燕一座城,打得北燕节节败退,南牧士气大振,但困境也摆在眼前。 粮草被劫是事实。 军中粮草不足也是事实。 诸位副將围聚,有人愤愤不平;“北燕小人得志,就该给个教训,要是粮草充足,咱们一举再攻三座城池也不是什么难事。” “咱们根基本就不稳,要不是北梁替咱们挡住了南和,今日两面夹击,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皇上,为今之计就是见好就收,等来日,粮草充足咱们再战!” 景晏帝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盯著面上的沙盘,有人继续劝:“皇上,若是继续强攻,不到一半咱们就没了粮草,必定会被反噬,到时候功亏一簣,后果不堪设想啊。” 几个武將巴不得继续进攻,但总不能让將士们饿著肚子打仗,他们面上有些不甘心。 “这么好的机会就此作罢,实在可惜。” “可惜也没法子,不能因小失大,一旦被敌军知道咱们粮草不足,军心不稳,北燕还极有可能反攻。” 耳边吵吵闹闹。 眾人僵持不下。 景晏帝揉著眉心,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还足够支撑多久?” 李副將道:“不足五日,不,最多五日就要弹尽粮绝,这事儿也瞒不了太久,皇上,继续僵持下去,对咱们只有弊端。” “五日撤兵足以。” “皇上,撤军吧。” 景晏帝指尖攥得发白,紧绷著脸不说话。 “咱们能想到的筹集粮草法子,已经想过了,总不能去掠夺百姓的口粮吧?” “皇上,兵家大忌,不能恋战。” “不如休兵回京,等时机成熟再攻也不迟。” 景晏帝深吸口气豁然起身…… 此时营帐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金鳞撩起帘子,大步走来,情绪难掩激动:“皇上,朝廷送来了大批粮草,两日內必达!” “什么?” 这话宛若是一滴冷水溅入油锅,所有人都沸腾了,简直不敢置信,金鳞將朝廷送来的先锋带来。 景晏帝眉心一跳:“朝廷哪来的粮草?” 国库如何,他最清楚不过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粮草,当初粮草被劫后,他便第一时间赶回。 就知道一定会有人闹事。 原本计划两个月之內攻退北燕,但北燕难缠,比预计时间足足推迟了两个多月。 一边筹集粮草一边硬打北燕,就这么熬了五个多月。 若要退,他不甘心。 可没法子,也只能如此。 朝廷却送来了粮草,景晏帝也是难掩激动,先锋侍卫回应:“是皇后娘娘建立粮仓,召百官存粮,以粮票和银票发放给存粮之人,才收集了这么多粮草,足大军两个月口粮。” 此话一出眾人更加兴奋。 “那金陵城岂不是知道了大军断了粮草?如此,金陵城会不会民心惶恐?” 先锋侍卫摇头:“未曾,金陵城一切安好,东西城门口还有施粥赠粮,这些粮食是用国公府嫁女的名义一路送回来的,无人知晓是粮草。” 顷刻间所有人对乐晏佩服的五体投地,红了眼眶:“皇后娘娘大义!” 景晏帝越发的心疼起乐晏,他不在身边,她孤身一人还挺著孕肚,替他筹集粮草。 这份情,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两个月足矣!”景晏帝骤然道:“诸位,粮草就位,朕要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去,各位意下如何?” 哗啦啦,眾人跪地;“末將拼死效忠,竭力攻北燕!” 两日后大批粮草果然就位,而且都是精细的米粮,浩浩荡荡藏在箱子里被搬出来。 三军看直了眼,也因此攻破了粮草急缺的流言。 第442章 再添筹码 金陵城的粮草很快又被填了一大半,有人看热闹,有人愿意存粮拿著银子回去,也省得米粮被磕坏,被雨水浸湿,吃起来反而难以下咽。 户部尚书给银子也给得痛快,一笔笔记录在册,转眼间百万两银票发了下去。 他连腰杆子都挺直了,日后谁还敢小覷了户部? 不知不觉已是六月。 乐晏比平日里召见百官夫人更频繁了一些,努力地维繫著金陵城的平衡。 “娘娘,南和要娶亲也没了动静,说到底还是不够有诚意。” 妇人中有人撇撇嘴:“哪有空手套白狼的。”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南和那边又传来消息,愿以半个城池为聘礼,外加二十万头牛羊为聘,求娶沈云阳。 甚至还给沈云阳提了位份,变成了贵妃。 眾人唏嘘:“南和皇帝是不是疯了,半个城池求娶七公主,也不知已故的亡国皇帝许诺了什么好处。” “许是天子一诺,不想失信於人吧。” 每个人见解不同,各说其词。 只有沈夫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喝茶,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向了上面那位皇后娘娘。 “南和地方优越,土地肥沃,还有草原,二十万那头也不算多,但诚意也不小了。”黎夫人忽然开口。 “若是南和皇帝诚心求娶,是为了完成君子一诺,倒也不是不行。”梁夫人也帮腔:“至少看在诚意的份上,南和不会亏待七公主。” 沈夫人闻言神色古怪的看了眼两位夫人,一唱一和的,她心里大概也有数了。 果不其然 乐晏长眉挑起:“这事儿本宫也做不了主。” 说著她的视线落在了沈夫人身上,沈夫人立马眼皮跳了跳,支支吾吾解释道:“有一事臣妇不甚明白,南和给了这么多聘礼,那七公主嫁出去,可需要陪嫁?” 若要陪嫁,给少了,被人笑话。 给多了,这场局还有什么意义? 吃亏的事南牧肯定不会答应的。 眾人也纷纷好奇看向了乐晏:“七公主若是要將聘礼陪嫁一併带走,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簣?” “若是强行扣下,会不会被人误以为是咱们小气?” 诸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討论起来。 沈夫人见状又说:“再说七公主身子孱弱,若是在半路上有个好歹,这事儿又该怎么算?” 一说出这话沈夫人立即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沈夫人硬著头皮解释道:“有些事还是提前说出来较好,省的日后扯皮,我……我也是未雨绸繆,並无她意。” 这事儿谁也没法替七公主做主。 黎夫人道:“七公主今年也有九岁了,不如问问七公主的意见?” “她毕竟还小,哪懂这些。” 几个夫人一致觉得別落下骂名,还是將聘礼和陪嫁一併送给七公主,省得被人戳脊梁骨。 黎夫人冷冷一哼:“诸位可別忘了七公主是亡国公主,心里指不定记著仇恨呢,一旦去了南和,万一吹起枕头风,咱们日后可没好日子过。” 被黎夫人训斥了一顿,不少人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沈夫人提议:“不如將这些全部捐赠给朝廷,供三军用,毕竟是南和主动提出求亲,总该付出点什么。” 沈夫人此话一出,明显感觉到了乐晏朝著她看来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沈夫人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又继续说:“至於陪嫁,先贵妃留下多少就给公主多少,没道理,前朝的事要用南牧来偿还,实在不行,南和可以不娶,省的让南牧为难。” 这话也说到了乐晏心坎上了,眸中讚许更深。 可以不娶,南牧不能为难。 这些消息又再次传到了沈云阳耳朵里,她急的跺跺脚:“不过就是一些黄白之物,为何看的如此严重?” 她紧紧咬著牙不甘心自己的前途一而再地被拒绝。 若是逼急了南和,不愿意娶了,她难道还要在南牧一辈子? “去告诉皇后娘娘,我要见她。”沈云阳拔出簪子抵在喉间,以死相逼,宫女慌了神,二话不说立即道:“七公主消消气,奴婢这就去稟报。” 沈云阳见这招奏效,心里鬆了口气。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红梔亲自来了一趟,上下打量著沈云阳:“皇后娘娘身子不適,见不了你,七公主有什么话,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不,我今日一定要见皇后娘娘!”沈云阳將手上的簪子往前一递,白皙的脖子上划出红痕,沁出血珠,红得耀眼。 红梔紧绷著脸蹙眉,幽幽嘆了口气:“走吧。” 將沈云阳带去了凤棲宫。 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沈云阳手中簪子不敢离开脖子,红梔侧目:“公主是要以死相逼?” 沈云阳訕訕地鬆开了手,规规矩矩站好。 片刻后被引入殿內。 偌大的殿內燃著淡淡的薰香,使人莫名心情顺畅,她抬起头看见了乐晏坐在那,悠然自得的手里捧著书。 “皇后娘娘。”沈云阳屈膝行礼。 乐晏闻声抬起头:“有事?” 漫不经心的態度让沈云阳心里憋著一股窝囊火,可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眼前这位皇后不鬆口,她就没法和亲! 所以沈云阳收敛了戾气,变得很乖巧,脸上流著眼泪可怜兮兮地说:“皇后娘娘,我想去南和,外祖父一家还在等著我呢,求皇后娘娘成全。” 听著她堂而皇之地说出口,乐晏只觉得讽刺:“你可知南和皇帝年纪多大了?” “母妃入宫时,父皇年纪也是如此。”沈云阳反驳:“也不是每个后宫妃嬪都像皇后娘娘这样,芳华正茂时嫁给了年纪轻轻的皇上。” 乐晏气笑了,从见沈云阳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看穿了小姑娘骨子里的野心。 丝毫不在意南和帝的年纪,生怕晚了一步就来不及了。 想想也是,先贵妃养大的女儿,日日受著先贵妃的薰陶,只知荣华富贵,又哪知晓在宫里生存的不易。 “你的事本宫做不了主。”乐晏婉拒。 “怎么会呢,您是中宫皇后,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就可以嫁过去和亲。”沈云阳急了。 终究还是年纪小,看著乐晏的淡定,她反而按捺不住了:“皇后娘娘真的是害怕我去南和之后会记恨南牧灭国之仇,所以才百般阻挠吗?” 第443章 出嫁 瞧瞧,多么愚蠢的人。 才三两下就急著暴露了心思。 是个人都知道七公主嫁过去对南牧绝对没有好处。 见乐晏迟迟不肯说话,沈云阳又继续说:“皇后娘娘还是因为南和在跟北梁交战,为了私情,不愿意成全我?” “放肆!”红梔看不下去了,脸色一沉:“你就是这么和皇后娘娘说话的?从头到尾,皇后娘娘都不曾参与和亲这件事,若不是南和求亲,將来皇后娘娘也会替你寻一门好的婚事。” 沈云阳身子一抖;“既然皇后娘娘並无私心,又愿意善待前朝公主,就请皇后娘娘成全了云阳吧,云阳感激不尽。” 说著沈云阳朝著乐晏砰砰磕头,很快白皙的脑门便是一团青紫。 小姑娘脸上划过一抹记恨,被乐晏巧妙地捕捉到了,她一点也不意外,揉著眉心嘆了口气,摆摆手:“容本宫再想想。” “皇后娘娘一而再地拒绝南和,若逼急了南和,不肯求娶了,又该如何?”沈云阳不肯离开:“南和诚意已足够了。” 见乐晏不鬆口,沈云阳举起手保证:“南和送来的聘礼,我可以回馈给南牧,绝无怨言,此外,我只要將母妃留下的嫁妆一併带走,足矣。” 乐晏轻嘆:“你怎么这般固执?” “人各有所求,皇后娘娘不远千里来和亲,我也甘之如飴,绝无怨言。”沈云阳梗著脖子,面露决绝,手里的釵再次抵在了脖子上:“若不能和亲,我寧可死!” “七公主!”宫人慌了神。 乐晏目光灼灼的盯著沈云阳,四目相对,互不相让,她深吸口气:“好!既然七公主都这么说了,本宫也不能拦著,你回去准备吧。” 沈云阳闻言狠狠地鬆了口气,朝著乐晏磕头:“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一走,隔著一扇屏风的诸位夫人见状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小小年纪的七公主这么血性。 为了这门婚事不惜以死相逼。 “诸位,可不是本宫强行逼迫,七公主既然执意要嫁,本宫就成全她。”乐晏的视线落在了沈夫人身上:“本宫並无送嫁经验,如今身子不便,不宜操劳过度,就劳烦沈夫人这个长辈帮著准备婚事了。” 沈夫人嘴角一抽,面上还要装作十分惶恐和怒其不爭的模样:“臣妇领旨。” 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南和对外宣称是信守承诺,不能辜负大庆帝託孤,南牧对外称是南和给了极大的好处,並將聘礼全部充入国库。 双方既没有谈和,各有付出,也保持了极大的脸面。 沈家人送嫁。 对比国公府嫡女的十里红妆,沈云阳的送嫁队伍就有些寒酸了,小小年纪穿著红嫁衣,就连拜別都不曾,直接坐著轿离开了皇宫。 乐晏听闻后也不恼:“她若不如此,本宫还下不去手呢。” 她怎会放任一个心怀恨意的人去了他国? 假以时日必成大祸。 送嫁那日,沈夫人不情不愿地一路跟著,和沈云阳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刚离开了金陵城。 沈云阳掀开了红盖头,稚嫩的脸颊描绘著精致的妆容,头顶著凤冠,脸上勾著笑:“沈夫人,日后一別,这辈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沈夫人蹙眉,没有理会沈云阳的挑衅。 “本宫很好奇,究竟是乐晏皇后和你说什么了,你竟敢出尔反尔不肯抚育本宫,让本宫被软禁半年!” 这笔帐,沈云阳始终还牢记在心,眼里儘是恨意:“你大概也没想到,本宫还能翻身做贵妃吧?” 她摸了摸脸蛋,从小她就知道她的模样像极了先贵妃,倾国倾城,如今九岁已初见端倪。 日后长大,必定不输如今的乐晏皇后。 去了南和后宫,先是贵妃,等日后诞下小皇子,再一步步地登上皇后之位。 终有一日她一定要让南牧將吞下去的吐出来,掀翻南牧,重振大庆! 沈夫人看著她小小年纪眼底露出来的憎恨,在心里忽然有些感激皇后,当初阻拦没有让沈家抚育两位公主。 这样一条毒蛇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端! 她深吸口气:“公主……” 啪! 沈云阳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了沈夫人脸上:“本宫如今不是大庆亡国公主了,现在本宫是南和淑贵妃!” 满脸的戾气,显得沈云阳有些尖酸刻薄。 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不轻,打得沈夫人脸歪一旁,髮髻都乱了,白皙的脸上映著手指印。 沈云阳双眸冒火,眼底还有几分痛快之色,牢牢盯著沈夫人:“本宫终究有一日还会再回来的,父皇生前那么重用沈家,如今父皇不在了,沈家吃里扒外,急於討好新皇,將我弃之不顾,这笔帐,本宫铭记於心,时刻不敢忘!” 沈夫人强行將怒火压下来,也不知该说七公主聪慧还是愚蠢,她揉了揉脸,语气不悦:“七公主可知这才刚刚离了金陵城,还没到南和呢,这一路还有许多波折,路不平,七公主又何必急著发泄怒火?” 要不是乐晏有所交代,沈夫人恨不得马上就掐死眼前人。 “你敢威胁本宫?”沈云阳冷笑,丝毫没有將沈夫人的话放在眼里:“本宫若是出了事,你也难辞其咎,新皇后是个小气的,本就对前朝旧臣忌惮,你敢坏事?” 换做旁人,或许沈云阳还要收敛。 可恰恰是沈夫人,沈云阳才想著要將怒火全都发泄在沈夫人身上,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 她才不怕呢。 举起手又要再打却被沈夫人及时攥住,厉声道:“我是不能將你如何,但缺胳膊少腿,没了容貌,还是很简单的,这一路的意外足矣让我洗脱嫌疑,七公主,可要试试?” 沈夫人气急了才会如此。 果然,被威胁之后沈云阳收敛了许多。 第444章 送亲 沈夫人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捱,一日日地盼著儘快到了边界,这一路上沈云阳不消停。 “我想吃沈夫人亲手做的藕粉糕。” 沈云阳闹著性子不肯吃东西,点了名的要让沈夫人亲自下厨,沈夫人磨著后槽牙,忍了又忍。 只得趁著停歇时,让人去採买藕粉,亲自做了点心送来。 折腾了大半天热气腾腾地送来时,沈云阳已经捧著碗吃著其他点心,淡淡瞥了眼沈夫人:“夫人太慢了,本宫饿得不行,所以就先吃了,夫人不会怪罪本宫吧?” 沈夫人恨不得將点心盘子砸在沈云阳脑袋上,一忍再忍又咽了回去,又眼睁睁看著沈云阳將点心倒在地上。 雪白的藕粉糕沾上泥,显得有些狼狈。 “你!”沈夫人咬牙。 沈云阳冷笑:“別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了什么主意,本宫告诉你,若是本宫死在了边关,本宫一定会让你陪葬!” 一句话瞬时让沈夫人没了脾气,丟下一句胡说八道,停顿了片刻后送嫁队伍重新起程。 不管沈云阳怎么折腾,沈夫人就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充耳不闻,哪怕是沈云阳指著鼻尖辱骂,她也当做没听见。 再忍忍,马上就要抵达边关了。 “沈夫人。”沈云阳忽然收敛了脾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轻轻地在沈夫人面前晃荡。 看见玉佩,沈夫人瞳孔一缩,驀然抓住,攥在手心仔细翻看,立即气得浑身血液逆流:“爭哥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 沈爭,她的小儿子。 沈云阳咧嘴笑:“本宫知道姬乐晏不会轻易放本宫离开的,扣下本宫的聘礼和陪嫁,让本宫如此寒酸的去和亲,这口气本宫咽不下,沈夫人,咱们好歹也是亲戚,你就告诉本宫实话,姬乐晏接下来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闹了一路,越是靠近边关,沈云阳心里就越是没有底气,眼皮跳得厉害,隱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沈夫人扬眉,捏不准沈云阳究竟知道多少,她脸色缓和,语气平淡:“你是前朝公主,她为了名声没道理扣著你不放,你多虑了。” “是么?”沈云阳似笑非笑,根本不信。 史书上有种忌讳,亡国公主必须要赶尽杀绝,否则,一朝得势,后患无穷。 沈夫人想著沈云阳被囚在后宫,根本没有机会掳走沈爭,至於这枚玉佩,说不定只是巧合。 如此安慰自己,沈夫人很快放下心。 沈云阳却看穿了沈夫人的小心思:“南牧成立不过才一年,沈夫人觉得金陵城內,究竟是南牧新臣多还是大庆旧臣多?” 一句威胁让沈夫人变了脸。 “姬乐晏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事事兼顾,沈夫人,要不要试试?”沈云阳的嘴角翘起挑衅的意味。 自小在皇宫长大,她又怎么会看不穿姬乐晏对她的防备? “八皇妹就能出宫,偏偏本宫不能,她就是针对本宫!”沈云阳摸了摸脸蛋,心里这口怨气久久不散,偏执地看向了沈夫人:“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沈夫人满脸警惕,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才九岁,嘴里却说著这么老成的话。 她不语。 沈云阳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南和聘礼,一分不少地带回去。” 南和跟南牧同意和亲,南和那边筹集了聘礼在赶来的路上,南牧这边负责將人送去边界。 双方互交所需。 沈夫人的任务就是將南和送来的聘礼一一带回。 听她这么说,沈夫人一点儿也不意外,反问:“我怎知爭哥儿在你手上?” 这一路上沈夫人都是寸步不离的跟著沈云阳,根本没有看见有人靠近沈云阳传递过什么消息。 沈云阳嗤笑:“金陵城有的是为我所用的人。” 一听这话沈夫人又笑了:“若是为你所用,当初你就不会被扣留在宫里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谁会为了你得罪了沈家,得罪皇后?” 从沈云阳的语气中沈夫人已经基本判定,沈云阳在撒谎,她勾唇继续戳破;“聘礼可是南和许下的,拿不到聘礼,你以为你能安安全全的出嫁?” “你!”沈云阳的所有心思都被戳破了,她恼羞成怒,扬起手还要再打,沈夫人耐心耗尽,叫来丫鬟,弄来了软骨散强行餵了下去,沈云阳软了身,目光死死的瞪著沈夫人。 耳根子消停了,沈夫人也终於能缓缓。 马车停靠在边界附近。 丫鬟问:“夫人,这一路走走停停,许多人都看见了七公主是活蹦乱跳的,咱们目的也达成了,只是南和那边什么时候能將聘礼送来?” 沈夫人摇头,她心里也没底。 等了三日 南和那边送来了聘礼,沈夫人一一检查之后,確认无误了立即將东西交给了禁卫军。 分批运送回金陵城。 才將沈云阳交给了出去,沈云阳眼睁睁看著聘礼被瓜分了,她恼羞成怒地对著南和迎亲人大喊:“快將东西给本宫追回来,那是本宫的!” 一枚铜板她都不想留给南牧! 沈云阳的大喊大叫,无人理会,南和似是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带著沈云阳起程就往回走。 人已送走,沈夫人狠狠地鬆了口气,这个烫手山芋总算是甩了出去,眾目睽睽之下,总算是有了交代。 沈夫人马不停蹄的上了马车;“走,走,快走!” …… 这头沈云阳到了南和领土上,她被人尊称淑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全都被替换成南和丫鬟。 “贵妃娘娘请沐浴更衣。” 马车停在了一间驛站前,两个丫鬟捧著南和的衣裳候在马车外,沈云阳蹙眉,环顾一圈,个个绷著脸不吭声,她抿了抿唇乖巧下了马车,去沐浴更衣,全然没有在沈夫人身边时的囂张跋扈。 换上了南和服侍。 坐在梳妆镜子前,任由两个丫鬟替她梳洗打扮,耀眼夺目的红色嫁衣套在身上,不大不小,像是专门替她量身定做的。 “从今日开始贵妃娘娘每日都要沐浴更衣,还要念经十遍,不得有误。” 人群里走出来个老嬤嬤,虎著脸將一本经书塞给了沈云阳手上,又从梳妆桌上拿到佛珠不由说分地套在了她手上。 力气很大,根本不给沈云阳拒绝的机会,对方粗糙的指尖刮过她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她蹙眉:“你是何人?” “奴婢是张姑姑,专门负责教新入宫的妃嬪规矩,跟在太后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这次是皇上特意让奴婢来教贵妃娘娘规矩的。”张姑姑道。 沈云阳不敢得罪,只能扯出笑容应了。 “从今日开始贵妃娘娘要吃斋,不得再沾半点荤腥。” “这又是什么规矩?”沈云阳疑惑。 张姑姑道:“自然是南和的规矩,新入宫的妃嬪都是如此。” 闻言,沈云阳没了脾气,点点头应了。 日日吃斋念佛,张姑姑日日跟隨,接连几日沈云阳有些叫苦不叠,快要受不住了。 肚子饿得咕嚕嚕叫,张姑姑就当做没听见。 “姑姑……”沈云阳喊。 张姑姑不耐烦的下了马车,丟下一句;“贵妃娘娘不够诚心,今日不得再进食。” 一句话让沈云阳险些哭出来,她以为脱离了南牧,嫁入南和,是来享福的。 没想到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她吸了吸鼻子,倏然胸口內有一阵剧痛在翻滚,张张嘴,喉咙似是被堵住了,五臟六腑宛若被人用手狠狠扯著。 噗! 一口脓血喷出。 沈云阳拼了命地往外爬,四肢像是被束缚住了,挣扎不得,蓄力大喊:“来人!” 帘子骤然撩起,张姑姑被这一幕嚇得不轻,乱了分寸:“传太医!” 太医诊脉,惶恐道:“中了剧毒,无药可解。” “什么?”张姑姑慌了神,赶紧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去,沈云阳就趴在马车上,听著太医的话,她死死咬著牙,喉咙里的血不停地往外翻涌。 噗。 一张嘴,又呕出。 沈云阳张张嘴想说姬乐晏三个字,愣是发不出音。 她预料的果然没错。 南牧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一路上提防,好不容易到了南和,沈云阳实在是想不通什么时候下毒的? 衣食住行,样样都是再三检查过的。 太医施针封了血脉,又给她餵了一粒丹药,制止了血,张姑姑皱著眉心,低低咒骂了一句晦气。 夜色渐浓 马车飞快行驶。 沈云阳几乎快要被顛簸得昏死过去,昏昏沉沉一路,睡了醒,醒又睡,几次折腾再睁眼。 入眼一片郊外。 四周散布著恐怖气息,令人不寒而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依稀看见一个黑衣人出现,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似铁,惊得沈云阳差点儿失声叫出来。 来人眼底捲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怒火,一双瞳孔看著她,那眼神宛在看死人。 一炷香后,悽厉的惨叫声响彻上空。 “南牧坏了沈云阳的命格,她体內的毒一个月前就已经种下了,早已无用。” 黑衣人难掩怒火,竟是伸手活活掐断了沈云阳的脖子,即便他不动手,沈云阳也活不过今夜。 南和皇帝闻言急了:“太无耻了,朕不能罢休!” “费劲心思弄来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这口窝囊气是不能咽下。” 半个城池,数百万两银子,换来一个死人,黑衣人心口怒火不停地上涨:“若能抓到姬承庭,盛锦初一家子四口,还有个南牧皇帝,正好填上九九归一的龙脉,让南和再续千年。” “国师,这几人可不好抓。”南和皇帝皱著眉。 任何一人,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到处提防,根本无从下手。 国师勾唇:“那也未必,夜观天象姬承庭跟盛锦初就在南和一带,这是个绝佳机会,除了北梁皇帝有些棘手,景晏帝也不难,这些人的软肋都是乐晏皇后……” “將沈云阳的尸首送回去。”国师吩咐。 南和皇帝点头,面色惶恐地看了一眼八卦阵內的几个穴位,九个穴位被填了一半,还余下几个空位置。 还有专门的人看守著。 此地是南和龙脉,若干年前龙脉耗损,南和国运大受影响,幸亏国师在此布阵,用生桩祭龙脉的方式,逐渐修復龙脉。 在国师的帮助下,南和果然日渐强大。 国师仰著头看天,掐指一算,眉心暗沉;“姬长宜这个蠢货死在了北梁,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疆神医死了?”南和皇帝惊讶不已。 国师看著一颗星辰陨落推算出结果,朝著南和帝看了眼:“你留下,我继续寻找命格之人。” “是。”南和帝应了。 第445章 从未信任 六月 乐晏的肚子越来越显出身形了,她正在瞧帐本,听著红梔来报:“沈夫人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七公主,死了。” 沈云阳死是必然的,她扬起眉:“南和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暂时还未传出消息。” 傍晚南和的消息就送来了 一同送来的还有父王的书信,乐晏先看过父王的,书信上写著南和国师非常人,会蛊,善於偽装。 书信还写著生桩祭祀的邪术。 看的她头皮一阵发麻,缓了许久才能回过神,红梔见状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接过水喝了两口,乐晏抿紧了唇,才问南和的消息。 “南和皇帝大怒七公主中毒而亡,派人快马加鞭將七公主的身子送回,要南牧给交代!” 乐晏弯了弯唇:“人送去南和时,多少人看见了是活蹦乱跳的,到了南和就说中毒,这又是什么道理?”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跟沈家那边打过招呼了,沈夫人是人证,绝不会有错。” 沈家亲自送亲,一路走走停停,见过不少人,七公主都安然无恙,偏偏到了南和就死了。 百官认定就是南和在搅事,故意讹南牧的。 “南和果然是不安好心。” “好好的一条命就没了,咱们没找他们算帐就不错了。” “一把年纪了惦记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不知羞耻。” 有些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是曾经极力劝说要让七公主和亲的那群人,自知有愧,实在是没脸了。 朝堂爭吵,要个交代。 此事,乐晏一点儿也不意外。 次日沈夫人求入宫,乐晏扬起长眉,有些疑惑她事都办成了入宫作甚? “传吧。” 半个时辰后沈夫人跪地拜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乐晏隔空抬手叫起,又叫人赐座,沈夫人面露忐忑地坐下半个身子:“皇后娘娘,现在朝堂內外都在討论七公主死了的消息,臣妇想知道南牧会不会跟南和开战!” 沈夫人一开口,乐晏就知道了来意。 是来要实权的。 而且还是威胁她。 乐晏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说沈夫人聪慧还是愚蠢,经歷了这么多,竟然还心存幻想。 “此事轮不著夫人操心。”乐晏语气多了几凉意。 沈夫人面露訕訕:“皇后娘娘,沈家这一路护送,也是去了娘娘的心病,又替娘娘分忧,娘娘也该知道沈家忠心耿耿,沈家將来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娘娘身后,替娘娘继续分忧。” 乐晏揉著眉心,不搭话。 良久,沈夫人又说:“娘娘,沈家是前朝旧臣,身份尷尬,可沈家一片忠心,想要个机会证明自己。” 仍旧是没有搭话,乐晏索性换了个姿势,胳膊肘搭在桌沿上,另只手轻轻搭在了小腹上,目光似有似无的从沈夫人身上略过。 “娘娘,臣妇斗胆替沈融求个职位。”沈夫人跪地:“还请娘娘应允。” 最上首的乐晏嘴角勾起笑:“是何职位?” “沈融文武双全,可维护金陵城治安,护娘娘周全,还请娘娘给个机会让沈家效劳您。”沈夫人道。 红梔见状笑了:“沈大公子並未有功勋在身,也未立过功,皇后娘娘若是贸然將沈大公子摆在了京大营统帅的位置上,怕是会有许多人不服气,沈夫人这是故意难为皇后娘娘!” 红梔差点儿没指著鼻子骂,沈融只是占了个沈家嫡子,从前的国公世子身份而已。 从未掌过兵权,贸然掌权,实在可笑! 沈夫人脸色涨红:“人都是从无到有,试一试有何妨?沈家在金陵城还有些威望,娘娘的身子日渐不便,臣妇也可以替娘娘分忧。” 在送七公主和亲那日,沈夫人就知道黎夫人和梁夫人被皇后收买了,替皇后做事。 这让沈夫人心里不平衡,凭什么黑锅都是她来背负,好处却让其他人占著? 乐晏怒极反笑:“若是本宫不答应呢?” 听这话,沈夫人心里感到很失落,跪在地上挺直了胸膛:“臣妇送嫁七公主时,七公主曾掏出爭哥儿的玉佩威胁臣妇,七公主说金陵城的旧臣远大於新臣,臣妇觉得有理,若是皇后娘娘提拔了沈家,沈家会主动帮著皇后娘娘扫清障碍,剔除旧臣,如此娘娘日后才能高枕无忧,安安心心诞下小殿下。” 句句都是威胁。 乐晏眯著眼,猜到了沈夫人的心思,若是她不同意,就要把她谋害沈云阳的事捅出去。 也就等於告诉了外界,沈云阳是皇后故意赐死的。 南和必定要个交代。 此外,大庆的旧臣也会追著要个交代,两国一旦打起来,那乐晏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沈夫人此举,就是在趁火打劫,一边替沈家谋利拿权站稳脚跟,也是冒险,但確实机会適宜。 乐晏眼底冒起一层火焰,心口起伏,红梔见状赶紧道:“娘娘消消气,您还怀著身子呢,千万彆气坏了身子。” 沈夫人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张张嘴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妇无意与您作对,也请您给沈家一个机会,有些事沈家绝不对外解释。” “沈夫人!”红梔怒斥;“皇后娘娘怀著身子,你怎敢威胁?” “姑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夫人极力解释。 红梔眼底的怒火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倒是没有想到沈夫人会趁火打劫,乐晏倏然笑了笑。 这一笑,沈夫人心里有些发毛:“娘娘笑什么?” 乐晏勾唇:“本宫自然是笑你愚不可及,本宫既敢让你去送嫁,自然还有用意。” 沈夫人眼皮跳了跳。 “將沈夫人拖出去,跪上三个时辰!”乐晏挥手。 对沈夫人,她从未信任过。 不过是哄著她,再利用她罢了。 沈家是前朝旧臣,又是亡国的皇亲国戚,她早就想要將沈家连根拔起了:“让黎夫人进宫。” “是。” 凤棲宫门口跪著的沈夫人,太阳照在头顶上背脊都濡湿了一层冷汗,黎夫人入宫时身后还跟著一名女子。 看见女子,沈夫人瞳孔瞪大:“贱人,你怎会在此?” 来人正是莫姨娘,沈大人的妾室,扑通跪下;“婢妾要举报夫人沈氏和沈大人狼狈为奸,故意害人谋命,栽赃嫁祸!” “贱人!”沈夫人衝过去,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莫姨娘脸上,掐著她的脖子;“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可是沈家人!” 莫姨娘被掐的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宫女上前將两人拉开,莫姨娘笑:“夫人能为了儿子爭前程,我自然也是一样的。” 一开口,沈夫人赤红了眼恨不得要掐死她。 啪! 红梔出来一巴掌狠狠拍在沈夫人脸上:“放肆!凤棲宫门口岂能你隨意造次!” 沈夫人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 良久,她慌了神朝著凤棲宫磕头;“皇后娘娘,臣妇错了,臣妇知错了,求皇后娘娘再给臣妇一次机会。” 红梔就这么平静的盯著沈夫人,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莫姨娘提供了证据,证明沈夫人擅医术,还提供了沈夫人弄死的人命案,都有什么症状。 其中有一条和沈云阳的死法,极相似。 沈夫人矢口否认。 莫姨娘又道:“夫人可以抵赖,这么多年收集药草却是事实,夫人早就恨透了七公主,沈家族人不愿七公主和亲也是事实,七公主突然中毒,夫人难道不知情?” 扯来扯去,这笔帐终於还是算在了沈夫人头上。 不仅如此还有一同去送嫁的丫鬟可以作证,七公主几次羞辱沈夫人,还用沈爭来威胁。 沈夫人当场就命令丫鬟给七公主灌了不知名的药,让七公主老老实实地到了边关。 几人同时作证,沈夫人气得肝胆俱裂:“污衊!” 第446章 认栽 沈夫人跪在凤棲宫门口足足三个时辰,也眼睁睁听著莫姨娘告了三个时辰的状。 数不清的人命被翻出来,莫姨娘还不忘撩起衣袖,露出了两条胳膊,上面有数不清的疤痕,纵横交错。 看著就有瘮人。 “贱人!贱人!”沈夫人破口大骂,嗓子都骂沙哑了:“你以为投靠了皇后,她就能一路扶持你么,你看看我,如今落得什么下场,是弃子,过河拆桥,她不会放过沈家的。” 纵使沈夫人一直在辱骂,可莫姨娘还是豁出去了,根本不惧,她转过头看向了沈夫人:“若是夫人没有做过这些恶事,皇后娘娘又怎能抓住夫人的把柄?” 沈夫人语噎。 “夫人做多了恶,可想过午夜梦回时,多少人找你索命?”莫姨娘面露阴狠:“婢妾在府上战战兢兢十几年,从未有过爭宠心思,可夫人什么时候放过婢妾?” 莫姨娘眼神过於犀利,甚至还有大仇得报的快活,咧著嘴笑:“夫人,你也有今日,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又如何,还不是现在成了阶下囚。” “你!”沈夫人挣扎,却被宫人牢牢按住了肩,挣扎不了。 莫姨娘知道自己说什么最能让沈夫人心痛,字字珠璣,刀刀都戳在了沈夫人的心坎上。 “沈融和沈爭是嫡子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你给连累了。”莫姨娘边说边笑,笑著后眼泪都出来了。 沈夫人面露惶恐,朝著凤棲宫正殿方向求饶:“皇,皇后娘娘,臣妇知道错了。” 一句句求饶在殿外徘徊。 黎夫人嘆了口气,鄙夷的看向了沈夫人,明明极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却偏偏不知分寸跟皇后討价还价,还敢威胁。 別忘了皇后娘娘年纪虽小,却是实打实宫里长大的,怎会是个单纯无害没心眼的? 沈夫人砰砰磕头,额前瞬时一片青紫痕跡。 慌了。 这次是真的慌了。 红梔走出来,冷著脸对著身边侍卫吩咐:“皇后娘娘有旨,沈夫人谋害七公主沈云阳,辜负了皇后娘娘对沈家的信任,为给南和个交代,即日起抄了沈家,沈家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是!”侍卫应声离开 沈夫人一听更加慌张:“姑姑,臣妇要见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个误会,臣妇並未谋害沈云阳,臣妇知错了。” 她只是想借著这个机会让沈家重新在南牧站稳脚跟,要个实权保命,仅此而已。 可皇后为何不肯罢休? 不,皇后一定是早就想好了过河拆桥,利用了自己,目的达成后又借著南和的手严惩了沈家。 “皇后!皇后!”沈夫人扯著嗓子大喊:“臣妇不服,臣妇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臣……” 红梔只是默默地盯著沈夫人看,冷笑:“皇后娘娘原本是要给沈大公子指婚的,可惜,沈夫人心高气傲沉不住气,白白耽搁了沈大公子,两位公子都是大好青春年华,沈夫人,你这个母亲可真失职。” 句句都是儿子,沈夫人宛若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怎么还敢给牵扯皇后? 沈夫人眼泪都快要哭干了,身子瘫软在地,內心从未这么绝望过,活了这么大岁数,竟被一个乳臭未乾的丫头给算计了。 自以为是幕后人,殊不知早就是別人棋盘上的棋子。 她苦笑。 未曾见著皇后一面。 几个夫人入宫面见时,看见了沈夫人跪在那,一身狼狈,也未曾听沈夫人辱骂。 有人一头雾水。 经过宫人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沈云阳是被沈夫人给毒死了。” “她怎么敢?” 眾人左一句又一句的討论,沈夫人明明听著却连一个字都不能辩驳,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沈家被抄家,同时也落罪沈夫人下毒谋害的事。 沈夫人被关押入大牢时,果然看见了满屋子都是亲人,丈夫,儿子和儿媳,还有年幼的孙儿,以及沈家老太妃。 沈老太妃被剥掉了制服,坐在那,一双眼睛恨不得戳穿了沈夫人:“蠢货,怎么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 沈夫人被狱卒推进来,冷冷一笑:“皇后娘娘的手段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四两拨千斤,手里还有兵权在,怎会轻易被我牵著鼻子走?” 这事儿是沈太妃怂恿的。 最初沈太妃还想要皇后下令將沈家爵位恢復,可转念想著,空有个爵位远不如实权重要。 这年头名声远不如手中有权。 所以沈太妃才会让沈夫人冒险一把,沈夫人嗤笑:“皇后娘娘当初算计沈云阳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皇后娘娘聪明伶俐,借著沈家的手替朝廷爭取了聘礼,恶名又让沈家担了,还不许沈云阳活……罢了罢了,多说无益。”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无益。 只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有些事还未看清。 “想不到皇后娘娘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縝密,一步算百步。”沈太妃两眼一闭,面上儘是不甘心。 事儿办成了,好处给了朝廷又让皇后娘娘占尽了好名声,恶名全都让沈家背负,这还不算,反手又把沈家全家送入大牢。 沈太妃心里这口窝囊气实在是憋不下,她睁眼,环视一圈:“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全都杀了,这事儿也未必能轻易在南和那过关,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沈家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事到如今沈太妃还心存侥倖。 可沈夫人已经麻木了,满脑子里都是红梔略有深意的威胁:“南和要交代,沈家又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之患,夫人可要想好了,是跟皇后娘娘继续作对,还是替两位公子爭取爭取。” 沈夫人苦笑,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杀人不眨眼,要了你的命,你还要转过千恩万谢,將脖子伸过去,任由对方处置。 第447章 一网打尽 沈夫人毒杀沈云阳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沈家宗亲只有沈大人这一支全部入狱,还有一部分认定沈夫人不会这么做,积极上奏替沈家求情。 “沈氏和沈云阳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人?沈氏沉稳端庄,绝不会因为沈云阳三言两语的挑衅,下毒谋杀,此事一旦败露,沈氏又该如何交代?” “说得有理,沈氏犯不著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为了出口恶气,连累整个沈家。” 沈家族人不信,纷纷上奏替沈家开脱。 一时间奏摺堆积如山。 就连南和那边也是积极要个交代,答应了和亲,南和诚意给足了,却被人给谋害了。 南和使臣咄咄逼人。 前朝都吵开了锅。 凤棲宫乐晏却是不急不慌,看了一个多时辰书,红梔劝她別累坏了眼睛,这才放下,喝了水润润喉:“外头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吵的不可开交,沈家族人煽动了不少大庆旧臣上奏,要求给沈家一个公道,还有人私底下传,这事儿是有人背后主使的,谁占了便宜,谁就是主谋。” 红梔小心翼翼的回应,生怕乐晏一著急惊了胎。 乐晏坐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起身挪去了院子散散步,嘴角勾起;“还不急,再等等。” 沈家族人现在很慌,將沈家抄家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沈家族人了,他们现在抱成团替沈家开脱,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那些旧臣,被沈家族人煽动的。 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也正好让乐晏一个个费尽心思地找了。 “皇后娘娘,这事儿会不会影响百姓?”红梔问。 乐晏摇头:“边关战事捷报不断,皇上接连攻下两座城,打得北燕节节败退,百姓只关心日子能不能安稳,可没閒工夫关心沈家究竟有没有下毒,这是两回事。” 不涉及百姓民生问题,都是小事。 更何况,沈家还是大庆的皇亲国戚,现在可是南牧,新臣没有一个敢替沈家说话的。 旧臣么,人人自危。 一个公主的死,还不至於让金陵城乱起来。 说起边关,红梔笑:“皇上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回来陪陪娘娘,娘娘替皇上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乐晏轻嘆,她庆幸自己是盛家后人,母后给了她足够丰厚的陪嫁,撑起了国库。 否则,存粮的事哪有这么容易稳住。 七月 她的身子有些笨拙了,一只手扶在后腰抵著,听著有经验產婆的话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沈家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被关押一个月的沈太妃染了重疾,在牢里日日嚷嚷著要见皇后一面。 乐晏大抵能猜出她要说什么,吩咐道:“老太妃最疼爱的便是两个孙儿和重孙,提出来,单独放在牢房,再找个大夫给老太妃瞧病,人別死了。” 红梔应了。 才一日,提走了沈融和沈爭后,沈老太妃果然就消停了,也不敢嚷嚷著见皇后了。 次日南和使臣抵达金陵城,一同来的还有冰棺封存地沈云阳。 京兆尹负责接待。 谁料南和使臣执意要入金陵城:“南和为了不辜负大庆皇帝临终所託,不惜耗费千金將七公主迎回,你们可倒好,竟谋害了七公主,辜负了我们南和的一片信任!” 一路走一路骂。 就差指名道姓,戳脊梁骨了。 倒是有不少百姓凑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沈家族人也早早赶来。 “此事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七公主是沈家之后,沈家怎会谋害她?” 一群人围著棺槨痛哭流涕。 嘴里嚷嚷著七公主死得冤,才九岁啊,就香消玉殞了。 “都说皇宫吃人不吐骨头,果然不假,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留下一命又能如何?”沈老族长扯著嗓子嚎,时不时还能挤出两滴眼泪。 南和使臣见状便问:“我们皇上也不相信是沈家做的,多此一举,必定是有人担心亡国公主会復仇,所以才会栽赃嫁祸。” 两边一唱一和的,恨不得將皇后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此时黎夫人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冷笑:“当初南和求娶时,皇后娘娘第一个不同意,南和皇帝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的强娶,是你们用外祖,託孤逼著皇后娘娘妥协的,至於聘礼,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出嫁时,万里红妆,根本不缺银子,也是七公主主动要求捐赠留给朝廷的。 当时可是有证人的,再说当初也是沈家人一而再的阻拦,不许七公主和亲的,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长辈,论亲疏远近,齐家根本没有资格替七公主做主,难不成沈家人都忘了不成?” 黎夫人一开口,也有不少人附和。 “確实如此,皇后连八公主都能容得下,为何容不下七公主,难道七公主不是你们沈家人?” 沈老族长被质问语噎:“那还不是八公主年纪小,未曾派上用场。” “沈家存留下来的皇子公主不止一个,怎么偏偏是七公主出事了?”黎夫人再次质问。 沈老族长无言以对。 於是黎夫人又对著大家解释:“据我所知,是七公主得罪了沈夫人,也是为了往年旧事,那时,还没皇后娘娘呢,是陈年积怨了,沈夫人本不想杀了七公主,奈何七公主咄咄逼人,无奈沈夫人为了自保,只能鋌而走险下了毒。” “胡说!”沈老族长一口否认。 黎夫人道:“沈夫人身边的隨从已经招认了此事,而且,沈夫人也签字画押了,认罪了。” 一句认罪让沈老族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瞪圆了眼,直呼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儿早上。”京兆尹適当的插嘴一句提醒。 眾人惊呼:“沈家认罪了?” “那沈家为何还要直呼冤枉?” “你们都不知道,沈夫人是被逼著去的,一个月前沈夫人去要挟皇后娘娘要京大营的兵权,否则就要告发沈云阳的死是皇后娘娘授意的,意在挑起南和跟南牧的爭斗,想让皇后娘娘息事寧人妥协,结果皇后娘娘也不是吃素的,找了证据,抓沈家下狱。” “沈家这不是趁火打劫?” “沈家一向如此。” 眾人议论纷纷时,沈老族长的脸色惨白,似是踩到了什么陷阱,沉寂一个多月了,为何沈夫人突然就承认了下毒谋害? 京兆尹看向了南和使臣:“前朝旧怨,人是沈家下毒谋害的,皇后娘娘也愿意给南和一个交代,沈家所有人都可以交给南和全权处置。” 第448章 不给机会 沈家老族长被京兆尹噎的半天都喘不过气来,目光直勾勾瞪著,身后沈家其他晚辈赶紧拽了拽老族长的衣袖:“沈家认罪了,那咱们怎么办?” 半天的功夫沈家,曾经的皇亲国戚全都被下大狱,无一例外,由京兆尹带头抄家。 沈夫人一口咬定这事儿就是沈家出谋划策,欲要挑起两国之爭,就连毒药也是沈家给的。 將沈家的罪名牢牢锤下。 南和使臣仍要入宫拜见:“南和千里迢迢来看望南牧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稀世珍宝。” 人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失了礼仪被人议论。 尤其此次来的使臣还是南和长公主,除了要替南和討个公道,还要来拜见乐晏。 黎夫人道:“长公主一路辛苦了,不如先找个驛站歇息,等明儿再入宫拜见也不迟。” 南和长公主弯了弯唇:“何必这么麻烦,本宫从前也来过南牧皇宫,住过朝霞殿,也方便。” 朝霞殿离凤棲宫並不远,听著南和长公主的请求,黎夫人眉心紧拧,明眼人都能开出来皇后娘娘身怀六甲,极不方便。 而且谁也不知这位南和长公主究竟是抱著什么目的而来。 “怎么?不欢迎本宫?”南和长公主挑眉:“南和之前跟南牧关係极好,两国交界也有不少生意来往,偌大的南牧皇宫还没有本宫的落脚之地?莫不是,南牧无意跟南和交好,还是看不上本宫的诚意?” 对方接连质问。 黎夫人有些应付不来,悻悻摇头,气势不自觉地在长公主面前矮了三分,只能让人入宫稟报。 “来者是客,本宫觉得皇后娘娘应当没有这么小气。” “南牧怎会容不下求和的使臣,长公主一定是误会了。” 南和长公主身后的两个丫鬟一唱一和地说。 …… “执意要见本宫?”乐晏正在看帐,乍一听这话眉心拧紧了,收起帐本,不急不慌的捧著一旁的水润润喉。 沈云阳的命格被破,死在了路上。 南和却还能来求和? 这事儿怎么看都透著古怪,她不禁想起了德善老禿驴的龙脉阵,嘴角勾起,吩咐道:“红梔姑姑,这位长公主是什么背景?” “端淑长公主是南和皇帝的姐姐,一母同胞,年轻时嫁过人,接连死了两个駙马后,就一直未曾嫁人,住在南和城公主府,膝下无儿无女。”红梔只知道这些。 乐晏抿了抿唇:“那两个駙马是怎么死的?” “据说都是得了病,不治而亡。” “这倒奇怪了,南和可是疆族老巢,德善那个老禿驴不仅会观测天命,还有一手极好的医术,怎会看著两任駙马都死了?” 乐晏眯眼,抬起手摸了摸腹部:“质疑要见本宫,谁知道存了什么歪心思。” “可娘娘若是不露脸,会不会惹来非议?”红梔问。 乐晏摇头,朝著红梔招手,低语几句,红梔点点头应了,起身就去安排。 约莫一个时辰后,召见了端淑长公主入宫覲见,不过在此之前,红梔亲自在门口搜查,只准长公主带两个丫鬟贴身伺候,並安排了驛站让长公主歇歇脚。 端淑长公主脸色骤然沉了。 “长公主远道而来,即是客,我家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多有不便,特令百官招待长公主。”红梔不卑不亢,说得有理有据:“长公主总不能专程是来折腾一个身子不便的人吧?” “你!” 红梔朝著黎夫人屈膝:“皇后娘娘有令,即日起夫人要寸步不离地跟著长公主身边陪同,务必要让长公主在南牧这两日心情愉悦。” 黎夫人点头。 “本宫何时说过要走了?”端淑长公主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笑容:“本宫閒来无事……” “长公主毕竟是南和公主,南和跟北梁又在打仗,咱们南牧跟北梁是同盟,留著长公主多有不便,若不是长公主是送七公主棺槨而来,未必能踏进南牧的地盘。” 红梔见她装傻充愣,乾脆直接挑破关係,也让百姓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待见端淑长公主的原因。 端淑长公主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姑姑若是不提,我险些都忘了这事儿,难怪长公主执意要入宫,原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离间南牧跟北梁呢。” 梁夫人撇撇嘴,对端淑长公主多了几分轻视。 在宫门口爭执了半个时辰,愣是就没让端淑长公主踏入宫门口,几个官员你一句我一句地拦著。 “皇后娘娘身子不便,端淑长公主偏要进去打搅,是何道理?该不会是衝著皇后娘娘来的吧?” “我瞧著就有些居心不良。” “长公主,来此究竟为何?” 文臣拦在宫门口质问,几乎让端淑长公主下不来台,他们南牧好不容易才有了皇嗣。 又是关键时候,谁知道眼前这位长公主按了什么心思。 放著好好的驛站不住,偏要入宫。 