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崽逃荒,我觉醒空间嘎嘎炫肉》 第1章 以身饲养 上一秒谢遥还在爬山,下一秒...... “哇!哇!哇!” 尖利刺耳的哭嚎声直穿入脑子里,孩子?怎么会有孩子! 谢遥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缓缓转动死寂的眼珠子。 脑子里各种画面快速闪过,这不是她的记忆……缓了一会儿,耳边轰轰的嗡鸣声逐渐褪去,婴儿渐弱的哭嚎声重新传入耳中。 谢遥下意识撑起身,抬手摸头,没流血,扭头视线落在襁褓中的婴儿上。 这是原主弟弟…… 俯身將地上的婴儿抱起来,仔细打量一下,六个月了还跟刚出生时候差不了多少。 刚才还叫唤的孩子,一到她怀里立刻停了,睁著黑溜溜的眼睛望著自己,伸手摸了摸孩子温软的脸蛋,看来是登山的时候发生意外了。 不过既然能重活一次,自然要好好珍惜。 在原主记忆中,父母外出寻食被人打死,只剩下原主一人带著这么一个婴儿独自踏上逃荒之路。 一个半大孩子,还要提防路上那些饿红眼的灾民,不,那不是。 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谢遥脑海突然一闪而过某些画面,没有血色的脸色更加惨白如鬼。 抬头朝四周扫了一圈,唾沫在嘴里绕了一圈才咽下喉咙,总算让火辣灼热的嗓子眼消停了一秒。 她要是再找不到水,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视线所及之处,枯黄乾瘦的树木,开裂的大地,一股微风吹过,捲起一阵阵黄土,鼻尖呼出的气息都带著灼热。 没有一丝水汽,乾燥,滚烫。 头顶上没有一丝能遮阴的东西,火辣的日光包裹全身,谢遥下意识將孩子捂在怀里,能遮一分是一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转了一圈,视线尽头都是一样的景色,选定一个方向,埋头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怀里的孩子一直很安静,谢遥机械倒腾著麵条似的两条腿,抽空看了一眼怀里,孩子双颊通红,双眼紧闭,看起来很不舒服。 谢遥眉头紧皱,將溢到口边的气重新咽了回去,这口气不能吐,一吐她就没力气再走下去了。 在这么个鬼地方一旦停下来,意味著什么,原主已经替她验证过了。 谢遥浑身发软,先前酸麻疼痛的小腿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光线逐渐昏暗,微抬眼眸看了眼天色,用力一咬舌尖,一股铁锈味迅速縈绕在嘴里,钻心的疼痛,让指尖微颤,神智也清明起来。 天黑之前必须找到水,不然这具身体能不能支撑她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数。 谢遥的运气还算不错,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化,不再是单一乏味的开裂地皮和枯黄破败的树木,逐渐有了顏色。 找了一处背风的山丘瘫坐下,才將压抑已久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山丘上的刚冒头野草被一把薅下,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乾涩发苦的汁水混著唾液並不好受,但她还是咽了下去。 这对於饿的前心贴后背的谢遥来说,连塞个牙缝也算不上,反倒激起胃的闹性。 “咕嚕嚕嚕......” 听到这声音她才真正放下心,有知觉就好,就怕没知觉。 只有死人才没知觉。 有了一丝气力,急忙去看怀里的孩子,不禁发愁。 奶粉?没有。 米糊糊?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真不知道原主是找什么来餵这小孩的。 刚想换个姿势,没想到牵扯到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奇怪的猜想。 將手臂从襁褓下抽出来,擼起袖子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一些还泛新,刚才的拉扯让一些还较新的伤口又渗出滴滴血珠来。 这...这原主是用自己来餵养这孩子! 谢遥视线立刻放在孩子的脸上,震惊爬满眼底,唇角紧绷,乾裂起皮的唇边渗出血丝。 原来不是孩子热的脸颊通红,而是鲜血沾染后的顏色。 原主这样做,一定是她看重这个孩子远超自己。 谢遥自问不是圣人,做不到和原主一样,用割肉餵鹰的做法去对待这孩子。 既然借用原主这具身体活了下来,她也会尽力让这孩子活下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清冷微亮的月光散漫大地。 白天原主应该是餵了孩子一次,现在倒也不必担心他。 谢遥向后一仰靠在身后的山丘上,脚尖向上一勾再是一弯,绷直双腿,舒缓疾行带来的酸痛。 弯鉤般的月亮缓慢升至当空,微弱的月光笼罩这片地界。 两个黑豆般的身影快速移动躲在一处山丘旁,紧接著传来一阵压低嗓音的谈话。 “大哥,这次咱们可得了不少好东西,我今天可是可是帮了大忙,怎么说都应该多分点给兄弟吧。” 王麻子微垂的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神色。 “当然,当然。”正兴奋清点东西的吴三满口答应。 將拿出来的东西朝对面一推,呵呵笑道,“兄弟,这些你拿著,今天你有功,要不是你的迷药,那伙子人还拿不下来。” 看著面前这些破烂,五个婴儿拳头大的红薯,一口瓦罐,三床被,王麻子忽的一笑,“就这些?” 似听出同伴的不满,吴三撇嘴不屑道,“这也不少了,你身材矮小,力气又不大,往日都要靠我你才有一口饭吃,不至於饿死。” “今天既得了不少东西,你也该孝敬孝敬......”我... 突然一声闷响,话,戛然而止。 谢遥心底一阵发寒,没有人再说话。 她用力闭了闭眼,低下头看著怀里的孩子,后脑勺一阵发紧,心臟咚咚狂跳。 这具身子已经是强弓之弩,面对两个贼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重活一次的机会,谢遥珍惜的很,不想死的窝囊。 夜风一吹,露出满是薄汗的额头,谢遥咽了咽口水,刚才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別的东西就算了,那三床被算什么!你糊弄鬼呢。” 他长长呼了口气,言语之间充满鬆快,“现在好了,你死了之后,也不用分了。” “因为,都是我的!” 清冷的月光透过矮小的男人,將染满鲜血的面容映射的越发狰狞,也將小山丘映出一个圆溜溜的黑影。 谢遥屏住呼吸,抿紧口唇,將蹬直的双腿慢慢收回,一手捂在孩子的嘴上。 將全身儘量隱藏在山丘的阴影之下,放缓呼吸。 第2章 被发现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谢遥快速扫了一圈,额头上的冷汗,迅速划过脸颊,砸在地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浮尘。 “想我死?就凭你!” 吴三声音一冷,狠狠擦了一把流淌的鲜血,呲嘴,露出森森白牙,“想杀我?你还差点火候!” 王麻子一身冷汗,不过男人这幅惨样,他转而冷笑,“马上让你去跟阎王报导!” 谢遥抱紧襁褓中的孩子,腾出手摸到系在脖子上的绳结,感嘆原主机智,不然凭这小身板可长时间抱不了孩子。 起身小心瞄了几眼,趁著他们打的眼红脖子粗,迅速起身,朝前方不远的小山坡跑去。 王麻子『噗通』一声,狠狠摔在地上,扭头『呸』一口,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吴三深一脚浅一脚,张开蒲扇般的大掌將地上的人一把提溜起来,“你就是一个废物!” “要不是看在你有迷药的份上,你和那群灾民就是一个下场。” “咱们兄弟共事一场,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王麻子使劲扒拉胸脯前的大手,口鼻『呼呼』用力喘气。 “將你身上剩下的迷药交给我,我留你一命,以后还能有你口饭吃。” 王麻子鼻翼扇动溢出一声轻笑,也不知信没信,目光扫过吴三,忽然一道黑影闯入眼底。 “咱俩的事先放在一边。”他唇角上扬,视线直直落在前方不远处。 吴三一脸凶狠抓著他的那只手隱隱加大力气。 王麻子无声朝他吐了两个字,成功让他注意力转移。 在他扭头一瞬,鼻尖迅速散开一丝雾状白烟,吴三对此毫无察觉。 “真的?” 他鬆开双手,任由腾空的王麻子摔在地上。 “当然,我这双眼睛,什么时候出过错。” 王麻子对他朝左指了一个方向,自己脚尖朝右慢慢移动。 谢遥刚闪身躲到山坡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的声音再次消失。 都死了? 不可能,短短不过十几秒怎么可能两个人都没声音。 除非...... 她被发现了! 一道粗哑的嗓音炸雷似的在她耳边响起,“还真有,你小子眼力不错。” 谢遥头皮发紧,猛的抬头,双手抓著襁褓外层,看著面前出现的一高一矮,脸色惨白 “是个小子,还带著个奶娃娃。”吴三隨手抄起坡上的尘土一把抹在头上,顺带拂去脸上的血跡。 见谢遥双腿来回打摆子,心底更是放下一百个心,就这样式儿的,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谢遥一怔,这高个子男人说,她是个男身?从这具身躯里甦醒后,她是没有仔细打量过。 可裤襠里空荡荡的分明没有那二两肉,她再迟钝也不至於搞错自己是男是女。 那就,只有...是原主女扮男装! “如今这世道,连人吃的都没有,这小子居然还带著一个奶娃娃,他身上的好东西一定不少,不如趁月黑风高,做了他!” 吴三闻言,嘴角一勾,“既然如此,你去把他做掉。”边说,还攥紧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谢遥目光僵直呆滯,看起来一副被嚇傻的模样,脑子里却极速运转。 跑!心底刚浮现这个念头,被迅速划去,她现在能站在这儿,也是自己强撑著,要是选择逃跑,不出十几秒就被他们抓住。 这一高一矮的男人本有齷齪,只不过是发现了她才选择重新合作,要是能再次离间,或许是一条生路。 王麻子似乎被逼无奈,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谢遥飞速瞟了一眼高个子男人,朝逼近的王麻子张开裂了无数条口子的双唇。 见他站在那小子面前一动不动,吴三拧紧双眉,开口呵斥,“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动手!” 王麻子还是没有反应,他握紧拳头刚要移动脚步,头脑一阵眩晕,惊的他心底一跳。 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头上破了条口子,他还不至於这么虚弱。 往事比这严重的伤也有过,也不曾如此。 余光瞥见吴三动作,谢遥心底一动,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人身上。 先前听他们说话,这矮个子男人似乎有迷药,方才那高个子男人脚步虚浮,眼神发直,难不成是这矮个子暗中下的手? 心里一翻计较,面上不显,惨白的脸色掩盖了她全部心思。 “您看怎么样?” 王麻子细长微眯的眼珠子上下扫了谢遥一眼,“没骗我?” “没有。” 谢遥左右晃荡脑袋,“我人小力弱,还带著这么一个奶娃娃,怎么样都不是大爷您的对手,只要您保我兄弟俩小命,从今以后,我为您马首是瞻。” “还有,那十斤上好的精米...也一併孝敬大爷你了。” 谢遥满脸諂媚,毫不在乎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有多难堪。 难堪?那是吃饱穿暖之人才有的东西。 她向来是个会易地而处的人,什么环境造就什么人。 眼下形势比人强,不能不低头,至於那十斤大米,她...没有。 空口白牙,至於说她有什么,那也是一张嘴的事,將眼前这人糊弄过去才是最要紧的。 王麻子被吴三平日呵斥辱骂多了,猛不防出现像谢遥这样的人,对自己言语討好,心里压不住有些得意。 想到刚才自己已经给吴三下了药,算时间,药效也差不多发作了。 “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听到没有!” 一句呵斥猛地惊醒他,转过身子看著不远处的吴三,嘴角微扬,“大哥,我看不如留下他。” 王麻子的违背,让他越发愤怒,浑身发热,眼前的景象倒转,脑子越发昏沉。 “我说,杀了他!” 听不到矮个子男人的回应,那声嘲讽却清楚传入耳中,他再傻也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对,怕是遭了道儿了。 谢遥眼光略过王麻子,看向远处的吴三,看来刚才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果然是中药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板,估计还能撑多长时间。 第3章 反杀 “你给我下...药!” 王麻子见他咬字不清,知道药效开始发作,双手往后一背,下巴微抬,“你去,杀了他。” 身子面朝前,话语却是冲她来的。 谢遥脸色有些不好,“杀...杀人?我不敢。” “你怕什么?他现在浑身发软,脑子迷糊不清,就算是五岁孩童也能杀了他。” 你行你上!谢遥腮帮子暗戳戳磨牙,高个子男人那大块头,有她两个高,瘦是瘦了点。 可这年头,普通老百姓能吃的壮实魁梧的才是怪事好吗。 面前这人分明是想借她的手试探中了迷药的男人到底有没有余力。 想通这里,谢遥在心底狠狠呸了一声,真阴险。 见谢遥迟迟不动,王麻子冷下脸色,“不愿意也行,爷先杀了你,对付他也是一样。” 谢遥一震,“別......我动手就是。”低头看了一眼孩子,压下心慌,“我什么趁手的物件也没有......” 王麻子见她拖拖拉拉,有些不耐烦,“石头,木棍,隨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谢遥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木棍上,諂媚道,“大爷,你手里的木棍不知能不能借小人一用?” 王麻子男人嗤笑,“好啊,为防你行动不便,將你怀里孩子先交给我,我帮你抱著。” 谢遥唇角僵硬,“这孩子顽的很,认生,要是哭闹起来,引来其他人就不好了。” 王麻子转念一想也是,隨手一挥,不再纠结谁抱孩子,让她赶紧动手,想她一个半大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谢遥抓紧襁褓,接过木棍,朝已经跪在地上的人走去。 这人即使是跪著也比她高,“软蛋,蠢货...” 吴三眼神涣散,即使口齿不清,也能听清他是在骂人。 她两手抓起木棍,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咻!』破空声隨著木棍挥下,清楚传入谢遥耳中。 王麻子只见谢遥『轻飘飘』一棍,吴三软趴趴地就朝前狠狠摔在地上。 先前他用力一击也没能把男人击倒,此刻却轰然倒地不起。 “你...!” 什么都是开始最难,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很快男人身下晕染出一大片血跡。 温热黏腻的液体从脚底清晰传至大脑。 谢遥睫毛微颤,手腕还是颤个不停,心情却出奇平静。 这是她来异世界的第一课,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不是曾经那个平和安稳的国家。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动手,死的就是她。 第一次动手杀人的害怕,恐惧,统统化为身体的颤慄,暂时主宰身体。 王麻子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防备,本以为这是个弱懦不堪的小子,借著这小子, 一来,他能试探出高个子男人到底有没有余力。 二来,也能將这小子嚇破胆,顺手將他除掉。 可眼下的事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是个黑心儿的。 谢遥扯起嘴角,转身朝男人恭顺諂媚依旧,“大爷,此人已死,小人不负所托。” 王麻子见她脸上笑的勉强,眼神僵直,身子止不住打颤,一副被嚇破胆的模样。 方才钻出心底的疑虑尽数打消,原来是强装硬撑的。 “很好,很好。” 他逗狗似的招了招手,谢遥闻势知其意,顺从上前,主动將木棍交还。 王麻子对她这举动更是满意,看来是他多心了,要是她真是个黑心的,现在就该不还这木棍,而是一棍子打来。 “真死了?” 谢遥闻言一脸恐惧,怯懦道,“我...我没敢看。” “真是个胆小鬼,如今这世道,你见的死人难不成还少?” 谢遥勉强提起笑意,来回揉搓手腕,“我胆子小。” 王麻子不屑瞥了她一眼,绕过她,走上前查看。 谢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手心被勒地泛白也没有鬆懈分毫。 矮个子男人蹲下身子,用木棍挑起男人脸上湿噠噠的头髮,左右扒拉。 谢遥还未恢復平静的胸膛,此刻又开始咚咚闹腾起来。 不知何时,弯月正对著他们,一条细细的线清楚的被映在他们身后。 “真死了。” 王麻子见状,心下大喜,手里的木棍用力地捅向男人,“你不是自詡很厉害?从来瞧不起我,这下如何,还不是轻易死在我的手中。” 他全身心的对著男人的尸体泄愤,浑然没发现身后谢遥的举动。 或许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即便谢遥杀人的利落让他震惊,可那又如何,他有武器在手,而谢遥显然被嚇破胆,胸前还掛著一个奶娃娃。 直至死前,他还是抱著谢遥居然敢...敢真的朝自己动手的想法。 谢遥额角青筋暴起,鬢角的头髮一缕一缕黏在颊侧,双脚踩在他的双臂之上,王麻子脖颈后仰,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后弯折。 谢遥冷漠的眼神,清晰的倒映他眼底。 王麻子死前,脸上的各种情绪同样传入她眼中。 通红至泛紫的面容,暴突充血的眼球直勾勾盯著她,心底驀然升起一丝恐惧,她闭眼默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再次睁眼,男人瞳孔涣散,没有聚焦,意识到他已经死亡,她还是抓紧死死勒了一阵,直到手腕酸软到了极点,才缓缓鬆开布条。 她瘫坐在地,全身脱力,浑身再次止不住的发颤,这次却不是害怕。 颤抖著手將两人身上摸了一遍,从矮个子男人身上,摸出半包迷药,塞进怀里。 想到这两人先前说的好东西,又撑著起身,朝不远处的小山丘走去。 她绕到前面,果不其然,地上孤零零正躺著一大一小两个背篓。 不远处还有五个红薯,三床被,和一个碎成八瓣的烂瓦罐。 小背篓里的东西一目了然,一个瓦罐,揭开盖子,是半罐子小米。 大背篓里的东西就比较繁杂了,红一小包,乾菜两包,二十个土豆,一口小铁锅,还有各季衣物。 在背篓最低部还有一小包盐和一小罐大米。 谢遥眼底爆发惊光,真是解了她燃眉之急,连孩子的口粮都有了。 第4章 纯黑户 此地不宜久留,那一高一矮的男人既然能来这儿,难保其他人不会涉足。 將所有东西塞进大背篓,直起腰,看著被隨意扔在地上的三床被,咬牙搭在背篓上。 她孤身一人,身上分文没有,这些都是家当,不能丟。 看著略比她低一些的背篓,嘴里发苦,背著这些东西上路,饿不死也得累死。 要是能有像乾坤袋这种玄幻之物就好了,异想天开一瞬,不由摇头髮笑,“真是想多了。” 手刚搭在背篓上,身形突然一顿,眼底震惊止不住往外冒。 “还...还真,真有。” 不过不是什么乾坤袋,也差不离多少,相比之更甚。 是她前世旅行时,隨身携带的单人帐篷,摺叠起来是一个大背包能背在身上,鬆开放在地上能组装成一个单人帐篷。 这可比什么乾坤袋好多了,里面可有不少她屯的好东西。 伸手搭在面前的背篓上,脑海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背篓瞬间消失不见。 月光黯淡,一道小影追逐著弯月消失不见。 几天后在人群尾端,远远坠著一道小影,正是消失几天不见的谢遥。 头髮脏污繁乱,隨意扎起,东一綹,西一缕,有些还贴在脖颈,满脸泥垢,衣服上的血跡乾涸,一动噗噗往下掉渣,活脱脱一个小叫子。 “滋滋滋......” 窝在襁褓內正嗦指头的奶娃娃,目不转睛盯著谢遥。 谢遥弯了弯眼角,伸出食指轻轻颳了刮他黑红的小鼻子。 自从她发现自己携带外掛,心情可谓是极速飞升,帐篷里虽然有水,可她还是没有一股脑將他洗刷乾净。 一是,在这人人灰头土脸,味道甚至称不上好闻的人群里,一个乾乾净净的孩子绝对是异类。 虽然没人会趴到她怀里专门去瞧,但为保险起见,她甚至让他看起来更脏,除了那嗦的鋥亮的大拇指。 二是,她从帐篷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之后,发现帐篷里的东西消耗掉之后,不会像自助饮品机一样会自动续存。 这也意味著帐篷里的东西她需要精打细算。 这几日她粗略翻了下原主记忆就只有打猪草,餵鸡,做饭,洗衣服洗锅这些事。 为数不多就是原主母亲教导她出嫁之后,要懂得孝敬公婆,做好相夫教子之道。 谢遥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原主父亲因她是女子,外面的事从来不与她交谈閒聊,导致她对这个世界的事知之甚少,只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这几日跟在这逃荒的灾民后面,偶尔攀谈几句。 简单知道,这大秦百姓外出百里,需要路引,也称作文引,是跨州过府的凭证。 这路引在现代等同於护照,没有护照,出国直接扣押,更甚连国都出不了。 没有路引就意味著,什么州县都不能去。 大秦三五个百姓没有路引,当然走不远。 可一路走来,北地赤地千里,县官老爷都卷包袱跑路,治下百姓当然无暇管理。 百姓活不下去自然也要跑。 生活在大秦的百姓,除了外出路引,还有照身帖,和户籍文书。 照身帖相当於现代身份证,用打磨光滑的竹片製成,上面持有人的头像籍贯信息。 有一个老妇见她人小还带著一个奶娃,又什么都不懂,还宝贝的拿出自己的照身帖给她看,头像是简单雕刻,只能简单看出男女,老幼。 户籍文书和户口本一样,百姓手里一份,官府存档一份。 要是想在大秦落脚生根,这三样必不可少。 谢遥往怀里带了带平安,对了,她给这孩子起了一个小名,『平安』。 荒年活人不易,她希望自己和平安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而且北地旱了这么久,也没听人提起过朝廷賑灾的举措。 要么是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 要么是发了賑灾银和粮食,被层层剥削,最后自然到不了百姓手里。 无论哪种情况都证明这大秦的朝堂乱的很。 思及此处,谢遥蔑笑一声,现在她泥菩萨过江,保自身都难,还有空想这个朝代的谁得利,谁获权。 目光重新落到前面大树根旁的人家,嘴角微微一勾。 现在逃荒途中,不进城池,倒也不用担心路引,照身帖这些。 大树根旁,一身褐色短打装扮的中年男子,一把拉过老娘,站在她面前,阻隔了谢遥和老娘的对视。 “娘,你可別发慈悲,咱自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话刚说完,哑了声,他们家的锅好久都没揭了。 深吸一口气,望著老娘目光真挚,衬得他发黑的脸皮越发憨厚,“娘,你信佛做善人我不反对。” “可您也要分时候,您说是不是?” 老妇摆了摆手,“我知道,树根也不是...没给他。”老妇人满头白髮被齐整的梳到脑后,盘成一个小包包,看起来小巧极了。 在男人渐渐升起怒意的脸庞下,老妇心里虚了一下。 “那男娃自己还不大,就带著一个奶娃娃,我瞧著可怜。” “我...”男人吸气又屏气,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谁不可怜,娘,你的儿子我不可怜?还是您这么大年纪餵口吃的,还要日夜奔波不可怜?” 老妇人神色苦涩,耳边垂下一缕白髮,男人不忍,张了张嘴,“一路走来,只剩咱娘儿俩,您要是寂寞无事,和那小子说话閒聊也行。” 老妇人唰的一下抬起头看著他,“真的?” 男人见状,无奈耷拉眉毛,“真的。” “不过,只有一点,不要把树根给他。” “不给,不给,我又不是傻子,做了一辈子善事,一辈子善人,临了还要遭这罪。” “我也想开了,只要你好好的,娘其他的也不求了。” 男人心里一软,细细叮嘱她不要乱走,在这里好好等他回来。 老妇人听话应下。 等男人一走,老妇人吐了一口气,好似鬆了绑一样,一脸轻快。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嘮叨。 她又不是傻子,自家人饿著肚子反而去补贴別人,做善事那是在力所能及之內,下意识忽略了之前看著谢遥那双黑墨般的眼珠亮晶晶盯著她时的举动。 望著男人走远,谢遥利落起身朝老妇人走来。 第5章 祸事 谢遥抱著平安坐在老妇人周围,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孺慕之情,“王奶奶。” 老妇人一脸和善,『唉』了一声,倒是没因为男人的话对谢遥有什么脸色。 毕竟只是閒聊,谢遥也没问她討要什么东西。 起身探手摸了摸平安的小手,看见谢遥瘦削的脸颊,心疼道,“可怜见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咱们也能好过些。” 谢遥乖巧摇了摇头,“老天爷的事,咱凡人哪能说准。再往南走走,到了水草丰盛的南地,能吃的东西多了。” “要是再有哪个州府的官老爷开恩收留咱们,安稳日子自然也就来了。”说完眼底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藏著不易察觉的引导。 老妇人听完,嘆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大秦外出超过百里就要路引,咱们这超出多少个百里了。” “灾民没有路引都是流民,放在太平日子里,官府对流民可直接捉拿强制做苦役。这一路南下的流民何止万千,哪个州府敢收?” 谢遥听完垂下头,没有说话,瞧著有些绝望,老妇人抿了抿嘴,心下哀嘆,出声安慰道,“但也有例外。” “嗯?”见她又活泛起来,老妇人笑道,“只要朝廷下旨賑灾,咱们总会有个安置。” “到时带著户籍文书和照身帖,等官府確认身份,没有路引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遥垂著脑袋,没发现老妇人面色淡淡,显然对自己说的情况不抱希望。 老妇人眼角皱纹很深,夹杂著少许污垢,跟老妇人梳齐整的白髮並不匹配,谢遥一抬头脏污的面容便闯入她眼中。 原主的户籍文书估计是在原主父母身上,可他们早已身亡,且原主也没注意过。 至於照身帖,她后来检查过身上,也没有这玩意儿。 后面老妇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她儿子话很多但非常孝顺,说她还有一个小儿子跟她差不多大,老头子和小儿子都没了。 老妇人说话有些顛倒,想起什么说什么,瞧见男人回来,她才起身离开。 临走时,老妇人还是当了一回傻子,说谢遥跟她小儿子一样乖巧,说什么都安安静静听著。 谢遥托在襁褓下的右手里紧紧攥著一块树皮。 男人回来蹲在老妇人跟前,不知说些什么,看起来很高兴,连带老妇人眉目都泛起喜意。 谢遥静静瞧著,心底泛起一股涩意,几次交谈,她发现老妇人神智有些不大对劲。 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能获得有用信息不多。 树皮的粗糙磨礪扎的她並不舒服,老妇人兴许是把她当做逝去的小儿子。 可是她不是。 她现在不缺吃,可老妇人不知道。 “呀...呀呀呀...” 平安哼吱声一把拉回她的思绪,“饿了?”她低下脖颈,小声问他。 “呀!” 谢遥熟练的从他襁褓下的屁股后掏出一个小牛皮囊袋,揪开上面的盖扣,放到他嘴边。 平安喝的是她熬的米糊糊,一次性熬了不少都放在帐篷里,帐篷之內的东西都被时间凝固,放进去什么样子,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子。 米糊糊坏不了,也省了她三番几次熬粥。 她把手里那块树皮放进帐篷里,拿出一块压缩饼乾,借著低头餵平安的时候,偷偷吃了半块,压下飢就放回去了。 她跟在灾民最后,离他们有不少距离,加上饼乾还是杂粮蕎麦的,什么味也没有,吃的时候除了平安咕嚕眼珠子好奇望著她,倒没人注意。 就著平安吃剩下的米糊糊,沾了沾喉咙,谢遥感觉整个人好像又活过来一样。 现在过了太阳最毒的时候,火热的日光斜斜打在身上,虽然热气腾腾蒸的人难受,好歹能忍耐住。 一滴热汗顺著耳后流入颈下,灾民稀稀拉拉跟多米诺骨牌一样,起起伏伏,开始移动。 谢遥抱著平安正要动身,余光瞥见老妇人的儿子却反其道背著她进了一条小路。 他们走后不久,跟了不少人进去。 望著前面密密麻麻的身影,又瞥了眼那条小路,谢遥脑海中天人交战。 先前老妇人儿子回来时,满脸喜气压都压不住,刚刚跟著他们进去的那些人一定是盯上他们了。 谢遥脚下跟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托著平安的那只手心磨礪感似乎现在还有。 前方大路上灾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谢遥一咬后槽牙钻进那条小路。 小路两旁,翻起堆堆泥土,杂乱铺在干透的土地上,谢遥一脚踩在上面,印下一个小巧的脚印。 这条小路,只有一个方向,倒也好找,走了大概六七百米,出现一道石缝,不宽不窄刚好够过一个人。 她从帐篷里拿出一根登山镐握在手里,紧了紧,小心探进石缝。 由窄及宽,石道內光线昏暗,她眯了眯眼,等適应之后重新睁开眼睛,远处出现一个小光点,看来这石道不短。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她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湿感。 有水! 难怪那男人回来时眉眼间的喜意压都压不住,原来是找到水了。 在这一口水顶上四五天来说,找到水那可真是大喜事。 越靠近出口,光线越发明亮,蒸腾的水汽也足了起来。 在离出口有五六米时,她便停下不动。 多亏原主视力好,隔这么远也看见出口有两道人影在晃动。 要是放在现代,她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还是那小子运气好,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这下咱们好几天不用愁没水喝了,等他们取好水,我也去装点,渴了好几天了。” “我瞧见那水潭不浅,肯定够咱们这些人,说不定还能痛快洗个澡。” 谢遥屏气听著,脸上划过一丝瞭然,果然猜的没错。 这两个人守著石道出口,必然是不想让除他们以外的人发现这里。 要是贸贸然进去,肯定不行。 不说这些人是什么路数,万一和先前一高一矮的男人一样是亡命之徒,她细胳膊细腿的打也打不过。 在帐篷里翻了半天没找什么有用的东西,摸到胸膛时,微鼓的异样感,一下子惊醒了她。 迷药! 对,她有迷药。 第6章 水潭 刘义两眼精光地看著脚下的水潭,心中暗自丈量了一下这水潭离地面的深度,“就是不好取水。” 为首一名满脸横肉大汉,轻飘飘看了刘义一眼,粗声道,“不好取也得取。” 谢遥悄咪咪趴在草丛里,看著他们,心底闪过一丝瞭然,是有水,看样子不好取。 刘义被鲁乌冷眼一瞧,头上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不是他胆小,那张脸看上一眼,晚上便要做起噩梦。 那不是横肉,而是大小不一的肉瘤子,缀满了他整张脸。 “今天这水,你取不上,我就把你丟进这水潭里!” 刘义微垂双眼,视线落在那双顶穿鞋面的脚趾上,压下心口翻腾的噁心。 余光瞥了眼一旁老妇人母子,肉眼儿打了个冷颤。 谢遥顺著刘义的目光,看见远处老妇人尸首,屏住呼吸,眼前恍然闪过那和善温柔的眼眸。 “嗯...?” 察觉到鲁乌不耐烦,刘义急忙应了下来,隨即带著身后的人离开。 谢遥小心退回石道,鬆开手心,出了一手冷汗,老妇人那沾满泥污的双眼透出的惊恐,毫不掩饰她生前遭受了什么。 她微抬眼睫,望著水潭边立著的人,眸底冷意乍现。 走远了,刘义低头朝一旁呸了一口,吐了嘴里的苦水, “刘哥,咱们以后难不成真要听那丑陋至极人的话?” 刘义看了眼他,“方才他的手段你没看见?就算把咱们这些人捆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说话人想到鲁乌的手段,心里烦闷,不甘掺杂著一丝恐惧,默默闭上了嘴。 刘义见他们屏声,心烦摆手,让几个人赶紧去搓树绳,他们里面有几个手艺人,简单搓个树绳不是问题。 剩余的人被他打发去草丛茂盛之地,看有没有野鸡野兔。 此地水汽足,连带草木也丰盈起来,要是换成外面黄土满天飞,大片大片的乾枯树棒子,就是把他杀了,他也没办法从七八米深的水潭往上运水。 吩咐完一切,走到石道口前,下意识拧起眉头,“崔山,石头?” 四周安安静静,一股热风徐徐吹过,打起他贴在额角的髮丝,刘义一手按在身后,再次高声呼喊, “崔山,石头?” 听到动静,鲁乌大步踏过来,“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 刘义一脸凝重的样子,落进鲁乌眼里,不屑嗤笑,“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这胆子我看稍稍比老鼠大一点吧。” 刘义面色越发不好看,好一会儿,他垂头说道,“先前我让两个人在这里守著,现在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 “你找了没,是不是去撒尿了?” “我高声呼叫了好几声,要是在周围他们一定能听到。” 听到这里鲁乌眯眼扫了一圈,也发现不对劲,难道还有人等著当黄雀? 刘义后退半步,站在他身后,还没站定,脑子一片眩晕,面前大汉上下顛倒,开始天旋地转。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暑气了? 刚想张嘴,一股口水顺著嘴角流到衣襟上,他双目撑大,意识到不对,挣扎想提醒前面的大汉。 整个人像鬼上身一样,动弹不得,直翻白眼。 鲁乌说了好几句,见没人回应,扭头皱眉,“你怎么了?发羊癲。” 伸手拍了他一下,没想到,刘义直挺挺向后倒去。 鲁乌迅速后退,警惕扫了一圈,“出来!有本事出来跟老子正大光明斗一斗。” 谢遥紧贴在石道的凹槽,完美避过大汉扫过来的视线。 听到大汉的话,谢遥呸了一声,真不要脸。 想到静静躺在帐篷里的那块树皮,心下黯然,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为数不多的善意。 人已死,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按照人趋利避凶的本能,她现在应该是迅速离开这里。 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是热血上头,更多的是因为那一池子潭水。 帐篷里的水终究有限,撑不了多久。 接下来的路上,要想再找到这么多水,恐怕不容易。 她没想到迷药这么好用,可惜就这么半包。 刚才用了一小半,只剩下一半的一半了。 这满脸瘤子的大汉,体格硕大,听他们之前谈话,这大汉似乎不是一般厉害。 要是还按照之前的下药方法,恐怕起不了多少作用。 低头亲了亲平安的大拇指,解开脖子后面的绳结,將他放进凹槽里,盖了一块透气黑色罩子,並在周围撒了一些药粉。 『等姐姐回来。』 鲁乌听见动静,大声呵斥,“出来!”他身子微微向右倾斜,眯了眯眼睛,看见一道瘦小身影,瑟瑟缩缩从石道口挪动出来。 鲁乌立刻从腰后抽出一把大刀,刀锋凌厉,停在谢遥眼前。 “饶命,大爷,饶...命。” 见是个孩子,他心下微松,但还是没有完全放鬆警惕,“人呢?” 谢遥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没...没人啊。”她脸上的害怕显而易见,“我...只是...不小心闯进这里的,我不...不找草根树皮了,还请好汉饶我一命。” 听了她这番话,鲁乌还是没有收起大刀,甚至往前逼近几分,刀背至刀尖,由厚转薄,模糊的映出她的黑丑的样子。 谢遥看著鼻尖处的刀尖,寒意瞬间从脚底直衝大脑,头皮一紧,此人疑虑深重,即使面对她这么个小孩子还是谨慎,没有轻易放下戒心。 视线上下快速一瞟,在他脸上一停,身有残缺的人,那残缺之处或是他们的弱点。 “草根...树皮?”大汉瞧见她鼻尖冒出滴滴汗珠,明显害怕极了,却还是强装镇定,甚至还敢朝他脸上瞟。 第7章 被动技能 “你不怕我?” 谢遥又瞟了眼那一脸的肉瘤子,摇摇头,“我有个哥哥和好汉一样,不过他是身上长满了,我每日给他擦洗,习惯了。” “哦?”鲁乌有些好奇,像被她勾起兴趣,“之后呢?” 谢遥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温情,被他瞬间捕捉,“之后为了能省口吃的给我,饿死了。” “死了?” 谢遥缩了一下脖子,没敢说话,仍是满眼真诚的望著他,仿佛面前的鲁乌是她的哥哥一样。 鲁乌从头到脚將谢遥打量一遍,“你!从今以后就跟著我,若是能让我开心,保管你吃香喝辣。” 谢遥小脸一扬,露出討喜的笑意,“大哥!” 清脆充满喜意的叫声,让鲁乌眉间舒展,转身收刀,“跟上。” 谢遥从善如流,小跑到鲁乌身旁,指尖微动,將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大哥,这是我存了好久的树皮,你吃吧。” 鲁乌停下脚步,垂眼一瞟,捏起乾枯发硬的树皮凑到鼻尖闻了闻,“这玩意儿?狗都不吃,赶紧扔了,一会儿让你吃点好的。” 隨手將树皮扔回她手里,捻了捻手指,“都发霉长毛了,赶紧扔了。” 谢遥眨了眨眼睛,听话扔掉树皮,乖巧道,“大哥,咱们去哪儿?” 鲁乌对她举动很满意,“这里有除咱们以外的人偷溜进来了,现在嘛,当然是狼吃羊开始了。” 说著眼底划过一丝兴奋,“快走。” 鲁乌一步顶谢遥三步,望著前面壮硕的身影,算计药效起作用的时间。 一路上谢遥还看见几个人,是此人的手下。 “老大,这里野兔野鸡不少,刚才还挖了一窝野鸡蛋呢。”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兴奋捧著野鸡蛋给他看后,小心抱在怀里。 鲁乌点了点头,见他一脸兴奋,看这看那就是不敢朝他脸瞧上一眼。 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谢遥,谢遥瞬间扬起一个大笑脸给他。 还是这小子称心。 年轻男人见他身后跟著一个孩子,有些不解,“老大,他是谁?” 鲁乌隨手一挥,“这是我弟弟,以后跟著咱们。” 弟弟?从没听过他说有弟弟,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个小子,看样子还很得心意,以后不知道要费多少粮食。 年轻男人心里不满,脸上没敢带出一点,想著还是要跟他们刘哥说说。 “其他人呢?” 年轻男人恭顺回话,“一部分去取水,一部分去捕捉猎物。” “行了,去吧。” 谢遥眼巴巴望著他怀里鸡蛋,年轻男人下意识扭过身子。 “给他。” 年轻男人听到大汉发话,苦著脸將怀里的鸡蛋递给她,“抱好了。” 谢遥高兴地连眼睛都眯起来了,“放心,放心。”有了这些,平安和她都能补补身子了。 大汉没等谢遥抱好,起步离开,“对了,去石道口瞧瞧刘义,顺便告诫其他人,这里进了其他人,小心提防。” “一旦出现,直接除掉!” 年轻男人担心刘义直接朝石道口奔去。 谢遥眼珠子一转,低头跟在大汉身后,见大汉重新起步,脚步不如刚才沉稳有力,心底不禁有些高兴。 起作用了...... 带谢遥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陌生人的踪跡,鲁乌眉头微皱,引得额上肉瘤一阵痉挛。 怎么会没有人,连带刘义说的看守的那两个人都消失不见。 这里没有出口,只有石道口一个进出地,难不成人躲在石道內? 那他身后这个小子? 鲁乌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 谢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猛然停下脚步,心生警惕。 一把登山镐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被她死死抓在手里。 “大哥,怎么不走了?” 鲁乌没有说话,浑身散发冷意,引得身后谢遥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立起。 人背对著她,谢遥看不见他表情,两人一前一后,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谢遥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他脚尖掉转,转过身来。 没有回应,没有质问,没有表情。 別问她怎么从那张只能瞧见眼睛鼻子嘴的脸,看出有没有表情。 鲁乌目光森冷,看向谢遥的每一个眼神透著刺骨的冷意,要是目光有实质,现在她身上一定被洞穿了。 抽刀,挥,砍,劈,动作利落乾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谢遥在心里忍不住爆粗口,面上却是一片慌乱,“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鲁乌见谢遥身形灵活,滑不溜手,居然轻易躲避开他的招式,心中越发凛然。 这小子绝不向他表面显示这般无害,说不定就和暗中潜入这里的那伙人是一起的。 可恨他居然信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思及至此,下手越发狠辣。 谢遥面上滑过一丝凝重,闪躲越发吃力。 无意挡下大汉一刀,现在握著登山镐的虎口还震的发麻,幸亏这登山镐浑身乃是精铁所制,不然就凭刚才那一刀她就脑袋搬家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一招落空,鲁乌厉声一喝。 谢遥看著眼前情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被鲁乌打的如同落水狗,也被激起火气,“是你妈!” 妈? 鲁乌即便听不明白,自觉也不是什么好话,阴沉著脸盯著谢遥,这小子滑不溜手,跟个泥鰍一样,一时还真奈何不了她。 目光触碰到她手里那奇形怪状的东西,暗自心惊,看向自己手里的那把大刀。 这把刀还是他抢了一个打铁铺得来的,工艺甚是不错,刀劈石头也能留下几分痕跡,可那小子手里的东西竟然没有丝毫损伤。 附近四散寻找猎物的人听到动静,迅速集结而来,站在大汉身后。 谢遥『哈』了一声,眼眸轻抬,“怎么?以多欺少。” 在谢遥身后还有两个人抬著个东西急速跑来。 鲁乌腾出一丝目光,瞥了刘义一眼,看向谢遥的眼底冷意似乎消散不少。 “谈个条件如何?” 第8章 假意 谢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刘义。 “说!” 既然撕破脸皮,她装都懒得装一下,好似刚才情真意切大哥长大哥短的不是她。 鲁乌见她神情冷漠,咬牙道,“兄弟既然有此身手,不如加入我们,以后相互扶持,在这乱世之下也能活的痛快些。” “最后再做个顺水人情,把刘义救醒,如何?” 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三里外都能听见。 条件內容是有利於对方的,对她好的地方是一点儿也没听出来。 別说她不会和这群贼人同流合污,退一万步来讲,就说会,她也不可能成为他人手中刀柄,任人挥使。 不然前世也不会和家族决裂,净身出户,挣脱束缚,选择隨心而活。 目光在鲁乌,刘义和他身后的人扫了一圈,结合之前暗中窥探所得,心里有了计较,她眸光一动,唇角微扬。 谢遥柔和下来的神色,让鲁乌以为她是同意了,嘴角刚要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接下来谢遥的话让他唇角顿时凝固。 “好啊,救刘义还是让我加入,你...只能选择一个。” 站在鲁乌身后的人,目光齐刷刷射向他后脑勺,他脑后之热,即使是他面前的谢遥也能感觉到。 “老大...刘哥他为人机智灵活,救他绝对比拉拢这么一个小娃娃有用处的多。”先前那个听到刘义有事拔腿就跑的年轻人抢先开口。 谢遥眉头微挑,目光玩味地在他们之间流转,“考虑地怎么样?” 鲁乌眼神危险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年轻人,眼珠子一转放在谢遥身上,“当然是加入我们。” “老大!” “老大......” 身后此起彼伏,诧异,难以置信,各种脸色跟调色盘一样,好看极了。 谢遥微点下頜,神色瞧著有些傲然,“看来他很没用啊,连我这么一个小娃娃也比不上,居然让大哥你舍他要我。” “你...!” “放你娘的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侮辱我刘哥,简直找死!” 年轻人怒火冲冲,抬脚便冲,挥手朝谢遥砸来。 谢遥笑意盈盈,似乎毫不在意年轻人举动,直挺挺站著,任由他打来。 挥拳还没有砸到谢遥,一股子温热『噗呲』扬散在她脸上。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年轻人截颈而断,还保持著挥拳的姿势,头颅『噗通』掉在地上,沾著泥土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不算白净的脸庞,此刻沾满了碎泥渣子,唯有那一双不小的眼珠子此刻能看的清楚。 鲁乌身后的人瞧见,脸色惨白一片,噤声不闻滴点声音。 谢遥淡定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跡,似乎眼前可怕的情景引不起她丝毫恐惧。 她现在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刚才和鲁乌打的有往有来的人,是自己? 那之前面对高矮男人,自己怎么没有想动手的感觉,难道这还是被动技能。 谢遥眉头皱的都能打结了,自己不会武,在原主记忆中也没有习武的画面,那这诡异的身手从何处来的? 脑子里想了许多,面上一闪而过,擦了半天,脸上黑一道红一道,也没擦乾净。 鲁乌微垂的刀锋上缕缕血丝匯聚成珠,砸在他脚边的地上,“是手下人不懂事,不知小弟考虑的如何?” 谢遥低头一笑,“大哥,我加入没问题,可我看你身后的人,瞧上去不是很满意你这个决定啊。” 鲁乌手臂一挥,將刀上的血珠甩乾净,扬声笑道,“他们算什么东西,只要我满意就行。” 谢遥挑眉看他,“也是。不过为保大哥地位安稳,我提议將刘义除去,他们无所依附对大哥你,也会更加忠心。” 话刚一出口,大汉身后的人全部对她怒目而视。 大汉一愣怔,“杀了刘义?” “没错。”谢遥绕过面前的死尸,走向刘义,“我看此人在他们眼里恐怕比大哥你还有分量,此人不除,大哥你始终是外人。” 鲁乌眼底光影交错,看起来颇为动心,视线落在谢遥身上,缓缓点头,“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跟在刘义身边的人,手心攥紧,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生怕落个和年轻人一样的下场。 “小弟为大哥这样著想,大哥也该为小弟你考虑,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人,要是他们堪用,也能加入我们。” 谢遥眼皮垂落,遮住眼底的情绪,这是探她的底? “倒是有两个人,他们一高一矮,暗生齷齪,不如大哥手底下的人乖顺听话,已经被我杀了。” 鲁乌抬脚向她走来,抬刀一挥,刘义绷直的身子一软,即刻毙命。 “刘哥!” “刘哥......!” 谢遥低头看著脚边的头颅沉默,这大汉似乎对人头分外钟爱。 鲁乌毫不在意吩咐人將尸首处理了,对谢遥道,“你跟我来。” 谢遥跟上,两人来到水潭边,望著脚底下的深谭,大汉说道,“这乾旱已经持续两年了,还不知道要旱上多久,距离南地还有些距离,咱们此次要多带些水才行。” “大哥说的对。” 她看了一眼脚边垂落的树绳,还有旁边默默打结,扔桶,捞水的人,心思百转。 看样子这大汉知道的不少,或许能从他嘴里得到不少消息。 她眼角一弯,一侧唇角微勾,浑身冒著一股痞气,“大哥,这样的日子虽然不怎么好过,可我还是希望过这样的日子。” “哦?” 鲁乌有些好奇,但凡经歷过灾荒,没有人希望这日子持续下去,“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 谢遥双手一扬,豪气万千,“太平盛世,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前途,乱世出梟雄,只要朝廷不出手,我愿意帮助大哥占山为王,成一方梟雄,享万人供奉。” 鲁乌眼底冒出一抹精光,“对,朝廷现在动盪不安,连賑灾都腾不出手,正是咱们大作为的好时机啊。” 谢遥眉眼微动,果然和她猜想的不错。 朝廷动盪,恐生动乱,她要早做准备才行。 手底下的人动作很快,旁边的草地上不久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桶,水囊。 第9章 意外之喜 鲁乌神情激动,转身刚想抬手拍一下谢遥,没想到脚下不稳,差一点滑倒。 谢遥伸手一把拉住他,掛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大哥,小心,这靠近水潭的地上湿滑的很。” 鲁乌深以为然,后退几步。 谢遥在他站稳后,收回手,脸上越发灿烂,鲁乌以为她是真心替自己考虑,越发认同自己刚才的想法。 “你也往后站。” “谢谢大哥关心。” 处理完尸首的人陆续回来,看著眼前摆满一地的水桶,水囊,神情稍微缓和。 鲁乌看著他们腰间掛著的野鸡野兔,很是高兴,“来,將取上来的水,盖严实,即刻出发。” 一想到在南地大展宏图后,他也能成为掌一方之权,享受万人供奉,就心潮澎湃,脸上都红润了几分,当下一刻也等不了。 手下的人面面相覷,此地水汽充足,有草有,动物也不少,像是独立出来的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本来还想好好休整一下,没想到鲁乌命他们立刻收整出发,心里越发不满。 碍於他狠辣手段,眾人低头应是。 谢遥笑著看著眼前这一幕,扫了一眼石道口,想到还藏在那里的平安。 “大哥,有半个多时辰了吧。” 鲁乌正憧憬未来高位之上的自己,冷不丁听到谢遥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扭头狐疑问她,“什么半个多时辰?” 谢遥看著他,一字一句重复,“我说,有半个多时辰了。” 鲁乌越发狐疑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唉,看来这药似乎也伤脑子,居然让你反应这么迟钝。”她摇了摇头,言语里充满可惜。 他目光愣怔,还没反应过来,想伸手抓她,却被她一个闪躲避开。 “这药难不成还因人而异,那高个子的人是浑身瘫软,刘义是身子紧绷,动弹不得,而你......” 谢遥微微一顿,“而你是反应迟缓。” 她低声呢喃,被本来离她不远的鲁乌听的一清二楚。 他目光惊疑,一手成爪刚想抽出身后大刀,却被沉重的刀身坠得没抓住,心中一惊,咬牙切齿朝她衝来。 这一幕惊地手下的人,摸不住头脑,刚才还哥俩好的人,怎么现在? 鲁乌浑身似背了一座大山,一举一动都极为费力,看著谢遥轻鬆避开,他扭头恨声骂道,“都是死人吗!给我抓住这个...这个。”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给谢遥安个称呼。 “这个...小畜生!”终於骂出声,鲁乌冒出一脑袋汗。 此时鲁乌的异样,他们也看出来了,“老大,你怎么了?” 路乌呼哧喘著气,眼珠子一转,一转,看著有些迟钝,刚才没收住劲,猛地一头扎在地上。 他手下的人下意识抬脚,不知想到什么又停在原地。 鲁乌杵在地上没看见,谢遥看的明白,眼里闪过笑意,“大哥,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 手下的人也是问道,“老大,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怒极,心里怒火直衝脑子,这群蠢货难道看不出来这小畜生暗算了他! 一定是看出了他现在不对劲,才这等怠慢。 “你们...!” 谢遥神色淡定,一点也没把男人的怒火放在眼里,转身看著底下的人,“老大突发急病,容易乱伤人,你们去把他捆起来。” 手下的人刚才佯装没看见鲁乌汗的异样,现在怎么会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话,见她吩咐他们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出声嘲讽,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挥我们?” 谢遥哀嘆一口气,可惜刚才和鲁乌汉对战的身手,是被动触发。 现在他动不得身,她才將目光落在草丛旁的尸首上。 尸首分离,年轻男人更是手脚弯折,整个人向后蜷缩成虾状,死状极其悽惨。 她收回目光,看向鲁乌的眸光一冷,真是该死。 从地上拾起掉落的大刀,朝鲁乌走去,这把刀很重,若是举起是有些费劲。 不过她还是选择这把刀来结束他,老妇人母子既然受此刀而死,这人也应该受此刀而死。 谢遥的举动令底下的人一惊,“你要干什么!” 谢遥仿佛没有听不见,已经走到鲁乌眼前,双手抬刀用力挥下,飞扬溅起来的,还带著温度的鲜血浇了谢遥一头。 鲁乌已死,方才叫囂辱骂谢遥的人登时闭紧嘴。 他们不清楚也不知道一向强壮厉害的老大,怎么死的这么容易。 谢遥一把扔开刀,冷眼看著他们,“挖个坑,现在!立刻!” 许是她下手杀了他们一直不敢反抗的人,也许是她浑身血跡的厉鬼模样震慑住他们,现在听到谢遥吩咐,所有人立刻动手。 谢遥一脚踹飞鲁乌的头颅,起身朝石道口走去。 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掉在刚才叫囂厉害的人身边。 一脸肉瘤子此刻如同失了营养,迅速瘪了下去,露出他灰白的眼珠,死死盯著上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男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冒出一身冷汗。 谢遥走进石道口,脱去一身血衣,从帐篷內拿出收刮的衣物换上,才去把平安从凹槽里抱出来,重新在系在身前。 见平安醒了一个人玩手指,掏出小牛皮囊重新灌满米糊糊,给他餵饱,才起身出去。 將坑刨好后,谢遥站在坑前,让他们將老妇人母子抬到坑里好生埋葬。 两个尖尖的小土堆,安静並排靠著,就像他们母子。 “这是那对母子的包袱。”眼前递过来一个灰扑扑的包袱。 她打开,是五片树皮被很好叠放在一起,还有一个份户籍文书和两张照身帖。 一老一幼,想到老妇人跟她说过的小儿子,翻开照身帖一看,谢遥?怎么和她名字一样! 这老妇人夫家姓谢?她翻开另一张照身帖,谢智文。 揭开户籍文书上的油纸,仔细查看,老妇人姓王,夫家姓谢,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谢邀,小儿子谢遥,还有一个大儿媳王雪莲。 看完,谢遥眼底一亮,將这些东西妥帖收好。 身后的人见她不动,碍於她刚才粗暴一刀砍了他们老大的脑袋的行为,现在也没人敢上前。 毕竟谁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一刀砍了脑袋。 第10章 再遇险 谢遥抱著平安给老妇人母子郑重行礼,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一扭头见他们还待在原地,冷笑一声,“还不走。” 走?他们能走...反应好几秒见谢遥是真的没心思搭理他们,才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有几个还顺了地上几个水囊离开。 这些人和大汉本来就是被迫听从的关係,对他的死没什么感觉,甚至隱隱感觉高兴。 刘义倒是对他们不错,可面对能將大汉轻而易举斩杀的小子,他们想替他报仇也提不起那个胆子。 不一会儿,本来还闹哄哄的场地霎时安静。 谢遥看著地上的水桶,一挥手將其全部收到帐篷里的特大摺叠水桶內。 帐篷不大,可她看里面的东西都缩小好几倍安静的摆在一边,拿出来有半人高的摺叠水桶,此刻却成了袖珍小桶。 倒进去的水才满了三分之一,水潭边还有他们没来得及拿走的工具,倒是方便了她。 