怎么叫人不心生警惕? 眾人七嘴八舌,端淑长公主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退而求其次表示可以住在驛站;“是本宫考虑不周。” 红梔这才拨开人群同意了端淑长公主远远的拜见皇后:“长公主如此诚心,这就入宫吧。” 这话无疑是一巴掌打在了端淑长公主脸上,將对方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果不其然 端淑长公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现在是骑虎难下,入宫也不是,不见更不是。 僵持片刻后,端淑长公主还是妥协了。 於是乎百官陪同长公主一同入宫,身边还有黎夫人寸步不离地跟著,端淑长公主既震惊又诧异。 “只不过是怀了身子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用得著这么大张旗鼓?” “奴婢看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咱们。” 两个丫鬟小声嘀咕。 这话被一旁的黎夫人听见了,立马讥讽道:“你们是不请自来,南牧大度,没將你们扫地出门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还好意思挑挑拣拣?” 丫鬟闻言脸涨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端淑长公主有心想要反驳几句,话到了嘴边愣是给憋了回去。 只当做没听见。 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了凤棲宫,乐晏脸上戴著面纱,慵懒地坐在椅子上,长眉挑起看向了眾人。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眾人叩拜,身子都矮了半截。 立马就显得端淑长公主有些突兀,她嘴角扯了个勉强笑容:“南和长公主见过皇后娘娘。” 乐晏隔空抬手。 “谢皇后娘娘。” 一群人在场,端淑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底下,她心里不禁憋著口窝囊气,暗嘆皇后太过谨慎。 “我家长公主精通岐黄之术……” “本宫听说长公主两位駙马都是病故的,长公主节哀。”乐晏忽然开口打断了丫鬟的话:“长公主年纪轻轻就守寡,著实辛苦。” 端淑长公主错愕,未曾想过乐晏会这么直白地说起她的过往,恍了一会儿才要开口,又听乐晏说:“可惜了,若是在南牧的话,人才济济,尤其是医术,说不定还有解救。” 莫说丫鬟反应不过来,就连端淑长公主自个儿也是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丈夫都治不好,还能给皇后看病? “那怎么能一样?”丫鬟不服气。 红梔冷笑:“駙马才死了五六年,长公主就精通岐黄之术?咱们南牧,莫说太医医术高明,就连奴婢也精通。” 端淑长公主看著眾人防备,根本不给机会靠近,说什么错什么,她深吸口气,知道这一趟来得並不是时候。 便朝著丫鬟使了个眼色,不再多辩驳,客套几句后,便辞行了。 不一会儿凤棲宫满院子里的人都退下了。 红梔凑上前:“这位长公主八成也是被迫来的。” 乐晏揉了揉眉心,对端淑长公主没什么好感,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了? 她保持疑惑。 “皇后娘娘,黎夫人求见。”宫女道。 乐晏扬眉:“传!” 片刻后黎夫人匆匆赶来,屈膝行礼:“回娘娘,清泉大师身边多了几分可疑之人,臣妇恳请娘娘示下。” 清泉大师和老禿驴是同门师兄,沈云阳的命格被看穿,让南和费尽周折竹篮打水。 如今潜入南牧,乐晏也猜到了些许。 倏然天空不作美,一道闷雷劈下,顷刻间大雨瓢泼,廊下宫人慌忙將院子里的盆给搬到屋檐下。 乐晏瞧著这一幕,问:“是不是雷雨季节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黎夫人有些摸不著头脑,顺势看向外头,点点头,乐晏又道:“本宫腹中孩子还有不足三月就要瓜熟蒂落,决不能出什么差错,南和一步步试探,本宫不得不谨防。” 黎夫人听这话立马警觉:“娘娘您是何意?” “本宫虽不知端淑长公主来南牧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南和,是南牧的敌人,有些事也只能是南和背锅了。” 她低语吩咐几句,黎夫人诧异之余很快应了:“娘娘放心,臣妇这就去办。” 临走前红梔递来油纸伞。 黎夫人接过,顾不得雨势冲入雨中,渐行渐远。 乐晏微不可见的嘆气,看了眼时辰:“红梔姑姑,天色渐早,去看看沈夫人。” “是。” 阴暗潮湿的牢房內,牢房里怨声载道,沈太妃倚在墙壁后头,目光呆滯,这些日子,骂也骂够了。 全都是徒劳无功。 沈家一族,无一例外全都入狱。 沈太妃突然咬牙切齿:“沈氏怎敢认罪!” 其余人对沈夫人也是恨得不行,若不是沈夫人认罪,他们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一墙之隔的沈夫人住在单独的牢房內,日日听著叫骂,起初还有些忐忑,心在已经麻木了。 狱卒打开了铁链,將沈夫人牵走:“有人要见你。” 沈夫人心中忐忑直到来到了审讯室內,看见了穿著黑色斗篷的乐晏,她惊愕:“皇,皇后娘娘?” 乐晏两眼眯起;“本宫想知道齐家当年为何离开了大庆,全家去了南和?” 据她所查,南和境界內根本就没有齐家可以倚靠的人,全家放弃了荣华富贵去了南和。 有些奇怪。 沈夫人摇头;“臣妇不知。” 外头电闪雷鸣,乐晏还能亲自来牢狱內看她,沈夫人情绪有些激动;“臣妇已经按照娘娘所说,认罪画押,娘娘可要遵守承诺,绝不牵连臣妇两个儿子。” 乐晏点头:“放心,本宫会信守承诺的,今日本宫来,是特许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沈夫人眼皮跳了跳,在心里早就对这位漂亮皇后多了警惕,忐忑看她:“皇后娘娘想臣妇如何?” “齐家。”不轻不重的两个字砸在了沈夫人的心口上。 直到人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沈夫人拧紧了眉,实在不明白皇后的用意,但皇后既提了。 沈夫人身在牢笼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跟上这条船,求个活命的机会。 次日 早朝上京兆尹突然提出沈家问罪时,沈夫人招出谋害沈云阳还有一个幕后主使者。 齐家! “齐家为何要这么做?”有大臣不解:“和亲难道不是齐家提出来的,七公主可是齐家的外孙女,齐贵妃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女儿。” “人为了荣华富贵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既要和亲,为何又要杀了七公主,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诸位大臣不相信,认定是沈夫人的攀咬。 这事儿闹到了凤棲宫,乐晏为抚平爭吵,打著有案必审的念头,当场审问了沈夫人。 沈夫人身上穿著件血衣,她哭著说:“皇后娘娘明鑑,臣妇是被逼无奈才不许沈云阳和亲的,齐家根本不安好心。” 说得有模有样,令不少人动容。 乐晏耐著性子听。 沈夫人早就没了往日的傲气,整个人变得惶恐不安,瑟瑟发抖:“沈家跟齐家关係极好,臣妇……臣妇偶然间听齐夫人曾说过,齐家公子学过茅山之术,也有观天象的本事,早就算出大庆命数將近,劝说了齐家放弃前程富贵去了 南和,那日齐夫人也劝过沈家一同前往。” “齐夫人说,南和国师是天人下凡,可汲取各国运势,到处观天象,看命数,凡是命格特殊的人,就会被抓走,坏了命格,七公主沈云阳便是如此命格,七公主根本就不是去和亲,是要被打生桩祭南和龙脉,得以延续南和国运。” 南和龙脉四个字一说出,不少人面色有些怪异。 第449章 借力打力 “此事微臣也听说过,南和龙脉受损,国运不长久。”一位大臣站出来解释,同时也是疑惑:“为何不早些將七公主带走呢?” 沈夫人立即说:“时机未到!” 生怕大家不信,她继续解释:“否则诸位想想南和皇帝为何要娶沈云阳,南和皇帝跟大庆皇帝何曾见过,这么多皇子公主,怎么又偏偏选择了七公主託孤?” “是齐家,早就看穿了七公主的命格,等著时机成熟,献祭七公主,藉此来博取在南和的荣华富贵。” 诸位听沈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沈夫人衝著乐晏磕头:“当年齐夫人还说过,南和龙脉受损需要献祭九人,才能修復,其中就有北梁皇帝,北梁太子,还有小王爷,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还有您。” 眾人惊愕。 “这么说端淑长公主是有备而来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明明是南和有意算计,居然还敢栽赃污衊咱们,真是不知羞耻!” 能有机会將谋害的罪名甩出去,诸位大臣也不管真相如何,恨不得立马將帽子扣在南和的头上。 “那齐家为何要害死沈云阳?”乐晏拧眉问。 沈夫人深吸口气:“因为沈云阳提前发现了端倪,她年轻气盛瞎嚷嚷,被齐家人知晓,威逼利诱让臣妇杀了沈云阳,臣妇却是下了毒药,只是让七公主口不能言,绝不致命,如今沈家因此背负罪名,臣妇也不能再继续替齐家遮掩了。” “岂有此理!”眾人气愤南和人卑鄙无耻,表面上来和亲,背地里耍阴招,还要让南牧背负罪名。 就在此时宫人传黎夫人求见。 “传!” 片刻后黎夫人赶来,面露惶恐:“皇,皇后娘娘,臣妇发现长公主似是在驛站做法。” 自古祭祀,开坛做法都令人忌惮,心存膈应。 “传本宫命令,即日让遣返端淑长公主,不得再踏入南牧半步。”乐晏下令,派人一路跟隨,並亲自写信討伐齐家,让南和给个交代! 经此一闹。 南和龙脉受损,汲取他人命格延续龙脉的事彻底暴露,就连龙脉的位置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云台山上一抹黑色身影得知消息后,冷著脸站在月光下,手攥起。 “国师,长公主被驱逐,沈家反口诬陷齐家是始作俑者,齐家必定会被討伐。” 黑影用力一挥,竟將不远处碗口粗的树干给挥断,大树轰然倒下,他仍是不解气:“儘快派人回去告知皇上,齐家是被栽赃的!” “是。” 另外一名守卫问:“国师,咱们根本接近不了这位皇后娘娘,这皇后过於狡诈,防备心太重了。” 黑影这么多年只在两个人身上栽过,一个是姬承庭,另外一个便是如今的姬乐晏。 父女俩狡猾得跟个狐狸似的,刚刚有点苗头,立马戒备,不仅能自保,还能反手把他们的路给堵死了。 心里憋著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沈家怎会突然反口?”守卫疑惑。 黑影冷笑:“还不是小皇后做的好事,几次三番利用了沈家,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沈家身上涂抹,沈家一而再地被迫妥协。” 谁让皇后手中有权,一家子都在皇后手里握著,沈家不同意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如何,这位皇后太聪明了,必须要儘快除掉!”黑影动了杀气。 皇后千不该万不该提及了齐家,把齐家扯进来,她太聪明了,任由继续发展,齐家必定会成为眾矢之的。 “国师,山下来人了。” 黑影蹙眉,这么晚了,而且还是刚下过大雨,山下怎会有人上来?他脸色阴鬱:“去看看!” 一群侍卫簇拥著黎夫人上了山,进了寺內,她早就浑身湿透了,对著佛像虔诚跪拜。 身后的侍卫挪到了屋檐下方避雨。 片刻后黎夫人起身,朝著小和尚问:“清泉大师呢?” “回夫人,师叔远游了。”小和尚双手合十念叨著。 黎夫人挑眉,笑了笑:“真是来得不巧,来时又是下雨,我这几日就住在山里了,劳烦小师傅帮忙准备厢房。” 小和尚身子一顿,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夫人,前几日大雨,寺里好些屋子里都漏雨,暂不接待香客,夫人还是儘快下山吧。” 撵人? 越是如此,黎夫人反而越是不肯离开,淡淡道:“这无妨,我带的人多,正好是来帮寺里修葺。” “夫人……”小和尚劝不住,面露几分焦急,等黎夫人转过身时也只能面露无奈地去准备厢房。 黎夫人对著门外的侍卫道:“这些日子雨水大,你们在四周转转,多检查一些年久失修的地方,帮著修葺,还有下山路也要仔仔细细检查。” “是!” 黑夜笼罩根本看不清多少侍卫在。 回到厢房 黎夫人换下了乾净衣裳,腰间悬著剑,坐在窗户前屏住呼吸看向窗外动静。 “夫人,奴婢觉得这寺里不对劲。”丫鬟道。 她们常来。 从未见过寺里撵人,更没听说清泉大师会远游,数年前清泉大师摔断了腿,行动不便。 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又怎会远游? 实在是荒唐! 黎夫人嘴角勾起:“果然有人不声不响地潜入了南牧。” 皇后有令,让她彻查金陵城所有的寺庙。 她第一个来的就是云台山。 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了杂乱脚步声,有侍卫道:“后山脚下发现了不对劲,有一抹黑影躥出,杀了咱们十几个人逃了。” 黎夫人蹭得站起身:“继续追!將此事告知京兆尹,务必要全金陵城警戒,对外,就说那黑影像极了南和国师!” 第450章 各有动作 夜色寂寥 金陵城內大街上来回巡逻的禁卫军,四个城门更是添了几成的守卫,似是要將金陵城守得宛若铁桶。 对外,京兆尹只宣称是防备端淑长公主有几个遗留的侍卫,为恐作乱,才会如此。 对內,几个掌权的个个集中精神,对自家夫人,千叮嚀万嘱咐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次日沈家三族之外,全部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三族之內的子弟不得科举,入军。 主族,沈太妃一脉,被贬成庶人,永囚沈府。 出狱当天,沈夫人以死谢罪,临死前嘴里还口口声声说著冤枉,都是齐家造孽。 皇后念在沈夫人主动殉罪,且还有悔过的份上,宽恕了沈融和沈爭两兄弟,贬成庶人,终身不得踏出金陵城半步。 沈家眾人跪在了宫门口,朝著宫门口方向磕头谢恩。 百姓见状纷纷夸讚皇后仁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人群里的沈太妃紧紧咬著牙,满脸不屑跟阴狠,试图要说什么,却被沈大人一把给拦住了:“母妃,事到如今咱们就是皇后的掌中玩物,再闹下去,谁也活不成。” 看著子孙后代,沈太妃深吸口气硬是將这口窝囊火给咽了回去:“沈氏这个蠢货,当真以为以死谢罪就能得到宽恕,等著瞧吧,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佛口蛇心,可不是善茬。” 这话没人敢接。 皇后如何,谁敢评论半个不字? 沈太妃看著这一幕,因不甘而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了下来。 沈家家產被充公,奴僕一律发卖,偌大的沈家门楣有两个侍卫守著,不许任何人靠近。 看热闹的人散了。 有人唏嘘,有人觉得沈家活该,也有人觉得大庆亡国,沈家作为曾经的皇亲国戚,必定更是遭殃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能享受荣华富贵就要承担起他日沦为阶下囚。 很快沈家的消息被冲淡。 …… 乐晏斜靠在软榻上,边揉著眉心,另只手握著书翻阅,红梔送来了几样新鲜果子。 外头炎热,特意用冰镇著,去了皮的葡萄晶莹剔透,还有红彤彤的小野果,红白相间,极有食慾。 她捡起一粒浅尝两口后又放下了。 红梔手里握著团扇站在她身边轻轻扇著:“黎夫人那边传来消息,云台山確確实实来过人,从半山腰悬崖那边跑了,人应该还在金陵城。” 乐晏眼底带著一缕诧异,换了个姿势重新坐著,那位端淑长公主来南牧,她就一直小心谨慎。 心里猜测沈云阳死了,南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表面上是端淑长公主来,背地里,必还有其他人。 还真猜对了。 “这位国师大抵是有些急不可耐了。”乐晏莹白如玉的指尖捡起一粒红果子把玩,嘴角勾起:“让黎夫人辛苦些,注意提防,有什么消息速速稟报。” 除了几个心腹大患,慢慢地巩固了新臣取代旧臣,谁能想到都是皇后的功劳。 七月初 黎夫人仍查无所获,她来凤棲宫稟报时,有些羞愧:“娘娘,臣妇几乎要將金陵城都给掀开了,还是没找到人。” 没找到人,乐晏並不意外:“老禿驴奸诈狡猾,哪是这么轻易抓到的,此事倒也不必惊慌,黎夫人,本宫还有一桩事要交代。” “娘娘请说。” “查一查齐家族谱,越仔细越好。” 黎夫人虽不解,但还是应了。 次日傍晚族谱落在了乐晏面前,乐晏逐页翻阅,从齐家老太爷那一辈开始翻。 齐家祖上枝繁叶茂,曾出过国公,宰相,其中还有人中过状元,齐朗十五岁那年高中,被大庆先帝一路提拔,恰好南和公主来和亲,大庆先帝赐了齐朗 和公主成婚。 齐朗,七十七岁那年寿寢正终,和公主育有一子,名为齐禪,算算年纪,今年正好五十岁。 乐晏的视线停留在了齐禪的名字上,寥寥几笔的记载,她看向了黎夫人问:“清泉大师今年大概多大?” 黎夫人想了想:“约莫四十五六。” 乐晏指尖轻轻搭在了桌子上,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齐家祖坟可曾迁走了?” 听这话黎夫人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莫名想起了荣家祖坟被刨的事,异曲同工之妙。 “回娘娘,未曾。” “找一找齐朗的墓,看看可在。” 黎夫人忐忑道:“娘娘这是要挖了齐家祖坟?” “暂时还未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想確定一下某些事,看看本宫猜测的对不对。” 黎夫人嘴角轻抽,实在是猜不透皇后这话的意思,看人家祖坟能確定什么? 不过,既然是皇后吩咐了,她照做就是了。 “娘娘,金陵城来了个会算命的术士,摆摊算卦,卦卦精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去算卦了。”宫人进来稟报。 黎夫人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可能是德善大师。 “只要不是造谣生事的,隨他折腾。”乐晏不以为然,又对著红梔说:“一会召见太医,就说本宫寢食难安,再放出话,过几日本宫要亲自去寺里祈福。” “娘娘,不可啊!”红梔慌了,急忙阻拦:“您身怀六甲,多有不便。” “姑姑,本宫自有分寸。” 傍晚宫里的人去了云台山打点,准备几日后迎接皇后来祈福,山里山下打扫得乾乾净净。 就连台阶上的泥都被擦拭了。 同时卦先生的摊前络绎不绝的人,桌子上摆放了纸和笔,对方只要写下一个字,他就能根据字来测前程,生死,姻缘。 就连过往种种也能测。 金陵城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厉害的人了,不少百姓过来凑热闹,天黑了也迟迟不肯离开。 卦摊收起,卦先生起身:“今日卦已满,诸位明日再来吧。” “卦先生,我家孩子才三岁,口不能言,求求您,帮帮忙看一下,还有没有机会能说话?” 一名粗布衣裳的男子怀里抱著个酣睡的孩子,跪在了摊前,卦先生皱著眉。 “求卦先生帮忙看看。” 砰砰磕头。 几次下来,额头很快青紫一团,卦先生心生不忍,抬起手摸了一把孩子的额,嘴里振振有词。 良久后道:“你这孩子可是你夫妻二人独子?” 老实巴交的男人点头。 “可惜了,你命中无子,老天爷垂怜给了个童子,若是好好养著也就罢了,偏偏你带著孩子去还愿,自那之后孩子就不能开口了,这孩子,老天爷要收回去。” “什么?”男人慌了神,不停地朝著卦先生磕头:“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求求您,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卦先生挥挥手,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弯著腰將人扶起来:“你们夫妻心地善良,既是老天爷垂怜,也不是没有绝路,三日后你带著他从城西三步一叩首,一路跪到云台山,点上第一注还愿香,可保这孩子十岁无虞。” 男人一口应下,又担心问:“那十岁之后呢?” “你若能诚心感动佛祖,七年之后,我再来找他。”卦先生一脸认真地承诺。 男人感激涕零,从怀中掏出散碎的银两却被卦先生给拦住了:“你我相识有缘,三日后的机缘,不可错过,这谢礼就不必了。” 说完男人便收起了卦摊,缓步离开。 “这位卦先生是从北梁来的,一路算卦,有时不收分文,若是遇到权贵之家,万两白银也未必能让卦先生出手。” “卦先生这么多年救死扶伤,那可是赫赫有名,也有一种说法,是苦行僧,做成一万件好事就能功德圆满。” “真是个大善人。” 一辆马车从摊前经过,百姓们的閒聊传入耳中,黎夫人皱起眉头,这位卦先生大名在外,经常游走诸国,不计较前程,也不在乎功名利禄,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哪。 一个摊,一支笔,几张纸 运气好能遇见,运气不好能消息传出去时再特意赶来时,人早就走远了。 次日 城內百姓早早就排上了,將摊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这次摊子前还多了数十个禁卫军,为首的首领道:“诸位不必担心,朝廷是为了保护秩序,严防有人闹起来,造成不必要的拥挤。” 禁卫军离三步之远。 同时在卦先生身后张贴了一张宽大的布,上面写著,井然有序不要插队,闹事者,罚二十军棍。 有禁卫军在,不少人反而有些不自在,有的还从排队人群中默默离开,有的不死心,硬著头皮继续排。 其中有人问到了南和。 刚一开口,首领冷著脸说:“这位兄台,关心自己就行了,国运昌隆千秋万代,无需你来操心。” 那人被训,脸色涨红,灰溜溜地起身离开了。 卦先生面上掛著笑,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刚才放在眼里,继续算卦,从早到晚,不停歇。 “听说了吗,南和国师来了潜入了咱们南牧境內,还差点儿被抓了。” “南和的国师来此作甚?” “该不会真的跟沈夫人说的那样,是为了找祭品吧?” 不远处的百姓一走一过,话也飘了过来,半个时辰都知道了南和国师偷偷潜入南牧,是来抓祭品的。 “南和的国师来咱们南牧做什么?”有人气不过,嘴里骂骂咧咧没个好脾气。 倒是卦先生劝他静下心。 “怪人家南和国师做什么,还不都是齐家招惹的过错,为了荣华富贵,什么缺德事都敢做。” “齐家造孽啊。” 齐家成了眾矢之的,原先齐家的祖宅都被百姓砸臭鸡蛋,烂菜叶围攻,除此之外朝廷给齐家定罪,勾结叛敌,谋害皇嗣,执意要让南和给个交代。 “主子消消气,一城愚蠢之人被人利用了而已,等时间长了,消息自然就散了。” 黑影负手站在窗台下,目光阴沉泛著浓浓杀气。 啪! 突然转身一巴掌拍在了侍卫脸上。 扑通。 侍卫跪地,满脸惶恐:“属下知错。” “何错之有?”黑影压抑著声问。 侍卫思索片刻后道:“属下不该妄议,更不该在南牧暴露了行踪。” 跟著黑影这么多年,一向小心翼翼的,从未出过差错,侍卫不明白怎么前脚刚到了金陵城,就被察觉了。 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处处受限,步步谨慎,依然逃不过眾多耳目。 “主子,明日南牧皇后要去云台山祈福还愿,这是个好机会。”侍卫抬著头,情绪有些激动:“南牧皇后的命格极贵,是天命凤女,身上承载万民福禄,若能抓来,必能让姬承庭退兵!还能填了龙脉,一举两得。” 话音落,又是一巴掌。 噗。 侍卫被打翻在地,捂著喉猛地吐了口血。 “以皇后的小心谨慎,她怎会冒著风险去祈福?”黑影怒火燃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皇后是故意放出虚假消息,等著他们露脸上当呢! 侍卫语噎,隨后不甘心的问:“可若是真的去了呢?” 黑影沉默了。 即便是放出去的假消息,人总要露个脸吧? 若能抓到,还愁没人拿捏南牧跟北梁? “盯紧了!” “是。” 轻微脚步声传来,黑影长眉挑起,只见一名中年男人探过脑袋,弓著腰问:“国师。” 黑影瞥了眼来人,荣斌! “荣大人,这阵子打搅了。”黑影道。 荣斌摆摆手:“能替国师效劳,是荣家的福分。” 黑影笑了笑,亲儿子是皇帝,他却只能装作病殃殃的样子躲在院子里,窝窝囊囊过了二十多年,还要被逼著写什么认罪书。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原本的命格不该如此,姬承庭命中无子,更是早夭,北梁江山的皇帝也该是姬郢,而非姬朝曦,不,这世上哪有什么姬朝曦,全都乱了。”黑影提著口气,他不甚明白,命中注定的局势为何会被更改。 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人动了命格,影响了整盘局势。”黑影心里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恨意越来越浓,他发誓一定要將背后的人给拽出来。 荣斌垂眸默默听著。 黑影看向他:“你回去多盯著点儿苏氏,她或许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接近姬乐晏的人了。” “苏氏?”荣斌诧异。 第451章 抽丝剥茧 在黑影的提醒下,荣斌若有所思。 忽然想起刚来金陵城的时候,皇后单独留下苏氏许久。 苏氏还被打了三十棍送出来,当时的说法是皇后恼了荣家,替皇上撑腰泄愤。 荣斌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苏氏在自己眼皮底下几十年,苏氏跟皇后毫不相干。 黑影仔细观察著荣斌的脸色。 “国师会不会弄错了?苏氏……她没必要,也未必敢。 ”荣斌小声辩解。 黑影讥笑:“若不是她透出凤凰命,扯出姜氏真正死因,皇后根本查不到龙脉上!” 这些日子黑影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弄错了,竟让姬乐晏抓著不放。 捋一捋姬乐晏见过什么人之后,黑影確定了苏氏。 荣崢的亲娘,姜氏的贴身丫鬟,曾经还是南和国家族的姑娘。 时隔多年,黑影险些都忘了这回事。 一枚棋子,也敢坏了事! 该死。 “那皇后为何不直接杀了苏氏?”荣斌面露疑惑,留著苏氏这枚棋子意义何在? 黑影收回视线:“自然是为了荣崢活命。” 荣斌剎那间语噎,也就是说,皇后用荣崢性命威胁,误打误撞查到了南和,查下了凤凰命。 才有了杀沈云阳,让沈家攀咬齐家的事。 若是如此,荣斌暗自心惊。 “皇后年纪也不大,未必想的这么周全,会不会身边有高人指点?” 这位皇后身怀六甲,从北梁远嫁而来,既要养胎,又要和文武百官斗智斗勇,筹集粮草,关心战事,哪还有心思追查二十几年前的事。 早就是一捧黄土,什么证据都没了。 黑影默不作声。 他也怀疑乐晏身边有人出主意。 只是至今不能接近乐晏,一时也不好確定。 荣斌道:“国师观测,南牧跟北燕这场战,胜算多少?” 黑影眉心蹙,看向了天边闪烁的帝王星。 前阵子明明黯淡了不少,又突然亮了起来,四周还多了不少守护星。 分明是反败为胜之兆! 见黑影迟迟不说话,荣斌忐忑:“国师……” “不会败!”黑影回道,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將人给赶走了。 次日 皇后出行去云台山祈福,戴著面纱乘坐马车,身边跟著红梔。 隔得老远就能看见皇后风华,还有高高耸起的腹部。 “皇后怀胎七个月了,日夜梦魘,要去云台山求平安,这阵仗,嘖嘖。” “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围观的百姓看著巨大的阵仗直咂舌。 皇后出行,无数人围观护送。 马车行驶莫约两个时辰,才抵达山脚下。 帘子撩起,皇后下了马车,由两个宫女搀扶上了台阶。 “皇后娘娘小心!”红梔提醒。 倏然不远处一道身影挡住了去处。 “你是何人?怎敢拦路!”红梔怒问。 中年男人身穿黑色布衫,怀里抱著个三岁左右孩童,一步一叩首,脑门早就红肿,眼神迷离不清,下意识地说:“我是山脚下的村民大牛,卦先生说,今日抢到头炷香就能保我儿活到十岁。” 红梔蹙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其大牛怀中的孩子,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看上去就病怏怏的。 “回宫吧。”皇后道。 红梔诧异:“娘娘不上香了?” “本宫不过是梦魘,他这条人命对比,不值一提。” 皇后启程回宫,將路让开,並说道:“明日再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折返回宫。 大牛朝著皇后远去的方向磕头,並嘴里念念有词,再虔诚的抱著孩子一步步踏上台阶,磕头跪拜。 马车远走,乐晏打著哈欠。 “娘娘明日当真还来?”红梔有些不赞同。 乐晏道:“自然不会,姑姑,本宫若在这么多人保护下出事了,父王定会责怪本宫无能。” 回宫后,红梔悬著的心才鬆了。 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乐晏卸了繁重复杂的凤裙,斜靠椅子上,让自己舒坦些。 梁夫人稟报:“臣妇一路將长公主送回南和,顺势打听了齐家,齐家这么多年在南和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不仅没有被南和嫌弃,反而高官厚禄,子孙后代也跟著沾光,齐家如今的老祖宗就是南和公主。” 这事儿乐晏並不意外,恰好此时黎夫人也求见。 “宣!” 片刻后黎夫人匆匆来了,胳膊处染了红,跪地行礼:“娘娘,臣妇在齐家祖坟那遇刺,臣妇敢篤定,就是那晚在云台山逃跑的黑衣人。” 乐晏赶紧对著红梔说:“姑姑,快瞧瞧黎夫人。” 红梔点头,替黎夫人包扎伤口:“刀口抹了毒,好在夫人第一时间逼出毒,吃了解毒药能缓解一部分,否则,怕是要吃些苦头。” 黎夫人无谓的耸耸肩:“这么多年了,战场都上过,这点毒不算什么。” 处理完伤口,黎夫人又继续说:“臣妇刚刚抵达齐家祖坟,就被人盯上了,但对方人不多,奇怪的是武功並不是南和,反而还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疑惑道:“按道理不应该啊,太上皇都死了,东原也被北梁秦少將军收復,怎会有东原军的影子?” 东原两个字提醒了乐晏,两眼眯起,骤然笑了笑:“本宫知道了老禿驴的藏身之处了。” 几人立即看向了乐晏。 “在荣家!” 整个金陵城都在眼皮底下,查了又查,无人敢包庇老禿驴。 据她所查,那些东原跟过来的旧臣,个个衷心,而且武將都跟著去了战场,余下文臣留在朝廷。 荣斌也是实打实兵营出来的。 当年荣斌娶姜氏,可都是老禿驴的指点。 老禿驴藏在荣家,合情合理。 “本宫怎么会把荣家给忘了。”乐晏揉了揉眉心,朝著黎夫人看去:“夫人这几日歇一歇,本宫自有安排。” 黎夫人不敢反驳,心里却是越来越信服这位年轻貌美的皇后了。 年纪不大,处事稳重,聪明伶俐。 更多的还是出其不意,令人意想不到。 乐晏朝著红梔道:“让人砸烂卦先生的摊,把人抓起来,闹起来,就说他是假的,偷了卦先生的秘籍招摇撞骗,抓了人送去慎刑司,別让人死了。” 第452章 瓮中捉鱉 卦先生是当街被抓,京兆尹亲手砸了摊,一群百姓都懵了,纷纷往后退,有些不知情的还替卦先生说话。 “这会不会是个误会?” “卦先生可是救了人……” 京兆尹冷脸解释:“这位卦先生冒名顶替,虐杀了真正的卦先生,偷走了卦先生的秘籍,又差点儿害死了大牛,大牛抱著儿子去上了头柱香,人不仅没好起来,当晚就昏迷不醒,太医说,孩子身子本就弱,根本经不起折腾,若非皇后娘娘恰巧知道此事,让太医救治孩子,这会儿孩子还不知道在不在人世间呢。” 眾人闻言这才不说话了。 卦先生想要反驳。 身后侍卫根本不给机会,一枚银针刺入,卦先生瞬间没了力气,就连说话也不能。 硬生生被套上了铁链枷锁,被京兆尹当眾给带走了。 进入大牢,又以极快的速度將卦先生身上搜颳了乾净,就连头髮,指甲都不放过。 “我,是被冤枉的。”卦先生叫屈。 京兆尹嗤笑,懒得解释用力掰开了卦先生的嘴:“拔了他所有牙,丟入大牢,每日一壶水一个馒头,人別弄死了,至於他说什么,不必理会。” “是。” 卦先生闻言惊愕不已,再想开口时两个侍卫已经动手,惨叫声划破长空,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京兆尹嫌脏,拿出帕子擦拭手指,冷冷瞥向了卦先生,而后抬脚走出了牢房。 …… 荣老夫人眼皮跳动得厉害,揉著眉心,蹲坐在廊下柱子旁发呆。 荣家大门紧闭,她求娶江玉不成又被打了一顿,从那之后精神状態就不好,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癲癲。 最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孙儿是皇帝。 荣斌弯著腰將荣老夫人搀扶起来:“母亲,得上凉。” “斌儿,皇上怎么还没回来?”荣老夫人一把抓住了荣斌的手腕,眸色呆滯,嘴里念念有词:“等皇上回来就给崢哥儿赐婚,世家嫡女,隨崢哥儿挑。” 起初荣斌还会劝几句,可发现不论说什么,荣老夫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乾脆就懒得再说了。 “皇上还在前线打仗呢,一时半会回不来。” “还没打完?” “没有。” 荣老夫人拧著眉,念叨几句就由著荣斌扶她起来,忽然长眉挑起看向了不远处的苏氏,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都怪你这个小贱人,勾搭斌儿!” 这话苏氏听太多,早就麻木了。 苏氏上前朝著荣斌面露难色,荣斌反过来劝她:“母亲脑子不清了,你莫要放在心上,这些年,你辛苦了。” 听荣斌这么说,苏氏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见荣斌主动替自己说话。 “夫君……” 荣斌伸出手將苏氏揽入怀中,轻轻拍打著她的后肩安慰,荣老夫人慾要挣扎动手,却见荣崢来了,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拉著荣崢的手:“崢哥儿,祖母要给你挑个高门大户的嫡女做妻子。” 这话荣崢听了太多次了,面上已有几分不耐烦,他朝著荣斌看去,语气里还有几分焦灼:“父亲,咱们真的要被关一辈子吗?” 荣斌安抚:“不会的,等皇上回来,为父拼死也要护你们周全。” 荣崢心里这才有了几分底气。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景晏帝要报仇就找源头,他可是无辜的。 一家人各怀心思。 安抚了眾人后,守门口的小廝忽然来了:“主子,卦先生被抓了。” 闻言,荣斌脚步迟疑了片刻,而后又恢復正常,挥挥手让他退下,抬脚去了书房。 淡淡的檀香气在鼻尖縈绕,他垂眸。 “国师……” 隔著一道门,里面传来了低沉声音:“再等等。” 荣斌蹙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再次离开。 人一走,廊下侍卫便出来了,匯报了卦先生被捕的消息,男人手里攥著一串佛珠,飞速的拨弄,本该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此刻却是满脸杀气腾腾,眸底的寒气不禁令人心惊胆战。 “主子,皇后明日还要出行云台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今儿他们都看见了,马车里確確实实就是皇后本人。 哪怕明日是个陷阱,他们也要冒险试试。 啪嗒 指尖一顿,佛珠竟在男人手中捏碎,簌簌落下成了灰烬。 侍卫见状脚下一软,跪了下来。 男人站起身,单手束在身后站在廊下抬起头看向了天色,他参破天机,许多事却超出天机。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要被困在了金陵城。 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步步朝著他袭来,一点点將他锁住。 此时又有另一名侍卫赶来:“主子,齐家祖坟那边被人盯上了,禁卫军这是要挖……挖齐家祖坟。” 男人呼吸骤然起伏,眸子里的厉色越发明显,这是皇后看穿了他的身份! 皇后要挖祖坟,又要去云台山,还抓了卦先生,这分明是牵扯了男人的精力,让他应接不暇。 他皱著眉。 “主子,南和传来的飞鸽传书。” 侍卫將一枚小小竹筒递上前。 男人接过打开,脸色愈发阴鬱,是齐家的求救书信,南和皇帝听信谗言问罪了齐家,將齐家几个主子交给了南牧大臣,现在就在赶回的路上。 这是齐家送来的求救信。 齐家老祖宗齐老夫人被惹得犯了旧疾,昏迷了好几日才甦醒。 男人紧咬著牙:“皇上怎敢治罪齐家?” “回主子,是南牧派了大臣去南和討要说法,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担心会对南和不利,所以学著南牧严惩沈家,做主將齐大爷,二爷还有两位公子一併交给了南牧大臣,虐杀沈云阳的事,南和跟南牧才算和解,不再追究。” “蠢货!”男人大骂。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南牧的栽赃,南和帝竟被牵著鼻子走,治罪了齐家。 男人呼吸起伏得厉害,周身散发著浓浓杀气:“即刻给皇上传话,务必將拦截,將齐家人赦免!” “是!” 如今又多了个齐家牵制。 男人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峰,厉声道:“明日务必要將皇后抓住!” 权衡之下,他选了抓住罪魁祸首! “要不惜一切代价!”男人怒了。 …… 傍晚的凤棲宫寧静温和,乐晏吃饱喝足了站在园里閒逛,闻著香,脚踩在鹅卵石上,嘴角噙著淡淡笑容。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左右才歇下。 “娘娘喝杯水。”红梔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乐晏靠在椅子上,喝了水润润嗓子,问:“京兆尹可审出什么了?” “抓入大牢挨了刑,断了自裁的机会,起初是骂骂咧咧,骂累了,又在胡说八道,一时半会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过荣家那边倒是动作频频。” “齐家祖坟呢?” “那些不安分的人都撤了,已按照您的吩咐,重新挑了一块地,对外就说要迁移。” 动静闹得很大。 对方又是懂风水八卦的人,如今的齐家风水极好,被选的那块地才是极恶劣的。 她就不信还能忍的下去。 乐晏揉著眉心:“千里迢迢来了金陵城,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他。” 齐禪! 乐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齐禪血债血偿! 要让他亲眼看著齐家是怎么一步步被摧毁的。 次日天不亮 一名身形和乐晏相似的少女,脸上戴著面纱,小腹隆起,身上穿著凤袍,由红梔搀扶上了马车,再次赶往云台山。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到了山脚下。 帘子挑起 红梔扶著人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跨上了台阶,身后跟著数百个侍卫,满脸警惕地护著身穿凤袍的人。 行到半山腰,林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四周杀气瀰漫,似是有阴影笼罩。 轰隆一声巨响,天际炸开了锅,电闪雷鸣似是要下大雨。 眾人加快脚步,赶在大雨落下之前进入了大雄宝殿,巧遇了几位夫人也来上香。 几人慾要上前行礼却被红梔给拦住了:“皇后娘娘今日来祈福,诸位夫人不必打搅。” 凤袍女子手握三注香,行动不便的朝著佛像虔诚行礼。 眾人只在身后观礼。 红梔接过香插入焚香炉,再扶著凤袍女子去听禪坐,脚下一挪,外头大喊喊声:“有刺客!” 顷刻间佛性倒塌,轰隆一声砸碎在地,溅起无数粉尘,挡住了门口,又有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直奔凤袍女子。 尖叫声四起,夫人中有的被嚇晕过去,有的躲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有些竟从怀中掏出了长剑,冲入其中。 “护驾!” 红梔嗓子都快扯破了。 门外的禁卫军被数十个黑衣人给缠住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侍卫也加入其中。 只是侍卫並非帮著禁卫军对付黑衣人,反而是对付禁卫军。 瓢泼大雨下数人缠斗。 就连寺里的僧人也挡在廊下,不许禁卫军进入。 “皇后娘娘,您束手就擒吧!”一名身穿僧袍的和尚,眸光凌厉地朝著凤衣女子袭来。 砰! 一声巨响。 似是从山顶处传来的,地动山摇,使得整个屋子都跟著晃动起来。 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山石滚落,轰隆的声音遮住了电闪雷鸣,整座大山,宛若是被人连根拔起。 巨大的摇晃险些要將人都给甩了出去。 “禁卫军听令!”红梔扬声。 齐刷刷的禁卫军呼啸声扑面而来:“皇后娘娘有令,反抗者就地处决!” “是!” 顷刻间禁卫军的数量多到数不清,密密麻麻从四周奔涌而来。 “先別管那么多,抓皇后!”和尚大喊。 凤裙女子一把扯开了怀中束缚,扯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脸庞,根本就不是乐晏的脸。 火光映衬下,眾人惊呼。 “遭了,上当了!这根本就不是皇后。” 一群人失去了目標,刚才还斗志昂扬的心立马就被挫折了。 “不好,京兆尹带著五千精兵將云台山给包围了。” 殿外有人惊呼。 打斗声,爆炸声,远远的在皇宫都能听见,乐晏手里摩挲一枚羊脂玉,皱著眉瞥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 等到了下午 红梔回来了,身上沾满了血渍,来稟报之前特意换了乾净衣裳,又洗了脸,身上染了薰香才敢来匯报。 “娘娘,一共捉拿黑衣人三百余人,剩活口十五人,叛贼和尚六十五人,参与打斗的侍卫六百人,这些侍卫都是来自谭家,顾家,云家,今日上香的共有五个朝廷夫人。” 乐晏听著匯报,一点也不意外。 这还要多亏了已故沈夫人的提醒,沈夫人去送沈云阳时,沈云阳亲口说金陵城还有的是忠心耿耿的旧臣,迫於无奈才不得不臣服,若要起义,必会跟隨。 今日一举,果然炸出了不少心怀不轨的人。 这阵子她让人重兵把守金陵城,监视可疑之人,老禿驴的人手不够用,又不愿放过掳走她的机会。 外面借不来人,只能从里面找了。 情急之下必会联络隱藏在金陵城的人。 事实如她所料。 果真是將那些口服心不服,暗藏祸心的人引出来一部分。 “那些夫人全部软禁起来,整列出一份名单,凡是涉及名单上的人,全府禁足,不得外出,等候查验,若有擅闯者,杖五十,打死不论!”乐晏沉声吩咐。 来了金陵城快一年了,心怀不轨的人她要一个个剔除乾净。 红梔应了。 “姑姑可有受伤?”乐晏忽然紧张问。 红梔摇头:“娘娘放心吧,奴婢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心思也不在奴婢这,不碍事。” 乐晏这才鬆了口气。 云台山有人袭击皇后,地动山摇,闹得人心惶惶,等雨停了京兆尹又去五家查抄。 有人哭喊著冤枉不知情,有人面如死灰。 一夜之间金陵城陷入了惶恐不安,多少人夜不能寐。 还有人在低声咒骂:“皇后简直太卑鄙了,竟没有去云台山,找人假冒!” 漆黑荣家传来声音。 男子脸色越发阴沉,毁了整个云台山,不仅没有伤害皇后一根头髮丝,还折损了不少暗棋。 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 怪他一时心急,就这么被戏耍了。 “主子,现在怎么办?” 男子深吸口气:“撤!” 留在金陵城,迟早要出事。 第453章 生死不论 次日雨过天晴 大街上无数禁卫军巡逻走动,慎刑司连夜审问了五个夫人,天不亮,京兆尹抄了顾家。 顾家眾人惶恐。 老夫人矢口否认:“一定是弄错了,我们顾家怎敢谋害皇后娘娘和皇嗣呢?” 京兆尹的视线落在了顾大人灰白的脸上:“顾大人,顾夫人无端端的去了云台山,你可知?” “妇人上山祈福,也没什么稀奇的,就凭这个认定我顾家蓄意谋害皇后,那简直就是污衊!” 顾大人梗著脖子不肯承认。 哐当一声。 京兆尹將一柄长剑扔在地上:“看清楚了,这就是刺杀皇后的证据,顾夫人混入刺客中,试图要谋害皇后,而且你顾家此次上山祈福,怎会不声不响地带三百余人?与禁卫军为敌?” 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顾大人张张嘴,忽然哑口无言了,朝著京兆尹磕头:“此事真的和顾家无关,恳请大人饶了顾家。” 京兆尹冷笑:“一个月前顾大人在西郊大林见过什么人,心里难道没数?还有两日前,顾大人深夜又去了哪?” 顾大人错愕,脸色越发惨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京兆尹,有一种被人扒光了隨便看的羞辱感。 “你……” 京兆尹环顾一圈:“二房除外,大房所有人包括顾老夫人,全部收押!” 哭闹声响彻上空。 顾家大房里里外外三十多个人被戴上了镣銬,眾目睽睽之下被押走了,二房的人都傻眼了,个个捂著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会被波及。 收押了顾家,不远处的谭家也没跑了,京兆尹赶到时谭大爷已经畏罪自杀了,还留下了认罪状,一口咬定谭家不知情,全都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谭老夫人当场昏厥。 谭家老老少少乱成一团,哭著的,求饶的,比顾家还要乱,京兆尹就这么盯著看。 也不恼,耐著性子。 半个时辰后,这帮人嗓子都哭沙哑了,他才揉了揉耳朵,掏出一份名单,让人按照单子抓人。 確定一个不少后,立即撤了。 接连两家被抄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荣家,荣斌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见一群人被禁卫军的人押著,哭喊声不断传来。 他紧绷著脸,掌心不自觉渗出许多汗,一片黏腻。 “父亲怎么站在这?”荣崢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身后,嚇得荣斌恍惚了一下,良久才回过神:“听听外面的动静。”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荣崢虽在府上,但外面动静太大,隔著墙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皱著眉:“皇后手握金陵城十五万兵权在手,朝廷文武百官大多数皆为她所用,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还敢刺杀她?” 荣崢没好气骤骂了一句没长脑子。 荣斌咽了咽嗓子,想要反驳终究是没说出口。 “还不到一年,皇后手段已让金陵城多少人心服口服了,这次之后,日后谁还敢小覷皇后?” 荣崢撇撇嘴,暗嘆景晏帝好福气,娶了皇后撑住了金陵城。 这话听得荣斌心里更不是滋味,抿了抿唇扯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四处走走。” 荣斌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摸了摸荣崢的肩:“先回去吧。” 脚下刚挪,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巨响。 荣家大门被踹开,荣斌突然回头看见了京兆尹那张阴沉沉的脸时,心里咯噔一沉。 “大,大人怎么来了?” 京兆尹扬起下巴:“追查刺客,给我进去搜!” “是。” 无数禁卫军冲了进来,几乎將荣家翻了个底朝天,里里外外都不肯放过,荣斌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什么人都没搜出来。 “大人会不会是弄错了,荣家怎么会有刺客?”荣斌道。 京兆尹不罢休,亲自在院子里搜查,终於在一间客房內找到了香炉,炉子里燃满了灰烬。 “我有心神不寧的毛病,多点了一些安神香。”荣斌立即解释。 京兆尹捻起一小撮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嘴角勾起冷笑:“你说这是安神香?” 荣斌眼皮一跳,看了眼灰烬,又有些犹豫了。 “这是犀牛角製成的佛香,价值千金也不易得,荣家落魄至此,哪有机会弄这么好的香?”京兆尹皱著眉,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指尖上的白灰,站起身一本正经地看向了荣斌。 证据在前,荣斌宛若被人掐住了喉,支支吾吾半天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京兆尹又耐著性子问:“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 “咳咳……”荣斌捂著唇剧烈咳嗽起来,一副惶恐模样盯著京兆尹:“大人怕是认错了吧,这只是普通的安神香,加了几副中药进去,怎会是佛香这么珍贵的东西?” 见他还不肯承认,京兆尹又笑了:“忘了告诉你,本官未上任京兆尹之前,曾负责各地调度,有过一阵子专程负责各种香火,有幸得过小块佛香,和此味一模一样。” 京兆尹面不改色,隨意指了指荣斌:“就比如你身上的檀香混合沉香,遮掩了满身药味,荣小公子身上是脂粉香,还有一抹雪兰香。” 荣斌朝著荣崢看去,荣崢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连连后退,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京兆尹。 “还想抵赖不成?”京兆尹满脸嘲讽,指了指灰烬:“莫不是还要让调香师过来,折腾一圈,才肯死心?” 荣斌悻悻摇头:“怎会,太上皇曾送给荣家一块佛香,我身子不好,需得闻香入睡,有可能是身边人弄混了,掺了不少进来,大人,佛香虽难得,对於太上皇来说也不算难的吧?” 太上皇跟荣家关係亲近,这么解释,倒也没什么不妥。 “真是巧了,昨夜在寺里的刺客其中有一人身上就沾上了佛香,荣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装扮成刺客袭击!”京兆尹话锋一转,立马就看向了荣斌,厉声道:“来人,拿下!” 荣斌先是错愕而后才惊觉京兆尹此时的目的,是为了合理抓他,而非是查找国师。 侍卫拿下荣斌。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別抓我。”荣崢嚇得瑟瑟发抖,抱著头躲在了墙角处。 京兆尹斜了眼荣崢,嗤了声,脸上的鄙夷和不屑毫不遮掩,摇摇头还不忘对著身后的禁卫军说:“別嚇坏了荣家小公子。” 四周传来哄然大笑。 十四岁的年纪了却半点经不起事,竟被嚇成这样,京兆尹不忘朝著荣斌看了眼,这一眼明显讽刺,让他羞得抬不起头来。 “走!” 將荣家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老和尚,趁机將荣斌拿下,临走时荣老夫人冲了出来,手里还拿著木棍:“放开我儿子,我孙儿可是皇帝,你们胆敢动他,我孙子回来会杀了你们!” 京兆尹瞥了眼荣老夫人,咻的一声拔剑,立马嚇得荣老夫人手里的木棍掉落在地,惨白著脸连连后退。 一群人离开。 荣老夫人跌坐在地,嘴里念叨著家门不幸。 苏氏见状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荣崢飞快跑来,看向了苏氏:“你不是说给什么人送了信,会来接我们离开的么?怎么至今还没动静?” 从荣崢被放回来后,一直不待见苏氏,苏氏没辙了,就哄著荣崢说要带著他去南和找外祖。 荣崢信了,这会儿追问起来,苏氏有些结巴了,时隔这么多年了,她早就跟南和苏家断了关係了,拿什么脸皮写求救信? “我……” “你骗我?”荣崢瞪了眼苏氏,眼神凶狠犹如一匹饿狼,泛著绿油油的光。 苏氏道:“你父亲终究是皇上亲生父亲,皇后未必敢杀了人,这是忤逆不孝,我听说皇上接连战胜,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等等。” 荣崢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跌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同样是荣家儿子,有人做皇帝,有人却被软禁,连个奴僕都不如。 金陵城一日內连抄了三家,就连荣斌都被牵扯其中,眾人惶恐,好在到了傍晚,京兆尹回宫復命去了,停止了抄家。 没有抓到老禿驴,乐晏一点也不意外,命令道:“让刑部,吏部,户部都配合你连夜审问。” “微臣遵命。” 月末 午时越发的炎热,炙烤了地面有些发烫,凤棲宫的四个角落分別摆放著冰盆子。 红梔手里拿著团扇轻轻摇摆。 倏然一抹阴影袭来,她蹙眉抬头,待看清来人后惊住了,来人一袭银色鎧甲,风尘僕僕,满脸胡腮,一双温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贵妃榻上眯著眼浅睡的女子。 浅蓝宫裙薄薄的纱裙,领口处绣著大朵的牡丹,莹白如玉的指尖隨意地搭在跨上。 梦里她拧著眉。 “皇……”红梔屈膝。 却被景晏帝摆手拒绝了,盯著她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后,飞快起身去了隔壁沐浴更衣。 再赶回来时榻上的人还睡著,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稳,景晏帝见状接过了红梔手上的团扇,弯腰坐下,轻轻摇晃扇。 这一扇,就是小半个时辰。 榻上的人抱著肚子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景晏帝见她四肢纤细,唯有腹部高高隆起,动作有些笨拙,他伸手帮扶了一把。 乐晏触摸僵硬的手掌后,嚇得瞬间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后,眨眨眼,伸手掐了一把掌心。 “你……小叔!”乐晏恍过神来,胳膊肘撑著榻坐起身,景晏帝见状赶忙扶了一把:“慢些。” 待她坐稳后,乐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转眼七个多月不见,人瘦了也黑了,眉眼沧桑不少:“小叔可有受伤?” “未曾。”景晏帝握住她的手,满脸疼惜:“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景晏帝將她揽入怀中,在归来的路上,金陵城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 怀著身孕替他稳固金陵城。 这辈子他都亏欠她。 “小叔。”乐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鼻尖酸涩地伸手搂著景晏帝的腰肢,闻著淡淡的熟悉香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景晏帝轻轻扶著她的背,不敢用力,任由她抱著。 许久之后,乐晏才抬起头,娇嗔道:“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 “金陵城被守得稳如铁桶,消息递不进来,我一个人快马加鞭先赶回来,大部队还在后头。”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乐晏仰著头娇滴滴喊他小叔,景晏帝长眉皱起,捧著她的脸蛋:“你我已是夫妻,换个称呼吧。” 她小脸一红,改口喊了句夫君。 景晏帝弯著腰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微微一笑:“孩子闹不闹?” “他很乖。”乐晏拨开他的手,拉开距离,肚子往前一挺:“你摸摸。” 景晏帝顺势低头看向了隆起的腹部,掌心轻轻地放在了肚子上,忽然一道轻微的波澜动了下,他抽回手,却被乐晏给按住了:“许是知道父亲回来了,有些激动。” 这一刻景晏帝的心都化了,未曾想过只一夜就有了孩子,他握住了乐晏的手:“这个孩子是福星,你也是我的福星。” 南牧有了子嗣,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军营,振奋三军,士气大涨,第二次就是朝廷送粮。 这两次,救了南牧。 “我还未曾问过战事呢。”乐晏问。 景晏帝眸色温柔:“北燕割地求和,签下求和书,十年之內不会再犯,北燕帝將官毓沁送来做质子。” 北燕帝恨不得將官毓沁这个祸害给杀了,为了给景晏帝赔罪,特意將人狠狠打了一顿送来。 並派人传话,生死不予计较。 也就是说官毓沁的生死现在就掌握在南牧人手上了。 “我准备让她做姑子,留在庵堂,日夜抄经悔过。” 人死了太痛快。 官毓沁得罪了乐晏,他不能坐视不理,必要让官毓沁付出代价。 夫妻俩关起门絮絮叨叨聊了许久,直到红梔过来敲门,示意可以用晚膳了,这才分开了二人。 一桌子膳食,乐晏胃口明显不错,喝了半碗鸡汤又吃了大半碗饭才放下。 此时门外小太监来报:“皇后娘娘,京兆尹求见。” 乐晏蹙眉,景晏帝按住她的手:“从今日开始,你好好休养,前朝的事我来处置。” 她弯了弯唇点头;“好。” 第454章 审问 京兆尹候在凤棲宫门口,等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了景晏帝出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皇,皇上?” 景晏帝站在他面前,沉了声:“是朕!”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京兆尹激动行礼,景晏帝摆摆手:“起来吧,从今日起前朝的事不必惊扰皇后了。” “是。”京兆尹起身,赶紧稟报导:“启稟皇上,荣斌求见。” 景晏帝一听荣斌两个字,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从牙缝里挤出带路二字,京兆尹听后立即在前头带路。 夜色渐浓 昏暗潮湿的牢房內,荣斌端坐在草堆上,偶尔还会捂著唇在咳嗽,单薄的身姿隨著咳嗽而颤抖。 脚步声传来。 他顺势抬起头,看见来人后,动静僵了片刻后起身行礼:“皇上万安。”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装?”景晏帝负手站在牢房前,皱著眉眸色冰冷。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镇王府的子嗣,但並不知是荣家子嗣,对荣斌这个舅舅,也有崇拜和好感。 但真相揭穿后,只剩下厌恶,不屑。 “我若临死之前能听你喊一声父亲,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荣斌自嘲一笑。 这话让一旁的京兆尹听了都不禁捏了把汗,侧目看了眼荣斌,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既然不要脸还上赶著送死的。 帮著外人算计皇上的妻儿,还舔著脸认亲,够不要脸的! 景晏帝连眼皮都没抬:“既无生育之恩,也无养育之恩,这声父亲从何而来?” 荣斌一愣,面上闪过羞愤。 生育的是姜氏,养育的是姬南牧,他肯喊姬南牧为父,是那些年,姬南牧確確实实对他极好,尽心尽力。 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可荣斌凭什么? “罢了,终究是痴心妄想。”荣斌苦笑摇头。 景晏帝下巴抬起:“朕听闻你找皇后是有事要稟报?说来听听。” 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荣斌这才想起来要找乐晏,只是有些话可以对乐晏说,但对景晏帝就不方便了。 才一个下午的功夫景晏帝从边关回来了,是他没有想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朕不是皇后,心慈手软,荣斌,朕耐心有限!”景晏帝紧绷著脸不悦,荣斌被这迫人的气势压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訕訕道:“就是聊聊家常,聊聊东原,別无其他。” 此话一出別说景晏帝一肚子怒火了,就连京兆尹也憋不住了,撩起衣袖:“混帐东西,三更半夜找身怀六甲的皇后来牢里陪你聊家常?忒不要脸了。” 骂完之后京兆尹后悔了,跪在了景晏帝跟前:“皇上,是荣斌说有极重要的事稟报,微臣才斗胆去找皇后娘娘,唯恐误了大事,若是知道荣斌戏耍微臣,就是借给微臣几个胆子,也不敢去打搅皇后娘娘。” 景晏帝的脸上浮现了怒火:“审!” 京兆尹错愕了一下,领悟了对方的意思后,二话不说叫人打开了牢房,揪出荣斌,绑在了行刑架子上。 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荣斌身上。 啪! 皮开肉绽。 荣斌吃痛紧咬著唇不松,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才一鞭就白了脸。 侍卫搬来椅子。 景晏帝漫不经心地坐下,一记眼神,京兆尹会意,亲自提鞭继续打,数十个鞭子毫不停歇。 “呜!”荣斌没撑住,开始哼哼起来。 又是几鞭下去,浑身的鞭痕纵横交错,人也被打晕了过去,哗啦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呜,荣斌吃痛醒来,他挣扎抬起头看向了景晏帝:“要是能打我,让你心里痛快些,你隨意。” 景晏帝嗤笑:“去把荣崢给朕带来!” 提及荣崢,荣斌有些不淡定了;“当年的事和他没关係,你不该迁怒於人。” 没有人理会荣斌的叫囂,侍卫去捉人。 等候的功夫景晏帝再次看向了荣斌:“再不招,就打死。” 杀气浮现,面无表情,看得出是真的动了杀机,荣斌瞳孔瑟缩,隱隱还有几分不安,他喘著口气问:“你,想知道什么?” “欲要和皇后说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荣斌深吸口气缓了片刻,才说:“当年东原来了个大师占卜出凤凰命,我荣家也是迫不得已,若不从,荣家全都得死。” 景晏帝一语道破:“所以你是准备服软,將所有的错全推给南和国师,洗清自己?” 被戳破心思,荣斌面上浮现不自然。 “荣斌,你可还记得认罪书上的內容?”景晏帝摊开手,金鳞將认罪书交上来。 展开,字字句句都是荣斌亲笔所写。 “姜氏女未曾想嫁,几次中了软骨散,强迫有孕,初胎为女,一碗落子汤强行落下。” 景晏帝逐字念叨。 每念一个字,身边的人头都要跟著低下来,被绑著的荣斌更急躁了:“郢儿,你听我解释。” 景晏帝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了荣斌:“解释你为了贪图姜氏美貌,强行霸占,解释你故意和德善勾结,將儿子送给镇王抚养,还是要解释你故意装病多年?” 从荣斌娶妻后,身子就突然弱了下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病殃殃隨时都要死了。 药不离身,日日喝药,有时还会昏厥不省人事。 可就是这样的人又活了二十多年。 荣斌错愕。 “我没错,我什么都没做,放开我,我的兄长可是皇帝!”荣崢挣扎,被侍卫往地上一扔。 荣崢身子滚了一圈后,忙不叠地爬起来,一抬头看见了脸色阴沉如水的景晏帝,嚇得激灵,还以为看见鬼魂儿:“你,你是谁?” 景晏帝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荣崢,一记眼神嚇得荣崢回过神,跪在地上:“兄长,我什么都没做,求求你饶了我吧。” 眼看著荣崢就要扑过来,金鳞没好气的踢脚就踹了过去:“放肆,给我老实点!” 荣崢被踢飞,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卸了心里的愤怒?”荣斌忽然问。 四周寂静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景晏帝笑了笑,对著京兆尹说:“赐剔骨之刑,让荣家全族观刑。” 剔骨两个字钻入荣斌耳朵里,他惊讶看景晏帝,似乎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温文儒雅的小王爷,居然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很快剔骨之刑开始。 才两刀下去,荣斌疼的浑身蜷缩,崩溃剧烈挣扎,奈何身子却被牢牢捆绑住,想动也动不了。 一刀刀剔下,可见森森白骨,染著血。 不知是谁將荣老夫人也给拽来了,堵著嘴,被五大绑的坐在荣斌正前方,她惊怒瞪大眼,几次昏厥。 太医一针赐下,又餵了碗人参汤,荣老夫人就是想晕过去也难,眼睁睁看著荣斌被剔骨。 荣斌痛苦哀嚎,传遍整个牢房,听的人胆战心惊。 景晏帝就这么神色平静的盯著看,似乎荣斌要说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只要他痛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景晏帝侧目看向了荣老夫人,迎上了满是恨意的眼神,恨不得活颳了他,景晏帝朝著她微微笑,伸手指了指荣崢:“换他!” 荣崢惊恐得瞪大眼,拼了命的摇头求饶:“皇上,我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砰砰磕了好几个头也无济於事,最终还是被绑起来,露出了四肢,刽子手手握锋利的匕首,一刀刀的刺入。 “啊!祖母救救我。”荣崢惨叫。 荣老夫人胸口的剧烈抖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朝著景晏帝呜呜咽咽的想要说什么,奈何被堵住了嘴。 一条胳膊的骨头被剔下来,血淋淋地摆在荣老夫人面前,荣老夫人想要昏死偏偏人还精神著。 半个时辰后,荣崢快要去了半条命了。 景晏帝才叫人拔了荣老夫人嘴里的布,金鳞提醒:“老虔婆,你可想好了再说话,嘴里不乾不净的,我有一万种折磨荣崢的法子!” 被金鳞威胁,荣老夫人哪还有力气骂人了,哭著点点头,这会儿眼眶都红肿著。 嘴里布被取下,得到了自由,荣老夫人立即看向了景晏帝:“你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说,求你,给崢哥儿留一条活路。” 景晏帝道:“德善是不是藏在了荣家?” 荣老夫人毫不犹豫点头;“我確实在荣家见过他,不过突然就走了,去了哪,我也不清楚。” 荣斌听这话垂起的脑袋晃了晃,想要挣扎说什么,却早就痛到喊不出来了。 哐当。 景晏帝丟下一枚匕首,指了指两人:“只能活一个,朕可以保证,活下来的那个一定会高官厚禄,享锦衣玉食。” 荣老夫人愣了下,不敢置信:“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孙子,皇上这不是难为我么?” 景晏帝嗤一声,讥讽笑笑,凌厉的眸子盯得荣老夫人背脊发凉,她为难的看向两人,眼泪都快哭干了。 唯一的儿子和唯一的孙子,都是荣老夫人的命根子,她哪个都下不去手, 连呼吸都在煎熬著。 这次,景晏帝也不著急催促了,极有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著。 荣斌撑著口气抬起头看向了景晏帝,用尽力气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你竟恨我们三人到如此地步!” 不论是选谁活,也是苟延残喘,终身残疾,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不等景晏帝开口,荣崢哭喊:“祖母,我不想死啊,求求祖母救救孙儿,祖母……” 真到了快死的时候,荣崢嚇得裤子都尿湿了,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糊成一团。 单是看著就叫人作呕。 “祖母,我是你孙儿啊,我还小,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给我找个高门大户的嫡女么,我还要延续荣家香火呢。”荣崢顾不得身上的疼,拼命地吶喊。 荣老夫人果然动摇了,疼爱地看向了荣崢。 一旁的荣斌抬起头,看了眼两人,几次张张嘴想说话,可终究还是捨不得將活命的机会让给荣崢。 荣老夫人跪在了景晏帝膝下:“我用我的命换,可好?” “一个时辰內,做不出选择,朕继续刮骨剔肉,直到两人都死了为止!”景晏帝笑眯眯地说。 “你!”荣老夫人简直要被气死了,紧紧咬著牙,颤抖地举起匕首,迟迟下不去手。 荣崢疼得满头大汗,一边胳膊不停地流血,金鳞生怕他失血过多死了,好心的用了最上等的金创药止血,还贴心的包扎了伤口。 在荣老夫人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两个人都不能死了。 “祖母,祖母,孙儿好疼。”荣崢不停求饶,恨不得给荣老夫人磕头,可怜兮兮的。 一旁迟迟没有开口的荣斌,忽然侧目看向了荣老夫人:“母亲,荣崢他並非荣家子嗣。” 荣老夫人愣住了。 “父亲,你不能为了活命的机会,造谣我的身世!”荣崢急了。 荣斌深吸口气:“我身子弱,不能有孕。” 轰! 四周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说荣老夫人了,就连京兆尹,金鳞都傻眼了,金鳞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叫人端来水,在伤口处接血,滴血验亲。 太医当场查验。 两滴血確確实实没融合。 荣老夫人震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可能!”荣崢慌了,崩溃大喊。 他不是荣家孩子,那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荣斌侧目看向了景晏帝,一副你真的要我继续吗的架势,景晏帝面无表情:“荣斌十五岁参战后,確实是伤了身,不能人道。” “你!”荣斌羞愤地想要捂对方的嘴,对於这事,他十分忌讳,隱瞒了足足二十年。 今日找乐晏,也是要將此事和盘托出,藉此让乐晏放了荣家。 荣斌恼羞成怒之余看向景晏帝冷静的表情,隱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 否则又怎么会准確无误地说出他受伤时间?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荣斌惊愕不已地追问。 景晏帝冷笑不语,这一笑看得荣斌浑身发毛,连疼都忘了。 第455章 严惩手段 景晏帝就这么一脸平静的盯著荣斌看,似是要將他看穿,荣斌被盯得头髮发麻,宛若有只手將他狠狠拽入深渊。 “郢儿……为父错了,为父知道错了,郢儿。”荣斌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他惨白著脸求死不能,只能朝著景晏帝求饶:“给我个痛快吧。” “皇上,你既然不是荣家子嗣,我荣家也收留了你,为何,你为何还要反过来算计荣家?”荣崢用仅剩的理智,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晏帝究竟和荣家有什么关係?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著景晏帝。 气氛可怕的安静,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旁的京兆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秘密,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听。 景晏帝的视线落在了荣老夫人身上:“还不选?” 没有和荣斌辩解,压迫感十足地朝著荣老夫人施压,荣老夫人手中的匕首在颤抖。 或许刚才荣老夫人还有些犹豫,现在,她坚定不移地朝著荣崢走去,嚇得荣崢哇哇大叫;“祖母,祖母,我是您孙儿啊,您別杀我,呜呜……” 荣老夫人看向荣崢的眼神里既是纠结也是犹豫,终究是疼了多少年的孙子了。 而荣斌也是紧张不安的看向了荣老夫人,眼神里还有迫不及待。 在荣老夫人纠结了片刻后,举起了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了荣崢心口上。 噗嗤,血溅三尺。 喷在了荣老夫人的脸上,她倏然睁大眼,眼泪肆意横流:“孩子,咱们下辈子再做亲祖孙。” 荣崢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荣老夫人,这个从他记事开始,就很依赖的长辈。 事事顺著他,宠著他。 最后再亲手杀了他。 “何必等下辈子?”景晏帝不慌不忙地叫人再端来一碗水,金鳞上前,再次验了荣斌和荣崢的血。 顷刻间荣斌脸色巨变。 两滴血未曾相融,但金鳞从怀中掏出一只瓶子溅入其中,两滴血极快地融合。 荣老夫人还有些呆愣回不过神来。 “荣斌確確实实地伤了身,不过,得了秘药,也未必不能有子嗣。”景晏帝悠然自得站起身,瞥了眼碗中两滴血:“大抵是德善给过蛊……” “你胡说!”荣斌急了反驳。 景晏帝看他:“你明知荣崢是你亲子,为了爭取活命的机会,不惜编瞎话,荣斌,你果真虚偽至极!” 他很早就知道荣斌服用过禁药,没有戳破的理由,也见惯了荣斌表面儒雅仁善的虚偽真面目。 一点点地揭开荣斌真面目,倒是让景晏帝心里舒爽不少。 “你,你肯定是在胡说。”荣斌挣扎:“两滴血未曾相融……” “几年前皇上和长公主滴血验亲,不是血脉,也能相融,就是服用了。”金鳞解释。 被戳破心思后,荣斌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梗著脖子,青筋暴跳:“那你为何不戳破我?郢儿,你好狠毒的心肠,我若不將你送去镇王府,你哪能有今日荣华富贵?” 啪! 一巴掌打在了荣斌脸上。 力道之大,嘴角见血,他倒吸口凉气,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你说真的?”荣老夫人忽然冲了过来,被侍卫绊倒,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直勾勾地看向了景晏帝:“你说,崢儿是我亲孙?” 景晏帝居高临下点头:“自然是!” “不可能!”荣老夫人扯著嗓子尖叫,状若疯癲,嘴里喃喃著不可能,双手还沾染荣崢的血,崩溃大叫:“你为什么要帮著他骗我?为何!” 生怕荣老夫人不信,景晏帝在第一碗水中滴入自己的血,他的血和荣崢极快相融。 看见这一幕,荣老夫人绝望大喊。 景晏帝脸上却带著报復得逞后的残忍笑意,刺激的荣老夫人坐在地上又哭又喊:“崢哥儿!我的崢哥儿,祖母对不起你。” 荣老夫人根本不敢看荣崢到死都闭不上眼睛的惨状,只剩崩溃大哭。 “要怪,就怪荣斌,混淆是非,顛倒黑白,为了活命引你动手。”景晏帝抬起手:“放了他们二人,传朕旨意,册荣斌为荣国公。” 荣斌是越来越猜不透景晏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恨他入骨,却又放了自己? 还册封荣国公。 图什么? 荣老夫人激动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送回去,让太医院的人好好给两位瞧病,別弄死了。”景晏帝挥挥手,踏步离开了牢房。 阴冷潮湿的牢房內血腥味刺鼻,京兆尹好半天才爬起来,皱著眉看了眼四周的血。 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帝王之术,杀人诛心。 荣家唯一的血脉被荣老夫人亲手杀了,还是荣老夫人亲自宠了十四年的宝贝疙瘩。 衝动之下,荣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等过几日甦醒了,这绝对比杀了荣老夫人还要残忍。 至於荣斌,一条胳膊被剔骨,已是残疾,能活多久还都是上面那位说了算。 母子反目,夫妻反目,都是必然的。 “大人,荣崢的尸首怎么处置?”狱卒问。 京兆尹瞥了眼,呸了口:“这混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东原时手里就有数条性命,找个草蓆扔去乱葬岗!”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土为安。 景晏帝出牢狱时外头已是渐亮,垂眸看了眼衣裳沾染的血跡,蹙眉,回宫后换了一套乾净衣裳。 回到凤棲宫时,乐晏还未甦醒,和衣躺下圈住她的身,宽厚的掌心搭在了腹部,怀里的人动了动,往他怀中缩了缩,含糊不清地喊著夫君。 他软了眸,心里无比安定。 乐晏睁眼时,鼻尖碰到了僵硬的胸膛,诧然抬头,又迅速的將脑袋蹭了过去:“像是在做梦一样。” 头顶上方传来温柔笑声:“这阵子不在你身边,梦见过我?” “嗯!”乐晏乖巧点头:“有好有坏,有时在战场,有时在北梁,像从前咱们还在学堂读书。” 一眨眼她已为人妻。 门外红梔敲门:“皇上,可要传膳?” “传!” 景晏帝怕饿著她,將她扶起来,乐晏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衝著他笑:“许久没睡过这么踏实了。” 成婚之后,许多事忙的焦头烂额,腹背受敌,她总是睡一会醒一会,心思沉重。 但想到了守护金陵城是他的嘱託,又不觉得累了。 坚守了这么多日,突然放鬆了,心里鬆了口气,不知不觉睡到了日晒三竿。 景晏帝面露愧疚,低著头俯身亲了亲她的眉眼:“怪我。” 两人腻歪了一阵儿,肚子里传来咕嚕嚕的声音,景晏帝扶著她起身,拿来替她穿戴,乐晏娇羞:“让宫女来就好。” “顺手的事。”景晏帝很快替她穿好衣裳才叫人进门伺候洗漱。 早膳时 两人动作极优雅,吃饱喝足,金鳞朝著里面探脑袋,景晏帝道:“午膳不必等了,我出城一趟。” “好。” 朝廷里许多事都要忙,乐晏也不缠著他,人能在身边就足够了。 人一走,乐晏好奇地追问:“昨儿晚上皇上去了牢房?” 红梔点头:“昨儿晚上皇上还在凤棲宫门口站了足足半个时辰。” “为何?”乐晏诧异。 “大抵是被气的。”红梔道:“荣斌说有要紧的事稟报要见您,皇上去了,用了些手段荣斌才肯说实话,找您的本意是要以皇上的身世威胁,不过被皇上识破了,当场戳穿。” 若不是景晏帝昨日恰好回来了,去牢房的大概就是乐晏了。 荣斌撒谎景晏帝不是荣家子嗣,或者编点其他的出来,再由荣崢滴血验亲作证,证实荣斌確確实实没有生育能力。 不敢想像荣斌会威胁什么,会不会惊了乐晏的胎。 红梔得知这些事后也是坐在廊下一夜未眠,气得不轻,更何况景晏帝了,如今荣家能有今日的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 “皇上给了国公爵位,他们母子俩可捨不得死,至於能不能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奴婢也很好奇,这世上真有如此心狠的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都能做?” 乐晏拧眉。 红梔见状赶紧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动胎气啊。” 闻言,乐晏摇头也是一阵后怕,关心则乱,这个局她真有可能会被荣斌给骗了。 “本宫不碍事。” …… 荣家换了府邸,宽阔明亮,奢华大气 一大早景晏帝亲手赐了匾额悬掛在了门前,登门的只有太医院的两位太医。 保住了荣斌的命。 弄醒了荣老夫人,就连荣家其他人也被放出来,荣家二房老太太坐在了床沿上:“嫂嫂,你可真有福气啊,皇上居然赐了国公府的爵位,咱们荣家是要站稳脚跟了。” 荣老夫人和荣家二老太太是妯娌,不过,荣老夫人是嫡,二老太太嫁人时是庶,地位不能比较。 这么多年荣老夫人也一直將二老太太狠狠压著,整个二房就像是荣老夫人圈养的狗一样,高兴的时候赏块骨头。 可如今看著二老太太衣著华丽,屋子里还跟著好几个子孙后代,荣老夫人心头涌起一口腥味,险些就要喷出,咬著牙硬咽了回去。 “嫂嫂,皇上还赏了不少綾罗绸缎给几个哥儿。”二老太太满脸討好奉承,让几个孙儿给荣老夫人磕头谢恩。 “给堂祖母谢恩。”几个孩子跪地磕头,个个面色红润,活泼可爱。 可在荣老夫人眼中却是招人反感,厌恶得很,她立马就想到了荣崢的死,死的时候瞪大一双眼直勾勾盯著自己。 “滚出去!”荣老夫人崩溃,抄起软枕狠狠砸过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突如其来的翻脸让二老太太嚇一跳,怔怔不安的看向了荣老夫人:“嫂嫂?” “滚!”荣老夫人怒吼。 二老太太没辙,带著一群人离开了。 荣老夫人许久才回过神,朝著身边陌生脸的丫鬟看去:“崢,崢哥儿呢,可有人给崢哥儿收尸?” 丫鬟摇头。 於是荣老夫人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嘴里念叨著:“崢哥儿,祖母对不起你。” 出了院子,在门口就被管家给拦住了:“老夫人,孙公子的尸首已经没了。” “什么叫没了?”荣老夫人气急败坏。 “奴才赶去时已经在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了。” 荣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管家:“你,你说什么?” 这话被廊下的苏氏听见了,她红肿著双眼,疾步朝著管家走去:“你胡说什么?崢哥儿怎会死了?” 几巴掌打在了管家身上,赤红了眼。 管家支支吾吾看向了荣老夫人。 苏氏立即朝著荣老夫人看去,这一眼,荣老夫人心虚的別开眼,根本不敢对上苏氏的质问。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氏怒问,白天京兆尹才把人抓走了,晚上就放出来了,而且才一夜荣家又被册封了国公。 太诡异了。 “是老夫人亲手杀了崢公子,国公爷半夜遇到了皇上,惹怒皇上,皇上让国公爷和崢公子只能活一个。”管家解释。 苏氏不敢信荣老夫人会为了保护儿子杀了孙子? 那可是荣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了十四年的孙子啊,连命都能豁出去,荣斌虽是儿子,这些年根本不及荣崢在荣老夫人心中地位。 “国公爷说崢公子……” “你闭嘴!”荣老夫人怒吼。 管家悻悻闭嘴。 苏氏却质问道:“国公爷说什么了?” “人都死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荣老夫人拉著苏氏就要回去,苏氏拨开了对方,揪住了管家的衣领子,眼中喷火:“说!” “国公爷说崢公子不是荣家子嗣,欺骗了老夫人,这才保住了国公爷的命。”管家说完,苏氏眼底腾升出无尽的怒火和恨意,转过身来看向了荣老夫人:“崢哥儿和荣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是看著长大的,许多习性和荣斌一模一样,你怎会不知?你亲手杀了他!” 苏氏衝过去揪住了荣老夫人的头髮,左右开弓:“老虔婆,你怎么如此心狠,杀了亲孙?” 荣老夫人被打的接连惨叫,头皮都快被揪破了,哭喊著求饶,不记得是谁將苏氏给拉开了。 苏氏赤红了眼恨不得將荣老夫人生吞活剥才解气:“你不得好死!” 第456章 互相折磨 荣老夫人粗喘著气,回头瞪了眼苏氏:“看在你生养过崢哥儿的份上,我饶你不死,拖出去,关起来。” 无人动弹。 荣老夫人环顾一圈,四周都是丫鬟,小廝,却没人听她指挥,她气得脸色涨红:“都愣著做什么?” 还是管家走了过来,道:“皇上说,夫人是国公夫人,荣家还要仰仗夫人撑下来。” 苏氏忽然就明白了册封荣家做国公的用意了。 不过是互相折磨! 越惨,上面的那位才越鬆口气。 管家也是看向了苏氏:“皇上有旨,老夫人不能死。” 只要不把人给打死了,其余的事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管家又说:“皇上还有话留给夫人。” 苏氏看向管家。 “来年南牧铁骑会踏入南和,会將苏家交给夫人处置。” 这句话让苏氏濒临死绝的心又活动起来了,也没了心思要杀荣老夫人,苏氏忽然笑:“杀人诛心,皇上果然会善用人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她不能死,也不能杀了荣老夫人和荣斌,还要好好活著,才有机会去找苏家算帐! 苏氏朝著皇宫方向磕头:“臣妇领旨谢恩!” 偌大的国公府被二房占有,二老太太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日日在荣老夫人面前晃荡。 每次来身边都带著活泼可爱的孙儿。 一句句软糯糯的祖母,宛若黄鸝鸟在荣老夫人耳边响起,听得荣老夫人不胜烦躁。 “滚出去!” 若是从前二老太太或许还会老实地带著孩子离开,可现在,她知道了越是招惹荣老夫人,赏赐越多,立马將孩子揽入怀中:“嫂嫂,你这是作甚,孩子还小,嚇坏了我的乖孙可怎么好?” 一句句乖孙,听得荣老夫人头痛欲裂。 “嫂嫂啊,不能因为你没有了孙儿,就看著我的乖孙眼馋吧,人各有命,我们二房总算是熬出头了,乖孙,你可要谢谢堂祖母,若是没有他,你也没机会继承偌大的国公府。” 二老太太脸上笑意浓浓,一副气色人不偿命的架势,荣老夫人瞪圆了眼睛:“这小孽种要继承国公府?” 二老太太见她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被嚇了一跳,连连抱著孩子后退:“大房后继无人,这国公府难道不是我们二房继承?” 这话又一次戳到了荣老夫人的心坎上,她仿佛又看见了荣崢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边二老太太看她脸色不对劲,耸耸肩,倒也没有继续再气人了,气死了,不划算。 “乖孙,祖母给你做桂糕,走。” 祖孙两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荣老夫人看著这副背影又想起了荣崢小时候,十分黏她,走到哪都要跟著,经常嚷嚷著要吃桂糕。 她总会亲手给他做。 每次荣崢都能吃一大盘,沾得满脸都是,再笑眯眯的说一句:“祖母做的点心真好吃。” 荣老夫人坐在榻上,眼泪都快流干了,这些日子她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里都是荣崢。 从牙牙学语,到十四岁的点点滴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崢哥儿,祖母错了。”荣老夫人崩溃大喊。 门口的丫鬟听了这话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看了过来,又见荣老夫人只是哭,压根就没做出什么自残行为,立马又收回了视线。 接连数日 金陵城都知道了荣家所作所为,除了鄙夷辱骂之外,也只能当个笑话听听。 八月初 天色越来越炎热,金陵城的四个城门口仍旧是守卫森严景晏帝每日早出晚归终於抽出时间审问卦先生,一抹明黄色出现在眼前时,卦先生的心都跟著颤抖了。 那日荣家受刑,他坐在牢房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皇帝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皇上,我真的是从北梁来的卦……”卦先生看了眼景晏帝冰冷阴沉的眼神,嚇得他訕訕闭嘴。 “卦卿,二十五年前加入了疆医族,会医术,在路过南和时揭过皇榜,救了南和贵人,被贵人看上纳入府中。” 景晏帝一开口卦先生瞬间语噎,眼眸控制不住的颤抖,景晏帝又道:“朕可有说错?” 年轻时的卦先生样貌英俊,行走江湖时却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失了身,还被囚,是德善救了他。 还將卦先生收入关门弟子,为了寻找生桩祭品,游走在诸国之间。 底细被揭穿,卦先生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表情忽然变得冷静下来,弯腰坐下:“皇上既然已经看破了,我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皇上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线索。” 景晏帝微微笑。 砰! 指尖一弹,卦先生的脉象顷刻间被封住,他突然觉得不妙:“你,你想做什么?” 没理会卦先生。 金鳞掏出匕首,弯著腰,指尖搭在了卦先生的下巴:“借你的容貌一用。” 卦先生听后瞳孔越发的大:“你……” 刀子在脸上游走,剧痛袭来,卦先生惊呼却挣扎不了,等麵皮揭开后立即放在了特质的盒子里,交给了身后侍卫。 景晏帝懒得再看一眼:“杀了!” 噗嗤。 刀入体,一击毙命。 卦先生不甘心地瞪眼,倒下,气绝身亡。 锦盒被人快马加鞭送去边关外。 “皇上,南和已经出现內部矛盾了,北燕又被压制无法给予援兵,北梁攻下南和,也是迟早的事。”金鳞想想就觉得解气。 南和这些年东征西討,到处害人,没少作孽。 …… 南和 偌大的皇宫內南和皇帝愁得焦头烂额,外头忽然传国师回来了,他倏然起身。 果不其然看见了德善国师大步扩来,紧绷著脸,看上去一脸疲倦。 “国师回来了。”南和帝上前。 德善国师手里的佛珠紧紧攥著,强压怒火质问:“齐家当年投靠南和,先帝礼重有加,皇上怎能因为南牧几句话就將齐家人交出去了?” “国师,区区一个齐家,在南牧都是叛国贼,朕只是不想和南牧纠缠不清,国师怎会如此动怒?” 南和帝一头雾水:“国师就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 面对质问,德善国师摇头,虎眸中还有几分锐利,看得南和帝心里发虚。 “皇上出尔反尔容不下齐家,让其他有投奔南和的人看了,该如何想?区区南牧,就敢冲南和叫板要人,皇上轻而易举地將人给了,他国还以为南和是软骨头,日后谁还敢敬重南和?” 一句句质问让南和帝脸色訕訕:“国师言之有理,可是朕已经派人將齐家送走了。” 德善国师道:“本国师已经半路拦截,將人重新带了回来。” 此话一出南和帝微微错愕,仔细看就能发现眼底还有些慍怒,只是碍於德善国师在场,並未发作。 这时传来战况。 八百里加急,云广不敌北梁,败下阵来,失了一座城,退守百里,死伤无数。 “什么!”南和帝怒急了:“云广易守难攻,朕在位多年也未曾有人將云广攻下,北梁是如何做到的?” 这场战足足耗了八个月之久,云广就是硬骨头,能活活將北梁拖垮,南和帝也从未想过云广失守。 这无异於是直接打开了南和大门。 一旁的德善国师脸色也十分难看:“云將军呢?” “回国师,云將军受伤严重,已昏迷不醒,还有易將军也被一箭射穿了腿。” 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 南和帝看向了国师:“一定是龙脉没有及时修復,都怪沈云阳这个贱人,白白死了。” 德善国师阴沉著脸,思索片刻后说:“现在不是爭论这个的时候,皇上应该挑统率前去支援,三军不可无人统率。” “对对对,国师言之有理。”人在危急关头,越是著急就越是想不起来,乾脆看向了德善国师:“国师觉得谁最合適?” 良久 德善国师道:“齐智!” 如今的齐家大爷,齐朗对外收养的孙儿,也是险些被南和帝送去南牧赔罪的其中之一。 南和帝果然犹豫了。 “齐智文武双全,心胸宽阔,有本国师去解释,一定会释怀,再说齐家全族都在皇上眼皮底下,齐智不敢胡来。” 生怕南和帝不同意,德善国师又道;“本国师会给他吃下一粒毒蛊,他绝不敢背叛。” 危机关头,南和帝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捏著鼻子同意,並派了亲信一同隨著德善去了齐家。 齐家几个主子半路被劫回,齐老太太的病就好了一大半,拉著孙儿的手问长问短。 好在,每个人都无碍。 “还没出南和就被召回,所以,我们无碍,祖母不必担心。”齐智跪在了床前。 出去一圈人消瘦了不少,坚毅的脸庞透著一股狠劲儿:“只是近日齐家陷入流言蜚语的舆论之中,是孙儿没用,让祖母担心了。” 齐老太太坐起身,一双枯瘦的指尖拉住齐智的手:“高位上那几个人,谁没有被流言蜚语困扰过,我从未將这些放在眼里。” 当年能和亲,又能带著齐家回来,齐老太太心境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还有一事。”齐智面露难色。 齐老太太知道他要说什么,深吸口气:“南牧挖了齐家祖坟,將你祖父的尸骨隨意下葬,这笔帐,我齐家铭记於心,终有一日会討回来的。” 她不会就此罢休。 齐智垂眸,心里对南牧恨极了。 此时门外传来圣旨,齐智皱起眉,拦在了齐老太太面前:“祖母,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若是要怪罪,孙儿愿意一力承担罪过。” 齐老太太笑:“国师回来了,齐家不会有事的。” 果不其然 南和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册封了齐智为三军统帅,择日去云广迎敌,夺回被抢走的封地。 齐智怔怔接旨。 一旁宣旨的太监將圣旨递给了齐智手上:“齐將军,皇上让您去南牧赔罪,也是被逼无奈,还请您莫要记怪。” 齐智垂眸,手里攥著圣旨。 “齐將军自然不会怪罪。”齐老太太笑著替齐智开口:“奸人陷害,齐家被污,齐家从未怪罪皇上。” 太监这才鬆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看向了德善国师。 德善国师叫人送来一壶酒:“本国师替將军践行祈福。” 齐智身子迟迟未动,齐老太太轻轻提醒几句,齐智这才接过一饮而尽,太监见状,收回视线,弓著腰退下了。 人一走,德善又赐一杯酒。 齐智虽不解但还是照做喝下,刚才心口间的不適很快就消失了,他抬起头看向了德善国师。 总觉得眉眼有些眼熟。 “姬承庭不是个好对付的,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厉副將是个能信的过的,若遇到不对,可派人给本国师送信。”德善国师难得软了几分语气。 “多谢国师指点。”齐智道谢。 德善国师又看向了一旁的齐老太太,对方摆摆手:“国师可有兴致,坐下喝杯茶?” “也好。” 两人坐在廊下,屏退了所有人。 “身子可还好?”德善国师略带担忧的问起,齐老太太摇头:“都是老毛病了,如今人回来了,心病去了一大半,你怎么样?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点徵兆都没有。 “金陵城固若金汤,只能想想其他法子。”德善国师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齐老太太担忧:“那你父亲的棺槨……真的被挖了?” 旁人说的她不信,想要听德善亲口说。 良久,德善国师点头:“是那位北梁皇后派人动手。” “为何?”齐老太太脸色都变了:“齐家隱藏这么多年,不得罪人也很低调,北梁皇后为何要挖你父亲的祖坟?” 德善国师深吸口气:“她查到了齐家,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挖祖坟,是要確定试探是否正確。” 再说祖坟位置也很特殊,是他千挑万选,有利於齐家后代,皇后挖坟,一事惩戒齐家,二是逼著他现身。 带去的人,只回来了寥寥数几。 而且景晏帝也已经回来了,若是再不走,他容易死在了金陵城! 第457章 先下手为强 “智儿为帅,接管三军迎敌,是你的主意?” 齐老太太直截了当地问。 对方点点头。 “他从未上过战场,对方將帅可是姬承庭,智儿这次有几分胜算?”齐老太太心里既疑惑,也有担忧:“且三军也未必服气。” 德善不以为然地笑了:“我说他可以,一定可以!” 他是万人敬仰的国师,一句话就可以推齐智上位,谁敢不服气? 齐老太太摇头:“你別誆我,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否则,你不会让智儿冒险。”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德善也只好说实话:“南和气数將尽,龙脉早已濒临灭绝,咱们应该要换个地方了。” 齐老太太惊愕。 “南和皇帝挺不过来年,他本就是短命之兆,我本不想这么快动手的。” 要怪就怪南和帝现在对齐家动手了。 所以,他容不下南和帝,决定先下手为强。 齐老太太深吸口气:“罢了,你向来沉稳,我们都听你的。” 南和皇宫一封密信传入南和帝手上,他皱起眉,在確定书信没有毒的情况下,拆开了书信。 看清內容后,南和帝脸色骤变。 “皇上?”小太监见势不对,赶紧提醒。 南和帝啪將书信扣上,朝著传信的侍卫问:“这是从哪来的?” “回皇上,是南牧皇帝派人送来的。” 南和帝呼吸紧绷,书信上写著齐家族谱五代,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大房一脉,齐朗,齐禪,齐智三人的关係。 当年南和公主和亲嫁给了齐朗,公主生下了齐禪,后齐禪失踪,公主又收养了齐智。 书信上说国师就是齐禪,齐智乃国师亲子。 “你是亲眼看见齐智喝了酒?”南和帝看向小太监问。 小太监点头:“奴才是亲眼看著的,不过老奴走后,国师却留下来了,老奴听闻呆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南和帝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能释怀。 不知过了多久,南和帝看向了小太监:“明日举办践行宴,朕要亲自给齐將军践行,再传刘太医来给朕把脉。” “皇上您身子不適?”太监惊慌,南和帝捂著心口不语,一记眼神,太监立即起身去找太医。 次日 践行宴上南和帝举起酒杯,亲自给齐智赔罪,齐智惶恐避开:“皇上,微臣不敢。” “齐將军,云广被破,朕可就指望你了。”南和帝高举起酒杯。 齐智早就在齐老太太的叮嘱下认可了去打仗,面上也没有一分一毫对南和帝的不尊,诚惶诚恐低调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德善看著南和帝手里的酒杯,皱了皱眉,站起身:“皇上,齐家来效劳,皇上宽容大度不计较,本国师已纵观天象,此战虽凶险,但齐將军一定可以稳中求胜,收復失地。” 在南和,德善的地位极高。 眾人原本还有些担忧齐智年纪轻轻就去统率三军,心里难免有些不服气,可听德善这么说,眾人又释怀了。 无异於给在场的诸位吃了一颗定心丸。 “国师言之有理。”南和帝抬起手拍了拍齐智的肩,仰天大笑:“朕有齐將军坐镇,心里踏实了不少。” 齐智面上恭敬,手里的那杯酒却迟迟没有动,甚至还要藉机扶著南和,跪下磕头的举动,將酒杯放回了桌上。 再看德善,鬆了口气的模样,脸上掛著笑:“皇上英明神武,是南和之福。” 眾人听闻纷纷站起身,朝著南和帝磕头:“吾皇英明。” 此话让南和帝脸上的笑容渐浓,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单手撑著下頜:“眾爱卿平身!” 践行宴继续,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持续到半夜才散了 南和帝喝的醉醺醺被太监给抬走了,回到寢宫后,贴身太监屏退了其他人。 殿內灯火闪烁,恍恍惚惚像是隨时都要灭了。 “皇上。”小太监喊。 南和帝骤然睁开眼,眼底早就没了醉意,小太监道:“奴才看得清楚,是国师给齐將军使眼色,齐將军避开了那杯酒,宴会上,宫女阿兰收走了那杯酒,阿兰,是国师的人。” 那杯酒乾乾净净。 南和帝本来还不信那封书信写的內容,现在已经確定了一大半了,他深吸口气:“什么修復龙脉,依朕看,分明就是覬覦朕的江山!” 太监惶恐跪地。 “国师和齐家是本族,兵权倘若落在了齐智手上,这跟把江山拱手让人又有什么区別?” 南和帝低声咒骂,豁然起身抬眸看向了外头漆黑的天,深吸口气提笔写了一封密信送了出去。 “把国师看住了!”南和帝面露几分阴狠。 太监应了声。 次日齐智快马加鞭去前线打仗,南和帝以要事为由留下了国师商討。 几日后 边疆忽然传来北梁求和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德善都疑惑:“姬承庭为何会突然求和?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紧接著没几日又传来北梁跟南牧调转方向攻打北燕去了,南和帝大手一挥同意借地,让两军过去。 “皇上你是不是疯了,怎能跟南牧北梁合作?”德善得知此消息,怒急冲冲赶来:“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先问问本国师?” 语气里还有些气急败坏。 南和帝却是淡然道:“北梁答应了朕,若能攻下北燕,就將云广归还给朕,且十年之內不会再犯,此举对於朕来说,是最好保全实力的法子。” “可南和跟北燕是盟友,皇上让路北梁,可想想过唇亡齿寒,一旦他们攻下了北燕,若是调转攻打南和,皇上又该如何?”德善简直要被南和帝给蠢死了。 不声不响背著自己跟姬承庭谈成了合作。 愚不可及。 南和帝看向德善的眼神已经不善了,略有深意:“朕自顾不暇,实在是迫不得已,此外,朕觉得齐將军並不適合统率三军,已下旨撤下。” 德善看向南和帝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杀气,两人四目相对,南和帝毫不犹豫地点出身份:“齐禪,朕才是一国之主,当然能决定这些事,你觉得呢?”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德善有些恍惚,沉默了良久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南和帝嗤笑,懒得辩解:“齐家现在已经被朕拿下,国师稍安勿躁。” 第458章 一报还一报 德善骤然抬起头看向了上首的南和帝,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豁然起身时胸口处传来了一阵疼痛。 他惊愕地捂著心口。 “你!” 南和帝脸上的温和笑容顷刻间消失了,豁然起身,將桌子都给掀翻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著德善。 “国师,不,齐禪,朕一直敬重你,到头来却在算计朕的江山!”南和帝面上的恨意毫不遮掩。 丟失云广时,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德善欲要用功却被胸口翻腾的痛压制喘不过气来,深吸口气:“你不要被骗了,北梁跟南牧没一个好东西,我辅佐你多年,岂会害你?” 砰! 南和帝嗤笑,像是一头沉睡甦醒的雄狮,逃脱了圈养人的掌控:“等南牧跟北梁攻下北燕,朕自会放了你。” “皇上!”德善气得半死,一手辅佐到皇位的皇帝,从未忤逆过他,却又能不声不响地跟姬承庭谈合作,拿下齐智,他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抓了一辈子鹰,到头来却被鹰给捉瞎了眼,德善忽然又不那么生气了,弯腰坐下,语气平静:“事成之后,皇上打算怎么对付齐家?” 南和帝笑而不语,脸上的杀气却是显而易见,他站在龙椅旁,和德善四目相对。 彼时侍卫匆匆来报:“皇上,龙脉已经炸毁。” 刚才还平静的德善瞬间暴怒:“你炸了龙脉?皇上,那可是南和龙脉……” 看著对方生气,他反而笑了,仰天大笑,掏出一封书信狠狠地砸在了德善的脸上。 德善指尖颤抖捡起。 龙脉八卦阵要献祭八个人填满阵眼外,还有最重要的一处交界处也是一个洞眼,上面清晰地写著每个人的生辰八字。 姬承庭,朝曦,景晏帝都在其中。 其中最明显的还是最中心地带的八字,南和帝第一次看见就震惊了,这八字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这是从卦卿身上搜到的,国师,你真的瞒朕好辛苦啊。” 若不是这份八卦阵图,南和帝未必会下定决定对待德善,德善一听卦卿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皇上,你怎会相信他的话?” “卦卿可是你关门弟子。” “可他在南牧关过一阵子,说出的话早就不能相信了。”德善又气又恼,恨不得掰开南和帝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强压怒火:“皇上是怎么得到这份书信的?” 南和帝嗤笑,对德善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也懒得纠缠不清,挥挥手:“请国师去太和殿休息,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探望国师。” 数十个侍卫將德善给围住了,德善手中的佛珠紧攥著,啪嗒,一颗被捏碎。 一想到齐家被围,德善深吸口气,终究是没有反抗,起身离开。 人走后,南和帝又看向了贴身太监:“齐智呢?” “回皇上话,齐將军已被捉下。” “齐將军?”南和帝蹙眉。 太监见状立即改口:“是逃犯齐智。” 闻言南和帝嘴角绽放笑容:“还不传令下去,逃犯齐智辜负朕的期望临阵脱逃,即日起捉拿齐家全府,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齐家全族半个月前还是眾人眼里未来的权贵,这么快就沦为了阶下囚,不少人唏嘘。 