一个人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將能装水的全部倒满。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愁喝水的问题了。 等她忙完,天色已经暗了,头顶的苍穹换上了一层黑墨般的薄纱。 一团篝火燃燃升起,谢遥就地取材弄了一个支架,將小铁锅架在上面。 『咕嘟咕嘟』一缕白烟从锅內飞起,野鸡蛋被迅速投入锅內。 谢遥收回手,抓好手里的自热食品,一口接一口,小心又快速的塞进嘴里,细细嚼咽。 出行在外,做饭不易。 她屯了不少这种自热食品,得亏前世身体素质好,要不然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 好啊,好啊。 最后一口黄燜鸡米饭送进口中,她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平安躺在一旁的被上,嗦的大拇指直咽口水。 吃饱喝足后,將平安抱起来,看看他嘴角的哈喇子,忍不住一笑,“香著你了?刚才我可是先把你餵饱的。” 平安的眼睛盯著她的嘴都呆了,“呀呀。” “你现在还吃不了重口的东西,放心,姐姐一定留一个给你。” 將煮好的十六个野鸡蛋全部捞出,十个搅碎放进米糊糊里,另外六个她收好给自己备著。 平安躺在她身边已经睡著了,发出小小的呼呼声。 谢遥侧过身看著这个小东西,眼底闪过一丝温情,说实话,她对於小孩子耐心不太好,尤其是那些吵闹哭嚎的孩子。 那声音之尖利直穿脑仁,她有幸见过一回,从那之后对於孩子这种生物她远而远之。 可自她醒来的那一刻,就没听过平安哭过一声,即使饿了也只是呀呀呀的喊她,不曾哭闹。 他简直是梦中情娃,好带的过分。 要不是脖子下坠的异样感,有时候她都能忽略平安的存在。 收回目光躺平身子,望著天际遥远无限,身体一鬆懈,各种瘙痒黏腻齐齐涌上心头。 她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这双手,眼睛一转,起身烧水。 忙活好一阵,才將身上擦洗一遍,顺带连平安换下的屎尿布一起洗乾净。 擦洗完,整个人都轻快不少,搂著平安舒服睡去。 第二日一早,简单给平安餵了鸡蛋米糊糊,收拾好东西,出石道口前,將系有铃鐺的布条收起来才从石道夹缝里出去。 穿过石缝,又回到荒凉的地界,谢遥抓了一把乾燥的浮土打乱头髮,顺带用黄土洗了个脸,瞬间又恢復成之前那副小叫子的模样。 回到大路上,太阳徐徐升起,一点一点灼热谢遥半边身子,空气里充斥著一股闷热。 没一会儿汗水便打湿了她后背,早起那股清爽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胸前和平安紧挨的地方已经湿透,她低头看了一眼平安,眉头稍缓。 平安两只小黑手左右倒腾著玩,好似这闷热汗湿对他完全不受影响。 眼前闪过昨晚给平安擦屁股时,他红地发皱的小屁股,今天一早便从帐篷里找了一件透气绵软的背心,撕开垫在他屁股下。 连襁褓都被她扎开五六个小孔,方便透气。 她没有加快脚步去追前面的灾民群,而是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 这样也慢慢遇上了不少人,经过他们时,谢遥不自觉加快脚步。 即使离开他们视线范围之內,后背那饿狼般的视线都犹如跗骨之蛆,久久不能消散。 “呀!” 平安一声叫唤,她才意识到刚才抱的太紧,勒到他了。 谢遥眉眼闪过一丝噁心,想到刚才那些人看平安的的目光,心口一阵反胃。 跟不上灾民群的脚步,意味著弹尽粮绝,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和体力支撑他们再走下去。 人在生死边缘,为了活著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她现在孤身一人,还抱著一个只能躺在襁褓內的婴儿,自然成为他们的目標。 之前她准备暂时不追灾民群,趁著这段时间好好养养身子。 现在看来是她考虑不周,忘了从灾民群渐渐掉队的这些人。 晌午太阳正毒,硕大的太阳顶在人脑门上,从脚底升腾的热气让她有些头晕。 找了一处树根一屁股坐下,借著平安,假装从胸口掏出一件衣服披在头顶上,灌了一瓶藿香正气水整个人才感觉好了些。 整个人清醒了,她弄了些水,把平安的腋下,脖颈,还有脚心给擦了一遍,防止他也中暑。 走了一上午,想著给平安餵点,手刚伸到平安襁褓里,大热天的,她居然起了一身寒毛。 抓好披在脑门上的衣服,当即起身。 这股感觉没由的,此地不宜久留,幸好这几天她吃的半饱,身体不似刚醒来那般虚弱,说走就能走。 在她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原先她坐下休息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伙人。 “爹,这小子腿脚太快了,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担心什么,这不是恰恰证明那小子身体好吗。” “是啊!还有他怀里的那个。” “咱们今天运气不错,手里的存货刚吃完,这新鲜的肥羊便主动送上门了。” “要不等等其他人,就咱爷俩...我怕出什么意外。” 第11章 大坑 “怕什么。” 说话间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也算做过不少大事了,怎的还这般胆小?” 大牛忍住心中腹誹,没有开口懟自己的爹,“那赶快追吧,再耽搁下去,那小子都跑没影儿了。” “追!” 话刚说完,脚后跟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在前面大路上的谢遥抱著平安,一路狂奔。 她掉队时间太长,一时间还真赶不上灾民群。 扫了一圈周围,谢遥额角冒出薄汗,嘴唇乾裂的口子,微微张嘴,便传来一阵阵刺疼。 四周路边零散躺著『尸体』,蚊蝇『嗡嗡』绕著他们落下飞起,一股难言的气味瀰漫在这片空气中,谢遥脸色越发苍白。 將怀里的平安包裹好,现在也不顾得会不会捂得他起痱子。 自己也拉下头顶的衣服绕鼻子一圈围住。 “爹啊,那小子恐怕是没影儿,要不算了,我吃完没多久,早耗完了。” 谢遥闻声一凛,左右一扫,只能躲在一处侧躺的『尸体』背后。 刚刚躺下,声音已经仿佛来至耳边,“你个龟儿子,要不是不顶事,还能让他跑了。” 大牛似乎有些委屈,瞅了眼背上的爹。 “放老子下来,没用的东西。”一手擦去脖颈的汗液,一手狠狠拍了下眼前的儿子,“没用的玩意儿,去通知其他人。” 谢遥静静躺在地上听到那父子的对话,狠狠闭眼,果真是冲她来的。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听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这伙人有多少,这身体的被动技能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能同时面对几个人不落下风。 她本来有点中暑,刚才还那样狂奔,身子现在软的,能打只怕也发挥不太好。 正心烦的厉害,忽然视线一顿,耳边连那对父子的声音都渐渐飘远。 眼前侧躺的『尸体』是背对著她,可刚才她似乎看见这尸首抽了一下。 『她』还活著? 方才她挑了一个蚊蝇偏爱最多,就是为了防止刚才的人,没想到...... 谢遥绷紧身子,悄悄离『她』远了些。 “老爷子。” “二伯。” ...... 身下咚咚咚一阵响,像是来了不少人。 “晚了!人跑了。” “什么?怎么会,大牛兄弟身体强壮,腿脚也不慢,怎么还会让人跑了?” 说话的人表情淡淡,声音中却带著一丝嘲讽。 老爷子眼神凌厉,看的他訕訕低头,其他人见状连忙岔开话。 “老爷子,依您看,追还是,不追。” 为首弯腰弓背的老头,眯眼看了一圈,“我带著大牛和那小子一前一后,差不了多少。” “那小子还抱著一个孩子,跑不了。” “你们分散开,不超周围三里,给我仔细搜。” 大牛憨厚摸头,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爹,用得著费这么大劲找那小子吗,他瞧上去乾巴巴的,也没二两肉。” “还不如追上前面逃灾的,那人有多少,小孩子也多。” 老头深吸气,抬脚踹了他一屁股,“不开脑的玩意儿,你知道什么!你跟那群灾民碰,那不是鸡蛋碰石头。” 知道这个儿子脑子不灵光,也懒得跟他废话,挥手赶紧让他去找人。 谢遥听他们声音沉稳有力,心下一沉,身旁陆续走过不少人。 没人想到翻开这些蚊蝇青睞的『尸体』看看,这也给了她缓口气的机会。 只有那个声音苍老的人还留在原地。 谢遥还没来得及鬆口气,身前的人又动了,她瞪大眼睛,心里面顿时一千头草马在来回奔驰。 老头儿脚步声轻轻,似乎发现这里的动静,朝谢遥这个方向走来。 这时『她』又不动了,谢遥脸黑成一片,听著老头儿的动静,她手里抓紧镐头。 一根树杈子突然出现她头上,“找到,你了...小老鼠可真能藏啊。” 谢遥没有说话,一镐头挥开树杈子,翻身起来。 余光落在脚下的『尸体』上,她冷笑一声,“还装死?”咬牙切齿语音格外重了几分。 老头儿顺著她视线,眯眼打量地上这个身材纤瘦的人,“你们是一起的?” “当然,我抱著孩子就是来找『她』。”话说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老头,满眼认真,“不然,就凭我,可活著走不到现在。” 躺在地上装死的人听见谢遥的话,一撅屁股爬起身,对她就是大骂,“你个刀劈火烤的,老子和你有个屁关係,你就躺在我身后。” 老头儿目光在他俩之前徘徊,忽地一笑,“没关係。” “对对对,我和他没关係,你们要寻仇,要干啥的,找他,找他啊。” 刚一转身,一根树杈子拦在胸前,“別走啊,我也找你。”老头一手捂在嘴前,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谢遥脸色一变,对『她』是他的事实变化刚回过神,一听到哨声扭脚就跑。 老头子眯眼,隨手抽出一根尖细的树杈子,翻手朝谢遥弹去。 谢遥头皮一炸,脚下微转,避开那根树杈子,这样一躲,也就落在赶来人的包围之中。 “还是老爷子厉害,说没跑就是没跑。” 谢遥看著他们八九个人,个个精瘦有力,心下沉了又沉,目光一斜,落在刚才跳脚的少年人身上。 今天的生机在他身上,绝不能让他脱身。 第12章 捡了个人 四面八方都有人,包围圈渐渐缩小,將谢遥和少年人围在三步之內的距离。 感觉老头儿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平安身上,她脸色一冷,微侧身子。 这一转,少年人看清她怀里的东西,眼睛瞪的老大,“是,是个孩子。” 少年人一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射向她怀里,谢遥后槽牙一紧,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来人,把那小孩儿给我抓过来。” 老头一发话,顿时有人朝谢遥怀里抓来。 还没等谢遥反击,一手横在她身前,“等等。” “小孩子又瘦又小,不好吃。你们把这孩子的哥哥抓去,他身上的肉还多。” 谢遥瞪了一眼少年人,不会说话就闭嘴! 老头哈哈一笑,“你们我都要。” 少年人撇撇嘴,“还挺不挑,我都快死的人了。” 谢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生龙活虎的,可没瞧出来一点像是快死的人。 老头显然也不相信他的话,有些不耐烦,“抓起来。” 谢遥一手插在腰后,双膝微曲,少年人眼角闪过一丝不耐,“死都不让人好好死。”神色一冷,“既然如此,那就通通去死好了。” 少年人出手如闪电,招招利落,谢遥看的眼撩乱,不出五息,躺了一地,留下老头立在原地,一脸慌乱。 “你,会武!” 少年人神情冷漠,浑然不似刚才跳脱,微垂眼眸,好似没有听见老头的话,翻手出现一只匕首,向前一掷。 『噗呲。』一声,老头低头呆呆看著没入胸口的匕首,嘴角留出一丝血跡,仰倒在地上。 老头死了,谢遥还是没有放鬆,手里紧紧抓著登山镐盯著少年人。 少年人背对著她,弯腰躬身,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她后退一步。 这少年人,情绪不定,身手也比她强,还是趁机溜走为妙。 “救了你一命,不打算报答我?” 谢遥身形一顿,这话有些耳熟,下一句是不是该以身报答,晃了晃脑袋,抿嘴说道,“你想怎么样?” “我活不长了,要不我跟著你,怎么样?” “我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你。”谢遥警惕,没有一口答应他,“再说你跟著我干什么?” 他直起身,掩不住苍白的脸色,“或许是你很有趣?” 谢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脑子有病。” “果然有趣。”少年人嘴角一弯,转过身来。 谢遥瞥见他胸前,呼吸一滯,抬眼看他,顶著这么重的伤还能以一敌十,武力值果然不弱。 自她醒来,还不到半个月,遭遇了三波祸事,她带著平安难免照看不全。 要是他跟著,有这么一个保鏢也有些保障。 “怎么样?”见她垂目不语,少年人语气可惜,“唉,不识货。”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谢遥一咬牙,喊住他离开的脚步,“好,跟著我也行,不过我只能保证你一天一顿。” “哦?”他转过身来,看著面前瘦瘦乾乾的小子,唇边泛起一抹微笑,“还能保证我一天一顿?” 谢遥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不是说你活不了多久嘛。”等到她有能力自保,他也一定死了。 算下来费不了多少粮食,还是她赚了。 少年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走时她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心底暗暗一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还不走?” “来了。” 少年人除了脸色苍白,走起路来比她这个四肢健全的人还有劲,一点也不像受重伤的样子。 谢遥脸色怪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崔蘅。”少年人说完,谢遥礼尚往来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谢遥......”崔蘅嘴唇微启,眼睫垂落,似乎在好好品味她的名字,“阿遥?” 谢遥一惊,“你有病啊!!!喊这么...”这么亲昵。 “阿谢?遥遥?” “停!”她脸色臭臭,怎么越叫越肉麻,古怪看了崔蘅一眼,他该不会是断袖吧。 脑子里涌上各种奇异古怪的想法,脚下步伐加快,很快超快他。 崔蘅见她不说话,脸上还一抽一抽,心下微转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喂!臭小子,你別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噁心!” 两人声音渐渐消失。 留下一地尸体,被蚊蝇爬满,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像是那尸体还在蠕动。 谢遥最终在几个肉麻称呼里,选择最开始那个。 “阿遥,歇会儿,我走不动了。” 她抿嘴,刚想点头,『噗通』一声,身后崔蘅已经昏迷不醒摔在地上。 不是这么快吧,上前急忙查看,一股难闻的气味钻入鼻腔,她视线落在他胸前。 一大团暗红血跡染满半个身子,少年脸色落了一层灰灰的尘土。 救还是不救? 不救?最省事,可接下来要是再遇上这种情况,她虽然用命一拼可以脱险,可要是多来几次,这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谁能想到这古代他妈妈的,逃个荒跟生死大逃亡似的。 救?光凭她帐篷里的那些存货可不够嚯嚯的。 谢遥目光犹疑,搭在他腰间的手一紧,算了,怎么说也算救了她和平安。 注意一定,没有太多迟疑,利落解开他腰带,將胸前的衣服扒拉开。 看清楚伤口,她眉毛一拧,是中毒。 第13章 真实身份 腰腹部有一处伤口,长六厘米,宽三厘米,皮肉捲曲,泛著一种奇异的艷红,绝不是正常鲜血的顏色。 伤口被粗略处理过,是用生剜祛毒,火烤止血。 是个狠人,检查完伤口她得出这么个结论。 將双手清洗消毒,从帐篷里拿出医药箱,在他胸前捣鼓起来。 崔蘅双眼紧闭,偶尔眉间微动,显示他对谢遥的行为还有知觉。 崔蘅倒得地方不是很好,偶尔有几个饿的眼睛发绿的灾民路过,瞧见谢遥,打她主意。 再上前走几步,看清楚她在干什么,转身,摔倒,连滚带爬,一气呵成,一溜烟跑的没影儿。 谢遥胸前溅满血跡,额角的汗滴顺著脸颊滑落,缝好最后一针,才鬆了口气。 她扭头看了眼被她移到后背的平安,见他无事,才拿出一个紫檀盒子放在手心。 “便宜你了。”扳开他下頜,將一颗丸药扔了进去,又灌了一口水给他,才退后给自己填填肚子。 崔蘅脑袋混混沉沉,只记得双脚跟灌了铅似的,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日落西山,橘红的暮光散满大地,他才慢慢转醒,睁眼一瞬,就察觉胸前的异样。 风嗖嗖的,他低头一看,耳尖一热,迅速拉好衣服。 起身利落,没有丝毫阻涩,他抬眸看向倒在一旁的谢遥,心底波澜微起。 他腰腹直躥心尖的那股刺疼,现在隱隱消失,刚才他看连腰腹都被包扎好。 毒没有了...这是现在唯一確定的事。 这谢遥到底是什么人? 谢遥鼻尖微抽,一股焦香的味道通过鼻腔直钻脑仁,引的她直接开机,睁眼一看,是崔蘅在烤东西。 “醒了?” 他转了转树枝,见烤鸡外层被烤的金黄,滋滋往下冒油,谢遥目不转睛盯著,口水咽了一波又一波。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容易,抢的。” 谢遥一脸惊讶看他,“抢的!”崔蘅瞥了眼她,“是啊,反正是不义之物,便宜別人,还不如填饱自己的肚子。” 看著他递过来的鸡腿,谢遥没忍住接过,顾不得烫,狠狠咬了一口,不大的嘴被塞的满满的,一动一动跟个小仓鼠一样。 看的崔蘅一笑,摇摇头,自己也撕了一个鸡腿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谢遥又抱起平安,给他餵食。 大旱之下,万物不生,四周的草木都已枯死,倒是视野开阔,他们现在停留的位置倒是没有什么人。 先前给崔蘅治伤,时间还早,倒是有人,现在夜下黑漆漆一片,抬手摸不见五指,没人会趁夜赶路。 灾民不会,掉队的灾民更不会。 谢遥望著头顶的夜空,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你打算往南走?”话是问她,可语气却没有一点疑惑,好像確定她就是朝南走。 谢遥收回目光,看他,“是,也不是。” “哦?”崔蘅饶有兴趣,“北地大旱,颗粒无收,尸骨遍野,现在唯有南地尚有一存之地,你不朝南走?” 谢遥眼光奇怪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说是,也不是吗,怎么光听前半截。” 崔蘅嘴角一僵,见他吃瘪,她心底暗暗偷笑,面上一派正经,“从北地逃出来的百姓,全部涌向南地,你有想过最终会被如何处理吗?” 崔蘅端正脸色,看她,谢遥看向远方,仿佛没有发现崔蘅的目光,继续说道,“而且,南地不必北地雨量稀少,现在刚进六月,正是南地雨季旺盛之时。” “加上北地异常乾旱,我怕南地今年的降雨也胜过往年。” 谢遥的话不多,说了两点都是点到为止,没有说完,可就是这短短几句,让崔蘅心神一震,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充满玩味。 她说的这些,简直不是普通一介白身布衣能想到的,结合她小小年纪还带著一个奶娃娃,能安全无虞走到现在,崔蘅眼光一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一次没有开玩笑,没有玩味。 谢遥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她把这些说出来可不是引他心生疑心,“普通人!只是以前在村子里跟夫子读过几天书,又爱看些杂书。” “自然懂得比別人多些,再说,这些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判断出来的,好吗。” 崔蘅脸色微缓,但还是有些不好看。 谢遥见他这幅样子,似笑非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一个普通人难道还能对你不利,难不成你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崔蘅脸色一暗,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开口。 谢遥也不强迫他,自从看见他身上的伤,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 她不关心他的身份,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他对自己能有一份忌惮,不是那些能隨意砍杀的人。 深夜寂静,再没有一丝声音,两人各怀秘密,没有再交谈一句。 旭日东升,日光照射在大地的第一缕光,便带了异常的灼热。 谢遥將平安餵饱背在身上,有了崔蘅,也不用担心后背有人下手。 长久微微佝僂的脊背,此刻轻轻挺直,她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两个水囊,扔了一个给他。 崔蘅下意识接过,看著手里的水囊发怔。 “喝吧,今天一天就这一个,仔细点喝。” “给我的?” “不是答应了你吗,一天一顿,多的没有。” 崔蘅看著谢遥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古怪的被投餵感,他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干嘛呢?还不跟上。” 远远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崔蘅压下心底那古怪感觉,起步跟上。 第14章 高估了 崔蘅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连往日体內的一些暗伤都消失不见,看向谢遥的目光也越发怪异。 谢遥不是没察觉到,懒得理他,当初既然决定救他,自然考虑了后果。 她做事从来不会后悔,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看的出来,崔蘅不是个坏人,甚至有股淡淡正气。 “喂!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了。” 谢遥抬头看他,一身粗布麻衣,但穿在那副挺拔的身躯上有种异样的违和感,收回思绪问他,“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走?” 『噗通!』 俩只瘦鸡被扔到她面前,刚才收拢的思绪,此刻又离家出走。 这样的情况,从二人相隨的第二天便开始了,几乎日日是如此,她都不知道在这光禿禿的荒野,他从哪儿抓的。 “你管我!”语气並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恶劣,谢遥收回思绪一抬头便看见崔蘅那张臭臭的脸色。 她忽的一笑,语气温和,“好,不问。” 崔蘅见她没有生气,反而言笑晏晏,心头越发气闷,这小子,简直可恶! 谢遥起身拿起地上那两只瘦小的野鸡,开膛破肚,点火,烧毛,撒料,烤鸡。 动作从善如流,仿佛这件事她做了无数次。 听不到身后的崔蘅的声音,谢遥唇角一弯,比起言语爭锋相对,这样软绵绵的脾气似乎更適合他。 一手抱著平安,一手转动树枝子,她的脸颊被焰火烤的通红。 “给我!” 谢遥挑挑眉头,將平安换到他怀里,这几日只要她动手烤什么东西,他都会主动將平安从她怀里抱走。 崔蘅低头看著这个黑红的小孩儿,恶劣的呲牙嚇唬他,没想到平安没哭,发而呲牙露出两个小米牙咯咯在笑。 他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彆扭,好丑。 瘦的没几两肉的野鸡在谢遥手下,逐渐散发出逼人的香味。 崔蘅守在她跟前,一步不离。 谢遥接过平安,感激地將最大的那只递给他,自己拿过那只小的微微吹凉,才一口一口撕咬送入口中。 她能吃上一口热的,甚至是烤鸡这样味道霸道的东西还多亏了他。 有他护航,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不必担心突然冒出什么人,也能安心吃上。 大半只野鸡下肚,谢遥没有再吃,喝了半囊米糊糊才结束今晚的进食。 她身子亏空太久,一时还不能吃太多油腻的食物,否则肠胃受不了。 崔蘅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忽然怀里掉进一颗野鸡蛋,他讶然抬头。 “给你的。”他心底一动,“吃饱明日继续寻些好吃的。”心底异样未起,被狠狠按下,咬牙说,“好!” 谢遥满意收回目光,轻柔擦去平安嘴角的米糊。 又是一夜,寂静无声。 第二日一早,崔蘅拿起谢遥给的水囊便离开了。 等他离开,谢遥从帐篷里拿出锅具,开始大乱烩,什么绵软,放什么。 半个时辰后,崔蘅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 谢遥抿嘴一笑,没有在意,招手示意他走。 两人脚程不快,走一天歇半天,崔蘅慢慢悠悠跟在谢遥身后。 周围空气隱隱扭曲,细小灰尘浮在空中,谢遥头顶上披著衣服,忽然脚步一顿,望向前方远处的目光凝重。 “咱们现在是到哪儿了?”大秦的版图她不清楚,只能问崔蘅。 崔蘅一笑,“翻过前面那座山再往前就到益州了,进入益州也算一脚踏入南地了。”忽的转身他看著谢遥那双黑漆漆的眼珠说, “南地近在咫尺,你猜那些灾民为什么不一鼓作气翻过那座山直接闯入益州?” 为什么?崔蘅言外的恶意,谢遥听出来了,脸色越发凝重。 他们在等...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足以一举攻破益州的时机。 谢遥脸上冷汗津津,污垢之下的面容惨白,崔蘅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谢遥身上,“你在怕。” 谢遥没有说话,是啊,她在怕,怎么能不怕。 他们在酝酿一场灾难,足以覆灭一城的灾难。 他们孤单三人,太容易引人注目,要是被发现...... 她望著堆积漂浮在空中的尘土,心底一沉,就算旱情厉害,也不可能比来时的路严重,这里不对劲。 跑! 脑海中猛然冒出这个字,她扭头急声道,“跑!” 还未跑,身子恍然一滯,崔蘅立直身子,端正神色扫了眼周围,“跑不了了。” 不知何时,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人影,谢遥一步一步后退直碰到崔蘅后背。 崔蘅脸色微变,目光在两人衣服相接之处碰了碰,『嗖』一下后退,谢遥心神巨变,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你不是会武!怎么会没有发现这里提前埋了人?”谢遥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耳中。 崔蘅双手一摊,“他们躲在地下,我又不是神,还能听见地下的动静。”说著有些无奈,“再说,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厉害了。” 谢遥怒极反笑,“我还以为你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是我高估你了,原来...你不行!” 崔蘅一僵,谢遥懒得再跟他斗嘴,心情沉重的看向渐渐围近的灾民。 灾民里走出一个枯瘦如柴的人,脸色不善的盯著谢遥他们。 “两位,打哪儿去啊?” 第15章 灾民欲起事 谢遥和崔蘅被人带到一处简易树棚下,站在夯实的泥地上,谢遥心里也仿佛安定不少。 目光略过头顶上编制的树条,回到眼前人身上。 “说吧,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崔蘅瞟了他一眼身后,隨后眼神自然,在这间树棚里移动,仿佛没听见,谢遥的视线却是一直盯著台阶上的人。 崔蘅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她开口,“我们兄弟也是从北地一路逃过来的。”边说,腰还向下压了压,“我这哥哥是个聋哑的,听不见人说话也不会说话,您想问什么儘管问我好了。” 未免崔蘅那狗脾气引爆这群人,连累她和平安,还是乾脆让他不要开口好了。 崔蘅听见谢遥的话,整个人一呆,余光跟刀刮一样,射向笑的一脸卑微的谢遥,看清楚她此刻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得劲。 笑的真难看。 赵开山问的很仔细,谢遥回答的清楚,慢慢打消心中疑虑,此次密谋行动,关係重大,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你多大了?” “今年十三。” 心下思虑一瞬,“行,接下来几天你们不要乱走动,也不能离开这里。”说完意识到有些不妥,补充道, “营地人口眾多,你们一小一幼加上那一残,安稳待著就好,免得出事。” 谢遥千恩万谢,带著崔蘅隨人出去。 见人离开,赵开山温和的笑意瞬间散去,“你说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心底已经確定,但觉得还是问问他稳妥些。 树棚內安静片刻,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是已经有了决断了吗?” 赵开山双眉微拧,“我能有今天一切,多亏了你。”顿了一瞬,復道,“有你答覆,我心底安稳便多一分。” “呵~”那道声音笑了,传到他耳中,跟破风箱没两样,“你要记住,日后你是益州州牧,这些小事,不用过问我,你自有决断便好。” 隨后那道声音消弭不闻,赵开山静静坐著,直到以为他离开了,声音又低低传来,“那小子是个机灵的,你身边都是些务农的粗人,倒是需要个跑腿的。” 赵开山拧眉,想不通他这句话的深意,自从暗中举事以来,他身边也有不少读书人攀附,如何需要这么一个不成年的小子来办事。 不过他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听了就行。 “来人!” 见有人进来,开口吩咐,“刚才那小子和他哥哥,你们不可怠慢,等那...”那小子叫什么来著,好像听著性谢?“对了,等那谢姓小子安顿好,领他过来。” “是。” 赵开山这边在想谢遥到底哪里进了他的眼,那边谢遥已经被人领著到了一处窝棚前。 窝棚由几片草蓆简易搭成,朝里望上一眼,黑漆漆的,看起来闷热又憋人。 “也不知你这小子哪里得了我们首领的青眼,居然能住进窝棚?” 谢遥唇角笑的僵硬,多谢,她並不需要。 听到青年的话,她心下一提,面上不动声色,“这窝棚还是小哥住吧,我隨意在这周围找一处阴蔽之地就好,我初来贵地,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青年眼睛一转,唉声一嘆,“你初来此地,能住上这好地方,是首领瞧你机灵,抬举你。不过你说的也是,首领手底下能人不少,你什么都没干,就得了这好处,难免他们嫉妒。” 谢遥一脸惶惶,有些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能入了首领的眼?” 青年说著也有些气闷不解,“就是,曹大哥也是一介好汉,文武样样精通,就这样也只是被首领派出去办事,没跟在他身边。” “你倒好,一来就能跟在首领身边。” 谢遥听的认真,还瞧著有些与他同仇敌愾,青年虽然说话,但目光却一直盯著谢遥神色,见她这样,心下气闷也舒了不少。 “好了,你安顿好,自己去首领帐子。” 谢遥识趣离开窝棚前,领著崔蘅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才安顿下来。 从身后的背篓里抱出平安,他正一个人抱著脚丫在啃。 “啵~” 从嘴里揪出小脚丫子,细心拿出布巾给他擦脚。 崔蘅嫌弃移开眼,“你不会真跟在叛贼身边做事吧?” 她手一顿,声音坚定,“不会。” 大秦还没灭,就以灾民这种规模,朝廷派出军队镇压,直接完蛋,她才不会跟著送死。 “你呢?” 话刚出口。 崔蘅没了声音,正要抬头,“你姓谢?” 一道声音惊雷般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一个老汉出现在她眼前,眼眶深陷,瞳仁微微泛白,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她一点察觉都没有。 她头皮一麻,手心浸出冷汗,脸上却提起笑意,“老伯?没错,我叫谢遥,怎么了?” “谢...智文...是你什么人?”老汉嗓子似乎受过伤,说话有些艰难。 谢遥似乎没想到老汉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隨即微垂眼眸轻声问他,“老伯认识我阿爹?” “你是他的...儿子!”老汉说话越发晦暗,听起来嘶哑粗杂极了,看向谢遥的目光越发深邃。 第16章 翻山越岭 老汉来的快,走的也快。 谢遥抬眼望去,那道佝僂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临走她朝崔蘅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不用多思,他知道谢遥在用眼神说了那三个字。 他咬牙盯著老汉离开的方向,心下惊怒。 崔蘅心里怎么想,谢遥不知道,再次来到树棚前,里面多了不少人。 谢遥一愣,隨即有眼色避开,站在里面能瞧见的十米远之地。 “赵首领,那小子新来的?倒是挺机灵。” 赵开山哈哈一笑,“是啊,今天刚来,我打算將他放在我身边。” 闻言,底下人眉心一蹙,看著满脸笑意的赵开山,开口劝他,“首领,还不清楚他底细,冒然放他在首领身边,会不会有点不妥。” “不妥?”赵开山抬起铜铃大的眼珠子看著刚才说话的人,“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 曹元气闷,想到赵开山一向说一不二的性子,知道这件事没有迴转,就没有再討人嫌。 “好了,那就按商议好的来,今晚你们便领著人前去益州。” “是!” 谢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闭耳不闻的模样,曹元站在她眼前时便见她是这幅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听到声音,谢遥才仿若初醒,垂首恭顺应答,“小人谢遥,今年十三。” 曹元眼睛微眯嗤笑一声,冷下脸色, “你初来,好好替首领做事,其他別多想,別多看,別多嘴——否则,小心你这条小命!” 谢遥身子一抖,哆嗦说了好几遍,没成一句话,曹元不耐烦瞥了她一眼,起步离开,机灵有余,胆气不足。 眼前一角衣摆消失,她唇角微不可见上提,『咚咚咚』又是一阵脚步声,“谢遥?我看你就很不错,好好做事,日后——”话语一滯,说话的人咂了咂嘴,復道, “日后总归有一份前程。” 谢遥闻言抬头看他,身高九尺,外露的胳膊肌肉鼓劲,鬍子连鬢遮住他大半张脸,一双眼睛甚是出彩,瞧著很是明亮。 “请问大爷名讳?”她听到自己的带著恭维的声音响起。 肩上狠狠一沉,冷不防被拍,谢遥差点摔倒,“好小子,一听就是读书人,老子就喜欢读书人说话文縐縐的,听著有趣儿。” 谢遥站直身子,笑的僵硬。 “谢遥!首领找你。”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武成抬手放谢遥离开,“武成。” 粗獷豪放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暗暗记下,点头转身离开。 “来了。” 谢遥右手成拳,左手在外,脊背微曲,拱手行礼,“得首领青睞,是小人之幸。” “从今以后有事,但听首领吩咐,在所不辞。” 赵开山神情不变,只眼底流露淡淡欣赏证明他对谢遥是满意的, “那好,今晚便有一个任务交付於你。” 谢遥低垂的眼眸一动,利落答应,“只是小人的哥哥和年幼的弟弟,他们——我担心给首领添麻烦。” 赵开山见她嘴上答应的快,可神情却有些犹豫,心下刚升起淡淡不满,转眼被她担心亲人的话语化解。 做人太过攻利凉薄,用著难免不放心,还是谢遥这样心有牵掛的用的也安心。 “不碍事,我会安排人照顾,回去交代好,就去找曹元,让他带著你。” “是。” 赵开山闭眼,谢遥懂事退出去,等她一走,便睁开眼睛,带著不解。 谢遥来的第一日,得了赵开山的青眼,转眼传遍整个营地。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谢遥神色淡然找到崔蘅和平安。 扭头瞥了眼四周,坐在崔蘅身边,低声细细交代, “今晚他们提前派人去益州城,我也去。”余光扫视周围,嘴上没有停,继续和他说, “此去不回,你想办法跟上我们。” 三言两语,语速极快, “这里不对劲,你要小心。” 视线里出现一抹身影,她神色一变,脸上浮上恰到好处的担忧,“哥,你要小心,別乱跑,首领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武成一跨两步,听到谢遥温声嘱託,哈哈一笑,“谢小子,你哥哥不是聋哑人吗,他能听的懂?” 谢遥讶然抬头,“武哥?”隨后羞涩一笑,“自然听不懂,不过我眼底的担心他看明白。” 武成闻言若有所思点头,“说的是。”见谢遥还有话,他也没催促。 灾年乱世,能有家人相伴是幸,是福,望著谢遥兄弟,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好了,武哥,咱们走吧。” 武成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被谢遥撞了个正著,收回目光,看著谢遥的神色越发温和。 “今晚一晚上可能都要赶路,要是有什么——你跟我说。” 谢遥黑灰的脸看不出表情,只一双眼睛弯弯,看著討喜,“多谢武哥。” 望著两人离开的背影,崔蘅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人齐了,走吧。” 曹元看见武成身后的谢遥,眉目不善,“真不知道带著你能干什么!”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武成脚步一动,堵在她身前,“曹元,这小子我会带著,不会坏你的事。” 曹元两眼一瞪,刚想说什么,抬眼望了眼天色,臭脸转身挥手带人率先离开。 武成扭头安慰了声谢遥,带著她跟上去。 眾人七绕八拐进了山,曹元做事谨慎小心,即使这条路事先探走过,此刻仍然密切观察著周围。 一路疾行。 进了山,山路崎嶇难走,速度便慢了下来。 谢遥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跟在武成身后,听到身后沉重的呼吸声,武成抽空转身,一把捞起谢遥放在背上。 “抓好!” 话毕,再不闻其声。 谢遥抿嘴看著他后脑勺的黑髮,垂下眼眸。 这座山將南北之地划分开来,自然不是一般低矮的山脉,眾人走了大半夜,才深入山腹內。 等她缓过来,拍了拍武成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武成没有勉强,略微一停,让她溜下来。 谢遥双脚一落地,没有停歇,迅速追赶。 山间植被茂密,將明亮的月光遮挡的不剩多少,眼前的景色快速掠过。 忽然,一停。 前面传来一声呼喝,“什么人!” 曹元急声厉气,让在场的人神经顿时紧绷,身子微躬。 看清楚他们此刻身形模样。 谢遥瞳孔一缩, 他们——? 第17章 震惊 眼前一暗,顺著黑影看去,武成手持两把大砍刀,稳稳站在她眼前。 谢遥心情复杂,刚才的思绪因他这一举动也迅速中断,萍水相逢之人,为何这般照顾她。 前方不远处树枝摇晃,曹元正要挥手让人前去查看,忽然从里面跑出一直雪白的兔子,在这漆黑的夜中分外刺眼。 眾人见是一只兔子,心下鬆了口气,曹元没有多想,再次动身。 谢遥瞥过那只兔子,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后半夜有惊无险,终於出来了,一山之隔,差异竟是如此大。 望著眼前翠绿葱葱,遥远天际悠閒飘著朵朵浮云,朝阳初升映的浮云金黄灿灿,看久了平白生出一股想就此躺平的意愿。 谢遥沉浸一瞬,转眼回神,目光沉沉看向前面曹元等人。 曹元神色正常,没有丝毫被眼前景色迷惑,沉著冷静吩咐眾人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其他人听命原地休息,没有乱跑也没有隨意攀谈,谢遥瞧见心底又是一沉,这绝不是一路逃荒过来人该有的姿態。 她和崔蘅都想错了。 这样一群人偽装成灾民和真正的灾民混杂在一起,绝不只是为攻破益州城哄抢粮食吃。 “喂!” 一道惊雷似的声音在耳边迴响,她迅速退出思绪,抬起笑脸看著面前的武成。“傻站著干什么呢?” 谢遥神往望向远方,脸上似还残留著惊艷,“这里真是太美了。” 被谢遥一句话岔开,武成认同点头,“確实,和赤地千里的北地相比,这里美得不得了。” “一会儿还有的看,赶紧休息缓缓。” 谢遥听话坐下,掏出怀里的一块树皮,仔细啃食起来。 武成扭头瞧见,拋了一块黑皮饼给她,“吃这个。”说完扭回头。 低头看著怀里的黑皮饼,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武成一身匪气,和曹元等人倒不像是一路人。 缓过劲,曹元马不停蹄带著人往益州城外赶,她们出来的地方离益州城外並不远,短短半个时辰便到了城外。 望著高悬在城墙上的两个大字,谢遥心底涌现一抹怪异的激动。 从初醒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人类城池。 此时正值清晨,城外大道上陆陆续续多了不少进城的人,但更多的是如她们一般衣衫襤褸,蓬头垢面的人。 他们神情麻木,面黄肌瘦,行走时后脚跟拖地,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跟竹竿裹了层布没任何区別。 与排队进城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曹元等人混进灾民群,跟著来到墙角处,这里窝棚立满,都是从北地而来的灾民。 朝后望去,队伍绵延没有尽头。 谢遥心头一动,他们来时攀山而过,没见其他人,看来这些灾民是绕山而来。 这些是真正的灾民,那留在营地的那些......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谢遥眼神越发讳莫如深。 她跟在武成身后,看著曹元他们神色闪过一抹得意,心头微紧。 接触赵开山和曹元的时间太短,能藉此推断所知的事情太少。 她抬手敲了敲脑袋,里面仿佛有千把锤子在凿,武成现在没有心思分给她,自然没有看见。 头痛欲裂,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眼前闯入一个东西,紧接著曹元声音忽远忽近传来,“洗乾净换上,进城,然后...衣服...给他们。” 谢遥眼神发虚,本能拒绝,谁料曹元直接將东西扔进她怀里,“此事不等人,儘快,耽误了事——有你好看的!” 武成见她嘴唇发白,状態不好,开口说替她去。 曹元冷笑一声, “你进城?注意太大,会坏事。” 谢遥一口咬在舌尖,心臟针扎似的疼痛一瞬间盖过头疼,才看清怀里的东西。 是一身崭新的衣服,曹元找了一处窝棚让她赶紧换衣服。 坐在窝棚里,温水浸脸,刚才突如其来的头疼才缓缓压下去。 武成守在棚外,根本没有能逃脱的机会。 本来还愁没机会摆脱他们,现在眼前正有一个机会摆在她眼前。 想通之后,她快速净面,换上衣服,抬手一摸脑袋,光滑带著些许油腻,余光瞥见包衣服的布,眸光一闪。 曹元见谢遥迟迟不出来,有些不耐,“他还没出来?” “没有。”武成瞥了眼窝棚,说道,“谢小子年纪不大,此事交於他可行吗?” 曹元扯嘴看了他一眼,“將那不该有的怜悯收回去,不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事无非是需要一个替死鬼,谁去都一样,你何必为了一个陌不相识的小子枉送性命。” 草门被从里推开时,声音戛然而止,谢遥身背挺直站在他们面前时,两人微微一滯。 谢遥细长的丹凤眼盈满笑意,把发黄的脸色带来黯淡都驱散不少。 曹元看清楚谢遥的样子,愣怔一瞬,“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些模样。” 谢遥在看清这张脸时,也是一惊。 无他。 是这脸长得有些过分好看了。 前世她也是属明艷大方那一掛的,可看清这脸时,还是忍不住心惊。 幸亏她帐篷里有隨身携带化妆小样,描画了些,看著压下去不少的容貌才走出来。 曹元冷哼一声,將手里的东西扔给她,一枚盘扣? 刚才曹元说给他们什么? 难道是这枚盘扣。 盘扣入手,谢遥微惊,一股淡淡凉意自掌心弥散。 光滑的盘扣底部隱有一道小孔,正当她凑近一看,曹元冷声打断,“走吧。” 谢遥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武成的眉心自从踏进益州城外,就一直没有舒展过,他张了张嘴,察觉同行人的视线,又咽了回去。 灾民聚集的场地不大,四五十米之內,窝棚足有数百顶,各种酸味,排泄物的臭味,掺杂在一起放在烈日底下一起发酵,形成一股难言的气味。 谢遥跟在曹元身后,进了灾民聚集之地,冷不防一吸被这股气味顶地没喘过气。 连忙从挎包扯出一块布捂在鼻子上,才缓过来。 曹元脸色也不好看,抬起衣袖捂在鼻子上,加快脚步穿了过去。 从里面出来,还没等谢遥缓口气,曹元用手指著她,“这小子十三岁,年纪小模样不错,人又机灵,卖你五十文。” 谢遥:“!!!!!” 第18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谢遥眼睁睁看著曹元收下她的卖身钱,心底惊疑不定,眼睛刚朝旁边空地一瞟,曹元带来的人便堵在眼前。 谢遥心底一沉,脑袋低垂。 曹元刚转身要走,衣角传来一股拉扯感,顺势看去,是谢遥的黑黄的爪子。 “你...没跟我说过这个。”她喉咙乾涩,哑了声音,“你——?” 曹元拍她的肩膀带著安抚意味, “这都是过个场面,买卖人口,那是需要户籍文书,签卖身契的,哪里是这么简单?” 谢遥想到存放在帐篷里的东西,心下微定,四周都有人,跑也跑不了,只能等进城再做打算。 曹元朝人使了个眼色,抽回衣角,利落转身离开。 谢遥身子一紧,低头看著绑在身上麻绳,冷脸看向捆她的人。 一身紫色细长袍裹在不足五尺的矮粗身躯里,配上那长毛脑袋,活像一个长毛胖茄子! 长毛茄子说话了,“小子,別用那种眼神看著爷,到了爷手里,保管给你找个好人家。” 一说话,满嘴大黄牙,上面还粘著一层厚厚的白垢,谢遥嫌弃撇开脸。 “五管事,那边的人都差不多了。” “好,回城。” 五管事一拉一拽,扯著谢遥朝益州城內走去。 武成望著谢遥被人捆绑离开的身影,身子紧绷,曹元回来见他这个样子,嗤笑,“呦,一个认识不足两天的小子,就把你迷著这样?” 武成双拳一紧,眼利剑般的眼光朝他射来。 猛不防被他这么一瞪,曹元心胆一颤,侧身避开武成的目光,讥笑道,“你要是不放心,跟著去,到时候死了可別怪旁人。” 余光瞥见武成身影未动,眼角的不屑直接外溢,起步朝同行的人走过去。 经过武成时,他脚步一顿,“既然不追,那就走,事情还未完。” 话音未落,武成的身影已然不见。 曹元大惊,“武成,你——!” 同行的人,快速瞟了一眼周围,见有人开始关注这里,连忙劝说曹元,“曹大哥,先离开这里。” 曹元脸色阴沉,咬牙挤出一个字, “走!” 武成他们一直跟在曹元和谢遥身后,曹元『送』谢遥进城,武成也看的清楚。 刚才一耽搁,现在连谢遥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武成四处张望,在城门口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追上去。 “等等——!” 严肃上扬声音传入耳中,武成胸前横著两把长矛,“你想强行入城!” 武成望著消失的背影,按耐下焦急,“没有。” “既如此,出示照身帖和户籍文书,再交三十文方可进城。” 还没等武成反应,城门口士兵话一出口,先前被武成横衝直撞的百姓,顿时脸色一变,“什么!昨日还十五文,今天怎么就成三十文了?” “对啊。” “就是...我今日背了一箩筐菜,就指望今日进城卖了钱卖盐。” 武成身后的人跳出来围住守城士兵吵吵嚷嚷,一下把他挤了出去。 “放肆!” “城门池口岂忍尔等放肆!速速退去。” 士兵厉声呵斥,手中长矛向前一挥,肩膀上盔甲鳞片折射出的光芒,映出冷酷面容,让周遭顿时一静。 “我要进城。” 武成一摸胸口,拿出照身帖和户籍文书,还有三十文一併交给士兵。 士兵收起长矛,接过东西,仔细检查后,放武成进城。 谢遥被人拉著进城,自然不知道城门口的骚动,穿过高深的城洞,熙攘的场景一下子平铺开来。 正中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街道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於耳。 肩挑的卖货郎边走边喊,“葫芦又甜又大,一文钱两串,一文钱两串。”高亢激情的叫卖声传入耳中,让人忍不住驻足侧目,想买上两串。 “鲜香美味,刚出锅的餛飩!”蒸腾的白汽打弯儿升起,模糊了小贩的面容。 ...... 有徒步行走的普通百姓,也有驾车出行的富户。 谢遥望著眼前这一幕,想到城外灾民蜗居棚內臭气衝天,脏污不堪的环境,陡然一种荒唐的情绪瀰漫在心尖。 一拉没扯动,五管事回头一看,见谢遥愣在原地,摇摇头,“真是个土包子。” 手上猛用劲,谢遥被拉的回神,收回目光,再不好奇这繁华充满生机的场景。 脑子一闪,忽然想到崔蘅和平安还在城外,不禁懊恼。 真是好日子没过几天,开始杞人忧天了,也不知道崔蘅有没有办法进城。 益州城繁华热闹,街边的商铺也是人进人出,谢遥被带著穿过大街,绕进一家牙行。 “好了,接下来好好跟著管事妈妈学规矩,到时候被好人家挑走也是一份前程。”五管事屁股一挨椅子,话音便从他嘴里传出, “方妈妈,这个小子底子不错,他就交给你。”伸手指了指谢遥,“调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五管事儘管放心。” 谢遥挑眉望去,正和方妈妈对上,方圆脸,吊三角眼,头髮向后用力盘成一个圆髻,远远瞧著就是一脸刻薄相。 因进城时辰早,被买回来的小子丫头早早便让管事婆子开始压著学规矩,谢遥也是一样。 “进了这里,跟了我,你要是不好好学,丟了我的脸面...”方妈妈绕著谢遥转了一圈,站在她面前,“我就让你体验体验贴加官的滋味!” 谢遥垂眼不闻,自进了牙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垂落的手心里时不时摩擦那颗盘扣。 曹元不惜翻越高山送她入城,不可能只是卖她为奴,赵开山等人暗中等待攻破益州的时机是什么? 一路走来,除了曹元身边的人有些不凡,其他人都是普通灾民。 今天进城,益州城墙高立,官兵把手盘查皆是严密,这说明益州城的守备並不弱。 光凭那些飢饿已久,手无寸铁的百姓想攻城,无异於痴人说梦。 赵开山是一个粗人,曹元却是一个谨慎小心读书人,这样的人会甘心居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手下? 第19章 来袭 除非......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后院迅速传开。 谢遥耳边嗡鸣声轰隆隆的响,消瘦的脸颊快速浮现五个手指印。 “你个贱皮子,老娘说话你是半点没入了耳!” 方妈妈一脸怒意,尖利的叫喊声让一旁的丫头们忍不住缩肩低头,不敢再瞧一眼。 谢遥耳边嗡鸣声渐退,眼底寒意飞速攀升,手指攥紧,掌心生生掐出五个血指甲印。 方妈妈怒骂一通,见她还是一脸死人样,从腰后抽出藤条狠狠朝谢遥抽了上去。 谢遥抬手一挡,紧攥的手心暴露在方妈妈眼前。 藤条挥在空中一滯,方妈妈眼睛一闪,“伸开手。” 谢遥脸色一变,急忙收手,这一举动落在方妈妈眼里,更是认为谢遥藏了东西。 喊了几句,见她不动,直接上手,费劲扳开谢遥的手,一颗通透的玉扣钻入眼中。 方妈妈眼睛一亮,將东西抢过来,快速瞥了眼其他人,收在腰带里。 她瞅了眼谢遥,眼珠子一转,“没眼色的东西,关上你两三天,看你还硬。” 其他管事妈妈见谢遥一个脸肿的两个大,摇头嘆息,又瞥见方妈妈忍不住皱眉。 都是混一口饭吃,至於这么下重手,她们倒也不是菩萨心肠。 在牙行,有硬有软,初进来是有些硬茬子,硬罚都是对付那些不服管教的刺儿头。 管事妈妈们集体对她的吐槽,方妈妈听不见,她直接將谢遥关进地下水牢,势必要谢遥狠狠吃苦头,打心眼里害怕自己。 谢遥双手被高高吊起,胸膛以下浸泡在脏污臭水中。 方妈妈以手掩鼻,居高临下俯视谢遥,“从这里出来的人,没一个不听话的,好好享受~吧......” 谢遥微垂的眼角溢出森寒冷意,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转身离去的方妈妈丝毫没有发现谢遥此刻望向自己背影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具死尸。 方妈妈一心把玩著手里的玉盘扣,连眼前什么时候多了人也不知道。 “方妈妈......” “嗯?”抬头一瞧,见是一张生面孔,心里嘀咕,这里是后院,按说陌生人不会被人引到这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又转念一想,能进牙行的都是財神爷,保不准是瞎逛走进来的,这样想著,双颊向上一提,笑著说,“您是?” 来人再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著她手里的东西,方妈妈一惊,连忙收起,“您是来挑人的吧,从我手底出来的保管规矩没得挑。” “......” 方妈妈脸都要笑僵了,心想这人莫不是来找茬儿的,脸色一掉,张嘴就要喊人,“来——” 寒光一闪而过,方妈妈嘴唇微颤,目光惊恐看著面前的人,脖间血线喷涌而出,缓缓倒在地上。 来人跨过尸首,不紧不慢抽出一条布巾细细擦拭刀锋上的血跡。 扔掉的布巾慢慢飘落,盖住方妈妈那张布满惊惧的面容上。 通透洁白的玉盘扣滚落在地,上面沾了几滴泥粒,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捏,从地上捡起。 谢遥正抬头望著和手腕贴的严丝无缝的锁链,鬱闷吐气,这周围都是水,一个著力点都没有。 对了! 水位缓缓下降,谢遥的大腿以上露出水面,脑袋与手腕平齐。 心下一喜,舌尖捲曲朝外一吐,一枚別针出现在双唇之间。 手腕一翻,露出锁眼,谢遥脑袋慢慢靠近。 別针双头顺利插入锁眼,手腕和嘴同时相反使劲, 『咔嗒!』 『噔——!』 谢遥眉心一跳,一只手迅速挣脱出,还没来的开另一只手,一道细长的身影出现水牢门口。 “找到了......” “你是找方妈妈?” “嗤,你很聪明,不过可惜,意图太明显,替死鬼找的不好。” 谢遥努嘴摇了摇头,“我没找替死鬼,那玉盘扣是她抢去的,自己找死,可怪不到我头上。” “让我猜猜,是谁派你来的?” “哦?”秋水饶有兴趣看她,“你知道?” 谢遥眼眸微抬,“益州当权。”不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牢迴响。 秋水眼色一冷,谢遥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赵开山图谋益州,手下只有那些手无寸铁的灾民,益州城高兵强,仅凭一群乌合之眾,如何能攻进益州?” “唯有一法——里应外合。” 谢遥似说的入迷,神色越发轻鬆,面前的杀手如同她最忠实的倾听者。 “益州当权贪心不足,妄图吸食整个益州百姓满足自己的私慾,可他不能啊,身为大秦官员,受皇室管制,怎敢明目张胆做这等逆反之事。” “这时,赵开山派人找上门了。”她目光迴转,望著眼前的人,轻轻一笑,“两人一拍即合,以玉扣为幌,送我入城。” 谢遥那张嘴一张一合,吐露的內容惊心动魄,饶是秋水这等视人命为草芥的杀手,也忍不住心惊。 下意识想是不是赵开山反悔,想一人独吞益州。 念头一起,瞬间被压下去,不可能。 谢遥的出现就是盟定最有利的证明。 谢遥的声音又响起了,“今日是几號?” “十二號。”谢遥淡定的样子尤为扎眼,秋水冷笑,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能推断出多少! “哦......你们约定在明日?” 秋水瞳孔狠狠一缩,他真的知道——! 谢遥说完嘖了一声,难怪。 “看来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好了。” 她本来还以为赵开山是真的看她机灵,想锻炼自己。 曹元故意给她一枚盘扣,还交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的疑心罢了。 秋水脚尖一拧,谢遥立刻察觉,微微一笑,“看在我这么聪明过人的份上,不考虑將我收入贵主麾下?” 回答她的,是直衝面门的剑风。 谢遥双手一抓,两把精巧的小斧出现,兵刃相接发出一声嗡响。 “你的出现就已决定命归地府管了。” “你是很聪明,不过与那件事比起来,你的分量几乎不计。” 秋水手持短而精巧的匕首,身如鬼魅,谢遥应付的吃力。 很快,整个人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秋水翻身一脚,谢遥狠狠摔在地上,五臟犹如雷击,顿时移位,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匕首破空而至!!! 第20章 性別为女 『砰——!』 秋水锋利的匕首被一剑挑开,谢遥的眼前出现一道背影,“是你。” 秋水一看两人还认识,当即没有废话,直接下死手。 两人刀光剑影,看样子秋水还被压著打,谢遥捂著腹部费力坐起身,掏出一颗药丸送进嘴中。 高手过招,一试便知,秋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瞅空便想逃。 谢遥看出他的意图,急忙出声提醒,“不可放他走!能杀就杀。” 秋水闻声,拼尽全力击退,闪身朝谢遥袭来,恶狠狠盯著她, “那就一起去死吧!” 谢遥刚吃药,现在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著匕首即將刺入胸口。 『噗呲!』 『噗呲......』 刺穿皮肉的钝涩,接连传出,谢遥神色痛苦地低头看著没入胸口的匕首。 “谢遥!!!” 崔蘅一把抽出长剑,奔到她身边。 秋水在崔蘅拔出长剑时,立即毙命,那把匕首直挺挺插在谢遥胸口。 崔蘅呼唤了两声,谢遥没有反应,颤手握住匕首想拔出来。 握住那一刻,他心一抖,急忙放开。 不行! “方妈妈?” “啊!!” “死人了——方妈妈被人杀了,快来人啊!!!” 外面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嘈杂,崔蘅一把抱起谢遥,闪身离开这里。 崔蘅抱著谢遥避穿梭在夜间小巷,感受到怀里的气息渐渐微弱,崔蘅的脸色越发苍白。 大夫...找大夫...... 崔蘅看向外面繁华热闹的大街,脚步一顿,他抱著浑身是血的谢遥要是被人看到,定会引起巡城官兵的注意。 『吱呀』一声,在深巷之中分外刺耳。 崔蘅飞身上屋,径直朝城东奔去。 益州城分城东和城西,城西乃是贵族商贾聚集之地,城东则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提都不愿提一嘴的,贫民窟。 崔蘅跟著谢遥进城,不到一天,便把整个益州城摸清楚。 谢遥被带进的牙行,位於益州城居中,离城东不远。 崔蘅挑了一间看著乾净的房子,衝进去,直接把谢遥放在床上。 这一举动直接把房內人嚇得愣在原地,再一看床上浑身是血的谢遥,更是手脚发软。 崔蘅用穴道替谢遥止血,这样只能延缓她出血的速度还是得找大夫,扭头厉声一喝,“去找铃医!” 被他低声一吼,房內的两口子顿时抱成一团,嚇得两股颤颤,“好汉饶命。” 谢遥没工夫跟他们废话,直接抽出长剑,“快去!不然小心你们俩的性命。” 腿脚发软的男人看著还在滴血的长剑,“我...我去。”说完腿脚飞快跑出屋子。 女人眼珠子顺著男人离开的背影看去,心里怒骂,留下老娘一个人。 好在男人不是完全不顾妻子,很快拉著一个头髮白的老者进屋。 左右邻居看见,开口打趣,“呦,周富贵,你小子大半夜找铃医干什么?” 周富贵看见妻子没事,一把將铃医推进去,伸出头,“关你什么事?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明天去城西怎么多掏几桶粪。” “你!” 回应他的是周富贵利落关门声。 周富贵在这边地界也算是个熟面孔,铃医也认识,刚想问他,哪里不舒服。 鼻尖的长剑让他成功哑声,眼睛使劲朝身后瞥,周富贵你臭小子害我...... 崔蘅见他安静,收回长剑,“望先生海涵,事出有因。”他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谢遥。 铃医一看就明白了,瞟了眼崔蘅冰冷的面容,点头表示理解。 “热水,干巾,还有剪刀。” 周富贵两口子对视一眼,连忙准备铃医要的东西。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办一件是办,办十件也是办,只希望到时候那浑身冒冷气的男人能好好放过他们。 崔蘅守在床边,眼睛不错盯著谢遥,汗水混著血跡布满那张小脸。 心里止不住发闷,这小子怎么和他分开一天就弄成这个样子,面对他时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去哪儿了。 “这女娃还有救,请好汉放心。” 崔蘅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什么! 女娃? 谢遥是女的!! 铃医话里话外请崔蘅离开床边,不然这么盯著他,怎么下手施救。 周富贵妻子瞧见,小心开口,“好汉,你在那儿不方便,还是让我在旁边伺候著吧。” 崔蘅回神,彆扭移开盯著谢遥的眼睛,让开位置。 铃医在他离开后,鬆了一口气,微沉目光开始一步一步施救。 等到拔匕首时,谢遥闷哼,眉间紧皱,也代表此时她並不好受。 隨著匕首拔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谢遥脸色越发苍白。 铃医早有准备,將止血药撒在伤口上,有条不紊开始替谢遥缝合伤口。 崔蘅瞧见,眼神微闪。 周富贵见怪不怪,这铃医海老头就会这嚇人的玩意儿,谁家好人把皮肉当衣线去缝。 也就只有他不嫌弃这海老头。 半个时辰之后,海老头神情萎靡,起身让周富贵妻子帮忙收拾乾净。 “怎么样了?” 海老头喝水换了口气,回答,“没事了,但要注意修养,小心伤口崩裂。” 崔蘅一一记下,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他,“诊金。” 海老头望著他手里通幽玄的玉佩,咽了咽口水,仔细一看,上面若隱若现还趴著一只眼神冰寒的白虎。 “这...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不用。”话没说完,起身就走。 说是走,分明带著避之不及的意味。 周富贵眼睛一转,追了出去。 “海老头,等等我。”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海老头充耳不闻,一个劲埋头走,好似身后有洪水滔天一样。 周富贵等走出邻户范围后,追上去问他,“你为什么不收?” “那一看就是个好东西,一定能卖不少钱。” 海老头顿时一停,周富贵超了几步,转身看他,“你怎么了?” “我劝你,不该生的心思最好不生,小心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周富贵眼神一闪,憨笑摸了摸后脑勺,“海大爷,我是问你,你说我干什么?” 第21章 开启神秘空间 海老头看他这样子,唉嘆了口气,“你既然看出那玉佩不凡,你必能推断出那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慢慢走近,看著周富贵的清亮的眼睛,规劝他,“此人瞧著气质不凡却身披麻衣,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 “还有,他今日抱著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这里,表明他遇上了麻烦事,不然也不会踏足这里。” “你收他的玉佩,是嫌自己活够了么!” 周富贵听得愣怔在原地,连海老头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回过神,已经渗出一身冷汗。 周富贵妻子倚靠在门边望著月光下的小路,眉心担忧皱成一团,怎么还不回来? 崔蘅此刻已经缓过劲,坐在床边静静守著谢遥。 等周富贵回来之后,起身让他们夫妻好好照看谢遥,他去去就回。 周富贵在外想明白之后刚回来见崔蘅,此刻更加惶恐,无有不应。 “好汉放心,放心......” 周富贵妻子见他有些奇怪,等崔蘅一走,立刻问他,“你出去干嘛了?” “没事。”关於海老头的话,他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妻子,免得她起了別的心思。 周富贵妻子见他嘴上说著没事,便没打算追著问,反而想起崔蘅手里的玉佩,小心思蠢蠢欲动, “哎,你说他们伤好之后,会不会把东西留下来当做报酬给咱们?” 周富贵刚好了点的脸色,顿时一变,扭头眼神凌厉看著自己妻子,瞅了眼睡著的谢遥,低声呵斥, “你给我端正心思,別想那些有的没有。” 周富贵一向对她笑眯眯的,没个坏表情,冷不丁这般疾言厉色,她心里一酸,喉间好似有什么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唰!』起身,转身离开。 周富贵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正想著说些软和话,妻子冷脸掉头离开。 周富贵想到崔蘅离开时的交代,跺了跺脚没有追上去。 好在崔蘅来去时间不长,等他一回来,周富贵立刻起身离开。 崔蘅朝他点头示意感谢,周富贵忙摆手,视线瞥见他怀里的孩子,懂事压下心底的疑惑离开。 外界的一切,谢遥完全不知,她现在整个人如在冰火两重天,一半身子如架在火上烤,另一半身子如泡在冰水里,骨头缝都嗖嗖冒寒气。 谢遥睁开双眼,抱著身子坐起来,恍然一呆。 这是哪儿? 又穿了? 蓝天白云静静浮在空中,鼻尖飘过一股淡淡的香,身下是柔软的草地。 她环顾四周,试探出声,“有人吗?” ...... 微风拂过,眼前徐徐飘下一阵雨,谢遥起身,朝前方走去。 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赫然出现,她上前扣了扣门环,没人回应,“打扰了。”一把推开院门,她瞳孔猛地一缩。 疾步上前,绕著院中的东西转了一圈,自己的帐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遥闭眼,回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匕首,被刺,胸口,流血。 脑子一团混乱,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要弄清楚还是出去才行。 谢遥抬头大喊,“我要出去!” “要出去......” “出去......” ...... 她的声音在这座迴响,仿佛这片空间除了她再没有任何喘气的。 双手放平一压,打量起这座院落,既然没死,一定有办法出去。 一进院左右两间厢房,正房三间,旁边还有耳房各一间,她穿过耳房,是一座园,中心是一汪池水,最后是柴房和一顶马厩。 院子不大,倒是五臟俱全,后院一目了然,除了柴房慢慢一屋子乾柴,再没有其他。 回到正房,是一间待客正厅,还有一间书房,一间臥室。 一进臥室,她脚步一顿。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倚窗而立一张贵妃榻,上面还搭著一件白色狐裘,视线右移是一张紫檀拔步床,床上还摆著一张烷桌,洁白细腻的宣纸隨意散落,上面晕了一大团浓墨。 谢遥看清之后,浑身汗毛直立,心里毛毛的,立刻退了出去。 没看见紧挨拔步床的梳妆檯上静静躺著一幅美人图。 这里太奇怪了,她没有再进闺房,而是在其他地方转了转,在厨房里找到不少能吃的东西,还有各种调味料。 谢遥將整个院子转悠完,从厨房搬出能吃的东西放进帐篷里,拉著出去,將院门再次关好。 走得远远的,在她身影消失在院落范围后,一道悠悠声音响起,“这小孩怪鸡贼的。” “什么鸡贼?那是机警,再说你怎么说话呢,那可是......” 直到看不见那座院落,她心里才鬆口气。 崔蘅一直盯著谢遥,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冒冷汗,心下一紧,“可是伤口疼?” 他將平安放在她身边,拿起布巾沾水,一团抓在手里,刚想给她擦汗,目光落在手里布巾一顿,皱了皱眉。 是这样抓著吗? 双手平铺布巾,將其对叠整齐,抓住一角,看著手里的布巾点头,低声呢喃,“阿爹照顾生病的阿娘也是这样叠布巾,这一下对了。” 小心又轻柔將布巾贴在谢遥脸上,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脏污。 谢遥正待在神秘地界苦思出去的法子,浑然不知脸上的妆容被正被崔蘅一点一点擦掉。 崔蘅抬手看著手里黄一块,黑一片的布巾皱眉,垂眼一看,整个人呆住。 床上的谢遥的脸被擦拭得很乾净,紧闭的眉眼削弱她那双眼睛带来的清冷感,睡著的她看起来很柔和又可怜? 崔蘅下意识伸手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触碰到她肌肤那一刻,他手指一抖,如被火炙,嗖一下缩回去。 床边淡黄的烛光,將谢遥面容一半照亮,一半隱於黑暗之中。 昏暗的烛光一跳一跳,调皮的滑过她挺翘小巧的鼻子,拂过精致的下頜,照亮她胸前包扎好的伤口上。 崔蘅回神后槽牙忍不住一咬,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藏的可真深! 神秘地界里的谢遥一摸脸,忍不住搓搓,痒痒的。 她一个后仰躺在草地上,一一试开口诀。 第22章 城破 夜间谢遥发起高烧,崔蘅忙的脚不沾地,又是熬药,又是给她擦汗,直到鸡鸣天亮,才消停下来。 谢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崔蘅趴在床边沉睡的模样,手里还攥著湿噠噠的布巾。 她出来了? 高烧后身体深处传来阵阵发虚,略一思索,便明白,是这身体自我保护机制,伤重昏迷也是自我恢復的一种方式。 望著从窗外撒进来的淡淡橘黄金光,她挣扎想要起身,不想惊动了崔蘅。 崔蘅立马直起身子,和半坐起来的谢遥面面相对。 一股尷尬的气息瞬间弥散,崔蘅清了清嗓子,扭过头將布巾扔回盆里。 “醒了...就没事了。” 谢遥坐起,见他怪怪的,低头一看,见衣服已经完全换了,整个人如遭雷劈, “你——帮我换的衣服......” 崔蘅耳尖唰一下红透,扭头眼神左右一瞟,嫌弃道,“这里除了我还有谁?就你那豆苗......” “啊!好汉有事啊?” 周富贵声音响起,崔蘅扭头狠狠瞪了门外一眼。 谢遥嘴角一抽,刚想无所谓摆手,抽到伤口,一下疼的呲牙咧嘴。 听到身后倒吸凉气声,崔蘅立刻回头,皱眉看她,“你有什么要做的告诉我就行。” 谢遥深吸一口气,等缓过来,见他脸色有些不自然,自己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转念想到这身子才十三岁,放现代还是一个孩子。 很快调整好状態,开口问他,“平安呢?他怎么样了?” 崔蘅见她脸色如常,他也很快压下心底那一丝彆扭,“没事,周富贵妻子带著他呢。” “嗯?” “对了,周富贵是咱们现在落脚的主家。” 谢遥点点头,想到昨晚的事,眉心又有皱起的趋势,昨天她跟那个杀手对峙的时候,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益州城门口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益州方面的人凭什么认定她就是赵开山派来的人? 根据杀手的反应来看,她的推断没错,谢遥猛的一怔,扭头问崔蘅, “现在城中可有异样?” “並未。” 谢遥拉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崔蘅一把抓住她手,语气沉沉,“发生什么事了?” “赵开山和益州高层有勾结,他们今天就要攻城,城中不能待了。” “现在就走!” 崔蘅一惊,“今天?” 谢遥一把发抓住他的手,“抱平安来,快!” 他们既然今天攻城,一定早有准备,要是迟了,恐怕就出不去了。 崔蘅脸色肃然,还未转身,周遭赫然嘈杂,外面传来一阵一阵惊慌声。 谢遥心一紧,转头朝窗户外望去, “不好了,那群流民造反了!” “好汉,好汉......”周富贵快速进门,带进一股潮湿闷热的急风,“好汉,城外现在那群流民不要命地在攻城,幸好城门紧闭,有守备军抵御。” 崔蘅微讶,果真在今天。 谢遥身子一晃,方才她望向窗外,才看见暗蓝的天幕,她睡了一天。 难怪如此之快。 周富贵对此没有感觉,益州城的守备军可不是那些乌合之眾能比得了的。 他见谢遥身形微晃,以为她害怕,开口劝慰,“放心吧,那群流民没戏,益州守备军可不是闹得玩的,咱们只要好好待在城里,就没事。” 谢遥心一沉,待在城里,等著被瓮中捉鱉么。 “没戏?不是闹著玩?”谢遥苦笑,“那要是有人里应外合呢?” 周富贵下意识笑她,“这位小哥,你真会说笑,怎么会有人......”越说声音越低,谢遥的表情不似作偽。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昨晚海老头说的话。 “不...不会吧......” 崔蘅跨步出去將平安抱回来,谢遥见平安小脸被洗的乾乾净净的,睡得正香,嘴角还有鸡蛋羹残渣。 周富贵呆在原地,要是真有人放流民入城,那他们会干什么?!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退,眼睛一抬,看向崔蘅,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好,好汉,咱...咱们?” 谢遥闭眼坐下,脑子又开始疼了,既然灾民开始攻城,益州高层做也要做做样子,现在城中必然是巡逻官兵不断。 出是出不去了,灾民进城无异於饿狼进羊圈。 她们一定要找个灾民不会去的地方。 “啊!” “快逃!!” 屋外悽厉的哭嚎嘶喊声不绝,周富贵妻子跌进屋內,一脸惨白。 谢遥猛一睁眼,“益州州牧在哪儿?” “我带你去!”崔蘅將平安绑在身后,一把抱起谢遥,稳稳箍在怀中。 周富贵恍若初醒,见他们要走,心一慌,“好汉,能不能带上我们?” 崔蘅脚步不停,“要走就快跟上!” 周富贵大喜,拉起妻子,连忙跟上。 一出门,外面火光冲天,百姓惊恐奔逃,仿佛后面有恶鬼在穷追不捨。 谢遥他们刚走出巷子,就迎面撞上几个衣衫襤褸的人,一脸扭曲,恶狠狠抬起锄头朝逃跑的百姓就是一砸。 『噗通!』人倒在她们脚下,立时没了气息,周富贵把妻子往身后一拉。 崔蘅脸色阴沉绕过就要走,没想到那几个不长眼的抬起锄头又朝她们袭来。 『啊!』周富贵一把捂住嘴,硬生生把那吼声咽回去。 只见崔蘅手中持剑,还没等他看清楚,那几个人喉间喷出一股血线,立刻绝了生机。 崔蘅剑身一震,甩去血跡,转身朝著另一条巷子奔去。 周富贵顾不得惊惧,拉著早已没了魂儿的妻子连忙跟上。 达官显贵在城西,他们在城东。 跨越大半个城池,谢遥被崔蘅稳稳抱在怀里,两人胸膛相接,急促的心跳逐渐同频。 她抬眼看向崔蘅清晰的下頜,刀光火影隱隱能看见他紧绷的脸色。 似察觉她的目光,他抽空低头看她,“害怕?” 谢遥听著他温柔的嗓音,眼眸骤然一垂,“没有。” 听到她没事,崔蘅余光瞥见有人袭来,转手就是一剑。 紧接著身后传来一道闷声,扭头一看,是周富贵面无人色的脸颊。 第23章 阴谋 “我...我杀人了?!” 周富贵手一抖,抬头惊恐看向崔蘅,“我...他...他偷袭。” 崔蘅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瞥见四周涌来一大群灾民,脸色一沉,抬手劈开一条路, “你不动手,死的就是你!” 崔蘅看著越来越多的灾民倒在自己脚下,眸光沉沉,他也不想对这些灾民动手。 可他们现在攻进城,看到这城中的一切都已经疯了,见人就砍,见什么抢什么。 周富贵听见崔蘅的话,充斥四肢的害怕逐渐消退。 没错,他不动手,现在脑浆四溅的就是他和他媳妇! 崔蘅没有白费功夫,他们从城东到城西走的都是鲜有人跡的深巷子。 周富贵一路走来,胆子已经稍稍撑大些,再动手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惊恐不已。 看著崔蘅轻车熟路的绕了大半个城,周富贵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忌讳如深。 听口音不像是益州的,怎么对益州地形比他还熟悉? 还是他太年轻,不如海老头识人厉害,他扭头看了眼城东方向。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也不知海老头现在怎么样了? 谢遥脑袋搭在崔蘅脖颈窝处,鬢角被汗水打湿,昏昏沉沉看著周富贵两口子磕磕绊绊,努力跟在她们身后。 唯恐崔蘅跑的太快跟不上。 一路顛簸,缝合好的伤口恐怕是裂了,崔蘅一个人带著一幼一小,护的周全没有让她和平安受一点伤。 她不能让崔蘅分心。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崔蘅的声音响起,不知怎么他的声音听著有些哑。 谢遥扭头一看,昏沉的思绪都清醒几分。 顺著这条街道看去,密密麻麻的尸体直通视线尽头,地面上的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渗。 一股浓烈至极粘稠生锈的气味吸入鼻尖,谢遥眉心一簇,下意识屏住呼吸。 身后的周富贵和他妻子已经在后面吐的昏天黑地。 “还进吗?” 谢遥心底不禁问自己,难不成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根本没有益州高层和赵开山勾结。 不...... 不! 谢遥伸手拍了拍崔蘅,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崔蘅担心看了她一看,见她神色凝重,抿嘴略顿,小心翼翼放她下来。 双脚踩地,谢遥眼前一黑,顿时深吸一口气,“小心。”崔蘅一手拉著她。 “这里死的都是什么人?” 崔蘅抬眼望去,仔细一看,“大部分是灾民,一小部分是官兵。” 谢遥眼底微光亮起,看来他们起了间隙,黑吃黑了。 “咱们进州牧府衙。” 崔蘅一如既往,一把抱起她,走到墙角飞身跃进,留下周富贵夫妇傻眼,“好...好汉?” “墙根有狗洞自己爬进来。” 崔蘅的声音隨风飘进耳朵,周富贵朝后瞥了眼一地的死尸,打了个冷颤,推著妻子先爬,自己紧隨其后。 周富贵刚爬进半个身子,崔蘅忽然粗暴地一把將他拖扯进来,踹进一旁的丛里。 周富贵抱著妻子一脸懵逼,刚要张嘴,声声谈话传来,听的有些模糊。 “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人听起来有些阴沉,忽然,一声嗤笑, “赵开山,你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和本官共享这破天富贵?” 谢遥眼睛一大,低头看著底下的人,赵开山?他居然来了。 沐兆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微垂看著赵开山,“你以为凭那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流民就能和本官谈条件?那是抬举你。”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將手下所得金银珠宝全部献上,本官赐你一个司狱噹噹。” “至於二...那就是你下地狱去见那群贱民。” 赵开山鼻翼扇动,双拳紧握,双眼发狠盯著他,欺人太甚! “没有我!你敢以兵充做流民,在城中大肆屠杀敛財?!” 没有我!你贪墨益州粮餉的巨大亏空如何能填平?!” “沐兆辅!你別欺人太甚!!” 谢遥目光落在赵开山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难怪这益州州牧要和赵开山合作,原来是他贪墨粮餉亏空太大,补不上了。 不过他们两人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还有如此隱秘之事,怎么会被赵开山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沐兆辅神色巨变,看向赵开山的眼底划过一抹狠辣。 “你说笑呢吧,从哪儿听的谣言?” 赵开山手一挥,不屑瞥他,“你別套我话,我今天要是得不到应该有的,或者我死了,立刻就有人將此事上报朝廷。” 沐兆辅眼睛朝后一瞟,垂首看不清表情。 赵开山见他这样子,心里那股憋气,终於喘上来了,还是那人厉害,提前知道这沐兆辅会反悔。 让他等沐兆辅不按照约定行事时,就拿出这件事威胁他,沐兆辅一定会乖乖听话。 “如何?我的条件你答不答应,我要的也不多,只有咱俩合作所得一半。” 场中气氛霎时凝滯,谢遥皱眉看著底下俩人,心底厌恶。 他们口中的东西都是益州城百姓的的血汗,居然被他们以私利攻占,作为己物爭抢。 “只要......” 赵开山一愣,“只要什么?” 沐兆辅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只要把这群流民全部杀掉,就不会有人给你送信了把?” 谢遥心一提,赫然看向沐兆辅,这人真是...... 连崔蘅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丝遗憾。 赵开山扯嘴,不屑笑道,“就算你杀了所有流民也没有,因为...”说著他一顿,目光阴沉看向沐兆,“你套我话!” “好了,现在知道了,你身后一定有人。”沐兆辅身影后退,隱没在黑暗, “杀了他!” 园中百被肃杀的气息震得枝凋零,黑衣甲冑的官兵极速將赵开山围的水泄不通。 “你!你不怕?!” “呵,既然知道有人在你身后暗中和我作对,那就够了。至於你身后的人会跟朝廷举报我?” “你想的真简单,你真以为那人襄助你领流民起事,是为了夺取益州財富?” 第24章 惊觉 赵开山身形魁梧,有几分拳脚功夫,可在官兵围堵截杀中,被一道刺穿喉咙,倒地身亡。 死前,喉间嗬嗬,嘴唇一张一合,源源不断的鲜血往外涌。 他头顶的官兵眉眼疑惑,“大人,此人好像还有话要说。” 沐兆辅不耐烦摆手,“跳樑小丑,无非是什么泄愤辱骂的话。” 官兵心中却另有看法,顺著赵开山眼珠子盯的方向,抬头向屋顶望去。 没人...... 崔蘅抱著谢遥站在廊架柱子后,静静看著那个官兵,好险。 谁能料想到赵开山死前居然看见了她们。 “大人,为什么不留那个赵开山一命,兴许还能问出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手。” 沐兆辅转身看著身边的幕僚,气定神閒道, “这个贱民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替死鬼,即便是有人暗中襄助他,必定不会以真身份真面目示人,经过偽装,他能知道什么?” “大人,智计无双,属下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沐兆辅倒是没说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反而瞧著温和,刚想说些什么再表表忠心,有人飞快跑来回话, “大人,抓到两个逆贼。” “好,带上来。” “是。” 很快,两个身形中等的男人被压了上来,其中一个看著有些文弱。 沐兆辅率先看向那个文弱的人,“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 那个人一抬头,谢遥心一惊。 “狗官!你不得好死。” 是曹元!! 沐兆辅抬手一挥,曹元身上立刻多了道伤痕。 “我是个仁慈的,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让你死的痛快些。” 曹元脸朝一旁边一撇,是个硬骨头,“既然被你抓到,就没想著能好过,你有什么就使出来。” 沐兆辅眉间闪过不悦,扭头朝身边的人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秋水回来了没?” 身边的幕僚垂首回道,“还没有。” “他不是传信回来说,一个半大小子,很是好对付?” 幕僚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沐兆辅见了脸上划过不悦,“让能回答的人来回话。” 不消片刻,立马有人上前回稟,“大人,秋水已死。”回话的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死了?” 听出沐兆辅的问意,接著答道,“死於长虹牙行的地下水牢,被人一剑穿心,那个小子也不见了。” 谢遥借著微弱的月光,使劲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沐兆辅的表情。 可惜月光被乌云遮掩,天际之下又恢復一片黑暗。 崔蘅不著痕跡握住她胳膊,无声给她支撑。 曹元听到这话,一愣,“他没死?!” “哦?你很希望他死还是你身后的人希望他死?” 曹元紧闭双唇,再不说一个字,这个人太可怕了,只言片语就能推演出这么多。 “那小子一定和你身后的人有关係,传下去,速速將人找出来。” 领命之人得令之后速速离开。 “带下去,好好审问,务必给我撬开这两人的嘴。” 曹元两人立刻被人拖下去。 幕僚见刚才没回答上沐兆辅的提问,现在见无关之人都已经不见,拱手上前,“大人,天色不早了,能收网了。” 沐兆辅一笑,思及事將成,嘴角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走。” 他们动静很快,片刻园重新恢復寧静,崔蘅细细观察確定人走完了,才出来。 周富贵见两人出来,也拉著妻子急忙出来。 “好汉。”声音低不可闻,和蚊子振翅也差不离了。 崔蘅见两人完好,並没有被发现,眼底划过惊讶,要知道刚才可是有武艺高强的人在,他和谢遥没有被发现是他用內力屏蔽周围。 那周富贵? 像是察觉出他的疑惑,周富贵主动交代,毕竟后面还要跟著人家,“是海老头研製的闭气丸,服用后人如同进入假死状態,神智也能保持清醒。” 有这种药?谢遥眼都亮了几分。 “阿遥,现在走吗?” 谢遥点点头,赵开山败,连他有身后之人都被沐兆辅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没用了,时间久了还会被人发现。 周富贵主动提出一个地方,谢遥和崔蘅对视一眼,同意了。 “刚才走的急,钥匙没来的及带。” 周富贵从腰间一掏,“看,我一直带在身上呢,这是备用的。” “那好,走。” 四人避过人,出了这条街,跟著周富贵来到城中的一处院落。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院子不大,也够咱们几个落脚。” 几人奔逃一夜,短暂落脚能休息,立马睡得混天黑地。 谢遥却怎么也睡不著,望著窗外的渐渐升起的旭日,心里一团乱麻。 事情越来越复杂,自从她被挟持进了灾民群,好似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莫名其妙被赵开山赏识,直接让人带著她前往益州城,接著被曹元塞了一颗盘扣卖进城。 后来被方妈妈意外发现丟进地牢受罚,进了一个人要杀她。 这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为什么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捲入这达官显贵的爭权夺利的漩涡。 一团乱麻,只要找到线头,便能看清事情脉络,这是前世学的道理。 现在也一样,是她急躁了。 沐兆辅派人找她是怀疑她和赵开山身后的人有关,那他为什么这么认为? 当时他在审问曹元,会不会联想到她是曹元送入城內。 这么重要的事,为保万无一失,派出联络的人定是极信任的人,就此沐兆辅认定她和幕后之人关係匪浅。 曹元不是赵开山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她是突然出现在灾民营地,曹元也是第一回见她。 那是谁要她跟著曹元来的? 是赵开山? 不!是他身后的人!! 难道她真的和那些人有关係?! 谢遥脑子钝钝闷疼,闭眼试图缓解。 一张面容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刷一下睁开双眼,一张平凡又苍老的面容浮现在脑海。 谢遥微微长大嘴,那个认识谢智文的老伯。 本来她以为是逃荒路上认识那对母子的同乡人,现在细细想来,他们口音不同。 即使说官话,也不可能一点口音都没有。 人在面对熟悉的乡亲,总会不自觉释放相通的气息,譬如——口音。 第25章 走! 换一种方式来看,即便不是同乡,老汉也认识谢智文一家,那必定熟悉他们说话的口音,那她...... 谢遥驀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冒出一身冷汗。 老者就是赵开山背后的人......!此人衣衫襤褸,浑身恶臭,混跡在灾民之中,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 曹元知道吗?武成在里面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忽然头顶一暗,抬头望去,崔蘅正站在窗前低头看她,“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 听到他说伤口,谢遥忽然想起他腹部的伤口,虽然过去不少日子,但那么深的伤口,要好也不容易。 略微一顿,开口问他,“我没事,你的伤怎么样了?” 崔蘅没想到现在谢遥还记得他的伤,心口微微一暖,“无碍,习武之人,受伤要比普通人好的快。” 那就行,谢遥点点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谢遥恍然摇头,她也不知道,最初,她是想等过了雨季再前往南方。 可现在这益州城並不安稳,加上一个到处派人找她的沐兆辅。 在牙行见过她的人不少,杀手既然能找到那里,沐兆辅也一定会想到去牙行。 “沐兆辅已经疯了,既然能做出拿官兵充作流民在城中大肆屠杀掠財,那他定会不计手段把赵开山身后的人揪出来。” “在州牧后园里被抓住的那两个人一看就小嘍囉,知道的说不定还不如赵开山多,若是从他们嘴里得不到有用的东西。” “那你......” 那她会成为沐兆辅最后全力撕咬的对象,谢遥在心里接上崔蘅没有说完的话。 “明日就走。” 谢遥抬头看他,“再需停留两日。” 嗯? 崔蘅不解,但他第二日就明白了,谢遥借用周富贵妻子窝在厨房,捣鼓了一天。 第三日又转移到房內,闭门关窗一整天。 崔蘅这两日也不在,而是天一亮就出门,天擦黑才回来。 两人神神秘秘,周富贵两口子一脸摸不著头脑,周富贵拉过妻子,悄咪咪问妻子,“翠娘,那位小哥找你在厨房干什么?” 翠娘朝他翻了个白眼,“在厨房还能干什么?做饭唄。” 做饭?周富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沉思道,“那有必要做一整天?那得多大肚子才能装的下。” 翠娘也是不解,琢磨著將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看他们是准备要走,往下备赶路的吃食。” “因为那小哥让我做的都是易存的饼子之类的。” 周富贵恍然一惊,对他们要走。 他这几日也出去偷摸看过外面的情况,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还有没清理完的血跡,连一个人都没有,和往日人来人往相比,真是萧条荒芜的没法儿说。 “咱们也走!” “什么?好端端干啥要走,咱俩半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 周富贵眼一立,劝她別犯糊涂,“益州州牧说的话,你忘了!” 翠娘脸色难看抿嘴,不高兴开口,“可是咱们离开这儿,又要从头开始,手里银钱都买这座院子了。” “只要人在,还愁以后日子难过吗?” 翠娘垂头没有说话,周富贵见她久久不表態,心里著急,刚想再劝她。 “好,走。” 说完扭头去准备东西。 周富贵鬆了一口气,想著晚上等崔蘅回来和他商量看能不能带上他们。 夜幕降临,崔蘅背著一个包袱回来。 周富贵瞧见,连忙上前拦住他,“好汉,你们是不是要走?” 崔蘅也没瞒他,“是,今晚便走。” 周富贵心里一急,“能不能带上我和翠娘。”似怕他不答应,连忙说道,“放心,路上的东西我们自己备,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崔蘅抬头看向谢遥的方向,沉吟道,“你们多准备些油纸蓑衣,还有治伤寒的药,所带的东西最好全部做防水。” 周富贵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高兴,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不过做好防水是什么意思?还要带油纸,蓑衣。 谢遥在房中整理出一大堆防水用具,还有两套贴身雨衣,都是按照前世身形大小定做的。 她穿大,崔蘅穿还小。 瞟了一眼身边的剪子和针线,心里犯难,她不会针线活啊,记忆中原主倒是经常做,心一横,拿起了剪子...... “咚咚...”两声。 紧接著崔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遥,咱们推迟一天,明天晚上走。” 她一愣,隨即反应过来,“周富贵他们也要走?” 崔蘅轻轻一笑,“阿遥真聪明。” 他站在门外好一会儿,屋內再没有动静,嘴角忍不住上扬。 周富贵夫妇手脚很快,在走之前,带了两个大大的包袱,外面还听话的裹了一层油纸。 今日的夜幕朦朦朧朧,仿佛罩了一层黑纱將所有月光收拢其中。 崔蘅怀中仍然抱著谢遥,平安趴在背上,带的行李吗,在谢遥怀里的小包袱和挎包里。 出发前,周富贵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哥就拿这么点东西?” 不是说准备了很多乾粮吗?疑惑的目光看向妻子,翠娘连忙摇头,她可是看的很清楚,真的做了不少吃食。 崔蘅眼眸微垂,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谢遥有,他也有。 所以没必要问,双方保持著这份诡异的平和。 这几日崔蘅摸索著从哪里出去最安全,绕遍整个城墙,终於让他找到一处。 流民作乱还没有结束,街上的巡逻的官兵也没有,这座城完全好似沦为作乱祸害者的天堂。 “就是这里。” 六双眼睛,齐齐盯著这个狗洞,又是狗洞。 周富贵看了崔蘅一眼,脸色有些奇怪。 翠娘对比了一下包袱和洞口大小,有些为难,“富贵,咱们的包袱好像出不去啊......” “试试再说。” 崔蘅先把谢遥和平安送出去后,掉头看著周富贵夫妻,“你们先走。” 周富贵愣了一下,推著妻子先走,“多谢好汉,翠娘赶快出去。” “包袱呢?” “哎呀!人先走,我运包袱出去你接著点。”周富贵一拍大腿,推攘著她出去。 崔蘅静静等著,眼睛不停朝四周观察。 忽然他脸色一变,揪起还在外退包袱的周富贵就是一脚, “哎呦!” “快走!” 第26章 躲避 崔蘅一脚,周富贵连人带包一起滚了出去。 “漏网之鱼......” 沐兆辅满意地看著崔蘅,男的,十三岁,模样不错,目光在崔蘅脸上忽然一顿,扭头问身边的人,“是他?” 幕僚眉头一拧,不確定道,“是...吧。”可身高和样貌似乎对不上...... 沐兆辅不满瞥了他一眼,左手微抬,身后呼啸射出十数人。 “抓活口!” 崔蘅脚尖触地,转身连环飞踹,几人如同秋日落叶噗通狠狠摔在沐兆辅马下。 沐兆辅脸色一沉,“原来秋水是死在你的手里。”冷脸看了眼马下面色痛苦的手下,“还不快上,要是让他跑了?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 崔蘅嘴角一勾,背在身后两指一撮,径直朝前一甩,一颗白色大丸落地一炸,大片浓雾飘散而出。 將双方身影顿时隱去,崔蘅脚尖一点,射出洞口,抱起谢遥和平安就是飞身而出。 周富贵眼疾手快拉著翠娘就算是跑,生怕跑慢了,一口气都不敢换。 城墙內的沐兆辅等人等挥散眼前烟雾,崔蘅他们早就没影儿了。 “还不赶紧给我——去追!!!” 沐兆辅脸色之难看,让在场的人心尖一颤,连忙应声而走。 崔蘅跑出一段距离,停下看著脚下的痕跡,顺便等等周富贵夫妇。 “好,好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周富贵嗓子都快冒烟了,终於见他停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跟狗一样趴在哈哈喘气。 谢遥听著崔蘅极速跳动的胸口,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待在他怀里,瞥了眼自己胸口伤,暗自懊恼。 十数息过后,崔蘅开口道,“我们回大路走。” 周富贵『啊』了一声,“那不是更引人注意吗?” 崔蘅没有跟他解释,转身抬脚朝林外的大道上走去,边走边划拉去身后的痕跡。 周富贵有样学样,甚至还朝林中弄了几个脚印。 几人走上大道,也没敢停,直至正午当头,路上有了不少行人,才停下来。 翠娘手脚一软,瘫在周富贵怀里,一根手指头都是不想动了。 周富贵也是,腿肚子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抬头看向直挺挺站著的崔蘅,递过去一个大大佩服的眼神。 真是神人了...... 谢遥腰间处忽感湿润,驀地抬头,“你伤口?”一定是和沐兆辅手下人动手牵扯到了伤口,加上一路抱著她,导致伤口崩裂。 崔蘅脸色如常,只嘴唇泛白,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无碍。” “放我下来。”谢遥气鼓鼓瞪了他一眼,“放我下来!” “现在还不能。” 谢遥想下来,又怕挣扎弄到他伤口,气哼哼道,“你难不成还抱上癮了?” 崔蘅一笑,眼底的疲惫终是藏不住,倾斜而出。 周富贵靠在树上,眼瞪得溜圆。 见她实在要下,崔蘅小心放她落在地上,还没的等她站稳,自己身形一晃,差点载到在地。 “崔蘅!” 她一手抱著平安,一手想拉他,陡然牵扯到胸口,疼的冒出一头冷汗。 周富贵连忙起身抱住崔蘅,“好汉,你没事吧?”低头无意瞥见他腰腹被殷红血跡渗透,“你受伤了!是不是刚才...?” 崔蘅一把推开他,皱眉道,“不是。” 谢遥看他脸色,隱约察觉他不喜欢旁人触碰,快步走上去递给他一只手,“你这样不行,得先找个地方休息。” 见他还要逞强,微顿说道,“一时半刻他们追不上来,你的伤重要,要是你倒下,我...我们怎么办?” 崔蘅侧首目光深邃看著她黑黄不起眼的脸,“听你的。” 周富贵看他们之间怪怪的,“那,咱们走吧。” 几人走了一里地,远远望见前方上空升起缕缕炊烟,“崔蘅你再坚持一会儿,有地方休息了。” 她扭头看著一旁的周富贵夫妇,“你们夫妻二人穿著比我们乾净,你们前去问问农户看能不能租两间房屋给咱们?” “好。” 周富贵二人点头,立即前去。 崔蘅环颈搭在谢遥肩上,跟隨她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嘴唇微动,其实他没有这么虚弱。 这么搭著倒像是將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样,耳尖有些微热。 谢遥一脸认真『扶』著他,走了几百米,迎上回来的周富贵。 “小哥,那农户同意了,十文两间,吃食另算。” “那走吧。” 几人在村子里暂时落脚,没想到沐兆辅的手下的人已经追到密林。 “大哥,我觉得他是进林子里了,那片密林好藏人,一定是躲在那儿了。” 领头的人闻声一笑,“要是他们如你一般想,那咱们不是白费工夫?” “额...不会吧。” “会不会,查查就知道了。” 夏水拿出袖中舆图一看,顺著这条大道走下去,就是陶家村。 伸出手指在陶家村三个字上一点,低头沉吟,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陶家村?大哥是觉得他会藏在这里?” 夏水移动的手指一顿,想到城门打斗是谢遥的身手,心里一时犯了难。 谢遥武功不弱,他真的会不选择逃跑,而是找个地方等他们来? 沐兆辅阴沉的脸色一闪而过,想到他毒辣的手段,夏水手向前一压,“先去密林查探。” 另一边谢遥刚扶崔蘅躺下睡著,自己掏出一颗药丸吞咽入肚。 开始扒开他衣服,查看伤势。 周富贵一把推开门,扬在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小哥,你要的...东西......” 谢遥正解崔蘅腰带的手一顿,面色正常道,“拿来吧。” “哦...”周富贵僵硬地上前把东西放下,一板一眼又转身走出去。 谢遥扶额嘆气,苦恼一会儿,將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又从空间里拿出缝合消毒工具。 崔蘅伤势拉扯的很厉害,本来有些癒合趋势,现在惨不忍睹。 缝合的线被崩的到处都是,两侧皮肉捲曲上翻粘黏著线头。 谢遥仔细清理缝合伤口,周富贵出了门呆在原地,翠娘走过来,一指头戳了戳他,“你丟魂了?” 第27章 忽悠 这处院子是茅草起的屋子,在茅草屋前面扩建了更加气派的青砖房。 谢遥看了眼隔著土墙的青砖房,眸中掩下沉思,沐兆辅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 这里怕是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崔蘅和自己的情况又禁不起折腾。 额间忽然一点冰凉,她抬头向上望去,下雨了? 思绪未停,淅淅沥沥的雨滴已经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捡起薄薄浮土一层。 抹去额间雨水,望著雾雨朦朧的天际,心底只希望这雨能稍微绊住那些人的脚步,留一丝缓息之机给她们。 土墙上的小门忽然吱呀一声,是周富贵推门进了院。 谢遥转身给他开门,“下雨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周富贵摘下雨笠跺脚抖去蓑衣上的雨水才进屋,一笑,“到饭点儿,小哥你们不饿啊?” 谢遥接过他手中的饭盒,揭开看是两碗粥,一碟咸菜,“你们吃了没?” “吃了。”周富贵伸头看了眼床上的崔蘅,低声问她,“好汉怎么样了?” 谢遥心里微微一嘆,没有带到脸上,“劳累过度,休息吃上几服药就好。” 崔蘅一直发著烧,餵药也灌不进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只不过这些事情也不用和周富贵说,平白多一个担心的人。 周富贵瞥见角落里的药炉,心里点了点头,“那就行,这几日我给你们送饭,你不用冒著雨出门了。”看著谢遥笑眯眯的,这可是好汉的人啊。 等他走后,谢遥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站在床边,看著他双眼紧闭的样子犯愁,怎么餵药呢? 从空间翻了翻找出一根吸管,有办法了! 谢遥扳开他嘴,將吸管放入他嘴里,用一根筷子夹著防止將吸管咬扁。 她喝一口,送一口,直到碗底见空,才直起身,胡乱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汁,转身喝粥去了,自己还饿著呢。 一帖药灌进去,果然有效,傍晚时刻崔蘅便清醒了。 感觉手边微微压陷,扭头看去,是平安和谢遥,姐弟两个睡得正香。 屋子不算小,还残留著几分苦涩的药气。 崔蘅看著谢遥黑黄的小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沾床便意识不清,昏昏沉沉地只感觉有人对他的嘴很感兴趣,一会儿摸一会戳的。 谢遥本就睡得不沉,感觉崔蘅醒后,起身问了几句,知道他没事,便回自己床上睡了。 忙活一天,真是受不住了。 连周福贵送饭也没听见,抱著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谢遥又吃了一颗药丸,才舒服起身。 “你吃的是药丸?” 崔蘅声音忽然响起,她眨了眨眼,“是啊,止疼药。” “能不能给我吃一颗。” 谢遥扭头看他,明白似的点头,“你疼的厉害?那给你一颗。” 崔蘅一囧,他不是怕疼,是身上有伤行动不利,万一有情况,对付也能顺利些。 看著伸到面前的手,他有解释,但看她一脸明白的样子,无语凝噎,拿起一口吃下。 谢遥听著外面的雨声,转身將屋子收拾乾净,除了床上一大一下,看著就跟没住过人一样。 昨天熬了不少药放在空间里,倒出一碗递给崔蘅,“给,喝药。” 崔蘅见屋內霎时一空,僵硬抬起手,“刚才......?” 谢遥看了眼他,两人相处这么久,她能感觉出来,崔蘅对她不错,再说哪有不透风的墙,总会露出蛛丝马跡,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正大光明。 “刚才?哦,我会些小戏法,把他们变没了。” 崔蘅也不是没见奇人异事,再说早有心理准备,当初从益州城离开时,他置办的那些东西谢遥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包袱和挎包,那时隱隱觉得不对。 现在明白了,也只是震惊一瞬。 “这戏法不要在別人面前玩。” 看著他面无表情的脸,谢遥心底一笑,还是问他,“为什么?” 以为他会说不安全,谁料他居然说自己见识不凡,哪是那些普通百姓能比,一般人见了肯定把她当妖怪。 谢遥见他面无表情居然能说出这么臭屁的话,忍不住噗呲一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 也不知她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崔蘅脸颊忍不住发烫。 鬆快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一阵急促敲门声打破这轻快的氛围。 “好汉,小哥,他们追来了,你们赶紧躲躲,我先出去应付。” 说完急跑声伴著雨声远去。 谢遥將平安塞进崔蘅怀里,將雨笠蓑衣齐齐给他套上,自己也穿了一套,扶著他出门。 “去地窖!这茅草屋后面有一个地窖很是隱蔽,咱们先去那儿躲躲。” 崔蘅反手避开她的搀扶,將她搂进怀里,扭头一看是蓑衣没穿好,半个身子已经湿了,谢遥也没抵抗。 揭起地窖盖子,让他先进,崔蘅没矫情,等她钻进去,將盖子盖好。 外面除了淅沥雨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陶家村外。 一行人骑著高头大马,身披蓑衣,头戴雨笠进了村。 “去,一家一户的搜,若有发现即刻来报。” “是!” ...... 周福贵一脸难言,时不时还给陶大一个你明白的眼神。 “真的?” “真的,我还能骗嫂子你吗?那两人身为男子,却冒天下大不讳死也要在一起。 “我是半路碰上他们的,我人好心又软,可怜他们,才愿意捎他们一程。” 说著扭头看了眼周围,凑到她耳边说道,“听说那两人有些身份,是逃出来的,家里正派人寻呢。” 陶大一惊,“你们租我房子时候咋没说?早知道就不租你们房子了。” 周富贵嘴一抽,按著性子继续说,“哎,我也是送饭才打听到的。” “要是被他们家里人知道嫂子你收留他们......?” 陶大脸色一白,有身份?还能派人寻,那定是来者不善,如果她收留两人的事暴露? 她们村儿村长儿子,到处偷鸡摸狗,惹是生非,调戏村里小姑娘,就这碍於村长她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更不说比村长更厉害的人物。 扭头看了眼周富贵,下定决心,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第28章 同行 『咚咚咚——!』 惊雷似的敲门声赫然响起,似打在陶大心上,颤起身,“谁...谁啊?” “是我,娘!” 陶大一下鬆了口气,听出声音,又升起一股愤怒,这臭小子大早上下著雨就往外跑。 打开油纸伞,上去一把拉开门栓,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臭骂,“臭小子,你又皮痒痒了是吧!” 陶望祖冷不防脖颈挨了好几下,瞅准空钻进院子里,“別打了,別打了。” 陶大转身正要追上去,一道冷漠如冰的声音在后背响起,“不知这几日村里可有陌生人进出?” 陶大眼狠狠一缩,张了好几次嘴,陶望祖见他娘愣在原地,跟傻了一样,“娘,门外大哥问你话呢?” 陶大恍然回神,转身连忙摆手,“没有,这几日雨水不断,没个停的时候,我们也不出门,也没瞧见有陌生面孔。” “是吗?” “当然啦。”雨水聚成一条水线,沿著油纸伞滋滋浇在地上,溅湿了裤脚,陶大嘴角都要僵了,男人才转身离去。 见人消失在雨幕之中,陶大猛一吸气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这人太他娘嚇人了,目光冷冰冰的看著她,好似他面前站的不是人。 “娘,你这是怎么了?” 陶望祖上前將头凑在她眼前,“咱家不是有四个人吗?怎么说没......” 还没说完,头上狠狠挨了一记,“臭小子,咱家来人的事,不许告诉別人。” 陶望祖摸著头委屈应下,他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娘还这么打他,真是过分。 委屈没一会儿,眼珠子一转,“我要去看看他们。” 陶大眼睛一瞪,刚想高声怒骂,又担心人没走远,只能压下去,低声骂了好几句。 陶望祖打开土墙的门,走进院子一看,见两间茅草屋房门大展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人? 崔蘅脸色黑黄,唯有一双耳朵粉红异常,一想到在地窖里的事,他心尖还颤。 周富贵背著东西,翠娘紧紧挨著他,看他问前面的两人,“好汉,小哥,咱们怎么还要走?那些人不是已经被应付过去了吗?” 谢遥的声音透过雨幕模糊传来,“农户家不宜久留,那些人迟早反应过来,会一家一家的查,到那时可应付不过去了。” 周福贵点了点头,埋头不再说话,跟著他们上山。 天灰沉沉的,一眼望去如同一床灰被压在人头顶上,雨越下越大,没个停的意思。 上山的路越发不好走,脚下泞泥湿滑,谢遥她们好几次脚滑差点摔倒,周富贵夫妇背的东西多,走的越发吃力,摔了好几跤。 “前面有一个山洞,咱们加把劲,快到了。” 谢遥的声音如同天籟在周富贵夫妇耳边响起,两人相互搀扶继续向前。 进了山洞,一股阴湿之气捲曲扑面而来,谢遥下意识抬手一挡,鬆开崔蘅的手,“你们在这里等著,我进去看看。” 崔蘅一把没抓住,谢遥已经朝里面走进去。 周富贵夫妇虽然避雨用具穿搭齐全,但在大雨中长时间行走,还是免不了浑身被雨浇了个湿透。 好在这天儿温度不低,不然非冻病不可。 洞內深处隱隱传来一道亮光,崔蘅目光紧盯这那道光亮,直至微弱,再至明亮。 谢遥回来,脸上掛著一道笑意,“这里以前应该是熊窝,里面还有不少乾草,正好起火。” 周富贵疑惑道,“那熊瞎子呢?不会回来吧?” 谢遥摇头说,“不会了,因为它的尸首就在里面。” “啊?!!!” 洞很深,他们却没有进去休息,只在外面光线照得到的地方安顿下来。 要不是这洞口够大够高,其实这里也不適合他们暂时落脚。 因为窄而深的洞氧气不足,人待久了会昏迷。 周富贵抱来一堆乾草还有乾柴,看见柴的时候,心里直乐呵,回来还跟翠娘说这里的洞简直像是为他们备的一样,有柴还有被子。 翠娘一听,担忧道,“会不会这里有人啊?” “不会!”周富贵一摆手,拍了拍身下的被子,“你是没看见,我进去的时候,这被子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一看就是很久时间没来过人了。” 谢遥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崔蘅低头不语。 听著外面的雨声,翠娘这几日紧绷的神经才鬆了下来,看见谢遥怀里的平安,犹豫道,“小哥,你弟弟是不是从来没哭闹过?” 谢遥没明白她意思,还是回答她,“平安乖巧,和一般的小孩子不同。” “按理说就是乖巧的孩子饿了拉了也会哭几声示意,可是我跟著这些日子以来,没...没听过平安的声音。” 谢遥这下明白翠娘的意思,低头逗弄平安,这些日子吃得不错,脸上都长了不少肉。 “不会。” “嗯?”翠娘一愣,没听懂,是不会哭,还是平安不是哑巴。 “平安没问题,他不是哑巴。”她忽然想起刚醒来时,平安扯著嗓子哭得都快哑了,所以他不会是哑巴,也不是不会哭。 周富贵拉了拉妻子,不好意思朝谢遥道歉。 “没事,翠娘也是为平安好,你们两口子人很好。” 周富贵和崔娘不好意思对视一眼,“要不是你们,我和翠娘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周富贵提起勇气道,“近几年,大秦天灾连连,北地乾旱未完,现在南地又开始下雨不停。” 他说著看了眼对面的两人,试探出声,“后面的路能不能还让我们夫妻跟你们一起同行。” 谢遥抬头看他,“现在益州州牧派出人手全力追捕我们,你们要是还跟著,恐怕会连累你们两口子。” “不怕!”周富贵著急表態度,“我们两个人就缺主心骨,要是分开走了,我们连去哪儿都拿不定主意。” “再说这条命本来就是好汉救下的,就算有一天死了,那也算赚了,毕竟没有你们我们早死在益州流民践踏之下了。” 谢遥扭头看崔蘅,“你怎么说?” 第29章 山洞暂避 “你们想离开的时候,说一声就好。” 周富贵夫妇高兴点头,只一个劲说好。 