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齐家老太太:“智儿不可能临阵脱逃,绝无可能!” 她手握龙权拐杖,站在屋檐下,气势犹如洪钟不肯妥协,朝著为首的侍卫说:“我要见皇上!” “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 “你!”齐老太太还未开口,侍卫一声令下將她捉下,甚至戴上了手銬,毫不客气地推搡,力道之大险些將齐老太太给绊倒。 “你们这群人客气……”人群里的齐家二房老爷站起身正要发怒,侍卫抽了刀,毫不客气地一剑穿胸。 噗嗤! 剑尖划过,染上血红滴滴答答地顺著流淌。 齐二爷不敢置信地低著头。 “啊!” 齐家其他晚辈见状嚇得脸都白了。 侍卫抽回剑,齐二爷倒下,死不瞑目。 见状,侍卫又道:“诸位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们都是从南牧迁移过来的,皇上多年来信任,包容你们,可你们呢,竟辜负了皇上期望,做了逃兵!弃了三军於不顾,皇上无奈之下被迫跟北梁谋和,你们,是南和的罪人!” 齐家被抄家。 一干人等全部入狱。 一大家人惶惶不安,齐老太太看见血腥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牢房。 “老祖宗。”齐家媳妇上前,掐著人中。 呜咽一声齐老太太甦醒了,她环顾一圈,脸色阴沉。 “老祖宗,现在可怎么办啊。” 齐家一眾晚辈都有些恍惚,他们被卸掉釵环,脱了那身华贵衣裳,被人扔在大牢。 也是一种羞辱。 齐老太太紧绷著脸,平稳语气:“先別急,国师一定不会不管不顾的,其中肯定是有误会。” 一听国师,素来和齐家交好,齐家几人面面相覷,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了国师身上。 被囚禁的德善,將手里的十八颗佛珠捏碎,仍难解心头之气,怎么也想不到南和帝会突然叛变。 不记得被关押了多久 当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南和帝站在门槛前,身边还站著卦卿,看见来人,德善眉心紧皱:“你怎么会在这?” 卦卿不语,朝著南和帝说:“他杀了景晏帝的生母姜氏,景晏帝不会善罢甘休的,皇上若能將齐家,还有他如数交给景晏帝求和,必能免於一战,十年安稳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德善立马就认出来了:“他不是卦卿,他是假冒的。” 南和帝蹙眉。 卦卿勾唇冷笑:“师傅不认我也没关係,但师傅伤了姜氏,算计姜氏性命是事实,景晏帝仁孝,不会罢休的,几国征战打得你死我活,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倒不如各退一步,皇上安安稳稳地做皇上,各自安好。” 德善捂著心口,这世上极少有他不知道的毒,更別说神不知鬼不觉地下给他。 至今都没想明白,他自己究竟是何时中毒的。 卦卿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好心解释:“这蛊,是姬长宜给的。” 姬长宜三个字落入耳中,德善顿悟,这世上有个天赋异稟学医的人,善於钻研,也是他关门弟子之一。 可姬长宜早就死了。 “他……没死?”德善紧咬著牙。 卦卿不语。 南和帝早已失了耐心:“国师若去了南和,景晏帝不肯杀了他,將来对朕岂不是个威胁?” “皇上放心,天底下最痛恨师傅的,就是景晏帝,若落景晏帝手上,必死无疑。” 南和帝摇头:“天下事都有变数,朕不能冒险。” 语气里隱隱还有些讥讽和对所有人的不信任,卦卿还以为是南和帝改变主意了,暗暗焦急。 可德却看出了一抹杀气,心惊肉跳起来:“我待皇上犹如亲子,皇上当真要听信一个叛徒的话,杀了我?” …… 南和 凤棲宫內乐晏的身子越来越沉了,身边离不开人,红梔寸步不离地守著,嘆道:“皇上最近是越来越忙了,奴婢听说,三军绕过南和,去攻打北燕了,也不知这战场什么时候能打完。” “许是快了。” 听景晏帝说过,还有最后一场仗,往后数十年都是太平盛世。 九月 从南和迁出了不少齐家人,走了足足两个月才抵达了南牧境地,一同送来的还有德善的人头。 经过仔细辨別后,的的確確就是德善。 南和跟南牧休战,签订休战十年条约,自此之后互不相犯,景晏帝將德善的人头悬掛在城门口示眾。 乱臣贼子,就该死! 前来送人头的卦卿早就摘下了人皮面具,恢復了原本样貌,对著景晏帝前来復命,那张脸,赫然就是姬长宜的模样。 “天下间,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人能靠近他半步,且不动声色地下毒谋害。” 当年姬长宜的死讯传来,也有放鬆德善警惕的意思。 姬长宜耸耸肩,诸国之中他早就来去自由,顶替卦卿,根本不在话下,早在卦卿出现的时候,真真假假之间徘徊。 德善防不胜防。 他当著景晏帝的面自废武功和筋脉,跪地道:“事已经办成,还请皇上遵守承诺。” 景晏帝点头:“自然,关於你的消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多谢皇上。” 从此之后世上多了个隱姓埋名的普通百姓。 …… 荣老夫人休养了足两个月,情绪反覆崩溃又好了之间徘徊不断,荣二老太太隔三岔五来刺激。 也不敢真的把人刺激死了,见状不对,立马就撤。 此外,荣斌也能下地行走了,只是空荡荡的胳膊时时刻刻提醒他,两个月之前的遭遇。 他倚在廊下,眺望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听院子里传来阵阵脚步声。 一群人出现在眼前,荣斌满脸警惕,等他看见一群熟悉的面孔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这些人是……”荣斌用右手揉了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侍卫听见了话,嗤笑:“是齐家全族!” 齐家全族四个字宛若一记闷雷狠狠地敲在了荣斌心口上,仍是不敢置信,这些人竟被带了回来。 齐老太太一眼就看见了荣斌,皱起眉,原本是想不起来的,但看著他空荡荡的手臂,才猜测出对方的身份。 “呵,那个小孽种还真狠心,竟这般折磨亲爹。” 才两个多月,齐老太太两鬢长出不少白髮,眉眼间儘是皱纹,沧桑又疲倦,最令人难以忽略的还是那双眼,恨意滔天。 荣斌被齐老太太的话惊得头皮发麻,缺失左臂的疼还在一遍遍地提醒他,乱说话的下场。 几十个人五大绑被放在了荣国公府。 “这,这不是从前的齐府?”有人认出了府邸。 荣斌脸色微变。 一同赶来的荣老夫人也被这话惊得后背直冒冷汗:“你,你说这从前是齐家?” 齐家有人点头。 荣老夫人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朝著荣斌看去,眼里不自觉冒出惊恐,住了这么多日,从未有人说过这从前是齐府。 景晏帝將这些人安排在齐府,又有什么心思? “小孽种,別躲著不敢出来,本宫可不怕你,你身份不明,也配做南牧皇帝?” 齐老太太张嘴就骂,状若疯癲。 四周的人纷纷垂下头,荣家几人更是离得远远,生怕被沾染上什么麻烦,齐老太太嘴里的小孽种,可是当今圣上! 他们有几条命可以抵抗? 骂归骂,无人敢吭一声。 良久,一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眾人眼前,景晏帝一出现,所有人都跪拜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齐老太太立即回头看向了景晏帝,赤红了眸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未等开口,景晏帝道:“常贵人身边的侍女,趁南和先帝不备爬床才生养了你,南和六公主,不被先帝喜爱,南和先帝曾说此女心术不正,像极了生母,若非和亲无人,就该被褫夺封號贬入冷宫,终身圈禁。” 底细被揭露,齐老太太脸色立即变了:“孽障,你胡说!” “朕有没有胡说,六公主心里没数?”景晏帝冷笑:“和亲南和看中齐朗,英俊瀟洒,齐朗那时已经有了心上人,是你效仿生母主动爬床,逼得齐朗不得不娶你,生生断了齐朗的大好仕途,要是没有你,齐朗二十岁之前官拜三品,不在话下。” 齐朗十五岁就能高中状元,比北梁的展范予还要年轻,可惜了,娶了公主。 “你心思狠毒,用齐朗的心上人威胁,在齐家作威作福,南和先帝都看不下去了,你才想法子回了南和。” 景晏帝晃了晃手上一份尘封已久的书信:“齐朗亲笔所写,厌你恨你,若有来生绝不会妥协娶你。” 这个句话成了压垮齐老太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挺直的背脊顷刻间弯了下来,呆若木鸡,张著嘴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盯著景晏帝手上的书信,伸出枯树枝般的手:“给我!” 景晏帝並未鬆手。 “给我!”齐老太太大喊。 金鳞见状一脚踹在了齐老太太的心口上:“放肆!” 齐老太太被踹翻在地,趴在地上许久不曾动弹,一旁的孙儿看不过去了,扶著齐老太太,大著胆子看向了景晏帝:“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与你也不相干,何必杀人诛心,外界传南牧皇帝仁善,以我看,也不过如此。” 听这话,景晏帝也没有生气,勾唇笑了笑:“你齐家上下都是贱骨头,卖主求荣!” “你!”齐家孙儿憋红了脸,欲要再说却被齐老太太给拦住了,她看向景晏帝:“你要如何才能解气?” 景晏帝居高临下地盯著齐老太太看,嘴角勾起了讥讽,齐老太太二话不说手指著荣斌:“姜氏是他献出,若非他,我们在南和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从东原取到血,是他,带著姜氏来边界处。” 荣斌在看见齐老太太的那一刻,心里就不安,听她这么说,眉头跳动得更快了。 “不,不是。” “当年姜氏被查出来凤凰命,和荣家约定好了,三年之后取血,为了这血,禪儿给了荣斌一些药丸,还有数十万黄金。” 荣斌脸色煞白想要否认。 齐老太太手指著荣老夫人;“当时荣老夫人也来了,是她亲手打晕了姜氏。” 被点了名,荣老夫人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慌忙摇头:“是她胡说,不,这些都不是真的。” 在场之人都能看出,今日的景晏帝是要给死去的姜氏报仇! 第459章 小太子 齐老太太嗤一声:“边界外,姜氏差点儿就跑了,是你亲手將人打晕了,用木棍折断她的腿,我可是亲耳听著姜氏求饶的,当时姜氏下半身血流不止,你也未曾鬆手,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荣家所作所为,齐老太太嗤之以鼻,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来往,齐家现在已经落在了景晏帝手中。 对方连她的底细,齐朗的过去都能查得清清楚楚,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抵赖。 倒不如坦白从宽,极力减轻罪过,给齐家晚辈爭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扑通。 荣老夫人脚软跪下,面色如纸,根本不敢去看景晏帝,大口地喘著粗气,整个人慌得不行。 气氛安静 景晏帝看向齐老太太,忽然开口:“你一条贱命,又活了这么久,如何能给我母亲赔罪?” 齐老太太立马就变得犹豫起来,很显然,景晏帝要的不止是她的命这么简单。 此时,金鳞拿来了一个竹筒放在她面前,解释:“这里有七十支签,上面记载著齐家六十五人的名字,你抽六十五支,抽到了谁就杀了谁,剩下五支签文,就是可以活命的人。” 齐老太太瞳孔瞪大,金鳞已经率先抽出来一支,上面写著齐老太太的名字,他递给了她:“还有四个人有活命机会,老太太,可要抓紧时间,不然,齐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金鳞將竹筒放在了齐老太太手上。 “摆香案!” 香案摆好,里面插了一支香。 角落里还有数十张草蓆堆放。 齐家子孙慌乱成一团,想过死,但没有想过是用这种方式去死,她们惶恐不安地看向了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手都在颤抖。 不配合,还有四个人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深吸口气颤巍巍地拿起竹筒摇晃,啪嗒,掉下一支签,只见上面写著齐琛两个字。 “齐琛……”金鳞念叨。 噗嗤。 人群里一名男子被一剑穿胸,血染四周,嚇得几人慌乱成一团,齐琛被拉走,用草蓆裹起。 “下一个!”金鳞提醒。 伴隨著齐老太太的竹筒摇晃,啪嗒啪嗒清脆响声,听得人心惶恐。 啪嗒。 又落下一支。 手起刀落,再添一命。 齐老太太的手在颤抖。 院子里哀嚎声传遍四周,別说齐家人了,就连荣老夫人和荣斌也是心惊肉跳。 空气中瀰漫著浓浓血腥味,熏得令人作呕。 一个时辰 死了四十多个。 齐老太太几乎是强行撑著,眼看著子孙后代一个个被杀,她心如刀绞,恨不得要找景晏帝拼命。 可她不能。 只要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就要忍著。 不知不觉第六十五支签抽完,果然幸运地留下了四个人,他们如释重负,狠狠鬆了口气,失去亲人的打击远比保留性命后的庆幸更加重要。 景晏帝居高临下对著齐老太太说:“五年之內若是敢死,朕会亲手剁碎了他们。” 说罢,景晏帝拂袖离开。 齐老太太整个人瘫软在地,金鳞临走前还不忘从怀中將写著齐煜的竹籤扔在了地上。 齐煜,齐老太太仅剩的亲孙儿。 早就被剔除七十支签文之外,无论如何都会活下来的人,齐煜看著地上的竹籤,皱起眉。 “將死了的人全部埋在各个院子里,齐老太太从前住在云祥院,如今就还住在那,让老太太日夜和亲人作伴。” 金鳞吩咐道。 齐老太太听后当场就昏死过去。 另一边的荣老夫人被嚇得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座府邸,哭著喊著求饶,真的后悔了。 谁能想到景晏帝会用这种折磨人的法子来严惩。 死不了,活著更是煎熬。 眾目睽睽之下,禁卫军在云祥院附近挖坑,填满,反覆挖坑,四处填满,等全部埋好,已经是半夜了。 整个府邸沉寂在死一般的安静中。 西北院那一带透著阴森可怖的气氛,荣老夫人醒来又晕,晕了又醒,几次反覆,身子都快垮了。 她一闭眼就想到了无数齐家人的尸首埋藏在四周,嚇得手提著灯笼就去找荣斌:“斌儿,为娘不想活了,这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这是几个月来,荣老夫人第一次主动和荣斌说话。 她气恼荣斌的欺瞒,明知道荣崢身份却还欺骗自己,荣老夫人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今日之后,荣老夫人忽然就忘了荣崢的死。 “他简直丧心病狂,杀人诛心还要活著的人留著受罪。”荣老夫人险些连话都说不明白了,紧闭双眼,头一次觉得活著这么遭罪。 荣斌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是他低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不声不响地將整个齐家都从南和弄来了。 杀伐果断,给姜氏报仇。 他不是没有想过死,只是死得太不甘心了,咬著牙活著,才確定有没有机会。 “他好歹叫了你十几年的舅舅,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姜氏只是生养了她,两人面都没见过,哪有什么感情,为了一个死了近十七年的人,到处杀人,值得么?” 荣老夫人不禁小声咒骂起来:“姜氏过於妖嬈,当年让你別招惹她,你非要不听,若当年你將姜氏送给镇王,哪还有这些事?” 那景晏帝就是姬南牧的亲儿子,荣家就是皇亲国戚,哪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荣斌嗤笑:“母亲忘了么,当年镇王妃根本不同意这件事。” 荣老夫人语噎,想起来大女儿善妒,根本不许任何女子靠近姬南牧,她挥挥手:“岁数大了,记不清了,我现在闭著眼都感觉四周全都鬼魂儿,他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寧可被景晏帝一刀杀了,给姜氏偿命都行。 荣斌抿唇不语。 次日 齐家全族被迁入南牧,又被赐死的消息传出,处理手段也没有隱瞒,文武百官骤然清醒。 朝堂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短短一年不到,南牧已经將不轨之臣一一剔除,景晏帝手握兵权,稳坐江山。 无人不服。 九月 乐晏的身子越来越沉了,在红梔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走几步,而且步伐还有些缓慢,笨拙。 白日里景晏帝处理公务,得了空就来陪她。 很明显,乐晏察觉了景晏帝近日心情越来越好了,费劲筹谋许久终於给姜夫人报仇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让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生死不能,又怎能不高兴? 临近生產那几日,凤棲宫戒备森严,无人能靠近,所有在凤棲宫伺候的,恨不得都要给查个底朝天。 半夜 乐晏能明显感觉到腹中不適,一阵阵抽缩,她轻呼:“夫君……” 榻上的人睁开眼,焦急地握住了乐晏的手:“晏儿不必怕,为夫在这。” 稳婆早就叮嘱过这几日要小心些,看乐晏这副模样,大约就是这两日,看她脸色不对劲,便猜到了是要生了。 “红梔!”他扬声。 红梔听见动静赶紧敲门进来,瞥了眼帷帐里面,道:“娘娘许是动了胎气,先別急,奴婢这就去找稳婆,这初次没那么快,还需要些时间。” 说罢,红梔转身飞奔离开,不一会儿就將稳婆请来。 稳婆看了眼后道:“娘娘要生了,別著急,奴婢极有经验,会一直陪著娘娘。” 凤棲宫內灯火通明 两个稳婆还有医女都在里面,太医则留在廊下等候。 景晏帝立於长廊下,手里的攥著一串平日里乐晏拿著的佛珠,面色云淡风轻,指尖下的佛珠不停转动。 “皇上,这女人生產没那么简单,算算日子,许是还要几个时辰。”太医劝。 景晏帝眉心紧拧,一记阴狠眼神甩来,嚇得太医急忙住嘴。 黎明天际破晓时 一道啼哭声响彻凤棲宫上方。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子。”红梔出来报喜。 景晏帝紧悬著的心啪嗒鬆了,豁然转身朝著里面走,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景晏帝头皮发麻。 沾染了血的褥子被换下后,屋子里又点了香,使得味道冲淡了些,明黄色襁褓放在了乐晏身边,她脸色有些苍白,额上被汗水浸透,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看向了景晏帝。 景晏帝大步跨上前,坐在了榻上,手握著她的手:“嬤嬤说,你才生產完需要静养,先別说话。”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碎发:“晏儿,辛苦了。” 乐晏微微笑。 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襁褓中的小皇子,艷红的小嘴吧嗒吧嗒,伸出手乱比画,眼睛还未睁开,时不时发出嗯嗯哼唧声。 “恭喜皇上,贺喜皇后娘娘喜得麟儿。”眾人下跪道喜。 景晏帝大手挥下:“赏,重重有赏!” 南牧国成立的第二年,中宫一举得男,小皇子满月宴上景晏帝追封小皇子为太子。 同日 四面八方传来北燕战败,南牧跟北梁联手攻入北燕帝都,活捉北燕帝的消息。 按照约定,北燕被南牧跟北梁瓜分。 东南为北梁,西北为南牧。 乐晏指尖轻轻点了点儿子的脸颊:“这可是你外祖父送给你的生辰礼!” 两个月就攻下北燕,是个传奇。 谁人见了不夸一句厉害? …… 北梁中宫 秋叶起,南牧皇后诞下小皇子的消息一大早就传来了,方荼正手牵著小庆安跌跌撞撞地走路,她闻言面露欣喜:“乐晏真是好福气。” 身边的侍女猜到了方荼的心思,劝道:“娘娘,小公主乖巧,皇上也很喜欢,等您休养好身子,將来还会有子嗣的。” 若是旁人家,没有男丁也就罢了。 可偏偏她嫁给了帝王家,总不能让江山后继无人? 方荼苦涩一笑。 当年在青云台被批命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文武百官催促著朝曦广纳后宫,繁衍子嗣。 还有文官劝她大度些,即便没有嫡皇子,哪怕是有个小皇子也成,寄养在身边,也算是对得起北梁江山。 方荼弯腰指尖轻轻戳了戳女儿粉嫩嫩的脸蛋,极力遮掩心中苦涩和心酸, 將庆安抱在怀中:“本宫有庆安已经知足了。” “娘娘,您是皇后,皇上这一年独宠您,就算是为了皇上,您也不能轻易放弃啊。”侍女劝。 话说著淑妃跟丽贵人结伴而来,二人朝著方荼屈膝:“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方荼起身,將怀中人递给了乳母。 “一眨眼小公主都一岁了,真是粉嫩惹人怜惜,偌大的宫里就只有她一人,若是多几个兄弟姐妹,必定热闹。”淑妃朝著庆安咧嘴笑,一副十分疼爱她的模样。 言外之意,方荼能听明白,也未曾戳破。 “臣妾听说太上皇跟太后携手云游四海去了,咱们北梁版图又扩大了,偌大的江山日后就由皇上扛著了。”丽贵人轻嘆。 两人都是和亲公主身份,入宫快要两年了,至今未曾侍寢,不过此事並未宣扬。 皇上日理万机极少来后宫。 其余姐妹也是未曾承宠,所以她们也不能著急,只能慢慢等待。 毕竟,江山摆在这,太上皇和皇帝守了几十年的江山,总不会拱手让他人吧? 皇帝早晚会进后宫的,这是不爭的事实。 北梁后宫如今有七个妃嬪,还有几个秀女未曾定下身份,她们见不著皇上,没辙,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来皇后这。 至少皇上閒著会来探望小公主。 方荼知道她们的心思,只做不知,多说一句都要被扣上善妒,不尽职的帽子。 这一年多她慢慢也就习惯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乐晏那样好运气,也不是每个处境都像乐晏那样,有强大超的母族支撑。 这些妃嬪已经入宫,总不好將人都给撵出去。 接纳了,咬著牙也要认下来。 “娘娘,护国长公主都有了子嗣,南牧也有小太子了,咱们北梁迟迟没有动静,不管是哪个姐妹开枝散叶,都是为了稳固北梁江山社稷,您说呢?”淑妃忍不住了,今日索性摊牌了。 丽贵人脸上笑意收起,附和点头:“皇后娘娘贵为中宫,北梁国母,自是有义务替臣妾们劝诫皇上,勤往北梁走走,北梁虽打了胜仗,也离不开我们母族的支撑,臣妾也要给母族个交代。” 听这话侍女忍不住反驳:“南牧后宫也未曾有妃嬪,也无人敢反驳半个字,诸位娘娘怎就欺负我家娘娘好脾气?” 这话惹来两人不悦,淑妃拧眉:“长公主那是什么身份?南牧有求於长公主,十五万精兵陪嫁,太上皇御驾亲征屡屡给南牧解难,南牧岂敢塞人给长公主添堵?” 丽贵人的视线也在方荼身上徘徊:“淑妃姐姐言之有理,且不说长公主有北梁撑腰,再说长公主诞下小太子,稳住地位,让南牧后继有人,南牧群臣又怎会逼迫?” 这两人就差没说,身份不同不可比较。 方荼冷了脸:“够了!” 第460章 封妃 方皇后揉著眉心,已是满脸不悦,她看向了淑妃和丽贵人:“若是没什么事,两位回去吧。” 被训斥了一顿,淑妃面色訕訕。 反倒是丽贵人有些不服气:“娘娘若觉得臣妾说错了,可以责罚臣妾,臣妾毫无怨言。” 说罢,丽贵人乾脆跪在了地上,梗著脖子:“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就该替皇上分忧,昔日,太后做太子妃时,也曾劝过太上皇纳妾,太后有一双儿女,百官才不多说,若是皇后娘娘今日膝下也有小皇子傍身,臣妾绝无二话,只怪自己没本事,拿不住皇上的心!” 丽贵人字字珠璣,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了方荼心坎上,她冷了脸,指尖都在颤抖。 “皇后娘娘入主中宫那日,就该做好准备,皇上他不是普通人,是北梁的君主,就该承担起北梁的继承责任!”丽贵人满脸都是不服气。 啪啪! 祺贵人踏步而来,鼓掌叫好:“丽妹妹这话,臣妾赞同,我们都是如似玉,清清白白的姑娘嫁过来,皇上竟然娶进门,就该负责!” 这两年时间,后宫七个妃嬪倒是同仇敌愾起来,互相称姐妹,互相帮扶。 唯有她这个皇后被高高架起来。 祺贵人貌美,又是自小被宠坏了,母族跟北梁是多少年的盟国了,若不是祺贵人初入宫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也轮不著贵人身份。 方荼冷眼看著三人,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妥协了:“本宫会亲自跟皇上说此事的。” 说罢,方荼扬长而去。 留下三人面面相覷,淑妃面露几分迟疑:“皇后会不会跟皇上告状?” 丽贵人仍旧气呼呼的:“隨她去,忍了两年足够了,大不了就是被打入冷宫,也好过日日枯守等著,蹉跎了后半辈子。” “前朝后宫个个都在逼,皇上撑不住的。”祺贵人提醒:“在皇后没有鬆口之前,咱们谁也不要妥协,心往一处使,皇上自会掂量。” 丽贵人点头:“言之有理!” 当初和亲的时候,是朝曦亲口册封同意的,现在北梁打贏了战,就要过河拆桥? 也得问问四国同不同意! 將四国的顏面踩在脚下,谁能接受? “我母族已经派人来催促了,若是再不承宠,就要问责了,本宫倒不想把事做绝,只是皇后娘娘命中无子,又不是咱们的过错,就不该有咱们来承担后果。”淑妃咬咬牙:“筠妃那年也是一样的心思。” 一个只会生女儿的皇后,凭什么霸占著皇帝? 三人坚信只要不鬆口,不倒戈,將来爭斗是將来的事,先要解决眼下的事。 祺贵人勾唇笑:“诸位姐妹可別忘了,这几代皇族都出情种,皇后还是皇上亲自选的,跟那位护国长公主关係极好,可只要咱们姐妹齐心,离间皇上和皇后,帝后感情破裂,皇上自然会踏入后宫,到时咱们鹿死谁手,再爭也不迟。” 三人研究后,又去找了筠妃。 筠妃两眼眯起:“你们以为皇后不介意么?她心里比谁都膈应,但凡皇上宠幸一人,裂缝就打开了。” 几人中,筠妃平日最低调,但在这件事上也是同意另外三人的意见。 “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淑妃问。 筠妃弯了弯唇:“怪罪一个,总不能个个都怪罪吧?这理由说不过去。” 淑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接下来筠妃又说:“实不相瞒,本宫隔三岔五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总能在皇后娘娘身上闻到龙涎香,皇上表面不踏入后宫,背地里去不去,我们根本不知晓。” “果真?”丽贵人瞪圆了眼睛,两只手紧紧攥住了帕子,呼吸急促:“我们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和亲,皇上竟敢阳奉阴违?” 筠妃扬眉:“凤仪宫日日在吃补汤,为的就是一举得男,已经两年了,还没动静,前朝也忍不住了。” 前朝后宫纷纷表示要江山后继有人,百官上奏要皇上雨露均沾,早日诞下小皇子,稳定江山社稷。 一次两次,朝曦发怒训斥,驳回之后。 架不住这帮大臣日日劝诫,遇到老顽固甚至跪了下来:“北梁走到今日不易,皇上一日没有子嗣,那些藩王一日不死心,极有可能会捲土重来,到时后果不堪设。” “皇上,您身为北梁皇帝,应该肩负起北梁的江山社稷。” 日日上朝都是这些话,朝曦烦不胜烦。 傍晚 朝曦去了一趟凤仪宫,进门没有听见庆安的笑声,他皱起眉头隱隱有些不安。 推开门,方荼身穿常服在等候,朝他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不必多礼。”朝曦扶著她起身,环顾四周也没看见庆安,方荼道:“臣妾让乳娘抱著庆安去了公主殿歇息。” 朝曦眼皮一跳,她特意支开了庆安,一定是有话要说,坐下后看向了方荼:“是为了子嗣的事?” 方荼深吸口气,点点头,倒了杯茶递了过去:“皇上,百官说得对,江山不能后继无人,臣妾也想开了,不能因为臣妾一人之过,连累了北梁江山,將来不论是谁诞下小皇子,臣妾都是嫡母,地位不可撼动。” 近两年的时间,她无数次的坐在倚著窗户,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释怀。 他是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 “荼儿。”朝曦伸出手牵她,触碰到一抹冰凉,朝曦倒吸口凉气:“怎么这么凉?” 他扯过握在手心。 方荼微微笑:“皇上为了臣妾忍了两年,臣妾已经知足了,不敢奢求其他。” 朝曦蹙眉,方荼从他手中抽回了手,一脸坚决地避开了对方,朝曦深吸口气:“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为了几句流言蜚语……” “臣妾身为皇后理应大度,也有劝诫皇上之责。”方荼道。 朝曦紧绷著脸,恰逢外头小太监喊有八百里加急,朝曦仍是极有耐心:“朕晚些时候再来。” 说罢便起身离开。 人走后,贴身宫女道:“娘娘这不是將皇上往外推么,皇上对您一片真心,您又何必大度地替他人考虑?” 方荼瞥了眼宫女:“我不是为了几个妃子考虑,无亲无故的,与我何干?只是皇上饱受前朝后宫非议,我不忍心他自小的好名声会毁在我手上。” 一个生下来就要做皇帝的人,她怎么忍心看著他被人逼迫? 难不成还要杀尽全天下冒死进諫的人? 担负昏君骂名? 方荼做不到。 …… 朝曦从凤仪宫出来,抬眸瞟了眼身边太监:“今日皇后都见过什么人了?” “回皇上话,上午皇后娘娘带著小公主在御园玩,先是遇见淑妃娘娘跟丽贵人,丽贵人言语衝撞了娘娘几句,不外乎都是子嗣……”太监说完顿了顿,又道:“之后又遇见了祺贵人,提醒娘娘要劝诫君王雨露均沾,还说什么北梁打胜仗,她们的母族也有功劳等等。” 闻言,朝曦眉头拧得更紧:“那皇后怎么说?” “皇后娘娘说会帮著劝。” 朝曦抬起头看著天边一轮明月,指尖摩擦,小太监道:“之前倒也罢了,长公主那边诞下小皇子,南牧皇上满月就册封了太子身份,咱们北梁自然也是有人催促。” 这些事朝曦都知道。 他犹豫片刻后去了储秀宫,当夜便召了秀女,次日册封芸贵人。 消息一出,后宫都快沸腾了。 连续三日芸贵人侍寢,短短三日又一跃成了芸嬪,第四日,召了民间女子箬姑娘入宫。 这位箬姑娘风头更甚,接连被招幸十日。 转头朝曦迎入丞相嫡女入宫为妃,册德妃之位,是除了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子。 往后三个月都是德妃侍寢,朝曦下令,若德妃有孕,可晋升为贵妃,母以子贵。 德妃儼然成了后宫最引人注目的女子。 御园里,乔德妃在赏,遇见了同样来赏的淑妃,丽贵人,乔德妃生得貌美倾城,又是丞相嫡女,身份尊贵,姿態傲气宛若孔雀般。 “德妃娘娘。”丽贵人行礼。 淑妃则是喊了句:“德妃妹妹。” 乔德妃抬起下巴:“妹妹?本宫位份虽和你平齐,但本宫比你年长半岁,这声妹妹可担待不起。” 语气张扬,没有丝毫客气。 倒是让淑妃涨红了小脸,秀眉频蹙,只好耐著性子喊了句:“德妃姐姐。” 乔德妃这才淡淡嗯了一声,指尖揉著眉心,目光落在了丽贵人身上:“丽贵人这一身蜀锦可真是华丽,应当是贡品吧?” 丽贵人低著头看了眼身上浅粉色蜀锦,温柔娇俏,绣工精致,確实了些心思的。 “回德妃娘娘话,臣妾这一身蜀锦是母族送来的。” “母族?”乔德妃嗤笑:“你已经是北梁妃嬪了,也该懂点规矩,怎么还跟母族纠缠不清,莫不是想吃里扒外,也就皇后娘娘心慈手软,若是本宫,定要给你个教训,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乔德妃趾高气扬,根本就不把丽贵人放在眼里,眼神轻蔑:“本宫还以为什么货色,也配以丽为封號?” 几句犀利的指责让丽贵人涨红了脸,羞愤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淑妃看不过去了:“德妃姐姐,丽贵人好歹也是后宫妃嬪,姐姐如此詆毁,太不近人情了。” 乔德妃嗤一声:“少把你们那一套按在本宫身上,这里是北梁,不是你们几国公主密谋的地方!” 淑妃蹙眉,未曾想过这位新入宫的德妃会这么蛮横霸道,丽贵人跺跺脚:“德妃娘娘如此羞辱臣妾,臣妾实在是没脸了。” 丽贵人捂著唇哭啼啼地朝著太和宫方向去了,乔德妃见状撇撇嘴:“什么骚狐狸,也敢在本宫面前勾搭皇上?” 说罢,乔德妃提著裙子飞快去了太和宫。 果不然遇见了丽贵人跪在太和宫面前委婉哭诉,泣不成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乔德妃长眉挑起,朝著小太监问:“皇上呢?” “回德妃娘娘,皇上还在和几位大臣商议要事。” “去告诉皇上,就说丽贵人受了天大的委屈,求见皇上。”乔德妃撇撇嘴,丝毫没有见丽贵妃的哭放在心上。 丽贵人红了眼眶看向乔德妃:“德妃娘娘莫要欺人太甚!” 乔德妃懒得理会。 不一会儿里面的小太监走出来:“德妃娘娘,皇上说没空,让您看著办,还说晚上去看您,要和您一块用晚膳。” 这话无疑是打了丽贵人一巴掌,丽贵人惊愕看著小太监:“臣妾受委屈,皇上不管不顾?” 太监未开口,乔德妃已是冷哼:“本宫未曾打你,不过说教几句就受不住了?你若愿意跪,本宫成全你,来人,把丽贵人拖去本宫院子里,好好跪著清醒脑子!” 丽贵人错愕,被两个嬤嬤按住了的肩堵住嘴拖了出去,身后淑妃还想劝说,乔德妃长眉挑起:“淑妃要是得空,就去本宫那坐坐,本宫听闻淑妃善琵琶,弹得极好,本宫也想討教一二。” 淑妃原本要劝说的话立马就咽了回去,点点头:“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一定知无不言!” 第461章 告状 天空不作美,傍晚凤仪宫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冷风拂过,宫人极快的屋檐下的盆往里挪一挪。 没一会儿就电闪雷鸣,雨势渐大。 隔著窗,小小的庆安窝在方荼怀中看向外头,手舞足蹈的欢喜挥舞著,时不时还会发出啊啊的声音。 方荼嘴角染起笑,指尖摸了摸她的脸蛋。 “娘娘,今日又是乔德妃侍寢。”宫人从外头走进来,皱著眉,嘴里抱怨道:“自从乔德妃入宫后,几乎是专房之宠了。” 方荼皱著眉瞥了眼说话宫人:“皇上要宠幸谁,还轮不著咱们指指点点。” “娘娘,皇上的心还是向著您的,只要您服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皇上就会再回来的,您风华正茂……” “够了!”方荼捂住了庆安的耳朵,眉头拧紧不悦地看向说话之人:“去廊下跪著,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起来!” 宫人瞪大眼,拗不过也只能跺脚去了廊下跪著,面上儘是不服气,方荼瞥了眼,对著另一名宫人说:“明日让母亲入宫一趟。” 次日 下了一夜的雨停了,地面上都是湿漉漉的,方夫人提著裙子低调入宫,经过御园时恰好遇见了乔德妃跟淑妃正在欣赏雨后荷。 “那不是方夫人?”淑妃之前见过一次方夫人,所以认得,故作惊呼:“娘娘很少召见家人入宫,这几个月都是德妃姐姐承宠,该不会是皇后娘娘生气了吧?” 乔德妃却头也不回地看向了淑妃:“皇后承宠两年,谁又能保证將来咱们能长久不衰,无百日红,这容顏吶,总不会一直保持美丽,一茬一茬鲜骨朵似的儿雨后就冒出来了,防不胜防,与其看別人,不如管好自己。” 这话刺的淑妃小脸火辣辣,想要挑起乔德妃对付方夫人的心思直接被戳穿。 乔德妃斜睨了眼淑妃:“皇后比咱们早一步入宫,跟皇上轻易非同一般,又是正妻,淑妃妹妹该不会是想和皇后作对?” 这一眼嚇得淑妃缩了缩脖子:“不,怎会?” 乔德妃倏然千娇百媚地笑了笑,冰凉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没有就好,这世上有一种蠢人,想要离间,却不知地位不足,无法撼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招惹的后果根本无法承受。” 丟下一句话,乔德妃打了个哈欠,摇曳著身子往回走,全然不顾淑妃越发难看的脸色。 淑妃攥紧了手中帕子,紧咬著牙才將怒火给咽了回去。 “娘娘,乔德妃仗著家世和恩宠,也越来越不將您放在眼里了。”宫人忍不住抱怨。 淑妃深吸口气:“谁让人家有本事勾住皇上呢。” 令她很奇怪的是乔德妃竟然没有一点要做皇后的意思,安安分分的做个宠妃就足够了? …… 方夫人时隔几个月再次入宫,见著了粉粉嫩嫩的庆安,爱不释手,將人揽入怀中逗了会儿。 良久,方荼叮嘱宫人將庆安抱去偏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人走后,方夫人嘆了口气:“娘娘不招我,这两日我也要入宫。” “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方荼有些焦急。 方夫人摇了摇头:“非也,是你祖母说纵观局势,宫里来了个乔德妃,日日承宠,担心你会吃醋,让我来开解你。”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她鬆了口气摇头:“劝诫皇上纳妃,我不后悔,母亲,皇上有他难处,我不怪他。” 身为一国之君,他有许多迫不得已。 行事自此,也是无可奈何。 方夫人嘆:“当年就不该去寺里上香,如今,件件都灵验了,半点希望都不给你,往后还有几十年,又该怎么过?” 说到这方夫人眼眶都红了,哽咽拉著方荼的手:“入宫两年,给你蹉跎成什么样,外人只知光荣,谁又知道其中艰辛?” “母亲,皇上待我极好,只是来探望女儿时,並未张扬。”方荼苦笑,朝曦每隔三日就要来一趟,且都是三更半夜,紧紧搂著她,天不亮又离开了,神不知鬼不觉。 方夫人诧异。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方荼留下了方夫人用膳,宫里其他人知道了方夫人来,纷纷来凤仪宫请安。 筠妃和祺贵人相伴而来,芸贵人还有几个小主候在殿外。 “她们怎么来了?”方荼蹙眉,她今日只想和母亲好好聊聊家常,不想多人打搅。 人都来了,不好不见。 很快几人进来,屈膝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方荼摆摆手:“不必多礼。” 祺贵人撅起红唇站在了方荼跟前,似是撒娇道:“娘娘,这么多日都是乔德妃侍寢,臣妾听说昨儿皇上应该翻了臣妾的牌子,却被德妃给截走了,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好不容易被皇上看中了,侍寢机会却被夺走,祺贵人气的一夜没睡,一旁的筠妃也嘆了口气:“德妃跋扈,也不止这一回了,皇后娘娘您身为六宫止住主,理应劝劝德妃。” “就是,这后宫又不是她一人的,再怎么爬也越不过您去。”祺贵人气的帕子都快要扯烂了。 一句句的抱怨,试图要挑起皇后跟乔德妃之间的矛盾。 一旁的方夫人听了直皱眉,担忧地看向了方荼,生怕方荼经不起挑拨会上当受骗。 方荼微微笑:“德妃风情万种,身姿婀娜,就是本宫见了也喜欢,更別说皇上了,再说德妃又是新入宫的,诸位姐妹应该多多包容些,而不是拈风吃醋来本宫这告状。” “娘娘这是怕了德妃?”祺贵人故作疑惑。 第462章 被罚 面对祺贵人的质问,方荼脸上的笑意收起:“几个月前你们劝说本宫让皇上踏足后宫,本宫劝了,可皇上寧可宠了德妃,也不肯去你们那,难道你们就不找自己的原因?” 给面子不要,非要方荼亲手將面子给拆穿,祺贵人小脸一阵青白。 “娘娘,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德妃仗著家世用手段扣下皇上,至今皇上都没有宠幸各国来和亲的妃嬪,您身为皇后,於情於理都敢敲打德妃,劝诫君王。”筠妃语重心长地说。 方荼挑起长眉看向筠妃,这两人来者不善,几张嘴就把方荼最近的处境给揭露出来。 语气里也没有几分敬重。 看著方夫人满脸焦急,方荼心口窝著股子怒火。 “本宫倒不知承宠几次,竟招惹筠妃和祺贵人这般不满!” 一道娇呵从外头传来,只见乔德妃一袭华贵长裙翩然而至,娇艷动人的小脸上早是不耐,进了殿,朝著方荼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不必多礼。” “谢皇后娘娘。”乔德妃恭敬起身,目光一转紧盯著筠妃,嗤了声,上下打量著:“筠妃倒是说说,欲要让皇后娘娘如何严惩本宫才肯满意?” 说坏话被人抓了个正著。 筠妃小脸涨红,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想弱了气势,便道:“德妃,你我同为妃位,你不该冒犯本宫,况且你一个人霸著皇上不放,可曾想过其他姐妹处境?” 乔德妃嗤笑,视线忽然落在了祺贵人身上,这一眼嚇得祺贵人眼皮跳了跳,身子不自觉地缩在了筠妃身后。 “看来前几日罚跪也没能让祺贵人涨涨教训,竟敢跑到皇后这告本宫的状!” 祺贵人摸了摸还在泛酸的膝盖,脸色有些难看。 “德妃……”筠妃身子往前一挡,遮住了身后的祺贵人。 乔德妃斜睨筠妃,弯了弯红唇:“筠妃找皇后告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將这事儿捅到皇上面前才算真本事,今日皇后娘娘难得见一见家人,几位倒好,偏要来搅合,安得什么心?” 心思被戳破,筠妃赶紧对著方荼解释:“娘娘,臣妾並不知凤仪宫来了客人。” “撒谎!本宫身边的知秋亲眼看著你身边的宫人见过了方夫人入宫,即便不知,见了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这些话就憋不住了?”乔德妃是个炮仗脾气,不给筠妃抵赖机会,张嘴就骂:“不安分的东西,难怪皇上不喜,你若得宠,后宫还有安寧之日?” 筠妃好歹也是个脸皮薄的,头一次被乔德妃这么辱骂,当即红了眼眶,手指著乔德妃:“你,你欺人太甚!” “本宫眼皮揉不得沙子,你的那点儿小心思还是装回去,少出来丟人现眼!” 乔德妃撇撇嘴,转过身朝著方荼恭敬行礼:“臣妾听说方夫人入宫,特送来亲手做的点心,还请娘娘笑纳。” 说罢,將点心放在了桌子上,再次屈膝:“娘娘难得和夫人相聚,臣妾就不多打搅了。” 乔德妃识趣,姿態放低,转身离开了,这让其他人也有些待不住,纷纷屈膝离开。 筠妃见状宛若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都丟尽了,不敢对方荼发火,只能悻悻屈膝告辞。 人一窝蜂地走了 方夫人忽然道:“倒没想到乔德妃是个直性子,对你也有几分尊敬。” 样貌也好,难怪皇上宠著。 只是这话方夫人不敢提。 方荼微微笑:“乔德妃隔三岔五就来请安,也从不在本宫面前炫耀皇上。” “可这样的人才越发小心谨慎,前有丞相父亲,又有皇上宠著。”方夫人倒寧可对方是个囂张跋扈的。 短暂的承宠並不可怕,只要抓不住皇上的心,总有一日,还会继续失宠, 方荼抿了抿唇,见母亲实在是担忧,挥挥手屏退左右,在方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方夫人听得眼珠子都瞪大了:“还,还有这事儿?” “皇上亲口所言,乔德妃也承认过,自从乔德妃入宫,女儿耳根子也安静不少,前朝皇上也有喘口气的机会。” 丞相嫡女入宫承宠,百官谁敢弹劾乔德妃? 方夫人见女儿不似撒谎安慰,便狠狠地鬆了口气:“既如此,那母亲就放心了。” 留著方夫人用了午膳 期间皇上派人送来了不少珍稀,方荼大大方方收起,道了谢就给了方夫人。 持续到傍晚,方夫人才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皇上严惩了筠妃的消息就传来了,宫人道:“是乔德妃去找皇上诉苦了,皇上一气之下罚了筠妃禁足三个月,抄写宫规百遍,筠妃不服气又去找皇上,结果被皇上踹了一脚,呵斥筠妃不懂规矩,恃宠而骄,当即罚跪两个时辰,筠妃气晕了。” 方荼並不意外。 “娘娘,今日又是德妃侍寢。”宫人提醒。 方荼长眉挑起,面上没有半点儿怒火,反而派人给德妃送了些补品,宫人不解;“娘娘,您这不是纵容德妃囂张跋扈么?” “德妃懂规矩,本宫赏她也是应该的。”方荼冷声道。 宫人见状只好妥协。 见过母亲之后,方荼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刚卸掉朱釵,又听外头传来消息:“祺贵人在皇上的必经之路跳舞吸引皇上,被德妃知道,怒打了两个巴掌,祺贵人不堪受辱跳河了,被宫女救起来,至今还昏迷不醒。” 一听这话,方荼眼皮跳得厉害,只好让宫人再次梳妆,她得去看看祺贵人。 来到祺贵人的寢宫时,乔德妃也在,她梗著脖子:“祺贵人不知羞耻半夜跳舞勾搭人,臣妾不过是教训几句罢了,谁知道她竟敢顶撞臣妾,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乔德妃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赤红了眸子,一副委屈样,哪还有白日里的囂张? 朝曦思索片刻,看向太医:“祺贵人如何?” “回皇上话,祺贵人落水受了惊,多喝几幅安神汤养一养。”太医话说得委婉。 祺贵人压根就没事,只是闭著眼不肯醒来。 朝曦下令:“即日起德妃抄袭宫规百遍,褫夺封號,贬为乔妃,祺贵人受了委屈,擢升祺嬪。” “皇上!”乔妃撇撇嘴,不服气地磕头领旨,她犀利的眼神还不忘狠狠瞪著榻上祺嬪:“祺嬪妹妹落水受了惊,需要静养,皇上可不许私底下偷偷来探望,惊扰了妹妹休养,不如让臣妾日日来探望,也给臣妾一个將功赎罪的机会啊。” 榻上的人眉心蹙起。 朝曦一口应下。 第463章 千杯不醉 “皇后娘娘。” 宫人见了门口站著的方荼,赶紧行礼,这一声提醒也让眾人看了过来,朝曦淡淡瞥了眼,便收回神色。 “皇上。”方荼屈膝。 朝曦未开口,隨意地抬起手,刚刚被贬的乔妃红唇翘起弧度,来到了方荼身边:“皇后娘娘可要给臣妾做主啊,祺嬪几次三番的顶撞,嫉妒臣妾得宠,有用这种下作的法子诬陷臣妾。” 方荼看向了乔妃:“那祺嬪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儿?” 乔妃语噎。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朕前朝还有事。”朝曦正要起身时,榻上的人呜咽醒来,哭唧唧地一头扎入了朝曦怀中:“呜呜,皇上,臣妾好害怕,臣妾担心再也见不著您了。” 祺嬪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朝曦的腰,哭得梨带雨我见犹怜:“皇上,臣妾是来和亲的,威胁两国平稳,可不是来被凌辱,是乔妃对臣妾有意见,皇上……” 朝曦看著祺嬪抱著自己不撒手,眉头都快拧紧,似笑非笑:“祺嬪这是甦醒了?” 祺嬪仰著头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盯著朝曦看,还不断地用胸口有意无意地撩拨,涨红了脸委屈。 “祺嬪!”乔妃灵巧地挤了过去,硬生生的拨开了祺嬪的手腕,將朝曦隔开,另只手攥住了祺嬪的手腕:“有本事就把今日的事再说一遍,本宫要严惩你,直接罚就是了,何必眾目睽睽之下將你推入池子里?” 力道之大,祺嬪吃痛惊呼,嘴里喊著:“皇上,救命。” “够了!” 朝曦一声呵:“此事到此为止,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罢抬腿离开,背影决绝,带著几分怒火。 人走后,乔妃这才鬆开了钳制祺嬪的手腕,冷冷哼:“祺嬪,你胆敢陷害本宫,从今日起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看著两人吵吵闹闹,又见祺嬪甦醒无碍,方荼也就放心了,清了清嗓子提醒:“乔妃,皇上说了此事暂且作罢,让祺嬪好好休养吧。” 有了方荼开口,乔妃竟很客气地给面子收手,一脸嫌弃的弹了弹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瞥了眼祺嬪,冷冷一哼扭头就走。 祺嬪被气得不轻,转头又要告状,方荼却没那个耐心:“今日你也有错,皇上对你也是偏袒,罚了乔妃,升了你的位份,还是见好就收。” 眼看著方荼起身要走,祺嬪急了:“皇后娘娘就不担心將来有一日乔妃会抢了您的位置吗?” 方荼倏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本宫怎么记得祺嬪这两年没少说,若是北梁后继有人,不论是谁都认了,只怪自己没本事拴住皇上,今日怎么急了?本宫和乔妃如何,与你何干?” 一记不悦眼神甩来,方荼心里腾升怒火,这帮人爭不过就要挑拨,竟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她瞧著就心烦! “娘娘,之前是臣妾年少轻狂得罪了您,是臣妾的不是,如今臣妾是知道了您才是心胸宽广的后宫之主,不偏不倚,处事公道,臣妾甘心替您效犬马之劳。” 祺嬪掀开被子,身著雪白里衣跪在地上朝著方荼磕头谢罪:“只要娘娘给臣妾机会侍奉皇上,將来诞下小皇子,臣妾愿意將小皇子送给娘娘抚育。” 一开始祺嬪是不想和乔妃爭的,避其锋芒,只是乔妃太过囂张,几次截宠,让祺嬪不胜其烦。 对方要来爭,祺嬪也不能不甘示弱,只能咬著牙往上顶了,她朝著方荼磕头:“娘娘若是有皇子傍身,將来谁也越不过您。” 一番话自以为很诚恳,可方荼听著就想笑,她淡淡瞥向了祺嬪;“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说罢,拂袖离开没有半点停顿。 祺嬪指尖掐入掌心,疼意袭来,皱紧了眉头看向了方荼远去的背影,身边侍女赶紧將人搀扶起来:“主子,地上凉,快起来。” “为何,为何就要单独欺负我一人?”祺嬪气得不轻,赤红了眸子,任凭她怎么示好,皇上也不愿多看她。 …… 九曲长廊下乔妃走得极慢,似是在等什么人,听见一声咳嗽,她才回头,停下脚步衝著身后之人微微笑:“娘娘。” 方荼扬眉,环顾四周:“乔妃是特意在此处等本宫?” “確有几句话想和娘娘单独聊聊,不知娘娘可方便?”乔妃收敛了往日的囂张,眉眼处反而多了几分温和,嘴角噙著笑。 微风拂过,两人四目相对,乔妃姿態委婉,屏退了所有宫人后,她道:“ 娘娘,臣妾无意与您作对,也请您不论听见什么,也不要为难臣妾,您放心,,属於您的脸面臣妾绝不会僭越半寸。” 冷不丁的直白让方荼有些诧异。 “臣妾听闻淑妃母族频频来信,催促淑妃儘快有孕。”乔妃不疾不徐地说。 方荼疑惑看她。 乔妃清了清嗓子,小脸一红,解释道:“淑妃早就不是处子之身,就等著一个机会侍寢,每次淑妃母族名义上是派人送来书信,实际……” 说到这乔妃欲言又止,面露鄙夷,仅仅一个眼神方荼就明白了,顿时皱著眉:“这话可不能乱说。” “娘娘,臣妾无端端地诬陷淑妃做什么?论美貌,比不过臣妾,论恩宠更比不过臣妾。”乔妃掩嘴一笑,侧过头看向了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四妃未承宠,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皇上终有一日会妥协的,淑妃必定是承宠第一个,娘娘別往心里去就成了。” 说罢,乔妃朝著方荼屈膝:“娘娘,臣妾告辞。” 人走远了许久方荼才回过神。 “扶月。” “奴婢在。”扶月上前。 方荼道:“从今日起小公主身边不能离开凤仪宫,任何人接近小公主都要加强戒备。” “奴婢明白。” 在祺嬪被推入水后,前朝果然有不少人开始参奏,老生常谈的话题奉劝皇上雨露匀沾。 这次,乔丞相没再开口。 毕竟是他女儿有错在先,只能默许。 三日后 朝曦去了淑妃寢宫,早早就得到消息的淑妃,盛装打扮,一袭薄纱半遮半掩,大片的雪白肌肤在灯火縈绕下越发的勾人心魂。 “臣妾给皇上请安。”淑妃行礼,温婉的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笑容,伸出手勾著朝曦的手,拉著他坐下。 面前摆放著无数珍饈。 “臣妾做了一下午呢,皇上可要尝尝臣妾的手艺。”淑妃娇滴滴地倒了杯酒递到了朝曦面前。 朝曦脸上掛著笑,可笑却未达眼底,指尖搭在酒杯上,慢慢勾唇笑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杯接一杯,淑妃使劲浑身解数劝他。 “忘了告诉爱妃,朕酒量极好,千杯不醉,如此良辰佳景,不可辜负。” 朝曦一双清明的眼睛里,毫无醉態。 一句千杯不醉听的淑妃错愕一瞬,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第464章 成了笑柄 “爱妃?”朝曦指尖轻轻挑起了淑妃下巴,欲要亲近,淑妃却忽然跪了下来:“皇上,都是臣妾的过错,臣妾……身子不適,今日不宜侍寢。” 淑妃紧紧咬著后槽牙,低著头將满脸的不甘心给压了下去。 闻言朝曦豁然起身,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人走后 淑妃的身子瘫软在地,拳头紧攥,赤红了眸子瞪著侍女:“皇上千杯不醉的事为何没查清?” “娘娘,奴婢该死。”侍女跪地。 