谢遥抬头望向洞外,黑灰的乌云遮盖住整片天际,如同一块吸满水的海绵。 顺著谢遥的目光,他们全部看向洞外,霎时陷入一片沉静。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要是一直这么下著,被淹了怎么办?” 周富贵拍了拍妻子的手,“怕什么,要是真淹了,你踩在我肩上,我驮著你。” 翠娘噗呲一笑,狠狠拍了他一下“傻子,到时候你也站不稳,怎么驮著我,尽说傻话。” 两人打闹打破凝滯沉重的气氛。 “咱们不会在这里久待,休整两天再上山。”谢遥垂眼说道。 正午刚过,天地间黑漆漆一片,完全被黑云笼罩,唯有洞內燃燃篝火驱散一片黑暗。 翠娘支使周富贵再去抱柴,拿出两口小锅架在火上,准备做饭。 忽然怀里一沉,她抬头见是谢遥,“这是我和崔蘅的口粮,劳烦翠娘嫂子一遍动手做好,剩下一般当做是辛苦费。” 翠娘拿起怀里的东西,一股奇异的香味直钻鼻腔,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即使不打开外面这层油纸,也知道是好东西。 正要还给谢遥,周富贵一把拿走,“小哥这是做什么?我们夫妻一路跟隨,受你们庇护,怎么还能要你们的东西?” “再说,我背的粮食够咱们吃。给你热饭可以,但是多余的我们不要。” 谢遥指了指崔蘅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个身上有伤,不方便做这些细致活,以后也怕是得多劳烦翠娘嫂子,一两天可以,日日吃,你带的再多也不够。” 周富贵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包袱,又看向谢遥不容拒绝的神情,鬆口答应。 谢遥双眼弯弯,周富贵跟著是跟著,人机灵也没添麻烦,甚至帮了她们,怎么能听他的话几个人都吃他的粮食。 翠娘大方地从包袱里挖了三碗糙米倒进锅里燜上,转头接过周富贵手里的东西打开,顿时一惊,喉咙不自觉吞咽口水。 是一大包红烧肉,还有一小包烧菜。 周富贵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脑海已经浮现红烧肉拌大米的场面。 他和翠娘辛辛苦苦攒钱不敢吃不敢喝,凭藉他的机智攒下一大笔钱才买下房產。 平日油腥几乎不沾,没想到逃命路上居然吃上红烧肉了! 崔蘅低垂眼眸,看著像是睡著了,谢遥则是完全紧闭眼睛。 洞內一时除了咕嘟咕嘟冒气声,再听不见別的声音。 谢遥闭眼之后,意识再次进入那片空间,自从她发现院落里的东西可以拿到外界,就想著再进入空间看看。 双脚踩在草地上,明亮的空间,轻柔的微风,適宜的温度,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帐篷还一如最初静静稳在一旁,她这次进来就是要再探那古怪的院子。 先前那包红烧肉和菜,在她帐篷里並没有,是突然出现的。 这让她更加肯定这里除了她一定还有其他人。 再次踏进这院子,院中竟多了一颗梨树,白嫩瓣缀满枝头,微风拂过,漫天瓣徐徐飘落。 谢遥谨慎绕过地上的瓣,直觉告诉她答案或许在那间闺房。 闺房一如初见,单独榻上没了那件狐裘。 她后退一步,躬身一拜,“小子打扰,还望主人家出来一见。” 耳边风声吹过,仍是静悄悄一片。 一屋一人对峙而立,像是在比谁更能耐得住性子。 谢遥眼底一派沉静,不骄不躁。 “唉……” 谢遥耳边传来一声嘆息,她心里一喜,刚要抬头,谁知睁眼是一片熟悉的暗光。 “小哥?你怎么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翠娘做好饭了。” 崔蘅也才睁开眼睛,目光瞥过谢遥,心中瞭然。 翠娘给她和崔蘅盛了满满两大碗饭上面还浇了红烧肉和饭菜。 谢遥也没纠结空间的事,低头看著手中的饭菜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多谢翠娘嫂子。”翠娘听了一愣,嘴上说著没事,低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吃饱喝足,谢遥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感觉胸口的疼痛似乎褪去不少,以为是早上止疼药的药效,便也没在意。 她抱起平安逗弄了几下,见他嘴角还有未擦净的米糊糊,抬头看向翠娘开口道谢。 “小哥怪客气的,不过是帮你照看著点孩子,不一会儿给我道了两次谢了。”翠娘捂嘴笑道。 谢遥看著平安,眼神柔和,自进了益州城她就没好好照顾平安,多亏了翠娘。 她哄平安睡下,扭头去看崔蘅,自进了洞,他少言寡语,谢遥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復烧了吧。 伸手探上崔蘅额头,一手捂在自己头上,一样啊,也没发烧。 难道是伤口又崩了? 手刚搭在他腰上,一双大手忽然搭在她手上,止住下一步行动。 抬头一看,见崔蘅双眼清凌凌的望著自己。 她难得生出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伤口又裂了。” “呵,呵呵呵呵……”尷尬收回手,就听见崔蘅的声音传来,“我没事,刚才是在调理气息,这样伤好的快。” “哦……我知道,这就是你们习武之人所说的真气?” 崔蘅讶然,没想到她一个不习武的普通人还知道这些。 转念一想,初次昏死就是谢遥帮他治的伤,她既然会医术,自然也明白人体构造。 “是,真气运转,伤口也好的快。” 谢遥背后的手忍不住搓了搓,触感还挺好。 周富贵朝妻子递了一个揶揄的眼神。 崔蘅瞧见脸忍不住一黑,瞧见一身男子装扮的谢遥,心忍不住一梗。 偏造事者一片无辜。 这样短暂吃饱喝足的日子不过一天便被打断。 洞內柴火很足,驱散了洞中的潮湿之气。 天一如既往黑压压的一片,谢遥望著天空中坠如雨线的雨幕,目光沉沉。 崔蘅双膝盘坐,眼睛紧闭,除了吃饭就没睁开过。 周富贵帮著妻子洗刷完走到谢遥身边,“这雨小些了,没昨晚的大。” 第30章 离开 是啊,昨夜的雨真大,大到像是老天爷端著水盆往下倒水。 异风突起,风雨都被刮进洞里,谢遥和周富贵连忙后退。 雨幕中,山间雾气朦朧,能见度不足五米,雨又下的大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將天地照亮一瞬,谢遥目光一凝,紧接著震耳欲聋的轰雷声降下,震得人心眼儿一颤。 “那是什么?黑乎乎一片。”周富贵奇怪道,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奔逃上山的村民。 谢遥立刻扭头,“翠娘!快收拾东西离开这儿!!” 她转身一把抱起平安,正要叫醒崔蘅,他已经睁眼起身,“有人来了?” “是。” 翠娘反应很快,因谢遥交代过,每日的东西用完都要收拾,以便隨时离开。 “我好了!” 谢遥看向翠娘的眼神闪过欣赏,快速让眾人穿好蓑衣,带上雨笠便衝进雨中。 洞內的余热隨著风雨刮进也消散於无。 此时风雨很大,谢遥几人顶风上山,行走每一步都要站稳才能踏下另一只脚。 周富贵夫妇因后背的大包袱,行走更是艰难不少。 崔蘅见谢遥行走稳妥,便落后,从后扶住周富贵和翠娘。 有了崔蘅,两人终於是喘上了口气,周富贵想扭头道谢,没想到还没张嘴就被灌了一嘴雨水。 风雨越来越大,狂风夹杂雷电呼啸,谢遥抿了抿嘴,一丝雨水被舔进嘴里,淡淡的水汽在口腔弥散。 谢遥没注意脚下卷进一块石子,冷不防向前扑去,千钧一髮之际,一把登山镐扎在地上,撑住她下坠的身子。 低头看了眼平安,心里顿时鬆了口气。 周富贵眯著眼缝看前面的路,看见谢遥差点摔倒,心眼儿猛的一跳,还没叫喊出生,她已经稳住身形。 心一松又掉回肚里。 风声呼啸也送来不少声音。 “大傢伙儿,快!前面有一个山洞,快进去先避避雨。” “真的!快,快进去,我身上都湿透了。” “前面的人能不能走快点!不著急避雨啊!!” 这一句顿时引起了前面本就走的不容易人的怒火, “放你娘的狗屁!,这大风大雨的,要不是我们走在前面的给你们抵住风雨,你以为后面的人能走的轻鬆?!!” “谁家没老小,谁不想儘快进洞?” 两声怒喝,成功让后面著急避雨的人熄火。 身后传来的声音,谢遥眼底划过一抹沉思,看来山脚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將雨笠往下一拉,避开吹在脸上的风雨,心中按捺不住著急。 按这样的趋势下去,要不了多久,这就座不高的山头恐怕也会被淹。 打在身上的雨滴没有那么疼,谢遥抬起雨笠望向天空,倾盆大雨化为一条条细线,老天爷终於歇了会儿,没有淋不死打也要打死的样子。 趁此机会,几人顾不得身体传来的疲乏,加快脚步上山,在半个时辰后,终於离山顶不远。 周富贵看著一步之遥的山顶,不解问她,“怎么不继续走,这山顶就在眼前了。” 谢遥一手托在旁边的石头上,回他,“人站在山顶上,要是遇到雷雨天气,会被雷劈。” “啊?”周富贵拉著翠娘往后退了几步。 谢遥看向崔蘅,“你怎么样?”一路托举著周富贵夫妇上山,他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富贵也是一脸紧张,“好...好汉,你身上的伤?” “別把我想得那么虚弱,你媳妇做的茶饭好,加上调息一整夜,现下无碍。”崔蘅神色淡然,全然不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 谢遥无语翻了个白眼,周富贵也是想到益州城外,崔蘅虚弱的样子。 在后面製作简易小船时,一下没让他动手。 “小哥,水真的会漫上来吗?”周富贵看著手里的木板,没等谢遥张口,他自己又自说自话,“要是真漫上来,还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 谢遥神情淡淡,倒是没有悲天悯人的心思,现在她自己和平安的命也不知能不能在洪水滔天下保住命,哪有心思去考虑山脚下的村民能活多少。 去担心,去考虑又能怎么样?她能帮他们逃离这场灾难吗? 不能! 多思无义,只能不想。 翠娘抬头『呸』了一声,起身叉腰对著周富贵就是一顿教训,“你被雨浇傻了?现在咱们能不能安然躲过还不一定。” “你倒好还在这儿悲天悯人起来了?你是王侯还是將相?归你管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周福贵訕訕低头,加快手里的动作,小声嘀咕,“我这不是隨口一说么。” 翠娘眼睛刚要立起来,周富贵连忙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谢遥听到翠娘的话,手下捆木板的动作一顿,嘴角扬起淡淡笑意。 崔蘅被禁止动手,谢遥三人很快將两艘小船打做好,用厚厚的麻绳將两船固定好。 动作如此之快还得亏周富贵的灵巧,没想到他还有这手艺。 “哎,益州城怎么也算南地了,即使不靠海,那也离得不远,城中有不少这种打做船体的地方,我干过,自然懂得。” 说著,他看著了眼船体上的木板,挠了挠头,“就是这木板......咱们用山间散落的树木製成,也不知被砍放在地上过了多久,恐怕遇上水撑不了多久。” 谢遥也知道,沉吟片刻道,“路上有遇上水桶之类的东西,能取则取,万一不行,也能有个浮在水面的东西撑著咱们。” 周富贵夫妇点头,到了现在蓑衣雨笠已经完全挡不住雨,两人浑身被浇得湿透。 谢遥从挎包里拿出两枚药丸递给他们,“这是防治风寒的药,你们先服下,做个预防。” 等他们吃下,又给了崔蘅一颗,这还是在陶大后院茅草屋时,用剩下的药草製成。 也算是派上用场。 將小船绑在一旁的树上,谢遥又和周富贵简单支起一个窝棚。 眾人刚躲进去,外面『轰』的一声巨响炸破天际,淅淅沥沥的雨水转眼又成了滂沱大雨。 第31章 发现 “幸亏咱们动作快,要不然再巧的手艺,那船也做不好。” 周富贵拧了一把衣角,『哗啦』挤出一大把水,“只能暂时待在这里了。” 谢遥看了眼用树枝搭成的窝棚,“还得在外面盖上一层油布,不然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 “好,我包袱里正好有,虽然不大,但是搭在窝棚顶上还是够的。”谢遥点头,她空间有,但在他们面前不方便拿出来,也省得她找藉口出去了。 崔蘅看著三人忙活,搭把手还被推了回去,他想到谢遥身上的伤,有些担心。 终於搭好,窝棚里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停了。 回到窝棚,谢遥在里面掛了块布,让他们进去把湿衣服换下来,翠娘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还是身体重要,再说还隔著布,当下也不扭捏进去快速换上乾爽的衣服。 周富贵让崔蘅和谢遥先换,两人还有伤口,耽搁不得。 谢遥其实没什么衣服,空间里倒是有不少崔蘅在益州城收罗的东西,没想到的是还替她准备了好几套衣服,她一直放在空间也没看,方才还是崔蘅告诉她的。 崔蘅脱去外面的湿衣,贴身衣服乾乾爽爽,没有一点湿粘的感觉,摸了摸胸前透明薄膜,崔蘅眼底划过一丝柔和。 “好汉,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富贵的声音响起,他才惊醒,暗自懊恼,提声回答,“无事,这就出。” 三两下穿上衣服走出去,周富贵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没事,抱著衣服进去赶紧换衣服。 在雨中一直被淋著没感觉,进了窝棚衣服顿时粘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全粘在皮肤上,哪都不舒服。 崔蘅出来眼神都没给谢遥一个,看得她一脸莫名其妙,眼下事情多,转头这件事就被她拋在脑后。 四人换了衣服,才感觉清爽了些,翠娘看著他们,笑道,“这天色灰沉沉的也不知时辰,也就不管什么时候了,给你们做些热乎饭吃完,暖暖身子。” 谢遥摸了摸肚子,“嫂子看著做就行。” 翠娘得到答覆,脸上一笑,顿时指挥周富贵起锅烧火。 周富贵搬出自己大包袱,揭开包袱外面的雨布,掏出柴火,熟练地引起火,“媳妇,好了。” 翠娘又架起两口锅,开始煮饭,周富贵在她后面搭了块架子,用来晾衣服,等做好饭,正好烘衣服、 这回谢遥没往出拿菜,而是给了她两碗米,“我和崔蘅饭量大,嫂子就把这些放进去一起煮上。” 翠娘若有所思点头接过,等到饭好时,谢遥和崔蘅的碗又堆得冒尖,就著翠娘自己的醃菜,也別有滋味。 翠娘分好饭,锅底还有些米,她就拿出两颗熟鸡蛋碾碎加了进去。 “这是给平安的,一会儿我餵他,你们先吃。” 谢遥手里的筷子一停,看著翠娘被火光映得橘黄侧颊,“嫂子,不用,在山洞时我餵了,这会儿平安还不饿,一会儿我餵就行。” 翠娘脸色一暗,低头没有说话,周富贵见状,替翠娘解释,“我和翠娘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她又喜欢孩子,所以看见平安难免喜爱了些。” “还望小哥见谅。” 谢遥一愣,隨即一笑,“我是怕累著翠娘嫂子。” “不怕!” 翠娘猛地抬头,没一会儿塌下肩膀,“听老人们说,多亲近小孩子,就会怀上,在贫民窟时,那些娃娃又顽皮又脏,太討人嫌。” “我不喜欢。” “可平安不一样,他安静又喜人,我一瞧就喜欢,以后我可以帮你照顾平安。” 谢遥看了她半晌,缓缓点头。 也不怕她对平安下黑手。 一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翠娘的为人她还是能感知出来的。 二是,平安一直待在她身边,吃什么喝什么都在眼皮子底下。 “那就劳烦翠娘嫂子了。” 翠娘高兴的眉角都要飞起来了,“不麻烦,不麻烦。平安好带的很。” 窝棚內的火堆自做好饭便熄灭了,周富贵柴火带的不多,还是要节省著用,谢遥抿了抿嘴,心道其实大可不必,她空间有的是。 不过她还没傻到当著他们的面凭空变出一堆柴来。 细雨转眼又成了豆大的雨滴,一颗一颗砸在窝棚上,咚咚得像是砸在人心里。 夜幕缓缓降临,灰沉沉的天空逐渐暗下,换上墨水般的顏色。 “这雨下不了两天,便会漫上来,到时躲在山洞里面的村民恐怕会提前上山。” 耳边忽然响起崔蘅的声音,谢遥扭头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崔蘅捂著腰腹,沉思道,“咱们需要提前乘船离开这儿。” 谢遥抚著下頜沉思,这么办也不是不行,她们提前离开山洞就是为了避免和村民碰上。 人多是非多,若有机会离开,村民会放任她们离开? 答案是不会! 只要这雨一天不停,她们脚下的山头就是必死之地。 有活命的机会,谁会愿意放弃。 “好,明天待天一亮,咱们就走。” 周富贵夫妇两人没意见,他俩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夜间狂风呼啸夹杂豆大的雨滴,谢遥她们的窝棚差点被颳走,一夜睁到天擦亮。 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遥她们刚收拾好东西,山下一阵吵闹,听著有不少人。 崔蘅脸色一变,將两只小船扔到水里,一根麻绳拽在手里,“来不及了,你们先顺著绳子下去!” 几人没有废话,顺著麻绳溜到船上,谢遥抬起登山镐朝山壁一凿,將小船固定,以便崔蘅能顺利落进船內。 崔蘅前脚刚落进船內,后脚头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谢遥当机立断,收回登山镐借力离开山壁。 两艘小船起起伏伏渐远。 “哎!那水面上有人!” “村长!,他们那里有船……” 陶家村村长扒拉开眾人望去,天色灰暗,加上雨水遮挡,他有些看不清,使劲眨了好几次眼睛。 待仔细看时,人已经远去。 “村长,真是人,还有船!” “眼看这水一天天的涨,咱们要不也弄艘船。” 村长转头去找刚才说话的人…… 第32章 杀人夺船 “刚才谁在说话?” 村长扫了一圈,陶望祖摆开他娘的拉扯上前一步,“我说的。” “这里不能久留,否则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 村长眼底闪过沉思,示意他继续说,得到村长认可,他鼓起勇气指著一旁的树木,“我们可以用这些树木製成木筏。” “你说的容易,这么多人那得需要多少条木筏?” 村长脸色一黑,盯著面前的村民,“不想砍树做木筏的,那就留在这儿!没人会强迫。” 率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望宗,你去带著你兄弟砍树做木筏,手脚利落些。” 陶望宗点头带著自家兄弟离开。 其他村里人互相对视一眼,抬脚跟上去。 益州以南,突降大雨且连绵不断,河堤崩溃,百姓溺死无数。 “阿瑶,你怎么样了?” 谢遥拂去崔蘅搭在她额上的手,鼻尖喷出的气息带著滚烫的热意, “我没事。” 崔蘅无奈收回手,將手中的水囊递给她。 谢遥一动,身上披的被子滑落,崔蘅一把抓住重新盖在她身上。 “我原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怎么还会受风寒?”崔蘅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谢遥苦笑,裹紧身上的被子,她也没想到在水面上漂流四五天,居然受了风寒。 “在水上漂流四五天,也不知道这是漂哪儿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崔蘅拉紧头顶上的油布和船体固定,这才回她,“咱们在顺著水流朝南漂。” 谢遥身子蜷缩在船內一角,透过缝隙朝外望去,一张发白肿胀的面容猛然钻进眼里,惊得她向后一缩。 这几日昏昏沉沉的也没注意外面,今天稍觉好些,才有心思打探外面情况,谁知看见这么可怖的场景。 死人她倒是不怕,但冷不防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东西,还是忍不住心惊。 身后是崔蘅温热的身体,触及温度才回过神。 崔蘅上下拍抚谢遥后背,谢遥闭了闭眼,“没事。” “翠娘他们如何了?” 崔蘅简单说了周富贵夫妻的情况,谢遥点点头,蜷著双腿,思及接下来的路。 她们正赶上南地雨季,要是遇上河坝决堤,按照水从高往低流的趋势,恐怕会被捲入洪流之中。 那到时候...... 谢遥双眼微闔,额角冷汗津津,身上竟有些发冷。 “是在担心接下来的路?” 谢遥抬头看著崔蘅,天色不亮,加上油布盖顶,光线更是昏暗,只能依稀瞧见他五官很是精致,无关肤色和肤质。 没等她开口,他继续开口,“雨势虽大,可没有风力相助,加上周围有障碍物阻挡,咱们这五天漂流的速度也不快。” 谢遥下意识问他,“那咱们现在漂哪儿了?” “刚离开益州地界不足百里......”崔蘅语气一顿,看向身下的船体一愣。 谢遥也察觉不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船体开裂,水意沾湿裤脚,“这船撑不了多久了!” 崔蘅连忙从衣角撕下一块布堵在上面,刚要开口说话,周富贵夫妻惊呼的声音也赫然传来。 “啊!船往进渗水了——!” 谢遥搂紧怀里的平安,顾不得被雨浇了个湿透,四面张望。 视线在一处忽然一停,她连忙伸手拍了拍崔蘅,“你看,那里是不是有艘船?” 崔蘅顺著她的视线看去,雾雨朦朧下一个船型模样的东西在远处缓缓航行。 “是,那是船。” 谢遥连忙拿出两条木板,扔给周富贵,“你跟著我们划,前面有条船!” “好!” 崔蘅主动接过木板,让她用脚踩住脚下,抱好孩子。 水面上障碍物太多,时不时还有浮尸阻挡,谢遥见漂一个,一稿头推远一个。 头顶上的油布此刻完全被揭开,踩在脚下,谢遥望著越来越近的船,脸上忍不住浮起笑意。 船不大,能站的下五六个人,船身上方罩了一层乌篷,前后有竹帘遮挡,她看不清里面情况。 忽然船尾竹帘被掀起,一个黑衣冷麵男人走出来,瞧见崔蘅他们,眉头忍不住一皱。 “夏水?” 里面熟悉的声音一传来,谢遥和崔蘅泛著喜意的眉间眨眼消失。 谢遥一把拉过崔蘅,让他蹲下。 崔蘅和沐兆辅碰过面,要是被他认出来就麻烦了。 “回大人,是几个百姓在咱们船周围。” 里面的人似乎一顿,隨后厌恶道,“赶走!” 谢遥眼角一弯,完全没有因为沐兆辅的话生气,“大人可是益州州牧?” 沐兆辅正因为突发大水,只能来得及带上这么几个人而恼火,冷不防被一个普通百姓道出身份,心里一紧。 起身钻出乌篷,目光在谢遥身上一定,眼底闪过一抹怀疑。 “小小贱民,如何知道本官的身份?” 谢遥垂首回道,“回大人,小人是从北地逃荒过来的,在城中曾见过大人一面。” 沐兆辅一惊,他以兵充作流民,大肆屠杀百姓,根本没有在城中露过面。 不! 有一次...他在和赵开山对峙之时,那时赵开山带著一群流民。 难道这眼前的小子当时就在流民之中? 可是当时他下令將那群流民尽数斩杀,无一活口。 沐兆辅想到这里,眼神冰冷,不再与谢遥废话,直接挥手让夏水动手。 夏水收到命令,面无表情,抽出长剑,脚尖一点船板,飞身挥剑,朝二人袭来。 谢遥刚要闪身躲避,身后伸出一只手猛地被转到船尾,崔蘅直面夏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夏水长剑瞬间被挑,看清眼前的人瞳孔紧缩,“是你!” 崔蘅当初既然能以一敌十,自己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当下闪身后退。 崔蘅趁机追上,落到沐兆辅的面前,冷眸闪过寒光,一剑毙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沐兆辅仰面掉下洪水中。 夏水见状,面露警惕,没有丝毫为自己主人报仇的意思,闪身就跑。 可这茫茫洪水之上,哪有什么落脚之处,夏水心里著急,和崔蘅商量,“我只是听命行事,当初无意冒犯,还望兄台放过在下一命。” 第33章 甚好 回应他的是剑锋削过鼻尖的森森杀意,“你!” 夏水眼见没有活路,眼睛一瞥,避过崔蘅的杀招,径直朝谢遥而去。 我去! 谢遥见状暗骂一声,手中一抓抬起登山镐顺著剑身划过,一脚踹在夏水脐下三寸。 夏水顿时麵皮青紫,双手捂著胯下,恨恨看了谢遥一眼,『扑通』一声掉下水里。 一沾水,夏水顾不得胯下疼痛,双手扑腾露出水面,面色惊慌,望向谢遥她们,“救我,救我!” 谢遥头也没回,在崔蘅解决完船上剩余的人,搭上他的手上了船。 周富贵扶著翠娘也登上了船,猛喘了好几口气。 “东西都带上船了吗?” 听到谢遥问,翠娘拍了拍身边包袱,“都带上了。” 崔蘅喊周富贵往下扔尸体,清理完毕后,刚才还在挣扎的夏水,此刻已经沉入洪水之中,再没有痕跡。 谢遥走进乌篷內,仔细打量里面环境,缓缓点头,沐兆辅这船...极好! 外面看著不大,里面却另有乾坤,乌蓬內的空间很大,容纳她们四个外加一个平安绰绰有余,甚至还有空间供她们伸展腿休息。 正中摆放著一只小几,两侧收作暗格,里面放满了衣物,点心,还有粮食。 甚至还有消遣的书籍。 崔蘅和周富贵料理完船上尸体,走进来见状也是一嘆,崔蘅面色淡淡,不以为意,周富贵摸摸这儿,看看那儿,欢喜得不得了。 “要不百姓说当官呢?咱普通老百姓哪知道一艘船造得居然跟屋子差不多。” 翠娘听见,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以前在益州还做过这木工伙计吗?还没见过吗?” 周富贵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我做的都是普通的渔船,哪见过这些?” “呀!”谢遥听见声音扭头一看,翠娘正摆弄离小几不远的火炉,“这里有炉子,还有碳火...这下能吃点热乎的。” 周富贵见状好奇蹲下身子查看这炉子,“真怪啊,这炉子在船內生火能不冒烟?” “这是银碳,具有无烟不易熄的特点。” 周富贵闻言小心伸手摸了摸这碳到底和普通的碳火有什么区別。 谢遥却是看了他一眼,在他察觉之际收回眼神。 翠娘刚要將碳火收回去,见周富贵还在那儿摸,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行了,別摸了。” “翠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嗯?” 翠娘应声抬头看向谢遥,“小哥,怎么了?” “这水面死尸很多,恐怕等洪水退去,会有瘟疫。”谢遥略微一顿,“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喝热水,吃法的碗筷也要用热水烫过。” 翠娘和周富贵脸色一白,“瘟...瘟疫?” 谢遥点头,从怀里拿出一瓶酒精,“日常用这个擦手,入口的东西要分外注意。” “还有检查一下,凡是被水泡过的东西,一律不能要,全部扔掉。” “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换了,不要留。” 翠娘和周富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拉过包袱开始检查。 谢遥趁他们全心检查包袱,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崔蘅,“你先去换衣服。” 又给了他一包酒精纸,“这个给你。” 崔蘅接过东西,没有废话,转身去了帘子后面换衣服。 他伤口火辣辣,有些灼热,想到刚才被夏水用剑挑起一股水扑在他身上,目光一冷。 外面周富贵夫妇倒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哎呀,媳妇,这粮食袋子外面破了个口子!” “什么?我看!” 翠娘一把扯过袋子一看,脸上血色霎时褪去,“这可是咱们的全部粮食,这些粮食全部被洪水泡过了......” 这茫茫水面,还不知道要漂流多久,要是没有粮食,她们可怎么活的下去啊? 周富贵一把捞住翠娘瘫软的身子,“翠娘!” 谢遥上前一看,外面的油纸破了,连带里面的粮食袋子都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原本乾燥的糙米,黑面,此刻湿噠噠的黏糊一片。 吃是不能吃了,被发臭尸水泡过的东西,吃了那是嫌死的不够快。 翠娘本来看见小火炉升起的喜意,此刻是消失的一乾二净。 她还想著能小火咕嘟咕嘟的做些热乎的粥,面吃,现在全泡汤了。 谢遥蹲下身子,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我还有粮食。” 翠娘发散的眼神逐渐回笼,“可是你都没有带。” 谢遥嘴角僵硬,低头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大大的包裹,『咚』地一声砸在船底板上。 周富贵眼神一呆,嘴巴微张,傻傻看著眼前这一幕,“小...小哥,你是神仙吧?” 对!一定是。 要不然咋能从那么小的挎包里拿出这么大的包袱来? 周富贵眼神敬畏地看了眼谢遥,再次庆幸听了海老头的话。 翠娘倒是没有关注这些,她想的是只要有粮食裹腹就好。 她嘴巴一张,眼泪滚滚而下,“我以为我们逃过溺死,也逃不过饿死了,没想到......” 崔蘅走出来,视线在地上那个大包裹一停,看向谢遥,眼底晦暗,看不清情绪。 谢遥拍了拍她,“好了,快去换衣吧。” 翠娘摸去眼泪,从包袱里掏出乾净的衣服起身。 周富贵还是一副愣怔,没有回神的样子。 “还有时间在这儿閒嘮,你身上舒服?” 谢遥古怪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发什么狗脾气? 她在他脸上一顿,顺著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包裹,轻轻一笑,“我有分寸。” 崔蘅脸色一松,“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 等翠娘出来,主动接过平安,『咦』了一声,平安浑身乾乾爽爽的,没有一丝水汽。 船內再次升起火,驱散了水汽瀰漫的的潮湿,小火炉只有一个,翠娘先把饼子用油烤热,然后打了一锅荷包蛋。 翠娘起先以为只有一些乾燥难啃的饼子,没想到还有各味调料和鸡蛋这样的稀罕物。 周富贵捧著碗,好奇上下左右打量,“这碗是木头做的?真好看,我还没见过雕刻地这么精美的木碗呢。” 谢遥嗯了一声,“这碗耐摔。” 翠娘还没注意,以为是普通的木头碗。 第34章 隱秘 一碗滚烫的荷包蛋汤下肚,由骨子里散发出的温暖,让谢遥忍不住嘆出声。 船內吃喝由翠娘接手,船只前行由周富贵负责,倒显得谢遥和崔蘅有些无所事事。 崔蘅除了搭照周富贵,剩余的时间就是在闭眼打坐。 谢遥也终於有时间能进空间,继续上次未完之事。 再次踏足空间,又有了一番变化,院中树下放了一张石桌,还有两张躺椅。 谢遥踩在院中的脚步一顿,停在石桌前,看著面前的石凳,眉头微挑,缓缓坐下。 “是在等我?” 声音迴荡在院中,仿佛只有她一人,谢遥眼眸微垂,神情淡然。 良久,一道清浅含笑的声音从躺椅上传来,谢遥凝目看去。 一道身形纤瘦的女子缓缓现身,朝她脸上望去,似有一团烟雾罩在脸上,任凭谢遥怎么看都看不清。 “阿遥?” 谢遥脸色一冷,身子顿然紧绷。 女子脚尖一点,身下躺椅微微晃动起来,“阿遥,收起你这样子,阿婆看了可要伤心的。” 谢遥瞳孔一缩,“阿...阿婆?”在她记忆深处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姿柔美的倩影,温柔的摩挲著她的脸颊。 “阿婆!你还活著?” 女子晃动的躺椅忽的一停,语气嗔怪,“谁说我死了?我那是失踪好吧。” 谢遥收回震惊,低头沉思,当年她年纪太小,只记得家族宣告她的死亡后,匆匆办了丧礼就再没人提起了。 难道阿婆她没死,而是和自己一样穿越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嘆了一口气,“当年我穿到这个陌生的朝代,记忆全失,和当今圣上相恋。” “他带我回宫,封我为后,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当年他皇位不稳,一个接一个的女人被接进后宫,当初誓言不在,只剩下满腹厌烦。” 谢遥目光落在女子搭在小腹上的手,青白的脉络清晰可见。 “后宫那些拥有强有力的后盾的女人,哪有一个是好惹的?” “他为了保护我,不得不疏远甚至远离我,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一个没有任何家族势力支撑的皇后,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空占后位的肉中刺,眼中钉。” 女子声音苦涩,未尽的话语,让谢遥的心忍不住一跳,一个族长之位已是人人趋之若鶩。 何况是成为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女子坐起身,將脖颈后的头髮撩到一边,露出颈后一朵梅胎记。 “孩子,你我缘分匪浅,前世你我是族亲,今生你我又是血亲,我只希望你能安全度过余生,再不要捲入这是非。” 谢遥看清女子脖颈后的印记,瞳孔紧缩,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 “?”这具身子居然是阿婆的血脉?! 可记忆中原主从小生活在村里,从没出过村子。 她犹疑说道,“血亲?是母女?” “阿遥,你是我孙女啊......当初我生產之际,被人暗害,產后大出血,拼死让亲信將你母亲送出宫好生抚养,你才流落民间。” “阿婆,这具身体的原主才是你的孙女,我...我不是。” 谢遥下意识反驳,心底骤然升起一股酸涩。 她小时候母亲刚去世,被族人欺压,大冬天踹下水,拿木棍死死抵著头,不让她上岸。 是阿婆冷脸喝退他们,带著她去换了衣服,还让她吃饱饭。 最后更是送她去上族学,才有了后面她能与族中杰出之辈相爭之力。 阿婆是她人生燃起的第一束光,可眼下她却占了阿婆孙女的身子。 忽的眼前一暗,头顶上一重,“阿遥,那孩子我知道。” “她活得苦,下辈子会有好日子的。” “可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你,你就是我的孙女。” 谢遥抬头望向女子,此刻女子的脸上的雾气散去,露出熟悉的面容。 是她,是阿婆。 身子一晃,眼前的景象模糊,要出去了。 阿婆笑著摆手,“去吧。” 谢遥再一睁眼就看见翠娘端著碗在她面前,“小哥,你怎么满头大汗,是做噩梦了吧。” 谢遥摇摇头,接过碗,情绪有些不高。 崔蘅和周富贵清理完船头前面的障碍物,走进船內,翠娘便递上两碗热汤。 顺便递上两条热巾布。 两人一口饮尽,脱去身上蓑衣,用热巾擦去手上水跡,又用谢遥给的酒精重复擦了一遍。 这才踏入船舱內。 谢遥见他们回来,收回思绪,“这水面的东西还多吗?” 周富贵又舀了一碗汤,说道,“多,也不知怎回事,前几天水面上也没有这么的尸体啊,水里面都有鱼这些玩意儿了。” 鱼?谢遥闻言心底一动,“看来快著陆了。” 著陆? 船舱內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崔蘅心底瞭然,只不过惊讶她居然能从周富贵的一句话里,判断出他们快要著陆的事。 最近洪水里多了不少鱼类,水面上漂浮的尸体,被鱼啃食的不成样子。 “是啊。翠娘,银碳是不是不多了?” 翠娘稍微一怔,回道,“是,还够三天左右。” 谢遥眼眸微垂,看著怀里的平安,说道,“接下来除了热水再不要用火,应该够支撑咱们到达陆地了。” “好!” 周富贵心有好奇,但是见她今天的样子有些不对,也就压下心底的好奇,没有多嘴问一句。 谢遥安排完,想到空间的阿婆,心情低落。 崔蘅看在眼里,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怎么了,心情不好?” 谢遥微讶,崔蘅嗤笑一声,“连周富贵都看出来了,你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谢遥无语,默默翻了白眼,她只是一时思绪繁杂,许多事情一下子涌现,全部堆积在她心头,烦闷罢了。 什么叫藏的很好? 根本没想著要藏,好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那些事情暂时飞出她脑子,阿婆的事情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无论是她难產死在宫中,被谁人所害? 还有原主的母亲到底是谁?这一身莫名的武功从何而来。 这些事都要好好查清楚...... 第35章 瘟疫 谢遥拿出的大包裹经过这一个月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翠娘这几日都是精打细算,最后连银碳都没了。 好在老天也开始放晴,不再淅淅沥沥的下雨。 与之而来的是周围气味难闻,水面上每日都有各种浮尸,密密麻麻围在她们船周围,加上时长日久,尸体腐败发出的味道一股一股朝船舱內钻。 “翠娘,那些口罩做好了吗?” 谢遥拧著眉头,衣袖捂在鼻下。 翠娘咬断最后一根针线將做好的东西递给谢遥,“这玩意儿可真金贵,还用细填充。” “快带上,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中,是会生病的。” 谢遥带上口罩才放下衣袖,崔蘅拿过东西好奇看了眼,学著谢遥的样子戴上。 口鼻有了遮挡,进出口喘气才好了些。 谢遥低头了眼平安,里三层外三层被薄纱裹盖了个严实。 口鼻还有一层细罩子掛在耳后,见他手脚活泼,谢遥也放下心。 谢遥想到外面围聚的浮尸,脸上凝重,“咱们需要儘快离开这里,但不能向前。” “为什么?”周富贵不解,“这里看样子地势不高,所以这些尸体才冲不走,和咱们一起困在这里,要是再往前,说不定咱们就能著陆了。” 谢遥摇头,“不,从益州出来,咱们一直朝东南方向漂流,而东南一带紧临海域,这里地势低洼,要是过了此处,就是急涌的激流。” 周富贵听明白后,脸色一白,“那怎么办?向前不行,现在又被围在这里,难不成要还这些尸体一起臭在这里?” 翠娘翻了个白眼,狠狠拍了一下他后脑勺,“小哥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谢遥扭头看向翠蘅,“可有办法调转船头,朝西或东而行。” 崔蘅低头沉思,“只要將船体周围尸体驱除乾净,就行。” 谢遥知道,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淌著尸水游过去。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他,“能不能用你的什么真气內力啊,一掌將那些东西轰飞,给咱们清出一条水路来。” 崔蘅一怔,周富贵和翠娘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半晌,犹疑道,“也不是不信。” 谢遥当下一拍水,推著他出了船舱,一手指著前方,“来吧。” 周富贵和翠娘是受不了船舱外的气味,待在里面,听地一声巨响,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紧接著是重物掉入水中闷响。 这样的动静来了四次。 “富贵,出来帮忙。” 周富贵竖起耳朵一直关注外面的情况,听到声音立刻出去帮忙。 一出去瞬间被眼前的场面镇在原地,附近十丈,水面上乾乾净净,一划船桨,顺利掉头。 他冲崔蘅竖起大拇指,“厉害!” 水上浮尸被驱除,可那股恶臭的气味並没有消散乾净。 周富贵和崔蘅立刻划著名船桨离开此地。 船只划行不过半日,前方便出现了陆地。 谢遥心里一喜,周富贵夫妇也是兴奋不已,翠娘直催促身边的周富贵,快些,再快些。 双脚踩在夯实的土地上,心里不上不下的那口气终於落到实处。 还没等几人欣喜几分,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们一僵。 “阿爷,阿爷,你怎么了?” “阿娘,你不要睡,我给你熬药,吃了药就会好的。” 离河道不远处,或躺或靠,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面色青黄,眼珠浑浊,外露的手脚被红色的脓包爬满,处处透著一股死气。 谢遥下意识屏住呼吸,后退一步,崔蘅注意到她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 “是瘟疫?” 低到不可闻的声音却依旧被谢遥抓到耳中。 “是......” 周富贵眉头直压眼角,“他们这是怎么了?” 那些鼓鼓囊囊的脓包让翠娘直觉不喜,拉著周富贵后退,“一看就是生病了,还用问?你可別靠近,要是得了病,我就把你扔在半路。” 谢遥拉著崔蘅的衣角才觉得安心些,“绕道走,儘量放轻呼吸,不要接触他们,也不要让他们接触到自己。” 几人慎重点头,远远瞧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有人!” 忽然一声微讶带喜的声音高喊出声,原本病殃殃的流民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快!官府派人来给我们施药了,咱们有救了!” 谢遥头皮一麻,拔腿就跑。 没想著沿著河道,密密麻麻都是得了瘟疫的人,一个两个听著后面的人叫喊,也起身朝谢遥他们追来。 周富贵腿脚忍不住一软,翠娘跟在后面,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 周富贵顿时一激灵,打起精神拉著她就跑。 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想到船上谢遥跟他们说过洪涝过后会生瘟疫的事。 他侧眼瞟了一眼那群毫无生气的人,心里一颤,使出吃奶的劲跟在崔蘅身后。 流民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崔蘅一把將谢遥搂在怀里,甩出麻绳,绕周富贵,翠娘腰间一圈,脚尖点地,瞬间腾空而起。 周富贵眼睛瞪大,立刻抓紧绳子抱紧翠娘。 他们离地瞬间,流民一个摞一个扑在他们离开的地方。 转眼崔蘅借著相隔不远的树身,消失不见在流民的视野內。 “娘嘞,太可怕了。”周富贵刚落地,心有余悸拍著胸脯。 翠娘也是,不过一路上见的也不少了,很快缓过劲儿来,她看向谢遥,有些疑惑,“小哥,你说这些得了瘟疫的人,连路都走不动,居然还有力气追咱们,还跑的不慢?” “这世上百姓活的艰难,可也没人想去死,好死不如赖活。” “既然有活的希望,那拼死也要追逐。” 翠娘点点头,看见他们那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们两口子要不是因缘际会遇上小哥他们,最好的情况也和刚才那群人一样吧...... 谢遥没注意翠娘的反应,而是想到刚才那一声叫喊,说:官府派人施药,他们有救了? 谢遥脸色一变,该不会这地界当官的和益州州牧一样吧? 第36章 办法 算了,先看能不能进城? 这州府通向各乡镇的路都宽敞异常,很好辨认。 谢遥他们稍微休整,將自身收拾乾净,看著不那么像逃难来的,才踏上大道,朝府城走去。 大道之上,除了谢遥四人再无其他。 “怎么这么荒凉啊?连一个人都没有。” 周富贵忍不住吐槽,好似这方圆十里就只有他们一样,方才人多到可怕,现在一个人也没更可怕。 南地的天气不算热,更是一种湿冷,那种阴冷直往骨头里钻,她將手脚扎紧,才好了些。 扭头见他们几人没感觉,心里忍不住吐槽,难不成是她水土不服? 一直走到天黑,才隱隱看见高大的城门矗立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城外黑乎乎一片的...该不会是人吧?”周富贵使劲眯了眯眼。 “是人。” 谢遥语气沉重,“百姓进不了城,咱们也进不去。” “水面的浮尸漂到岸上,腐败產生的疫气,亦或是这里的百姓吃用了河中的生物,导致被传染了。” “感染瘟疫的百姓到底有多少,现在谁也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关闭城门,断绝一切瘟疫流入城中的机会。” 周富贵一惊,“要是咱们进不了城,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感染的!” 崔蘅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谢遥头疼,只能暂时休息再想办法。 城內州府府邸...... 府內灯火通明,紫檀木的桌椅在橘黄的光线下发出旖丽的光泽。 “大人,还需加派人手守住城门,防止那群乱民闯城,益州的前车之鑑,可是歷歷在目啊。” 笼罩在烛火之下的锦州州牧神色凝重,耳边幕僚的话让他恍然看见案牘上的公文,字字句句,犹如刀刻。 良久,他抬头看向台下幕僚,“好,传令下去,城防守军加至六成!” 幕僚心中一喜,躬身叩拜,“大人英明!” 第二日一早,谢遥便发现城墙上的守军人头攒动,加了不少人手。 崔蘅见状,眼底一沉,谢遥刚要转头,便看见他这副样子,问道,“你可是对锦州布防有所不满?” 崔蘅撇头,避开谢遥视线,低沉嗓音道,“没有。” 翠娘小心至极,一切进口的东西全部用酒精擦拭好才用,连煮的饭也很是清淡,味道极淡。 周富贵自告奋勇前去打探消息,將全身包裹严实才离开。 翠娘望著周富贵离开的背影,双手攥紧,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 谢遥拍了拍她肩膀,到嘴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说什么? 让她不要担心?还是说不会有事的...... 周富贵两口子自从和她与崔蘅同行一来,一直做著力所能及的事,从不推脱,遇到事情甚至是主动衝上去。 譬如,沐兆辅手下追至陶家村时,又或是这次周富贵主动提出前去跟那群人打探消息。 他们两口子一直做的很好。 在无声的担忧中,周富贵安全归来,他没注意翠娘眼角的泪光,而是直接走到谢遥和崔蘅跟前, “那群守在城外的人,不是灾民,也不是得了瘟疫的人,是这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他眼底亮光闪现,继续兴奋道,“本来村子里也出现了得了瘟疫的人,只不过发现之后,被村长等人率先赶出村子,连带他们的一切用具全都烧了。” “既然將源头掐灭,他们又怎么会出现这里?” 周富贵咂了咂嘴,“说来也怪,从那之后村里还是陆续出现不少感染瘟疫的村民。” “从那之后村长就带著全村人离开,准备进城,谁料城门紧闭,他们也就窝在墙角不肯离开。” 谢遥点头,夸了他一声,隨后拍了拍翠娘,“她很担心你,下次有什么事,別一个人往前冲,再说还有崔蘅呢。” 崔蘅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周富贵咧嘴一笑,“我知道,我也就嘴皮子灵活些,別的我也帮不上忙。” 翠娘抽了下鼻子,转过眼,嫌弃的声音传来,“离我远点,谁知道你有没有被传染?” 周富贵傻笑,“哪有?我离你们老远的时候,便將外面罩的衣服脱了,还用酒精將手脸擦了一遍,才敢靠近。” 听到他做的周全,心才放在肚子里,才让他靠近。 谢遥心里嘆了一口气,锦州州牧做的如此周全,一定不会让守在城门口的百姓进城。 “要不...我再带著你们偷摸进去?” 谢遥侧眼瞥见他犹疑的神色,说,“我可不想被射成刺蝟。” 崔蘅手心痒痒,暗咬后槽牙。 谢遥背过身子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开玩笑,他就算武功再高,还能敌过千人? 再说,一路上崔蘅消耗不少,短时间內不宜再与人动手。 忽然视线一凝,远远的大道上出现一列队伍。 她拉了拉崔蘅衣袖,用手指著大道上的队伍,“你看,那是不是官队?” 上面竖著一面锦字大旗,迎风飘扬,红底黑字格外亮眼。 崔蘅眉头微皱,“是锦州的守城军。” “锦州州牧下令严守城门,怎么还会有守城军在外晃荡呢?” 谢遥踮起脚尖望去,前行有律的队伍中间包围著一辆马车,士兵神情严肃,时不时左右扫视一下。 双马並行,后面马车徐徐而行,原来不止一辆,后面还跟著四五辆。 什么人能让锦州守城军护送? 谢遥眼底渐渐亮了起来,崔蘅见她要朝著队伍方向走,一把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谢遥抿了抿嘴,低声和他说道,“能让守城军护送的人,不是锦州州牧的亲眷,就是连州牧都不敢轻视之人。” “他们要进城,城门一定会开!” “咱们可以从他们入手。”谢遥双眼弯弯,看的崔蘅心一紧,“你有办法混进去?” 谢遥鄙视瞅了他一眼,“什么混进去?难听。” “咱们是正大光明坐车进城。” 崔蘅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她鄙视自己的语气,“你......” 谢遥一摊手,“我一个人当然不行,还需要你的帮忙才行。” 第37章 正大光明 谢遥將平安交给翠娘,自己一个人去后面鼓捣。 再次出现还是一身粗布麻衣,可那张脸却晃人的很,谢遥淡定经过周富贵夫妇时,两人身子一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走吧。”说著,她望上提了提医药箱。 崔蘅见过她完整面容,除了谢遥刚走出来时,有些出神,现在已经恢復正常。 “怎么帮你?” 谢遥和崔蘅的声音渐远,翠娘突然被平安有力的腿脚蹬的,霎时惊醒, “刚才那是小哥?” 周富贵不確定回答,“是…是吧?” 娘嘞,怪好看的。 周富贵两口子的惊诧,谢遥自然没有听见,而是叮嘱了一番崔蘅才举步上前。 崔蘅没目光紧紧追著谢遥的背影。 待走近了,谢遥才发现这群人有多凶神恶煞,“滚!” 谢遥嘴一抽,这是一个当兵的能对百姓说出来的话吗? 算了,这又不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 谢遥嘴角提起一抹微笑,“这位官爷,我昨夜途径此地,发现此处有贵人恐生疫症,特来献上诊治。” 为首官兵上下瞥了谢遥一眼,目光在她脸上一顿,“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速速离去!” 谢遥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 谢遥嘴角弧度不变,微垂的眼眸却泛起冷意。 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等等,李將军,我家主人要见他。” 谢遥抬起头,在官兵分开的路上,径直走向马车。 马车上的帘子微微掀起,一双绣著金丝祥云的靴子稳稳踩在马车,沉稳有力,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你说…我会得瘟疫?”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到耳中,谢遥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 听到谢遥肯定的回答,男人视线落在搭在腿上的手,眸色一沉。 抬手一挥,身边婢女点头,透过帘子向外面的李將军喊, “李將军,请將此人安排在我们后面的马车上。” 没等周围士兵有动作,谢遥挺直身子说道,“我还有几个隨从,拿著我的药,还请阁下让我一併带著。” 男人声音一冷,“只你一人,再多一人,你也不用跟著。” 谢遥没有丝毫惊慌,而是目光径直掠过马车门口的丫鬟落在里面人搭在膝上的手,淡淡一笑,“阁下既然同意让我替你诊治,何必在乎我带不带隨从。” 说著她神色急转而下,冷声道,“既然阁下不同意让我带著隨从,那在下就此告辞。” 转身瞬间,刀枪剑戟逼在眼前,她眼角微提,流露出摄人寒意,“怎么?想动手……?” 马车之上的人不说话,士兵也不动,谢遥张嘴扯著嗓子一喊,“山焦,有人要对你的救命恩人动粗了!” 眾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手中利器皆被挑出掌心。 李將军脸色一沉,犀利的目光將崔蘅扫了好几遍。 马车上的人弯腰出来,居高临下看著谢遥他们,视线略过崔蘅,落在谢遥身上,视线猛的一震,侧著身子的谢遥並没有注意到。 崔蘅在谢遥和马车上的人目光一转,陷入沉思。 谢遥可惜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山焦,我们走!” 『山焦』嘴角一抽,不说话,也算默认了自己的新名字。 谢遥拉著崔蘅作势要走,“等等!” 听到身后的声音,谢遥唇角微不可见勾了勾。 她转过身子,“怎么?阁下改变主意了?” 马车上的人微侧身子,袖口中的手死死攥紧,“是,带上你的人,上后面那辆马车。” 谢遥让崔蘅把周富贵和翠娘带来,四人坐上马车,周富贵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小哥,你真厉害啊!这么出去一晃有办法进城了?” 翠娘见他这样子,眉心狠狠跳了几下,“把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收起来!” “小哥他们能和普通人一样么?” 周富贵见翠娘坐的端正,下意识坐直身子,目光偷偷瞟了眼对面跟换了一个人的谢遥。 翠娘说的也对,小哥这样貌,这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再说好汉浑身的好武艺,那定然是江湖山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惜,他不混江湖…… 谢遥摸了摸脸,奇怪道,“富贵,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富贵猛一回神,快速低头,脸颊烧的跟著了火似的,支支吾吾说道,“没,没有。” 翠娘扭了他一下,对著谢遥尷尬笑道,“这玩意儿没见过小哥这么好看的人,看呆了。” 谢遥摇头失笑,转头想到自己容貌还未全部显现,就已经这般好看,顿时忍不住一愣。 现在年纪还小,还未完全张开,等再大些,还不知怎么样动人心魄……拥有太盛的容貌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男子装扮安全些。 “你和马车上的人认识?”崔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遥被他问的一愣,“不认识啊。” 崔蘅若有所思点头,等谢遥再问,他便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他得了瘟疫?” 谢遥目光在车外一瞟,见崔蘅说话不避讳,心想说话定是安全的,“这守城军人人面带布巾,对马车里的人极为重视,却不敢靠近,还能是为什么?” “再加上刚才那人出来时,帷帽及至膝下,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 “哦,或许是他长得丑,不能见人,可这马车上都是草药,连后面那几辆也是装满了草药。这么看下来,此人就算得的不是瘟疫,也一定是重病。” 周富贵又忍不住张大嘴,“这么对弯弯绕绕啊!不过小哥你会医术?” 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好汉受伤昏迷的时候,你没见小哥会治伤吗?” 一口一个小哥,好汉,谢遥听的彆扭,让他们直接叫名字或者別的称呼也行。 周富贵眼睛一眨,“恩公?和公子怎么样?” 谢遥刚想摆手,忽而想到在人前介绍周富贵和翠娘是隨从,崔蘅是捡来的,他们这么称呼也好。 “行吧。”谢遥郑重地叮嘱他们,进城之后,要更加注意自身防治,尤其是现在,她们还跟著一个已確定病人。 第38章 回城 马车徐徐而行,生怕队伍马车上的人不舒服。 当然不是谢遥等人…… “主人?” 婢女庆儿担忧地看向榻上的人,此刻帷帽摘去,红肿的脓包长满一脸,白行知无力靠在车厢上,刚才强硬的姿態已然不復存在。 “主人心肠太软,才让那些贱民有机可乘……真该让李將军全部將他们杀死!” 白行知缓缓睁开眼睛,“都是命数,怨不得旁人。” 庆儿闻言,垂下头,“主人,那小子真能治好您的病吗?” 白行知想到谢遥,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庆儿也摸不准白行知的意思,便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主人,你嘴唇乾得都起皮了,喝点水吧。” 白行知接过,淡淡道,“庆儿,你该离我远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庆儿一脸倔强,“要不是主人,庆儿早就死在那腌臢婆子手里了,这条命就是主人的。” 白行知一声轻嘆,將手中茶碗放下。 周富贵来回一刻钟的功夫,硬生生让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 守城军护卫著马车来到城门口,拿出怀里令牌向上一举,“州牧之子回城,速速开启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见到李將军手里的令牌,急忙转身稟报。 州牧府邸…… “行知回来了?”白云羽迅速起身,惊喜道,“还不快去迎接我儿。” 守城士兵神色犹豫,“我看李將军他们布巾紧捂口鼻,兴许有人感染瘟疫?” 白云羽大怒,“放屁!城门周围都是百姓,他们是担心被传染上,才捂住口鼻,速速给我开启城门,要是耽误功夫,小心你的脑袋!” “是!” 士兵被嚇得一抖,再不敢废话,飞速离开。 站立在身侧的陈遇熟练掛上一抹弧度,“大人,不必担心,公子定然无恙。”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公子感染瘟疫,全锦州这么多大夫也一定会治好公子。” 白行知翻腾的怒气,稍微平息,“还是你说话合心。” 