淑妃手撑地站起身,今日好不容易將皇上请来,布置好一切,结果皇上连喝了两壶酒,毫无醉態。 她这副身子如何瞒得过去? 只能暂时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去看看皇上去了何处。”淑妃道。 侍女立即应了。 片刻后折返回来:“皇,皇上去了乔妃娘娘宫中。” 砰! 一只瓶轰然倒地,碎成数瓣。 淑妃气得脸色铁青:“本宫苦心布局,好不容易將她压在身下,竟又被皇上给宠幸了,且看著,明日乔妃那个贱人还不知如何趾高气扬呢!” 这一夜淑妃气的失眠。 次日恰好是十五,眾人来请安的日子,淑妃面色憔悴地出现在眾人眼前,紧隨其后的便是春风得意的乔妃。 “我听说皇上明明去了淑妃姐姐宫中,乔妃怎敢派人去淑妃姐姐宫中將皇上请走?”丽贵人撇撇嘴不屑。 乔妃心情极好,也未曾计较丽妃的讽刺,反而大方解释:“丽贵人这次可真是冤枉本宫了,本宫昨儿都熄灯歇了,谁料皇上忽然来了,著急忙慌的还要撑著身子起来梳洗打扮,將宫里折腾到后半夜都不得安寧。” 丽贵人眼皮一跳,她只知道今儿皇上早朝时是从乔妃宫里走的,並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更不明白皇上好不容易去了淑妃宫中,又怎会突然走了? 淑妃没好气瞥了眼丽贵人,多嘴! “淑妃妹妹,你倒是和大家解释解释,昨儿为何皇上突然从你那离开了,否则,本宫岂不是白白担一个罪名?”乔妃眨眨眼,一张粉面儘是得意。 淑妃深吸口气:“昨夜是本宫身子不適,又不好打搅了皇上雅兴,所以,劝皇上去其他妹妹宫里坐坐。” 可谁知道皇上去了乔妃宫里。 乔妃噗嗤笑了,嘖嘖摇头,上下打量著淑妃,捂著嘴娇羞地笑:“难怪皇上昨儿格外有兴致,罢了罢了,淑妃妹妹身子不適就好好养著,若是缺什么药材,本宫可以托人去宫外弄来。” 昨夜的事本就让淑妃心情不好,又被冷嘲热讽后,淑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閒聊,方荼默默听著,也不搭话,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散了。 可淑妃却並不想离开,故意走得很慢。 乔妃瞥了眼,佯装没看见径直离开了。 “娘娘!”淑妃红著眼眶,有些难以羞耻:“臣妾近来觉得身子有些不適,想调养些日子,还请娘娘撤了臣妾的绿头牌。” 方荼回想起了乔妃的话,朝著扶月道:“去给淑妃找个太医。” “娘娘!”淑妃立即摆手:“臣妾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刚才淑妃眼里的慌张,方荼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已经信了乔妃的话,强压怒火:“扶月,去內务府撤了淑妃的绿头牌。” 扶月应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淑妃拿著帕子轻轻擦拭眼角,忽然不经意间地问:“昨夜臣妾冒犯了皇上,自知心中有愧,想要弥补过失,臣妾在母族时学了一手酿酒的手艺,想做些酒孝敬皇上,只是不知该皇上口味,恳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淑妃姿態放低,一副虚心受教模样。 方荼捧著茶淡淡道:“若是淑妃亲手酿造,不论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娘娘可是记怪臣妾从前的冒犯,不肯相告?”淑妃面露几分委屈,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啪嗒。 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方荼脸色紧绷:“本宫已经告知,既是心意,不论什么皇上都会喜欢。” 试探不出什么话来,淑妃不死心:“臣妾昨夜陪著皇上喝了两壶酒,臣妾看皇上兴致缺缺,担心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所以才来请教皇后娘娘。” 越是揪著问,方荼越是不肯明说,模稜两可的回应再次让淑妃吃瘪:“皇上怎会如此小气,淑妃,你多虑了,身子不好就回去歇息吧。” 无奈淑妃只好起身行礼悻悻离开。 前脚走了方荼立即派人去打探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扶月回来;“皇上对淑妃娘娘说千杯不醉,淑妃娘娘才称身子不適,拒绝侍寢,皇上一怒之下就走了。” 方荼恍然大悟。 “娘娘,淑妃娘娘真是得不偿失,奴婢听说昨儿淑妃娘娘准备了一下午,而且,还穿著红纱裙,特意打扮过的。”扶月只觉可惜。 方荼瞥了眼扶月:“这话吞到肚子里,日后也別议论此事。” 扶月谨慎应了:“奴婢知晓。” 到这里方荼已经相信乔妃的话,淑妃这是要灌醉皇上不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闹了这么一出,结果成了笑柄。 “留意著给淑妃请脉的太医。”方荼倒要看看是谁被淑妃收买了,胆敢阳奉阴违! 第465章 设局 后宫消停了几日,转眼已是入了冬,红砖金瓦被白茫茫覆盖,入眼皆白,一岁多的庆安跌跌撞撞朝著方荼走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母母两个字,对方荼而言,惊喜不已,弯著腰將人揽在怀中亲了又亲。 “公主聪慧。”扶月笑道。 方荼看著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儿,怎么都看不够,殿內温暖如春,门外寒风呼啸,方荼听著北风呼呼,便对著扶月说:“通知各宫,明儿不必来请安了。” 扶月点点头。 越怕什么来什么,门外传来宫人传话:“娘娘,祺嬪娘娘求见。” 方荼蹙眉,这么大的雪祺嬪来做什么? 她摸了摸庆安的脸蛋,將人交给了乳娘带去了偏殿,才让人將祺嬪带进来,一袭粉色斗篷裹著的娇俏少女疾步走进来,眼中隱隱还有几分惊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娘,娘娘,臣妾有事稟报。” 入宫两年还是头次见她这般失態,方荼蹙眉长眉,挥挥手让宫人都退下,只留下两个心腹。 “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祺嬪撑著身站起来:“臣妾……臣妾昨儿晚上听见淑妃那边传来很奇怪的声音,本想今日去探望,在钟萃宫方向遇见了淑妃身边贴身宫女抱著一个包袱,许是太匆忙摔了一跤,臣妾看见了里面藏著血衣,那顏色不是正常的红,倒像是……” 祺嬪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方荼。 方荼耐著性子,也不接话,见状祺嬪自己先忍不住了:“臣妾瞧著倒像是小產之后的血沾上去的,娘娘,淑妃这可是秽乱后宫,而且还有混淆子嗣之嫌。” 说完这些话祺嬪满脸都是惊慌失措,一只手抓著帕子捂著唇,一双杏眸闪烁著盈盈泪光。 一副被嚇坏的样子,反倒让人心疼起来。 “扶月。”方荼扬声。 扶月立即上前搀著祺嬪落座,並安慰道:“小主,空口无凭也没证据,不能断定就是淑妃娘娘,若是传扬出去,这就是污衊淑妃娘娘名声,论罪,是要重罚的。” “娘娘,臣妾怎敢用这种事诬陷淑妃?” 祺嬪摇头,仍惶恐道:“臣妾在母族时也见过小產过的庶母,当时大夫就曾提过一嘴,小產后的血跡要比正常的血跡深些,味道更是腥而刺鼻,不似正常鲜血的铜锈味。 还有,臣妾的寢宫和淑妃寢宫紧挨著,昨夜,隔壁確確实实传来了淑妃的叫声,虽只有几下,臣妾保证不会听错的。” 祺嬪仰著头看向了方荼:“娘娘,臣妾突然想起前阵子淑妃拒绝侍寢惹恼了皇上,又藏著掖著不肯让太医瞧,实在怪异,臣妾和淑妃也认识两年多了,从未听说淑妃有什么旧疾。” 说到激动处时祺嬪竟站起来了:“臣妾惶恐,这后宫竟有这样的人。” 方荼皱紧了眉头,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乔妃也曾说过,淑妃有异,她斟酌片刻。 “娘娘若要查证也很简单,只要找个由头给淑妃把脉,真相立即大白。”祺嬪焦急道:“臣妾自上次被乔妃推入水中,从鬼门关回来后就想通了,臣妾愿意效忠皇后娘娘。” 生怕方荼不愿意相信,跪在地上磕头,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皇后娘娘,臣妾是真心投靠,倘若此事传扬出去,娘娘失职之罪难逃,倒不如儘快此事悄悄处置t了。” 祺嬪满脸诚挚,令人不动容都难。 方荼稍自做犹豫之后,对著扶月道:“去御膳房弄些野味来,再派人去各宫通传,本宫在凤仪宫备了酒暖暖身子。” “是。” 半个时辰后凤仪宫来了七八个妃嬪,个个穿著厚厚披风,脖领子处一圈白绒绒,越发衬得诸位妃嬪或娇俏,美艷,端庄,或是秀气。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眾人行礼。 方荼笑著抬手:“诸位姐妹不必多礼,今日难得御膳房来了些野味,咱们姐妹坐在一处聊聊天。” “臣妾前几日就馋了,只是一个人怪没趣儿的,难得皇后娘娘也想到了这个。” 说话的是前阵子封上来的芸贵人,掩嘴笑时,脸上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今日託了皇后娘娘的福,可算是有口福了。” 筠妃闻言笑了笑:“芸贵人倒是活泼。” 气氛融洽。 宫人们將炉子都给支起来了,御膳房送来了新鲜的鹿肉,还有一些野鸡肉,趁著火势刚好,將醃製好的肉放在了炉网上,滋啦滋啦地冒著热乎气,顷刻间殿內的香味窜了出来。 “去拿些酒来。”方荼吩咐。 扶月刚要站起身,祺嬪忽然呀了一声,立即將所有人的注意吸了过来,她小脸一红:“这酒,还是淑妃姐姐酿得最好,也不知咱们能不能有口福?” “一壶酒罢了,淑妃还能小气了?”筠妃撇撇嘴,环顾一圈:“今日淑妃怎么没来?” 后宫妃嬪除了乔妃,淑妃,还有一位染了风寒的贵人没来,其余全聚在了凤仪宫。 “敏贵人染了风寒数日,太医叮嘱不能见红,乔妃和淑妃呢?”方荼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好奇地问。 片刻后乔妃派了身边丫鬟来报:“前两日乔妃娘娘赏雪时扭伤了脚,实在是起不来身,辜负皇后娘娘一片好意,不过我家娘娘说,等过阵子重新宴请后宫诸位主子们,权当是赔罪了。” 和乔妃交好的贵人站出来作证:“乔妃娘娘確实是伤了脚踝,连鞋都穿不上了。” “既是如此,就让乔妃好好歇歇吧,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后相聚还有的是机会。” 说罢方荼又朝著宫人问:“淑妃呢?” “回皇后娘娘话,淑妃娘娘染了风寒,喝了药已经歇了,特让奴婢来告罪。”淑妃的侍女来报。 不等方荼开口,祺嬪率先站起来:“怎会突然病了?昨儿上午臣妾还见过了淑妃,这阵子淑妃隔三岔五就要病一场,会不会是章太医的药不对症?” 淑妃的侍女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多谢祺嬪小主记掛,我家娘娘並无大碍。”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顛三倒四的,一会病得起不来,一会又无大碍,淑妃姐姐究竟是怎么了?”祺嬪面露焦急,朝著方荼说:“娘娘,臣妾想去看看淑妃姐姐。” 说罢还朝著筠妃眨眨眼:“筠妃姐姐,咱们四个可是一同来和亲的,你就不担心淑妃姐姐?” 被人点名,筠妃眼皮一跳,抿了抿唇,隱约察觉了哪里不对劲,笑了笑:“只是风寒而已,若是有事皇后娘娘怎会不知,再说冬日里,冷了热了,也是最容易得风寒的时候,喝几服药去去寒就好了,祺嬪你不必太担心。” 筠妃说完扭著身站起,朝著炉子旁走去,使劲嗅了嗅:“真香啊。” 避开了祺嬪的眼神。 祺嬪蹙眉,又朝著丽贵人看去,丽贵人同样避开了祺嬪的视线,端茶往嘴里递。 “皇后娘娘!”祺嬪没辙,只好將眼神放在了方荼身上。 方荼脸上掛著笑容:“难得祺嬪记掛淑妃,姐妹情深,不如祺嬪代替咱们姐妹去瞧瞧。”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咱们这么多人冒冒失失去了,惊扰了淑妃娘娘可就不好了。”丽贵人漫不经心的放下了茶,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嘴角:“祺嬪姐姐放心,嬪妾替您看著点炉子,保证会给您留一部分尝尝鲜。” 一句玩笑话,惹来眾人的笑,气氛缓解。 祺嬪豁然起身:“也好,那我去去就来。” 淑妃的侍女见状根本就插不上嘴,更加別说阻拦了,只能眼睁睁看著祺嬪离开。 这一路祺嬪走的极快,还不晚衝著身边侍女使了个眼色,在背后阻拦淑妃的侍女。 进了钟粹宫,嬤嬤將人拦在了门口,祺嬪下巴一抬:“放肆,我可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探望淑妃姐姐的,还不快让开!” 嬤嬤蹙眉。 祺嬪已经抬手挥看了嬤嬤,直径闯入,殿內的药味刺鼻难闻,祺嬪嘴角勾著笑,不顾阻拦一路来了屏风后。 淑妃身穿雪白里衣靠在了软枕上,手里捏著本书,眸光轻抬看向了来势汹汹的祺嬪:“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闯本宫的寢宫,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淑妃姐姐莫要恼,是皇后娘娘派妹妹来探望您的。”祺嬪並不惧怕淑妃的恼:“皇后娘娘今日设宴,宴请诸位姐妹,淑妃姐姐缺席实在是遗憾。” “少在这拿著鸡毛当令箭!”淑妃將手中的书放下,冷了一张脸:“皇后素来不爱管閒事,更极少举办什么宴会,祺嬪,你究竟何意?” 说到激动之处时淑妃掩嘴咳嗽,苍白的脸蛋因咳嗽而泛红,侍女见状赶紧上前抚背帮著顺气。 良久,淑妃才缓和过来。 “臣妾怎么看淑妃姐姐都不像是得了风寒,倒像是气血尽失,亏了心血的模样。” 祺嬪指了指身后太医:“皇后娘娘也是担心您,特意让李太医给淑妃姐姐瞧瞧身子。” 太医就在屏风后,朦朧间身影微弓著,身上背著药箱,淑妃顺势看见眉头紧拧:“给本宫看病的是章太医。” “淑妃姐姐这是要忤逆皇后娘娘的意思,拒绝看诊?”祺嬪挑眉,满脸不屑地上前,一把掀开了被褥,握住了淑妃的手腕越发用力,指尖攥住手腕,不经意间探过了脉象,嘴角骤然勾起了冷笑:“淑妃,你好大胆子!” 啪! 一巴掌扇在了淑妃脸上。 將人打翻在地,淑妃捂著脸,又气又急:“祺嬪,你疯了!” 祺嬪冷笑:“忘了告诉淑妃姐姐,我未出阁时学过一些岐黄之术,姐姐的脉象分明就是刚刚小產后的虚弱之症!” “你胡说!”淑妃气急,死死瞪著祺嬪:“你我好歹相处两年,你怎敢以下犯上,隨意污衊本宫?” 祺嬪恍若是抓到了把柄,证据確凿立马就能邀功了,得意道:“淑妃,今日你以为你还能逃脱?” 很快祺嬪让人將此事回稟皇后。 凤仪宫 祺嬪的侍女匆匆闯入,跑到了方荼面前,说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能让四周的人听见:“回稟皇后娘娘,我家小主去探望了淑妃娘娘,竟,竟发现淑妃娘娘並不是风寒。” 话说一半支支吾吾:“倒像是,像……刚刚小產过的虚弱。” 一语闭,眾人惊愕。 殿內立马就安静了。 “皇后娘娘,我家小主也是不知所措了,恳请您儘快去一趟钟萃宫吧。”侍女磕头。 方荼脸色一沉。 一旁的筠妃骤然站起身:“这怎么可能呢,淑妃並未侍寢过,何来有孕?大胆奴婢,你可知污衊淑妃是什么罪?” 侍女朝著筠妃抬起头回应道:“我家小主也会医术,不会连脉象都看错了,若是不信,诸位移步去钟萃宫看看就知道了。” 筠妃不语,朝著丽贵人看了眼,两人心照不宣地蹙眉,今日皇后设宴就有些奇怪。 祺嬪执意要去看淑妃就更奇怪了。 她们两个庆幸自己没有跟去,差点儿就被捲入其中了,也不知祺嬪按了什么心思! 眾人不敢发表意见,只能將所有的视线看向了方荼。 方荼冷脸:“扶月,传本宫旨意让周太医亲自去诊脉,即刻回稟。” “是。” 祺嬪侍女一惊:“皇后娘娘不去看看么?” 扶月经过侍女身边时没好气道:“仅凭你家祺嬪一人之词就让皇后娘娘去找淑妃娘娘麻烦?不是太过草率么,皇后娘娘向来公平公正,绝不包庇任何一方。” “可是……” “一切等周太医诊治之后就能真相大白了。”扶月呵了一声。 倒是有人想要劝方荼去看看:“娘娘,咱们不如去瞧瞧?说不定真有什么误会呢。” “人多嘴杂,且,闹哄哄的,与其爭执来爭执去,等太医过之后,一切明朗。”方荼稳坐泰山,面不改色。 眾人见状哪还敢再劝。 筠妃也重新坐下来:“许是一场误会,淑妃端庄稳重,怎敢大逆不道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 方荼点头,又派人去查了彤史,看看可有淑妃侍寢过却未曾记载的时候,眾人也没了吃烤肉的心思了,有些位份低不愿意惹是生非的,留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低著头,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第466章 诬陷 凤仪宫內气氛寂静,刚才还有些活泼的妃嬪都噤声,偶尔有人抬起头看向上首座著的方荼。 喝了好几盏茶的筠妃耐不住了,站起身对著方荼说:“皇后娘娘,臣妾提议不如咱们一同去探望淑妃吧,哪怕是在殿外,不进去打搅,也好儘快知道她究竟如何了。” 筠妃一开口,丽贵人立即附和:“臣妾附议。” 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著要不要开口时,扶月已经匆匆赶来,衝著方荼屈膝:“娘娘,太医诊断淑妃娘娘確实小產了。” 眾人惊讶。 方荼拧紧了眉心,没想到淑妃胆子这么大,还想混淆血脉,她脸色紧绷著,对著眾人说:“诸位都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本宫希望各位姐妹守口如瓶。” 诸位妃嬪纷纷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了句是。 眾人离开,筠妃却留下来了:“娘娘……” 方荼起身,视线越过了筠妃看向了扶月:“可有派人通知皇上?” “回娘娘,已经通传了。” 方荼这才下了台阶,朝著筠妃看了眼:“筠妃既然这么担心淑妃,就一块过去看看吧。” 此举正合了淑妃心意,她点了点头紧跟在方荼身后。 殿外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宛若刀割,凉颼颼的,扶月搀著方荼前行,一炷香后来到了钟粹宫,守门的小太监见她来,慌忙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筠妃娘娘请安。” 方荼步伐匆匆,疾步进了內殿。 隔著屏风就能听见唾骂和哭泣声,相互交织。 “淑妃你胆背叛皇上,不甘寂寞红杏出墙,简直不要脸!”祺嬪嚷嚷著骂人。 听著外头说皇后娘娘来了,这才止住了,从屏风那头出来,面露几分得意地朝著方荼走近:“娘娘,臣妾不负所托,將淑妃当场捉拿,证据確凿,娘娘果然英明!” 闻言,方荼眉挑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祺嬪。 “皇后娘娘,臣妾对您敬重有加,您又何必让祺嬪如此羞辱臣妾,臣妾好歹也是和亲公主!” 淑妃跌跌撞撞从里面走出来,披头散髮,赤脚踩在地上,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红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著方荼。 “娘娘早就知道了此事?”筠妃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抿了抿唇,看向四周,太监,宫女还有太医围了数十人,地上更是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像是经歷了一场劫难。 方荼並不恼,反而是一脸平静地看向了祺嬪。 “娘娘掌管后宫,自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慧眼,淑妃这贱人做出如此下等的事,娘娘还能坐视不理?”祺嬪扬起下巴,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淑妃,“亏皇上待你不同,单独给了你四妃之一的位份,贱人!” 祺嬪骂得酣畅淋漓,要不是顾忌还有人在场,只怕是要狠狠踢过去了,淑妃气得脸色涨红。 “娘娘,这贱人污了北梁皇家名声,按理,就该打入后宫!”祺嬪諂媚地看向了方荼,一副好心提议的表情。 淑妃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体弱脉象就是流產之兆,也非我一人之词,太医都诊断出来了,还敢狡辩!”祺嬪鄙夷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方荼抿了抿唇看向了一旁看好戏姿態的筠妃,忽然问:“筠妃觉得,是祺嬪栽赃污衊,还是淑妃证据確凿?” 被点了名的筠妃眼皮跳了跳,悻悻道:“刚才祺嬪不是说,这事儿皇后娘娘早就查到了证据,又何必来考验臣妾呢,恕臣妾愚钝。” 筠妃回答得很巧妙,谁也不得罪。 方荼恍然,抬脚坐在了一旁椅子上,使了个眼色,祺嬪身边的侍女跟淑妃身边侍女,都被押了下去。 看见自己的侍女被带走了,祺嬪不淡定了:“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本宫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就断定淑妃有罪。”方荼语气淡然,却听得眾人一头雾水。 淑妃却嗤笑:“皇后娘娘指使了祺嬪算计臣妾,又何必装傻充愣?” “你既无宠,也无子,更不是后宫中最有姿色,对本宫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本宫为何要单独算计你?”方荼一脸无奈。 话落祺嬪却脸色微变。 淑妃蹙眉,疑惑看向方荼。 “娘娘,这太医诊脉已经证据確凿了。”祺嬪解释。 “若服了什么药珠子,更改脉象也不是不可能,仅凭脉象就断定淑妃不忠贞,岂不是在打云国的脸?”方荼仍是荣辱不惊的反驳了祺嬪,神色温和地看向了淑妃:“淑妃,本宫可以给你个机会自证,你究竟有没有失了清白,让嬤嬤验过之后,立马知晓。” 祺嬪不明白,马上就要把淑妃给扳倒了,只需要打入冷宫即可,为何皇后还要救淑妃! 而且,此举还是在狠狠打她的脸! 淑妃梗著脖子:“臣妾愿意查验,证明清白。” “淑妃,让嬤嬤查验清白对你来说可是羞辱,你可別犯糊涂。”筠妃弯著腰试图將淑妃给扶起来。 方荼却道:“淑妃,查验清白才是对你最大的尊重,若不查验,你即便是被冤枉的,无人会相信你,况且,並非皇上怀疑你,是祺嬪亲自指证你,未必是羞辱,怎么做你可要想好了!” 这话不仅是说给祺嬪听的,还是说给筠妃听的。 明明只要查验清白,立马就能真相大白了。 “皇后娘娘可想过,若查验身子,旁人会以为皇上故意冷落我们,云国那边也要给个交代,入宫两年多,还是完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有什么隱疾呢。” 筠妃有些难为情地涨红了脸,方荼却不以为然:“皇上膝下有女,足以证明皇上是可以有子孙的,这几个月皇上宠著乔妃,芸贵人也都承宠过,谁敢说皇上半个不字?” 方荼面上的不耐逐渐显露:“淑妃,究竟是顶著被冷落的名声好,还是背负著云国公主家教不严,不忠贞的名声,你自己选吧。” 接连被方荼给懟了,筠妃訕訕闭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淑妃的理智已经渐渐回笼,她仰著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筠妃,又看了眼祺嬪,挺直了胸膛:“臣妾愿意接受检查,求皇后娘娘成全!” 方荼点头,对著扶月说:“让厉嬤嬤,还有钟妈妈,於妈妈三位过来,筠妃,你亲自进去盯著。” 筠妃错愕。 第467章 有孕了 方荼不给筠妃拒绝的机会,眉峰多了一抹凌厉:“看见什么结果就告诉本宫什么结果,不必隱瞒。” 筠妃咬牙:“是,臣妾遵旨。” 很快三位嬤嬤来了。 淑妃紧咬著牙撑著身站起来,跟著嬤嬤们进去了,筠妃也是捏著鼻子进去了。 莫约一炷香后 筠妃率先走出来;“回,回皇后娘娘话,淑妃她確確实实还是完璧。” 轰隆! 祺嬪脑子都快被炸开了,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她明明是小產了,怎么可能还是完璧?” 不一会儿淑妃走出来了,比刚才的柔弱气恼,此刻她挺直了胸膛,二话不说朝著祺嬪狠狠扇了一耳光:“贱人!” 祺嬪被打蒙了,捂著脸不可思议。 紧接著淑妃朝著方荼跪下:“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替臣妾洗刷了冤屈。” 砰砰磕头,既激动又气愤。 此时扶月进来:“娘娘,两个宫女都拖去了慎刑司,淑妃娘娘的侍女什么都没招,反倒是祺嬪小主……” 祺嬪听见慎刑司时,当场就急了,扶月道:“鸳青招了,是祺嬪小主嫉妒淑妃娘娘,同为和亲公主却可以册封四妃,心生嫉妒,所以才会想著法子的诬陷,还说祺嬪小主是趁著淑妃不注意,给下了假孕丸。” “胡说!”祺嬪矢口反驳:“一派胡言。” 她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可都是听了您的话才这么做的,否则,臣妾怎敢来此?” 筠妃立即道:“祺嬪,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敢攀咬皇后娘娘呢,娘娘宽容,善待姐妹,从不曾嫉妒,更没道理针对淑妃。” “不,皇后娘娘您在后宫不被尊敬,人人都怕乔妃,是您说淑妃阴奉阳违,欲要杀鸡儆猴立威。” 祺嬪一口咬定了就是方荼指使她的,她苍白著脸:“皇后娘娘,您不能利用了臣妾,就將臣妾甩到一边让臣妾认罪啊。” 方荼耐心耗尽,从椅子上站出来,对著祺嬪说:“你和淑妃都是和亲公主,都无宠,本宫何必费劲心思对付你?淑妃,不管你信不信,本宫从未想过害你,今日的事本宫也是今日才知道。” 淑妃並不傻,认定皇后说得对,毕竟,皇后也没有要谋害她的理由,而且皇后要害人,又何必给她机会自证? “这后宫也不止你们,將来还有更多的秀女,妃嬪,本宫可没那么多心思一个个针对!” 方荼居高临下瞥了眼祺嬪:“倒是你,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將本宫拉下水,究竟是借著本宫的手除掉淑妃,还是要借淑妃的手除掉本宫?” 她若是听信了祺嬪的话,稀里糊涂地处理了淑妃,到时候淑妃再翻供,证明了完璧之身。 祺嬪再站出来一口咬定是她算计了淑妃。 方荼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在后宫爭风吃醋,而且对方还是和亲公主。 要给云国一个交代,这皇后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起初,方荼对祺嬪也有几分动摇的,但有些经不起推敲。 心思被戳破的祺嬪脸色瞬间煞白。 就连淑妃也回过味了,脑海里顿时就想到了一个人,她死死咬著舌尖,才逼著自己將怒火给咽了回去。 “祺嬪,你搅乱后宫,栽赃污衊淑妃,罪大恶极,即日起杖打三十,禁足三年,无詔不得擅……” “皇后娘娘,是乔妃,乔妃指使臣妾这么做的,乔妃想要皇后的位置,臣妾屡屡被乔妃欺辱,臣妾实在是被逼无奈。”祺嬪脱口而出,一副痛心疾首后悔模样。 “乔妃?”筠妃诧异,视线在方荼和淑妃之间徘徊,皱著眉:“难怪今日娘娘举办宴会,乔妃称病不来,若不是皇后娘娘警醒,差点儿就要冤枉了淑妃,中了圈套了。” 方荼对筠妃的阴阳怪气很不喜,没好气道:“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祺嬪也有可能是胡乱污衊。” “审一审乔妃,不就知道了?”筠妃问。 乔妃得宠,父亲又是百官之首,让方荼去审问乔妃,那必定是得罪了乔家,跟乔妃撕破脸了。 方荼却笑:“本宫觉得筠妃的提议极好,来人,去请乔妃来。” 听了这话筠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抿唇欲言又止,退到了一旁再不敢轻易说话。 “殿內围著这么多人作甚,都出去吧。”方荼指了指一堆太监宫女,还有太医。 哗啦啦离开,內殿宽敞了许多。 她弯腰再次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乔妃的侍女来传消息:“回皇后娘娘,乔妃刚才被诊断出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太医说不宜挪动,需静心臥床休养,娘娘要问什么,奴婢可以代为回应。” 一听有孕,祺嬪满脸羡慕,筠妃神色晦暗,淑妃咬牙切齿:“她倒是会挑时候,日日诊脉,却在这个时候捅出来身孕。” 方荼神色莫名,站起身:“淑妃先好好休养,暂將祺嬪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此事,本宫会查清楚。”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淑妃恭敬行礼。 一群人离开。 有关於淑妃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祺嬪被禁足,更大的喜讯还是乔妃有孕。 方荼走在茫茫雪道上,只觉得白得有些刺眼,眼睛酸涩难忍,身后跟来的筠妃贴心地扶著胳膊:“皇后娘娘当心脚下。” 闻言,方荼回头看了眼筠妃。 筠妃莞尔:“臣妾今日算是看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幸好娘娘聪慧,化险为夷,娘娘,乔妃腹中若是个小皇子,那可是长子,又有母族撑腰,將来臣妾担心乔妃会凌驾您之上。” 方荼抽回了自己的胳膊,面上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筠妃入宫也有两年了,皇上为何不去你宫里坐坐?” 突然的一句话令筠妃有些茫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第468章 褫夺 殿外依旧大雪纷飞,筠妃站在屋檐下吹著寒风,激灵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手中帕子紧紧攥著。 “娘娘,皇后娘娘究竟是何意?还有今日,为何会帮著淑妃,只要顺势而为,淑妃今日必败。”侍女想不通。 筠妃深吸口气,回头瞥了眼钟萃宫方向,呢喃道:“皇后八成是看出端倪了。” 皇后中立,不偏不倚,也不站队,实在没道理被祺嬪牵著鼻子走,今日举办宴会,也不过是杀鸡儆猴,告诫外面的人,她是皇后,威严不可侵犯。 接下来等淑妃恍过神来,必定要和祺嬪爭个你死我活,筠妃鬆了眉,笑了笑:“管她是谁爭,总之不关咱们的事。” 当初明明说好了,同为和亲公主,只要世人齐心协力,等站稳地位后再斗。 现在可倒好,四人各怀小心思,而且互相爭斗起来,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击垮两人。 筠妃满脸失望。 “娘娘,乔妃已经有了身孕,若是诞下小皇子,將来册封贵妃也不是不可能,咱们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闻言,筠妃笑著摇了摇头:“未来如何本宫不知,但眼下,乔妃哪比得上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乔妃有孕,咱们又何必著急?”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长不大的皇嗣。 未出阁时,她见得还少么? 傍晚六宫传来昭告,乔妃有孕,皇上大喜並给了封號嫻,自此宫里多了个乔嫻妃,咸福宫上下重重有赏。 …… 折腾了一日的方荼只觉得有些疲倦,陪著庆安用过晚膳之后,早早哄著她睡下后,卸了鬢间朱釵环绕。 “娘娘不等等吗?”扶月欲言又止。 方荼嘴角勾起弧度:“嫻妃大喜,皇上肯定是要陪在嫻妃身边,本宫就不等了。” 怪冷的,她可不想再挨冻。 扶月红了眼眶:“娘娘,若是嫻妃诞下了小皇子,那就是皇长子,嫻妃又有丞相撑腰,奴婢担心,您將来会受气。” 这事儿方荼早就想过了,揉了揉眉心,嘆道:“比起本宫受委屈,总比江山后继无人强。” 况且她是皇后,也未必好拿捏。 乔嫻妃怎么张狂,跋扈,得宠,她全当看不见,只要別触犯她的底线,许多事,她就可以睁只眼闭著眼。 “可是……” “不是嫻妃也会有其他妃嬪,扶月,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方荼抬眸看她:“位份低的妃嬪生下皇子,也不见得能保住,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也极有可能会被其他高位的妃嬪给抢走,最终结果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子嗣必须要有。 至於是谁的,只要有利於北梁江山,方荼可以忍受。 就如祖母说的,想要了荣华富贵將来就要忍受比旁人更加艰辛的委屈,扶月撇撇嘴:“可长公主就好命,一人为后,六宫废黜,膝下唯一的儿子又早早被立为太子。” 方荼扬起下巴:“本宫若是强大,將来庆安也可以这般!” 她和乐晏不同,乐晏生来已是盛世,父母皆掌权,上面还有个兄长护著,她不过是臣子家中嫡女。 乐晏有强大的背景。 所以方荼並不嫉妒,只有羡慕,少年青梅竹马一路相守。 “这种话日后莫要再说了。”方荼不悦的斜了一眼扶月,嚇的扶月缩了缩脖子:“奴婢知错。” 夜里吹了蜡,她屏退了所有人。 一人在榻上反覆辗转反侧,在睡著已是深夜了。 天才刚蒙蒙亮就睁开眼。 “扶月!” 扶月闻声撩起帘子,扶著她起身:“娘娘,今儿天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著了。”方荼轻嘆。 原以为她自己是不在意的,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酸楚阵阵袭来,令她十分不適。 穿戴整齐后,外头已传来阵阵脚步声,方荼顺势看去,扶月道:“今儿是十五,昨儿娘娘要吩咐不必请安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就遇见了祺嬪小主来,这些娘娘八成是来给娘娘请安的。” 方荼思索片刻,人都来了,她不好不见。 偌大的凤仪宫內殿,数十个妃嬪穿戴整齐的出现,除了仍病著的贵人,和乔嫻妃,以及被禁足的祺嬪外,其余人都在这了。 令方荼意外的是淑妃也来了。 身披著明艷动人的明蓝斗篷,鬢间朱釵环绕,巴掌大的脸上用厚厚的脂粉盖著,紧绷著脸。 “淑妃,你怎么来了?”筠妃诧异上前。 淑妃斜睨了一眼筠妃:“今日十五,按规矩都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宫自然要来。” 语气里没几分温度,筠妃佯装没听懂,关心道:“本宫也是担心你风寒未愈,再被冷风吹著,极容易反覆病重。” “多谢筠妃关心,本宫的身子还没那么虚弱。”淑妃嘴角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敷衍。 筠妃见状也懒得再热脸贴冷屁股了,和一旁相熟的妃嬪说了会儿话。 单是淑妃往那站著,引来不少人盯著瞧,那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將淑妃上上下下看个彻底。 “筠妃娘娘,臣妾听说淑妃娘娘昨儿……”话未曾说完,就引来淑妃一记阴狠眼神:“章贵人怎么这么爱嚼舌根?与其问筠妃,倒不如问问本宫这个当事人?” 对方小脸一红,悻悻赔罪。 淑妃冷冷哼了哼,目光环视一圈:“本宫行为坦荡,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不过是遭了小人算计,如今真相大白,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乱非议,本宫决不轻饶!” 许是见著淑妃发了怒,眾人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了。 过了会儿方荼来了,坐下后,眾人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诸位不必多礼。” “谢娘娘。” 落座位后,方荼手里攥著一串佛珠,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还未开口,门外来了小太监:“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彻查了昨日祺嬪诬陷淑妃娘娘的事,鸳青已经招认了,皇上下令將其杖毙,褫夺了祺嬪封號,贬为末等答应,此外,为了安抚淑妃娘娘,皇上赏淑妃娘娘首饰十套,布料数匹,並让淑妃娘娘协理后宫。” 前面那几句话听的淑妃一肚子怒火,直到最后一句协力后宫,她的脸色才缓和。 从乔嫻妃有孕开始,淑妃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一定是不了了之,最后责任都被祺嬪承担了。 淑妃起身朝著议政殿方向道谢;“臣妾谢主隆恩!” “淑妃娘娘,赏赐已经送去了钟萃宫了,奴才告退。”太监弓腰离开。 淑妃慢慢站起身,眼底是不易察觉的讽刺,祺答应诬陷她的事,分明牵扯到了乔嫻妃,就因她有了身孕。 所以,皇上有意包庇。 “淑妃,你可是后宫第一个有协力后宫之权的,看来皇上还是很心疼你的。”筠妃笑著道喜。 淑妃弯了弯唇:“能替皇上,皇后娘娘分忧,是本宫的福气。” “祺答应也真是糊涂。” “谁能想到祺答应这般手段,险些就害了淑妃娘娘。” 眾人將祺答应骂了数遍。 方荼忽然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藉口驱散了眾人,將淑妃给留了下来,又让扶月將几个帐本子,还有钥匙一併取来。 “既然皇上让淑妃协助管理,本宫也就不推辞了,这些都是帐本子,淑妃若是有看不明白的,儘管来找本宫。”方荼道。 淑妃双手接过,转手递给了身边侍女,她眼眶含泪看向了方荼:“娘娘,臣妾昨日受奇耻大辱,可不是为了要协助六宫的,幕后之人逍遥快活,臣妾不甘心!” 堂堂四妃,还要被验身。 一想到这,就宛若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 淑妃心疼的都在滴血。 “淑妃,人总是要往前看。”方荼劝。 淑妃咬牙:“倘若臣妾之前侍寢过,昨日的局,臣妾一辈子都解释不清,最后的下场只有以死谢罪,保全云国和北梁的名声。” 越是如此想,淑妃的心就气得不轻。 方荼犹豫了片刻后道:“淑妃,你如今还好好站在这,而不是被人一下击垮了,就该珍惜眼下,时时刻刻警醒,多少人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无辜冤死。” 一番话令淑妃幡然醒悟,她错愕的看向了方荼。 “皇上既对你有愧,淑妃,你何不把握机会,若有了子嗣也能安稳后半生。” 方荼语重心长的劝。 淑妃面露羞愧:“是臣妾想错了,多谢娘娘提醒。” 等淑妃退下后,扶月眼看著方荼眼角隱隱有泪光闪烁,只是再仔细看时,已经没了。 这头淑妃从凤仪宫离开后,直奔找祺答应,刚好遇见了小太监收走了祺嬪时穿戴的衣裳,首饰还有伺候的奴僕。 祺答应跪在雪地里,身姿单薄,瑟瑟发抖,一抬头看见了淑妃走来,身姿抖的更厉害了。 才一夜的功夫,祺答应已被折腾的双眼红肿,白皙的脸蛋高高肿起,哪还有半点从前娇俏明媚模样? 淑妃居高临下,忽而弯腰指尖搭在了祺答应的下巴上,猛的抬起,迫使祺答应不得不仰著头。 四目相对。 淑妃挑眉:“为何要陷害本宫?” 祺答应两眼一眯:“淑妃又何必多问?” “筠妃和本宫一同封妃,你为何没有陷害她?祺答应,看在你我曾经交好的份上,本宫可以不计较此事,只要你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本宫定会让你在冷宫的日子好受些。” 祺答应蹙眉,环顾四周低声道:“是皇后!” “还敢狡辩!”淑妃一个字都不信。 “真的是皇后,是皇后盯上了云国经常给你送信,且有一日发现送信的使者是男扮女装,为了不打草惊蛇,才让臣妾盯著你。”祺答应的话让淑妃瞳孔一缩,下意识鬆开了手,眼底还闪过惶恐。 祺答应咬牙切齿道:“我替她衝锋陷阵,结果皇后却將我拋弃了,她不得好死!” 淑妃见她这幅模样,不禁蹙起长眉。 “皇后最初就是担心你会假借龙种上位,才多有提防,偶然听浣衣局的人说,钟萃宫的衣裳洗不乾净,血腥味浓,根本不是月信,像极了小產,这才召了我商量对策。”祺答应抖著肩冷笑:“她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揭发此事,必会让皇上册封我为德妃。” 看祺答应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 淑妃又有些犹豫了。 “验身,你若失身,那便是我举荐有宫,將你打入冷宫。若不是,我就成了替罪羊,皇后又能安然无恙的將自己摘出去,进退都有路,真是一手好算计啊。” 祺答应仰著头大笑:“世人都以为皇后仁善,可皇后才是杀人不眨眼,嫉恨咱们这两年来对她的嘲讽,生不出皇子来,捏著鼻子选秀女入宫,淑妃,咱们若是有了身孕,可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这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淑妃满脸不信,后退几步,盯著祺答应的脸:“昨日你还曾攀咬过乔妃呢,不,现在已经是乔嫻妃了。” 乔嫻妃三个字让祺答应嘴角一抽,抿了抿唇:“这也是皇后的意思,皇后嫉妒乔嫻妃得宠,只是这次,让乔嫻妃有孕躲过一劫,否则,乔嫻妃也要说不清了。” 生怕淑妃不信,祺答应举起三根手指头:“淑妃,我没有骗你,真的是皇后所为,她想一箭双鵰,除掉你和乔嫻妃,若不是皇后先拋弃我,我是绝不会背叛皇后的。” 没有理会祺答应的话,淑妃眼睁睁看著祺答应被堵著嘴拖走了。 淑妃拧著眉回到了钟萃宫,昨日被送去慎刑司审问的玳红被送了回来,淑妃见状,飞快上前,玳红满身血淋淋,已经上过药了,撑著口气药给淑妃请安。 “你跟了本宫多年,不必行礼了。” 昨日淑妃能洗清冤屈,也有玳红的功劳,受尽酷刑也没有招认,不像鸳青,什么都说了。 “娘娘,小心警惕乔妃,昨日鸳青被罚时,奴婢亲耳听说乔妃私底下和祺答应来往甚密,还有云国来信的消息也是,乔,乔妃提醒了祺答应的。”玳红道。 淑妃脸色阴沉,这和她猜想的一样,这事儿必有乔妃的主意。 她实在是想不通皇后参与其中的理由,反倒是乔妃,可以借著祺答应將皇后捲入其中,可以谋夺皇后的位置。 再者,乔淑妃这一胎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偏偏赶在祺答应刚刚招出乔淑妃。 第469章 代养 “去查查今儿早上谁见过了祺答应!”淑妃扬声吩咐。 对贴身侍女和祺答应说的话,淑妃必定毫不犹豫地相信侍女。 很快就查清。 “回淑妃娘娘话,今儿天刚亮是咸福宫的翠儿悄悄见过祺答应,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闻言,淑妃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果真是和咸福宫那边有关!贱人,还敢混淆是非,怂恿本宫去对付皇后。” 昨日她险些栽跟头,又被狠狠羞辱过,淑妃心里憋著口窝囊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祺答应在冷宫,给本宫好好照应。”淑妃吩咐道。 她要让祺答应千百倍的偿还回来! “娘娘,那乔嫻妃呢?她才是幕后主使,为了夺皇后之位不惜陷害您,若不是皇后机敏,险些就要成功了。”侍女问。 淑妃嘴角勾起弧度:“自然不会,这笔帐本宫必定会加倍討回!” 只是现在乔嫻妃有孕在身,不便动手,日子还长著呢,她又何必著急一时半会? 转眼到了月末 乔嫻妃的脚终於好了,在谢绝了诸位妃嬪探望之后,终於肯露脸了,身披雪白斗篷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梅园赏景,並派人通知各宫的主子们:“就说今日天气不错,本宫欠了诸位一顿烤肉,不如就在梅园下摆个炉子,过来热闹热闹。” 消息传到了凤仪宫,方荼长眉紧拧:“这么冷的天她要去梅园摆炉子烤肉?” “娘娘可要去?”扶月问。 方荼想了想,决定不去,这么多人在嘰嘰喳喳吵得头疼不说,吹著寒风,她也受不住。 还不如在殿內陪著庆安玩。 “以本宫的名义去御膳房挑几块上等的好肉送去,不过再送去之前,让太医仔细检查一遍。”方荼道。 扶月点点头。 不同方荼拒绝,其他人都惦记著巴结这位乔嫻妃,眼巴巴地套著衣裳匆匆来了。 尤其是淑妃,更是火速赶来,看见了乔嫻妃在侍女的搀扶下站在梅树下的身影,憋了大半个月的怒火恨不得化作一把利剑,將乔嫻妃给戳穿! 乔嫻妃收回视线瞥了眼淑妃,弯了弯红唇:“淑妃妹妹来了。” 淑妃笑了笑,在离开乔嫻妃几步远的时候站稳:“乔嫻妃姐姐今日倒是好兴致,腹中孩子也有两个月了吧?” “刚满两个月。”乔嫻妃一只手搭在小腹上,面上露出了温和笑容。 淑妃视线往下一挪,盯著乔嫻妃腹部瞧:“这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外,就属姐姐最有福气,可曾请太医看过?” 闻言,乔嫻妃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遮住了腹部,淡淡道:“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平安健康,若是像庆安公主那样玉雪可爱,本宫也知足了。” 这话莫说淑妃不信,就连后赶来的筠妃也是嗤之以鼻,谁不想诞下小皇子站稳脚跟? 偏偏乔嫻妃惦记生个公主? 糊弄鬼呢! 筠妃笑:“若是个小皇子,说不定还能像皇上那样英俊呢,总之都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可不是么,嫻妃娘娘入宫四个月,就有了身孕,多少人羡慕不来。”丽贵人满脸羡慕道。 四个月,几乎都在承宠。 谁不眼红? 乔嫻妃摆摆手:“诸位姐妹早晚都要机会的,快坐下。” 不远处已经生了炉子,有小太监正在围炉烤肉,凉亭也已经备足了椅子,椅子上还铺垫著厚厚一层的褥子,用帷帐挡住一大半,刚坐下没一会儿,乔嫻妃揉了揉鼻尖。 “娘娘,奴婢看咱们还是挪一挪,进殿吧,外头风大。”侍女提醒。 乔嫻妃点头,看向了四周:“诸位姐妹觉得如何?” “外头景好,雪地里吃肉別有一番滋味,若是进殿,满屋子都是烤肉味,熏的头疼。”淑妃第一个开口:“不过,若是嫻妃身子不適,那不如咱们就散了吧。” 这开口令其他人刚刚站起来的身有些尷尬。 乔嫻妃看向了淑妃。 淑妃似笑非笑:“嫻妃,你才怀上两个月,正是稳固的时候,没事儿別瞎出来溜达,要是小皇子有个什么好歹,你可別后悔。” 一句句反呛,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淑妃在针对乔嫻妃。 乔嫻妃脾气本就火爆,自然也不会惯著:“淑妃,你这是在诅咒本宫的孩儿么?” 淑妃扬眉:“本宫好心提醒,怎么就成了诅咒?嫻妃,你这可就栽赃污衊了。” 被淑妃这几乎话搅合,乔嫻妃是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扶著侍女的手站起身,瞪了眼淑妃。 “罢了罢了,仅凭你一句话,就要折腾我们大家陪你在雪地里吃烤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嫻妃,你当我们是什么?”淑妃不甘示弱站起身:“我们可不像你,日日跟著皇上身边,如今有了身孕还占著皇上不放,丝毫不顾及其他姐妹。” “淑妃!”乔嫻妃火大蹙眉。 淑妃讽刺笑:“从前还有皇后娘娘劝皇上雨露均沾,可到了乔嫻妃这,倒是本宫糊涂了,乔嫻妃的父亲可是百官之首,谁敢说乔嫻妃的半个字不是?这小皇子若是诞下,乔家更是如日中天,只怕皇上也要忌惮三分了。” 说罢,淑妃扬长而去。 丝毫不顾及身后乔嫻妃一张铁青的小脸。 其他人见状,本没那么多怒火的,但听著淑妃的话,又觉得实在是坐不下去了,纷纷告辞离开。 筠妃嘆了口气:“淑妃这是被气糊涂了,嫻妃你別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气糊涂?”乔嫻妃拧眉。 筠妃娓娓道来:“半个月前淑妃被陷害,祺答应可是亲口將你给指认出来的,谁曾想嫻妃竟有了身孕,此事不了了之,淑妃心里岂能痛快?” 听她这话,乔嫻妃恍然:“祺答应这贱人的话岂能相信?” 雪宴不欢而散 乔嫻妃摆摆手扶著侍女的手慢步离开,走到一半,忽然转了个方向去了凤仪宫。 “乔嫻妃来了?”方荼有些诧异,抿唇思索片刻,扶月又將雪地里乔嫻妃跟淑妃之爭说了一遍;“奴婢听说淑妃娘娘可是一点儿也没让著嫻妃,直接撕破脸了,嫻妃都有些猝不及防,娘娘,嫻妃娘娘会不会是来找您告状的?” 方荼犹豫,有些头疼。 果然人多就有数不清的麻烦。 “传进来吧。” 片刻后乔嫻妃红著眼进来了,满脸委屈:“皇后娘娘,臣妾此番前来是有件事求您。” 说著膝盖一弯,扑通跪了下来。 方荼蹙眉;“嫻妃你有了身孕,不必多礼,扶月,快扶嫻妃起来。” “不!”乔嫻妃摇头,避开了扶月,倔强地朝著方荼说:“臣妾现在都快成了后宫的敌对,皇上宠爱臣妾,是臣妾的福气,可臣妾从未有心思霸占皇上。” 哭唧唧的一通,又道:“请皇后娘娘准许,等臣妾诞下孩子,若是个小公主,就留在臣妾身边,若是个小皇子,就请皇后娘娘代为抚育。” “胡闹!”方荼低沉呵斥:“不论生小公主还是小皇子,都是你的孩子,本宫膝下已经有公主,也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两个孩子,嫻妃,你才两个月,不该如此忧心。” 方荼从未想过抚育旁人的孩子,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嫻妃之子,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冷了热了都说不清。 “娘娘……”乔嫻妃诧异;“难道娘娘不想要小皇子傍身?” 面对乔嫻妃的质疑,方荼弯了弯唇:“本宫是这孩子的嫡母,將来其他妃嬪也会有孩子的,总不能个个都往本宫这里塞,若是不养,岂不是厚此薄彼?”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並没有说服乔嫻妃,她急了:“可这是皇长子……” 一句话说漏了性別。 乔嫻妃乾脆直接摊牌道:“太医说,八成以上是个小皇子。” 方荼仍是面不改色:“不是你,也会是其他妃嬪诞下皇长子,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本宫可做不出抢孩子的事来,况且,本宫已是中宫皇后,何须一个皇子傍身?” 不论乔嫻妃怎么说,方荼始终都没有鬆口接纳未来小皇子,乔嫻妃本就是试探。 她哪会真捨得? 半推半就地站起身,面上仍是委屈:“娘娘,臣妾也劝过皇上了,要雨露均沾,可皇上不听劝,臣妾也没其他法子了,娘娘帮帮臣妾吧,臣妾可不想背专宠骂名。” 若不是淑妃今日提及,引起共愤,乔嫻妃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方荼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方说得半真半假,只能嘴上宽慰,却不肯提任何一个妃嬪不好。 几次折腾下来,乔嫻妃没有得到想要的话,只能悻悻找了个理由离开,前脚刚走,后脚淑妃就来请罪了。 “淑妃?”方荼蹙眉,无奈地嘆了口气:“传吧!” 片刻后淑妃进来了,二话不说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有罪,求娘娘严惩。” 第470章 公敌 “淑妃何罪?”方荼讶然。 淑妃跪地,朝著方荼磕头:“臣妾今日没有控制住脾气,在雪地里衝撞了嫻妃,她身怀有孕,臣妾实在是鲁莽。” 一个两个存了什么心思,方荼也懒得去猜,更加不想参与其中,挥挥手让她先起来。 淑妃慢慢起身。 “姐妹之间斗斗嘴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乔嫻妃肚子疼,下半身见了红,这下,就连方荼眼皮都跟著跳了跳。 “扶月,速速去看看。” 扶月不敢耽搁,提著裙子飞奔。 淑妃眼皮跳了跳,嘴角勾起嗤笑:“她身子康健,怎会因为几句话就动了胎气,臣妾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有孕时,挺著八个多月的孕肚和皇上一块祈福 长生天,再说,明知身子不好又何必弄了个雪地烤肉,真有个什么好歹,咱们这帮姐妹可就说不清了。” 她想了想,还不至於就因为几句话,乔嫻妃就小產了。 若如此,那就是乔嫻妃的胎儿本来就有问题。 方荼紧绷著唇不说话。 莫约等了大半个时辰左右,扶月回来了:“回娘娘,乔嫻妃的肚子受了惊,太医叮嘱不能大喜大悲,已经无碍了。” 