门外忽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白行知一笑,“那个小丫头在外面啊?” 白飞飞嗖的一下缩回肩膀,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还不进来,看见你了。” 白飞飞嘆了一口气,转身踏进屋內,“阿爷……” 白行知板著脸,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有什么事?” “我看见城门口的士兵来了,是不是阿爹回来了?” “嗯,在城门口,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飞飞双眼顿时一弯,见她笑了,白行知才带上笑意,“怎么,还跟阿爷斗气呢?” 白飞飞嘴巴一努,脚尖一点一段,半晌才哼声,“谁让阿爷不让我跟著阿爹。” “你还小,再说外面也不太平,待在家里多好?” 陈遇掛著微笑缓缓退出去,出门那一刻,脸上所有的笑容转眼消失不见。 城门外。 士兵得令,挥手让人速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一条缝,谢遥透过车厢看向那条堪堪能容纳下马车的宽度,嘴角忍不住一抽。 守城军退到最后,让马车先行。 李將军冷冷看著围在城门口的士兵,手中刀剑横在马头之上,无声震慑著不断拥挤向前的百姓。 “不能让他们走!凭什么不然我们进城?拦住他们!” “对,拦住他们!” 一声超过一声的叫喊声,直直透过城门,穿到锦州城內。 先前拥挤不敢上前的百姓,竟然开始拉扯守城军的马匹。 “放肆!” 周富贵听到城门口的声音,掀起帘子一角还没等看清楚,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 方才吵闹得震天响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富贵瞳孔紧缩,视线黏在刀锋滴流的心鲜血上,心臟咚咚直跳。 李將军震杀一人,调转马头退回城內。 “再有人闯城,直接射杀!” “是!” 马车远远而行,李將军双腿一夹马肚子,得儿得儿跟上去。 白行知命人直接將马车赶到白家別苑,封门闭苑,白云羽眼巴巴没等回人,反倒等回白行知將自己关在別苑,不许任何人进出的消息。 白云羽心顿时一凉,连连后退几步。 “大人,万不可倒下,公子还需您啊……”陈遇一把扶住他,“再说,城內还没有传开,您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封闭消息,將城內所有大夫找来给公子看病。” 白云羽惨白的脸色登时迴转,“对,我不能倒!” 起身推开陈遇,大步朝外跨,“来人,快去给我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 別苑…… 谢遥等马车停下,没等人喊,自己先下了马车。 周富贵几人也跟著下了马车。 四周很是空旷,除了西边一角有一片竹林,再无其他。 “小兄弟,我身子不適,不宜有太多人侍候,接下来的事情还需几位亲自动手。” 谢遥点头表示明白,瘟疫可不是说说的,真传染出去,一城百姓都要遭殃。 她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仔细看了一眼白行知。 “我身子疲累,稍后再请小兄弟看诊。”说著转身离开。 见他进屋,谢遥看了眼东西厢房,“你们看想住哪间,自己挑挑。” 周富贵忐忑,“公子你们住哪儿,我和翠娘就在哪儿。” “那就住西边。” 进了西厢房,一共有五间,足够几人住了。 “娘嘞,这里可真漂亮啊。” 谢遥认同点头,简朴大方又不失奢华。 “这里没人,一切还需自己动手,食材应该不缺,就是还需劳烦翠娘。” 翠娘嘴角一弯,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公子哪里的话。” 短暂休息了一会儿,谢遥主动前去为白行知看病。 看病? 她当然会,前世家族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藏书阁,而她作为下一任族长人选,自然博览群书。 各方面技能都要学,作为其中一项的就是中医。 瘟疫在现代就是传染性非典型肺炎,包括鼠疫,天,霍乱这些。 而这些早已有了相对应的防治措施,不论西医,她曾在一本医经里,就发现过可以治癒瘟疫的药方。 第39章 故人再现 “咚咚咚——!” 別苑外的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即使在院里也能听见。 庆儿刚出门就见谢遥朝这里走来,下頜轻点,穿过前院急忙回话,“老爷,您回去吧,主人已经找了大夫,有消息我会让人给您传话的。” 白云羽急了,“大夫?从哪儿找来的,能不能行?我也找了一批医术很好的大夫,他们也自愿进去,和里面那个有个商量也好啊。” 白云羽身后的大夫,面面相覷,眼珠子一瞟身侧。明晃晃的刀剑杵在眼前,他们能不自愿么...... 庆儿有些为难,自家主人一回来將自己关在別苑,就是不想和任何人接触,防止扩散。 现在老爷找来这么多大夫,还要都送进来,主人肯定不愿意。 犹豫半晌,一咬牙,自作主张,“老爷!您就选两个医术最好的送进来,其他人就让他们回去。”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加上谢遥一共三个人,应该是行了。 白云羽竖起耳朵再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扭头看了眼后面的人,“你们之中,谁医术最好,自己站出来。” 眾人推推嚷嚷就是没人往出站,白云羽眼睛一瞪,刀剑立刻架在他们脖颈之上,霎时一静,一个瘦小的老头跌出人群,白云羽的目光瞬间一凝,“好,还有一个。” 瘦小老头伸手一指,“那个头髮白的老头,医术在锦州是最好的。” “好,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带下去。” 头髮白的老汉一哽,被留在原地,咬牙切齿瞪著罪魁祸首,“海老头...你,你好啊!” 海老头脊背一挺,头扬得高高的,“彼此,彼此。” 白云羽大手一挥,送两人进去。 谢遥身子挺立,站在院中,笑容一僵,海老头脖子一歪,將谢遥瞅了又瞅,心里嘀咕,这小子看著怎么有点眼熟。 庆儿见人齐了,朝还守在外面的白云羽告知一声,便带人进了屋。 屋內门窗紧闭,一点气息不露,待久了只觉憋闷。 谢遥压下心中不適,叫庆儿稍微支开一点窗户,“不可,现在主人受不得风。” 谢遥无语,“又不是在坐月子,再说,坐月子也得通风,这么憋著,你家主人病情只会加重。” 海老头和另外一个老头,眼底闪过认同,这小子说的话倒是和他们所见略同,看来不是那些个庸医。 他们倒是没有因为谢遥年纪小,就认为他不行,须知这世上有能人异士,就是少年大能也有,所以他们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庆儿,去,將窗户支开,透透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庆儿屈膝应是,转身將窗户支开,徐徐清风流入屋內,带来清透的气息。 “三位,谁先来?” 白行知穿过纱幔,看著两名老者,心下一动便知是父亲送进来的,直截了当问道。 海老头又是一指,“让老头先来,他对这些古怪之病向来有所研究。” 谢遥眉头微挑,没有说话。 “好,还请医来诊。” 庆儿贴心给白行知腕上搭上绸帕,老头知道这些富贵人的毛病,没有废话,瞪了海老头一眼,上前搭脉。 屋內静悄悄一片,只有深浅的呼吸声可闻,庆儿更是指甲掐进掌心,屏住呼吸。 老头收回手,点头又摇头,背在身后的手隱晦擦了擦,起身走到海老头身边,“好了,该你了,海王八。” 海老头撇嘴,扭头上去切脉,他替人诊治时,习惯闭眼。 就是这一闭眼,眼底的涌出的惊惧才没有被人发现。 几息过后,他睁开双眼,退下去,让谢遥看。 庆儿惊疑在两人身上打转,难不成真没治了,虽然古往今来就没听过,能有人將瘟疫治好的。 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天眷主人,赐一线生机。 谢遥看得更是快,几乎是即触即离,落在庆儿眼中,就是认为她害怕,不敢触碰白行知。 张嘴刚要呵斥,白行知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如何?实话实说就好。” 谢遥微微一笑,“脉弦而长,是气机郁滯,情志不畅,加之胸闷心痛,情绪抑鬱,气鬱之重,当以疏肝理气为主,待气机舒畅,再行调理心神。” 庆儿听得头晕,好像听起来不是什么大病,“能治?” 谢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歪头一笑,“庆儿姑娘,治病交给我们就好,你说呢?” 庆儿一直眼睛不错地盯著谢遥,冷不防冲自己一笑,庆儿觉得眼前昏暗的房屋都亮了几分。 老头和海老头对视一眼,老头刚想说话,身后衣角一紧,登时闭嘴。 谢遥落在脸上的视线,侧首与帐中之人四目相对,白行知温和一笑,藏著不易察觉的亲近,“辛苦谢医,医治不易,还望谢医保住自身才是。” 庆儿闻言,惊诧看向白行知。 谢遥心里古怪,面上不显,起身告辞。 三人走出屋子,直到房门关闭,老头终於按捺不住,“你这小子到底会不会医?”说著看了眼身后,低声道,“连瘟疫也诊不出来?” 海老头也是奇怪,谢遥双手一背,一脸神秘莫测,“医者先医心,至於他身体的病么?”说著扭头一笑,“不是还有两位吗?” “我!” “你!” 两个老头气得鬍子一翘,臭小子,打量他们是拿他没办法吧? 谢遥转身招手,“这里一切自己动手,稍后我再请教两位。” 回到屋內,翠娘和周富贵迎上来,“公子,那人的病能治吗?” “有什么不能?” 翠娘闻言鬆了一口气,周富贵反倒有些犹豫,“我好像看见海老头了......” 谢遥挑眉看他,点了点头,“你没看错,是他。” 翠娘一惊,“他怎么来这儿的?还进了城!”说话有些著乱,“不是,我的意思是益州那种情况他怎么逃出来的?” 周富贵也是一愣,是啊,那晚他追出去被海老头几句话惊醒后,两人就分开了。 第二日流民便攻破益州城,城中大乱,到处都在杀人,他和翠娘也是跟在谢遥和崔蘅身边才得以保全性命,那...... 海老头是怎么逃出城的? 第40章 海老头 谢遥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没有露底,將事情推在二人身上。 从给她治伤至益州城破,期间隔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难不成海老头早就知道流民会攻城?所以早早出了城? 周富贵也品出里面不对,没有贸然替海老头说话,而是试探解释另一种情况,“贫民窟的铃医都会自己採药炮製,海老头就经常会出城採药,会不会是他出城採药,刚好躲过了?” 翠娘听见,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们夫妇和海老头交情还算不错,经歷过益州当官无道,人命如草芥,发自心底还是希望海老头和益州的事无关。 “海老头是你们同乡,你们不用拘谨太多,有空了也能去看看他。” 周福贵两口子点头,谢遥转了一圈,没看见崔蘅,“他去哪儿了?” “恩公说,他出去逛逛。” 逛逛?谢遥无语,回到自己屋翻开自己的医药箱,开始捣鼓起来。 院子里两个老头子孤零零面对面,相对不过一息,『哼』一声扭过头,“住哪儿?” 海老头嘴巴一撇,“你瞎啊!看不见西厢房有人?” 老头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你少惹我,你算计我的事还没跟你算帐。” 两人后脑勺对后脑勺,一人一间,一头一尾,在东厢房住下。 谢遥捣鼓了一下午,將一颗黑色药丸装好,开门出去。 『咚咚。” 老头脸一拉,將脸上的医书放下,“谁呀?” “大夫,我来看看您二位有没有进展?” 门从里拉开,露出老头树皮一样的脸,“是你这小子,去把海王八叫来,一起看看。” 谢遥听话去第一时间喊了海老头过来。 老头堵在门前,冲两人喷了些药水,才让开身子。 “进来吧。” 谢遥一进屋,抬起手臂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中带著一股刺鼻的气味,“您这是有办法了?” 海老头也是一脸好奇,自己的医术侧重於外伤,这稀奇古怪的病还是老头的强项。 老头將手中医书往桌上一拍,傲然道,“我是谁?天纵奇才,这世上没有什么我看不了的病。” 海老头撇了撇嘴,朝谢遥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老头余光瞟见,忍无可忍拾起医书朝他狠狠砸去,“你个海龟王八犊子,自己没本事,还敢嘲笑我?” “这叫术业有专攻,你看內伤有本事,我看外伤有一手,谁也別说谁!” 海老头灵巧躲过,谢遥拾步上前,拿起桌上的药方,登时愣在原地。 老头一把抽走,宝贝似的搂在怀里,“这可是苦心多年研究出来的药方,你可不能偷师。” 谢遥转过身,眼睛亮亮的,看的老头浑身发毛。 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直愣愣盯著一个老头子看,跟看宝贝似的,怪渗人的。 “这样看我也没用,药方不会给你和这个王八看的。” 谢遥摇摇头,她已经看完了,震惊的是居然真有奇人能研製出根治瘟疫的药方。 不禁为自己的眼光狭隘,感到羞愧。 古人的智慧,简直是那些自詡,比古人更聪慧的蠢蛋无法想像的。 他们站在时代的肩膀之上,享有科技发达和信息共享的便利,便自认更高一筹。 或许是时代的限制,体制的束缚,和社会的局限性,导致智慧的產物没有流传下来。 可是,他们確实是真切存在过不是吗? “……蠢蛋。” 老头见她嘀咕,凑耳一听,还以为她在骂自己,当即就要跳脚。 谢遥又嘀咕了一句,“我也是……蠢蛋。”静静躺在怀里的药方也在提醒她。 现在他听清了,哼了哼嗓子,“不给你看,也没必要骂自己吧。” 谢遥回过神,眼睛亮晶晶的,拥有两个时代的记忆,相隔千年的时间仿佛在眼前飞速闪过。 这一刻她明白了那个发现秦兵马俑上的指纹的摄像师,为何流泪? 这种震撼,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 “唉?!你被哭啊!” 谢遥伸手一摸,脸颊一片温热,她面前还是个活人。 “行了,我给你看,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拜我为师。” 什么!海老头率先跳脚,“凭什么?” “我这个当师兄的还没收弟子,你……你做师弟的也不行!” 老头切了一声,抬眼看她,半侧身子,彆扭道,“不是我师门中人,不可隨便看別人的宝贝的。” “我不是哭,药方刚才我也看完了。” 啊! 老头不可置信后退一步,“怎么可能?你拿起我就抽走了。” 谢遥淡笑,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到他们面前,“这也是治瘟疫的方子,不过用药生猛,不如老前辈的温和。” 老头和海老头对视一眼,眼睛探前瞄了几眼。 “不如咱们商量看看,怎么能將两者优势结合?” 老头闻言訕訕一笑,“这么好意思?”话是这么说,手直接从谢遥手里將药方抽出来看。 海老头见状,无语翻了个白眼。 “好!” “好啊!!!” 老头埋头看完,连连拍腿,“这方子精准对症,就是用了之后有些伤根本,还需陪些温和药材托住底子。” 谢遥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庆儿守在白行知身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那三个人再过来看看。 “主人,那三个人真没些规矩,给您看病,简单把了个脉,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了。” “咳咳咳咳...”白行知胸口憋闷,四肢疼痛,喘了好几口气,才缓慢说道,“古往今来,这瘟疫你可有见过能治好的?” 庆儿心口一滯,眼眸满是痛色,“主人,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的。” 白行知望著头顶青帐,眼角流露出的温柔盖去身体的疼痛,“你帮我画一张那个谢姓孩子画像递进来。” 庆儿一愣,心中不解,但还是抹去眼中泪水,“主人,我这就去。” 白行知轻嘆一声,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那人的样子了...... 第41章 故意为之 “好了!” 老头狠狠一锤,海老头扯著嗓子就是一声惨叫。 三双眼睛目光囧囧盯著新鲜出炉的方子,老头转身就走,“我这就去熬药。” 一只脚踏出门,扭身拉著海老头,“你屁事顶不上,跟我去熬药。” 谢遥也回到自己屋中,见崔蘅回来,“你才回来?” 崔蘅倒了一杯茶水,抬头看她,“嗯。” “我待著无聊转了转,城內气氛低迷,百姓也鲜少在外行走。” 谢遥坐在他对面,“城外有瘟疫横行,城內的百姓又如何能安心生活。” “这话说的有些不对。” 谢遥一愣,“嗯?”她惊讶看他,“那句不对?” “你说城外瘟疫横行,这话不对。” 谢遥『腾』地一声站起身,“城內也有了!” 崔蘅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来这锦州也不太平......” 谢遥双拳紧握,她本以为医治好白行知,借他州牧之子的身份,能將得了瘟疫的百姓医治好,也能让她有片刻缓息之机。 不再奔波,能暂时安定下来。 既然城中有人故意传播瘟疫,那拿出药方医治百姓的事也定会受阻。 “你和那两个医者看的怎么样?白行知有没有办法医治。” 谢遥闭眼又睁开眼,“有办法,能治瘟疫的方子已经研製出来了。” 崔蘅眼睛划过惊疑,“这么容易?”他不是怀疑谢遥,而是千百年来,这片大地上,受过灾,发过水,患过瘟疫。 得了瘟疫的人,都在等死,凡是受灾的地方无不十室九空,从来没有人能轻易言说能將瘟疫控制,甚至说是治好。 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有问题,急忙解释,“我不是怀疑你医术,是...” 崔蘅急得满头大汗,谢遥噗呲一笑,急躁的心绪都消散不少,“我明白。” “和海老头一起的那个人医术很是高明,他小时候家乡闹瘟疫全村人都死了,自此,他求拜医门,潜心研究医术,对瘟疫研究一生,有了能医治的方子也不稀奇。” 崔蘅点头,“原来如此。”稍顿,问道,“他叫什么?” “只听海老头叫他老头。” “医......”崔蘅张嘴呢喃,眉间闪过一丝不解。 没等他说话,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谢医,你在吗?” 庆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遥起身开门,“庆儿姑娘,可是白公子的身体有不適?” 庆儿摇头,“我是找你有点事。”说著看了眼屋內的崔蘅,谢遥会意关上房门出来。 “谢医,我想单独问问你,我家主人...感染的瘟疫是不是没,没治了。” 庆儿睁大眼睛紧紧盯著她脸,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谢遥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转而笑道,“我既然在城外拦住白公子的马车,自然有把握能医治好他。” “何况还有那两位前辈,你且放宽心。” 庆儿又盯了她一阵,收回目光朝她福身行了一礼。 望著庆儿离开的背影,谢遥目光幽幽,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起步去看看白行知的药熬的怎么样? 夜色笼罩,清冷的月光散在院中,烛火悠悠照亮屋內。 “主人?”庆儿小声呼唤帐中的人,目光落在还冒著热气的药,咬牙接著呼唤。 “庆儿...” 白行知手指捏著画像,缓缓睁开眼睛,烛光透过青帐洒进床內,锦被之上的画像赫然是唇角弯弯的谢遥。 “主人,药熬好了,您先喝药吧。” 自从感染了瘟疫,白行知吃什么吐什么,庆儿见他吃的痛苦,现在也就没有备饭,一切等喝了药再看。 帐內轻轻传出一声嗯,庆儿一扫先前的愁绪,手脚麻利的將青帐撩起掛在两边。 庆儿动作轻柔地將他扶起靠在床头,似乎看不见白行知脸上红肿的脓包的可怖模样,將药匙盛满药汁递到他唇边。 白行知又是一嘆,轻启双唇。 將一碗药全部喝完,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蜜饯递到他嘴边。 “主人,药苦,吃点这个。” 白行知瞥过头,“我不是小孩子,一点药罢了。” 庆儿眨了眨眼,將蜜饯又放回去。 白行知见她將蜜饯放回去,刚转过头,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又在嘴边。 白行知抬眼看她,庆儿见他精神还算不错,轻声说道,“这是谢医交给我的,说喝完药请您服下。” 白行知拿过药一看,张嘴就是一咽,没有一点废话。 庆儿心底的好奇再次压抑不住,“主人,对这个谢医似乎很...看重。” 本来她想说好感的,可看著主人和谢遥都是男子,顿觉这个词不合適,转而换了一个。 看重?白行知眼底光彩一亮,垂眼看著手中的画面,轻声一笑,画像中的人也似乎回他一笑。 “他小小年纪,看著很是稳重,让人见之欣喜。” 在谢遥和海老头儿的医治下,白行知的身体日渐好转,连带身上的脓包迅速瘪了下去。 庆儿看著一日比一日精神的白行知,心里高兴自不必提。 谢遥难得过了几天悠閒日子,还有空和海老头儿切磋一下医术一道。 越是深交,海两位老头儿心底的震惊越发难以表述。 这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师承何人? 谢遥只淡淡一笑,说家师避世已久,不想被外人打扰,多的再不肯说一句。 在白行知日渐好转的时间,锦州城却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自从白行知回城之后,城內莫名有人感染瘟疫,且迅速传播,到了第五天,全程已有三分之一的人得了瘟疫。 城外的百姓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在城门口闹腾不休,李將军接连斩杀数十人才暂时按压下去。 城內人心惶惶,传言四起,有人说是白行知得了瘟疫传染给城中百姓,又有人叫囂要白云羽把白行知交出来,和那些感染瘟疫的人一起烧死,断了这传染的源头。 “放他娘的狗臭屁!” 白云羽狠狠一拍桌子,双眼发红,鼻翼一扇一收,显然是气急。 第42章 急转直下 “我儿自入城,便將自己关在別苑,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陈遇温声劝说,“大人,息怒。” “此事定是城中有心之人散播谣言,乱我锦州安寧。” 白云羽疑惑抬头,“可锦州一直安稳无事,在你的协助下,百姓安居乐业,哪来的有心之人?” 陈遇面色如常,继续说道,“大人,你可別忘了那位......”说著朝他指了指益州方向。 “据前天传回来的消息,沐兆辅以兵代民,大肆屠杀百姓,收敛钱財,您说,单凭沐兆辅一人,他能吞的下吗?” 白云羽一惊,“你是说他......” 陈遇伸手压住,“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白云羽压下嘴里脱口而出的名讳,暗暗心惊,听陈遇的意思,锦州乱象横生,也是那人的手笔。 “接连搅乱两州生民,他是想干什么!”白云羽恨恨说道。 陈遇口出惊言,“或许不知两州?” 白云羽瞳孔紧缩,联想到这北地大旱,万民出逃,难道这也是那人的手段?! 忽而觉得不可能,这老天爷的事,一介凡人再厉害也只能主凡间的事,还能管得了老天爷? 陈遇见火候差不多了,接著说道,“大人,既然有人想搅乱城內形势,那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哦?” “百姓既然害怕感染瘟疫的人,想烧死他们,那就如了他们的意。” “不可!”白云羽一口否决,得了瘟疫又不是死了,將人活活烧死,太残忍,有违天合。 “大人,请听我说完。” 见白云羽不再反对,他微微一笑,“我那样做的用意,一则是为了暂时平息城內乱了的民心。” “二则,是看看那人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咱们也好应对。” 见白云羽还是不鬆口,他加大火力,“大人,您还有公子和小小姐,若是那人不顾一切將锦州覆灭,您恐怕到时会落个和沐兆辅一个生死不知的下场啊......” 白云羽一下子瘫靠在椅子上,气息萎靡,好似老了好几岁。 “容我...想想......” 平心而论,白云羽是个为民考虑的好官,可这比不过白行知和白家小小姐在他心里的位置。 陈遇知道过犹不及,躬身一拜,缓缓退出去,留下白云羽好好权衡。 白飞飞站在门后,见陈遇离开,才探身走进去,她不喜欢那人,来了不过两年,就让阿爷对他如此看重。 连阿爹也要靠后,真是可恶。 白飞飞轻手轻脚站在白云羽面前,他脸色苍白,一手紧握成拳,丝丝血跡从指头缝里流出来,她大惊,“阿爷?” 白云羽一把將白飞飞抱在怀里,满眼痛苦,独属小女孩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阿爷,你是不是担心城里的情况?阿爹不是快好了吗?等他好了,咱们一起想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行知的病情是他一直隱瞒白飞飞,別苑里传出来的消息是白行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白飞飞见她阿爷如此悲慟,以为是住在別苑的阿爹情况不好了,也开始痛哭。 霎时爷俩的哭声,在偌大的厅堂里迴响。 陈遇站在走廊下,听著远远传来的哭声,嘴角微扬,转身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按照计划行事,务必让城內群情激奋,將白家人顶在风头浪尖上。” 谣言一日比一日厉害,这一日州牧府外,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群人,个个穿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交出白行知!” “交出罪魁祸首!” “这锦州城的瘟疫都是他带进来的。” “就是,他还带了几个城外人进来,那些人都是得了瘟疫的,只有烧死他们,烧死所有得了瘟疫的人,我们才能安全!” 白云羽一脚刚踏出大门,就听到这句话,顿时脸一黑。 台阶下人头落人头,挤满了门前这条大街,一见白云羽出来,围堵的百姓情绪更加激奋,又朝前逼近几分,“州牧大人!交出白行知!” “你身为百姓父母官,可不能为一人毁了全城百姓。” 白云羽怒极,刚要张嘴,没想到竟有人开始攀扯白飞飞,“白飞飞是白行知的闺女,州牧大人一直藏著她不见人,一定是她也患了瘟疫!” 眾人一听,恍然大悟,往日还能在街上看见州牧小小姐,自从封城之日起,便再也瞧不见白飞飞,或许这城中瘟疫不是白云飞带回来的,是这爱好玩闹的白飞飞从城外引回来的! 听到百姓恍然之语,一道身影暗然隱去,充满嘲讽的目光看向白云羽。 府外乱成一团,没人注意一个小身影悄悄溜出后门。 白家別苑內。 “行知在此恭谢三位,如若不然,在下这条命早已命丧黄泉。” 海老头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想死阎王也不一定收,再说了,也没费什么劲,你这病好治的很。” 老头在一旁听的额角青筋鼓起,后槽牙来回搓,真是不嫌害臊啊? 谢遥仍是一副淡然微笑的样子,白行知病癒的消息被死死捂在这个院子,连白云羽都不知道。 她提出这么做的时候,白行知连反对一下都没有,她心里微讶,加上这几次见面,白行知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心里有九分把握他和阿婆认识。 庆儿快步走来,神情紧张,上前凑到白行知耳边低声说话。 海老头和老头识趣移开眼睛,如果耳朵没竖得那么明显就好来了。 白行知眉头一拧,眼里闪过不悦,“她怎么来了?城里这么乱,还瞎跑。” 庆儿张了张嘴,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有说话。 “还不赶紧带进来。” 庆儿眼睛一亮,声音都带了几分高兴,“我这就去。” 很快,庆儿身后跟了一道小小身影,白行知看见,脸色冷冷,没有反应。 “阿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和阿爷有多担心你。” 海两位老头儿,目光震惊看著白飞飞,又看向白行知,这是父女? 年龄也差太多了吧! 第43章 异样 谢遥看了一眼两人,看相貌,眉眼之间颇为相似,可看这年龄,说是爷孙都有人信。 白行知下巴蓄著鬍子,气质儒雅温和,倒是让人下意识忘记他的年龄,可他眼角细小的皱纹,暴露了他的真实年纪。 庆儿尷尬看向两人,伸手摸了摸白飞飞后背,硬著头皮劝白行知,“小小姐也是担心主人,这几日一个人在城主府恐怕也是担心受怕。” 白行知脸色稍缓,“你阿爷在城中可还好?” 白飞飞见他愿意跟自己说话,心中委屈顿时消失,一下子想起府门口的事,脸色一白,“阿爷被城中百姓围了,逼迫阿爷交出城中得了瘟疫的人还有...阿爹,说,说要烧死你们......” 庆儿大惊,连忙问她,“他们是疯了么!居然敢做如此以下犯上的事,还敢要烧死主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白行知抬手制止庆儿,看向一脸惶恐的白飞飞,小小的身影微微发颤,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他,又默默低下头。 白飞飞瞟见白行知正看自己,见他张嘴,小脸上瞬间盛满笑意。 “庆儿,你带著白飞飞待在別苑,不要出来。” 庆儿一急,“可是,主人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不要说了。” 扭头看向谢遥,“谢医,请你隨我走一趟。” “当然没问题。” 崔蘅默默跟在谢遥身后没有说话,谢遥经过海两位老头儿身边时,停下脚步,“两位前辈的拯救万民之功,足以流芳千古。” 前世没有署名的药方,这一世她来替他们著名,享万世敬仰。 没错,前世她从医经里看到的药方就是在老头儿药方的基础上增减药材。 在她提出那药方去就得了瘟疫的百姓,先前当宝贝一样不给她看的老头,率先同意,“救人乃医者本分,何况这是救千千人的命,当初没能救下全村人,现在...也不晚......” 海老头满眼诧异,一把手搭在他肩上,“好样的,老,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副热心肠?” 老头嗤笑一声,甩开他手,“没你心肠冷硬。” ...... 谢遥和崔蘅二人隨著白行知回到州牧府邸前,就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门前,叫囂逼迫白云羽交出白行知。 白行知眼底含冰,白云羽面目通红望著面前这一群人,痛心疾首,这就是往日人人称呼爱戴他的百姓,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著的谣言,逼自己去活活烧死自己的儿子! 可悲...可恨! 余光扫到墙边一角,目光一顿,瞬间爆发出狂喜,转而涌上惊惧。 快走!快走! 陈遇顺著目光看见白行知,朝人群使了一个眼色。 “白行知来了,他自己过意不去,让全城百姓受苦,自己主动来受死,大家快抓住他!” 这话如同热油泼入了冷水,瞬间炸开。 “白行知来了!” “他在哪儿?” “在后面,他在后面!” 人群立刻齐刷刷转身看向后面,“是他,是他!要不是他,我家儿子就不会感染瘟疫,活活被烧死啊!” “你赔我儿子的命...你赔我儿子的命啊!” “就是,还有我丈夫,我父母,都是你害死的。” 人群急涌,齐齐冲向白行知,目光发狠,满脸激愤,挥舞著手里的锄头木棍朝他们衝来。 白云羽见状,连连挥手,“你们快去保护公子,快去!” 陈遇看著这一幕,身心舒畅,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行知面色红润,眼神坚定有力,完全不像是得了瘟疫的样子。 崔蘅抬手抓著两人瞬间跳到白云羽眼前,眾人还没看清,人已经不见。 陈遇身子一僵,目光死死盯著崔蘅,这个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家父子身边的武將都被他找藉口打发离开,剩下一个会武的庆儿,也放白飞飞前去拖住。 真是该死! 崔蘅眼睛一抬,对上陈遇沉沉的目光,嘴角一勾。 “怎么?这位兄台似乎对我救人很是不满。” 白家父子齐齐看他,陈遇勉强笑了笑,“哪有?我是好奇你的身手如此好,要不要考虑参军呢?” “呵!” 崔蘅转眼嗤笑,不再搭理他,白云羽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看著面前完好的儿子,欣喜暂时压倒一切,“你没事?” “那你还传信不让任何人靠近別苑,我以为你真得了瘟疫。” 白行知轻轻一笑,“劳累父亲担忧,著实是在城外得了瘟疫,所幸路上碰上谢医,加上父亲送进来的海两位医者,我才得已好全。” 白云羽不信,“得了瘟疫怎么可能还会治得好?你莫不是唬我?” 白行知一脸认真,看得他笑容逐渐消失,试探著问,“瘟疫真的能治好?” “是真的,父亲。”说著,眼底一冷,“百姓也有救了......” 刚叫囂要烧死他的人,瞬间一愣,“你真得了瘟疫?还治好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白云羽看向侧著身的谢遥,目露欣赏,“年少有为。” 人群中有人刚要张嘴,被陈遇狠狠瞪了一眼,那人瞬间缩回头。 谢遥看见这一幕,眼底微动,唇角轻轻上扬,“州牧大人夸奖了。”抬头眼带笑意。 白云羽看清她样子,眼底的笑意瞬间凝固,白行知上前一把抓住他,“父亲,速速让人驱散这些人,再派人將城中所有药材商找来。” 白云羽眼底震惊还未收回,愣愣看著谢遥,手腕一疼,回过神,就听见白行知的声音, “父亲!” 白行知不轻不重喊了一声,转身笑看谢遥,“谢医,你带山焦兄弟先进府,我安排好事情,隨后就来。” 谢遥拱手行礼,“白公子先忙。” 隨后有人快步上前,领著谢遥和崔蘅朝府里走。 陈遇察觉白云羽异样,余光隨著谢遥离开,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先生?陈先生!” 陈遇听到声音,猛地回神,下意识掛上笑容,“公,公子?” “陈先生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喊了好几声,没有听见。” 陈遇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有,是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治瘟疫,且年纪尚小,故此一时失神,请公子见谅。” 第44章 贪心 州牧府正厅。 谢遥坐在下首,看著厅內站著的数十人。 “诸位皆是锦州城內的药材供应商,现如今瘟疫肆虐,还需诸位帮忙。” 诸人面面相覷,为首一人试探问道,“不知公子说的帮忙是指哪方面?” 白行知挥手,让人落座,等人坐下,缓缓说道,“针对瘟疫已有药方,现在要想控制锦州內外的瘟疫,唯一缺的就是药材。” 药材商一惊!药方! 能治癒瘟疫的药方! 这可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啊...... 震惊过后,终於明白州牧派人请他们来是想干什么? 按说官府需要药材,他们该无偿贡献才是,可是这里里外外得了瘟疫的百姓有多少? 要是全由他们提供...只怕掏乾净家底也供不上。 厅內顿时鸦雀无声,再没有一人应声。 白行知也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此事若是不解决,任由发展下去,只怕全锦州的將死半数,还不包括外流的,到时整个南地將又是下一个北地。 “诸位放心,到时州牧府会向朝廷上稟诸位功劳。” 朝廷?诸人眼睛一亮,有了朝庭在身后扛著,说不定有圣旨嘉奖,那可是满门荣耀! 谢遥抬眼,白行知这一招玩的好,对於这些从商的人,能得到朝庭的认可,这比任何金银钱財更加动人。 毕竟在封建王朝能得到皇帝的认可,甚至一句话,都能成为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资本。 连在现代,能和国家领导人说上话,或者拍张照片,都要掛在墙上裱起来,逢人就炫耀。 更別提在这里...... 商人本性逐利,一旦有了朝廷这招牌,现在所失去的,在日后会化为数倍的金银流向他们口袋。 厅內窸窸窣窣终於有了声音,其中一人提起嗓音说,“公子,我们都是锦州百姓,锦州有难,我们也愿意出手,只是...您可能不知道,现在整个锦州超过半数都患有瘟疫。” “就凭我们这十来个人,就算將家底掏乾净,也供不上这么多人所需的药材。” 还没等白行知说话,那人接著说,“可若是有一个人愿意出手襄助,那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白行知闻言一怔,迟疑道,“李掌柜说的可是大秦第一皇商,顾言?” “正是。” 白行知有些失望,“他远在新都,恐怕鞭长莫及。”再说,那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公子,此言差矣,据我所知,顾言的唯一儿子现在就在锦州。” “凭他顾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能调动至少半个大秦的物资。” 顾言?谢遥安静的眸底闪过一抹沉思。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白行知立即派人去请,药材商目光则落在谢遥身上,“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白行知介绍,“这是將我医治好的谢医,治癒瘟疫的药方,就是他和另外两位医者研究出来的。” 眾人大惊,什么! 这么年轻? 谢遥神情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眾人一抬,茶水热气浮起,氤氳了她眼底的情绪。 有白行知压著,也没人提出质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眾人脖子都拔长了,也没见人来。 “你说这顾鸣会不会来?” “谁知道呢。” “顾家富可敌国,这顾家唯一的儿子更是囂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我看啊...指望他出手,八成是没戏了。” “什么没戏了?” 一道年轻带著首富之子独有的傲气由远及近,传进厅內。 眾人扭头望去,宽,矮这两个字在心里瞬间升起,他们谁都没见过顾鸣长什么样? 见过他的人都再三缄口,不谈论他的身材样貌。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玉树临风的小爷!再用异样眼光看,小心把你们那眼珠子挖出来。” 眾人嘴角一抽,现在他们明白为什么没人谈论顾鸣的面貌了。 顾鸣大摇大摆,一弯腰,屁股后面已经有人放上了椅子,一点没把上位的白行知放在眼里。 谢遥不著痕跡打量顾鸣,肥头大耳,一对黑豆大小的眼睛嵌在那张白胖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看了第一眼,看不了第二眼。 白行知不计较顾鸣的失礼,反而笑道,“顾大公子能赏脸来此,锦州上下都会感念顾家的恩情。” 顾鸣抬起戴满戒指的手戳了戳额头,不咸不淡地说,“白大少爷,锦州瘟疫所需药材,我们顾家可以全部包下,但是...有一点。” “这件事全部交由我们来做,连瘟疫的药方也要无偿交给我们。” 在场眾人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厅正中的胖子。 顾鸣说的他们怎么有些听不懂? 白行知脸色一冷,语气也不如刚开始的温和,“顾大公子说的,恕我不能答应。” “此时有关锦州全城上下,我白家身为锦州州牧,怎么可置之不管,任由他人接手?” 谢遥也是惊讶这顾鸣的胃口,这是把白家架空,借锦州瘟疫之名,扬他们顾家的名,吃香这么难看,她还是头一回见。 別说白行知不会同意,就是她也不会同意。 顾鸣想独吞瘟疫的药方,按现在的尿性,说不定將熬製好的药也会按高价卖给百姓。 “不能答应?” 顾鸣向后一靠,眼底脸上盛满嘲讽,“那你就看著你锦州百姓去死,甚至波及更多州府的人,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不要说顾家没给过你们机会!” “走!” 说著起身,没给在场人一点面子。 李掌柜摩挲著掌心,面容严肃,也是,除了白行知身为州牧之子有点身份,其他人在顾鸣眼里算什么? 白行知骤然靠在椅子上,说道,“我白家之事绝不允许他人插手,缺少的药材我会和诸位想办法。” 李掌柜起身抱拳,“公子多礼,身为锦州一份子,出一份力理所应当,我会联繫其他州府药材供应。” 白行知起身行礼,李掌柜急忙避开,回礼退身离开。 其他人也跟著离开。 厅內一时安静下来,白行知望著谢遥的侧脸有些怔然,“谢医,可会觉得我不顾锦州百姓?” 第45章 杀意 “白公子何出此言?” 白行知低头,一手成拳死死抓著衣袍,“若是顾全大局,我该答应他的。” 他眼底挣扎痛色不断涌现,他爹以武將之身荣升为锦州州牧,是恩赐,是责任。 可是现在锦州瘟疫肆虐,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谢遥摸著下頜,斟酌说道,“顾鸣吃相太难看,若是一切交由他办,他扭头就能將药標价卖给百姓。” “这城中百姓尚有资產,那城外的呢?难不成等死?” “此事事关重大,办的好有功,办不好有人弹劾州牧大人,罔顾百姓性命,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我想你们是兜不住的。” 白行知一愣,是啊,真鬆了口,办的好不一定有白家,办不好,此事一定由白家兜著,顾鸣乃至顾家沾不了一点。 起身朝谢遥躬身一拜,“谢医知我。” 谢遥连忙闪开,“白公子多礼。” 白行知心中桎梏一解,浑身轻鬆,“谢医担的。”语气坚定的让她忍不住一怔。 接下来的事就是筹措药材,凭州牧之力,锦州所有的药材源源不断运往州牧府。 谢遥问白行知借了所有能借的药童,偌大的州牧府烟雾腾腾,刺鼻苦涩的药味吃传至上空,经久不散。 顾鸣脸色难看盯著下面的人,“废物!一个小小州牧之子也敢跟我对著干。” 下面的冷汗连连,“少主,这白家的声望在锦州的不是那些无能州牧虚做出来的名声,人家有底气。”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啪!』茶盏砸在脚下,一下四分五裂,茶水溅在衣摆上,留下深褐色的水渍,顾鸣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先前不是有人还围了州牧府!他白家要是真有民心,还至於被人逼到那份上?” “少主,此事...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顾鸣一怔,“谁!” “他们手脚做的很隱秘,属下暂时还没有发现。” 顾鸣又是大怒,“废物!都是废物!我顾家养你们还不如养狗来的有用!” 底下的人更是噤声,任由他骂个痛快再说。 “......” 顾鸣將屋里的摆件摔了个完,才重新坐下,“那个將白行知治好並献出药方的人可有探听到是什么?” 底下有人回稟,“少主也见过。” “我见过?” “就是坐在白行知下方的那个小子。” 顾鸣略微一想,一张脸模糊冒出从脑海中冒出。 先前离得远,只瞟了一眼觉得那小子长得不错,再没有注意,毕竟美人他见得多了,清俊少年郎他也不少见。 所以谢遥並没有引起他太大注意。 现在仔细回想,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想不起来,拋在脑后,“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从那小子手中把药方给我拿过来!软的不行,直接上硬的!”说著眼底划过一丝狠辣。 “属下明白。” 谢遥正领著药童分煮药炉,忙的脚不沾地。 白云羽站在廊下远远瞧著,眸光复杂,“他是吗?” “父亲,慎言。” 白行知扫了一圈,见没人,才鬆了口气,“他现在只是一名医者,天赋异稟的医者。” “你既然知道,就该让他远离,锦州早已不是当初风平浪静,你推他出来,是想让那位知道么。”白云羽指了指上空,神情严肃。 谢遥直起腰瞥见廊下的白家父子,微微一笑。 白云羽连忙回笑,白行知倒是正常些,抬脚离开绕出廊下,朝谢遥走去。 “辛苦谢医了。” 谢遥一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何来辛苦。” 白云羽落后一步,刚好听见这话,眼底更加复杂,望著谢遥的神色有些落空,好像在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谢遥心底一动,面上不显,“不知別苑情况如何?” 白行知知道她问什么,“你的两名隨从还有那个孩子情况很好,我已经派人送去美味好消化的食物。” 在谢遥离开没多久,周富贵两口子生了病,精神萎靡,连带平安也受了不少罪。 幸好不是瘟疫,老头已经替他们诊治,没什么大事。 “锦州城门已开,得了瘟疫的百姓已经妥善安置好。” 谢遥点头,看了一眼白云羽身后,“那个幕僚没在州牧大人身边跟著?” 白行知一愣,他没注意,当下也觉得有些奇怪,“陈遇没跟在父亲身边?” “他主动要求去安置得了瘟疫的百姓,陈遇心怀大义,是个清正的君子。” 白云羽说到陈遇,满意点头。 谢遥倒觉得陈遇是个偽善真小人,在府门口时,就看见他神色有端倪,现在请缨去安置得了瘟疫的百姓,这里面一定有其他事。 只是她一介外人,不好直说,“白公子,安置患有瘟疫的百姓不是小事,需要安稳。” 白行知抬眼看她,眸底沉沉。 望著白家父子离开的背影,谢遥心中隱隱升起一丝不安,希望是她多想。 “谢医,这下一个步该怎么做?”身后一道年轻嗓音响起,看著谢遥的背影,小药童眼底直冒星星。 他要是再过几年也能这么厉害,家里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 “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什么谢医?还能拿出医治瘟疫的药方!” 陈遇低头说道,“是白行知带回来的,年纪不大,是有几分本事,不然白行知早死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陈遇忍住想要后退的脚步,“锦州必须乱,白家父子也要死,事情也看快成了,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那个谢医出现引起的。” 话里话外彻骨的杀意压都压不住,陈遇犹疑,“是杀了他?”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陈遇不言,抬手交叠成拳。 白家父子刚赶到安置百姓的地方,眼前惨烈的景象瞬间闯入眼底。 满天黑烟滚滚,地上黑焦捲曲的尸体隨意扔在角落,倖存的百姓惊恐看著他们父子。 “这是...怎么回事?!”白云羽压抑怒气,跟在陈遇身边的军士脸色一白,“陈先生说,州牧大人下令將所有感染瘟疫的百姓烧...烧死。” 第46章 动了个蠢念头 “放屁!” “我什么时候说过!瘟疫已经能治,谢医正带人熬药,很快百姓都能痊癒,我为什么要下这令!” 白行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来,“陈遇呢?” “陈先生说有事,先回州牧府了。” 白云羽闭眼不敢再看,转身吩咐士兵,“將这些倖存的百姓好生安顿,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是,大人!” 士兵垂头,冷风一吹,浑身细细密密的冷汗爭先恐后往外涌。 他就说,州牧大人爱民如子,怎会下这么荒唐的令! “没想到这內奸,就在我身边!”白云羽含恨说道。 白行知语气沉沉,“现在只有找出陈遇,才能还白家青白。” 否则白家声望一落千丈,往日经营都將成为一场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两年前,陈遇就到了父亲身边,后面他举荐的李將军,现在也不可信了。” 白云羽一惊,抓住白行知胳膊,想到此次外出办事,他还让李將军跟在儿子身边,止不住冒冷汗。 “儿啊,你此次感染瘟疫,是不是此人都动得手脚?” 白行知眸光一沉,“现在想来,那个患了瘟疫的瘦弱百姓能突破士兵,近我身,也是李杭故意放人靠近马车的。” 城门外的陈遇,远远望著滚滚黑烟,眼底划过一丝阴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白家父子现在应该在到处找我,府內空虚无人把手,你带人去將那个谢医处理了。” 李杭摩挲刀柄,沉重厚实的头盔掩盖住眉眼,“杀他有何用?” 陈遇不耐烦说,“上面的命令,你管这些干什么!” “听命行事,你是第一天入伍吗!” 李杭目光落在前面这个神情烦躁的陈遇身上,语气沉沉,辨不出情绪,“可杀一个小小医者,暴露我也是上面的意思?” 陈遇一滯,转过身抬头,“你什么意思?” “不如...你让我见一面你说的上面那个人,我就依从你的意思,如何?” 陈遇瞳孔一缩,脚尖向后,故作恼怒,“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才让你替我做事,你事情办好了,我自然会帮你引荐,现在急什么?” 李杭轻轻嗤笑一声,落在陈遇眼里,犹如索命的恶鬼,现在他反应过来,李行也是別人插在自己身边的桩子。 “你说你动谁不好?要动那个人?” “可惜,动了这个蠢念头,不...或许是你身后的人动了这个蠢念头。” 李杭轻声细语,浑然不似之前那个粗糙的武將。 “你...你到底是,是谁?”陈遇磕磕巴巴地问他,现在只恨当初没学个逃命的功夫。 回应他的是一刀锋利,快如闪电,一颗齐劲而断的头颅『噗通』滚落。 李杭挑起衣摆一角,细细擦去刀锋血跡,抬头望向城內。 夜幕降临大地,白家父子还在城內奔波,另一伙人极速向州牧府行去。 谢遥將熬製好的第一批药让人送出去,顾不得休息,让轮替的人赶紧顶上,开始熬製第二批。 药童们手脚灵活,在她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著。 白天的那名药童见谢遥脸色难看,担心道,“谢医,这里暂时还出不了乱子,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事我会喊你的。” 谢遥直起腰,眼皮直打架,顺著他话也不推辞,“那你有事喊我,我就在前面的那个厢房里。” 药童笑著点头,连声催促她赶紧去休息。 夜幕之中,谢遥抬著沉重的脚步,回到厢房,关门一瞬,后背立刻涌出一层细汗。 谢遥脑子马上清醒,装作一副累极的模样一步一步朝床上走去。 道道黑影现身,站在谢遥身后,屋內寂静一片,只能听到谢遥清浅的呼吸声。 后面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抬起匕首朝谢遥衝去。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將谢遥团团围住,不消一刻就会被刺成筛子。 没等黑衣人眼底冒出得意,包围中间冒出一道寒光,將眾人逼退一步。 为首黑衣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看著谢遥,“你会武?” 谢遥一脚踏前,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在下不才,会武。” 藏在黑布背后的脸一黑,阴沉道,“將你手中的药方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哦?原来是衝著药方来的?”谢遥的身影一半隱在黑暗,一半被穿窗而进的月光照的发白,“可惜,不能给你们。” “那杀了你,再夺药方也是一样!” 黑衣人再没有废话,凌厉的杀招倾泻而出。 可越与谢遥交手,眾人越是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少年,居然能在眾人的围攻下,还能应付的游刃有余。 谢遥脸色越发凝重,这么下去,她迟早要死在这些人手里。 抽空瞟了一眼外面,將呼救的心思按压下去。 先前白家父子留下的士兵,刚才大部分都让她派出去送药了,院子里只有一些年纪尚小的药童。 现在呼救,只会连累他们无辜送命。 『噗呲!』谢遥捂著胳膊避开直逼喉间的杀机,面色如冰,抬剑婉若游龙挑开眼前的长剑,一剑割破伤她人的喉咙。 不顾一切杀了一人的代价就是身上负伤越来越多。 “速战速决!”为首之人眉眼闪过一丝狠辣,不顾一切势必斩杀谢遥。 谢遥身上不断往外涌血,脸色苍白如鬼,黑衣人趁机刺向她喉咙。 谢遥头皮一麻,还没等她有动作,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闪现在她眼前,冲胸一脚。 黑衣人向后倒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涣散,一副进气少的样子,可见来人的怒气有多大。 谢遥目光落在面前魁梧的身影,摸不准此人是谁。 为首之人,警惕停下手,看了一眼谢遥,挥手带人离开。 谢遥见人离开,没敢鬆懈,身体紧绷地对著眼前的人。 屋內良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噗通』一个青瓷圆肚瓶扔在榻上,谢遥一愣,再抬头,屋內已经剩下她一人。 颤手拿起青瓶一看,淡淡药香从瓶塞钻出,谢遥倒出药粉敷在胳膊流血最厉害的地方。 一股清凉之气隱隱传来,散去不少火辣热痛。 看著药粉,一个问题缓缓浮现在她脑中,“他是谁?” 第47章 顾鸣死 看身形,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崔蘅刚回来就看见谢遥浑身是血的瘫在床边,脚步一顿。 谢遥刚缓口气,鼻尖猛地吹过一阵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抬手刚要攻击,熟悉的声音传来,她驀地一怔。 “崔蘅?” “是我。”他张嘴想问她怎么样?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的事满腹的心疼。 “我没事。” 谢遥深吸一口凉气,“你扶我到床上,帮我打点水进来。” 崔蘅二话不说,扭头去打水送进来,接著关上房门。 谢遥褪去衣衫,满身的剑伤,费力上好药,换了套衣服歪倒在床上,对著窗外那道人影说,“我睡一会儿,你回去看看平安,我没事了。” “別苑都好,你睡吧,我守著你。” 说完就直愣愣站在门外当起了门神。 谢遥也没力气跟他浪费口舌,心神涌上一股疲惫,闭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至天明,门外压低声音的谈话声惊醒了谢遥。 “都怪我昨晚没多留些人,不然,谢医也不会遭人刺杀。” 白行知满腹愧疚,崔蘅一夜没睡,红血丝爬满眼眶,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昨晚的人来去无踪,不知白公子查到是什么人下的手?” 白行知抬眼微沉,“现在锦州城內势力复杂,不过,我心里大致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崔蘅立刻抬头,无声询问。 “是顾鸣。” “顾言的儿子。” 崔蘅眸中冷光一闪,扭头离开,白行知喊了几声,那道身影不停,直至消失。 『吱呀』房门从里被打开,谢遥唇色泛白,看得白行知一愣,紧张起来,“怎么伤的这么重?我去找大夫。” 谢遥急忙喊住他,“別,都是外伤,並无大碍。再说我自己就是大夫,找什么大夫?” 想到院中熬的药还没有完,抬脚就要去,白行知一把拦住她,“你好好休息吧,医在呢。” 医?他愿意掺和这事? 先前医谈及这些琐事一脸不耐烦,“我最烦这些琐事,还不如埋头多研究几个药方子来的痛快。” 白行知解释,“是山焦兄弟去將人抗来的。” 谢遥一呆,抗?是她理解的那个抗吗? 老头顶著一脑袋刺毛,呲牙咧嘴扶著腰出现,“哎呀,这还叫人干的事?牛马都不这么干。” 刚抬眼,瞥见谢遥,急冲衝来到她眼前,上下仔细一看,“好好好,没事就好。” “那个臭脸小子,连话也不说明白,撂下一句你受伤了,就扛著我和海老头来了,我们想进去看看你,他也不让,真是头倔驴。” 老头絮絮叨叨,將事情说明白,谢遥忍不住一笑,“辛苦两位前辈了。” 见谢遥这么正式道谢,他不好意思摆摆手,“几句话的事,都是那群小药童再干。” 说完扭捏朝谢遥道谢,“这次我们两个老傢伙躲在后面,连累你一人受伤。” “这话怎么说?”谢遥一脸摸不著头脑,“又不是两位伤的我。” 老头不好意思道,“我听说了,有人想独占这瘟疫的药方,我们把你顶在前面,可不就受了这无妄之灾?” 