淑妃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撇撇嘴:“好不容易怀上的,哪就这么容易出事了。” “淑妃!”方荼低声呵:“你回去抄写经书百遍,亲自送去咸福宫,就当做是赔罪了。” 淑妃面上不服。 “淑妃,这可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小皇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莫说皇上,就连满朝文武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知道吗?”方荼罕见的厉声说:“本宫限你三日之內抄完!” 虽不情愿,淑妃还是硬著头皮答应了:“臣妾遵旨。” 两人刚聊完,外头传皇上来了,淑妃眼皮驀然一跳,隱隱不安起来,她后退几步。 片刻后一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淑妃行礼。 皇上瞥了眼淑妃,面色淡然地摆摆手:“不必多礼。” 语气温和没有半点责怪,反倒是让淑妃悬著的心鬆懈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了皇上,英明神武,容貌俊朗,看得淑妃小脸一红。 “皇上。”方荼屈膝。 皇上亲自扶了一把:“荼儿不必多礼,朕找你,是有桩事要商量,刚才嫻妃求著朕,说將来小皇子生下来要放在你膝下养著。” 这话一出淑妃都跟著诧异了,好好的小皇子捨得让给皇后?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她对乔嫻妃的心思越来越摸不透了。 方荼摇头:“皇上,臣妾惶恐,庆安还小,臣妾精力有限,刚才臣妾已经拒绝过嫻妃了,为人母,最能体会十月怀胎的不易,怎能轻而易举抢走他人的孩子?” 淑妃立马跟著附和:“臣妾觉得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若是嫻妃没能力照顾,臣妾不介意帮忙代养,臣妾很喜欢孩子,將来必定视如己出。” 见淑妃插嘴,方荼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这话要是让乔嫻妃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皇上,臣妾虽然没有生育的经验,可臣妾在云国时也照顾过弟弟。”淑妃將这事儿当真了。 有了皇子傍身,她还要什么恩宠? 皇上蹙眉。 方荼也不轻易开口了,最后皇上说了句此事容后再议,便摆摆手离开了,人虽然走了,可淑妃的心思却活络了:“娘娘,臣妾替您协助六宫,也可以替您代为抚育孩子,尤其是乔嫻妃的孩子。” “还未出生的孩子,为时尚早,你先回去抄写佛经吧。”方荼敷衍打发。 淑妃来时的怒火经过折腾已经烟消云散了,满怀心事离开了凤仪宫。 很快淑妃想要养育乔嫻妃的孩子这事儿传出去了,咸福宫內,乔嫻妃狠狠发了一顿脾气,在宫里破口大骂:“凭她也配抚育本宫的孩子,痴人说梦!” 侍女劝:“娘娘,您小心动了胎气。” 乔嫻妃的怒火这才慢慢的停下,拧著眉,胸口仍起伏得厉害:“今日本宫算是看清楚了,谁得宠,谁就是诸位的敌人,从前是皇后,如今是本宫,那些妃嬪看著本宫的眼神个个冒著绿光,本宫本想著让皇后护佑本宫,好心將孩子送给她养著,她却不领情!” “皇后娘娘膝下有了公主,腾不出精力养著咱们的小皇子。”侍女劝。 乔嫻妃摇摇头:“她这是怕沾上麻烦,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本宫迟早会成为眾矢之的。” 尤其今日淑妃那句,百官之首將来还有小皇子傍身,就连皇上也要多谦让几分,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入了乔嫻妃心坎上。 捨得將孩子送给皇后,是因为皇后迟早还会再生养公主,到时候等皇后有孕,她就可以藉口皇后需要静养將孩子再要回来。 “但愿,前朝后宫不会起什么波澜。”乔嫻妃不安地想著。 有时候越是怕什么来什么,几日后京城里果然传出乔家恃宠而骄,乔家仗著宫中宠妃,为所欲为。 还有人说北梁的天,迟早要变成乔家的天下。 起初几句流言蜚语还能控制。 可后来竟传出乔嫻妃腹中孩子是个小皇子,会在六岁那年登基为帝。 砰! 一杯茶落地,碎成数瓣。 乔嫻妃蹭得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侍女;“你,你说什么?” “娘娘,外头的的確確就是这么传的。” 乔嫻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六岁登基,那皇上呢?又该如何? “简直一派胡言,绝对是有人在背后造谣!”乔嫻妃这几日都有些惶惶不安,成为公敌之后,她猜测肯定要被人对付。 只是这一招,连根拔起,令她防不胜防,顾不了许多,乔嫻妃立即套上衣裳去找皇上。 出了咸福宫就遇见了筠妃跟丽贵人在採摘梅,见她来,丽贵人停下动作行礼:“臣妾给嫻妃娘娘请安。” “丽贵人不必多礼。”乔嫻妃敷衍抬手。 一旁的筠妃却道:“嫻妃娘娘这是要去找皇上?” 乔嫻妃停下脚步,蹙眉看她,筠妃道;“皇上正在和几位大臣聊重要的事,未必能腾出时间见你,外头风雪大,嫻妃还是回去等著吧。” 丽贵人点点头:“可不是么,臣妾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大臣候著外殿,钦天监这些日子可有的忙了。” “钦天监?”乔嫻妃诧异。 第471章 新宠 提及钦天监,乔嫻妃面露几分气愤,一旁的丽贵人见她满脸怒容,嘴角弯了弯,隱有几分看好戏的姿態。 乔嫻妃没理会丽贵人,仍固执地赶去了议政殿,在门口被太监拦下来:“嫻妃娘娘,皇上正在里面忙著呢,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让宫女来一趟,何必大老远,哎呦,您小心著点儿。” 太监弓著腰上前,生怕乔嫻妃一时脚滑,惊了龙胎,乔嫻妃挥挥手:“本宫不碍事,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在此等候。” “娘娘……” “今日见不著皇上,本宫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乔嫻妃下巴抬起,满脸执著。 无奈,太监只好硬著头皮进去请安。 过了会儿走了出来对著乔嫻妃屈膝:“嫻妃娘娘,皇上让您去偏殿候著。” 乔嫻妃二话不说起身去了偏殿,暖意扑面而来,她手里攥著帕子,焦躁不安地看向门口。 宫人送来了茶水点心,乔嫻妃也没心思看,频频蹙眉看向了外头,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钟粹宫 “乔嫻妃去见皇上了?”淑妃正在翻开这一个月的帐本,目光正好触及咸福宫的开支帐册,白的银子宛若流水似的,单是吃这一项,就足以用奢侈二字形容。 淑妃见状不禁秀眉一拧。 对面坐著的是丽贵人,她点点头:“嬪妾正好在梅园遇见了嫻妃,看著很著急的样子,想想也是,摊上了这么个流言,谁不生气?皇上如今还不到双十,六年……这不是诅咒皇上么。” 丽贵人掩嘴笑,背靠在了椅子上:“早知嫻妃是这么个不容人的,嬪妾倒寧可皇后娘娘一家独大。” 至少皇后生不出小皇子,她们的机会就更大了,丽贵人摸了摸脸蛋:“不论出生,咱们谁也不比嫻妃逊色,凭什么被她抢先一步?” 啪嗒。 淑妃將帐本子合上,越看越恼火,蹙眉看向了丽贵人:“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助力了一把,乔嫻妃这一胎,有的麻烦了。” “甭管是谁,反正不是咱们。”丽贵人纤细的手腕扶著椅子站起来,来到了淑妃面前:“祺答应那个蠢货,摆明了就是被乔嫻妃给利用了,嬪妾也不信筠妃,如今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淑妃姐姐。” 淑妃挑眉看她。 “嬪妾愚钝,大抵也能猜出皇上迟迟没有宠幸咱们四个的原因,小皇子未曾出生前,倘若咱们四个不论是谁有了身孕,血脉不纯,唯恐有什么想法。” 丽贵人娓娓道来。 除此之外,她確实是想不到其他的想法。 “咱们一直耗下去不是个法子。”丽贵人满脸诚恳,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嬪妾愿意以母族起誓,这辈子绝不会背叛淑妃姐姐。” 见她这副模样,淑妃面上立即换了幅笑容,拉著丽贵人的手:“丽妹妹, 见外了。” 丽贵人道:“在后宫多一个人朋友,多一层保障,臣妾觉得咱们和亲公主入宫的妃子不能侍寢,可以先在几个秀女之中物色两个衷心的拉拢。” 听她这么说,淑妃面上露出几分兴致来:“你可有看好的?” “今年秀女中有个沈秀女,家世清白,论样貌也不比乔嫻妃逊色,只是得罪了嬤嬤,经常被罚,嬪妾愿意替娘娘试探一二,到时娘娘再施以援手,沈秀女必定唯命是从。” 淑妃立即就答应了,反手將手腕上的玉鐲子套在了丽贵人手腕上:“就按照你说的办!” “多谢姐姐。”丽贵人大大方方收下后道了谢。 两人閒聊著,淑妃忽然问:“你刚才说信不过筠妃,是为何?” 提到筠妃,丽贵人嗤之以鼻:“虽没做过什么令人不齿的事,但筠妃两面三刀根本靠不住,那日嬪妾本想来看看姐姐,是筠妃拦著不许,嬪妾看筠妃和乔嫻妃相谈甚欢,便知筠妃靠不住。” 四个人中,丽贵人样貌最好,脾气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也是最早提出四个人团结的人。 但筠妃的本性被丽贵人看透了,不值得深交。 淑妃扬眉,此事她確实听说过,对丽贵人笑了笑:“现在看清也不算太晚了,若能收復沈氏,让沈氏侍宠,本宫就给母族写信,助力你母族一臂之力。” 闻言,丽贵人感激涕零:“多谢娘娘。” 四人中,淑妃家族最盛,又是嫡公主嫁来和亲,因此,册封时淑妃位份最高。 正聊著外头传皇上今日召了筠妃侍寢。 两人顿愣,淑妃看向侍女:“去打听怎么回事儿?” 片刻后侍女折身回来,低声道:“回娘娘话,奴婢听说是皇上没见乔嫻妃,正好筠妃去送汤,便被留了下来,还气走了乔嫻妃。” 淑妃面露讥讽:“她倒是会挑选时候,果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不声不响地勾引了皇上。” 谁也没有想到筠妃不仅得宠了,而且还连宠了三日。 三日內乔嫻妃日日都去求见,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还以身子不適为由,皇上得知后也只是派人去请太医。 没辙了,乔嫻妃只好去求凤仪宫。 对著方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娘娘,臣妾冤枉啊,孩子还小哪经得起什么算计,臣妾已经求见皇上三日,都被拒之门外了,求娘娘帮帮臣妾。” 砰砰朝著方荼磕头。 方荼蹙眉叫人將乔嫻妃扶起来:“皇上许还是在气头上,你先別往心里去。” “娘娘……”乔嫻妃都恨死了背后之人,一句流言蜚语害惨了乔家,方荼又道:“皇上一定会有法子保你们母子平安。” 乔嫻妃眼眶都哭肿了,哭啼一下午,方荼偏还要耐著性子哄著,偶尔还要將心中不適强压下去,扶月见状递来茶,里面加了两粒酸梅,方荼伸手接过,喝了两口才算是缓和了许多。 送走乔嫻妃后,方荼才算是鬆了口气。 扶月赶紧上前替方荼抚后背:“娘娘,用不用请太医?” “不必!”方荼矢口拒绝,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几个月看似皇上只有初一十五才来凤仪宫。 实际上,几乎日日都会来一趟。 前几日早晨起身时偶感不適,一阵噁心传来,经过太医诊脉確定已经有了不足一个月的身孕。 “娘娘著实辛苦了。”扶月嘆。 方荼摇了摇头:“后宫现在不得安寧,本宫难得躲个清閒,只盼著三个月怀的稳固些。” “自然会的。” 方荼抿了抿唇瓣,看向殿外映衬窗户飘零的雪,道:“许久不见母亲了,也不知母亲怎么样了。” “奴婢听说大少夫人也怀了,夫人应该是日日陪著孙姑娘呢。” 想著小侄女,方荼眉心都化了,对著扶月吩咐:“让母亲得空带著嫿姐儿来坐坐,嫂嫂身子不便就不必来了。” 扶月办事速度很快,次日就安排了方夫人带著嫿姐儿入宫,嫿姐儿比庆安大了半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丸子凑在一块,嘰嘰喳喳,均是满脸好奇。 “眉眼像极了嫂嫂,漂亮得很!”方荼弯腰就要伸手去抱,却被扶月给拦住了:“娘娘!” 方夫人见状扬起眉,诧异地看向方荼:“这是……” 方荼羞涩一笑,点了点头,方夫人立即笑得合不拢嘴了,手拉著嫿姐儿后退两步:“你也是个没轻没重的,自个儿什么身子不知道?孩子还小,不知轻重。” “母亲,女儿知分寸。”方荼露出小女儿般撒娇,衝著嫿姐儿招招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如意金锁掛在了她的脖子上,嫿姐儿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姨母。” 方荼嘴角翘起弧度,搂著嫿姐儿啪嘰亲了亲,一旁的庆安见状也贴脸过来蹭了蹭。 “庆安也乖。”方荼慈爱地在庆安脸上亲。 小傢伙这才满足了,咧著嘴嘻嘻笑。 方夫人將两个孩子递给了扶月,扶月二话不说带著孩子去了偏殿,任由母女俩閒聊。 “你嫂嫂这一胎,八成是个女孩。”方夫人也不意外,语气更没有失落,她早就对儿媳妇说过,生男生女都无所谓,让她不必有压力。 但对方荼,方夫人愈发心疼,处境不同许多事她也没法说出口,一个皇后没有皇子傍身,终究不稳固。 “母亲,公主也好。”方荼摇摇头,並不在意。 方夫人慾言又止,忽然改口问:“前些日子我听说淑妃被算计了,祺答应又被打入冷宫,祺答应的母族又盼来了和亲公主赎罪,你大哥说得轻巧,可我每每听说宫里的消息,总是担心你会被算计。” 这些日子有关於乔嫻妃闹得沸沸扬扬,方夫人就寢食难安,在府上吃斋念佛给女儿祈福。 乍然听闻女儿有孕,方夫人也是忧喜参半。 “许多事只是听著嚇唬人罢了,母亲不必担忧,女儿一切安好。”方荼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开朗:“后宫妃嬪偶有爭风吃醋,也闹不到女儿面前。” 现在前朝后宫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乔嫻妃身上,凤仪宫倒是安静,有妃嬪来请安抱怨几句,她也只是当做没听见。 方夫人点点头,看向了女儿欣慰道:“入了宫才短短两年,你就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越来越有国母风范。” “那是自然,女儿可是中宫皇后!”方荼拉著方夫人撒娇,宛若从前未出阁时。 留下了方夫人和小侄女用午膳,临近傍晚了才派人送两人离开,她鬆了口气。 扶月送完人折身回来:“娘娘这下可安心了?” “见过母亲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方荼微微笑,又见內务府送来了不少册子,她蹙眉,大手一挥:“送去钟萃宫,就说本宫这两日照顾小公主腾不开身。” 內务府的人立即將册子送走了。 许是白日里见过娘家人,晚膳时,方荼的胃口格外好,吃饱喝足后扶月送来酸汤:“今儿还是筠妃侍寢,奴婢留意著淑妃那边的动静,这几日丽贵人和淑妃走得颇近,丽贵人去储秀宫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储秀宫?”方荼扬眉,大抵猜到了丽贵人的心思:“继续盯著。” 扶月点头。 转眼间便是年下,前方战事停了下来,北梁跟南和瓜分了北燕,朝廷这几日越发的忙碌。 要派人去接手城池,更换旧臣,还要去安抚民心。 连续多日都不见皇上来后宫。 对於乔嫻妃这一胎,皇上坚持不肯见乔嫻妃,前阵子还风风火火的嫻妃,宛如被人打入冷宫。 乔丞相也没辙,只能私底下想法子破除流言蜚语。 否则,將来小皇子出生,也註定要背负骂名。 筠妃每日亲手燉补汤送去议政殿,偶尔还会被留下侍奉左右,儼然是代替了乔嫻妃原来的地位。 不过,筠妃低调內敛,並未张扬,对內对外都是和和气气,该给的赏赐一样不少。 对其他妃嬪也是客客气气,没有半点失宠而骄的架势。 又是十五 诸位妃嬪来请安 眾人一眼就看见了筠妃,身穿素色长裙,鬢间只用玉饰点缀,整个人散发著一股温柔的气质。 丽贵人眼尖地认出了筠妃鬢间头饰,惊讶道:“筠妃娘娘头上的玉饰,倒像是太后留下的那一套,还是太上皇请的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年多,才製成的,皇上对筠妃娘娘可真好,这么贵重的饰品都给了您。” 经丽贵人提醒,大家才惊讶。 筠妃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髮鬢,訕訕道:“丽贵人是不是看错了……” “怎会,这玉还是嬪妾母族贡献的,天下间仅此一块,极难得,嬪妾幼时曾见过。”丽贵人笑著掩嘴:“皇上將这套玉饰赏给了筠妃娘娘,娘娘又何必遮遮掩掩?” 被点破后,筠妃蹙眉。 “难怪远远瞧著水润十足,对比筠妃鬢间的头饰,咱们手腕上戴著的这些就显得太普通了。”淑妃晃了晃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鐲。 筠妃又怎会听不出淑妃的阴阳怪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朝著淑妃走来,直接拔下其中一支簪就要朝著淑妃鬢间簪去,却被淑妃抬手制止了:“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本宫怎能夺人所爱。” “一支玉釵哪比得上咱们姐妹情深。”筠妃笑道。 淑妃摇头,避开了,朝著诸位笑了笑:“筠妃现在可是宠妃,本宫可不敢高攀了。” 第472章 真假难辨 淑妃一句玩笑话惹来几个妃嬪失笑,气氛缓和,筠妃见状也不再坚持了,反手將簪子插入鬢间。 “乔嫻妃到!” 门外小太监喊。 眾人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乔嫻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身穿浅蓝锦衣,身披厚厚白色大氅,进了门脱了大氅,四肢仍是纤细,根本看不出有孕,原本丰盈的脸蛋此刻却显得有些疲倦,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乔嫻妃屈膝行礼。 方荼挥挥手:“你身子不便就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谢娘娘。”乔嫻妃落座后,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了筠妃身上,眸色顷刻间变得锐利了三分,转瞬又消失了,视线抬起看向她鬢间的玉饰,嘴角嗪著笑:“本宫听说筠妃母族给北梁进贡了不少良驹,加上筠妃厨艺精湛,难怪是四个和亲公主中最先侍寢的。” 一句话惹得淑妃似笑非笑道:“本宫和筠妃相处两年多了,至今还未曾尝过筠妃手艺呢。” “筠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尝过了淑妃酿的酒,怎么一手好厨艺还藏著掖著?” 乔嫻妃不遗余力的奚落,恨不得將筠妃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在场之人都能听出来乔嫻妃的恨意。 胆小的纷纷垂眸。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筠妃小脸一阵青白:“只是一些普通的膳食,若是淑妃看的上,本宫晚些时候送过去些。” “只怕今晚儿上淑妃是吃不上了,本宫听说,今晚皇上还是召筠妃。”乔嫻妃掩嘴一笑:“说不定过些日子,筠妃就能传来好消息了。” 乔嫻妃每说一句话,淑妃的脸色就跟著难看一寸,紧绷著脸不悦,一旁的丽贵人见状笑著说:“这风水轮流转,从芸贵人,嫻妃娘娘再到如今的筠妃,说不定几日后又变成了他人呢,不过是早晚罢了。” 闻言淑妃笑了。 乔嫻妃朝著丽贵人瞪了一眼:“许久不见丽贵人,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 “嫻妃娘娘在咸福宫养胎,自然很少见著嬪妾。”丽贵人不甘示弱。 乔嫻妃骤然失宠,连带著腹中孩子也跟著失宠,如今皇上不闻不问,就连乔家也没辙。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在场的也有不少拜高踩低的,对乔嫻妃也没了往日的敬重,胆子大的甚至都敢私底下蛐蛐几句。 “筠妃娘娘侍宠多日,怎么不见皇上擢升位份?按理,所有嬪妃第一次侍寢都要升一等,怎么……”角落里不知是谁来了一句。 话题再次传到了筠妃身上。 筠妃脸色一顿,迷茫的看向了方荼。 乔嫻妃笑了笑:“北梁確实是有这个规矩,按理,筠妃也该晋升四妃之一了,这筠字改换了。” 这话宛若一巴掌打在筠妃脸上,將她的尊严都给打落在地,筠妃委屈的看向了方荼。 方荼大手一挥:“那便晋筠妃,筠良妃。” 被皇后晋升跟皇上下旨晋升,完全就是两种態度,筠妃也是如今的筠良妃面上並没有高兴,扯了扯嘴角:“多谢皇后娘娘。” 一场请安眾人互不相让,方荼听著心情烦躁,找了个藉口便遣散了眾人,乔嫻妃还想留下,扶月却道:“嫻妃娘娘,这两日公主闹的很,皇后娘娘歇息不足,您改日再来吧。” 乔嫻妃无奈,只能作罢。 身后的筠良妃听说乔嫻妃都没被见,更没法说了,转身扬长而去。 筠良妃从凤仪宫出来第一时间去找淑妃赔罪,走到钟粹宫门口才追上了淑妃的背影。 “淑妃妹妹!” 淑妃闻声回头,见筠良妃喘著粗气跑来,扬起长眉:“筠良妃有事?” “妹妹是不是跟本宫生分了,咱们可是一同来和亲的,理应互相帮助,站稳脚跟才是。” 不远处的丽贵人紧隨而来,笑著说:“若是良妃娘娘真的记掛和亲公主这份情谊,那不如劝劝皇上,也分些宠给我们?” 筠良妃小脸一垮。 “也是,良妃娘娘好不容易才得宠,又是母族费心思抬上来的,怕是捨不得。”丽贵人嘖嘖摇头。 淑妃轻轻拂开了筠良妃的手,也跟著笑:“本宫觉得丽贵人言之有理,咱们三个人若能站稳脚跟,谁敢欺辱咱们?” 筠良妃扯了个难堪的笑容;“淑妃妹妹,不是本宫不肯帮你,只是本宫现在还没抓住皇上的心,不敢贸然得罪,今日本宫来,是有事商议,妹妹就不听本宫说说?” 见淑妃仍不鬆口的模样,筠良妃飞快的环顾一圈道:“是关於乔嫻妃腹中孩子的。” 听见孩子两个字,淑妃犹豫了片刻,朝著丽贵人使了个眼色;“本宫院子里正好新酿了桃酒,请吧。” 按照筠良妃的意思是不愿意带著丽贵人的,只是眼下,实在是摆脱不掉,也只能硬著头皮进了內殿。 遣散殿內伺候的,三人各自留下贴身侍女在旁伺候,侍女奉上茶水,便退到了一旁候著。 淑妃扬起眉斜睨筠良妃:“说吧。” “本宫听说皇上废黜乔嫻妃,將乔嫻妃腹中孩子託付给后宫妃嬪,皇后娘娘已经拒绝过一次了。”筠良妃看向了淑妃:“本宫听说妹妹有此心想养著小皇子?” “確定是小皇子?”丽贵人问。 筠良妃点头:“一个月之前就確定了。” 闻言丽贵人和淑妃彼此看了一眼,起初淑妃確实有意要养著小皇子,但现在这个小皇子是个烫手山芋,她怎么会沾染? “良妃这么说,是有心想养?”淑妃反问。 筠良妃摇摇头:“怎么会呢,將来本宫还有自己的孩儿,怎会帮他人养孩子?” 这话,淑妃只相信一半。 没有自己的孩子时,有一个养子占著也好,若是有了亲生儿子,谁还愿意养著旁人的儿子? “既然筠良妃也不想养,那说这话究竟是何意?”丽贵人疑惑:“眼下谁不知道这孩子是个烫手山芋,谁沾谁倒霉。” 筠良妃摇摇头:“非也,本宫听闻此子命格有两端,找个八字相和的妃嬪养著,能化解命格,將来必能大佑北梁。” 大佑北梁又如何? 六岁登基,皇上能忍得下? “这事儿良妃是从何听来的?”淑妃笑问。 筠良妃犹豫了片刻后才说:“是皇上和钦天监相聊时,本宫恰好听见,此事皇上严格保密,不许外传,本宫信不过宫里其他妃嬪,特来和两位姐妹商量。” 纵使筠良妃说的煞有其事,淑妃也不信半个字。 只是並未戳破,故作纠结。 “淑妃妹妹若是想养,本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筠良妃满脸真诚。 第473章 扭转 淑妃倒是没有著急回应筠良妃,不能仅凭对方几句话就鬆动了,筠良妃见她还有顾忌,便上前道:“淑妃妹妹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咱们姐妹之间,可不要被人挑拨了。” 筠良妃虽然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对方一而再的两面三刀,早已被淑妃给看穿了。 维持表面可以,但不可深交。 “筠良妃娘娘,嬪妾还有一事不明白,乔嫻妃即便是护不住孩子,乔家也未必会轻易放弃这个孩子,据嬪妾所知,乔嫻妃是家中嫡长女,膝下还有两个嫡妹,旁支乔家嫡女也有,怎会任由咱们隨意抚育这个孩子?” 丽贵人可不信,一个皇子会被筠良妃发配给谁养,小皇子对皇上不利,可对乔家来说,那就是金疙瘩。 “况且,淑妃若是养了小皇子,將来又有了自己的皇子,这小皇子可不是个物件儿,说处置就处置了。”丽贵人更不信筠良妃会这么恰好听见皇上和钦天监的閒聊。 丽贵人毫不客气地戳破了此事,筠良妃立即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丽贵人,拧著眉:“你这是不相信本宫?” “娘娘此言差矣,嬪妾只是担心最后会事与愿违,竹篮打水一场空!”她面露惶恐,语气却並不谦卑。 她跟筠良妃也走近过,此人过于谨慎,左右逢源,令人捉摸不透,根本不值得託付。 只能共利,不能同危。 “本宫倒觉得丽贵人言之有理,不过,丽贵人也別生气,良妃许是好心。”淑妃朝著丽贵人眨眨眼,示意对方別著急,又道:“本宫倒是觉得小皇子也可以抚养,两手准备。” 筠良妃一听这才平息了怒火,重新坐了下来,淑妃又道:“咱们四个拋开了祺答应不算,你我二人同在妃位,四妃还剩下一个位置空著,不如扶丽贵人上位,让丽贵人抚养小皇子如何?” 丽贵人眼皮跳了跳,但很快就理解了淑妃的意思,二话不说点点头:“嬪妾將来得不得宠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有个孩子傍身,嬪妾不怕流言蜚语,二位姐姐若能提携,嬪妾感激不尽。” 此事筠良妃没想到淑妃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皱著眉,再反对,明显就是在跟丽贵人过意不去了。 “也好!”筠良妃妥协了。 丽贵人立即朝著筠良妃屈膝道谢;“那就谢谢良妃姐姐了。” 一句亲亲热热的姐姐,让筠良妃就跟吞了苍蝇似的。 转眼便是除夕夜 下了一日的雪终於停了,殿外火树银爭相绽放,方荼怀里搂著庆安,小小年纪的庆安仰著头,眼睛里都是笑意,时不时伸出手指了指:“呜呜!” 闹到了半夜也不肯睡,扶月道:“娘娘,难得今儿小公主玩得开心,不如就让小公主晚些再睡,明日晚些起来就是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方荼明显看著庆安眼睛都亮了,她朝著扶月道:“你就惯著吧。” 正月里后宫也是喜气洋洋的 除了咸福宫是冷冷清清的,正月初十,皇上再次踏入后宫,依旧衝著筠良妃。 十五这日 乔丞相带来了个世外高人入宫求见,为此,皇上还召见了钦天监所有人,这一谈就是整日。 原本说好了皇上要去探望筠良妃也被取消。 小太监来传话时,筠良妃都惊讶了:“皇上不来了?” “回良妃娘娘,皇上见了丞相和几位钦天监,已经商討一整日了,让奴才告诉娘娘,不必等了。” 筠良妃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看了眼天色,挥挥手打发了小太监,手也不閒著又去熬了汤。 “娘娘,皇上不是说今儿要见大臣么,您又何必辛苦熬汤?”侍女不理解。 筠良妃紧绷著脸:“乔嫻妃已经怀胎四个多月了,皇上好不容易冷了她,本宫决不能让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乔丞相找皇上,那必定是给乔嫻妃爭取了机会。 熬了大半个时辰的补汤很快就被筠良妃拎去了议政殿,在门口就被拦住了,筠良妃也不急,就在殿外候著。 隱隱约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爭吵声,她蹙眉听著。 殿外寒风呼啸 筠良妃蹙起眉,咬著牙继续等。 就在此时咸福宫的太监急匆匆赶来了,扑通跪在地上:“皇上,嫻妃娘娘出事了。” 一句话令筠良妃眼皮跳了跳。 砰! 大门打开。 一模明黄色身影踱步而出,越过了筠良妃,径直朝著咸福宫的方向疾步离开,越走越远,很快消失不见。 筠良妃摸了摸被风吹红的脸蛋,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前。 咸福宫彻夜灯火通明 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乔嫻妃的惨叫声划破上空,临近天明,才传出消息乔嫻妃小產了,不过並不是小皇子,而是一位小公主。 乔嫻妃哭得撕心裂肺:“皇上,臣妾是被人谋害了,臣妾的孩子啊!” 次日 皇上下旨晋升乔嫻妃为贵妃,並且下令彻查谋害贵妃之人。 “好好的一个小公主却被人说成了小皇子,幕后之人胆子也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 “给贵妃娘娘诊脉的太医已经被抄家了,还有给贵妃娘娘算过八字的,皇上也下令彻查到底。” 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 凤仪宫內来请安的人不再少数,筠良妃早早就来了,看著她眼下乌青,满脸憔悴,一看就知一夜未眠。 “娘娘,好端端的小皇子怎么会变成了公主呢?” 这事儿筠良妃想不通。 而且乔贵妃胆子可真够大的,为了保全皇上,竟不惜主动喝了一碗落胎药。 不用想也知道,没了的公主成全了乔贵妃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这件事会永远地让皇上铭记於心,一辈子愧疚。 六年登基,不攻自破。 “臣妾还听说这几日乔家派人给贵妃请脉,会不会这事儿是贵妃自导自演的,用一个公主保全了下半辈子?”筠良妃猜测。 左右是个公主,只能锦上添而已。 可乔贵妃却用了这个没出生的公主发挥最大的用处,同时也是像皇上表明衷心。 遇到选择,乔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皇上这边。 “良妃,你別胡说!”方荼低声呵斥:“谁能捨得自己的孩子去换荣华富贵?没有证据的事別瞎猜。” 被训斥后,筠良妃訕訕闭嘴,只是这心却久久静不下来,两只手牢牢抓住了帕子。 淑妃和丽贵人也来了。 不同於筠良妃的惊慌失措,两人面色淡然,自从那日三人閒聊散了之后,筠良妃嘴上说著想想法子,可实际却处处躲著两个人,生怕被沾上,即便是不幸遇到了,也装作一副无奈,时机不够的想法。 如今没了影子的小皇子没了,也省得她们惦记了。 淑妃嘆:“贵妃娘娘可真豁得出去,四个多月,娘娘必定心痛至极。” “何止是贵妃娘娘,还有皇上呢,臣妾听说皇上彻底陪著贵妃娘娘,流水般的赏赐送去了咸福宫。”丽贵人嘖嘖道:“也不知谁这么损,收买了太医误导了贵妃娘娘,还传出这么个瞎话!害了个皇嗣没了。” “等著吧,贵妃娘娘怕是不会轻易善了。” 第474章 猜测 凤仪宫眾人各怀心思,筠良妃的面上儘是惶恐,坐如针毡,匆匆说了几句便撑著眉心说身子不適。 “筠良妃可要请个太医瞧瞧?”方荼关切地问。 筠良妃摇了摇头:“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去歇一歇就好了。” 其余人见状也没了心思留下,纷纷起身告辞。 扶月捧著杯温水送上前,方荼摆摆手,单手撑著下頜若有所思起来,良久,才问:“乔贵妃现在怎么样?” “咸福宫上下被围得很严实,连只苍蝇都进不去,奴婢打听不到消息。”扶月面露无奈。 方荼轻嘆了口气。 二月末 静养了一个月的乔贵妃头一个来给方荼请安,身穿緋红大长裙,鬢间还有数支金釵,身后跟著浩浩荡荡数十个宫女,宠妃姿態端得很足。 进了殿,乔贵妃收起了面上的倨傲囂张,朝著方荼屈膝:“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乔贵妃不必多礼,赐座。” 乔贵妃站起身,坐下跟方荼閒聊:“臣妾在咸福宫憋了一个多月,总算是能出来透透气了,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见她语气温和,方荼眸色柔和了许多:“你还年轻,养好身子將来还会再有孩子的。” 听这话乔贵妃摆摆手,让身边宫女都退下了,仰著头看向了方荼,满脸认真;“皇后娘娘当真要让臣妾一辈子都困在后宫?”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方荼一头雾水。 “实不相瞒,臣妾和皇上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也不曾怀过身孕,皇上让臣妾入宫,两年为限,让臣妾替您扫平障碍,清除后宫,还能让您不落人口舌。” 乔贵妃耸耸肩,嫵媚笑道:“皇上对娘娘才是一心一意,生怕委屈了娘娘。” 对於乔贵妃的突然摊牌,方荼有些诧异,抿唇並未接话,乔贵妃受宠,却对她格外敬重,眼里没有半点僭越。 她一直都知道。 “娘娘比臣妾想像的还要聪慧,看来皇上的担心是多余的。”乔贵妃站起身,爽朗一笑:“娘娘是不是很好奇,臣妾提醒过您淑妃早已非完璧,和母族表哥纠缠不清,却又能验出来完璧之身?” 方荼看向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此事是臣妾不严谨,险些害了皇后娘娘,臣妾有罪。”乔贵妃弓著腰认错,又道:“不过,淑妃和云国来往密切也是事实,確实和钟萃宫狼狈为奸,不是淑妃本人,而是淑妃贴身侍女碧芳,祺答应举报的也是属实。” 在淑妃的遮掩下碧芳逃过一劫。 乔贵妃再道:“祺答应的母族再次送来和亲公主,绝非善茬,淑妃母族已经接二连三地派人送来书信,父亲说,两年前皇上初登基为了保存实力,稳江山,不能外战才和亲四位公主,北梁打了两年多的战,兵力物力都损伤不小,需要调整修养,四国若要联盟,北梁还要纠缠下去,届时还是一桩麻烦事,臣妾的作用便是让四国反目成仇。” 乔贵妃將底牌都泄露了:“臣妾刚放出怀有小皇子的消息,立马就被扣上了克父罪名,四国哪有一个好东西,” 倘若是方荼怀有身孕被扣上了克父的名声,不敢想像,方荼接下来要经歷什么。 同样的招数再用,就显得太刻意了。 文武百官也不会相信的。 方荼紧绷著唇,背脊都被汗水打湿了,不免一阵后怕。 “在后宫,娘娘除了臣妾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乔贵妃生怕方荼不信自己,往前走几步,撩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腕內侧一粒鲜红的守宫砂。 “乔贵妃,你这又是何必……” “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若无皇上,就没有今日的乔家,是皇上对乔家有再造之恩,乔家全族誓死替皇上效忠!”乔贵妃眸子里只有坚毅,像极了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將军:“皇上答应过臣妾,只要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就让臣妾假死离宫,臣妾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聊了一个多时辰,乔贵妃坦白全部,连一点儿渣子都不剩。 此事,在半夜从朝曦嘴里得到了证实。 “乔家三代都是效忠皇族,祖辈闹出过不少事,险些被灭族,是父皇救了乔家,一直留在身边。” 朝曦扬起长眉:“至於乔贵妃……” 他嘴角都忍不住抽搐,想著半天既然乔贵妃都把话说白了,乾脆就不隱瞒了:“她確实非本意要入宫,是乔丞相硬逼著她入宫的。” “乔贵妃的性子,乔丞相能逼迫?”方荼很是好奇。 朝曦点头:“乔贵妃入宫前一夜,父女两个文斗武试三场,朕是裁判。” 这事儿方荼还是十分好奇的,诧异地看向他,朝曦失笑:“贵妃棋差一著惜败丞相,甘愿收起戎装入宫为妃。” “难怪贵妃刚入宫时,封妃了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对臣妾倒是始终尊敬。” 朝曦反手握住了方荼的手:“朕问过太医了,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小皇子,你什么都別想,好好休养,朕只要这一子足矣。” 方荼闻言错愕地看向了朝曦,指尖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皇上是说臣妾腹中是个小皇子?” “是。”朝曦紧紧握著她的手。 这一夜方荼激动未眠。 次日 中宫有喜的消息传出去。 后宫眾人有人惊讶,有人淡淡一笑,篤定皇后腹中一定是个小公主,不足为惧。 可中宫有喜,该慰问的还是要慰问。 一大早朝曦派人送来了锦衣玉缎,几样首饰,作为嘉奖,眾目睽睽之下的奖赏,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乔贵妃鬢间的一支南珠釵金贵呢。 方荼斜靠在软枕上。 淑妃掩嘴笑:“皇后娘娘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也不提前告知咱们?” “娘娘知道有孕时,恰逢乔贵妃娘娘小產,所以,娘娘不愿意惊扰了贵妃娘娘休养,这才没有说。”扶月解释。 眾人想著倒也是这么回事儿。 一个刚刚小產,闹得后宫乌烟瘴气,紧跟其后皇后又有身孕了,换谁不生气? 所以眾人很快就理解了。 “娘娘。”芸贵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娇羞:“臣妾,臣妾也有喜讯了,太医今儿早上诊脉,已有两个多月了。” 芸贵人这话宛若一颗惊雷,不声不响就炸出来了,引得眾人朝著芸贵人看去。 “皇后娘娘有孕未曾宣扬,是为了照拂贵妃的情绪,那芸贵人遮遮掩掩又是为何?”淑妃蹙眉,不自觉语气都变得凌厉了三分,嚇得芸贵人小脸发白,惶恐不安道:“臣妾在家中时听说未满三月不易宣扬,想等著身子稳固些,再告知皇上,今日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也想沾沾喜气。” 芸贵人说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红著眼眶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淑妃,淑妃见状才知自己反应过於激烈了,面上立即扬起笑意:“芸贵人,本宫並无他意,只是过於惊讶,恭喜妹妹了。” “臣,臣妾多谢淑妃娘娘吉言了。”芸贵人委委屈屈站起身。 同一日后宫两人有孕,消息传去议政殿时,朝曦將送给方荼的礼减了两成,赐了芸贵人一份,並擢升芸贵人为芸嬪。 “皇上说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下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贵妃娘娘,筠良妃娘娘和芸嬪娘娘的晋升仪式可一同举办。”太监来传话。 被点了名的筠良妃和芸嬪纷纷起身:“臣妾遵旨。” 殿外姍姍来迟的乔贵妃一袭緋红长裙,头戴小金冠张扬夺目,就连面上也是画著精致妖嬈的妆容,放眼整个后宫,已是极耀眼的存在。 “臣妾来迟,娘娘莫怪。”乔贵妃屈膝。 一旁的淑妃立即道:“乔贵妃怎会来得这么晚,这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 谁料乔贵妃眼皮一抬:“皇上昨儿来得太晚了,折腾许久,今儿早上特意吩咐过不必早起,这不,一不注意就起晚了,淑妃未曾侍寢过,不懂身为妃嬪的辛苦。” 一句话噎得淑妃小脸涨红,没好气瞪了一眼乔贵妃,一旁的丽贵人见状赶紧说:“贵妃来迟,不知今日后宫有两桩喜事,皇后娘娘跟芸嬪都有了身孕,真是好福气。” 丽贵人专程盯著乔贵妃的脸色,果然见乔贵妃小脸紧绷,看向芸嬪的眼神有些不善,上下打量著。 芸嬪身子抖了两下。 “芸嬪的身孕大约两个月左右,算算时间,正好……啊!”丽贵人话未落,一道厉风袭来,来不及躲闪,巴掌落在了丽贵人白皙如玉的脸蛋上。 乔贵妃下巴抬起,满脸怒火:“不懂规矩,明知本宫痛失孩儿,还敢挑衅本宫,找死!” 莫名挨打的丽贵人捂著脸蛋,一双美眸都快喷出火了,胸口起伏,淑妃见状帮衬道:“贵妃又何必將此事迁怒无辜的丽贵人身上,又不是丽贵人害您小產的。” 乔贵妃蹙眉剜了眼淑妃:“说来,本宫还有一事找你呢,本宫的咸福宫这三个月的份例大幅度减少,就连领月例都比旁的宫殿晚,淑妃,这又是何意?” 话锋一转乔贵妃看向了方荼:“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眾人发现乔贵妃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谁也没放在眼里,就连皇后也不例外,有人好心想劝劝,却被乔贵妃的怒火给嚇住了。 方荼疑惑看向淑妃:“淑妃,有此事?” 淑妃冷笑:“贵妃娘娘入宫几个月,开销已是其他后宫数倍之多,皇上让臣妾协管后宫,臣妾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至於领月例,也是贵妃身边的侍女出言不逊,多有质疑,不肯认帐,而不是臣妾特意为难。” 面对乔贵妃的找茬,淑妃丝毫不退让,两人各自都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掐死对方。 乔贵妃骤然冷笑,朝著方荼看去:“皇后娘娘,臣妾一人独居咸福宫,也有些不合规矩,臣妾也想找个姐妹作伴,不如就让芸嬪陪著臣妾吧。” 被点了名的芸嬪脸色微白。 不给方荼开口的机会,乔贵妃直接对著芸嬪说:“回去收拾行李,最迟明儿就搬来咸福宫。” “贵妃娘娘……”芸嬪惶恐。 乔贵妃不予理会,屈膝行礼,转身拂袖离开。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来传旨:“芸嬪娘娘,皇上有旨让您即日搬去咸福宫。” 速度之快令人惊愕。 芸嬪无奈点点头:“臣妾遵旨。” 淑妃气不过道:“贵妃未免太霸道了,自己没了孩儿,这是要明晃晃抢走芸嬪的孩子不成?” 听这话小太监立即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確实应允了贵妃娘娘,將来后宫谁诞下了小皇子,只要贵妃娘娘愿意,隨时都可以养在膝下。” 眾人闻言瞬时语噎。 这件事太偏袒贵妃了。 “芸嬪娘娘不是四妃,按规矩,是不能亲自抚育皇嗣的,不过贵妃娘娘心地善良,又搬去了咸福宫,將来还是很方便见皇嗣的。”太监说完,弓著腰离开。 朝曦执意偏袒,有心弥补,谁能说什么? 乔贵妃不仅得宠了,还仗著身份直接预订了芸嬪肚子里的孩子,儼然是要翻身之兆。 就连方荼都要避其锋芒。 连数日方荼称身子不適,免了各宫的请安,专心休养。 次日 朝曦將凤印交给了乔贵妃,让乔贵妃暂代皇后之职,掌管后宫,乔贵妃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削减了钟粹宫的份例。 衣食住行,无一例外,甚至閒逛园时半路上遇见钟粹宫的奴才都要找个理由罚一顿才肯解气。 淑妃气得半死,拿乔贵妃没辙,跑去找朝曦做主,跪在议政殿前哭得梨带雨,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见著了朝曦。 “皇上,贵妃娘娘屡屡欺辱臣妾,臣妾……令臣妾顏面尽失,求您给臣妾做主啊。” 朝曦冷著脸看她,眸光里的冷色令淑妃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嗓子:“皇上何故这样看著臣妾?” “淑妃,贵妃失了孩子脾气不好,你多容忍些,过阵子等贵妃气消了就好了。”朝曦淡淡道。 淑妃闻言气得都快吐血了,瞪大眼质问:“皇上?臣妾好歹也是和亲公主,身份不比贵妃逊色,贵妃折辱臣妾,您就真的不管不顾吗?” 不问还好,这一开口,朝曦啪的一声將手上的奏摺摔在桌子上,不耐烦道:“淑妃,贵妃可曾私底下害过你?”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淑妃一头雾水,差点儿就要把乔贵妃教唆祺答应,告状她小產的事说出来。 只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看朝曦这副模样,摆明了就是偏袒乔贵妃。 事情都过去三个多月了,证据早就没了,就剩下祺答应的几句证词了,淑妃只能摇头;“未曾。” “既如此,云国人为何私底下败坏贵妃名声,诬陷贵妃腹中孩子,害得朕痛失公主?” 朝曦拍案而起,怒火中烧看向淑妃,那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將淑妃给生吞活剥了。 入宫两年多,淑妃何曾见过帝王怒? 顿时嚇得不知所措,惶恐磕头:“臣妾冤枉啊,皇上,臣妾从未算计过贵妃娘娘,更没有算计过贵妃腹中孩子。” “还敢狡辩!”朝曦將一摞书信摔在了淑妃脸上:“同云国穆王世子私底下勾结,里应外合算计朕的皇儿!” 书信砸在脸上,淑妃颤巍巍地展开书信,看见熟悉的字跡正是穆王世子送来的,上面清楚地写著如何运用流言要除掉小皇子,还叮嘱淑妃儘快给朝曦下药,让北梁江山后继无人! 字字她都认识,联合起来,却叫她肝胆俱颤,脚下软绵绵地站不稳了:“这……皇上,臣妾並不知情,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朝曦毫不犹豫地派人將淑妃给拖出去,满脸厌恶深深刺痛了淑妃的心,她哭喊著,欲哭无泪。 小太监劝:“淑妃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可別衝撞皇上了,再闹下去,您得不偿失。” 淑妃闻言瞬时闭嘴。 出去告状反而被人痛斥一顿拖了出来,还被人没收了协助六宫之权,淑妃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过咸福宫时正好看见了筠良妃带著宫女走出来,再次狼狈被筠良妃撞见,淑妃羞愧红了脸。 “淑妃,贵妃娘娘近日脾气焦躁,你多忍耐忍耐,何必这点儿小事就惊动了皇上呢。”筠良妃柔声劝,可淑妃並不领情。 筠良妃又道:“淑妃,本宫听说皇上训斥你的事了,你就没有想过么,太医怎么会给贵妃娘娘诊错了脉?误导了那些想要算计乔家的人?” 淑妃站稳身,刚才被朝曦呵斥,脑子发昏,现在冷静下来这事儿確实经不起推敲。 明明是个公主却被诊脉出小皇子,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乔贵妃自导自演,私底下打听过,贵妃小產那日疼了一天一夜,伤了身,日后能不能有孕还难说呢。 贵妃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冒险,代价太大了。 若眾人明知贵妃怀的是个公主,又有谁冒险去算计贵妃? 说明有人在暗处借刀杀人。 淑妃顷刻间就冷静下来了,想了很久,筠良妃笑声嘀咕:“会不会是皇后?咱们在外头斗来斗去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不声不响地就冒出有孕,谁都没防备。” 第475章 解决一个 筠良妃的话在耳边不断迴荡,淑妃听著心里多了几分警惕,浑浑噩噩地回了钟粹宫坐在榻上许久。 许多事,实在是想不通。 砰! 钟粹宫大门紧闭,巨大的声音让淑妃心头一震:“怎么回事儿?” 回过神时才惊觉钟粹宫的侍女已经所剩无几了,淑妃脸色微变,急忙去找碧芳。 推开偏殿的门,里面早就被洗劫一空,碧芳也没了去向,淑妃急得大喊:“碧芳,碧芳呢?” 闻声赶来的侍女赶紧说:“淑妃娘娘,您去议政殿的时候,乔贵妃娘娘带著人带走了不少人,碧芳也是其中之一。” “什么?”淑妃脸色巨变,碧芳被带走了,她可真是慌了神,疾步来到殿门口,守卫拦住了去路:“皇上有旨,淑妃娘娘禁足钟粹宫反省,无詔不得擅自出入。” …… 凤仪宫 淑妃被软禁的消息很快传入方荼耳中,她刚喝了一碗汤药,皱著眉看向了扶月:“皇上为何会禁足淑妃?” 扶月递来蜜饯盘子,低声道:“奴婢听说是皇上查到了淑妃陷害乔贵妃的书信,还在待查中,所以先將淑妃禁足。” 方荼恍然。 “娘娘,冷宫里的祺答应想要见您一面,看守的嬤嬤说,已经连续断了五日吃喝了,拼死也要见您。”扶月本不想上报此事的,又担心会错过什么事。 闻言方荼也没了吃点心的食慾了,扶月担忧道:“冷宫太偏僻了,雪天路滑,娘娘还是別去冒险了。” 方荼微微笑:“本宫並未打算去。” 她和祺答应本就不熟,而且祺答应还是个餵不熟的,谁知道藏著什么脏心思呢? 如今她身怀六甲,子嗣要紧,实在是没有必要冒险。 次日 祺答应一头撞死在了冷宫,临死之前咬破了指尖在墙壁上写了个大大的冤字,並留有血书。 第一个闻讯赶去现场的是丽贵人。 却被嬤嬤给拦住了:“丽贵人,这里是冷宫,您还是別进去,省得衝撞了晦气。” “嬤嬤,我跟祺答应好歹也是两年姐妹,突然听她出事了,想来送送。” 丽贵人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鐲套在了嬤嬤手上:“嬤嬤是一直看著祺答应的,能不能告诉我,祺答应临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嬤嬤掀开眼皮將玉鐲原封不动的又还了回去,后退几步,不冷不热道:“丽贵人,这事儿老奴无可奉告。” “你!”丽贵人见嬤嬤有些不识趣,当即便有些恼了:“我现在怀疑祺答应的死有些不正常,你快让开!” 不论丽贵人怎么说,嬤嬤就是不挪半步。 “瞎嚷嚷什么呢?” 乔贵妃从不远处走来瞥了眼丽贵人,上下打量著:“你倒是消息灵敏,这么快就赶来了。” 丽贵人屈膝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妾和祺答应交好,经常来探望,昨夜睡得有些不踏实,心里惦记便来看看,刚才忽然听说祺答应出事了,可惜嬤嬤不许臣妾进去。” “好一个姐妹情深呢。”乔贵妃撇撇嘴,扬起下巴:“放她进去!” 嬤嬤二话不说就让开了路。 丽贵人眼皮跳了跳,狐疑地看向了乔贵妃,对方勾唇冷笑:“怎么?不敢了?” 一咬牙,丽贵人提著裙子进了冷宫。 乔贵妃漫不经心地跟在身后,关押祺答应的地方早就被粉饰太平,墙面上的字也被毁了个乾净,丽贵人转过身:“臣妾听说祺答应临死前还写了一封血书……” “確实写了,被本宫撕毁了。”乔贵妃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纤细的指尖指了指对面雪白的墙壁:“这上面还写著个冤字,消息还是祺答应求了个小太监送出去的,统统都被本宫处置了。” 丽贵人脸色微白,警惕地看向了乔贵妃。 “本宫听说祺答应的同胞妹妹已经到了京城,丽贵人觉得,祺答应的死该怎么跟祺答应妹妹解释呢?”乔贵妃掩嘴笑,丝毫没有觉得刚死了一个人的屋子有多么骇人。 丽贵人眼珠子转了转,扑通跪下:“臣妾愚钝,恳请贵妃娘娘明示。” 见状,乔贵妃弯腰轻轻抬起了丽贵人的下巴:“淑妃谋害本宫已是事实,本宫和她势不两立,丽贵人,你还要和淑妃交好不成?” 面对质问,丽贵人极快地做出了选择:“臣妾愿替贵妃娘娘效犬马之劳!”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因祺答应的死,璃国使臣下午就入宫了,祺答应的妹妹栗氏扑在棺木上痛哭流涕,扯著嗓子问了许多原因,又要彻查祺答应究竟是怎么死的。 乔贵妃道:“祺答应是被人害死的。” “谁?”栗氏诧异,赤红了双眸。 几个嬤嬤被拖了进来,个个身上都带著伤,乔贵妃道:“祺答应陷害淑妃不成,被打入冷宫,淑妃便教唆了伺候嬤嬤日日折磨祺答应,最终祺答应不堪受辱,趁人不备一头撞死在冷宫。” 栗氏不信。 乔贵妃一抬手叫人开棺,让栗氏清楚地看见了祺答应被饿的皮包骨,而且手腕伤痕累累,纵横交错。 “淑妃派人折磨过祺答应?” 人群里的筠良妃忽然诧异,满脸疑惑,等栗氏看过来时,立即掩嘴,一副心虚表情垂下头。 这表情立即引起了栗氏怀疑:“你来说,我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筠良妃摆摆手:“本宫可不知情,只是淑妃的度量没这么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淑妃虐待祺答应,若是被人察觉,又该如何交代?” “一个被关押冷宫的人,谁能注意?”乔贵妃略有深意地看向筠良妃,筠良妃又状似无意道:“可臣妾今儿早上分明听说祺答应还留下了血书,也不知真假。” 一句话又將视线转移到了乔贵妃身上,栗氏果然看向了乔贵妃:“血书呢?” 乔贵妃脸色紧绷。 “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又是第一个去现场的,不知血书上都写了什么?祺答应虽犯了错,罪该万死,可璃国这边总该给个交代,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省得北梁和璃国生了嫌隙。”筠良妃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架势。 栗氏果然起了疑心:“父王听说姐姐在北梁犯错,特意让我来和亲弥补,为此,还打算割两座城池赔罪,今日姐姐在我赶来之前枉死,我们姐妹差一点儿就能见面了,是不是北梁在特意隱瞒什么?” 乔贵妃染著凤仙汁的指尖提著帕子揉了揉鼻尖,朝著身后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二话不说將锦盒送出,提出里面的血书,交给了栗氏。 看过血书,栗氏果然恼了:“我姐姐不过是撞破了她的好事,竟敢如此羞辱我姐姐,这笔帐,我璃国定不会轻易咽下去。” 筠良妃闻言有些好奇,朝著栗氏看去。 “这里不仅有祺答应的血书,还有淑妃身边侍女的认罪书。”乔贵妃大度地將一摞认罪书交给了栗氏:“据本宫彻查,祺答应是被冤枉的。” 栗氏立即看向了乔贵妃。 “淑妃身边有个侍女叫碧芳,三个月前確確实实小產了,淑妃家族也时常派人入宫,那日祺答应是撞破了碧芳小產的事实,却被淑妃误导了,到后来才有了那么一出祺答应污衊淑妃,结果皇上震怒,严惩了祺答应,淑妃不仅没有被罚,反而拿到了协助六宫之权。” 乔贵妃嘆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和亲公主枉死在后宫,淑妃可真狠心。” 真相揭开,栗氏果然气得跳脚。 可筠良妃却好奇地追问:“淑妃被皇上禁足,又怎能在栗姑娘入宫之前杀了祺答应?” 面对筠良妃一而再的挑衅,不等乔贵妃开口,丽贵人主动站了出来:“昨日淑妃在去议政殿之前就已经去过一次冷宫了。” 此话一出,筠良妃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丽贵人:“你胡说什么?” “臣妾和淑妃的钟萃宫是邻居,钟粹宫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臣妾。”丽贵人煞有其事地说。 筠良妃还要再说什么,外头传朝曦来了,她只好訕訕闭嘴,有些没脑子的话当著朝曦的面说出来,惹了朝曦不高兴,实在得不偿失。 “给皇上请安。” 眾人行礼。 朝曦越过门槛,看了眼被打开的棺槨,蹙眉,正要开口乔贵妃极快赶来,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皇上,淑妃胆子也太大了,不仅谋害臣妾,造谣生事还敢杀人,简直无法无天!” 乔贵妃甚至將罪证递到了朝曦面前,跟著朝曦一同来的还有几位大臣,乍一听这话,立即愤愤不已:“这云国安的什么心思?怎么会送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来和亲?” “皇上,依老臣看,云国就是故意搅乱是非的。” 栗氏跪在了朝曦面前:“恳请北梁皇上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璃国使臣同样跪在地上附议。 朝曦皱著眉派人將淑妃带来,浑浑噩噩的淑妃见过了碧芳之后,眼眸瞪大。 “淑妃,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隱情?丽贵人亲口说你在去见皇上之前见过祺答应,此事可是真的?”筠良妃先发制人,率先问出口,也给足了淑妃信息。 淑妃立即看向了丽贵人。 丽贵人瞳孔一缩,连连后退,乔贵妃往前一步挡住了丽贵人,淑妃见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后宫哪来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先是被祺答应背叛,好不容易相信了丽贵人,现在又被丽贵人给背叛了,淑妃恨不得怒扇自己两巴掌,目光狠狠地看向了朝曦:“本宫是云国最受宠的公主,皇上,两年不召见,本就亏待云国,北梁连年征战,早就入不敷出, 只要本宫一封书信,父王立即会带兵攻打北梁……” “皇上若是愿意,我璃国愿意出兵协助皇上。”栗氏起身。 一旁的丽贵人也紧跟其后:“皇上,臣妾也愿意给母族写信,劝说母族出兵。” 淑妃闻言瞳孔瞪大。 “良妃,你可愿意?”乔贵妃看向了筠良妃。 筠良妃眼皮猛地跳了跳,当著朝曦的面立即点头:“臣,臣妾愿意!” 诸位妃子表明衷心,就连百官也有此心:“云国和亲公主可不止淑妃娘娘一人,这些年淑妃娘娘和云国来往密切,还敢跟云国世子私通,险些冒充了我北梁血统,其心可诛!” “皇上,一定要让云国给个交代!” “微臣附议!” 淑妃见状蹭的站起身,神色有些癲狂,手指著朝曦;“你昏聵无能,我云国终有一日定会取而代之。” 说罢,淑妃竟拔剑相向。 刀光闪烁,杀气逼来。 眾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著淑妃提剑朝著朝曦而来。 “皇上小心!”筠良妃惊呼。 乔贵妃的胳膊被扯住,一股巨大的惯力被扯了出去,挡在了朝曦面前,乔贵妃脸色微变,电光火石之间反手攥住了手腕那只手,身姿矫健的往左侧避。 噗嗤。 剑从两人中间空隙划过。 极快抽回,两人各自被剑刺伤。 筠良妃见状嚇得脸都白了,死死地瞪了眼乔贵妃:“贵妃娘娘,你扯痛臣妾的手了。” 看著筠良妃还在装傻充愣,乔贵妃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她刚才就站在筠良妃左侧,被狠狠推了一把,腰间的刺痛提醒她,伤势不轻。 要不是她反应逊色,差点儿就成了淑妃剑下亡魂了。 砰! 朝曦一脚踢开了淑妃手上的剑,侍卫上前,按住淑妃。 “皇上!”筠良妃想要挣脱乔贵妃。 乔贵妃率先一步,疾步上前:“皇上您没事吧,嚇死臣妾了,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乔贵妃两眼一闭倒在了朝曦怀中。 “传太医!”朝曦怒吼。 筠良妃被忽略了彻底,紧咬著唇脸色越发苍白。 朝曦將乔贵妃横著抱起,瞥了眼淑妃:“淑妃,胆敢行刺朕,来人,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朕容后处置!” 淑妃不甘欲要反驳却被打晕,侍卫將其拖走。 地上的血跡在提醒诸位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侍女忽然惊呼:“娘娘,您也受伤了。” 筠良妃垂眸,腰间也是沾染了血,火辣辣的疼。 一旁丽贵人朝著她看来:“良妃娘娘刚才为何要抓著贵妃娘娘的手,若不是贵妃娘娘反应的快,后果不堪设想。” “胡说!”筠良妃怒斥。 丽贵人不以为然:“臣妾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四下无人筠良妃索性就不装了,咬牙切齿道:“淑妃对你不薄,你为何背叛了淑妃?养不熟的东西!” “娘娘的话臣妾听不懂,臣妾只知道淑妃娘娘从未信任过臣妾。”丽贵人耸耸肩,面上並未愧疚。 第476章 兵戎相见 乔贵妃救驾被刺伤,朝曦不眠不休地陪伴,宫內宫外却已淑妃闹翻天。 傍晚 筠良妃身边的侍女来求见,却被咸福宫的人给撵走了:“去去去,贵妃娘娘至今昏迷不醒,你还敢来打搅?活腻歪了!” 被撵后的侍女不甘心反驳:“我家娘娘也受了伤,救人的也不止是贵妃娘娘一个。” 啪! 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对方捂著脸闭嘴,不可置信地仰著头回瞪:“同为侍女,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的主子是贵妃!”侍女两手叉腰:“少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勾走皇上,身子不適就去找太医,皇上又不会瞧病!” “你!”对方被气得没辙,更不敢擅自闯入,只能焦急地等在咸福宫门口,伸长了脖子等著。 侍女折身回来时,乔贵妃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疼得齜牙咧嘴,没好气朝著朝曦翻了个大白眼:“姑奶奶受了无妄之灾,要不是姑奶奶反应得快,今日就要跟祺答应作伴了!” 谁能想到看著娇娇弱弱的筠良妃,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心眼太黑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笔帐,乔贵妃实在是忍不了。 她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无辜枉死,被人算计了没有还手之力。 朝曦看著地上换下来的血衣,眉头紧皱:“筠良妃暂时还不能动,免得反扑,和云国结盟。” “那你的意思是姑奶奶这一刀白挨了?”乔贵妃一激动,站起来时腰间传来剧痛,疼得倒抽口凉气,立马又缩了回去。 朝曦扬眉:“你不是有许多折腾人的法子?” 闻言,乔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筠良妃的侍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来,也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並將咸福宫侍女的话如数告知了筠良妃。 气得筠良妃当场就砸了只瓶,心口起伏:“本宫的伤势和乔贵妃相差无几,她怎会昏迷不醒,分明就是狐媚皇上,故意霸著!” “娘娘您消消气,贵妃现在圣眷正浓,您又何必和贵妃对著干呢,再说皇上现在正为了淑妃和祺答应的事烦恼呢,许是顾及不到咱们。” 这话筠良妃听不进去:“贵妃的宠哪比得上凤仪宫那位,才是真正被皇上捧在心尖的,有些人不过是拿来挡灾的,一个两个地看不清现实,真是愚不可及。” 筠良妃还记得小时候在宫里,父王越是宠谁,就越是表面冷漠,私底下多多照拂。 越是討厌谁就越是捧著,让其成为后院所有人的敌人,处处被人针对,被人算计。 如今的皇后可不就是这个待遇? 筠良妃现在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四个和亲妃嬪,两个都被斗垮了,就剩下她和丽贵人了。 偏偏丽贵人又被乔贵妃收买了。 她今日拿著乔贵妃挡灾,也是得罪了乔贵妃,在北梁后宫,她现在就是孤军奋战。 局势不利。 “娘娘,淑妃娘娘身边的小夏子来传话,想请您去一趟钟粹宫。”门外小太监来报。 筠良妃冷笑:“淑妃?” 淑妃现在可是眾矢之的,她怎会沾染淑妃,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於是筠良妃二话不说就派人將小太监扣下:“送去咸福宫,就说淑妃要约本宫,务必要让皇上知道本宫也受伤了。” “是。” …… 几宫爭斗不休,凤仪宫倒是一片安寧,扶月端来了精致小点心,说起了外头的情况。 “淑妃今日当眾行刺皇上,贵妃挡了一剑,伤势严重,现在淑妃被扣押在了钟粹宫。”扶月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那一剑再偏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严重?”方荼蹙眉。 扶月赶紧安抚:“太医已经处理了伤口,並无性命危险,娘娘放心。” 闻言方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决定去看看乔贵妃,搀著扶月去了咸福宫,一同前来探望的还有其他妃嬪。 咸福宫的掌事姑姑都给婉拒了,见了方荼亲自来,恭敬了不少:“皇后娘娘,我家贵妃娘娘还昏迷著呢,暂时见不了您,不过娘娘放心,等贵妃娘娘甦醒,奴婢定会如实告知。” “也罢了。” 不便见,方荼也不勉强。 “皇后娘娘,我家良妃娘娘也被淑妃娘娘刺伤了,求见皇上许久也未曾得见,求娘娘可怜可怜我们娘娘吧。” 也不知从哪衝出来个宫女,跪在了方荼面前,二话不说开始砰砰磕头,一下两下,脑门立马就红肿了。 扶月挡在了方荼面前,没好气道:“良妃受伤就去找太医,找皇上作甚?你在此吵吵闹闹,影响了贵妃休养怎么办?来人,拖出去!” 宫女错愕,似是没想到扶月脾气会这么暴躁,她梗著脖子:“可我们娘娘也是为了救皇上才受伤的,连见皇上的权利都没了么?” “养好伤才最要紧,贵妃身边离不开皇上……” “那皇后娘娘可否去看看我们娘娘?”宫女立即趁机说了一句。 言尽於此,方荼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道:“走吧。” 扶月想说什么被方荼拒绝了。 赶到了筠良妃的寢宫,比不得咸福宫的繁华,却胜在温馨,处处都是用了心思的。 筠良妃一袭素色长裙,脸色惨白的躺在榻上,腰间裹著纱布,隱隱沁出血,楚楚可怜地看向了方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方荼制止了她的动作,筠良妃又顺势躺了回去,眼巴巴地盯著方荼:“娘娘……” “贵妃身子娇弱,你多担待。”方荼避开了筠良妃伸出来的手,佯装没看见,拿著帕子轻轻抵在了口鼻下,扶月见状立即扶起了方荼:“娘娘,您胎像不稳,太医叮嘱您久臥不能操劳,眼下也到了喝补药的时候了。” 有了台阶下,方荼起身:“良妃,你好好休养,等过阵子皇上忙完了,就来探望你了。” 不给筠良妃说话的机会,方荼已经带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皇后娘娘怎么刚来就走了?”侍女蹙眉不解。 筠良妃冷笑:“她这是防著本宫呢,生怕谁谋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皇嗣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公主,哪值得皇后娘娘这般小心翼翼。”侍女撇撇嘴,不以为然。 筠良妃扬眉:“还没生出来呢,是男是女谁说得清。” “可云台山的和尚给皇后娘娘批命,娘娘命中无子啊,所生养的全都是小公主。” 懒得解释,筠良妃揉著眉心,接二连三地受挫,她耐心耗尽:“淑妃身边的太监送去了?” “回娘娘,咸福宫的守卫带走了小夏子。” 筠良妃沉思了片刻,回想著淑妃在冷宫时的疯癲,心里充满了疑惑,淑妃沉稳,按道理不该如此鲁莽才是。 和亲公主身份就足以保住淑妃非谋逆,不必死。 最不济就是將淑妃遣返回云国。 可淑妃怎会愚蠢到眾目睽睽之下刺杀朝曦? 简直疯了! 一早,朝曦上朝,第一件事便是將淑妃废黜,和百官商议如何问罪云国。 同时下令追封祺答应为祺妃,厚葬。 乔贵妃强忍著腰间不適,见了栗氏,在风情绰约的乔贵妃面前,栗氏有些不自信了。 许是哭得太多了,眼眶都是红红的。 “皇上的后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上有皇后,还有本宫这个贵妃,你年纪轻轻入宫,最多是个贵人,过两年,又要选秀,和这么多人爭夺皇上,当真愿意?” 乔贵妃看著栗氏年纪小,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软了三分语气劝:“一入宫门深似海。” “可璃国派我来和亲,总不能让我回去。”栗氏忐忑,这几日在后宫住著,她自己也是十分牴触入宫。 乔贵妃听出话音,弯了弯唇:“你若是愿意,本宫替你挑选一门婚事,如何?” 栗氏看向乔贵妃,眨眨眼。 “本宫有个弟弟,年十六,文武双全,样貌俊朗,又是嫡子,后院乾乾净净没什么么蛾子,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乔贵妃循循善诱,哄得栗氏一愣一愣的。 乔贵妃趁热打铁,找了个由头让栗氏去了一趟乔丞相府送几样东西。 两人私底下见了面,栗氏傍晚回来时就红了脸应了这门婚事,乔贵妃道: “本宫让皇上赐你一座宅子,你安心住下,本宫求皇上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多谢贵妃娘娘。”栗氏很痛快就应了。 於是朝曦册封了栗氏为郡主,赐了座郡主府,安抚了璃国使臣,丞相嫡子的身份让璃国使臣十分满意。 璃国那边也跟北梁达成共识,一同找云国討个公道,揪出淑妃母族还有让碧芳有孕的世子。 云国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是北梁故意陷害,並要求北梁释放淑妃回云国,如若不然,必要兵戎相见! 朝堂上这消息一经传开,百官气愤。 “混帐云国,摆明了就是看咱们休养生息时趁机威胁。” “淑妃潜伏北梁两年多,说不定早就给云国透了咱们北梁诸多消息。” “难怪云国处处陷害乔贵妃腹中之子,忒坏!” 一片骂声,全都是討伐。 “这云国就是故意找理由跟咱们兵戎相见的,这两年没少提奇奇怪怪的条件,尤其是太上皇带兵攻打云燕那几年,如今,云燕已收復,还差他一个云国不成?” “不可不可,北梁刚休不久,兵马粮草都要准备,再说淑妃已经认罪,又被关押,实在没有必要因为……” 那大臣话还没说完,乔丞相一脚就踹过去了:“淑妃伙同云国谋害皇嗣,这么大的罪就这么算了?要不是贵妃豁出去了,自证清白,差点儿就要煽动民心,动盪军心,这什么目的还用说?” 挨了打的大臣捂著腿颤颤巍巍地后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乔丞相双手拱起:“皇上,云国世子胆敢堂而皇之地假扮侍女潜入北梁后宫,又让碧芳有孕,到时再来个偷龙转凤,混淆咱们北梁血统,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北梁江山,这按的什么心?” 乔丞相几句话硬是將诸位的气愤又硬生生给增添了五分,又道:“当年云燕公主官毓沁当眾污衊南牧皇后,南牧皇帝可是集结兵马,攻下云燕,怎么到了咱们北梁,就要畏首畏尾的?” “乔丞相,你別攛掇皇上打仗,冤家宜解不宜结,倘若云国肯和解,给个交代,还是以和为贵。” 乔丞相梗著脖子:“那要是不愿意给交代呢?” 对方瞬间哑火。 是和是战,爭论不休。 接连几日朝曦都不曾踏入后宫半步。 但前朝要打仗的消息却是传遍了,乔贵妃揉了揉腰,恨不得马上披上战甲上战场。 “贵妃娘娘,丽贵人求见。” 乔贵妃一猜就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下巴抬起召了丽贵人,见了面,丽贵人直接跪下:“臣妾求贵妃娘娘允许臣妾剃度出家。” 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乔贵妃顿住了,疑惑问:“为何?” “臣妾已经得罪了淑妃,倘若淑妃回到云国,必定会报復臣妾,臣妾母族不如云国,势单力薄,届时还要给母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丽贵人仰起头:“贵妃娘娘,臣妾无心爭宠,也自知过去愚钝鲁莽,求娘娘成全。” “你怎知淑妃一定能回云国?”乔贵妃似笑非笑,隔空抬手让她进来:“入了北梁后宫,哪能轻易离开,没这个道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她见不著云国的任何人了。” “小夏子……” “已经死了。”乔贵妃扬眉,生怕丽贵人不放心,又补充道:“淑妃现在被禁卫军看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丽贵人抿了抿唇,这些日子她看明白了,后宫爭宠涉及前朝,稍有不慎就要连累母族。 对比起来,得不得宠已经无所谓了。 几日后云国率先开战 北梁迅速做出应对,徵集兵马,和璃国共同出兵討伐,由乔丞相亲自掛帅。 出兵那日钟萃宫传来了哀嚎声。 乔贵妃亲自去送行,几日不见的淑妃披头散髮,赤脚站在地上,她红了眼看向乔贵妃,毫不顾忌的破口大骂:“贱人!” “不及你万分!”乔贵妃嗤笑,满脸鄙夷。 第477章 生產 乔贵妃自认为是个疾恶如仇,又爽快的人,可眼前的淑妃结结实实折磨了她好几个月。 她被困咸福宫,淑妃掌权,没少折腾咸福宫。 剋扣吃喝用度都是轻的,餿了的残羹剩饭,还有数次在食物中下毒,诱导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欺负她。 这事儿旁人不知,乔贵妃可是歷歷在目。 今日淑妃落在她手上,乔贵妃也没打算轻而易举饶她:“送淑妃上路!” 一根白綾系在了房樑上打了个结,淑妃怒瞪乔贵妃:“云国定会为本宫做主啊,乔贵妃,本宫会在地下等著你!” “地下?”乔贵妃掩嘴笑:“你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本宫会把你挫骨扬灰,不留全尸,让你状告无门,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淑妃瞳孔一缩,欲要再骂却被两个太监抬起,强行勒住脖子,手一松,淑妃脚下悬空,她惊恐地攥住了白綾挣扎,试图解救自己。 片刻后淑妃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乔贵妃拍拍手,一名男子被押了上来,看见男子的那一刻淑妃扭曲了脸,男子浑身是伤,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嗬嗬。”淑妃瞪圆了眼。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让碧芳有孕的云国世子。 “传令下去,云国世子夜半三更擅闯钟粹宫,勒死了淑妃。”乔贵妃吩咐道。 淑妃挣扎的厉害。 世子张嘴都说不出话来,手指著乔贵妃,一副不甘心模样,乔贵妃丝毫不惧,当著淑妃的面,提剑击穿了世子的胸膛。 一剑毙命,血溅三尺。 乔贵妃白皙的脸上都溅出不少血跡,她不以为然,抬起头看向了淑妃:“记住了,下辈子別再遇见本宫,否则本宫见一次杀一次!” 说这话时淑妃已经断了气。 侍女拿来了乾净的手帕递给了乔贵妃,並朝著乔贵妃使了个眼色,她回头,看见了丽贵人脸色惨白地倚在了一棵树下。 半个时辰前乔贵妃派人去请丽贵人来送淑妃最后一程,也好打消心里顾虑。 却不曾想竟然看见了乔贵妃当场杀了两个人。 乔贵妃弯了弯唇,安慰道:“丽贵人这次可相信本宫的话了?淑妃,是回不去云国的。” 对面的乔贵妃越走越近,裙摆上还沾著鲜红血跡,丽贵人被嚇得脚软,两眼一闭直勾勾晕了过去。 乔贵妃挥挥手,派人送丽贵人回去。 处理了淑妃,丽贵人之后乾脆闭门不出了,越发的谨小慎微,就算是大场合也是称病不出。 看来那次是把她嚇得不轻。 转眼间方荼已有了六个月身孕,卸了厚重的冬日装扮,孕肚显现,她倒没怎么被折腾。 脸颊丰盈,气色红润。 整日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必操心,关起凤仪宫的大门安安静静休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临近九个月时 朝曦特许方夫人入宫陪產,方夫人刚来凤仪宫坐下陪著说了会话,下一瞬,方荼脸色微变,小腹处紧绷著,一跳跳地疼。 “娘娘?”方夫人被嚇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扶月见状立即派人请太医,她焦急地搀扶另一边,將人扶到了榻上,轻轻一瞥,竟看见了方荼裙摆处沾了血,顿时大惊失色:“娘娘,血!” 方荼顺势看去,脸色微变。 “已经九个月了,会不会是要生產了?”方夫人慌了神。 很快太医来了,隔著帘子摸了摸脉象,还未开口,方荼猛地呕出一口浓浓黑血。 噗! “皇后娘娘!”扶月惊呼。 太医急了:“皇后娘娘这是中毒了,必须马上催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听中毒两个字方夫人险些没有站稳,身子都跟著晃了晃:“好端端怎么会中毒呢,太医,一定要想想法子救皇后娘娘。” “夫人,微臣自会尽力。” 凤仪宫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太医们开方子,熬药,聚在一块商量著如何应对方荼这一胎。 里面时不时传来方荼的惨叫,还伴隨著稳婆说:“娘娘,您使劲。” 方夫人急得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著阿弥陀佛。 这事儿很快惊动了乔贵妃,她闻讯赶来,方夫人满脸警惕地看向乔贵妃,拦住不许进。 “皇上被前朝的事耽搁了,本宫先来看看。”乔贵妃解释。 许是她声音大惊动了扶月,是扶月对著方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方夫人才让乔贵妃进去了。 片刻后乔贵妃从產房出来了,一张脸紧绷著:“传本宫令,即刻关闭凤仪宫的门,任何人不准擅自出入,再將皇后娘娘今日的吃食,用具全部查一遍!” 凤仪宫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出毒药来源,衣食住行样样都是专人再三检查,所以,不可能出问题。 “皇后娘娘昨日如何?”乔贵妃看向了扶月。 扶月道:“皇后娘娘一直安安稳稳,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適,今日是夫人来了之后……” 话说一半扶月猛然地看向了方夫人。 方夫人也被嚇了一跳:“我怎么会害娘娘?” 乔贵妃蹙眉:“夫人误会了,只是查一查而已。” “那便查。”方夫人一脸坦荡,为了女儿的安危,她愿意接受检查。 於是医女带著方夫人去了隔壁,包括方夫人一同带来的丫鬟,里里外外都查了遍。 这一查果然有猫腻。 方夫人的衣裳早就被浸泡了极寒之药,腰间悬著的香囊也配上了玉寒粉,对有孕之人来说,是大忌。 闻言,方夫人险些没激动晕过去,乔贵妃扶住了方夫人:“定是有人算准了夫人会入宫陪產,早早谋划了,夫人好好想想,在方家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夫人哪静的下来,万万没有想到毒是从自己身上带来的。 她是皇后亲娘,只要不是带兵器入宫,是不会接受排查的,毒水浸泡透了衣裳,可使孕妇惊动胎气。 “给夫人把脉。”乔贵妃对著太医吩咐。 太医上前,摸了摸方夫人的脉象,斟酌再三道:“夫人体內也有寒毒入侵,至少已经三个多月了,只是……” 太医犹豫了片刻;“夫人体內的毒並不致命,按理说夫人中了这么久的毒,应该早就发作了才是,这脉象,確实有些奇怪。”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乔贵妃忽然问:“有没有可能是方夫人一边中毒,一边又服用了解药,所以体內寒毒並不致命?” 太医闻言点点头:“確实有这种可能,否则,这脉象实在是说不过去。” 两人的对话传入方夫人耳中,她拧紧了眉,咬著牙逼著自己冷静,脑子里灵光闪烁:“若是三个月之前,那便是银耳羹了,我身边的丫鬟琥珀,近几个月都会给燉一盅银耳羹,我的衣裳也是她负责收纳。” 方夫人紧咬著牙,要杀了琥珀的心都有了。 乔贵妃劝她冷静:“为今之计是要让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子,凤仪宫消息已经锁住了,夫人先別打草惊蛇,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著乔贵妃又对扶月道:“稳住凤仪宫,本宫已经派人给皇上送信了,本宫稍后就来。” 扶月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咸福宫的芸嬪不小心摔了一跤,惊动了胎气,也要临產了,乔贵妃派人守著咸福宫。 等再次折返回凤仪宫时,朝曦已经赶来了。 四周的气氛骤降,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慌失措,乔贵妃眼皮跳了跳,隱隱有些不详的预感。 “娘娘,您再坚持坚持。”扶月大哭。 乔贵妃看向了侍女,侍女低声说:“皇后娘娘血流不止,小皇子迟迟生不出来,太医让皇上保大还是保小,再不做决定小皇子就要憋死了。” 小皇子的產期没到,大人中毒惊动胎气,可皇后的產道迟迟不开,挺了一个多时辰早就没劲儿了。 她蹙眉,硬著头皮闯了进去,也不知和朝曦说了什么,两人竟在里面爭执起来。 良久又静下来了。 “贵妃娘娘,相爷请的大夫到了。”侍女提醒。 乔贵妃眼眸微动,从方荼出事,她便派人去给乔家送信,让乔相务必將人给送入宫。 “皇上,再继续拖延下去恐怕大人孩子都耽搁了,麻神婆会催產术,臣妾已经托父亲调配解药,两手准备,方家也被围住,那个叫琥珀的丫鬟在夫人刚入宫时就死了,先保大人,至於子嗣,日后还会再有。”乔贵妃激动道。 朝曦深吸口气:“带进来!” 麻神婆来了之后,撵走了其他人,只留下稳婆和贴身丫鬟,朝曦蹙眉:“哪来这么多事,还不快救人!” “皇上,强行催產过程艰辛又残忍,麻神婆也是担心您在场,会忍不住,反而坏了事。”乔贵妃提醒。 闻言,朝曦起身去了屏风外候著。 乔贵妃牢牢握住了麻神婆的手:“若能两人都能安全自然是最好,若只能二选一,一定要保大。” 麻神婆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惨叫声。 朝曦几次想要衝进去都被乔贵妃给拦住了:“皇上这时候进去耽误了麻神婆救人,反而功亏一簣,皇后娘娘一直都知道您在这。” 屏风阴影笼罩出两个人的背影。 方荼快喊得没有力气了,嘴里含著人参片,刚喘了口气,麻神婆一只手探了过来:“皇后娘娘,不能再耽搁了,耽搁越久对孩子越是不利。” 闻言方荼嘴角都快咬得破血了,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啊!” 叫声悽厉。 朝曦的拳头紧紧攥著,脸色阴沉得嚇人。 殿外的太医还在紧锣密鼓地调配解药,他们个个濡湿了衣裳,满头大汗,面上儘是惶恐和不安。 整个凤仪宫都笼罩在一层紧张,焦躁的氛围中。 方夫人跪在廊下对天祷告,双手合十念叨著菩萨保佑。 这时乔贵妃的侍女悄悄凑上前呢喃几句,乔贵妃扬起眉心,看了一眼朝曦:“皇上,臣妾去去就来。” 临走前乔贵妃不放心地叮嘱扶月,一定要看住了朝曦。 从凤仪宫离开回到咸福宫时,碰见了筠良妃,她手里提著食盒,轻轻晃了晃:“臣妾閒来无事做了些点心,来找贵妃姐姐一块尝尝,刚才臣妾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 “芸嬪在生產,本宫哪有什么閒情逸致尝点心。”乔贵妃故作轻描淡写。 筠良妃惊讶:“芸嬪这一胎还不到八个月,怎么就小產了?” “良妃哪知眼睛看见芸嬪小產了,本宫说的是生產!”乔贵妃没好气瞥了眼筠良妃。 对方訕訕:“不足八个月的孩子……” “闭嘴!”乔贵妃耐心耗尽,挥挥手:“来人,筠良妃以下犯上诅咒皇嗣,拖回宫,禁足一个月,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出来!” 筠良妃脸色微变。 打发走了筠良妃,乔贵妃鬆了口气,她皱著眉在想究竟谁最有可能谋害皇嗣。 后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没有人轻易能接近凤仪宫。 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那刚好是淑妃死的时候,筠良妃和丽贵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底下。 淑妃么? 乔贵妃一时也不敢断定。 “贵妃娘娘,凤仪宫那边出事了。”侍女急急忙忙跑来报信。 闻言,乔贵妃脸色顿变,急忙赶去了凤仪宫,侍女道:“麻神婆接生了孩子,不过小皇子生来就没气了,太医们调製了解药给皇后娘娘,勉强保住性命 ……” 乔贵妃赶来时方荼正抱著襁褓不撒手,惨白著脸倒在朝曦怀中,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不吭声。 方夫人一双眼睛都哭肿了,举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嘴里喃喃著:“ 是我害死了小皇子,是我该死。” 见状,乔贵妃眼眶也跟著红了,肩膀一垮,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朝著侍女使眼色。 很快侍女退下。 半个时辰后芸嬪平安诞下小皇子的消息传遍六宫。 乔贵妃提醒朝曦:“国不可一日无子嗣,尤其是现在,两军对战,多少人等著看北梁笑话呢,皇上再悲伤,士气不能泄,若是皇后娘娘愿意,芸嬪的孩子可以交给皇后娘娘养著。” 朝曦深吸口气:“將孩子抱来!” 第478章 惊呼真相 朝曦望著襁褓中的孩子,心都在滴血,犹豫了许久还是抱了进去,不一会其他人都被遣了出来。 乔贵妃鬆了口气。 还好,皇上没有昏聵到失去理智。 隔著屏风也听见了里面压抑破碎的哭声,呜呜咽咽,乔贵妃嘆了口气,虽不忍,终是无奈。 “贵妃娘娘,方夫人晕过去了。”侍女道。 乔贵妃闻言立即让人扶著方夫人去了偏殿,招来太医侍疾,几根银针刺入,方夫人呜咽清醒了,捂著脸痛哭流涕:“我是个罪人,我害死了小皇子。” 小皇子没了,方夫人同样很激动,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取小皇子回来,乔贵妃不忍:“当务之急是夫人振作起来,还要陪陪皇后解开心结,找出幕后凶手给小皇子偿命。” 许是乔贵妃的话刺激到了方夫人,她立马坐起身:“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內殿 扶月將方荼怀中的襁褓夺了下来,方荼惊愕,伸手就要去拽,却被朝曦按住了。 “皇儿已经没了,你……节哀。” 方荼死死咬著唇痛哭,怀胎九月,眼看著就要跟孩子见面了,她如何承受得了丧子之痛? 忽然襁褓中还有婴儿在哭,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朝曦,顺势看见了粉嫩嫩的婴儿。 “这是?” “这是芸嬪的孩子,从今日起,他就是你的孩子。”朝曦道。 “芸嬪?”方荼难得还有几分理智,她记得芸嬪腹中孩子明明还不到八个月,怎会突然小產? 朝曦低声:“这是乔丞相从外面送来的孩子,借了芸嬪的名义出生,荼儿,北梁江山不能后继无人,朕,也是迫不得已。” 他做过两手准备,两个皇子一定保住一个。 “那皇上可找到了幕后主使者?”方荼两只手掐入掌心,入了宫,许多事身不由己。 但丧子之仇,她必须要报! “还在查,此事涉及了方家,夫人身边的丫鬟已经死了。”朝曦提及了方夫人,方荼赶紧攥住了朝曦的手臂:“母亲呢,这事儿不关母亲的事,她一定很自责,求皇上原谅母亲。” 她一想到母亲担惊受怕,心里更不是滋味。 朝曦安抚她情绪稳定下来,派人去请方夫人,不一会儿,方夫人便红肿著眼睛来了。 脚下一软跪坐在地:“臣妇有罪,请皇上责罚。” “母亲!”方荼想要伸手去扶,却被朝曦抢先一步將方夫人扶起:“夫人多陪陪皇后吧。” 朝曦离开,临走前让人將小皇子一併带走,给足了母女俩说话的空间,方夫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荼儿,是为母糊涂,害了你。” “母亲,此事不怪你。”方荼吸了吸鼻子。 母女俩抱头痛哭,许久之后方夫人还惦记著乔贵妃的话,极力压制著怒火和愧疚,扬起帕子替她擦拭:“你现在身子正虚弱,別哭坏了眼睛,你还年轻,养好身子日后还会再有的。” …… 方家 宫里的消息传到方家时,方老夫人眼前一阵漆黑,险些没站稳晕了过去,还是嬤嬤扶著才不至於倒下。 “你,你是说小皇子没保住?” 嬤嬤哽咽点头:“大街上都传开了,小皇子生下来就憋死了,这毒还是从夫人身上带过去的。” 今儿早上方夫人收拾行李的时候,方老夫人眼皮就跳得厉害,等人走后,她立马就去烧香拜佛,却不知怎么香火断了两次。 果真是出事了。 此时门外传来动静,管家匆匆来报:“老夫人,是宫里的禁卫军来搜查了。” 不一会儿果真看见了无数禁卫军涌入,几乎將方家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方夫人住过的屋。 一针一线都交太医诊断。 丫鬟琥珀的屋子,还有平日里和琥珀走得近的全都被查了一遍,闹得整个方家人心惶惶。 柳氏挺著孕肚来到了方老夫人身边,惶恐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方老夫人闷著脸道:“谁也不许阻拦禁卫军,让他们查。”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藏在方家害了皇后。 一旁的嬤嬤赶紧扶著柳氏坐了下来,快速地將皇后诞下死胎的事说了一遍,柳氏大惊失色;“那皇后现在如何?” “所幸皇后娘娘中毒不深,及时救治,体內余毒全都过到了小皇子身上。”嬤嬤嘆气。 这话虽诛心,可事实確实如此。 方老夫人紧闭著双眼,指尖攥得发白。 “琥珀是家生子,跟著母亲身边许多年了,平日低调,又稳重,做事也是勤勤恳恳,谁能想到琥珀竟胆子这么大!”柳氏惊呼。 別说是柳氏了,只怕方夫人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琥珀为何要这么做。 琥珀的老子娘也被抓来,他们一听琥珀害死了小皇子,个个嚇得脸色惨白,趴在地上求饶。 哭声之大,让方老夫人不胜心烦。 “老夫人,已经查过了琥珀没有欠下赌债,也没有和哪个男人走得近,屋子里收拾得乾乾净净,衣裳首饰一件不少。” 方老夫人拧紧了眉:“这就奇怪了,平日里不出门,也不爱穿戴,怎敢给夫人下毒?” 很快查到了浆洗房,几个婆子证实了夫人的衣裳全都是琥珀自己浆洗的。 “琥珀说,夫人的衣裳都是好料子,怕洗坏了,所以都是亲手洗和晾,奴婢们根本没有机会沾手。”几个婆子都嚇得瑟瑟发抖。 方老夫人又看向了嬤嬤:“平日里琥珀用的东西可有查出什么来?” “未曾,就连浆洗房也没有。” “琥珀是什么时候死的?” “回老夫人,夫人出门后一个时辰,藉口去针线房取东西,结果去了偏僻的小西院,仵作来已经查过了,四周没有挣扎痕跡,琥珀身上也伤痕,衣裳髮鬢都好好的。” 方老夫人不死心:“体內可有什么迷药之类的?” “不曾有。” 方老夫人灰白著脸,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琥珀这么做的理由,论恩怨,琥珀跟方荼並未有恩怨。 何必费尽心思除掉方荼的孩子? 而且那药实在是霸道又难得,算准了方夫人一定会入宫探望,提前了三个月筹谋,还要日日给方夫人下解药,保证方夫人不提前被毒死。 人就在眼皮底下做了这件事,整整三个月了,竟无人发觉。 “这药不是出自京城,外头传极有可能是云国人做的,皇后娘娘腹中皇子可是第一个皇子。” “不!”方老夫人坚决排除了这个可能。 柳氏不解,好奇追问:“祖母为何篤定不是云国人做的,淑妃惨死在皇宫,云国人报復也不是不可能。” 方老夫人摇摇头,坚持认定不是云国,她揉著眉心没有开口,如果是云国人做的,琥珀都死了,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跡都没有。 她现在怀疑是府內有人消除了痕跡。 除此之外,不可能干乾净净不留痕。 再者,琥珀是在方夫人入宫后即刻就死了,倘若方夫人在入宫没有见皇后之前就察觉异样了呢? 岂不是功亏一簣? 至少,要等宫里传出消息来,琥珀再死才算是完成任务了。 禁卫军在府上搜寻许久,实在是找不到结果了,方老夫人起身来到了院子里,禁卫军要把琥珀的爹娘带走审问。 “统领大人!”方老夫人突然喊。 统领回头。 “是整个方家都搜索了么?”方老夫人问。 对方疑惑,摇头:“著重搜查了琥珀,和方夫人接触过的院子,老夫人和几位主子的院子,並未搜寻。” “既然来了,就搜吧,有劳了。”方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院子。 柳氏被唬了一跳:“祖母,您的院子怎么也让搜,您身份贵重,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会捲入其中?” “我身份再贵重也抵不过皇长子的一条命!”方老夫人深吸口气低呵。 统领见状拱手道:“得罪了。” 於是禁卫军又將几个重要院子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少夫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丫鬟低声呼唤。 柳氏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许,许是站久了,腿脚麻木了,有些不適。” “少夫人您歇一歇吧,这搜查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查完,您还怀著孩子呢。”丫鬟弯著腰將柳氏扶进屋坐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老夫人猛的回头看了一眼柳氏,以及柳氏高高耸起的腹部。 这一胎也有七个多月了。 方老夫人收回视线,朝著嬤嬤看了一眼,低声叮嘱几句,嬤嬤愣了愣,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但还是很快离开了。 门口禁卫军拦住了人,方老夫人对著统领说:“这是我的贴身嬤嬤,就在府上,不会出府,去去就来。” 统领摆摆手,让人放行了。 莫约一个时辰后方逸回来了,脸色同样不好看,对著方老夫人说:“这件事宫里宫外都在彻查,小皇子不会白白没了,祖母,您別跟著著急上火。” 方老夫人摇摇头:“我一把年纪了能有什么事儿,你进去看看你媳妇吧。” 方逸应了,进了门站在柳氏身边,看著她脸色发白,还以为是被嚇的,他安抚道:“可要请大夫?” 柳氏一把握住了方逸的手:“等禁卫军查完再说,我暂时不碍事。” 闻言方逸点头。 不一会儿柳氏觉得腹部疼痛难忍,下半身也开始流血,还伴隨著一阵阵抽疼。 “少,少夫人您流血了。”丫鬟惊呼。 柳氏低头果然看见了裙子都被鲜红染透了,脸色顿变,方逸立即握住了柳氏的手,对著身边小廝去喊大夫。 柳氏还想拦住他,方老夫人却道:“抬进里面吧。” 方逸將人抬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柳氏压抑的叫声,方老夫人又对著统领说:“还请统领行个方便,让柳夫人来一趟。” 毒虽然是从方夫人找到的,可皇上並没有要严惩方家的態度,方家又是皇后的母族。 统领也不好不近人情,点点头同意了,派人去请柳家夫人来。 不到半个时辰 柳家夫人来了,看见满院子的禁卫军嚇得不轻,听闻女儿惊动了胎气,蹙眉:“才七个月,定是被今日嚇著了。” 方老夫人没说话,指了指里面。 人进去后,哭声传来。 同时方老夫人的院子也搜查完毕,统领正要离开,方老夫人却道:“不用找了,统领再等等吧。” 统领先是疑惑,而后听著柳氏的惨叫声之后才恍然大悟,安排了太医进去。 果不其然,中了跟皇后一样的毒,惊了腹中胎儿,下半身血流不止。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那些衣裳有毒,有孕之人闻不得,为何还敢凑到我沁春面前?”柳夫人听太医说丫鬟身上的衣裳有毒,当时就火大,冲了出来质问。 就连方逸也是一头雾水:“祖母,为何要这么做?” 柳沁春腹中怀的可是柳家子嗣,也是方老夫人的曾孙啊。 方老夫人凌厉的视线直逼柳夫人:“是啊,这样的衣裳有毒,皇后娘娘闻了一次便小產,可为何柳沁春日日给婆母请安,却能安然无恙!” 一句质问如雷般在柳夫人和方逸脑子里炸开。 柳夫人错愕。 “这衣裳是老奴从夫人院子里取来的,套在了丫鬟身上,少夫人闻了便有些不適,可这衣裳明明几天前夫人还穿过,当时少夫人也在跟前呢,却能安然无恙,为何今日又出事了?”嬤嬤不解的问出疑惑。 方逸瞬间明白过来了,难怪什么都查不到,琥珀死的匆忙,院子里的罪证也被消失的乾净。 “这话可不能瞎说,皇后娘娘腹中子嗣可和我们柳家无关,你,你別血口喷人。”柳夫人忽然话说都不全了,激动不已。 方老夫人没有理会柳夫人,而是看向了方逸:“你母亲中毒未曾发作,是因为日日都在吃解药,逸哥儿,你还不明白吗?” 说话间方逸折身返回。 屏风后惨叫声未曾间断。 柳夫人死死咬著牙:“老夫人当真心狠手辣,连曾孙都不肯放过,若此事查出来和沁春无关,我倒要看看老夫人该怎么和沁春解释。” 方老夫人仍是没有理会柳夫人,而是对著统领说:“除了方家之外,柳家上下也要彻查一遍,放几只猫儿狗儿进去,哪里出事,定是有问题。” 统领顿悟,不顾柳夫人惨白的脸色,摆摆手带著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不过仍是留下一部分人守著方家等消息。 第479章 奇葩理由 禁卫军退了一部分在院子门口守著,方老夫人立於屋檐下,若不是手里拄著拐杖,只怕是要撑不住了。 她脸色灰白,眼中还有几分疑惑。 “方老夫人,咱们亲家一场,你怎么如此心狠?”柳夫人煞白一张脸,隱有些不悦,恼了方老夫人將此事闹大。 方老夫人仍是没有理会柳夫人的詆毁,只淡淡地说:“里面的沁春,保大还是保小?” 一句话问的柳夫人哭声哽住了,拿著帕子匆匆进了里面,方老夫人又看了眼时辰,身子站不稳,便颤巍巍地进了內屋坐了下来。 仅隔著屏风,柳沁春的惨叫声压抑不住地传了过来。 断断续续偶尔还有求情。 “母亲,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柳沁春大口大口地吐著血,下半身宛若被撕裂般,就连呼吸都在疼。 柳夫人握住了柳沁春的手:“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呢,呸呸呸,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观看的嬤嬤却道:“少夫人中了跟皇后娘娘一样的毒,皇后娘娘是有乔家请来的麻神婆助產才艰难生了,少夫人才七个月,若没有解药,怕是熬不过去的。” 柳夫人立即瞪了眼嬤嬤:“你闭嘴!滚出去!” 嬤嬤斜睨了一眼痛苦挣扎的柳沁春,对方瞳孔一缩,抬著头看向了丈夫方逸。 他神色复杂地站在不远处。 两人四目相对。 “方逸,我女儿好端端嫁给你,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柳夫人叫囂,还不忘衝过去,对著他又捶又打。 方逸抬起手攥紧了柳夫人的手腕:“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么,非要禁卫军去柳家搜出来?小皇子的命,整个柳家也不足以作陪!” 许是说到了柳夫人的痛处,她四肢瘫软,跌坐在地,神色越发的慌张,榻上的柳沁春面上的惊慌失措很快就被痛意覆盖,两只手牢牢地攥住了被角,死死咬著牙痛苦挣扎。 “夫,夫君,救……”柳沁春哭喊,朝著方逸伸出手,却是对上了一双冷漠冰霜的眸子。 她当场愣住了。 成婚三年,柳沁春还从未见过方逸这般模样。 一股恐慌从心底蔓延。 整个屋子里瀰漫著浓浓血腥,刺鼻难闻,柳夫人忽然跌跌撞撞爬起来,绕过屏风衝去了外头,衝著方老夫人跪下:“此事说来话长,求老夫人高抬贵手,救救沁春吧。” 方老夫人扬眉:“解药就在你们手上,只要你们交出来给沁春服下,她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柳夫人闻言哭声剎那间停止。 “这药性太霸道,耽搁一阵子隨时都会耽搁沁春的命,事已至此,柳夫人真的愿意看见沁春一尸两命?”方老夫人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语气温和,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 这让柳夫人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摇头还在否认。 方老夫人无奈:“整个太医院才將皇后娘娘从鬼门关拉出来,夫人觉得,这些大夫比得过太医院?求我,我有什么法子?” 事实就摆在眼前,柳夫人纵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儿求老夫人没用。 “母亲!”柳沁春在屏风后大喊。 柳夫人听闻后心尖儿都跟著颤了两下,方老夫人又说:“皇上怪罪是一回事,未必就要了性命做抵,沁春死了,这笔帐无论如何也是怪不到方家的,若没死,还顶著方家少夫人的头衔,方家自然是要庇佑三分,毕竟,她还有个姐儿,骨子里流淌著方家的血液。” “老夫人说笑了,沁春生死都是方家孙媳。”柳夫人纠正道。 方老夫人哭笑不得:“可禁卫军在方家什么都没有搜查出来,柳夫人能確定在柳家也一样什么都搜不出来,还是说,皇上一怒之下抓了什么人,送去慎刑司,能扛得住刑罚不承认?” 这话堵得柳夫人哑口无言,柳沁春活著认罪,就牵扯上方家,有方家撑著,最差也不会差到哪。 可死了,柳家定要被问责。 柳沁春就是那个承担事的人,死不得。 这话也是说给隔壁屏风那边柳沁春听的,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上。 方老夫人说完也不再理会,犹如老僧入定般坐在了椅子上,面上全无半点焦灼。 “母亲!”柳沁春悽厉惨叫,被下半身的痛扯得痛不欲生。 柳夫人深吸口气,拔下鬢间一支金釵,扭动开关倒出几粒黑色小药丸,见状,方老夫人脸色微变:“来人!” 一声令下两个婆子扑上前按住了柳夫人,其中一个夺下柳夫人手中药丸,柳夫人挣扎:“这是作甚?快放开我!” 婆子夺过药丸递给了方老夫人。 “快,快送入皇宫!”方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刚才的淡然处之都是装的。 柳夫人后知后觉,剧烈挣扎:“你骗我!” 方老夫人拄著拐杖起身,留下一粒递给了丫鬟:“送去给少夫人。” 莫约半个时辰后 柳沁春下半身的血止住了,艰难诞下一个没了呼吸的孩子,被產婆给抱走了。 全程方逸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疑惑看向了柳沁春:“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过无数个理由,看著柳沁春为了生孩子拼死挣扎,脸色煞白,又有些心软,不要断地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假的。 枕边人怎么会害了皇后呢? 柳沁春刚刚生產完整个人虚透了,心虚的別开眼根本不敢去看方逸,眼泪流个不停,紧咬著唇道:“夫君,我是有苦衷的。” 方逸闻言眼皮青筋暴跳,赤红了眸子。 彼时皇宫也传来消息。 解药已经解了皇后体內的残余毒,连带著方夫人体內的毒也一併解开了,扶月亲自来传话:“娘娘说,要留少夫人的性命,有些事她要亲自过问。” 方逸看见扶月,只觉得脸色火辣辣越发羞愧。 “皇后娘娘还好么?”他沙哑著嗓子问。 扶月瞥了眼榻上湿漉漉柳沁春,淡淡道:“少夫人也刚刚尝试了一回痛失爱子,滋味如何,少夫人应能体会。” 说罢,扶月扬长而去。 柳沁春伸手想要去抓方逸,惨白的脸色哽咽道:“夫君,是我错了,我会给皇后赔罪,哪怕是她要了我的命,以命抵命,我也愿意!” 夫妻三年,方逸自认为贴体入微,没有半点对不起柳沁春,整个方家也是对她爱护有加。 他身边更是没有纳妾,没有通房。 更没有不良嗜好。 上头婆母方夫人对柳沁春犹如亲女,免了晨昏定省的请安,吃喝穿戴样样都是供著柳沁春先来。 方老夫人对柳沁春更是疼爱有加。 就连掌家大权也是给了柳沁春,下人哪敢刁难? 论地位,方逸是天子近臣,又是皇后嫡亲兄长,位列正二品,年纪轻轻就给柳沁春挣了个誥命。 放眼京城谁不羡慕柳沁春的日子? 方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柳沁春捂著脸痛哭流涕,忽然问:“倘若皇后这一胎是个女儿,你也会……” “皇后这一胎不是关乎方家荣华富贵,而是整个北……”方逸说到一半又停下了,有些事已经对柳沁春有了隔阂。 说多错多。 她又怎能明白皇上膝下无子,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对北梁来说有多重要。 稳定江山社稷,省去了多少麻烦。 不仅仅是因为皇后是方家女的缘故,他才会这么生气。 “方逸,她已经嫁给了你,你不能不管不顾。”柳夫人连滚带爬地衝过来:“结髮夫妻,应患难与共,只要皇后不追究,此事就算作罢,私底下你要如何严惩沁春,都依你。” 柳夫人將柳沁春护在了身后,梗著脖子说:“小皇子虽没了,可芸嬪的小皇子被皇后收养了,我听说,芸嬪所生的皇子是健健康康的。” 方逸居高临下看向了柳夫人,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寒气森森,嘴角勾起冷笑:“皇后临產,若不是乔家送来麻神婆,皇后就要一尸两命。” “不,不会的,宫里那么多太医,一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出事的,而且皇后娘娘只是闻了极少量的……”柳夫人说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方逸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宛若刀子似的,恨不得將她给生吞活剥了。 嚇得柳夫人訕訕闭嘴。 “若我死,这件事是不是就既往不咎了?”柳沁春单手撑起身,披头散髮地看向方逸。 方逸深吸口气,心情极其复杂。 “这事儿求谁也没用,方家从来都不是重男轻女,你害了小皇子,又险些害皇后一条命,他没资格做主代替皇后原谅你们。” 