谢遥捂心作心痛状,“小子就好出风头,远的不说后世,当世有人提起这瘟疫药方,我也想著里面能有谢遥的名字。” “难道前辈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老头一乐,“愿意,当然愿意,这药方的改良也有你的功劳。” 谢遥这才恢復正常,二人让她赶紧回屋休息,说完转身就走。 屋內再次陷入安静,谢遥失血过多,身体到现在还疲软的很,说了几句话,头上直冒冷汗。 回到榻上,开始復盘从进锦州的事情。 思及白行知的对待她的態度,还有白云羽初次见到她的表情,不难判断,白家父子是认识阿婆的。 还有昨晚的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保护她?她有什么特別的。 不,特別的应该是阿婆,这身体是阿婆的血脉。 顾鸣要杀她,应该只是垂涎药方,和其他无关。 按照前世的脾气,遇到现在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的远远的,才懒得搅和到这些麻烦事里。 可现在她不能。 阿婆对她恩义深重,没有阿婆就没有现在的她。 “阿瑶......” 谢遥一愣,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內,“阿婆?” 一对透明人影慢慢显现轮廓,正是阿婆还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 两人眉眼温柔看著谢遥,“阿瑶,不要管,什么都不要管,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谢遥苦笑,“阿婆,这天下处处受灾,能去何处?” “我踏入锦州那一刻,就已经离不开了。再说,我也不想离开,阿婆你受人迫害,无辜惨死,我怎能眼睁睁看著害你的仇人活的滋润?” 容貌清秀的女子看向谢遥的目光更加怜惜,“好,好,好。” “主人,你有一个好孙女。” 谢遥看向主僕俩逐渐消散的身影,心猛地一紧,“阿婆,你们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受不了日光?赶紧回空间!” 两人看著她一笑,“阿瑶,是我们的时限到了,能撑著再见你一面,已经很好了。” 谢遥鼻腔酸涩,“我...我...” “阿瑶,你一个人要好好活著,活著回到...” 两个最后一丝气息消散,谢遥噗通跌下床榻,愣在原地。 心口一阵翻腾,低头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下。 鲜红的血跡蔓延至青石板上...... 顾鸣眼睁睁看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將自己的护卫杀了个一乾二净,“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手,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鸣一边拖著屁股朝后退,一边惊恐大喊,“你一介草民是想死么!” “草民?” 崔蘅嘴角一扯,目光冰冷,“顾鸣这些年你是都吃到屁股上了?” 顾鸣一咬牙,无力咆哮,“你大胆!我爹一定將你千刀万剐。” “你是不是替那个谢医来报仇的,好好好,等我脱困,我一定派人弄死他!不,他还有点模样,我把他送到小倌阁,我...” 话没说完,一道撕心裂肺地惨叫钻出喉咙,顾鸣捂著空荡荡的胳膊,恨恨瞪向崔蘅。 “你个贱民!” “哦?” 第48章 拿什么护? 崔蘅提著胖如猪头的头颅走出院子,將东西扔到一人面前,面无表情说道,“去告诉顾言,顾鸣以下犯上,已被诛杀,若有不满...呵,儘管来寻。” 剩下一个活口,崔蘅留著传话,没有动。 只要一想到谢遥满身剑伤,满心怒火压都压不住。 ...... 在得知顾鸣已死的消息后,谢遥惊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担忧。 崔蘅安慰道,“无事,杀他如屠鸡宰狗罢了。” 此话一出,谢遥按压在心底的疑问又忍不住冒出来,“崔蘅,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蘅轻笑道,“真想知道?” 谢遥一看他这样,一口回绝,“不想。” 两人相对沉默。 救治百姓的事情,由於顾鸣已死,谢遥也放心找了更多的大夫前来,和海两位商量之后,决定把药方公之於眾。 眾人直呼大义,身为医者,药方就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没有谁会愿意將自己的本事无偿交给无关的人。 白家父子满腹感激看著谢遥三人,“三位大义,若是可以,锦州州牧愿为三位请功!” 海两个老头跟摇铃似的直摆头。 谢遥也拒绝,“无需那些,只希望在药方流传世间时,可以將海两位前辈的写上去。” 白行知一愣,“那你呢?” 谢遥一笑,“我就不用了。” 海两个人神情严肃盯著她,“你要是撇开了,那我们也不要。” 谢遥失笑,只能接受。 锦州的情况日益好转,百姓也慢慢恢復正常生活,就是那些被无辜烧死的百姓,还一时不能走出来。 白云羽亲自登门,解释原由,还请他们谅解,並承诺一定抓住陈遇,亲自斩首。 在一切步入正轨之时,有人来者不善,大马金刀仰靠坐在州牧府大厅,“鸣儿的死,还请白州牧给我一个说法。” 白云羽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你儿子怎么死的?又不是住在我府上。” 顾言嗤笑一声,眼底通红的血丝,死死看著白云羽,“他在你锦州出的事,难道不该给我查清楚么!” 白云羽对顾鸣那个囂张目无法纪的混蛋,本就没有好感,更別提还想趁火打劫,一听他死了,恨不得拍手叫好。 查什么? “本官派人去查了,可那里除了死尸就是死尸,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无从查起啊。” 顾言冷笑,“那好,我听说鸣儿生前想要一个药方...” “你想要药方?可惜,这药方你现在隨便进一个药铺就能拿到。” “不!研製药方的人......把人交给我。” 白云羽一愣,隨后一笑,“你要人干什么?” 顾言残忍一笑,“当然是送下去陪我鸣儿。” “不行!” 白云羽站起身,气息凌冽,“顾言,人你不要想,我不会让你动一根汗毛。” 顾言一脚踹掉旁边的椅子,怒道,“白云羽!你別以为仗著圣上,就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儿担忧你锦州药材不够,只是想和你做一个小小的生意,你不同意就算了,还让他死在这里。” “现在只是问你要一个人,你也不同意!今天不把人交出来,我定要你白家鸡犬不寧!” 白云羽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一介商贾,能奈我何?在大秦,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顾言忽地一笑,手向后一挥,无数黑甲军倾涌而出,將大厅围的密不透风。 白行知站在白云羽身后,脸色一冷,“顾言,私围朝廷官员府邸,你这是將整个顾家拖入死地。” 顾言毫不在意说道,“別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来做客。” “你们说,那药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药方没用,这一州百姓可都没命了...”说著哎呀一声,“瘟疫肆虐,你白家会怎么样呢?” 顾言看著两人嘖嘖,“护著一个与你们无关的贱民犯得著搭上一州的百姓吗?” 白云羽神色僵硬,闭嘴不言。 白行知刚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 顾言脸色一黑,转身望去,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迎面走进来。 目光落在那个稍矮的人上,眼底顿时涌现狠辣,“你就是那个谢医!” 谢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对白家父子拱手行礼,“小子深谢州牧大人护佑之恩。” 白云羽张嘴,“谢医,你放心,有我在,顾言动不了你。” 谢遥摇摇头,刚才在门外,顾言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敢豢养私军,还正大光明將州牧府围了,顾言敢这么做,身后的人定不简单。 顾言要是存心带她走,白家父子拦不住不说,还会连累他们。 “呵,护?你拿什么护?” 白云羽闻言面上划过一丝难堪。 顾言全部注意力放在谢遥身上,浑然没有注意她身后那人身上。 刚要挥手让人把谢遥带下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让顾言身子一抖。 “顾言?你好大的淫威!” “小...小王爷?” 小王爷!白家父子瞪大眼睛看向谢遥身边的人。 白行知嘴角呢喃,山焦,山焦,可不就是大秦唯一异姓王的姓氏么! 两人背光而来,容貌隱匿在光线之下,顾言头上冷汗津津,崔蘅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失踪了? “哼,担不起顾家主的一声小王爷。” 顾言看了眼崔蘅身边的谢遥,心里咬牙,谁能知道这小子居然认识小王爷。 看样子,今天人他是动不了了,不过来日方长,他就不信崔蘅能护谢遥一辈子! 顾言连连弯腰道谢,一挥手,黑甲军如潮水般褪去,眼底划过一抹狠毒,躬身退去。 大秦第一富商又如何?终究是商,在世族眼里,不过是条有身份的狗。 但他不会永远是狗! 白家父子恍然初醒,连忙上前行礼。 崔蘅轻抬手,“两位不必多礼。”说著看向谢遥,“阿遥,我的身份暴露,这里待不了多久,需要回京。” 眉眼间划过一丝犹豫,“你可愿隨我回京?有我在顾言也不敢对你下手。” 谢遥没有一丝勉强,笑道,“当然愿意,有你这么粗的大腿不抱,才是傻子。” 第49章 回京 离开的顾言一脸阴沉,身后跑上一人愤道,“家主,少主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 顾言阴冷的声音刻满痛苦,“算了?算了我怎么对得起鸣儿!” 身后的人悄声不语,很快一行人消失在州牧府。 任谢遥怎么想他身份不凡,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异姓王,而且还颇受当今皇上宠爱,那当初又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地步? 还有他那一身的毒,要不是遇上她,现在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看了眼和白家父子相谈甚欢的崔蘅,微微嘆气,还是担心担心她自己吧。 顾鸣的死,顾言看样子是记在她头上了,现在要是离开崔蘅,她相信,顾言扭头就能派人截杀自己。 新京? 大秦的国都,思及消散的阿婆,心上像压了一块石头。 “阿遥?” 谢遥嗯了一声,抬头,是崔蘅。 “你跟我来。”谢遥跟著他来到一间屋子,“什么事?” 崔蘅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掠过,沉声道,“你可知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谢遥一怔,“什么意思?” 崔蘅良久嘆声道,“我见过你最真实的样子,你长得和谢皇后很像...像极了。” 谢遥作惊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和阿婆长得像,崔蘅口中的谢皇后就是阿婆。 “此次回京,你的样貌定会引人注意...阿遥?你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 谢遥心惊,崔蘅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怕有人对她不利?那害死的阿婆的人见到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愿意跟隨崔蘅回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阿婆报仇,若是乔装打扮,还怎么引出心怀不轨的人? “不用,从此以后,我用真面目示人,我本身长什么样子,对外人就是什么样子。” 崔蘅张嘴,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无所谓了,反正有他护著她。 谢遥忽然吐出一句,“你说我会不会是谢皇后的血脉?” 崔蘅拧了拧眉头,“北地现在赤地千里,尸骨遍野,就是想查你身份也无从查起。” “若你真是皇上和谢皇后的血脉,你的存在可能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那时候就不单单是容貌相像引发的小问题了。 不过两日,急召崔蘅回京的圣旨就来到州牧府內。 崔蘅接过圣旨,看著瘦小的內监,问道,“圣上身体可好?” “好,好著呢,就是小王爷在北地失踪后,圣上他一直忧心。”话锋一转,带著些喜意,“不过,见到小王爷后,圣上再多的忧心也消失了。” 崔蘅淡淡笑著,內监瞧著很是满意,“还请小王爷速上马车,咱们这就启程。” “不急。” “嗯?” 崔蘅等谢遥和周富贵几人出来,抬脚迎上去。 周富贵两股颤颤,还是没敢看上崔蘅一眼,谁知道昔日一直庇护他们的竟是异姓王,这就是他死了又活也想不到。 翠娘害怕是害怕,想起崔蘅一路上丝毫没有架子的样子,有几分害怕也不多,还能抬头打量崔蘅的真实容貌。 “富贵,翠娘,你们要是不愿意隨我进京,待在锦州,白州牧会照看你们的。” 一如往昔温和的声音,让周富贵一愣,抬头看他,“恩公?” 周富贵眼眶一热,“恩公,要不是你,我和翠娘活不到现在,你和公子进京要好好的。” 崔蘅笑著点头,谢遥看了眼翠娘怀里的平安,心里不舍。 她进京,顶著和阿婆相似的容貌,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带著平安,目標太大。 “翠娘,好好替我照顾平安,有时间我会回来看看的。” 翠娘郑重点头,“公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平安的。” 李內监笑意盈盈的脸颊在谢遥转身时,瞬间定格。 等谢遥一步一步,走过来时,他脚步忍不住后退,才意识到那是个人。 “李內监?” 崔蘅一步挡在他眼前,关心问道,“没事吧。” 李內监咽了咽口水,目光始终没再敢朝谢遥身上瞟上一眼。 慌忙带人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让崔蘅快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遥眸光一闪,望著李內监消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家父子碍於崔蘅在场,隱晦问道,“谢医,你真的要去吗?” 谢遥回神,转身看他们,“当然。” ...... 新京离锦州尚远,路上走了四五天才回到新京。 崔蘅回到新京如鱼得水,谢遥也是惊嘆崔蘅的变化。 “阿遥,我派人先送你回崔府.....”话还没说完,李內监急忙插话,“对对对,谢医还是先回崔府吧。” 谢遥意味不明地看向他,“李內监说的是。” 李內监乾笑,“小王爷,快走吧,这么多天,圣上怕是等急了。” 马车停了片刻,才缓缓行驶,谢遥站在路边,望著马车消失,转身刚要走,一只胳膊横在胸前,“谢医,您这是要去哪儿?” 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严肃看她,“崔府不在这边。” 谢遥抱臂看他,“请问怎么称呼?” “虎峰。” “哦.....” 谢遥点点头,问他,“你家小王爷只是让你带我去崔府,又没干涉我的行动,是吧?” 虎峰拧眉,“是。” 看著放下去的胳膊,谢遥拍了拍他胳膊,“好人,走吧,我就是去买点东西。” 虎峰跟在谢遥身后,看著她进了成衣铺,出了春风楼,他好心提醒,“谢医,我们府上不缺吃穿,你不用单独置备这些的。” 谢遥提著手里的东西,摇摇头,“走吧。” 虎峰一脸摸不著头脑,在前面替她引路。 站在崔府前,谢遥惊嘆不愧是异姓王府邸,磅礴大气,弯曲向上飞的屋檐在日光下透著淡淡的光泽。 仔细一看竟是琉璃瓦盖顶,谢遥心底咂舌。 虎峰大步上前,谢遥定睛一看,一群穿裙戴釵的女人疾步正往外走,“蘅儿?我的蘅儿!” “老夫人,小王爷还活著,您放心。” “那他人呢?”满头白髮的老妇人,眼眶水光闪闪,四处张望,目光在谢遥身上一定。 第50章 打秋风那个 ,站住 “小王爷先进宫了。”虎峰见老妇人盯著谢遥看,介绍道,“这是谢医,就是他救了小王爷。” “谢?” 他也姓谢! 虎峰给谢遥介绍,“这是我们小王爷的祖母,崔府老夫人。” “崔老夫人安好。”谢遥从容行礼,仿佛没看见崔老夫人异样。 身后一名年轻夫人上前,轻轻唤了声『娘。』崔老夫人回神,尷尬一笑,“谢医...” 隨后崔老夫人神情恢復正常,依旧是那个雍容大气的老夫人,“蘅儿既然进宫,一时半刻回不来,那就请谢医隨我们进府吧。” “你救了蘅儿,就是整个崔府的救命恩人。” “不敢当。” 谢遥神態大方,丝毫没有因为崔老夫人等人身上不俗的气度感到不安。 穿过崔府大门,是一座三进小院,再往后便是一处角门,门前有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虎峰止步於此,谢遥却被领著进了后院。 进了静暉堂,老夫人笑著让谢遥落座,细细询问起她和崔蘅一路上的事情。 谢遥没有隱瞒,將和崔蘅相遇乃至同行仔细讲来,只是隱瞒了平安的存在。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谢遥身上,凝神静气生怕错过一点。 对面坐的大夫人眼眶通红,手帕换了一块又一块。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如此。 崔老夫人倒是很淡定,只是微颤的手臂还是落入谢遥眼中。 “前一阵子,我替崔蘅看过了,他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二夫人扯著帕子恨道,“那些人还不肯罢休!” “慎言!”崔老夫人沉声道。 说完看了眼谢遥,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不知谢医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 谢遥神情一暗,“我是安南州人,家里...只剩我一个。” 崔老夫人神情恍惚,身边的大夫人见状,接过话题,“谢医是安南州人?听说那里可是读书圣地,全大秦最盛名的天麓书院就在那里。” 谢遥心里一怔,天麓书院?读书圣地? 心下百转,嘴上回道,“是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在场的人都明白。 大夫人顿了一下,復道,“不知谢医如今读到哪里了?” 这话就是在问谢遥有没有功名在身,谢遥笑道,“只认得几个字,未参加科考。” “谢医谦虚了,锦州的事情我们听说了,能研製出治癒瘟疫药方的人,那也是博览医术的人。” 二夫人圆乎的脸蛋上,带著莫名的亲切。 谢遥笑笑没有说话。 “在新京有蘅儿,倒是没人敢欺负谢医,可那些人到底是些个势力眼,若是自身没有实力,终究立不起来。” “大秦重文,若是谢医身上有个读书人的名头,也好叫那些子烂人闭嘴,少朝人嗶嗶。” 谢遥诧异,没想到看起来一团和气的二夫人,性子颇为『活泼』。 二夫人抬眼见谢遥容貌不俗,又与崔蘅交好,心里多了几分提点的心思。 崔老夫人也是认同,“老二媳妇这话说的没错。” “我们崔家自办的族学不成器,要是谢医不嫌弃,可去和那些皮猴子一处,等开恩科考,隨便考上一个功名。” 谢遥嘴角一抽,崔老夫人说的这科考功名好像很简单,如探囊取物一般。 “难道是谢医对自己没有信心?”二夫人捏著帕子笑看她。 “有,当然有。”谢遥端正神色,起身行礼,“谢遥多谢崔老夫人和各位夫人抬爱。” 以她现在的身份是触及不到,也查不清害死阿婆的人是谁。 唯有踏上朝堂,和那些人打上交道,才有可能查清楚。 崔老夫人满意頷首,竹帘后面影影绰绰多了道道身影,身著褐色衣裳的婆子,挑帘进来,行礼说道,“老夫人,各位小少爷,和小小姐下学回来了。” “好,好。”说著笑起来,“一群皮猴子回来了,正好见见贵客。” 谢遥好奇望去,只见六个少男少女跨门而入,一举一动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规矩至极,目光落在她身上,闪过一丝好奇,便跪倒行礼。 “老祖宗康安。” 清脆充满少年朝气的声音,为这座宅子注入新鲜生机。 崔老夫人和各位夫人看的眼底柔和一片,“快起来吧。” 说罢,朝谢遥頷首,“这是救了你们小叔的贵人。” 不必崔老夫人指点,少年少女神情严肃,压抑著心中的感激朝谢遥一拜。 谢遥急忙避开,“不必多礼。” “你受得这一礼,这几个孩子最是敬仰蘅儿,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整个崔家。” 谢遥一怔,沉思回礼。 “谢医不久也要去族学,你们几个要好好照顾他,万不可怠慢。” 谢遥听的汗顏,她身体心里加起来三十来岁,要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照顾...总觉得崔家对她好的有些过分。 “是,老祖宗。” 午饭就在静暉堂陪著崔老夫人用了,从里面出来时,看见廊下时一愣。 “你们还在这儿?” “我们带著谢医去安排住处。” 谢遥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婆子,崔老夫人不是已经派人了吗? 为首小小少年绷著小脸,老成道,“小叔进宫,我们恐怕得等下午放了学,才能看见他。” “所以...” 谢邀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点点头,“明白,明白。”思叔心切嘛。 婆子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著,为首少年替谢遥简单介绍,一蓝一粉长得一般模样的双胞胎是三房的孩子。 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男孩子是二房的孩子,剩下的一个看起来很冷酷的女孩和为首的少年是兄妹,是大房的孩子。 说完,迫不及待的看向谢遥,“谢医,我小叔怎么样了?大半年都没他的消息,当初有人造谣说他死了,回不来了,我...我...” 小小少年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小心又害怕的看著谢遥。 谢遥,心里一嘆,“他很好,胳膊腿的具在。” “那就好,那就好...”之前在静暉堂时,担心引老祖宗伤心,才憋著没问出口,现在得知確切消息,心里那块大石头可算落下了。 谢遥捡著路上有趣的事情跟他们聊,气氛正好。 “喂!前面那个打秋风的站住。” 第51章 隱瞒 谢遥听到声音瞥了眼身旁的崔瑾熹,见他脸色忽的拉下,便脚步不停。 “喂!乡巴佬说你呢!” 声音的主人三两步一跨,站在谢遥面前,头扬的高高的,鼻孔衝著她,“喂,你耳朵聋了!” 谢遥皮笑,“抱歉,刚才只听见狗叫。” 崔瑾熹等人噗呲一笑,来人瞪了他们一眼,“还有脸笑?你小叔都死在外面了,还不赶紧置办灵堂,安排他入葬?” 崔瑾熹脸色顿时一冷,手心捏紧,抬起的手被身后的人拉住,低声劝道,“大哥,別衝动。” 崔景桉得意一笑,嘴角还未扬起,胸前衣襟向前一拉,被狠狠拽住,抬眼望去,顿时恼怒,“你个土包子,快放开我!” 谢遥笑意不达眼底,“你说谁死了?”轻轻嗯了一声,让崔景桉头皮一炸,瞅了眼他们身后的婆子,斥骂,“你是个死人哪!这个贱民敢以下犯上,还不赶紧叫人来,给我绑了!” 王妈妈眼观鼻,鼻观心,跟个木桩子戳在原地,气的崔景桉原地跳脚,脖子忽然感觉凉凉的,眼珠子一瞟,顿时愣在原地,结结巴巴说不完整一句话,“你...你敢?小心..小。” 谢遥一个没注意,这小子鼻涕眼泪糊了一眼,谢遥收回匕首,眼里闪过嫌弃朝后一把扔开他。 “就你这胆子?连崔蘅一跟手指头也比不上。” 崔瑾熹等人也是惊呆了,在新京都是嘴头上耍威风,比高低,没人会真正动手。 不....... 他们小叔不是。 几人眼底发亮看著谢遥,崔景桉抽噎著捂著衣领,眼睁睁看著谢遥跨步离开。 婆子也跟著谢遥他们离开,没看他一眼。 崔景桉又惊又怒,怒的是一个奴才也不把他看在眼里,惊的是崔蘅真的回来了? 谢遥跨进一处院落,状似无意地问,“那小子怎么会对你们如此无礼?” 崔瑾熹嘆道,“他叫崔景桉,是族长的孙子。自从小叔失踪后,他就越发囂张,说异姓王的王位迟早要落在他爹身上,要我们都小心点。” 谢遥不解,按理说,即便崔蘅真的不在了,崔瑾熹几个嫡出孙辈都在,怎么也轮不到庶支一脉继承王位。 “是这样的,崔景桉的爹,崔逸娶了皇后唯一的女儿,文惠公主。” 谢遥挑眉,哦...原来是母族强大,又是嫡出的公主,难怪有资本囂张。 崔瑾熹有些担心,那崔景桉倒是不足为惧,就是他那母亲,文惠公主是个睚眥必报的。 要是被她知道今天的事,谢遥可就难过了。 谢遥扭头见他们神情低落,似想到他们担心什么,摆手道,“还未发生的事担心什么?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小叔吗?” 崔瑾熹一笑,是啊还有他们小叔,这次小叔回来就能压住那些鬼怪妖魔了。 陪谢遥待了一会儿,崔瑾熹等人便离开了,崔家族学上下午都得去,而且夫子看的很严,要是有迟到早退,会被打手板的。 等他们离开了,隱形人才上线了,“谢医。” “嗯?” 扭头一看是崔老夫人派来的婆子,“怎么了?” “奴婢姓周,您叫我周妈妈就好,您房中事宜以后全由我打点。”说著朝后挥手,一个身形矮小的男童走上前,“这是苏子,是您的隨身小廝,有什么跑腿的事交给他办就行。” 谢遥不知道的是,周妈妈是崔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伺候几十年了,这么被分出来伺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说实话心里是有些委屈的。 可刚才面对族长之孙,公主之子,谢遥不惧身份差距,敢为崔蘅出头,仅凭这一点,周妈妈打心眼里愿意好好服侍谢遥。 谢遥有些抗拒,但周妈妈一脸温和地看著她,为她细致讲述去族学需要注意的事宜,推脱的话噎在嗓子里,摆手任由周妈妈安排。 外面周妈妈低声细细叮嘱院里来往下人,这里放好,那里不要,听架势要把这院子好好布置一番。 周妈妈一个下人定然没有这么大权利,能开库房,將东西如流水般运出来。 这一切想来是崔老夫人的意思。 青帐一角搭落在谢遥脸上,被褥薰染过的香气丝丝钻入鼻尖,谢遥难得有这样鬆懈的时刻。 伴隨著院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意识沉入空间。 再次睁眼,谢遥躺在椅子上,头顶繁茂的树枝遮挡住部分光线。 院中一切如初,微风吹过,枝头摇曳的朵漫天飞舞。 阿婆,好戏要开始了...... ...... 皇宫內。 崔蘅手执黑棋,半晌落下一子,对面哈哈一笑,“蘅儿,你输了。” “哎,是臣棋艺不精,回回输给陛下。” 说著懊恼抬头,一张老態龙钟的脸映入眼底,他微微一笑,“陛下,这回我可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您可要好好补偿我。” 皇帝爽朗一笑,满口答应,“当然,当然。”说著朝侧身內监使了个眼神,殿內立刻退散地只剩崔蘅和皇帝两人。 崔蘅立刻单膝跪地,皇帝温和一笑,“蘅儿,快起来,无需多礼。” 崔蘅语气严肃,“还请陛下恕臣办事不利之罪。” 皇帝笑容一收,“怎么...人没找到?” “臣到的时候,那里土地乾涸,地皮开裂,村子里的人都逃荒离开了。” “后来臣假扮灾民,根据踪跡追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 皇帝身子一晃,脸色惨白,“死,死了?” “是朕对不,对不起她。” 皇帝无力摆手,低声道,“你去吧。” “皇上保重身体。”说完默默后退离开。 刚出宫门,日头已经西斜,橘黄的光晕下追隨著一支仪仗缓缓而来。 崔蘅躬身行礼,“皇后娘娘康安。” 撵上露出半张脸,红唇微启,“蘅儿回来了?” “本宫已有半年没听到你的消息,你这一出游就是大半年,就算不顾念陛下对你的器重,也要想想崔老夫人。”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第52章 不及十分之一 “好了,去吧。” “是。” 崔蘅走远了,还能听到皇后向李內监询问皇上身体情况的声音。 回到崔府,门口小廝眼疾手快上前接过韁绳,“小王爷,老夫人还等著您呢。” “知道了。” 虎峰跟上前,匯报白天崔府的事,还有崔老夫人让谢遥去上族学的事。 “正合我意。”说著眼色一冷,“庶出一支真是蹬鼻子上脸,我还没死呢,就敢肖想异姓王之位!” 虎峰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也是冷脸,“小王爷,还是儘快上奏承袭王位才是。” 崔蘅眸色一沉,他何尝不想,自从父王去世,母亲就上稟请封他为王爷。 结果呢? 再次站在静暉堂前,崔蘅深吸一口气,撩起帘子踏进。 青石的地板被烛火映照出另一种光泽,黑色皂靴的主人还未站稳,一个身影踉蹌朝他来,“我儿,你怎么捨得才回来啊?” 崔老夫人白的髮丝刺痛了他双眼,“娘...” 崔蘅轻轻拍抚崔老夫人后背,待她情绪稍缓,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才郑重行礼。 “是蘅儿回来晚了,害娘担心了。” 崔老夫人摸了摸眼泪,“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此次外出替皇帝办事,你带了十数人手,却折损的只有你一人回来,可见此事凶险。” 崔蘅低头不语,是啊,差一点他就死在外面了。 崔老夫人心情平缓后,皱眉问他,“你此次出去办事可是去寻...那人的血脉?” 崔蘅没有隱瞒,点头承认。 崔老夫人眉头皱的越发紧,“当初可是我...”话到嘴边又不知想到什么咽了回去,“她的行踪最后连我们都失去掌握,你怎么能找到?” 確实,毫无踪跡,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跡。 可惜找到的时候,因为北地旱灾,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来他们扮作灾民,四处暗中打听,终於找到与她同乡的人。 “那她还活著?”崔老夫人急切问道。 崔蘅摇头又点头,在老夫人急切的眼神下,缓缓开口,“不知道。” 什么?! 崔蘅拧紧眉头,“据我查探,她生下一个孩子,並交於一户农家抚养,就此消失踪跡,再无音讯。” 崔老夫人怔怔,驀地瞪大双眼,“那孩子?是——!” 在老夫人的紧切注视下,下頜微点,“是他。” 崔蘅的肯定,让老夫人骤然捂住胸口,衣服下的胳膊竖起根根汗毛,“难怪,难怪......” 崔蘅胳膊一紧,对上崔老夫人紧缩的瞳孔,“你可告诉过皇上!” 崔蘅摇头,他没说,皇上暗中寻找谢皇后的血脉,已经被某些人知晓,不然他手下的人不会全部折了,连带他也身中剧毒。 “我只说了她已经死了,再没说其他。” 这样也能断了皇上寻找的心思,可是真的就止步於此吗?崔蘅在心底不禁问自己。 “可谢医的样貌,真的能瞒住吗?” 崔老夫人怔神呢喃,“要是被皇上知道,还有皇后知道,又是一场风雨。” 崔蘅一笑,“娘,你让她去族学念书,考功名是为了什么?” 崔老夫人看他,是啊,见到谢遥的第一面,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紧绷的脸顿时一松,“现在还有时间,两个月后就是朝廷开恩科考,若是能在里面搏个一功半名,加上崔府,也能有个保障。” 翌日清晨。 谢遥推开房门看见在院子里的崔蘅脚步一顿,“你回来了?” 崔蘅转身仔细看她,见她面色红润,看来昨晚睡得还不错。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些衣服,你看看喜欢哪些就留下。” 一排小廝端著,木盘鱼贯而入,垂首恭敬站定,谢遥还没反应过来,“我进府之前置办了些。” 崔蘅耳朵跟聋了一样,抬脚一一走过,最终留下几套顏色清浅的衣服,“好了,就这些,其他的拿下去吧。” 小廝面容恭敬转身离开,苏子上前急忙接过衣服送进屋內,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之快,让谢遥张开的嘴又合上。 崔蘅抬手让她坐下,才开口说道,“两个月后,皇上会开恩加试,你有没有把握?” 谢遥从不怀疑自己的脑子,四书五经前世皆有涉猎,“有。” “我就知道阿遥最是聪明。” 谢遥看他笑的一脸荡漾,扭头不再看。 月亮门外几个乌黑髮亮的脑袋探进探出,看得她忍不住一笑,“有人按耐不住了,想你想的不得了了。” 什么?崔蘅顺著她目光扭头一看,几个小脑袋嗖的一下缩回去。 崔蘅脸色一沉,眼底却带著笑意,“还不进来!” 崔瑾熹脸色一红,率先走出来,身后还跟著几个小傢伙,“小叔。” “今天不用去上族学?” 崔瑾熹眼眶发红,“昨晚没等到小叔,所以今天特地跟夫子告假,想来看看小叔。” 身后那几个如初一撤,眼巴巴望著他,崔蘅散去脸上故作的黑脸,转而一笑,“好了,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 崔瑾熹几人嘴巴一扁,衝上去死死抱住崔蘅,无声慟哭,肩膀一抽一抽。 谢遥移开眼睛,清风拂过眼前,模糊的眼前顿时清晰。 崔蘅一个接一个安慰好,崔家嫡支成年男子只剩他一人,旁侧有庶支虎视眈眈,崔瑾熹几人一直小心翼翼,不给他添麻烦,面对崔景桉的挑衅,能忍则忍。 崔瑾熹像是意识到谢遥还在旁边,胡乱抹了几把快速起身,“失礼了。” 小小少年哭红鼻子还跟个小老头一样,严肃跟她说一句失礼了,谢遥心里一笑,“无碍。”真是可爱。 等院中恢復正常,苏子才从屋里出来,站在谢遥身侧。 崔瑾熹將带的东西交给苏子,看著谢遥说道,“这上学所需的东西,按照我的份例,一模一样备了一份。” “劳崔小公子费心了。” 苏子上前接下,谢遥心里一暖,“崔小公子温润如玉,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和你小叔很像。” 崔蘅一愣,没想到谢遥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反观崔瑾熹脸颊微红,眼底是说不出的明亮。 “我不及小叔十分之一。” 第53章 严夫子 崔氏族学,就在崔府內。 崔家嫡出一支一共四房,全部在主宅居住,庶出一支围绕崔府嫡支坐落有次,形成眾星拱月之势。 崔氏族学在新京也享有盛名,除了崔氏子弟,还有其他公侯子弟在进入国子监之前都会在崔氏族学附学。 谢遥跟隨崔瑾熹进入族学之地时,也被此地扑面而来的书卷气震了一下。 占地六百多平,四面靠墙,都是书架,拔地而起顶到屋头,规整错落的书本直面人时,浑身不自觉战慄,为之震撼。 “呦!这是谁啊?” 谢遥前世的家族也不是等閒,震撼在心中残留一瞬,刚一回神,熟悉的欠揍声在身后响起。 崔景桉欠揍一笑,没看见换了一身装扮的谢遥,目光直直落在崔瑾熹几人身上,“这不是嫡支的少爷小姐吗?怎么?你们小叔回来了?” 谢遥转身一刻,崔景桉身子一僵,结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谁允许你来了?” 气势很足,只要他悄悄后退的脚丫子能不那么明显。 谢遥身子还未动,刚抬手,崔景桉一把扯过身边的人挡在面前,叫囂道,“你,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公主娘不会放过你的。” 谢遥扯嘴一笑,疑问道,“你多大了?满月了没?” 崔景桉先是一愣,隨后反应过来,气得脸颊通红,“你个土!”话说到一半,透过缝儿,看清楚谢遥的样子,后半句『包子』咽了回去。 月白衣袍加身,衬得谢遥整个人清冷如玉,衣摆处的青色竹纹更添一丝风骨。 时辰差不多了,学堂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目光诧异地在诡异对峙的两方人之间打转。 落在谢遥身上是,眼底闪过一丝惊艷,这是谁啊?在新京还有这人物? 谢遥缓步朝崔景桉走去,纤细却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衣襟,崔景桉一惊,双手下意识挣扎,谁想碰到谢遥的手,还没来得及懵,『啪』的一声,手背火辣辣一疼,顿时双目怒瞪。 “你干什么?” 谢遥脸色淡淡,箍紧他的衣领,仿佛看不见崔景桉憋红的脸,“能动手別动嘴,有事直接上,可行?” 崔景桉还没说话,身边跟隨的两个人已经替他答应,连连点头,生怕谢遥一用力,把崔景桉给勒死了。 谢遥手一松,崔景桉踉蹌后退一步,捂著脖子咳嗽,崔景桉心里一千匹烈马崩腾而过,看著跑过来的跟班,狠狠一推,转身离开。 “景桉?快开课了,你要去哪儿?” 望著崔景桉慌张离开的背影,谢遥缓缓放下手,眼底是人看不懂的幽深。 呆愣的眾人,愣了好几秒才眨眨眼回过神,视线移到谢遥身上,脚步不自觉后移。 崔瑾熹担心上前,“谢医,你没事吧?” 谢遥转身一笑,“有事的好像不是我吧?” “要是崔景桉回去告状,你?不行!我们也赶紧去告诉小叔!” 崔瑾熹说著就要朝外走,谢遥一把拦住,“快开课了,先上课,你不是说夫子很严吗?” “可是!” 谢遥推著他往进走,还佇立在门外的人听见她话,顿时一惊,坏了! 半只脚刚踏进门,夫子温和可亲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诸位可爱的学子们....还不进门归置课上所需的东西,是在想念夫子的手板吗?” 是想还是...不想啊? 谢遥同情地看了眼排排站的学子,默默转头嘆气,真是哪哪儿都逃不过罚站打手板啊...... 眾人怨念瞅著谢遥的后脑勺,手掌红彤彤的火辣爽感让眾人心情更加鬱闷。 夫子坐在案台后,拿起案板朝谢遥方向一指,谢遥心领神会站起身,“夫子好。” 严夫子点头,“叫什么名字?” “学生谢遥。” “读到哪里了?” “不知夫子教到哪里了?” 严夫子粗粗的白眉一立,顿时严肃道,“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你可知错!” 一旁还在罚站的学生,见严夫子眉毛倒立,凶巴巴的像吃人一样,却不害怕,心底连连默念,罚站,打手板! 谢遥垂首淡道,“学生知错。” 见谢遥神情姿態恭谦有礼,严夫子神情稍缓,“不论是做人还是做学问,骄傲自满最要不得,须知水盈则满。” “夫子教训的是。” “坐下吧。” 什么!这就完了! 罚站的学子一脸怨念地看向严夫子,刚要收回眼神触及墙角的学生,眉毛又是一拧,“看什么?回回都是你们几个!” “再罚抄一本论语,明日早课前交上来。” 几人脸色一僵,严夫子已经收回眼神,翻开书页。 不知是夫子年事已高,记性差,还是话题转得太快,结果也没问谢遥到底读到哪里了。 学堂里朗朗读书声,传到外面,崔景桉刚被几个跟班劝回来,谁知严夫子已经开课了,几人只是趴在窗外,竖起耳朵仔细听著。 不听不能啊,严夫子的堂后作业都藏在课间,可能是他读的某一句诗,或是一句不经意的一句话。 他要求学生们根据自己课间所讲为题,自行发挥。 要是统一题目,还能让人抄下来,找人代笔。 严夫子这操作,让人怎么代笔? “景桉,要不让人代写吧?” 崔景桉眼睛一瞪,刚想扯嗓子骂,想到现在在干什么,声音一滯,跟掐住嗓子的鸭子,嘎了一声,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你腚长脑子上了!” “严夫子人老心不老,这堂里什么人,什么水平,他不知道?” “你还,还想著让人代写?”说著嫌弃移开眼,“你手不想要了?” 同行的人脑袋一耷拉,只能屏声听严夫子在讲什么? 堂里忽然一静,崔景桉听不见声音,使劲朝窗户贴了贴,怎么听不见声音? “崔景桉。” 怎么回事?好像听见夫子在叫他。 又使劲贴了贴,肩上感觉有人扒拉,不耐烦甩开,“別动我,什么声儿都听不见了。” 第54章 是严夫子… “景桉,是严夫子......” 身旁默默传来这么一句话。 崔景桉身子一寸一寸僵硬,直接原地石化。 “你这是干什么呢?”严夫子俯身笑的一脸温和,“没想到景桉同学的爱好如此特別,你以后就站在窗外听课吧,如何?” “不,不要啊!夫子......” “不要?”严夫子直起身,唰的一下沉了脸,“站在窗外上课,二十下手板,两者择其一。” 崔景桉欲哭无泪,他哪个都不想选。 “我选择...二十下手板......” “你们呢?”严夫子看向其他两人,“选哪个?” 另外两人直接眼眶一红,委屈道,“还是打手板吧。” 要是被家里长辈知道,他们逃课还被夫子逮个正著,那可是比打手板还惨。 三人手掌肿的馒头一样,站成一排。 严夫子满意点头,继续讲课。 谢遥目不斜视,对射在后背的炙热目光毫不在意。 崔景桉煎熬忍过一节课的时间,眼巴巴盯著严夫子等他离开。 严夫子合上书本,缓缓起身,来到排排站眼前,“诸位,明早將抄写的论语交给我。” “是,夫子。” 目送严夫子离开,崔景桉等人鬆了一口气,连忙翻腾地找药。 被手板打的打出经验了,书箱里时常备著药。 其他人碍於文惠公主的顏面,多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严夫子,从不看任何人情面。 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严夫子致仕前曾任太子太傅,在上书房任教,可以说现在新京一半的王公贵族都在严夫子手下挨过打。 別说崔景桉害怕,崔景桉的爹也怕。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谢遥一只脚刚踏出门,被人喊住,扭头一看是顶著饃饃手的崔景桉。 谢遥不说话,目光隨意瞥了他一眼,“怎么?有事?” 崔景桉身后跟著人,气势很足,站在离谢遥五步远的地方,將手背在身后,扬头道,“谢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和我们比试比试,三局两胜,只要你贏了我们,从此以后我不找你麻烦。” 谢遥莫名看了崔景桉一眼。“是我不找你麻烦才对吧。” 崔景桉一愣,低头咳嗽几声,瞅了眼她身边的崔瑾熹等人,“只要你能贏,我就不找他们麻烦。” 他手指头一指,崔瑾熹理都没理,拉著谢遥就要离开。 “麻烦是麻烦些,但他也不敢太过分,谢遥我们走吧。” 崔景桉见他们要走,心里著急,“崔瑾熹,你是准备两个月后参加考试吧?” 谢遥明显感觉身边的人一顿,低沉的嗓音传来,“不用管他。” “你要是想安心备考,最好不要阻拦,这是我和谢遥之间的事,还轮到你管!” 崔瑾熹脸一黑,伸手去拉谢遥,却没拉动。 “好吧,你说,怎么比,比什么?” 崔瑾熹一滯,猛的看她,谢遥拍了拍他,“他扰的多了,我也嫌烦。” 崔景桉一喜,没听见她说什么,“好!我给你时间准备,三天,三天如何?” “比什么?” 崔景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捂嘴问他们,“比什么?” “骑马。” “射箭!” “比下棋。” “投壶!” “比背书。” 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崔景桉没好气说道,“你会背啊!” 闻言,说话的人悻悻低头。 “到底比什么?” 听出谢遥不耐烦,崔景桉直接决定,“骑马,射箭,还有...考试名次。” “三天后就是一月一次的考试,咱们就看你的名字和我们...的谁靠前!” “无耻!”崔瑾熹气的满脸通红,“你们十个人,要谢遥一个人和你们比,无耻!” 崔景桉一手叉腰哈哈大笑,“无耻?无耻是小爷的底色!” 谢遥奇怪看了他一眼,有病。 “比不比?”崔景桉得意朝谢遥一笑,“不比也行,从今以后,当爷的小弟。” 谢遥转身摆手,“我比。” 崔瑾熹连忙跟上,“真的要跟他们比?” “当然是真的。” “可是崔景桉书念的不好,在骑射方面都是顶尖的。”他没说考试名次,三局之中,崔景桉已经占了两局的优势,剩下那一局有没有还重要吗? 谢遥抵著下頜,沉思道,“很厉害?” 崔瑾熹严肃认真回答,“很厉害。”有心问一句她会不会骑马射箭,但想到初次见谢遥的时候,她衣摆和衣袖都磨开了线,一看家境就不怎么好,哪有时间去玩马,射箭? 心事重重回到自己院子,看这眼前的棋盘,心下懊恼,怎么就不是下棋! 另一边回到院子里的谢遥脸上盖著一本书,躺在榻上已经进入梦乡。 浑然不知有人为此发愁一整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崔瑾熹抱来一堆书放在她眼前,“这些都是关於怎么骑马,如何射的准的书籍,你看看。”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还亮。” 谢遥探头望了一眼书本背后崔瑾熹,哭笑不得,难为他找了这么多书来。 “这些马上功夫看书没用,你不如带我去骑骑马,找找感觉,这些兴许对我有用。” 崔瑾熹一拍手,“是啊,正好族学休息两天,趁此机会,教你骑马。” 说办就办,崔瑾熹让谢遥等他,安排好会派人来找她。 崔瑾熹前脚刚走,后脚崔蘅就来了。 “我听说,崔景桉找你麻烦?” 谢遥摆手,“算不上什么麻烦,等我摆平他,就消停了。” 崔蘅脸色不虞,“崔景桉仗著文惠公主和皇后宠爱,拉拢了一帮紈絝子弟,整天闹事,也只有严夫子能压的住他。现在居然闹到你的头上,真是......” 谢遥见他气的紧,自己没当回事,反过来安慰他,“我感觉他是有些囂张,至於太大的恶意倒是没有。” 崔蘅鬆了一口气,自从回京,皇上一有时间就召他进宫,连谢遥进族学也没送她去,要不然也不至於被人找麻烦。 不过想到皇上的情况,心里又是一阵沉重。 他抬头看向谢遥...... 第55章 该消失了 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阿遥,当初你在锦州问我的那句话,现在还想不想知道?” 嗯?谢遥愣了一瞬,忽然想起她问过他,自己是不是谢皇后的血脉? 崔蘅定定看她,谢遥缓缓点头。 崔蘅本能觉得谢遥是知道些什么的,“你想的没错,你確实是谢皇后的血脉,换一句话来说,当今圣上是你的祖父。” 谢遥垂著脑袋,看不清神色,“你继续说吧。” 崔蘅轻嘆一口气,“当初我奉命去民间寻找当初遗失在外的嫡长公主。” “嫡长公主?” “是,谢皇后是皇上的第一任正宫皇后,生的女儿自然嫡长。” 他看著远方,目光发散,继续说道,“公主流落民间,皇上心急,自然要找,我在暗中察访整整两年才有了消息,可惜北地大旱,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荒无人烟。” “那就是没找到?” 崔蘅摇头,“我们化作流民,寻得一丝消息,得知公主是隨著村里人走的。” “当我们找到那个村子的人时,只救下几个人,其余村子的人已经被作乱的贼寇杀戮殆尽。” “后来呢?” 谢遥神色平静,仿佛崔蘅的话语引不一起一丝波澜。 崔蘅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有发现,“后来?后来公主將生下来的孩子送人了。” 送人!谢遥猛的抬头,瞳孔紧缩,什么意思! 她一直以为原主记忆中那个一直教导她要谦卑,要懂得相夫教子的女人是阿婆的女儿。 现在崔蘅的话直接打破她的认知。 那平安...不是她的亲弟弟。 “为什么要送人?” 崔蘅摇头,“不知道,那稳婆在村里几十年了,说公主是近几年才来村子,而且说脸上一直蒙著布,稳婆猜公主要不是长得太美,要不就是受了伤。” 当年谢皇后的风姿无人能及,她的女儿自然不消多说。 谢遥压住翻滚的心绪,“她还活著吗?” “没查到,当初生下孩子后,待了一段时间就走了,从那之后,公主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崔蘅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的谢遥,“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在崔氏族学中,都是小辈,还没有人会联想到祖辈的事。你......” “我明白。” 谢遥打断他,只要离开崔府,她长得这副容貌,有心之人定会注意。 崔蘅担忧道,“或许当初你留在锦州也好。” “好?怎么会呢?顾言对我虎视眈眈,你离开后,我能有好果子吃?再说李內监当初已经见过我。” “我就是想躲,能躲哪儿呢?” 谢遥忽而一笑,“担心什么?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只是你可能脱不了身来。” “脱身?”崔蘅戏謔,“从我父兄死的那一刻,我崔府已经脱不了身。” 清风吹过,两人相对而坐。 一切的汹涌的思绪,翻滚的情绪都被死死压下。 月亮门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王爷,宫內李內监来了。” “知道了。” 谢遥起身,“快去吧。” 崔蘅手心微动,微微抬手又放下去,“嗯。” 隨著崔蘅离开,谢遥平静的面容瞬间裂开。 『咚!』 房门被用力关上,一切的惊慌,意外也隨之被关在门內。 夜幕缓缓降临,苏子端著食盒敲墙房门。 “谢医,该用膳了。” 苏子看著紧闭的房门,透过门缝,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点烛光,心里嘀咕,刚要抬手再敲。 “我不饿,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苏子竖起的耳朵,听见谢遥声音有些不对,张了张嘴,有心想问一句用不用请大夫,转念一想,谢遥自己就是大夫。 踌躇一会儿,回应道,“那谢医好好休息,有事喊我一声,我就在耳房內。” 他动了动耳朵,屋內静悄悄的,再没有一丝动静,拿著食盒悄声退去。 屋內谢遥靠在门上,额角隱隱传来的疼痛,让她混乱的画面消减不少。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內,谢遥的脚尖被照的月白,缓缓闭上眼睛,鼻尖灼烫异常,仿佛又回到荒芜的大地上。 没有平安,没有人,只有她,看不清周围的路。 为什么要將她送人? 还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平安是养父母的孩子,谢遥胸口一疼,神情晦暗的低头看著这身体。 你还在? 是吗? 谢遥在心底一问。 四周静悄悄一片,好似只有她一人。 谢遥闭眼等身体的异样逐渐退去,缓缓起身,“谢遥,你的执念该消失了。” 『不!』 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充满不甘,“凭什么?我不要消失!我一定要当面问她,为什么要拋弃我!” 谢遥眸光一闪,听她的意思,她们还见过? “你没听崔蘅说吗?她脸上蒙著布,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踪跡,將你放在农户家养,或许是另一种保命手段。” 『呵!』 『保命?可笑!』 “什么意思?” 那声音嘲笑道,“想知道?等见了她你当面问她吧。” 说完再隱声不闻,谢遥皱眉起身,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谢遥顶著黑眼圈出了门。 崔瑾熹一惊,“你这是一夜没睡?” 谢遥不欲多说,便摆了摆手,崔瑾熹看的担忧,一定是谢遥担心骑马不好。 两人心思各异,来到马厩,看马的管事,看见崔瑾熹连忙上前请安,“熹少爷。” “嗯。”崔瑾熹大致扫了一眼马厩里的马,他对马也不是很懂,便询问管事,“你挑一匹性子温和的马牵出来。” “是。” 管事进了马厩仔细挑选,谢遥的目光也隨著他移动。 马厩里的马清一色的黑,只有几匹马是浅浅棕色。 等管事挑选的时候,崔瑾熹替她介绍,“这都是我祖父他们再世时带回来的。都是战马,个头高了些。” “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掌握要领,这马还是很好驾驭的。” 崔瑾熹言语中的小心维护,让她忍不住一笑,“你把那书看了?” 崔瑾熹脸红了红,“看了少许。” 第56章 你能知道什么? 很快,管事挑了一匹顏色淡棕的马出来,“熹少爷,这是老王爷在世时,小王爷挑著送进来的,性子算是最温和的,是专门留给少爷们练习骑马用的。” 崔瑾熹神色突然温和,扭头看向谢遥,“就这匹吧。” 谢遥没意见,管事见状,笑著將韁绳递到谢遥手中,“谢公子先让这马熟悉熟悉你的气息,一会儿也好上马。” 谢遥没有接韁绳,直接翻身上马,管事只看见白影闪过,马背上已经多了一个人,看清楚人后,瞬间呆在原地,这谢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们崔府马厩里的马可都是战马,即使是性子温和,在普通马匹中也算得上是性子烈了。 崔瑾熹仰头看向马上的谢遥,震惊的合不拢嘴,“谢遥,没想到你会骑马!” 谢遥扭头一笑,“我可没说过我不会骑啊。” “马场在哪儿?” 崔瑾熹朝后一指,谢遥一夹马肚,马头高高扬起,瞬间腾起,捲起一阵疾风,吹过两人,望著谢遥飞速离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管事木訥道,“熹少爷,小王爷这位朋友还真有两下子。” 崔瑾熹刚要点头,想到马场里的人,连忙追上去,“谢遥,等等我。” 马厩后面就是辽阔的马场,谢遥飞驰跃进马场,望著绿意盎然的草地,心情瞬间开阔,身下的马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心情,更是撒开丫子的跑。 正给马尾巴编辫子的崔景桉被吹过的风带的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那背影,皱眉问身边的人,“那是什么人?在马场也不说安静些,这么撒开丫子跑?” 崔文习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没认出来是谁,“桉少爷,看不清啊,他跑的他太快了。” 崔景桉嫌弃看了他一眼,“算了,先把这马顺好毛,別让它发毛,我指望它带著我贏了谢遥呢。” 崔文习看了一眼高马,欲言又止道,“桉少爷,你骑术很好,乾脆选一个正常点的马,为何要选这匹烈马?” 说著看了眼周围,小声道,“这马还没有人驯服过呢!要是您出了点事,我怎么跟文惠公主交代啊。” 崔景桉狠狠拍了下他后脑勺,“你是不是傻!我从小骑马长大,什么马没见过?就算是性子再烈的马,我也骑过,可况是它?” 崔文习移开眼睛,莫名和马眼对了个正著,马鼻狠狠喷了口气,移开眼睛。 这能一样? 以前他骑的马都是在人训好之后,才上手的,哪骑过野马! 这个念头刚浮现,忽然小腿一疼,崔景桉呀了一声,“这马看你不顺眼,居然尥蹶子踹你。” 崔文习齜牙咧嘴抬著一条腿,跳著离开崔景桉身边。 还要张嘴,崔景桉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又不是傻,难道不会先试试?” 崔文习一呆,是啊。 崔景桉丟了个嫌弃的眼神,正要调整韁绳,又是一阵扬土飞来,他抹了一把脸,原地跳脚,“喂!那个骑马的臭小子,你给小爷停下来!” 回应他的是一阵马屁股风。 崔景桉咬牙,当下就要翻身上马,马后退一蹬,就是不让他上背。 崔景桉试了好几次,气地扔了韁绳,拉过崔文习的马,一上马背,就朝谢遥追了上去。 崔瑾熹刚跑进马场,就看见崔景桉气急败坏的背影,心里暗道,坏了! 谢遥和身下的马犹如一体,狂风吹起耳后的头髮,將她整个人阻挡往后吹,身下的马却带著她疾驰朝前奔去。 割裂带来的快感充斥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崔景桉马屁股都抽红了,还是追不上前面的谢遥,还吃了一嘴的土。 绕场跑了几圈,谢遥没有停留骑著马回了马厩。 待风土沉淀,崔景桉勒住韁绳,绕场看了一圈,就是没发现刚才那道害他吃了一嘴土的人。 崔瑾熹看见气地发疯的崔景桉默默退了出去。 谢遥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马儿竟乖乖的自己回了马厩,管事看的一愣。 这马听的懂人话? 不,谢遥还没说话,就拍了拍马脖子。 等崔瑾熹回来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崔瑾熹刚一见她,就竖起大拇指,“真厉害,看你骑马这么好,两天之后的比赛我也就放心了。” 谢遥一身沉重尽消,看起来竟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锋利。 崔瑾熹还不知道谢遥心境变化,只看见她这样,才觉得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风采。 两人並肩同行,离开马厩。 崔瑾熹半道和谢遥分开,“我还有课业未完成,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陪你去练射箭。” 谢遥婉言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崔瑾熹一脸严肃,“不行,你救了小叔,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明天我去找你,你等著啊!” 说完转身就跑,生怕谢遥张口拒绝。 回到院落,苏子已经领了饭回来,“谢公子,今天老夫人特地吩咐人给您加了一道菜,您尝尝。” 谢遥回屋换了衣服,出来,苏子已经將东西摆放好。 谢遥拿起筷子正要动筷,忽然一怔,抬头问他,“周妈妈呢?” 苏子躬身回道,“回谢公子的话,周妈妈的儿子生了病,请假回家了,不过,您放心,周妈妈交代我,要好生照顾公子的。” 谢遥点点头,饭菜很好,比起一路上逃荒吃的东西,简直是天上佳肴。 傍晚,屋內烛光闪烁,谢遥坐在桌前,一笔一划正在写著什么,苏子从门外进来,见状直接站在门口隨时等谢遥呼唤。 一个时辰后,谢遥直起身子看见门口的苏子,出声道,“苏子,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回去休息吧。” 苏子略犹豫一会儿,屈身应下。 谢遥看著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底一沉,忽然一声嘲笑在脑海中响起,『你这是想干什么?』 谢遥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收起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和你没关係。』 『没关係?別忘了,你这身子是我的!』 谢遥一脸淡定,『可你已经死了,这身子的主人是我。』 声音的主人驀然一滯,復道,『对我...別有那么大恶意。你我现在一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谢遥反问,『你能知道什么?』 『你!』 第57章 是个好夫子 原主一出生就被送到农家养活,不是洗衣做饭,就是餵鸡打猪草,她能知道什么? 或许吧,她见过阿婆的女儿,甚至一身的武功也是她教的。 『我见过她!』 谢遥歪头一笑,『我知道。』 『谢遥』一惊,『你知道?』 『你一身的武功就是她教的,难道不是?』 『谢遥』忽然陷入安静,许久才开口,『是她,大概五岁那年吧,我在上山打猪草的时候,见到了她,当时她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了...冷漠极了。』 『她说,我根骨不错,有意收我为徒,从那之后,隔三差五我就上山。』 『在我离开村子的时候,我们还见了一面,可...我从不知道,她就是我亲生母亲。』 谢遥沉默,她不知道阿婆的女儿经过什么,也无法评判此事,只能静静听著她诉说。 渐渐那道声音消失在脑海中,谢遥望著窗外的弦月,静静出神。 第二日一早,崔瑾熹早早在院中等候,谢遥一出门就看见苏子正往桌上摆弄饭菜,一看就是两人的份量。 “谢遥?” 谢遥点头打了招呼,开口,“你课业完成了?” “当然了,昨夜我可是通宵达旦,还是你好,严夫子体谅你新进学,免了你的课业。” 谢遥认同点头,“严夫子是个好夫子。” 崔瑾熹不太想在严夫子好不好上面纠结,扯开话题,“我看你昨天骑术很好,那你的射箭也一定很好吧。” “想知道?” 等崔瑾熹再问,谢遥摇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此刻练武场,冷冷清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谢遥和崔瑾熹来的时候,箭靶上光禿禿的,崔瑾熹看的一乐,“没人?真好。” 谢遥扭头扫了一圈,眼前一晃,崔瑾熹將东西已经递到她眼前,“你试试手感。” 弓箭刚拿到手里,场外忽然吵吵嚷嚷,两人回头一看,领头的正是崔景桉。 “他怎么来了?”崔瑾熹有些担忧。 崔景桉也看见两人,扭头一哼,转了个方向去了对面的箭靶。 “桉少爷,那谢遥看样子也要练箭,你为何不上去给他一个好看?” 崔景桉脚步一顿,扭头看他,目露可惜,“傻子,后天就能比了,为什么要现在找他麻烦?” “正大光明的事情不做,净做些鬼鬼祟祟的事,你打量小爷是什么人?” 崔文习一呆,好像说的他平常不做这那些鬼鬼祟祟的事一样。 崔瑾熹听的撇嘴,谢遥倒是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崔景桉还挺有底线。 崔景桉眼睛瞥见谢遥看他,教训的崔文习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谢遥將弓箭一把扔到崔瑾熹怀里,转身离开。 崔瑾熹一愣,將弓箭放下,急忙放下,“哎,等等我。” 两人的背影渐远,崔景桉可惜看了一眼蔫了吧唧的崔文习,他的话还没说完呢,人怎么就走了。 崔瑾熹追上去,问道,“你不练箭了?” 谢遥表情淡淡,“不练了。” 两人刚出练武场,迎面就碰上严夫子。 崔瑾熹连忙问號,“严夫子,这是要去哪儿?” 严夫子在课堂之外还是很好说话的,语气温和,“我正要去藏书阁看看。” 说著看向谢遥,“我老眼昏,担心找不见要找的书,不知谢同学可愿意陪老夫前去。” 崔瑾熹诧异看了眼严夫子,有心张口说,我陪您去,思及平日积聚的威严,还是没能张开口,给了谢遥一个抱歉的眼神,目送她和严夫子离开。 走出崔瑾熹视野范围之內,谢遥似笑非笑,“藏书阁可不在练武场方向,不知严夫子找学生有何事?” 严夫子瞅了她一眼,摸了两把鬍子,一言不发。 谢遥耸了耸肩,只能安静的跟著。 七拐八绕,谢遥感觉都快出崔府了,远处忽然出现一座高楼,走近一看,正是严夫子说的藏书阁。 严夫子还是没有说话,交了铭牌带著谢遥进了藏书阁。 “这一排的书,在一个月之內都记下来。” 谢遥顺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严夫子对我真是高看。” “还装什么?” 严夫子一该之前温和的神情,似笑非笑,和谢遥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你记得下,两月之后的开恩科考就能上榜,要是记不住?那你趁早拉到。” 谢遥神情一冷,“严夫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夫子转过身来,表情冷漠看著她的脸,“在新京,官爵加身,才能暂时保你。” “你!” 严夫子好像看不见她紧绷的面容,继续说道,“你自己看著办。” 说完,『咚』地一声,房门关闭,留下谢遥一人待在原地。 谢遥收回目光,將心神放在面前的书架上。 外面担心谢遥正原地转悠的崔瑾熹,想到崔蘅,一拍手,赶紧是找他。 一般严夫子不会找学生做事的,谢遥刚来就引起严夫子注意,他想不到能有什么好事。 飞奔来到前院,书房门口守著虎峰,他竖起脖子朝里探了一眼,虎峰一下瞧见,就朝他走来。 “熹少爷,有什么事吗?” 崔瑾熹按耐住焦急,问他,“小叔现在有空吗?” 小王爷?虎峰看见他额角的汗,回道,“小王爷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您,要不等等?” 崔瑾熹嘴唇乾涩,没办法,只好先等崔蘅回来。 他抬头看著虎峰问道,“谢遥应该没事?”没等他回答,又道,“严夫子为人端正,应该不会打他。” 虎峰被他问的一愣,谢遥,严夫子?打?这哪儿跟哪儿啊。 崔蘅从府外回来就看见崔瑾熹一脸焦急的样子,“瑾熹?” 崔瑾熹听到声音抬头一看,不上不下的心瞬间復归原位,“小叔。” “谢遥被严夫子带去藏书阁了,他会不会有事?” 崔蘅刚抬起的茶盏一顿,抬眼看他,“带去藏书阁?” 崔瑾熹连连点头。 崔蘅抿了一口茶,將茶盏放在桌子上,眼神严肃看他,“瑾熹,严夫子教导你多年,他的为人你不清楚?” 第58章 不知死活 崔瑾熹一愣,恍然羞愧低下头,低声道,“小叔......” 崔蘅嘆了口气,这些年,自从父兄逝世,崔府处境越发不好,几个孩子也养得越发谨慎小心,“瑾熹,往后拿出王府公子的气派来,小叔还在,有什么事,我担著,不必事事小心。” 崔瑾熹心下一酸,不言默默点头,走出房门,脚步一顿,快速离开。 崔蘅望著崔瑾熹的背影,神色不明,眉头紧皱。 虎峰上前,“谢公子那里?” “没事,严夫子致仕后连国子监也不去,一直待在崔府,他的为人我信得过。” 他看向藏书阁的方向,“派人將饭食送去藏书阁,別让人饿著。” “是,小王爷。” 谢遥一直待在藏书阁,直至第二天,天色大亮,谢遥从书堆里爬出来,伸了伸懒腰,下意识呢喃,“什么时辰了?” 一道轻笑从前方传来,“你再睡下去,连午膳也赶上了。” 她一惊,顺著声音方向望去,崔蘅正笑著看她,“要是严夫子知道你这样,只怕要气得跳脚。” 谢遥將头顶上的书拿下来,瞥了他一眼,嗔道,“你也试试看一晚上书是什么情况?” 崔蘅起身捡起地上一本书,真看了起来,“这书可不好找啊,严夫子有心了。” 谢遥抬眼看他,忽地一笑,“走吧,下午我还有场呢。” 崔蘅略微点头,学堂的事他也听说了,“你有把握?” “你应该相信我才是,毕竟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崔蘅失笑,“对,对,对,我当然信你。” 简单梳洗过后,崔蘅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谢遥腮帮子鼓起,崔蘅自从回京就越发的忙了。 崔瑾熹来了好几次,这回可算见著谢遥了,不著痕跡上下打量了几下,才坐在她对面,“我来了好几次,苏子都说你没回来。” “崔景桉一大早就在马场等著了,说你今天不去,他明天就要你好看。” “好看?我本来就长得不丑。” 谢遥一本说自己不丑,崔瑾熹仔细打量完,给出中肯回答,“是很好。” 谢遥嘴角一抽,她就打趣一下,他还真评上了。 两人一到马场,崔景桉率先看见谢遥,策马停在谢遥面前,又后退三步,才嗤笑道,“我还以为你怕了,不敢来了?” 谢遥眼神落在他后退三步的马蹄上,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这不是来了吗?” 崔文习扬著头,瞥了一眼谢遥,朝崔景桉靠去,“哼!和我们桉少爷比骑马射箭,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要知道,在骑马射箭这一块,没人能比得上我们桉少爷。” 崔文习边得意一笑,边凑著笑脸看向崔景桉。 谢遥嘴角一抽,崔瑾熹也是默默移开眼睛。 “滚开!小爷好坏用你说?这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说著嫌弃地拉扯韁绳离崔文习远了些。 “谢遥,马在那儿,快上马!” 崔瑾熹一把拉住谢遥,看他,“我们自己有。” 崔景桉一扯嘴,“切,小爷才不屑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光明正大,丝毫没注意身边崔文习闪躲的眼神。 崔瑾熹一挥手,身后的管事牵著一匹马出来,还是前天那匹棕色马。 崔景桉一见,顿时捧腹大笑,“崔瑾熹,你想谢遥输就直说,用不著这么暗中下绊子。” “我没哟。”崔瑾熹连忙扭头,跟谢遥解释,“谢遥,你別听他胡说,我是见你...” 谢遥拍了拍他,“我知道。” 崔景桉脸色一臭,“就这匹老马,你想凭它贏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谢遥目光落在他身下四肢精壮有力的黑马,定定一笑,“是吗?” 崔景桉见她笑得『荡漾,』一拉马头,转过身子,小声道,“笑的真难看。” “桉少爷,什么真难看?”耳边猛不防传来响声,崔景桉嚇得一激灵,推开杵在眼前的大脸,狠狠一拍,“起开,怎么哪哪都有你!” 谢遥接过韁绳,慢悠悠踩在马蹬上,骑上马背,崔景桉瞥见,一笑,“等著当我小弟吧你!” “起点在前面,我等著你。”说完一夹马肚,飞跑离开。 崔瑾熹上前,看著谢遥紧张道,“谢遥,尽力而为就好。” 谢遥低头看著崔瑾熹皱成一团的眉头,嘆道,“瑾熹,你该相信我,我做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也该是如此。” 崔瑾熹一愣,刚抬头,谢遥已经驱马离开。 崔文习看了眼他,默默离开,对谢遥一个外人,他能抖威风,可是面对崔氏嫡支嫡孙,他又没有一个当公主的娘,自然不敢对崔瑾熹无礼。 今日的马场分外热闹,谢遥一身青色锦衣,头上束髮的髮带也是同色,衬得整个人如青竹一般提拔。 “哇,那是谁啊?” “我怎么没见过?” “哎,你不知道,那是严夫子班上新来的学生,第一天来就和崔景桉对上。” “崔景桉?那不是文惠公主的宝贝儿子吗?” “谁说不是呢,谢遥今天不好过了,输了,当崔景桉的小弟,不好过。贏了,文惠公主知道,更不好过!” “可是他不像是一般人啊,那气质,那样貌,说不定也是王公贵族子弟。” “这倒也是。” 崔景桉听到这话没有反驳,“开始吧。” 拿著红绸的人,一手高高举起,看著两人,眉头紧皱,接著狠狠一挥,两匹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没了身影。 “跑!快跑!” 场外围观的人,在两人衝出之时,瞬间振臂一呼,高声吶喊,“崔景桉快跑!,贏了他!” 崔瑾熹抽出腰间的旗子,手臂来回晃动,“谢遥,加油!” 替谢遥挥臂吶喊的人不多,一时间替崔景桉加油的喊声超过了谢遥。 崔景桉轻鬆超过谢遥身下那匹老马,还抽空回头得意瞅了她一眼。 “等著认输吧你!” 谢遥看都没看他,抓紧韁绳,双腿微夹,伏低身子,崔景桉一个不注意,被谢遥反超过去。 第59章 救人 两人不相上下跑完一圈,崔景桉赶上来,不甘道,“没想到你出吃猪扮老虎!” 谢遥面无表情,“过奖。” “你!” 崔景桉狠狠一抽马屁股,破空声呼啸传来,身下的马受疼,瞬间超过谢遥。 谢遥看了眼圈数,还有两圈,现在这一圈只要保持不落太大,最后一圈反超即可。 谢遥紧紧跟在崔景桉身后,崔文习远远瞧见,不屑一笑,“原来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是多厉害呢?” 崔瑾熹双拳紧握,目不转盯著场內那道青色身影,心里默念,谢遥加油啊。 红绸一亮,代表进入最后一圈,崔景桉都快抽烂马屁股了,还是甩不开紧跟在身后的谢遥。 谢遥瞅准时机,勒紧韁绳,破空一抽,转眼將崔景桉甩在身后,扬起一阵浮土,崔景桉呸呸呸冷不防吃了一嘴土,莫名感觉眼神的场景有些熟悉。 眼看两人差距越来越大,崔景桉身下的马却疲態渐显,心一狠,又是一鞭子抽在血肉模糊的马屁股上,马头一甩,前蹄高高一抬,后腿一蹬,马背上的崔景桉顿时坐不稳,开始东倒西歪。 场外的人一惊,“马惊了!” 身边的人一看说话的人,好心给他指了指,“那不是惊了...是崔景桉抽马抽的太狠,马不干了,你没看见那马屁股都烂了?” 闻言,人们目光落在崔景桉背后的马屁股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狠了,要是打在人身上,早咽气了。 崔文习瞧见,连忙喊人,“快,快去就桉少爷。” 今日身边跟的都是崔氏子弟,一个僕从也没带,现在马疯成这样,谁敢过去,一个闹不好就死在马蹄下了。 崔文习见没人动,趴在栏杆上嘶声裂肺的吼,“桉少爷!桉少爷!你撑著点,我现在去找人来救你!” 崔景桉现在被晃得晕头转向的,耳边还传来崔文习的嘶吼,他刚想扭头骂他,一个没注意手上韁绳脱落,眼中惊恐一闪而过。 眼前飘过长长马鬢毛,两手一抓,双腿並紧,再不敢鬆开一分。 天哪!谁来救救他? 他崔景桉今天不会葬身在马蹄之下吧? 死文习,还赶紧叫人来救他,还在那里说那些没用的! 崔景桉现在只觉得一息都分外漫长,双腿渐渐脱力,眼看马腿一个后蹬,要將崔景桉甩下。 崔瑾熹心一紧,拉著身边的管事,“王管事,你不是会训马吗?快救人!” 王管事苦笑,“小人只是照料马匹不生病,吃好,这...这不会训马啊。” 崔瑾熹心一凉,想到文惠公主看见崔景桉的尸首的发疯的场景,浑身一僵,面对文惠公主怒火的,首当其衝就是小叔他们! 他一咬牙就要翻越栏杆,去自己救崔景桉,被王管事一把抓住,“熹少爷,不可鲁莽啊,现在谁去,不死可落个残废啊!” 崔瑾熹一把推开他,沉声道,“我死怎样?残废怎样?总比小叔他们被人刁难好。” 说完跳跃栏杆,朝崔景桉跑去,谢遥听见身后动静,调转马头,看见崔瑾熹疯一样跑向崔景桉,准备接住坠马的崔景桉。 谢遥眼一缩,驾马朝两人而去,崔景桉从马上坠下,眼见扑过来的崔瑾熹,眉头皱成一团,“你来干什么!” 崔瑾熹刚扯住他衣领,扑面而来的马蹄冲头砸下,两人脸色霎时一白。 光闪之间,两人感觉腰间一紧,还没来的及低头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再一睁眼,面朝黄土,狠狠一摔。 “驾!” 两人齐刷刷抬头一看,谢遥的背影印在两人眼底,刚想鬆口气,只见谢遥驱马跑起来。 场內的人一呆,就看见谢遥驾马拖著崔家两位少爷在地上摩擦。 崔文习紧赶慢赶,看见崔景桉像死狗一样被绕著场地拖,立刻大喊,“桉少爷!” 不对还有熹少爷,又加了一声,“熹少爷!” 吼完,刚转身让他们去救人,眼前一,人已经飞向场內。 一人弹手一挥,紧追在谢遥身后的疯马顿时倒地口吐白沫,丧失行动力。 谢遥一扔韁绳,崔瑾熹和崔景桉两人立刻停下,隨即有人上前將灰头土脸的两人扶起。 “谢公子,你没事吧。” “是虎峰你啊,你怎么来了?”谢遥翻身下马,来到崔瑾熹面前,先看了他一眼。 虎峰抱拳行礼,“属下正碰上文习公子四处找人求救,所以跟著来看看。” 谢遥点头,看向崔景桉,“如何?还比不比了?” 崔文习脸一拉,刚想说话,靠在他身上的崔景桉狠狠一踩他脚,看向谢遥说道,“你贏了。” 谢遥挑眉看了眼他,点点头,“好,下一局何时比?” 崔景桉脸色一僵,有些看不透谢遥了,按照一般人的脑迴路,现在救了他应该趁此跟他提出取消比试。 怎么还上赶著要跟他比试? 崔景桉咬著牙说道,“比!等我伤好之后再比。” “具体说个时间吧,我没事见陪你玩。” 玩?崔景桉脸色一黑,“好,明天下了族学之后,在练武场等著!” “走!”崔文习同款黑脸,小心扶著崔景桉离开。 崔瑾熹身上没什么大伤,走到谢遥身边也是不解问道,“你救了崔景桉,完全可以藉此取消比试,怎么还要比?” 谢遥认真抬眼看他,“瑾熹,事情要做就要做完,不可半途而废。” 说著微嘆,“我今日要是借著救命之恩,取消与崔景桉的比试,日后有人提起,第一想到的不是崔景桉今日为了贏得比试不惜一切,而是我挟恩图报。” “再说,崔景桉只要想到未完成的比试,心中始有不快,我以后的日子虽然不怕麻烦,但也扰人,不是吗?” 崔瑾熹若有所思,虎峰看谢遥的眼神忍不住发亮。 不愧是和小王爷脾性相投的人。 虎峰带来的人,除了送崔景桉回去,剩余的人前去处理那匹疯马,谢遥看见马,问道,“那马你们会怎么处理?” “先控制住,交由兽医治疗,小王爷说能治好还是优先选择治。” 第61章 话都让你说完了 崔妈妈適当向老夫人地上一杯茶,柔声道,“老夫人,喝点水,润润喉吧。” 文惠公主眼一瞪,嘴上没有说,在心里暗骂,你个老东西埋汰谁呢! 崔老夫人一通话说下来,静静看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文惠公主,“文惠,还有要说的吗?” 说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文惠憋著气摇头,谢遥看的心里忍不住噗呲一笑。 离开之时,狠狠瞪了谢遥几眼,捲帘怒走。 刚出静暉堂大门,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急匆匆向自己走来,“桉儿,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就乱跑呢?”说著瞪了几眼跟在他身边的下人。 崔景桉简单朝文惠公主行了一礼,快速起身,著急问道,“娘,你没找谢遥麻烦吧?” 麻烦?你娘我被人找麻烦才差不多!心里忍不住吐槽,但看见崔景桉著急的样子,还是老实说道,“还没来的及。” “那就好,那就好。” 听的文惠公主眼一睁,“臭小子,你说什么!” 崔景桉一愣,挤上笑脸,往文惠公主身边凑,“娘,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崔老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文惠公主脸一拉,“是吗?” “当然了,您说,以您天真可爱的性子能是那个心眼子快成筛子一样的崔老夫人是对手吗?” 跟在两人身后伺候的下人听到崔景桉明目张胆在人家院门外说主人家坏话,一点也不避人,嘴角忍不住一抽。 文惠公主扬头先到刚才的情景,心里一耷拉,“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受点苦,受点累没什么,可是让您吃人瓜落,我这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文惠公主怜爱的拍了拍崔景桉的脑袋,“我儿有心了。” 母子俩相互表达了一下彼此的关心,满面笑容的一起回家。 值守在静暉堂外的奴僕望著两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回过脑袋。 谢遥从门口出来,看了眼身边的崔蘅,“这母子俩明目张胆在老夫人院外说閒话,还真是...”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词来形容。 初见,她看两人样式认为是个不择手段,心性狠辣之辈,没想到...竟单纯到有些可爱。 不然,以崔蘅的性子,也不可能容忍他们在崔府作威作福吧。 崔蘅眉眼微抬,“真是蠢?” 谢遥无语看了他一眼,话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两人同行半路,崔蘅就被虎峰叫走,谢遥一个人待在原地转了半圈,想到崔瑾熹院子看看他怎么样? 七绕八拐竟,迷了路。 谢遥看著前面清翠挺拔的竹林,脚步一顿,犹疑片刻上前准备问问路。 门环扣响,院內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稍等,这就来。” 门从里拉开,一张芙蓉面悄然露出,看见谢遥时忍不住一愣,“谢医?” 谢遥心下一想,便想起这是三房双胞胎里的妹妹,脸上一笑,“唤我谢遥就好。” 崔瑾榕见谢遥笑的灿烂,当下没有扭捏,喊她,“谢遥?” 谢遥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刚才一路走来,没见一个人,我想著去看看瑾熹,不知道榕姑娘能不能为我指路?” 崔瑾榕捂嘴一笑,“你想找瑾熹哥哥啊?”边说边走出来,“走吧,我也正巧要去,你跟著我。” 谢遥略一弯腰,“劳烦榕姑娘了。” “这算什么麻烦事?我也是听说瑾熹哥哥今日在马场上受伤了,收拾准备去看看他。” 弦月当空,除了崔瑾榕院外的微亮的烛光,四周黑漆漆一片,崔瑾榕没有一点害怕,招手让院中的丫鬟掌灯亮路。 崔瑾熹的院子离崔瑾榕的有一段距离,崔瑾榕想到白天从马场传来的消息,心下好奇,“谢遥,你真的贏了崔景桉?” 崔景桉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只要不是文课,什么骑马射箭之类的他样样精通,加上文惠公主的宠爱,四处为他收罗骑射师傅,导致他在满新京,马上功夫那也是一流。 今天忽然传出,谢遥贏了崔景桉,兄弟姐妹们都惊呆了。 谢遥垂在一侧的手指发痒似的捻了捻,听崔瑾榕这么说,她也觉得奇怪起来,前世她会骑马,对於一些简单的马上功夫也是手到擒来,可要说是顶尖那也是谈不上。 不知为何,当初听到崔景桉要比试骑马,心尖一阵颤慄,没有丝毫担心会输。 “谢遥?” 听到耳边的声音,谢遥眉眼温柔,“侥倖罢了,要不是崔景桉鋌而走险,我也贏不了。” 崔瑾榕一笑,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崔瑾熹的院前,前面的小丫鬟上前敲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拉开了门,“苏子?” 谢遥疑惑,“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子噔噔噔跑下台阶,朝崔瑾榕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憨笑,“我在院中一直等谢公子不回来,担心你找不到路,想著今日熹少爷受伤,公子说不定会来这里看看,我就来这里等著碰碰运气。” 运气?谢遥笑道,“这可不是运气,是你脑子会转弯儿。” “谢公子夸奖了。” 苏子说完躬身退后。 听到动静的崔瑾熹派身边的小廝出去,迎面碰上进来的谢遥和崔瑾榕二人,“谢公子,榕姑娘。” 两人踏进房门就人被裹成一个粽子,崔瑾榕惊呼,“瑾熹哥哥,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崔瑾熹尷尬一笑,他就是擦破点皮,没想到被包成这个样子。 “谢遥,我明天可能去不了学堂了。” 谢遥眸光一闪,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崔瑾榕声音有些哽咽,“瑾熹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呀...我那儿还有上回剩的伤药,我去给你拿来。” 崔瑾熹急忙给身边的小廝使眼色,“不,不用,我这就是擦破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崔瑾榕眼泪汪汪盯著崔瑾熹,“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后天,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学堂。”说著眼神忽闪,后天他的伤应该好了吧? 要是明天崔景桉去了,他后天差不多了。 第62章 下注看谁贏? 夜色不早了,崔瑾榕好生安顿注意事项,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出院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瞥见身边的谢遥,不好意思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谢遥摇头,“没有,你们感情很好。” 崔瑾榕神色温和,“是啊,父亲和大伯,二伯离世时,母亲和婶婶悲痛,无暇顾及我们,是瑾熹哥哥,他当时才六岁,小小的一个將我们带到他的院子,悉心照顾,陪我们吃,陪我们玩。” “外面兵荒马乱,乱成一团,我们互相报团取暖,等母亲她们缓过神,我们已经明白生死是何物。” 谢遥侧首静静看著崔瑾榕,说这些话完全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眼底起起伏伏,是惶恐,是希冀,更多的是依赖。 说完周遭静悄悄一片,猛的回神,垂下眼眸,“谢遥,我希望你能给小叔,给瑾熹哥哥带来幸运。” 谢遥脚步一顿,收回目光,清冷的月光弯弯斜斜洒在竹林,倒映出一片斑驳的阴影,“瑾榕,你的院子就在前面,快进去吧。” 崔瑾榕屈膝一礼,转身离开。 望著姑娘瘦削的背影,谢遥心底复杂一片,良久,出声说道,“苏子,走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一早,苏子便將洗漱的东西准备好。 谢遥五指成梳,將养的黑亮的乌髮高高束起固定,收拾好就出了门。 苏子刚抬头就见谢遥捲起一阵风跑了,“还没有用饭...”话说半截,人已经消失在月亮门后。 出了门,走在能看见学堂屋檐一角,谢遥才慢下速度,微微换了一口气,差点迟到。 赶在严夫子进门前一刻,谢遥屁股才挨住座位的凳子。 余光扫见崔景桉坐在右前方,脸蛋上还盖了一片白色片。 崔景桉似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扭头朝谢遥露出一口白牙。 “都做好!” 严夫子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的瞬间,崔景桉立刻做好,神色端正看起来再严肃不过。 “罚抄论语的同学,先將写的东西交上来。” 谢遥下意识將目光投在崔景桉身上,崔景桉神色镇定,捧著高高一堆递了上去,陆续有几个人將罚抄的论语递上去。 学堂里鸦雀无声,目光齐齐落在小山一样高的纸张上,严夫子仔细翻开后,点点头,隨后翻开课本。 这就是代表过了。 崔景桉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脑袋微晃刚要翻开课本,一声,“崔景桉。”让他茫然抬头。 严夫子看著一脸呆像的崔景桉,看不出表情,“四书自己选两本,抄写,半个月后交上来。” 啊!崔景桉第一反应是觉得昨夜找人奋笔疾书的事情被严夫子看出来了,隨后一想,不会啊,他都是拿出平常的字给代写的人看,抄写玩他还检查了一遍,根本看不出来。 他苦著脸试图辩驳,“严夫子,我为什么要抄啊?” “你连四书都完整背不下来,两个月后的加恩科考如何参加?文惠公主老早就派人通知老夫,要好好监督景桉你啊......” 崔景桉整个一僵,娘?你这是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啊,他是考文官的料吗? 一堂课下来,崔景桉再没有精神气,活脱脱跟个木偶一样,戳在那儿。 直到下了族学,他才打气些精神,扭头看见谢遥收拾东西,叫了一声,“喂,谢遥!” 谢遥抬眼看他,“去练武场?好,走吧。” 崔景桉一噎,半晌道,“走就走!”说完看了眼凑在身边的崔文习,“一会儿,你替我上!” 什么?崔文习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是你自己上吗?” 崔景桉伸出一只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废话,你看我这样子能拉的动弓吗!” 崔文习现在也是僵了,“能不能让別人去?”他对拉弓射箭就是半桶水,那谢遥骑术比崔景桉还好,射箭也定然不在话下。 这不是明摆著要输给谢遥么......心里嘀咕的话当然不敢对著崔景桉说出来,“景桉?桉少爷!你要是让我和他文比,我还能拍著胸脯说来,上就上。可是....” 顶著崔景桉黑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我骑马射箭都是堪堪入门,谢遥骑马那么厉害,射箭也说不准是这个。”说著竖起大拇指给崔景桉看。 崔景桉气的鼻孔冒烟,一把扯后他,追上谢遥,没搭理身后叫唤的崔文习。 谢遥听见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淡淡说道,“要是你不行,这一局可以算打平,如何?” “不用你让!”崔景桉侧头哼道,“不用其他人,我也一定会贏了你!” 谢遥再没有说话,两人到了练武场,一眼就瞧见场內的虎峰。 “谢公子,桉少爷。” 崔景桉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虎峰憨厚一笑,“早就听闻桉少爷弓马具是一流,我就带著人前来学习学习。” 崔景桉一老血卡在喉咙里,学习?要是放在没受伤以前,虎峰这么说,他还能认为虎峰是真佩服他,有心恭维。 现在?他合理怀疑虎峰是在埋汰自己。 谢遥看向虎峰憨厚的眉眼,心里摇头,虎峰一向跟在崔蘅身边,此刻出现在这里,也怕是崔蘅的意思。 崔景桉闷声鬱郁道,“好了,快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免得人越来越多,还得丟人现眼。 拿起准备的弓箭,崔景桉试了试胳膊,只要不大幅度乱动,还是可以的。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扭头看著谢遥,“好了,谁先来?” “我们!” 崔文习高高举手,一脸討好看著崔景桉,“就是咱们,先挫挫对方锐气。” 崔景桉嘴角一扯,一脚踹开他,向前一步,看著谢遥道,“那就我先来。” 谢遥挑眉,伸手示意他先来。 场內围观的人看了崔景桉,看谢遥,头碰头嘟囔著什么。 “我坐庄,来来来,你们下注,看谁贏啊?” “我下崔景桉身上。” “那我就下谢遥,昨天他骑马那么厉害,今天也一定贏!” 第63章 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这话就错了,崔景桉在整个新京那骑射也是一流啊,我看上回就是那谢遥侥倖贏了,这次可不一定。” “可是,崔景桉胳膊上有伤,我看啊,这次悬了。” “哎!废话这么多,到底下不下!” 谢遥余光瞥见崔文习上躥下跳著拉人下注,又看向一脸凝重的崔景桉,心里咂舌,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凑在一快儿的。 按照比试內容,一人射三箭,谁的点数高,谁就贏。 崔景桉全神贯注拉开弓弦,目光聚焦在前面的箭靶之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入不了他的耳。 『錚!』 弓箭瞬间破空射出,眨眼之间,箭羽微颤,箭头赫然正中红心。 “哇!” 场內一阵惊呼声,崔文习看著手中的赌注,脸色微僵。 不是吧...... 目光瞬间盯住谢遥,脸色沉重,你一定要爭气啊,不然我真的要赔的裤衩都没了。 虎峰高声喊出,“十点,正中靶心。” 第一局崔景桉十点,轮到谢遥时,虎峰透出一丝隱晦的担忧。 谢遥脸色淡然,看不出一丝紧张,一板一眼拉弓射箭,箭羽穿透靶心,將红心钉在后面的板上。 场內鸦雀无声,目光齐齐落在后面的木板上,不可思议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的臂力啊! 崔景桉脸色一紧,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弓。 “谢遥十点,正中靶心。” 都是正中靶心,无关力度,都是十点。 谢遥面色淡淡,一点没在意,崔景桉再次抬起弓箭,肩周隱隱传来一丝疼痛。 『咻!』的一声,稍失准头,擦著边儿射在红心边上。 “十点!” 谢遥目光看向自己眼前的箭靶,拉弓松弦,正中靶心。 “十点!” 崔景桉视线在两人的箭靶上来回扫视,后槽牙一紧,这十点与十点一眼就能看出差別。 “最后一局,二位可要休息,再比?” “不用!”崔景桉冷脸拒绝,心中带气,一把抬起弓箭,受伤的胳膊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死死看著眼前的红心,捏紧弓弦,屏住呼吸。 ...... 崔文习看著箭靶,心里一阵歪笑,喜滋滋的回收银子,丝毫没发现崔景桉朝他走来的背影。 站在他面前的人,目光戏謔,將银子拋在崔文习怀里,好心拍了拍他肩膀,送上祝福,“祝你好运。” “什么?” 崔文习目光愣怔,不明所以看著拍他的人,眉头骤然一松,同样笑著回道,“你也好运,好运。” 目送送银子的人离开,他搂紧怀里的银子,笑的嘴角都快裂开了。 “崔——文——习!” 啊咧,高兴地过了头,把他给忘了...... 笑著转过身子,看向崔景桉,“桉少爷...今天我贏了好多银子,要不我请你出去搓一顿?” 崔景桉阴测测一笑,“是吗?怎么贏的?” 这...... 崔文习眼睛一转,笑道,“这都是那个叫苏子的小廝强迫我的,他说让我压谢遥!” 崔景桉气笑了,“一个小廝女能强迫得了你?” 苏子听到自己名字扭头一看,正巧碰上崔文习的目光,身子往谢遥身后缩了缩,谢遥顺著苏子的目光看去,崔景桉一脸气愤地破口大骂崔文习。 大概就是身为好兄弟,居然不信他,反而去投他死对头的注,简直不能容忍! 死对头?谢遥摸了摸下巴,小孩子的理论果然与眾不同,摇头拍了拍苏子的小脑袋,“走吧。” 崔景桉哼了一声,气呼呼转身离开,崔文习急忙抱紧银子追上前,“景桉你听我狡辩...啊!不是,听我解释啊!” 谢遥两次比试都一举贏了崔景桉的事,不出一日,传遍整个崔氏,出了一日,传遍整个新京。 文惠公主的儿子居然比不上一个庶民,这件事一传到文惠公主的耳中,瞬间大怒,“这是什么狗屁猫尿,能说出这话的人那嘴简直臭不可闻!”抓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气。 半晌没听见瓷器碎裂的响声,抬眼看去,是地上的毯子铺的太厚,摔在地上的茶盏咕嚕嚕转了几圈,又稳稳立在那儿。 文惠公主眼一呆,隨即气血上涌,“连你也欺负我!” 噔噔起身抬脚將茶盏踹向门外,她身边的嬤嬤眼疾手快,拿起小凳子拍裂。 文惠公主瞅了一眼身边的温嬤嬤,扭身回到桌旁,背著身子不说话。 温嬤嬤朝立在一侧大气不敢出的小丫鬟,使了眼色,让赶紧收拾下去,自己上前轻轻拍抚文惠公主的后背,温声道,“殿下何必与那些长舌妇计较?” 半晌,文惠公主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是那些人从小就嘲笑我不聪明,不会討父皇欢心,现在居然连桉儿也被人嘲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温嬤嬤眼里闪过一丝疼惜,“皇上乃九五之尊,天生一副威严性子,对待皇嗣一向公正严肃,根本不存在偏爱哪个皇子皇孙,说您不討皇上欢心的那些人那都是些臭肺烂肝的,您不用在意她们。” 文惠公主直起腰看著温嬤嬤,“可是桉儿呢?他从小喜爱武术骑射,说长大要当一个江湖游侠,现在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给贏了!” “害的让人议论说他不如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子!” 没名没分是这么用的吗?温嬤嬤嘴角一抽,不过看著面前委屈巴巴的文惠公主,心底柔软, “殿下,桉少爷在外享有骑射一流的名声,心性浮躁,事有起伏,这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要是换作旁人说崔景桉输了被人议论是件好事,文惠公主转脸就能啐那人一脸唾沫。 不过是温嬤嬤说这话,她倒要好好思考一下。 温嬤嬤是母后送到她身边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 说句大不敬的话,对温嬤嬤的依赖比对皇后还要深。 见文惠公主平静下来,温嬤嬤的嗓音更加温柔,“您是皇后嫡出,大秦唯一的嫡公主,人人都恨不得巴结,那些连您脚后跟都够不著的人,酸话也就多了。”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64章 废物 文惠公主一扬头,傲气道,“那当然,我可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公主。” 温嬤嬤欣然点头,又道,“桉少爷出生尊贵,就是比在熹少爷下,那也是不相上下。” 文惠公主略有迟疑,“可是那老不死的说,景桉是庶出比不得嫡出那一脉…” 温嬤嬤一顿,“母凭子贵啊,殿下!” 文惠公主眼一亮,是啊,桉儿隨她! 主僕两个东拉西扯,温嬤嬤终於让文惠公主不再纠结崔景桉被人议论,一个公主之子不敌庶民的事。 转移话题就是拿一个更大更在意的问题去掩盖,自然而然就会拋弃原先的纠结的问题。 让文惠公主相信,別人是嫉妒,是眼红,才传出这些閒话,事情才不至於闹大。 温嬤嬤怜惜地扶正她头上的髮簪,殿下终究是低嫁了,皇上不待见,皇后瞧著也不是太过怜惜这个女儿,否则当初也不会...... 只要她能好好的,在崔家当这个吉祥物,不去崔老夫人那里闹腾,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这些话却不能跟文惠公主说。 隨著时间的流逝,谣言也慢慢平復下去,族学依旧和往日一样传来朗朗读书声,严夫子让书童把试卷一一发下去,面容严肃说道,“这就是你们考的成绩,自己回去好好看看。” 目光特別略过崔景桉,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下了族学,崔瑾熹看著手中的试卷,有些不满意,当初要是改一改就好了,说不定能写得更好。 来到谢遥身边,瞅了眼她的试卷,嘴张大,“谢遥,你的成绩很不错啊,夫子很少会在试卷是写评语的。” 谢遥眉眼闪过一丝悵然,要不是这半个月几乎泡在藏书阁,这成绩也不会如此耀眼。 是她小瞧古代的考试了,以为熟读四书五经便能横行,要不是严夫子,这回说不定会狠狠栽个跟头。 “我也觉得很不错。” 崔景桉听见谢遥的成绩不错,臭著脸离开。 崔瑾熹一脸莫名,“他怎么了?” “瞧著没考好吧。” 崔瑾熹拉著谢遥去了自己书房,“我总觉得要是改改会不会更好,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 两人声音渐远,没发现飞檐廊下站著的两人,“他很聪明,一点即通,藏书阁对他虽有帮助,还是他自己思维灵敏。” 崔蘅神情隱隱透著一股骄傲,看向身边的严夫子,“严师出高徒,师傅聪明,徒弟也聪慧。” 严夫子鬍子一翘,拉著脸看他,“什么徒弟师傅?我可没说要收徒。” 崔蘅一手背在身后,语气戏謔,“是吗?我瞧著你培养她的力气,可不像是对待普通学生的样子。” “我,我那是报恩,知恩图报!懂不懂?她人不在了,报在她后人身上也是一样。” “知道,知道,严夫子恩怨分明,最是公正。” 严夫子没好气瞅了眼他,转身就走,留下崔蘅一人静静站在廊下望著谢遥离开的方向出神。 ...... “快进。”领著谢遥进了书房,对著门外就是吩咐道,“名烟,快上茶。” 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童应声端著檀木盘进来,在谢遥身边放下一杯茶。 崔瑾熹走到书桌后拿出自己策论给她看,“谢遥,你思维开阔,帮我看看。” 谢遥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纸张一看,崔瑾熹一脸紧张的看著他,他自己看著再想不出任何举证论述的地方。 名烟看著两人,默默退出房去,守在书房外。 日头西斜,屋內突然一声长嘆,名烟发散的思绪回笼,崔瑾熹说,“还是谢遥你聪明。” 谢遥摇头,“瑾熹你也不错。” 两人相互恭维一番,相视一笑,谢遥没有敷衍,崔瑾熹確实不错,只不过是谨慎敏感的心性束缚了他。 苏子找到名烟,发现谢遥果然在这儿,谢遥起身告辞,推脱了崔瑾熹的留用晚膳。 ...... 翌日皇宫坤寧宫中。 温嬤嬤目不斜视,双手交叠贴在腹部,余光扫过前面的文惠公主身上。 “文惠,景桉怎么没有隨你一起进宫啊?” 文惠公主嘴角一弯,回道,“母后,桉儿最近身体不適,儿臣就没带他。”脸上一派温婉,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桉儿怎么回事,每次要他进宫,都跟要他命一样。 皇后抚了抚衣袖,眉眼淡然,看不出情绪,“是吗?身体不適?”说著抬起脸来,看她“不是因为与人斗殴,才负的伤?” 文惠公主脸色肉眼可见僵了一瞬,隨即扯了扯嘴角,“斗殴?母后听错了吧,那是与人比试,输贏乃常事,桉儿身为母后唯一的外孙,心气儿自然高了些,此次败在人下,未必不是好事。” 皇后此刻真正抬眼打量自己的女儿,“你真这么认为?” 文惠公主垂眼回道,“儿臣乃是真心话。” 皇后嘆了一口气,“景桉也算流了一半皇家血统,皇家脸面丟不得。” 温嬤嬤闻言刷的一下抬头看向皇后,察觉射向来的目光,又立刻低下头,心中胆颤。 皇后这是怎么了? 文惠闻言不解抬头看皇后,“母后?” 皇后看了眼温嬤嬤,倏然一笑,“贏了景桉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说起这个文惠公主就来气,她也不知道,打听了半天,只知道是虎峰领进府的,再就是知道个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知道?”皇后眉间一拧,“那他怎么会去了崔氏族学?” “是老夫人,开口让去的。” “就这些?”皇后语气带著一丝不满,“崔家嫡支那边就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皇后脸色骤然冰冷,文惠瑟缩一下,身子不自觉向后靠向温嬤嬤,“儿,儿臣......” 温嬤嬤適时开口,“崔老夫人主持府內中馈,连几个儿媳都插不上手,公主身为庶支儿媳,自然也插不上手,早些年,公主也曾適当往那边塞人,最后不是被发现手脚不乾净,就是做事轻狂,都被打发了出去。” “最后我们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第65章 听口音 “那个贏了桉少爷的人,名叫谢遥,年十三,进府的时间是与小王爷回京的时间重合的,所以,奴婢怀疑谢遥是小王爷带回来的。” “听他的口音,是北地人。” 文惠目瞪口呆看著温嬤嬤,“嬤嬤...” 温嬤嬤声音一高盖住她的呼唤,“皇后娘娘,崔家向来喜欢资助贫苦人家有天分的孩子进学,谢遥也应是崔家资助的学生。” 皇后眸光一闪,嘴角笑意意味不明,“原来是这样啊.....” 余光瞥见文惠张嘴呆滯的样子,眉心一皱,“行了,本宫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奴婢告退。” 主僕两个一前一后离开,皇后收回目光,身边的大宫女秋香极有眼色递上一盏茶,“娘娘,看来文惠公主这边是指望不上了。” “没用的废物,本宫怎么生了这样一个蠢笨之物!” 秋香没搭话,站在身后闭紧嘴巴,这些话皇后说可以,可轮不到她一个宫女是对公主评三论四。 皇后嘆了一口气,想到李內监传来的话,眼底一片凝重,“一定要查清楚那个谢遥到底是不是她的后人!” 秋香有些不確定,“温嬤嬤说谢遥是北地人,可是北地大旱,人都快死绝了......” 说起这个,皇后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哪里的人不能死,偏偏北地遭了大旱,死人无数,这让她想查都无从查起。 当初那人死后,身边的人將她的孩子送往宫外,自此销声匿跡。 要是算年纪,她的孙辈也该和景桉一般大了。 坤寧宫內的动静,走远的主僕二人自是不知。 文惠一把手抓住温嬤嬤的胳膊,声音有颤道,“嬤嬤,我现在才觉得母后从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温嬤嬤张了张嘴,有心劝她被胡思乱想,想到皇后那掩饰都懒得掩饰的神情,无力的又合上嘴,出了宫门时,囁喏著嘴唇,“公主多虑了。” 苍白无力的话语进入耳中,文惠公主惨然一笑,“嬤嬤,你会真心待我吧...” 温嬤嬤小心扶著她上了马车,“当然会,公主可是奴婢从小看到大的,奴婢一声无儿无女,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和奴婢的亲生女儿一样。” 进了车厢,文惠公主依偎在温嬤嬤的怀里,皇后面上一闪而过的嫌恶,时时闪现在她脑海之中。 马车缓缓驶回崔府,与此同时,一驾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崔府。 “崔蘅,你带我出府干什么?”谢遥不解看他。 崔蘅整理完衣摆,浑然不觉带著谢遥逃课时,严夫子的凌冽的目光有多么可怖。 “去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样说,谢遥耸了耸肩膀,“行吧。” 马车绕过吵闹的街市,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缓缓停下,崔蘅撩起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谢遥紧跟著出去,抬头望著梨木牌匾,“铁匠铺?”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话音还没有落地,里面出来一个人,笑著朝崔蘅行礼,“小王爷,你说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 崔蘅点点头,指著谢遥道,“这就是那袖箭的主人。”说著看向谢遥,“你跟他进去让你再调试一番。” 谢遥很是利落的跟进去,笑话,现在她身上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万一再遇上那种情况,空间不容纳肉身进去,又不能指望时时刻刻有人保护。 “公子请伸出手来。” 谢遥撩起衣服伸出胳膊,打铁师傅看著白嫩纤细的胳膊一愣,这公子真是瘦弱啊,难怪小王爷要给他打制袖箭,这要是遇上个什么歹徒,真是一个套麻袋的事儿。 “这袖箭中一共有十发,另外还给公子配了箭囊,里面有三十支。” “我来教公子怎么用?” ...... 虎峰站在外面瞥了一眼崔蘅,又瞟了一眼,崔蘅眉心一跳,“有什么就说。” 虎峰一直跟在崔蘅身边,可皇上交代给崔蘅的事,从不允许他带著自己的人。 面对崔蘅突然交代他要好好照顾谢遥这么一个男人,不,现在顶多算男孩。 虎峰心里虽然彆扭,还是照做,衣食住行,日日他都要询问苏子,然后回稟给崔蘅。 要不然那天可不能那么巧,崔文习一出马场就碰见他。 难道小王爷喜欢男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中,虎峰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崔蘅转过头,见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虎峰硬著头皮说道,“小王爷,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话说出口,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你胡咧咧什么?” 谢遥一出来就看见主僕二人气氛很是迷惑,“我好了。” “感觉怎么样?” 谢遥握了握手,袖箭在小臂上,一般的伸缩衣袖,没人瞧的见,“很合適。” 回府的时候,天色渐暗,车厢两个亮起两个小灯笼,盈盈微光。 忽然虎峰沉重声音传进来,“小王爷,有敌袭。” 谢遥刷的一下抬头,右手搭在袖箭上。 崔蘅扔下一句,“躲在车厢里面不要出来。”谢遥再一看,帘子晃动,人已经消失。 在天子脚下,谁人敢对崔蘅下手? 不! 对方要对付的或许就是她! 谢遥目光沉沉,透过扬起的一角,瞥见崔蘅的背影,心中稍松。 “上!”马车外传来一声低吼,刀剑碰撞的声音霎时传入车厢內,谢遥神情紧绷,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下车,她那几分三脚猫功夫,出去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添倒忙。 外面又是一声,“先不要管他们,全力击杀车內之人。” 谢遥瞳孔一缩,车厢避瞬间捅进半截刀锋,“啊!”紧接著便是一阵皮肉刺穿的声音。 “虎峰,你护著谢遥先走!” “小王爷!你怎么办?”虎峰焦急的声音传来。 崔蘅翻身一脚踹飞左侧的黑衣人,一剑对穿迎面衝过来的人,厉声呵斥,“你带著她先走!” “崔蘅!”谢遥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直接出声,“好,我先走。” 第66章 夜袭 谢遥钻出车厢,“我们去搬救兵!” 黑衣人看见谢遥,如同恶狗扑食,崔蘅一剑倒下一人,也令他们毫不畏惧,径直衝向谢遥。 虎峰眼睛瞪圆,抓起谢遥飞身几个跳跃离开黑衣人的攻击范围。 “你们小王爷出门不带护卫的吗?” 虎峰闻言瞪了一眼谢遥,“有我一个顶十人,再说,小王爷的身手不比我差,两个高手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谢遥无语,“巡城士兵呢?”新京夜间都有巡逻的官兵,这里动静这么大,他们不至於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吧。 “有,此刻正是交接之际,刺杀的人恐怕也是打的这个注意。” 耳边风声呼啸,虎峰模糊的声音传来,“我先送你回府,再去救我家小王爷。” 谢遥双脚刚落地,还没来的及张嘴,虎峰已经消失不见。 苏子正巧路过后园去领晚膳,冷不丁看见墙角立著一个人,心咯噔一下,看清是谢遥后,鬆了口气,开口唤她,“谢公子?” 谢遥听到声音回头,惨白的脸色嚇得苏子又是一颤,“您这是怎么了?” “带我去找老夫人。” 苏子为难的看著谢遥,“现在老夫人怕是都睡下了,您去了......” “带我去!”谢遥语气一重,神情焦急,苏子也意识到什么,快速道,“您隨我来。” 来到静暉堂时,门口的婆子告知老夫人已经歇下,听到动静的崔妈妈出来见是谢遥,立刻回稟老夫人。 “阿遥?这个时间她怎么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崔老夫人披上外衣,“快让她进来。” 谢遥被请进厅內时,崔老夫人头髮披在身后,已然梳洗睡下的模样,顾不得多利,她直接开口,“老夫人,我和崔蘅在外城遇袭,府中士兵可能隨我前去?” 崔老夫人一惊,“什么!”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想法,隨后吩咐崔妈妈去找武成,召集府兵,去救人! 谢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將涌至心头疑惑压下,跟著崔妈妈离开。 崔老夫人看著谢遥离开,微张的嘴唇又悄然合上。 路上看著身旁这个熟悉的面孔,谢遥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武成也是一脸严肃,与当初在益州城外截然不同。 他们速度很快,赶到遇袭的地方时,崔蘅一身鲜血,站在远处正和巡城官兵交谈。 虎峰看见他们,惊讶道,“武成,你们怎么来了?” 谢遥开口解释,“我担心崔蘅受伤,所...”虎峰摆手不屑道,“这几个人算什么?再来几个小王爷也能对付得了!” “哎呦!”话刚落地,后脑勺一疼,扭头一看是崔蘅沉脸看他,“小王爷......” 崔蘅懒得搭理他,看向谢遥,“你怎么样?” 谢遥心里一暖,“我没事。” 武成目光不著痕跡在两人身上一转。 “武成,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赶来了!”瞥了眼肩上的大手,武成不著痕跡避开,“谢公子著急,属下也担心小王爷受伤。” 说著垂首道,“小王爷,还请允许属下派人回去送信,以免老夫人担心。” 崔蘅点头,“行,虎峰,你隨他一起回去,跟母亲说清情况,让她安心,我明早就去请安。” 谢遥心里升上一丝彆扭,要不是没办法,她也不至於惊动老夫人。 月光下崔蘅的身影笼罩在谢遥身上,“阿遥,你跟他们回去早点休息,今日皇城脚下发生刺伤的事,我需要即刻进宫。” 谢遥点头,“你自己注意身体。” 崔蘅眉眼不易察觉闪过一丝温柔,望著几人离开的背影,巡城官兵上前,“小王爷,刺杀之人具已毙命,没留下什么可查的线索。” 崔蘅眼眸微眯,“进宫!” ...... 皇宫內。 鹤嘴鎏金炉上燃烧升起一缕缕白烟,崔蘅单膝跪地,冰冷的青石板模糊倒映出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朕还不知在新京之內,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崔蘅低沉的声音传来,“回稟圣上,刺杀之人全部咬破毒囊,自尽身亡,幕后之人藏的很深。” 皇上双眼低垂看著脚下的崔蘅,“那些人看不得朕好过一点,自然对你也是除之而后快。” 崔蘅没有说话,默认此事。 “朕听人说,崔府族学多了一个天才绝艷的少年,他是什么来歷?” 崔蘅声音如往常一般,“圣上说的可是谢遥?” “正是,宫人往来谈论,说是他贏了文惠的儿子,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回事,谢遥也是侥倖罢了。” 皇上的脸色渐缓,“哎,骑射向来都是真功夫,哪有什么侥倖?” “皇上说的是。” “一个月后的开恩加考,希望能在殿前见到他。” “臣会替皇上监督他。” 皇上哈哈一笑,“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 望著崔蘅离开的背影,站在皇上身边的李內监目光还没有收回来,就听到骤然冷下来的语气,“传大理寺少卿范文正,和礼部尚书崔河道!” 李內监身子一抖,急忙应下。 深夜,范文正和崔河道被一旨传召,披星戴月,两人在宫门口碰面时,相视苦笑,扯正歪了的衣帽,著急忙慌隨著李內监进宫。 第二日一早,全城戒严,风声鹤唳,宫內也受到不小的波及。 坤寧宫內,门窗紧闭,皇后看著跪倒在地的人,“人呢?” “回娘娘的话,崔蘅一个人就抵得住我们十个,谢遥被人护著逃走了......” “废物!”皇后神色一厉,声音里仿佛含著冰碴子,“我跟你们说什么来著?一定要杀了谢遥!” “怎么还会让他逃走!” 底下的人身形颤颤,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没一句囫圇完整话。 秋香在一旁低声说道,“娘娘,崔小王爷本是將门之后,身手了得,加上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的虎峰,咱们失手也不足为怪,那谢遥既然还在新京,就不愁没有机会对他下手。” 皇后扭头看她,秋香心里一定,对著皇后笑道,“娘娘难道忘了顾言?” 第67章 倾向 “顾鸣儿子因谢遥而死,他心中怨恨至极,正愁没有机会报仇。”秋香一顿,“娘娘何不给他这个机会?” 底下的人偷偷瞟了一眼沉思的皇后,心下稍微鬆了一口气,再抬头就听见皇后让他下去的声音。 秋香眼底明显鬆了松,再次抬眼,已经將全部情绪收拢乾净。 “好!你去传顾言的夫人进宫。” 一月时间转眼已过,距离开恩加考仅有三天时间。 这段时间谢遥再没有出过崔府,族学,藏书阁,房內,三点一线,连带崔瑾熹在课后都鲜少摸到她的人影儿。 崔景桉跟在谢遥身后看著她进了藏书阁,眼珠子一转,抬脚就要跟上去,忽然衣摆一紧。 