方老夫人的愤怒从屏风外传过来。 柳夫人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了方逸:“你当真不管了?” 话音落外头禁卫军统领折身回来了,摆摆手带走了柳夫人,一同跟来的还有柳家老夫人,柳大人。 二人被禁卫军扣押,柳老夫人脸上还有几道红痕,嘴角都破了,柳大人脸上也掛了彩,衣裳上沾了不少血跡,好几处破损,跌跌撞撞地跟来,在看见柳夫人的那一刻,柳大人赤红了眼衝过来:“你这个毒妇,疯了是不是,竟敢毒害皇后!” 禁卫军包围柳家的时候,柳家全家惶恐。 又从柳夫人的院子里找到了毒药和解药,证据確凿,柳大人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口咬定是陷害。 “这怎么可能呢,无冤无仇,再说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我们这群人也跟著沾光。” 柳大人自个儿也想不通,挣扎中被禁卫军毫不客气地打了一顿,此刻见了柳夫人,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方老夫人看向了柳夫人。 事发到现在,她想了很久柳夫人和柳沁春这么做的理由,皱起眉:“是因为一副求子药方?” 柳夫人愣了愣,紧抿著唇不鬆口。 方逸有些疑惑看向方老夫人,方老夫人深吸口气,怒极反笑:“当年两家说亲时,青云台的师傅给沁春,皇后,跟和亲的长公主算过姻缘,皇后子嗣艰难,且命中无子,沁春是生女的命,唯有长公主命格贵重,是凤命。 皇后测出命格之后,本是不愿意入宫的,是皇上连夜去了青云台求破解之法,师傅测命格时,曾说过,皇后若是遇贵人,可破此法。 一年前我再去青云台时偶遇了外出归来的主持,主持確实给过我一个生子秘方。” 说到这柳夫人眼神都变了。 方老夫人看向柳夫人:“你只知秘方能生子,却不知危害有多大,而且,这秘方並不是给皇后吃的,是给皇上服用的,也是皇上自登基后,为替皇后討得一子,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青云台祈福,从未间断,主持才赠药。” 方老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知道此事为了皇上的顏面,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並未解释。 却不曾想竟给皇后招来这么大的祸。 那日祈福时,柳沁春也跟著她去,八成是听了赠药的话了,才会心生嫉恨。 “皇上求子,是为了江山社稷,你求子,我方家何曾为难过你?”方老夫人声音都在颤抖,恨不得剥开柳沁春的心,看看里面是黑是白! 从柳沁春进门开始,方老夫人就说过不许方逸纳妾,有孙女也好,將来入赘便是。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却不曾想过一副药方就让柳沁春心生歹意。 柳夫人错愕看向了方老夫人。 “这药方是皇上亲自求的,与方家无关,方家也不存在偏心,即便是方家所求,为了江山社稷,让给皇后有何不对?”方老夫人说著又拔高了声音质问。 这么一说方老夫人身边的嬤嬤忽然道:“老奴也想起来了,数月前,少夫人曾打听过换胎的事,按民间传闻,大约是少夫人误会了皇后娘娘这一胎是换了她的儿子,所以要除掉小皇子。” 方老夫人气急了,从未想过一个人竟愚蠢到了这个地步,相信什么换胎之类的鬼话。 连大局情势都看不清! 害人害己。 “毒妇,蠢货!”柳大人听到这么奇葩的真相,气得都快吐血了,一双眼珠子狠狠瞪著柳夫人。 柳夫人缩了缩肩,张张嘴竟解释不出来。 第480章 打草惊蛇 “母亲!”柳沁春跌跌撞撞跑来,扑通跪在地上,揽住了柳夫人,一边朝著方逸磕头:“是我鬼迷了心窍,不该嫉恨皇后娘娘,夫君,就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替柳家求求情吧。” 方逸蹙眉,看著柳沁春的眼神宛若陌生人一样,简直不可思议,被对方盯得头皮发麻的柳沁春语噎了:“夫君,我……” “沁春已经赔了个孩子,此事能不能从轻处罚?”许久不曾说话的柳老夫人忽然开口:“皇后娘娘不也因祸得福,得到了芸嬪的小皇子么,当年算卦,皇后命中无子,强行有子,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如今身份有了,皇子也有了,何必伤了两家情分。” 柳夫人点点头:“对对对。” 看著三个人求情。 方老夫人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看向了方逸。 “祖母,既做错了事就该接受严惩!”方逸仰起头,一脸坚决,但凡皇后生產那日,柳沁春知道错了,立马將解药奉上,也没有造成小皇子的死亡,今日方逸都会帮著求求情。 可现在,同样的遭遇柳沁春却怕死吃了解药,造成严重后果,才肯说出真相。 方逸实在接受不了。 方老夫人接下来的话更让方逸崩溃:“她处心积虑了三个月,给你母亲下毒,又日日熬解药,当著禁卫军搜查时也未曾说出真相,如今,不是知道错了,更不是悔改,而是怕了!”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运作一场阴谋,想想就可怕。 方逸闻言剎那间脸色惨白。 一席话让柳沁春更是羞愧得无言以对。 方老夫人再次看向了柳沁春:“皇后既然留著你的性命,你好自为之吧。” 挥挥手,让嬤嬤放人,任由禁卫军统领將柳家三人带走,至於柳沁春则是送回院子,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柳家人被带走,柳沁春哭得十分悽惨,朝著方老夫人不停磕头,砰砰几下,白皙光洁的脑门顷刻间就变得青紫一团:“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祖母开恩,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禁卫军早已经带著人走远了。 院子空旷了下来,哭声迴荡,方老夫人屏退奴僕,看向了柳沁春:“你也是名门贵女,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怎会不知谋害皇嗣的罪有多重,仅你一个人如何承担?” 若不是还想著从柳沁春嘴里套出话,方老夫人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剥才解气。 她柳家人的命就是命,方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柳沁春被这话惊得止住了哭,苍白羸弱的小脸上有困惑跟惶恐,相互交织,仰头看向方老夫人:“祖,祖母?” “刚才禁卫军在,有些话也不好问出口,沁春,现在东窗事发,也不是没有机会挽救了。” 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嘆了口气,示意嬤嬤將柳沁春扶起来,许是刚才挣扎得厉害,柳沁春刚换下的裙子上沾了不少血,她只瞥了眼,就当做没看见继续说:“太医院的人说这种药不是北梁本土才有的,极其珍贵,你用了整整三个多月,沁春,这药,是从何而来?” 持续用了三个月,是因为不確定哪一日皇后会召见方夫人入宫陪產,日日都在用。 又恰好这三个月宫里嬪妃闹腾得厉害,所以方夫人没有机会入宫。 方老夫人一眼就看破了:“你这样冰雪聪慧的姑娘,怎会记恨未出世的侄儿?沁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出来,逸哥儿会替你做主的,如若不然,我们方家怎能泄恨?” 被方老夫人横了一眼后,方逸回过神,深吸口气道:“皇后是我疼爱多年的亲妹妹,方家捧在掌心的宝贝,不论身份,我也不可能释怀。” 柳沁春紧咬著唇。 “沁春,慎刑司不是说著玩玩的,你祖母,父母都被禁卫军带走了,幕后之人要是知道了,必定会想尽一切法子灭口,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 此话一出,柳沁春果然瑟瑟发抖。 “你不说出来,柳家父母没了,皇上也会把柳家翻了个底朝天,倒不如儘快戴罪立功,消了皇上的怒火。”方老夫人嘆,一副无奈道:“你终究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妻,怎能放任不管,也得让逸哥儿对你消了芥蒂才是。” 一番话哄得柳沁春哪还敢有所隱瞒,咬咬牙:“那日在青云台,有个师傅给孙媳占卜,说孙媳將来会有儿子,但被方家替换给了皇后,还说孙媳会惨死在皇后之手。” 话没说完方逸欲要开口却被方老夫人剜了眼,他立即闭嘴。 “后来呢?” 柳沁春恍惚道:“那人给了孙媳一副药方子,可以一举得男,孙媳起初並未接纳,可后来听说这药方子给了祖母,被祖母献给了皇后,两个月后皇后果然有孕,我听母亲说皇后娘娘得偿所愿,膝下有子,便再去了一趟青云台求药,结果不到一个月也怀上了。” 这一切说是巧合,柳沁春实在不敢相信。 確实又摆在眼前,她也是猪油蒙了心,一步错步步错。 “那人长了什么模样?口音如何,之前在青云台可曾见过?” 柳沁春摇头:“是个老者,口音……確实不像是本地,之前也未曾见过,当孙媳打听过,是远游归来的老和尚,来青云台是来传授佛经的。” 各个寺庙的和尚互相来访传授佛经讲座也是常有的,並不稀奇。 “他既给了你药方子,你也怀上了,为何还要给你其他药方子,谋害皇后?”方逸疑惑。 两个人都有了身孕,不是很好么? 柳沁春撑著虚弱的身子摇摇头,见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方老夫人对著身边嬤嬤叮嘱几句。 片刻后嬤嬤端来了一碗参汤水,递到了柳沁春手边,伺候著服下,柳沁春喝完后果然精神了不少,她面露羞愧:“我怀上孩子后,並未想过谋害皇后,只是三个月前我陪著母亲还有娘家嫂嫂去上香还愿,半路被劫持。” 说到这柳沁春肩膀颤抖两下,捂著唇压抑著破碎的哭声:“我,我也是被嚇坏了,那帮人用母亲跟嫂嫂的性命威胁,只说是和婆母有仇,要让婆母涨涨教训,便给了我毒药,如若不然就要毒杀母亲和嫂嫂。” 眼看著方逸脸色都变了,柳沁春立即解释:“他们说这药不会致命,只会让人中毒,神志不清,那人自称是父亲的外室,曾被母亲发落,想要个公道,我只好照做。 日日浸泡,又反覆给婆母用解药,婆母也確实越来越嗜睡,精神恍惚。” “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这毒药是用来谋害小皇子的?”方老夫人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柳沁春辩解:“祖母,我和皇后无冤无仇,怎会害她腹中子嗣?” “那为何你婆母前脚刚入宫,琥珀就死了?”方老夫人半信半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孙媳是担心宫里太医多,会察觉婆母的脉象有问题,所以才让琥珀自尽。” “你又是如何收买琥珀的?” 柳沁春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她中了点点迷药,坠落井中用不了多久就挥发,根本查不出原因。” 听闻此话方逸倒吸口凉气,从未觉得枕边人温和无害的脸庞下埋藏著一颗丑陋的心! “大街上传开了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诞下……”柳沁春欲言又止:“那时我才知晓犯了大错,被人利用了,祖母,我並非有意的,若是知晓我寧死也不会做的。” 方老夫人摆摆手叫人送来了文房四宝:“先別急了,你擅於笔墨,先把青云台给你药方的和尚样貌画下来。” 许是喝了参汤的缘故,柳沁春精神了不少,想著能够將功赎罪,二话不说提笔画下一副容貌。 片刻后,方老夫人看了一眼,脑子里確实没什么印象,她去过青云台多年,也从未见过此人。 收起了画,方老夫人对著柳沁春说:“此事若属实,方家必定会追查到底,来人,送少夫人回去歇息。” “是。” 两个丫鬟过来搀扶。 柳沁春苍白著小脸看向了方逸,一旁的方逸別开眼,神色莫名。 见状,她只好离开了。 人走后方老夫人拿著画像看向了方逸:“你觉得柳沁春的话能信几分?” 这事儿方逸也摸不透。 “拿著画像去找柳家少夫人,就说柳沁春已经招了,是她被劫匪劫持,逼迫柳沁春这么做的。”方老夫人一直在想其中有没有破绽,也捏不准柳家人除了柳夫人之外,其他人知不知情。 但试一试,便知。 “逸哥儿,你险些没了妹妹跟母亲,这件事绝不能算了!”方老夫人一脸凝重的叮嘱。 方逸点点头:“祖母请放心,孙儿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会替皇后和侄儿討回公道!” 有了这话方老夫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想到亲手养大的孙女,遭了这份罪,她的心就跟被刀刮似的疼。 眼看著方逸气冲衝要离开,方老夫人再次提醒:“禁卫军贸然將柳家人给带走,应该还没机会串通一气,阵仗弄大些,柳家少夫人为了自保,一定会慌不择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反正,这门亲戚也是做不成了,方家也不必要给柳家留什么脸面。 “孙儿明白。” 方逸起身离开。 看著孙儿远去,方老夫人像是被人卸了所有力气,深吸口气:“也不知皇后和方氏现在怎么样了,失了孩子,方氏比皇后更难以接受。” 二十多年的婆媳关係,看透了方氏纯真无害的本性,方老夫人不停地嘆气:“荼儿这一胎太可惜了。” “老夫人,皇后娘娘不是还有皇上庇佑么,芸嬪的小皇子不也被皇上送给了皇后娘娘膝下养著,日后娘娘也算是有了依靠,旁人谁敢说什么无子不无子的,孩子这么小,谁养就跟谁亲近,等日后娘娘调整好了身子,再生养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嬤嬤劝。 可这话方老夫人没有反驳,只是苦笑,许多事哪有这么简单的。 等到了傍晚 方夫人从宫里回来了,方老夫人第一时间去探望,见她下了马车,整个人就跟丟了魂儿似的,一头栽在了丫鬟怀中,那脸色煞白如纸。 “快去请大夫,把夫人扶进去。” 大夫来,方夫人这是大喜大悲过度所致,受了惊嚇,急需调养万万不可再受刺激。 方老夫人点头,前脚刚把大夫送出去,就听见呜咽哭声,她回头看了眼红肿著眼一脸自责的方夫人。 “儿媳有罪,害了荼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方老夫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看著方夫人:“先养好身子,这事儿还没这么简单。” 方夫人疑惑,她只知道家里来了禁卫军查案,又送来了解药,至於经过是半点不知情。 还是嬤嬤飞快地將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方夫人闻言瞪圆眼,怒火中烧嚷嚷著就要下地去找柳沁春拼命。 “找她作甚,她是罪该万死,可现在幕后的人还没揪出来,別打草惊蛇!”方老夫人按住了方夫人,板著脸故作不悦:“你若心存死志,才是对不起荼儿!” 许是被老夫人给激励了,方夫人二话不说捧著药一鼓作气喝了下去,愤愤地咬牙切齿:“荼儿是我的命根子,借著我的手害了荼儿,这笔帐我自然要亲自討回!” 见状,方老夫人鬆了口气。 彼时方逸也回来了,只是看上去神色怪异,先去探望了方夫人后,才朝著方老夫人身边走去:“我赶到时柳家少夫人自縊了。” 闻言方老夫人倒吸口凉气。 “禁卫军一走,柳少夫人就打发了丫鬟上吊了,留下了血书,说是不愿被柳家给牵连,祸及母族,惊恐柳家所作所为,羞愤自尽。” 这一死,是把柳少夫人的娘家给撇得乾乾净净。 越查越深,又死了一条命。 方老夫人忽然有些懊恼不该惊扰了柳家,她仰著头看向了窗外,犹豫良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喃喃道:“这事儿有蹊蹺,容我再想想。” 第481章 互相矛盾 夜色寂寥,方老夫人坐在长案前提笔写下诸多人名,正中央位置是方荼和皇帝,柳沁春,后宫几妃也在之列。 “老夫人,后半夜了,您已经接连两日没有歇息了,再熬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接连说了两遍方老夫人才听进去了,收回视线,手捧著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辜嬤嬤再劝:“夜深喝不得浓茶……” “这事儿一日不解决,我心里这块大石头就不能落地。”方老夫人揉著眉心:“皇上虽不追究方家,方家若不將此事查清楚,文武百官也不会轻易罢休,逸哥儿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必將被连累,还有荼姐儿,当年是我劝她入宫的,她性子刚烈,哪能容得下旁人生养皇上的孩子。” 桩桩件件她都要考虑。 辜嬤嬤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劝,只道:“许是没有老夫人想得这么复杂的呢,而且柳家已经认罪,到时候皇上严惩柳家不就行了?” 方老夫人摇头嘆气:“皇上敢前脚处置了柳家,后脚就有人给柳家翻案。” 说来说去还是离间皇上和方家。 所以,方老夫人下定决心要將这根刺给拔了。 接连几日方老夫人只睡几个时辰,天不亮就起了,方逸来请安时,满脸都是心疼:“祖母,是孙儿不爭气,连累您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操心。” “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况且,柳沁春是我当年看好了,强行要你娶的。” 方老夫人挥挥手,让方逸想开些別计较这些,又问起了方夫人身子,方逸道:“母亲这几日按时喝药,情绪好转了许多。” 有恨意支撑著,才不至於轻易垮了。 想起一桩事,方老夫人忽然道:“逸哥儿,沁春腹中孩子……” “祖母!”方逸立即打断了话,他摇头:“孙儿从未怪罪祖母,祖母不必记怪。” 那日为了查找真相,方老夫人为了逼出真相,让柳沁春也小產了,她也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 方逸毕竟是生父。 “那沁春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提及柳沁春,从前的恩爱和敬重全都被厌恶跟憎恨替代,方逸几乎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日日都在写书信,让丫鬟送来,每日祈福两个时辰恕罪。” 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方逸实在没有办法原谅。 当他知道柳沁春手里握著解药却不肯给方荼时,两人的夫妻情分已经断了。 如今这副模样越不过是惺惺作態! 方老夫人沉思了片刻,道:“有两处你去查查,至於方家,你暂时別招惹她,还有用处,多去京兆尹那走动,看看柳家可曾说出什么话来,还有,多派些人关注柳家,你母亲身边也警惕著些,以防万一。” 闻言,方逸倒吸口凉气:“祖母的意思是担心会有人对母亲不利?” “防著点总不会错。” “孙儿明白。” 用过早膳后,方老夫人想了想还是去探望柳沁春,並对辜嬤嬤说:“去把暇姐儿牵过来。” 暇姐儿是柳沁春的长女,今年两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见了方老夫人噔噔跑来,脸上扬起灿烂笑容:“曾祖母!” 方老夫人弯著腰摸了摸她的脸颊:“走,陪著曾祖母去看看你母亲。” 从出事后方老夫人便让人將暇姐儿从正院抱走,交心腹看著,並叮嘱对暇姐儿不许胡说八道。 一路牵著她,暇姐儿也很乖巧。 几日不见柳沁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衣裳松松垮垮都快掛不住了,一身素衣,鬢间未戴任何首饰,手里攥著串珠子,乍然看见了暇姐儿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母女俩抱在一块说了好一会儿话。 暇姐儿状態极好地窝在她怀中。 “她还小什么都不知情,也未曾被嚇著,身边都是我的亲信,嘴严实得很。”方老夫人坐在了椅子上淡淡道。 柳沁春闻言感动地朝著方老夫人磕头:“多谢祖母照拂暇姐儿。” “她是方家嫡长女,骨子流淌著我方家血脉,自然要疼她。”方老夫人衝著暇姐儿招招手,暇姐儿噔噔跑来,窝在了她怀中,方老夫人捡起一块点心递给她,暇姐儿笑眯眯的道谢,捧著点心吃。 方老夫人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柳沁春:“沁春,之前荼姐儿曾说过,若诞下小皇子,就要许娃娃亲的,她极喜欢暇姐儿。” 柳沁春浑身一震,一时间竟恍不过神来:“什,什么?” “若没什么意外,暇姐儿本该做太子妃,將来也要做皇后的。”方老夫人的手轻轻搭在了暇姐儿的肩上:“你也算我看著长大的,逸哥儿娶你时,金榜题名,又是太子好友,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嫁过来,方家从未委屈你。” 说到这些柳沁春已经泣不成声了,满脸都是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赎罪。 方老夫人佯装没看见,低著头时看见了暇姐儿嘴角边沾染了碎末,立即拿出帕子温柔地擦拭,又给暇姐儿餵了口水喝,暇姐儿咧嘴笑。 良久,方老夫人对著辜嬤嬤道:“你先带著暇姐儿在院子里玩。” “是。” 將人牵走。 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你娘家嫂子悬樑了,临死之前將所有的责任推给了方家,你父母双亲也是一口咬定不知情,被你所逼迫……” “胡说!”柳沁春激动了,仰著头一张苍白如纸脸沾染上了愤怒,心口起伏。 方老夫人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了,皇上那边自有皇后娘娘求情,再怎么处置方家,也不至於抄家灭族。” 她缓缓站起身,对著柳沁春说:“你痛失孩儿,就当是以命抵命,地上凉起来吧。” 说罢,方老夫人手撑著拐杖踱步离开。 临走前还一併將暇姐儿给牵走了。 “祖母!”柳沁春捂著脸痛哭。 出了门,方老夫人揉了揉暇姐儿的脑袋:“母亲病了,要好好休养,这些日子就跟著曾祖母。” 暇姐儿乖巧点头。 安顿好了暇姐儿后,辜嬤嬤有些疑惑:“少夫人是罪魁祸首之一,老夫人真的要不计前嫌?” 方老夫人嘴角勾起冷笑:“她嘴里还没有说实话,强攻有可能会让她崩溃,一时想不开。” “將西苑伺候名单擬出来,包括家里人一个不许少。” 很快名单一共十六人,一半是方家家生子,一半是柳沁春的陪嫁。 夜色渐浓时方老夫人逐个见过。 天不亮又將人全都送了回去,悄无声息。 次日 西苑那边气氛紧张起来。 两个小丫鬟站在墙根底下:“咱们可怎么办,难道真的会被抄家?” “皇后娘娘长跪议政殿前给方家求情,文武百官都不罢休,执意要追究方家,我听说皇后娘娘极有可能要被打入冷宫了。” “少夫人也真是的,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紧隔著半条长廊,柳沁春將这话听了正著,一把抓住了贴身丫鬟墨青的手:“皇上恼了皇后?” 墨青为难地点点头:“现在大街小巷都这么传,就连夫人也被训斥送回来了。” 柳沁春眼皮跳了跳:“那夫君呢……” 墨青听后支支吾吾,在柳沁春的再三逼问之下才说:“被革职查办,再不得入朝为官,不能踏出京城半步。” 这话犹如一记闷雷在柳沁春脑海里炸开了,眼前一黑,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少夫人!”墨青朝著人中狠狠掐了下去。 不久后人醒来。 柳沁春挣扎起身就要去见方逸,却被墨青给拦住了:“大少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少夫人您又何必自討没趣呢,京兆尹的人送上供词,柳家已供认不讳,皇上看过供词之后很气恼,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罚了大少爷免除了死罪。” 几句话听得柳沁春心如刀绞,死死咬著牙,她是知道方逸的本事,文武双全,志向远大。 若被她给连累从此不能入朝为官,柳沁春真的恨不得自己死了。 这一夜,柳沁春枯坐在榻毫无睡意。 同时方老夫人也等了良久。 次日午时辜嬤嬤来了:“老夫人,墨青那丫头来传话,说是少夫人想见您一面。” 方老夫人摆手:“不急,回去告诉墨青,就说我病了,另外也要叮嘱墨青,不该说的话不能透露半个字,十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老奴明白。” 打发了墨青后。 方老夫人手里掐著佛珠,一颗一颗地捏在手里转动,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看见了方夫人身穿素色长裙来了。 人瘦了,憔悴了,眼角还有细碎的皱纹也出来了。 “母亲。”方夫人疾步匆匆,疑惑地问:“柳沁春那个白眼狼算计了方家,为何母亲还要將人供养?” 今日她的空想去见柳沁春,却被门口的婆子给拦住了,不论方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去。 不得已,方夫人只好来找方老夫人了。 “先扶著夫人坐下。”方老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辜嬤嬤上前搀扶:“夫人,老夫人心里也痛恨著呢,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皇后娘娘可是老夫人亲手养大的,怎么能不心疼?” 说到这方夫人的怒火才减弱了,就著手坐了下来,仍是不解:“难道事情不已经查清楚了么,是她嫉妒荼儿怀了男胎,误以为夺了属於她的命中子嗣,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方老夫人摇头:“远不止此,逸哥儿前脚去了柳家查线索,柳家少夫人留下血书上吊了,柳家三个主事人还被关在慎刑司,也是同样的说辞,可你想过没有,三个月的药量有多珍贵,解药更不是你一个人服用,还有柳沁春,且这药也不是北梁的。” “你这脾气,见了柳沁春说不定会坏了我的事,此事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你莫要见。” 她深知方夫人的脾气,肯定会忍不住动手。 柳沁春比方夫人心思细腻,说不定就察觉了什么,所以方老夫人才会叫人看著方夫人。 “要报仇不急於一时半会,不能打草惊蛇,要连根拔起。”方老夫人柔声安抚:“她现在的日子也很煎熬,再等等。” 一席话说的方夫人怒火全消,这么多年方老夫人足智多谋,轻易不出手,更不会害方家。 “儿媳听母亲的。”方夫人老实了,又问起了慎刑司的三人,方老夫人也不隱瞒:“逸哥儿看过证词了,確实说的都一样,但,柳家老夫人被禁卫军带来时,並不知道发生什么,我起初以为她是不知情的,可证词却一样,就错了。” 如果不是参与其中,柳家老夫人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方夫人咬牙切齿:“若不是母亲明智察觉柳沁春不对劲,只怕,这事儿真要不了了之了。” 这事儿坏就坏在柳沁春也怀上了孩子,日日和方夫人接触却完好无损,倘若柳沁春没有怀孕。 此局,堪称天衣无缝。 “你先查琥珀吧,其他的事若是拿不准,来找我商议。” 方老夫人再三嘱咐。 方夫人点点头,临走前忽然说了一句:“琥珀这丫头跟了我多年,一向细心,老子娘也是老实本分的,多年来就她一个丫头养著,图什么呢,被柳沁春给收买了。” 琥珀已死,这事儿只能从柳沁春那查到真相。 “所有的事都摆在眼前,事事捋顺,总有不对劲的地方。”方老夫人也不信柳沁春的一面之词,给琥珀用药再投入井中。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察觉,井口处也没有半点挣扎,多余的脚印。 说明,柳沁春在隱瞒什么。 “查查琥珀的身世,究竟是不是他老子娘亲生的。”方老夫人提醒道。 这几日她也让方逸去查柳沁春的身世,还有柳家长辈的身世,確定是否都是北梁人。 至今还未有消息。 方夫人点头:“儿媳这就去。” 安排完这些,方老夫人揉著眉心止不住地嘆气,满脸都是哀愁和无奈,偏偏当著晚辈的面,她半点都不能露出来。 这个家,她还要撑著。 “宫中皇后可有消息?”方老夫人问。 辜嬤嬤摇头。 忽然,方老夫人脑海中似是划过一道想法,叫人將方夫人追了回来,方夫人折身回头,一头雾水看过来。 “你把当日入宫的细节说一遍,越仔细越好。” 方夫人不解。 方老夫人道:“你虽是皇后生母,可入宫检查是宫规,尤其是皇后即將待產,且不说搜身,至少你衣裳沾了毒,太医若是闻不出来,那皇后出事,太医为何又肯定是你衣裳有毒导致皇后出事?” 这两件事是衝突的! 第482章 逼上门 在方老夫人的一番提醒下,方夫人犹如醍醐灌顶,惊愕道:“母亲的意思是宫中太医被人收买了,明知我身上的衣裳有问题,却还是放行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猜测。”方老夫人並没有证据,只是这几日捋顺了前因后果,对方夫人顺利入宫这事儿有些说不通。 此药並非来自北梁,太医许是没见过,没有察觉也很正常。 但矛盾就矛盾在出事后极快地发现了衣裳有毒。 方老夫人在方夫人耳边叮嘱几句,方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犹豫半天后咬咬牙:“儿媳这就去办。” 接下来两日方夫人忙起来了。 西苑那边柳沁春也没閒著,不仅如此,柳家那边也是被牢牢盯紧了。 第三日傍晚方夫人匆匆赶了来,脸色气得发青:“除了琥珀这贱蹄子外,还有玳瑁也不安分。” 那日方老夫人提醒,伺候方夫人的丫鬟日日都在跟前,方夫人体內中毒,近身伺候丫鬟也跑不了。 这样说来那解药就不止一个人吃。 一旦方夫人身边丫鬟出现什么紕漏,找个大夫看,若是中毒身亡,那必定会让引起方夫人的警惕。 所以方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个个都要吃。 顺藤摸瓜一路查下来,果然揪出了玳瑁,玳瑁和琥珀是一同来方夫人身边伺候的,关係极好。 不同於琥珀的安分守己,玳瑁早早就动了歪心思,和柳家马夫私定终身,又被柳沁春给发觉。 “她好歹也是我身边出去的,怎能眼皮子如此浅薄,看上了一个马夫?”方夫人想想就生气,一巴掌狠狠抽在玳瑁脸上。 玳瑁脸上全是巴掌印,身子被打得摇摇晃晃,眼睛都哭肿了,想要求饶嘴巴却被堵住了,呜呜咽咽地喊著。 方夫人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剥,又掐又拧。 良久方老夫人才开口:“正事要紧。” 闻言方夫人才停下了手,继续说:“那马夫確实有一张清雋容顏,出了名的油嘴滑舌,家里早就有了妻儿,所以她才不敢跟我说,沁春拿捏了她把柄,还许她办成此事,就让马夫休妻娶她过门。 琥珀这死丫头被玳瑁给矇骗了,想著姐妹情深,替她促成此事,沁春交代两人时,並未说明这是什么药。” “未曾说明是什么药,总该有个理由。”方老夫人示意辜嬤嬤將玳瑁嘴里的东西拿掉。 得了自由,玳瑁立即说:“老夫人,少夫人说她膝下无子,眼看著方家步步高升,將来一定会被嫌弃,所以要给夫人下药,三个月足矣,又不致命,等將来夫人復发,少夫人再以舍了半条命救了夫人,如此,不论是皇后娘娘还是方家都会对少夫人感恩戴德,奴婢才会一时鬼迷了心窍,被少夫人给利用了。” “那琥珀是怎么死的?”方老夫人问。 玳瑁脱口而出:“琥珀是奴婢誆骗去了后院,趁她不备推入井中溺毙的。” 说完玳瑁痛哭流涕:“老夫人,奴婢知错了,都是少夫人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方老夫人强忍著怒火,这一场局连丫鬟都算计进去了,真是煞费苦心。 “那个马夫又是什么背景,可曾查过了?” 方夫人话未落,方逸急匆匆赶来,张嘴就道:“马夫一家都死了,昨儿晚上马厩里著了火,今儿早晨仵作已经查验过了,確確实实是马夫。” “怎么会这么巧?”方夫人惊讶得合不拢嘴,才刚查到了蛛丝马跡,人就死了。 方老夫人抬眸看向方逸:“方家里里外外的人都要控制住,不能外出,也別闹出人命来。” 一句提点方逸就明白了方老夫人的提点:“孙儿明白。” 方老夫人挥手让人將玳瑁软禁起来,让信得过的人盯紧了,四下无人时才问方逸:“厉太医检查出入宫的,尤其是入宫探望皇后的,也是厉太医查出你母亲衣裳料子不对劲,厉家,万不可出现柳家那样的事。” 方逸忽然觉得这盘棋越来越大了,抽丝剥茧每一条线索都不对劲。 “柳家那边继续查,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方老夫人坐了下来,她就是要让背后之人知晓,方家决不罢休。 闹的动静越大,柳家死的人越多。 每死一个柳家人,都是线索。 事情果真如方老夫人所料那样,柳家接二连三的有人出了事,主子,小廝,丫鬟。 宛若中了邪一般,引起了柳家不少人惶恐。 紧接著有人去报官,跪在衙门口满脸惊恐地求做主,京兆尹將人带入衙门审问。 “这柳家是不是遭了什么人嫉恨?” “八成是被人报復了。” 流言蜚语久久不散。 这日方老夫人终於等来了柳家二老爷夫妇上门,对方是藉口来探望柳沁春,被引进门却被老夫人的人给拦住了,將两人带入大堂。 “亲家老夫人。”柳二夫人红著眼上前:“我这前几日还梦见了沁春这丫头,想看看她如何了,大哥大嫂还在牢狱中,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方家……” “柳二夫人慎言,沁春还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会是孤零零?”方老夫坐了下来,手拄著拐杖,眼皮轻轻一掀:“二夫人,方家可没欺辱人,至於你们柳家遭了难,那还不是有原因的。” 语气还单著几分嘲讽。 柳二夫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会遭受冷眼,所以听见老夫人的话后並未生气,悻悻道:“老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你们柳家千辛万苦弄来了大量的毒药和解药,耗费多少手段收买了我方家奴僕,难道还要我明说吗?”方老夫人怒拍桌子,满脸的愤怒。 柳二夫人眼皮一跳,被对方的气势给嚇著了,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可柳二爷却淡然道:“老夫人是不是弄错了,这事儿是大嫂被人矇骗了,才会做出糊涂事。” 方老夫人讥笑:“柳二爷又何必揣著明白装糊涂呢,现在时局明朗,非一人所为,你们今日既来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態度。” 许是方老夫人的態度过于坚决和自信,一时间柳二爷也摸不透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老夫人,能不能让我们见见沁春?”柳二夫人道。 方老夫人嗤笑。 不必答话,辜嬤嬤道:“少夫人日日都在反省,求思过,不见任何人。” “老夫人这是要把人扣著不放了?”柳二夫人见软得不行,语气硬气三分,甚至看向方老夫人眼神都多了几分埋怨,当初要不是方老夫人一句提醒,禁卫军也不会查到了柳家。 还不到半个月,大房的人都快死绝了,现在已经波及二房了,柳二夫人哪还能坐得住? 咚! 一声响。 方老夫人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冷著脸极不悦,豁出去道:“你们柳家若执意见人,那也好办,我即刻派人敲锣打鼓將人送回你们柳家,自此之后,两家再不相干!” 柳沁春现在还是带罪之身,宫里还没问罪,可不代表不会追究到底,柳家人岂敢將柳沁春给带走? 柳二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削弱了半截,紧咬著牙:“老夫人这又是何必呢,我们不过是来关心,探望而已。” “探望?”方老夫人冷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是担心沁春会说错什么话,牵连你们二房吧?” 柳二夫人也没想到方老夫人软硬不吃,態度这么强硬,她一时没辙了,只好求救地看向了柳二爷。 柳二爷深吸口气,拱手对著方老夫人道:“老夫人消消气,是我家內人不会说话,这些日子也是被柳家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失了耐心,我在此赔罪了。” 说罢,又弯了一寸腰:“老夫人既然查到了一些线索,不如咱们两家合力戴罪立功,將幕后之人揪出来,给皇后娘娘討个公道,到时候方家要打要罚,我柳家绝无二话。” “二爷!”柳二夫人诧异。 柳二爷朝著柳二夫人瞪了一眼,对方悻悻闭嘴。 方老夫人面上却並没有半点儿动摇,左手握著佛珠转动著,迟迟不接话,这让柳二爷心里越来越摸不透了。 良久,方老夫人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皇长子的分量哪是柳家能轻易衡量的,皇上如今为了战事抽不开身彻查,可柳二爷又怎知今日柳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不是皇上的手笔呢,总不能柳家那些人无缘无故就死了。” 轻飘飘空灵的语气像是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却听得柳二爷头皮一阵发麻,他错愕。 “朝廷总会查出什么来,至於罪魁祸首还是包庇,又或者其他,天子脚下,谁还能跑?” 方老夫人朝著柳二爷意味深长的笑;“二爷说的是不是?” 一句话柳二爷汗如雨下,刚才若是怀疑,可现在他敢確定方老夫人一定知道很多。 方家都能知道,那太和宫坐著的那位能不知道? “大庆未灭之前,有户人家,姓齐。齐家一门旺盛,位列四公,后举家迁南和,也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可后来,南和抵不过如今南牧大军压境,又將齐姓人全部送回金陵城。”方老夫人似笑非笑:“齐家数百年的根基,出过好几个才华横溢的奇才,柳二爷可知如今齐家是什么下场?” 柳二爷瞬间变了脸色。 他又怎会不知? 齐家全族只剩下三五个人,其余人全都被活活斩杀,就地掩埋在了齐家曾经住过的地方,满院子都是亡魂,避无可避。 “你,你说这些做什么?”柳二夫人眼皮跳得厉害,当年齐家的事她也听说了,当时她还说了句小王爷可真够心狠的,杀人诛心,莫过於此了。 方老夫人不再多言,起身就要走:“辜嬤嬤,送客!” “老夫人!”柳二爷往前跨了一步,语气有些焦急:“老夫人,此事和柳家確实牵扯关係了,可沁春也是方家儿媳,方家照样难逃其责,与其让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不如咱们私下將人揪出来,也算是维护了京城治安,免得背后之人再捣乱,伤害更多无辜的百姓。”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方老夫人才停下脚步,露出几分犹豫,柳二爷立即道:“据我所知,大嫂这几个月確实有些不对劲,不,还有大哥,我们二房远不如大房受宠,知晓的事並不多,但为了追查真相,我一定知无不言。” 很快柳二爷就交代了一些事,柳夫人早已在半年前就不对劲了,频频去往青云台。 半年前柳夫人还买了一批奴才放在院子里,这些人看著又不像是奴才,个个肤色白秀,手指娇嫩,哪像做粗活的? 柳二夫人当时就起了疑心,无意间將此事告知了柳老夫人,结果却被柳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罚抄了家规百遍。 显然柳老夫人也是知情的。 “说来说去这一切要是没有沁春帮忙,谁也没法子將手伸到皇宫去害了皇后娘娘。”柳二爷这话说得有些直白了点儿。 但不可否认,全都是事实。 方老夫人抿唇不语。 “沁春这个愚孝的,素来耳根子软,拗不过她母亲的话,几个月前沁春回柳家时,还跟她母亲爭执起来,是我母亲哄了许久。”柳二爷皱著眉头继续说:“柳家此次得来的药方,我猜测应该是云国那得来的。” 方老夫人眼皮微微动。 柳二爷深吸口气:“一年前我曾在柳家撞见过云国世子,那时他打扮成小廝模样,跟在大哥身边,我並不认识这位世子,直到几个月前,皇上活捉这位世子,一颗人头吊在城门口,我才恍然。” 说到这方老夫人的呼吸都在颤抖了,极力压制情绪,面上依旧保持著淡然模样。 仿佛这一切早就知情了。 柳二爷也果然没有怀疑方老夫人,道:“这些事二房根本不知情,还请老夫人明鑑。” 柳家大房是嫡,二房是庶出,这些事瞒著二房也不奇怪,方老夫人扬起眼皮:“那柳少夫人为何自裁?” “自然是担责。” 方老夫人摇头:“非也,她膝下有稚子,又不曾插手此事,怎会无故自裁,柳二爷,这事儿还得弄个清楚,不能光是想著撇清二房啊。” 第483章 惊於真相 柳二爷被方老夫人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仿佛说什么都能被对方抓住漏洞。 说多错多。 乾脆一咬牙:“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老夫人质疑什么儘管说,我二房一定极力配合,只求真相大白时,方家能替我二房求个情。” 方老夫人闻言脸色缓和许多;“二爷若是早就拿出诚意,又何必浪费这些时间?” 说罢方老夫人又重新坐下来,叫人上了茶水点心。 看这架势,柳二夫人脸色微变。 来了这么半天才有了这份待遇,刚才可是连口茶都喝不上,几人落座后,方老夫人直言不讳:“柳少夫人为何而死?” 一上来就问了这么尖锐的问题,柳二爷沉吟片刻后道:“那日禁卫军搜查柳家,带走了母亲和大哥大嫂,成哥儿著急忙慌回了趟院子,再不久就传来了死讯。” 成哥儿便是柳沁春的大哥,柳成。 柳成的底细,方老夫人也早就摸透了,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后院乾乾净净,成婚几年也没听说什么宠妻灭妾的么蛾子事儿。 现在却说他逼死了媳妇,方老夫人只觉得此人心狠手辣,道貌岸然。 一想到柳家的糟心事,方老夫人心都堵得慌,挑来挑去找了这么个人家,害惨了方家。 枉她自詡是个聪明人,看人很准。 “老夫人,这事儿是云国世子做的,必定是给足了柳家好处,才让柳家冒险。”柳二夫人道。 方老夫人轻轻一瞥:“几个月前世子就死了,还有淑妃也死了,现在皇后出事,柳家也接二连三的出事,幕后之人显然就不是世子,必还有一根长钉子隱藏在京城。” 柳二夫人本是著急辩解,可现在,她又被懟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两手一摊:“京城说大不大,要是还藏匿在京城,一定会有后手。” 方老夫人朝著柳二夫人看了眼,顿时就有了主意:“二夫人刚才说想见见沁春,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捉拿幕后之人最要紧,二夫人可愿意配合?” 闻言柳二夫人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未曾开口,柳二爷立即道:“自然愿意!” …… 西苑 柳沁春强忍著下半身的不適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著一尊菩萨像,满脸虔诚地念叨阿弥陀佛。 “少夫人,二夫人来探望您了。”丫鬟道。 嘎吱门被推开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柳二夫人穿著素色长裙,鬢间连一支完好的朱釵首饰都没有,垮了脸进来,那双眼睛怨恨地盯著柳沁春。 这一眼嚇得柳沁春魂儿都快没了:“二婶?” “你还有脸叫我二婶!”柳二夫人两只手叉腰,劈头盖脸一顿辱骂:“要不是你们大房作恶,怎会害了柳家,害了方家,你怎么还有脸活著?” 说话间柳二夫人衝过去朝著柳沁春发了疯似的又捶又打,状若疯癲:“你爹娘和兄长倒好了,拍拍屁股离开了北梁,留下我们这一群人被抄家受罪,柳沁春,你这个害人精!” 柳二夫人的力道不小,对著柳沁春的腰肢又是掐又是拧,柳沁春吃痛惨叫,眼泪汪汪地躲在了丫鬟身后。 “二夫人,我家少夫人小產后一直没有休养好,您手下留情吧。”丫鬟挡在了柳沁春面前。 “呸!”柳二夫人收了手,还不忘呸了口,恶狠狠道:“蠢货!你娘利用你,还不自知,你现在里外不是人,也就方家还留著你,换做是我,早就一刀杀了你都不解气。” 柳二夫人指著鼻尖辱骂,闻讯赶来的辜嬤嬤赶紧將柳二夫人连拖带拽的请走了。 人被拖走了,可骂声还没停。 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柳沁春一激动下半身又见了血,她紧咬著牙惨白著脸:“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 “奴,奴婢听说是柳家被人劫牢,临走前还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方家,老夫人气得至今起不来身,就连夫人也被气得半死,现在城里城外都在辱骂方家。” 丫鬟说完,柳沁春按捺不住了,紧咬著牙:“你去找夫君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很快丫鬟传信出去后又折返回来:“爷他不见您,说让您好自为之。” 柳沁春一把紧拽著丫鬟的手:“你没有告诉他,我有要紧的话说?” “奴婢说了,可少爷根本不见您。” 把方家害惨这个模样,柳沁春心里全都是愧疚,又听说父母双亲离开了北梁,还给罪全部推给了方家。 这口气,柳沁春咽不下。 “去,去祖母那传话,就说我有极要紧的事要说。”柳沁春从手腕上褪下了玉鐲,拔下鬢间首饰,一股脑都塞给了丫鬟:“一定要见到祖母!” 丫鬟接过东西,飞快离开。 莫约半个时辰后,方老夫人拄著拐杖,面如土色地来了,由辜嬤嬤搀扶坐下,朝著柳沁春看去:“你身子还未痊癒,怎么还折腾?” 紧接著又对著辜嬤嬤说:“少夫人的脸被打成这样,怎么也没找个大夫瞧瞧?” 辜嬤嬤道:“老奴稍后就去。” “不必了。”柳沁春揉了揉脸颊,感动得眼眶通红,哽咽道:“多谢祖母记掛,孙媳无碍,今日孙媳找祖母来,是想说一些关於皇后中毒的內幕。” 事到如今,柳沁春实在是没什么可隱瞒的了。 她再不说实话,就要连累整个方家,她不想变成罪人。 方老夫人淡然地看向她。 “祖母,我父亲他並非北梁人,是云国郡王。” 一开口,让方老夫人心头一震,蹙眉看向柳沁春:“你父亲是柳老夫人和柳家老太爷的子嗣,怎会是云国郡王?” 柳沁春摇头:“此事我也是听母亲说起过,之前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但接下来孙媳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 “祖母年轻时曾游歷过云国,和云国献王有了感情,可家族不同意,逼著祖母嫁给了祖父,成婚那几日,献王来过北梁……” 说到这柳沁春有些难以启齿。 是柳老夫人背叛了柳家,还与人苟且生了儿子。 “此事原本掩饰得极好,可世子来了柳家,云国皇帝膝下无子,欲从几个王爷中过继一个,立为太子,论亲疏远近,献王还是云国皇帝的亲手足,献王府同样没有男丁,便想要认回父亲。” 柳沁春的这些话若不亲口说出口,她到死都查不出来,果然,最大的线索还是柳沁春这。 方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在藏在京城的那个人是献王?” “是。”柳沁春点头:“献王让父亲以北梁皇子为投名状,防止日后父亲割捨不下北梁,所以才会设计,害了皇后腹中之子。” 既然开口,柳沁春也没什么可隱瞒的了。 “琥珀,玳瑁,她们都是被我利用。”柳沁春哭了;“祖母,父亲答应过我,只要除掉了皇后腹中之子,待风平浪静之后就会悄悄离开北梁,去云国继承皇位,若不照做,献王会杀了父亲,母亲日日哭红了眼,孙媳是……想著皇后即便没有这一胎,也会有其他皇子,才会鋌而走险。” “祖母!”柳沁春悔不当初,她未曾想过事情会变成今日这幅鬼样子,不受控制。 忠孝两难全。 她只能先偿还了父母恩情,再来用余生赎罪方家。 经过柳沁春的解释,方老夫人的困惑终於解开了,难怪柳家非要算计皇后。 若是简简单单的换子转胎,柳家根本捞不著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毕竟柳沁春这一胎姓方又不是柳,柳家实在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冒著这么大的风险。 若是竞爭敌对关係,那就说得通了。 云国打著要认柳大爷的幌子,借著柳沁春的手除掉皇后腹中小皇子,又能间接地离间了柳家和皇族关係。 毕竟,谁能抗拒继承一国的诱惑呢? 方老夫人强压心头的怒火在顷刻间消散了一半,缓缓站起身,看向了哭成泪人的柳沁春。 “你是柳家夫妇养大的不假,但是非应该知晓,我信你是个懂规矩的大家闺秀,不会因为生男生女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若是为了权势,我无话可说。” 柳沁春仰著头看向了方老夫人,却被对方眼底的一抹冷意给嚇的不轻,张张嘴:“祖母……” “沁春,你辜负了荼儿对你的真情,也辜负了逸哥儿对你的心意。”方老夫人深吸口气,扶著拐杖的慢慢踱步离开。 对柳沁春的痛哭,已有了几分厌恶。 碍於多年来的教养她才没有对柳沁春撕心裂肺的怒吼。 到了西苑门口,柳老夫人对著丫鬟道:“盯紧了,任何人不能隨意出入西苑,还有,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不该说的话別乱说!” “是。” 离开西苑回到正堂时,柳家二房还在等候,见方老夫人回来,柳二夫人焦急上前:“怎么样,沁春这丫头可说什么了?” 方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向了两人,挥挥手,让奴僕们都退下了,才一脸凝重的说:“二爷可曾听说云国献王?” 柳二爷闻言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道:“略有耳闻,知晓不多。” 看他面色不似作假,方老夫人又继续说:“你嫡母柳家老夫人和献王有几分恩怨,你大哥柳儒极有可能是献王之子,此次献王来京,许了柳儒云国储君的位置,柳家动了心,所以才会步步为营,设下此局。” 方老夫人之所以敢跟柳家二人摊牌,是因为对方是庶出,沾不到半点好处,而且柳家一大家子全都在京城,根本跑不掉。 柳二爷瞳孔一缩,满是惊愕,一旁的柳二夫人就更加夸张了,捂著嘴:“这,这,这简直荒唐至极,母亲怎会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 骂归骂,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抵赖,柳二夫人急了:“这事儿不知者不罪……” “此事已经不单是谋害皇嗣了,往严重了说是涉及谋逆之罪,株连九族都是轻的。”方老夫人一字一句,像个大锤子狠狠地敲在了柳二夫人的心坎上,瞬间让她白了脸。 柳二爷紧紧咬著牙:“要不是老夫人提醒,全京城根本没有半点关於献王的消息,如今,能救二房的只有戴罪立功了。” 还是柳二爷脑子转得快,起身就朝著方老夫人跪下:“我打听过,大哥跟大嫂在牢狱內,根本没有招认献王的一个字,母亲推说不知情,大嫂一口咬定是方家换胎,一时糊涂才做了愚蠢的事,青云台那边的线索早就断了,这事儿一直僵持,老夫人深明大义,能查出献王,恳请老夫人给二房个机会。” 刚才方老夫人让柳二夫人装神弄鬼去嚇唬柳沁春时,柳二爷就琢磨出,必定是柳沁春不知外头局势,才会被哄骗了。 这不,柳二夫人前脚刚去,后脚就问出了献王。 这让柳二爷对方老夫人的手段敬佩不已。 “不知者不罪,我们二房的的確確不知情,求老夫人帮帮二房,这份恩情二房感激不尽。”柳二爷朝著方老夫人砰砰磕头,又快又急,不一会儿额头便是青紫了。 方老夫人沉吟道:“柳二爷若想悔过,就得亲自去一趟慎刑司见见柳家被关押的三位,献王二字必要从慎刑司传出来,你们二房才能洗脱嫌疑。” 经过方老夫人的指点,柳二爷瞬间顿悟,这是要他们二房亲自指证嫡母和嫡兄。 他立即起身:“老夫人,我这就去。” 走的时候还拽走了柳二夫人,方老夫人提醒:“二爷,要是半路传出去什么风声,可別怪我没提醒你,失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柳二爷脚步一顿,回头道:“多谢提醒。” 人走后,方老夫人立即让人去请方逸过来。 半个时辰后人来了,方老夫人又將献王的事说了一遍,方逸听的眼珠子都瞪大了:“还有这事?” “都到这个地步了,沁春实在没有必要誆骗咱们,你入宫一趟,將此事稟告皇上,让皇上多留个心眼。”方老夫人说完,整个人卸了一份力,折腾这么久,不枉能揪出来幕后,她红著眼道:“顺带去看看皇后娘娘,就说,家里都很惦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