扭头一看,是崔文习拉住他,“干什么?” “景桉,你跟著他进藏书阁干什么?”崔文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上课不仅偷看谢遥,下了族学还偷偷摸摸跟踪人家,景桉你难不成?” 崔景桉一脸莫名其妙看著他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难不成什么?” 崔文习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没一句完整话,崔景桉不耐烦地从他手里抽出衣角,“不说我进去了。” “难不成...你喜欢男人?还喜欢上打败自己的男人。” 崔景桉如遭雷劈,傻了眼,崔文习看见他这幅表情以为自己说中了,小嘴叭叭,“你是不是有受虐意向?难怪公主给介绍了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不感兴趣。” 崔景桉视线聚拢,看著他那张嘴,一张一合,尽说些让自己三观震碎的话,还是和自己有关的。 “原来你喜欢谢...”刚说了半句,『啪!』的一声,崔文习捂住嘴巴,冒出两眼生泪,控诉的目光射向崔景桉。 “我让你胡说八道!” “窝哪有?”捂著嘴模糊不清的话,让崔景桉眉心一跳,耐心给他解释,不然回去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胡诌。 “我,发现谢遥不对劲。” 崔文习睁大眼睛,“哪里不对劲?” 崔景桉看了眼藏书阁门口,扯过他身子凑在耳边压低声音刚要说道,崔文习神色彆扭,伸出一根手指往后推了推他,崔景桉一愣,“你干什么?” 崔文习脸色一红,“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什么!崔景桉忍无可忍,抬手就是暴揍,这可恶的崔文习还真以为他是断袖啊! 瞧不起谁呢!他看上一条狗也看不上崔文习这个麻杆! “你到底听不听!” 崔文习捂著脸蛋,委屈巴巴道,“听,我又没说不听。” “附耳过来。”这次崔景桉没有拉扯他,“我发现严夫子格外对谢遥好。” “这不是理所应该的么,谁不喜欢好学生?”崔文习想到课堂上严夫子和谢遥说话语气温和的样子,语气带出艷羡, “要是严夫子能喜欢你这种天天上课睡觉的学生,我才要觉得严夫子脑袋八成是坏了。” 崔景桉眉心又是一跳,死死压住抬起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是吗?那喜欢谁啊?喜欢你...喜欢谢遥?” 崔文习微抬眼皮,崔景桉正黑著脸,嘴角却掛著诡异的笑容看著他,“景...景桉?” “喜欢你!严夫子一定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罚你抄写四书一遍又一遍。我都觉得你抄写抄的都能背下来了。” “闭嘴!”他这是在暗戳戳地扎自己的痛脚吗? “你说,你说。” 崔景桉哼了一声,拧眉道,“严夫子教多少年了?族学中好的学生也有吧,你见过他对別人另眼相看过?” “嘶,你这么说好像是哦。”崔文习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可是或许是人家谢遥对了严夫子的眼缘呢,毕竟人家长相放在那里。” 崔景桉微仰头看他,是这样吗? “那崔蘅和老夫人呢?” 崔文习一手托著下巴,“崔氏族学资助不少贫苦人家的孩子进学,说不定谢遥...嘶,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贫苦出生......” “你可听过他是从哪里来的吗?” 崔文习听见他问,眉毛一挑,“听口音是北地人,或许是北地富贵人家逃难来新京的,毕竟北地大旱,人力岂能和老天爷抗衡,再富贵的人家也得逃。” 说完,不解看他,“景桉,这谢遥没不对劲的地方啊,退一步来讲,他有什么,自有老夫人和小王爷在,总比咱俩在这儿鬼鬼祟祟强吧。” 崔景桉终於忍不住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啊!” 藏书阁內,猛的传入一声惨叫,谢遥从书堆里抬头,竖起耳朵没再听见声音,瞥见门外站立的人影,看来没事,隨安心埋头深入书海。 『喂,你真的要参加科考?』 谢遥刚沉浸的心神,被脑海中的声音打断,“我参不参加和你有什么关係?你不是说快消失了?这两个月过去了,还在?” 『谢遥』一滯,半晌才有声音,『我不甘心。』 “不甘心?你想见你母亲?”谢遥皱眉,“现在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要是她死了,你一直见不到她,难不成要一直和我共用一具身体?” 『不会!』 『她不可能死!』 谢遥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我是她女儿!』 谢遥嘴角一抽,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无可反驳。 『你放心,她会出现的,甚至主动找上我们。』 谢遥不可置否,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了,主动断了和她的交谈,继续看书。 日头西斜,橘黄色的光晕在谢遥脸上晕开,苏子的声音准时在门外响起,“谢公子该吃饭了,填饱肚子再看书吧。” “苏子,门没锁,你进来吧。” 苏子一进门,就看见谢遥坐在窗边的案几上,苏子將饭菜一一端出来,看著书背后的谢遥,打趣说道,“我就没见过比公子还好学的人。” 谢遥嘆了一声,没办法啊,止住念头,简单糊了几口,就让他端下去。 “就吃这么点啊?” 谢遥摆摆手,苏子瘪了瘪嘴,一步三回头关上门离开,他就没见过比谢遥还好伺候的主子。 第68章 结束 马车缓缓而行,谢遥看著对面的崔蘅有些彆扭,“地方不远,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崔蘅睁开眼睛说道,“凡事有万一,考试在即,要是再发生那天的事,你以后的路都要收到影响,更重要的是时间耽搁不起了。” 谢遥心一沉,她知道崔蘅的意思,有人將目標已经对准她,时间不等人,此次科考她一定要在朝堂上亮相,否则,將来死的悄无声息,那可就太不值了。 马车走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已经有些大了,谢遥掀开一角,外面远处人头落人头,有老有少,有衣著华贵的,也有衣衫襤褸,面黄肌瘦的。 谢遥看见他们,眼光一凝,“他们是从北地逃难来参加科考的吗?” 崔蘅透过缝隙看去,微微点头,“没错,此次加恩科考,皇上第一是为了填补北方官员,第二是为了选拔前去賑灾的人才。” 賑灾?这个词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的,还以为朝廷已经將北地放弃了,任由自生自灭了。 “谢公子可以下车了。” 崔蘅嘴角掛著一抹温和的笑意,“好好考啊。” 谢遥嗯了一声,低头下车。 一下车,才真切感受到,人有多少。 没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已经开始进入考场了。 “王才。”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谢遥目光一扫,一个中年人应声上前。 检查官,仔细翻看王才带的东西,连竹篮里的馒头都要扳开看看,再就是脱去外衫,简单查看。 谢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里鬆了一口气,没事。 “谢遥!” 谢遥叫虎峰交给她的竹篮递上去,检查官见她识相,臭臭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脱去外衫。” 谢遥依样脱去外衫,照著前面的人转了一圈。 “好了,进去吧。”说完递给她个號码牌挥手让她进去。 谢遥扫了一眼手里的號码牌,“十五號。” 虎峰望著谢遥安全无虞的进了考场,刚要转身回稟自家小王爷,没想到人已经放下帘子。 得,不用他多嘴了。 在崔蘅离开后,一处屋檐底下显现俩道人影,“主子,她已经进去了,您放心吧。” “嗯。” “上回你杀掉的顾遇,可有查出身后人是谁?” “属下无能。” 那人似一声嘆,“你无能,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主子......” 三天时间对於外面的人来说,转瞬即逝,可坐在考场內考生可是度日如年。 谢遥左边的一个少年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没过几息立即有人上前拖走。 谢遥神思恍惚出来时,浑身好似卸了二斤沉重,苏子眼尖在门口一看见谢遥噔噔跑上前一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谢遥眼神涣散看了眼苏子,双眼微合再看不见其他,沉沉陷入黑暗。 再此转醒时,崔蘅守在床边,“崔蘅......” “我在。” 谢遥捂著脑袋坐起身,想到自己一出考场门就昏倒,摇头苦笑,“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崔蘅体贴递给她一碗粥,“已经两天了,许是这段时间你绷的太紧,这科考一完,骤然一松,你自然也就鬆懈了。” 谢遥点点头,腹中咕嚕咕嚕地响,一碗白粥下肚,才觉得精神好了。 “结果什么时候出?” 崔蘅顺手將碗接过,“明日就出,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谢遥垂眸,声音低不可闻,“榜上有名。” 崔蘅一笑,“阿遥自是聪慧。”说著神色骤然冷下,“那些人也按耐不住了,阿遥要做好心里准备才行,接下来才是硬仗。” “我知道。” ...... 皇宫大院內。 朝堂之上,九五之尊面无表情,站在右边的文官有一人站出,“皇上,此次科考微臣建议不分先后,凡事榜上有名皆入翰林院。” “魏大人此言差矣,北地旱灾尚未缓解,官员死伤无数,让他们去翰林院坐冷板凳熬资歷,还不如外派去賑灾。” “高大人,你说的好生轻巧,賑灾?北地还有人吗?” “你!” “好了......” 一道威严至极的声音在眾人头顶响起,眾人皆屏声静气,肃正己身。 “魏卿,此次榜上前三名是谁?” “回圣上,第三是徐志,第二崔瑾熹,第一是谢遥。” 魏东声犹豫一瞬,再次开口,“此三人都是在崔氏族学上学。” 皇上眸间闪过一丝暗色,“原来是崔氏族学。” 候在殿外的崔蘅,不知道里面再说些什么,今早皇上便宣他进宫,一直候在殿外一直到现在。 过了半个时辰,殿內黄宫高声唱喏,“退朝!” 陆陆续续的朝廷官员,踏出殿门,抬头一看,崔蘅直挺挺站在远处,面如表情,如同一尊木雕。 人人当做没看见,接二连三从他身边走过,崔蘅目不斜视,直直望著殿內。 “你说崔氏的异姓王之位,自从老王爷死后,一直没个著落,皇上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想將爵位收回来唄。” “崔府现在只有一个崔蘅顶立门户,其他老的老,小的小。我看啊,崔氏要不行了......” “那可说不定。” 两人的声音並没有压低,一切都传入崔蘅耳中。 崔蘅目光微暗,看著从殿內小跑出来的李內监,嘴角合適的扬起一抹笑容,待他走近,“李內监,皇上可是要见我?” 李內监一笑,“小王爷,隨奴才进去吧。” 崔蘅在李內监毕恭毕敬的姿態被请进后殿。 刚才谈话的两人瞧见,对视一眼,一人笑道,“我现在倒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 “走吧。” 进入后殿的崔蘅自然没有听到两人后来转变的话语。 崔蘅撩袍行礼,动作间挑不出一丝错。 皇上淡淡看了一眼崔蘅,抬手接过李內监递过来的茶盏,李內监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著痕跡看了眼跪的挺直的崔蘅。 殿內静悄悄听不到一丝声音,李內监眼观鼻鼻观心,手中渐渐渗出冷汗。 也不知小王爷今日是怎么惹皇上不高兴了。 这可是自从崔家成年男丁尽数死在外面后,从来没有的事啊...... 第69章 召见 “崔蘅,你可知今日我让你等在殿外是为了何事?” 崔蘅神色不骄不躁,安静回答,“陛下可是为了谢遥?” “你知道就好。”皇上冷哼一声,说著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隱隱有些激动,“你快带他进宫让朕瞧瞧。” 崔蘅听到抬头看向皇座上的人,“皇上,谢遥参加科考得了第一,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现在您见她岂不是向所有人宣告你对她另眼相看?” 崔蘅苦口婆心劝说,“朝廷內外要多少眼睛盯著您,届时谢遥也必成为某些人的肉中钉,眼中刺。” 皇上冷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朝中所有新科进士都要进朝接受赏封,以阿遥的容貌,你觉得那些人会就此罢休?” 崔蘅瞳孔一缩,微垂的眼瞼遮住这一异样,並没有人发现。 阿遥?还没见谢遥,皇上就已经如此亲昵,崔蘅心底隱隱升起一丝不安。 “李安,去传旨召谢遥进宫。” 崔蘅唰的一下抬头,目光隱隱透出震惊,“皇上......” 李內监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躬身应下时,皇上眼底隱隱的疯狂深深印入他心底。 李內监踏出殿门时,不著痕跡朝柱子边的一个小太监招手,两人靠近一瞬,只见他双唇上下张合几息,刚才的小太监快速消失在殿门前。 “来人,隨咱家去崔府宣旨。” “是,李大监。” ...... 崔府静暉堂。 李內监静静看著一身白衣的谢遥,目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最后放在崔老夫人身上,“老夫人,皇上有旨,宣谢遥立刻进宫覲见。” 崔老夫人搭在崔嬤嬤胳膊上的手一紧,看了谢遥一眼笑著道,“这么晚了,不知皇上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崔老夫人语气一顿,立刻有丫鬟上前朝李內监怀里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李內监语气不明的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说道,“老夫人,谢公子荣登新科进士第一,心怀惜才之意,特下旨想见见谢公子罢了。” 崔老夫人眼含担忧扫过谢遥,勉强笑道,“劳烦李大监照看了。” 李內监笑笑,没有说话。 当事人谢遥上前轻轻拍了拍崔老夫人,安抚道,“夜深了,您安心休息吧。” 崔老夫人目光温和的扫过谢遥每一寸眉眼,“我等你回来。”短短两月却对谢遥的懂事升起浓浓的喜爱。 谢遥看著老夫人心底一软,心底默念,多谢您的悉心照料。 李內监出声提醒,“谢公子,走吧。可不好让皇上久等。” 谢遥收起眼底的柔软,转身隨李內监离开。 崔老夫人望著她离去的背影,像是失去所有的气力,立刻瘫软倒在身侧崔嬤嬤身上。 “老夫人,谢公子会没事的,有皇上在呢。” “皇上?你忘了皇后。” 崔嬤嬤一嘆,再没有出声。 谢遥坐在马车里,目光盯著面前的李內监,却一言不发。 李內监细长的眼角低垂,察觉到谢遥射在身上的目光,嘴角忍不住一僵,身子渐渐绷紧,好似刚才在静暉堂神態隨肆张扬的人不是他一样。 马车很快,在狭小的空间气氛凝固,李內监抬手扇了扇脖颈,没想到对面立刻传来声音,“李內监好像很热?” “哪...哪有?” 谢遥歪嘴一笑,移开目光,此刻马车也缓缓停下,李內监逃似的出了马车,双脚一落地才觉得真正喘上这口气。 察觉到身后的人,李內监抬眼望著面前高门红墙,心底一定,“谢公子,隨咱家进吧。” “劳烦李大监。”谢遥慢悠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之中毫无对威严的皇宫的敬畏,仿佛她面前人人打从心底里畏惧的皇权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李內监压下心底升起的怪异,抬脚朝宫內走去。 ...... “蘅儿,你的担心我明白,起身坐吧。” “谢皇上。”崔蘅眉眼低垂看著身下的青石板,缓缓起身,坐在一侧。 皇上目光急切的望著门外,往日身下舒服绵软的皇座此刻也变得如针扎难受。 “皇上,奴才回来了。” 听到李內监的声音,皇上『腾』地一下起身,几步跨下朱阶,谢遥跨进宫门时就看见身著明黄袍的老者三步並作两步朝自己奔来。 谢遥目光扫过坐著的崔蘅,落在已经站在面前的人身上,谢遥刚要行礼,一双手已经搭在肘下,“不,不...不用行礼。” 苍老的声线隱隱带著颤音传入谢遥耳中,令她下意识抬头,一张苍老面目闯入她眼中。 “阿...阿遥,你就是阿遥......” 谢遥面上適时浮上疑惑,“皇上,草民是谢遥。” 皇上一把捞起谢遥紧紧抱在怀里,崔蘅腾的一下起身,谢遥抬手一摆,崔蘅立在原地,李內监垂著身子没有看见。 谢遥疑惑的声音在皇上耳边响起,“皇上?您怎么了?”察觉到肩颈处的衣服一片濡湿,谢遥顿住了。 半晌,皇上鬆开谢遥,眼角隱隱还有泪光,目光仔仔细细扫过谢遥的脸。 声音带著不可思议的温柔,“阿遥,你今年几岁啊?” 谢遥老实回答,“再有半月就十四了。” 皇上看向谢遥的目光柔和,“来,跟祖父来。” “祖?祖父!”谢遥看著面前的皇上带著震惊,“草民姓谢名遥,有,有祖父...” 皇上目光就没从谢遥脸上移开,跟耳聋一样,“来,跟祖父走。” 谢遥嘴角一抽,跟著走向內殿,小太监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皇后娘娘求见陛下。” 皇上充耳不闻,一心拉著谢遥朝后面走去,李內监见状,朝殿內的崔蘅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刚跨出门,“皇上呢?” 李內监躬身行礼,声音里暗含著一丝不可察觉的敬意,“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正在接见新科进士第一...谢遥。” 听到谢遥这个名字,皇后眼神一冷,“一个还未分封的庶民,怎可进宫!居然还敢近皇上的身,出了事,谁能担得起!” 第70章 君后对峙 皇后娘娘暗含之意,李內监听的明白,小心抬眼瞥了眼撵上的皇后,低声回道,“崔小王爷也在。” 皇后神色一凛,“开门,让本宫进去!” 李內监一脸为难的看著皇后,“皇后娘娘,没有皇上召见,宫门不可开。”说完嘴里一苦,他虽然是为皇后办事,可名义上还是皇上身边的大监。 没有皇上的旨令,就是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人进去。 皇后冷哼一声,“放心,一切以皇上龙体为重,出了事有本宫担著,开门!” 李內监犹豫再三,想到皇上日渐苍老的身体,又看向皇后神色威严,炯炯有神的目光,心里一定,挥手让人开门。 皇后眼底闪过得意,一手搭在身侧秋香臂上,缓缓下了步撵,趾高气昂走向殿內。 站在殿內的崔蘅分外显眼,“崔蘅!你好大的胆子!” 崔蘅拱手施礼,声音淡淡,“不知何处得罪皇后?” “皇上对你倚重,你却带著生人接近皇上,还不知罪!”皇后疾言厉色,一双凤目死死瞪著崔蘅。 崔蘅一笑,“生人?皇后娘娘难道不知谢遥乃是新科进士,凡事能参加新科进士的士子无一不是身家青白。” 皇后眼睛一眯,“本宫稍后再和你算帐!” 崔蘅嘴角一扯,看著皇后闯入后殿,眼睛瞥过跟在身后的李內监,不紧不慢说道,“认不清主子的奴才,李大监你说,是什么下场呢?” 李內监脚步一顿,神色坚定追隨皇后的脚步上去,下场?他只知道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皇后的嫡出皇子正值壮年。 选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谢遥跟著皇上进了后殿,看著他转动长几上的瓶,眼前的这墙赫然转动,出现一间密室。 谢遥看了眼皇上,在他的声声催促下抬脚进去。 一进密室,四周墙壁上掛满了姿態音容各式各样的美人,谢遥看清上面的人后,心猛的跳了一下,阿婆! 皇上满眼怀念的一一望过去,最后落在谢遥身上,“阿遥,算年纪,这是你祖母......” “当初她怀你母亲的时候,我皇位不稳,心怀鬼胎的人接二连三对她下手,最终我没有护住她,你母亲也失去下落。”声音很低,要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怕谢遥也听不见。 说著抬头目光温柔的看向她,那目光透过她像是在怀念什么人,又是像是在思念。 “我寻找你母亲多年,始终没有下落,现在能看见你,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谢遥开始正视面前这个身处高位,浑身威严现在却像一个平常百姓家的老者,“陛下仅凭我和画上这位相似的容貌,就判定您是我的祖父,是不收太草率了?” 皇上嘆了一声,摇头道,“阿遥,凡是你祖母的血脉,身上都会遗传她的梅印记。” 说著指了指她脖子,“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谢遥沉默,还没等皇上再说什么,外面忽然一阵嘈杂,“来人,就地击杀刺客,营救皇上!” 尖利的声音一响,密室的两人立刻向外看去。 皇后闯进內殿就看见皇上和谢遥从一间密室出来,皇上动作很快,但还是被皇后瞥见一丝,满室的画像,画像! 皇后交叠的双手死死掐住,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死死看向皇上身边的谢遥,扭曲的疯狂被死死压下,厉声一喝,“来人!將这个闯入皇宫的贼人给我拿下,送进刑部大牢,好好审问!” 话音刚落,皇后的人立刻闻声而动。 “放肆!”皇上一步向前站在谢遥身前,看向神情扭曲的皇后,“朕还是这大秦的皇帝,皇后你放肆了!” 皇后的人吶吶停下动作,不敢再动,皇后眼底划过狠辣,“皇上!我也是为你好,免得让一些別有用心的贼人蛊惑陛下你啊。” 皇上冷笑一声,“深更半夜,皇后带人闯进朕的寢宫,朕看那贼人就是你,皇后这是巴不得朕驾崩,好给你们庞家腾位子吧...” 李內监双腿一软,颤声道,“皇上...万不可说这话啊...”立刻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人。 皇后踉蹌后退一步,皇上这是把皇后乃至整个庞家架在火上烤啊,就直截了当指著她鼻子说你有谋逆篡位之心。 谢遥目光愣怔看著身前的皇帝,他这是不惜为了她要与皇后撕破脸? 皇后狠狠瞪了一眼藏在皇上身后的谢遥,还想再说什么,一只手忽然拉住她,怔然回头一看,“父...父亲?” “月儿,你胡闹了。” 庞如海不轻不重呵斥了她一声,抬手向皇上告罪,“皇上,是皇后无状,还请將皇后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白髮苍苍,白眉下的一双眼睛囧炯炯有神,目光温和,甚至还朝谢遥投去一个微笑。 皇上脚步微移,堵住他们之间的视线,冷冷看著庞太师,“庞太师,朕宫闈內的事,也是想插一手?这天下不如改姓庞如何?” 庞太师眼底错愕一瞬,隨即双膝跪地,“皇上怒罪,是老臣逾越。” 皇上冷哼一声,瞥见跪在皇后不远处的李內监,眼底冷意似要凝成实质,“李安,传朕旨意,皇后无状,肆意妄为,革去管理后宫职权,由魏贵妃代为管理六宫。” “今夜皇后闯入寢宫之人全部...夷三族!” 在场之人无不惊惧,冷汗连连抬头看向头上的皇帝,刚才还听令皇后的人呢此刻面色惨白,神思恍惚,浑身不自觉颤抖。 谢遥目光扫过面前瘫软倒了一地的人,没有丝毫心软,要是皇上刚才有一点势弱,现在神思恍惚瘫软在地的人,怕就是她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皇上与皇后各成一派,形同水火,更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为了阿婆的后代,如此疾言厉色,甚至不惜与皇后撕破脸皮。 皇上一声令下,呼啦啦持刀进来一批侍卫將所有人带有,包括皇后。 没有给她这个一国之后留一点面子。 第71章 反应 崔蘅等到天明也没见到谢遥,只好先回崔府,老夫人草草合了几眼,就早早在静暉堂等著。 “老夫人,您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奴婢等著小王爷就是,他一回来我就喊您。” “不,不用,我要亲自等他回来。” 崔妈妈微嘆一声,在老夫人身后支了一个软枕头,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 天色渐亮,小丫鬟们在外走动有了声音,老夫人一手微颤,眼巴巴望著门外,昨夜就走了,到现在也不见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小王爷。” “小王爷。” “嗯,母亲可起了?” “回小王爷的话,老夫人一直等著您呢。” 一直?崔蘅一愣,撩起帘子一进门,就看见老夫人双眼红彤彤的盯著自己,“母亲,一夜未睡?” 崔老夫人摇头,问道,“宫中情况如何?阿遥可有事?” 崔蘅扶著老夫人重新坐下,“皇后管理后宫之权被夺,交由魏贵妃,夜闯皇上寢宫的太监宫女全部被皇上下令夷三族。” 崔老夫人和崔妈妈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严重?看来是皇上是真的动气了。 “可是因为阿遥?”崔老夫人试探著问,除了谢遥,她想不到这么多年以仁厚標榜的皇上一出手要了数千人的性命。 崔蘅沉默一瞬,缓缓点头。 崔老夫人脸色一白,这相当於是把谢遥架在火上烤啊,皇上这么做,人们记住的不是皇上的残暴,而是这一切都因谢遥而起。 崔蘅也是想到这一点,不过他想到是皇上此次举动也透露出另一个信息,那就是皇上要和庞党正式开战。 崔老夫人一惊,“可是皇上准备......” 崔蘅眉眼一低,压低声音,“母亲,您最近要约束好府內眾人,不要让他们外出生事。” “皇后一向视咱们崔家为眼中钉,咱们又是一向站在皇上这边,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恐怕就是崔家。” 崔老夫人神色一凛,郑重道,“我知道了。”说著想起宫中的谢遥又是一嘆,看皇上的举措,谢遥在宫中暂时是无事的。 崔蘅简单陪老夫人用了早膳,嘱託崔妈妈,“一会儿劳烦崔妈妈扶母亲是歇息会儿。” 崔老夫人一摆手,“我用不著。” 崔蘅无奈一嘆,“母亲,现在您可不能倒下。” 崔老夫人一滯,“好吧。” ...... 坤寧宫內。 皇后冷著脸,瞥过身边的秋香,“告诉父亲,著派人手,务必將谢遥斩杀。” 秋香还没有说话,一道年轻的嗓音响起,“母后,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这在皇位上坐的还是父皇,您现在和他撕破脸皮可不是好事。” “你懂什么!”皇后扭头呵斥。 文惠委屈闭上嘴,一旁的大皇子看自己姐姐被皇后责骂,出声解围,“母后,皇姐的意思是...”说著一笑,细长的丹凤眼浮现出寒意。 “皇姐的意思是父皇一向以仁厚自居,此次大开杀戒,还是为了一个新科士子,明早一上朝,弹劾的摺子就会如雪般飘落,所以说,不用我们著急,父皇看似是护著他,实则是把他往死路上推。” 文惠一拍手,“是啊!还是皇弟你聪明。” 皇后呼吸一滯,心底狂啸,你们懂什么!看昨晚皇上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別说群臣,就是整个天下的人要谢遥死,他都不会鬆口。 皇后心累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文惠自从上次察觉皇后的排斥,早就巴不得离开这儿,要不是听说皇弟今日会来看皇后,她才不会来呢。 姐弟两个退出去,文惠顿时鬆了一口气,看的大皇子一笑,“皇姐这是怎么了?” 文惠孩子气的拍了拍胸口,张口就要对他说出母后对她的態度,抬眼一看皇弟眉眼笑意,又咽了回去。 皇弟和母后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还是不要让他因为这些小事烦恼了,想著便张口回道,“没事,是母后生气的样子有些可怕。” 大皇子惊讶,“皇姐怎么会这么认为?母后一向对我们还是很好的。” 文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是你认为,你感觉,“算了,不要说这个了。” 大皇子点头,想到皇后生气的原因,开口问文惠,“皇姐,那个谢遥不是从崔府出去的吗?你对他了解多少?” 文惠冷哼一声,“很囂张!”居然敢和景桉比试,不是很囂张吗! “我前段时间听说景桉和他比试输了,谢遥这回又考了文试第一,看来他是文武双全,难怪父皇对他那么看重。” “看中?”文惠不解看他,“刚才在母后宫中,你不是说父皇这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吗?” 大皇子一笑,“你没看见母后生气的样子?要不是不这么说,今日你我可有的事做了。” “可是父皇將母亲身边的人尽数斩杀了啊。” “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天子威严岂可容忍冒犯,母后深夜带人强势闯入父皇寢宫,父皇不震怒才怪。” 文惠明白似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李內监从树后走出,在原地佇立了一会儿,朝皇后宫中走去。 谢遥双眼紧闭,呼吸一深一浅,看起来睡得香极了,皇上目光贪恋的从她脸上划过,久久不能回神。 床头一股清甜的气味燃燃升起,皇上看了会儿,收回目光,转身出去。 “李安的位置从今以后由你顶上。” 双眼垂落的小太监立刻匍匐跪地,声音中带著喜意,“多谢皇上抬爱,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照看好里面的人,若是他有任何差错,你的下场比夷三族还要惨。” 小太监一愣,看向地面的眼睛划过一丝惊惧,颤声道,“奴才谨遵皇上圣意。” 皇上满意点头,“派人將宝衣司,和宝饰司的掌司给我叫来。” “遵旨。” 小太监慌不择乱爬起身就跑,刚才的惊惧还残留在心中,浑然忘了规矩。 皇上的眼眸划过一丝暗光,想到谢遥的出现,心跳都快了几分。 第72章 孙子 翌日朝廷大殿之上。 小太监周义手持明黄圣旨,高声朗读完毕上面的內容,在场的大臣静声一片。 庞太师目光一闪,抬头看向皇座之上的皇帝,沉声道,“皇上,太子乃国之根本,不可轻率下定论。” “何况,谢遥是否是皇家血脉尚未有决断。” “朕可以证明,谢遥就是朕和谢皇后的孙子。” 庞太师抬手,“皇上,您要慎重,据臣调查,谢遥家世清白,祖上具是耕读之家,哪会是您和谢皇后的孙子。” 皇上早就料到,今日会有人怀疑谢遥的身份,冷笑一声,“谢遥的容貌和谢皇后极为相似,这便是证据。” 庞太师一人站出,看著皇上,沉声道,“世上相似之人千万,单凭容貌这一点,代表不了什么。” 皇上眼睛微眯,冰冷的目光扫过庞太师,他却恍若未觉,“来人,传太医。” 庞氏一党,心中一惊,扭头视线落在缓缓进殿的人。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起身吧。” 庞太师扭身一看,眼底一沉,“温太医?” 温太医一笑,“正是臣。” 皇上抬手让温太医將事情说出来。 “臣遵旨。” 温太医微躬身子,回道,“回各位大人的话,昨天,臣已经为皇上和谢小公子做了血缘验证。” 此话一处,在场的官员心中一惊,忍不住看向皇座之上的人,没想到啊,谢皇后死去多年,皇上如今只不过是见到一个容貌相似的人就如此偏护。 此刻眾人心中庆幸,谢遥不是女子之身,更不是毫无干係的女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反倒希望谢遥是皇上的子嗣,不然,色令智昏,大秦现在可遭不起任何风雨动盪了。 可显然,庞太师一党不这样想,“快说,谢遥一定不是皇上的孙子,是不是?” 温太医温和一笑,“回这位大人,您错了,据臣验证,谢遥的確是皇上的孙子。” 的確是皇上的孙子... 皇上的孙子... 孙子...... 这两个字默默在眾人心中迴响,皇上脸上终於掛上一抹笑容,“温太医有功,重重有赏。” 庞太师心一沉,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出列,高声打断皇上脸上还未完全升起的笑容。 “皇上!这谢遥仅凭一介孩童之身便可从北地逃到这里,身后一定有心怀不轨之人,他们混淆皇家血脉,这是要害我大秦啊,皇上!” “您万不可中招啊!” “住嘴!”皇上脸色刷的一下黑下来,“朕身为大秦皇帝,没有万般把握岂会混淆皇嗣,你这是怀疑朕年老眼,连自己的血脉都认不得吗!” 皇上劈头盖脸的斥骂,让那名官员顿时傻眼,下意识看了眼庞太师。 庞太师身子一僵,在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蠢货,这时候看他干嘛! “李德伟,你看庞太师作何?” 李德伟噗通一声跪倒,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哼!李德伟其心可诛,立刻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大牢审查。” 李德伟回神时,双臂已经被架著往外拖,意识到皇上说的是什么,了立刻喊冤,“皇上!臣知错了!” 李德伟人不在了,声音还久久绕樑不能消散,在堂上的朝廷官员顿时紧闭双唇,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適宜的话来。 他们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在杀鸡儆猴,这谢遥的血脉已经是確认无疑,谁敢提出反对,那就是找死! 没看见庞太师都噤声了吗? “若没有异议,那就散朝,立刻著人昭告天下谢遥乃朕子嗣,著封为大秦太子!” 庞太师猛一抬头,急声道,“皇上,既然谢遥是皇家子嗣无疑,昭告天下可以,可是这太子事关国之根本,老臣今日就是死,也不能任由皇上胡来!” 眾人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皇上。 皇上此刻倒是没有发怒,反而淡淡询问,“庞太师这是心目中有太子人选了?” 庞太师语气一滯,“臣没有。” “那你为何质疑朕的决定?”皇上反问,“大秦天灾频频,正是人心不稳,有了谢遥,百姓有了主心骨,人心才会稳,朕也是为了百姓著想。” 人心不稳是朝廷没有賑灾粮,和谢遥有什么关係,眾人心里吐槽。 庞太师一噎,好半晌,面色难看道,“太子人选需具备德体智皆不可缺,岂可仅因人心不稳,隨意定下太子人选。” “谢遥贏了骑射名满新京的崔景桉,这难道不是体?” “他在力压新进士子,成为榜上第一,难道不是智?” “在锦州瘟疫,不惜自身性命,奔波劳心医治百姓,难道不是德?” 三个难道,问的庞太师重心不稳,后退一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皇上扫过底下的朝廷大臣,起身离开。 小太监周义尖细的嗓音立刻想起,“退朝!” 这太子人选就这么在皇上舌战群儒的战况下,定了下来。 谢遥迷迷糊糊一睁眼,底下呼啦啦跪下一地人,高声呼喊,“参见太子殿下。” 谢遥整个人一呆,他们喊什么?太子?是她! 谢遥撑著起身,双脚一落地,立刻有人上前,换衣,梳发,恭敬的將锦帕递在她面前,“请太子净面。” 谢遥边思索,边拿起锦帕,进京这段时间,这身子养的越发好,白里透红,宫女脸色羞红的看了眼谢遥,接过锦帕快速退了下去。 皇上一进门就看见一身明皇太子服的谢遥,脊背挺直,一屋子的人站在谢遥身边,盖不住她一人的风采。 “阿遥,你醒了。” 谢遥抬眼看向皇上,眉头闪过一丝沉思,“皇上?我这是...” “唤我祖父。” 谢遥敏锐察觉到皇上话语里的异样,面对她时,从昨日起就是以我自称。 “祖父。”谢遥从善如流,没有扭捏,喊了皇上一声祖父。 “哎!”皇上肉眼可见浮上喜意,“好!好!好!” “来人,摆膳!” 皇上一声令下,浩浩荡荡涌进一片人,各色膳食如流水般送入內殿。 第73章 册封礼去前夕 “来,吃这个,我听说阿遥喜欢吃这个水晶蒸饺,今天特意丰富御膳房给阿遥你做的。” 谢遥看著碗里的越堆越多的食物,心里五味杂陈,低声道,“您也吃,不用管我。” 皇上笑的脸上褶子都没了,“怎么能不管,从今以后阿爷要事事照料,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谢遥心里压抑不住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幸而仅存的理智拉住了她。 两人静静用完早膳,荣升首领太监的周义躬身进来,“皇上,皇室宗亲求见。” 皇上眉头一皱,转念一舒展,“让他们进来。” 周义圆圆的脸上带上笑意,朝谢遥行礼问安后,转身出去。 皇上见状点点头,谢遥起身,“皇上...”话刚出口,被皇上一口回绝,“就在这里,正好让他们见见你。” 谢遥重新落座,宗室王爷们被太监一领进门,抬头一看,被明黄色的太子服一晃眼,视线顿时落在谢遥身上。 一时间竟然连最基本的规矩的都忘了。 皇上现在是有谢遥万事足,对自己忘记行礼可以,但是对谢遥不行礼不行。 周义一收到皇上的眼色,立刻疾言厉色一喊,“放肆!见到太子竟敢不行礼!” 眾人冷不防被又尖又细的嗓子一喊,嚇得一激灵,回过神瞥见皇上不悦的神情,立刻行礼。 谢遥对此倒是没有感觉,只是看他们样子觉得今天来者不善。 “皇上,您册封太子,为何这般匆忙?”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是一个刚確认身份的皇嗣。” 皇上面色淡淡,“皇叔可是对朕的决定有何不满?” 为首的白髮苍苍的老者頷首道,“不敢,只是这太子人选既是国事,也是家事,都是陈家子孙,皇上册立太子,也该让我们认同这少主才是。” 皇上眉眼一冷,刚要张嘴,谢遥起身看著面前的老者道,“不知您所说的认同具体指什么?” 皇上冷眼瞧著面前的人一张一合,“现在大秦內有百姓遭灾,民不聊生,外有强敌环伺。既然想坐稳太子之位,当然是要解决这些问题。” 谢遥眉眼一转,笑道,“天灾岂是人力所能干预,大秦的当权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賑灾,安抚受灾百姓,助他们重整家园。” “不瞒各位说,我也是逃难过来的,一路上连个賑灾二字都没听过。” 老者急了,谢遥这话什么意思,是皇上,是朝廷不作为,不管事了?“那是国库空虚,怎能发出賑灾粮?” “那怎么会国库空虚?”谢遥顿时反问,“我备考科举之时,发现大秦近年来並无战事,既无用钱处,哪会国库空虚!一定是无用蛀虫养的多了,奢靡浪费,才会一年一年导致国库空虚,您说是吗?” “你!” 跟在老者身后的皇室宗亲均是对谢遥怒目而视,忌惮的看了眼神色舒展的皇上,暗压下心中的怒气。 皇上一扫之前心中的怒火,唇角带上一抹笑意,“阿遥说的好。” 直到出了皇宫,为首的老者还是面色沉沉,身后年轻人上前,“叔爷,皇上和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者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什么意思!说你我,说我们是米虫,是废物,还是罪魁祸首!” 年轻人被吼得的一愣,悻悻后退,其他人见状默默拉远距离,免得被波及到。 其实今天他们是不想来的,要不是这位和太上皇是亲兄弟,在皇室宗亲里辈分高,说出的话不得不听,他们才不来呢。 这大秦谁当坐龙椅,谁当皇上,和他们有什么关係? 只要他们姓陈一天,这皇室终究会养他们一天。 何必来皇上这里找不痛快,真是吃饱了撑的。 ...... 庞太师府上,一位老者被下人领著缓缓前行,“老亲王,当心,我们大人不急。” 老亲王拄著拐杖,一步三喘气,“不碍事,別让太师久等,快带路。” “是,那您隨我来。” 庞太师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坐在两侧的幕僚忍不住对视一眼。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稟太师,老亲王到了。” 太师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朝一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起身打开房门,亲自迎了老亲王进门,“父亲忧心您腿脚不便,特意让我来接您。” 老亲王一笑,“太师有心了。” 迎接的人嘴角一勾,看不清意味,亲自扶著人走进屋子,在挨著太师最近的位置坐下,自己站在太师身后。 太师抬起精光闪闪的双目,看向老亲王,“今日进宫,不知如何?” 老亲王一拍大腿,嘆道,“太师是不知道,那竖子无状,竟敢对皇室宗亲出言羞辱...” “更可恨的是皇上对此视若不见不说,竟然还说他说的好!”说著声音突然一低,“看来皇上对这个新太子极为宠爱,那可真是当眼珠子看,比当年的谢皇后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亲王眯著眼看向眼前模糊的人影,摇头嘆气,“太师的嘱託,老夫办不成,有愧了。” 老太师不说话,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倒是他身后的中年人笑著对老亲王说道,“老亲王这是哪里的话,您肯帮忙就是最大的心意了,何来愧对?” “也劳烦您奔波一天了,我让人早些送您回去歇息吧。” 老亲王点点头起身,告辞离开。 等人一离开,庞太师眼神一冷,双唇张合,吐出两个字,“废物!” 中年人回来看见庞太师的样子,开口劝道,“父亲,不必动怒,我们也没指望一个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能拦住皇上一意孤行。” “公子所言极是,太师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高兴?” 底下的幕僚一个个顺著庞封的话说,顺著儿子的话劝老子,庞太师总不会对他们发怒。 庞太师睁眼划过一丝冷光,“养著你们这些人就是顺著我儿,尽说些废话?” “哼!”底下的人默默低头,缩小存在感,庞太师呵斥一声,看向身边的儿子,“皇后宫中可传来消息?” 第74章 迟则生变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趁早解决了谢遥,迟则生变。” 生变?早就变了! 庞太师语气一沉,“派人给皇后传话,就说本官知道了,让她务必安心,还有多对大皇子上点心。” “是,父亲。” 庞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宫中,一道圣旨飞出皇城,迅速传到京中要员府邸之中。 “圣上有旨,册立太子,乃国之幸事,三天后开祖祠,上玉蝶,受分封,钦此。” 庞太师看著接到手里的圣旨,手指微颤,垂首接下圣旨。 同一时刻,在京中各个官员府邸上演。 崔老夫人领著闔家老小接了圣旨,脸上一片飞红,搭在崔妈妈胳膊上的手,一抖又一抖,“好了,这下就好了。” 崔蘅接过圣旨,虎峰上前塞给传旨太监一个大大的荷包,收到好处的小太监周义笑的眉眼一开,“王爷真是客气了,这是咱家该做的。” 崔蘅听到他的称呼,眼底一闪,“周大监辛苦,该得的。” 周义心里满意点头,想到谢遥心里还是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行礼后,离开崔府。 虎峰等人离开,激动的张嘴又合上,反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话来。 崔老夫人眼眶通红,捂著嘴望著崔蘅。 反观后面的人脸色便没有这么好看了,自然是族长一家了。 文惠公主是一脸不可置信,谢遥是皇家血脉,还被册封为太子?! 崔景桉则是一脸低落,崔氏族长父子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刚才周义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称呼,他们又不是耳聋了没听见,正是因为听见了心底才一沉又一沉。 压了嫡支这么多年,眼看熬著皇上要死,就等下一任皇帝开口封他们父子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煞星,截了他们的好事! 崔府眾人心思各异,身在皇宫的谢遥自然不知。 她派周义去崔府宣旨,第一是告诉崔蘅,她没事,甚至在皇上的极端保护下过的还不错,甚至皇后几次想派人唤她去坤寧宫,都被皇上挡在门外,连传话人的面都没见。 第二是便是为了解决崔蘅一直不能受封亲王之位的尷尬。 等她正式领了太子册宝,就能奏亲皇帝正式將亲王之位传给崔蘅。 发散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用膳。” 谢遥现在住在皇上处理公事的偏殿,这些日子皇上做什么都把她带在身边,甚至处理公事也开始教她。 沉思间,便踏进內殿,“阿遥,你来了。” 皇上一脸喜意的將谢遥拉到椅子上,高兴地指著一桌子的菜,说道,“阿遥,这都是你祖母曾经喜欢吃的,今天做给你尝尝。” 阿婆?谢遥一愣,扫过面前一桌子的红彤彤的菜餚,没想到阿婆就算是到了异界,也改不了喜欢吃辣的喜好。 谢遥在皇上目光殷切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味蕾瞬间被点燃,头皮一炸,火辣刺麻的感觉直衝头顶。 她连忙拿起一旁的杯子漱著送下肚,皇上在一旁却瞧著失了神,谢遥感觉嘴都没有知觉了,无奈嘆气,扭头就发现皇上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筷又一筷的辣菜送嘴里。 谢遥看著整个人都变成辣椒,最后只能捡著几个素菜和汤羹吃完。 “当初我也和你一样,吃第一口时,被辣地直喝水,你祖母还笑话我一个大男人一点辣怎么都不能吃,看著她吃的香,我跟著她也慢慢习惯了吃辣,直到现在面不改色。” 说这些的时候,皇上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谢遥一直觉的他看自己眼神都是放空的,好似在看她,实则是透过自己在看向当初的阿婆。 谢遥没有说话,皇上现在也不需要她说话,只要他说著,她静静听著就好。 “这三天会有礼部侍郎来教阿遥在祭祖当天的流程,我相信我们的孙子一定是一点就通,你说是不是?” 谢遥一愣,抬头看他,还没等谢遥看清,皇上又恢復正常,仍是一脸温和。 谢遥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怪异,等处理完政事,回到偏殿,礼部侍郎已经站在厅內。 “太子殿下。” 谢遥微微頷首,“周大人请坐。” “不敢,微臣站著就好。” 谢遥也没有勉强他,“三天后就是我的受封礼,还请周大人为我施教。” 周大人双手叠於小腹前,双眼垂视地面,声音平静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太子一个问题。” “你说。” “不知太子体质如何?” 谢遥脸色古怪一瞬,还是开口道,“比普通人要好一些。” 周大人闻言鬆了一气,“还请太子恕臣不敬之罪,实在是流程礼数眾多,要是没有一个好的体质,身为一国储君,在祖宗前失礼实为不敬。” 谢遥点头表示明白。 周大人见状继续说道,“皇家册封太子的流程一共分为七步。” “在册封前,礼部机会在指定宫殿进行布置,包括设立皇帝和太子与文武百官的位次,布置仪仗,宫卫等,此为其一。” “第二是册封仪式,包括皇帝御殿传制,正使授册,副使授宝,行礼毕,使者回殿復命。” “第三则是祭告天地祖宗。” “第四是太子向皇帝和后宫行礼。第五是皇帝御殿受贺,颁詔。” “最后两步就是王公进笺致庆,外省官员进笺。太子向王公和百官行礼。” 周大人一口说完,试探著去看谢遥的脸色,见她脸色如常,心下稍微鬆了口气。 “基本流程就是这些,接下来由臣为殿下细致讲解。” 周义刚进院,瞥见谢遥正认真听礼部侍郎讲解,朝后挥了挥手,“一会儿再来,你们先回去吧。” “是,周大监。” 听到身后的人恭敬的声音,周义心中升起一丝满足,还是得多亏李安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不然他哪有机会做著宫中的首领太监。 不知不觉,迎面碰上一人,太过於沉浸以至於没有发现走在面前的人是谁,瞥见深蓝色太监服下意识皱眉,呵斥道,“狗奴才,我的路你也敢挡!” 第75章 岂容你一贱民 “呦!周大监好大的脾气。”周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愣,抬头一看,心里一阵尷尬,“师傅。” 李安抬手制止,“別,周大监这声师傅,我可受不起。” 周义扫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刚才想事情想的入迷了,没看见师傅,还请师傅饶恕。” 李安哼了一声,冷眼扫过周义,“什么事?” 周义一愣,刚才心里的得意自然不能说,便简单的將给谢遥做祭祖服饰说了些。 李安点头,皇上三天后要给谢遥行太子册封礼之事,早已传遍整个皇宫和新京,他自然也知。 “原来如此。” 简单训斥了周义几句,想到今天来找他来还有要紧事,就暂时放过他对自己的不敬。 “好了,今天你冒犯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需要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周义眼珠子一转,口头上问是什么事,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才不会放著大好前途不走,非要走那黑道。 李安听他问,以为周义是同意了,当下便朝他招了招手,“你来,这瓶药你拿著,每日在皇上的茶水中下一点。” 周义起初以为他是让自己打探传递消息,没想到居然是给皇上下药,他得多大的狗胆啊! 周义立时腾腾腾后退,一脸惊恐地看著李安,颤颤巍巍说道,“师傅,这可是死罪啊!请恕徒弟帮不了师傅这个忙!” 李安上前一把扯回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 还没说完,周义立刻打断他,“不是毒药又怎么样!只要是给皇上下药,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我一个人没事,可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侄子,可连累不起。” 边说边往后退,拉扯自己袖摆,“出来这么长时间,皇上该著急找我了,师傅,我...我先走了!”终於从李安手里扯出袖子,说完就跑。 留下李安一个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心中鬱郁。 这狗徒弟,白照料他了! 周义慌慌张张回到自己屋子,深深呼出一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回到肚子里。 李安和皇后真是疯了,什么事都敢做啊。 “咚咚!”两声,后背突然一震,周义刷一下回头,以为是李安跟过来了,双手一抵门,刚要张口,年轻稚嫩的声音忽然传进来,“李大监,皇上找您呢,赶快去吧。” 小太监疑惑挠了挠头,看著紧闭的房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还没等自己心思活动完,门吱呀一声从里被拉开。 “既然是皇上找,那赶紧走吧。” 周义快速出门,小太监低垂下的眼睛没有看见他鬢角的汗渍。 谢遥这三天除了吃睡,就是处理政务,学习太子册封时需要注意的礼仪,丝毫没有发现隱藏在暗处的层层护卫。 册封礼在这天,谢遥被拉著早早从被窝里钻出来,周义一早候在殿外,一心等著谢遥。 一路上他紧跟在谢遥身边,让她心里升起一丝疑惑,“皇祖父那边不用你伺候?” 周义听到谢遥的声音,下意识弯腰,“回殿下,皇上身边还有伺候的人,您身边今天缺不了人,所以皇上才派奴才来照顾殿下。” 谢遥点点头,知道他以前跟在李安身边,大小事都见过,懂得也比一般太监多。 一路上都没有差错,唯有在祭祖之时发生了意外。 外出巡天祭祖时,谢遥余光扫过围观的百姓,心底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忽然瞥见一处时,谢遥浑身一震,『是她!就是她,她还活著!』 谢遥听到脑海里的声音,有些恍惚,自从进宫后,原主就再也没出现,现在猛不防出声,说什么她还活著! 谢遥心底一沉,阿婆的女儿还活著!现在混跡在百姓之中看著她是想干什么! 今天是接受分封之日,容不得半点差错,谢遥心底的不解疑惑,只能暂时压下。 跟在仪仗后面的百官之首,庞太师趁著空隙,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混在人群中的那人瞬间察觉,“主子,今日小主子的册封怕是不得安寧了,咱们要不要?” “嗯?”女人微摇头,低声道,“不用,老皇帝今日已经有了安排,不必多事。” “是!” 皇上领著谢遥上完香,皇室德高望重的宗亲,將谢遥的名字改为陈遥,写上玉蝶。 谢遥看著这一幕,心底微微激盪,她终於在这个朝代有了话语权。 正副使將册宝授予谢遥。 皇上与皇后一同站在九阶之上,接受谢遥行礼,皇上笑容满面,皇后老脸一拉,看不出一丝高兴,谢遥倒是不在意,底下百官站的远也看不见。 皇上余光瞥见,心底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谢遥身上充满欣慰,不久了。 礼成那一刻,瞬间从周围涌出无数黑衣人冲向谢遥。 皇上手一紧,目次欲裂看向谢遥,“阿遥!” 崔蘅站在底下抽出腰中软剑劈向周围的黑衣人,“来人,护驾!” 明知道皇上在她身边派了护卫,崔蘅看见刺向她的刀光黑影,心里还是一紧。 谢遥绝不是束手就擒之辈,自从原主將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她隱藏的身手便显现出来。 底下的百官一见有刺客,顿时慌乱无措,混乱成一片。 庞太师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在隨从的护卫下,从一侧离开。 皇上身边早已涌出侍卫紧紧护在其周围,而皇后被挤出保护圈外,秋香看的又惊又怕,紧紧挨著皇后。 虽然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她和皇后,但看见刀光剑影还是忍不住心惊。 “娘...娘娘,咱们还是躲躲吧。”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恨声道,“躲?为何要躲!我要看著那贱人的孙子死在乱刀之下,死无全尸!” “是吗?”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皇后一惊,猛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纱裹身的女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你是什么人!皇家重地岂容你一个贱民踏足!” 那人轻笑一声,带著说不清的嘲讽,“贱民?” 第76章 事败 “你今日就要死在贱民手中了。” 什么!皇后抓住秋香的手一惊,刚要张口喊人来救,面前的黑衣女人抽出一把短刃直衝面门而来。 皇后脚步连连后退,惊恐不已,此次出宫巡天祭祖,她们预料好了一切,就是没想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竟然想將她置於死地! 脑海里的第一念头就是皇上终於按耐不住,要对她下手,转念一想,不可能,只要她爹还在一天,皇上就不可能对她动手。 那会是谁? 脑海思绪万千,眼前確实眨眼一瞬,皇后和秋香两人尽力朝皇上身边靠去,没想到平常两人养尊处优惯了,皇后关键时刻竟然脚软,最后还是秋香拖著她跑。 “皇上!救命啊!” 皇后开不了口,秋香却顾不上,边跑边喊,嘶声力竭,连被崔蘅护在身后的谢遥也听见了。 谢遥抬头一看,就看见那抹黑影,眼神锐利,看向皇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黑衣女人动作很快,不及片刻追上皇后,眼看一刀就要刺向喉间。 紧要关头,皇上身边的护卫调转一脚横踢向持刀之人,与其缠斗起来。 眼见不能如愿,黑衣女人毫不留恋,最后一招和侍卫分开,转身就跑。 侍卫见状抬脚就要追上去,皇后颤著声音喊住,“穷寇莫追,你还是护好本宫要紧。” 混乱的场面在巡城官兵前来后,忽而消失。 皇上看著面前一地死尸,面无表情,眼光不经意瞥过面无人色的皇后,冷哼一声。 带著谢遥转身回宫。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大发雷霆,將满朝文武骂的狗血喷头,谢遥站在群臣之首,等皇上骂完,出声劝道,“皇祖父龙体康健,就是最好的事情。” 皇上看见谢遥,面色好了很多,“还是阿遥懂事。” 群臣见状心里忍不住吐槽,隔辈亲,皇上现在看见谢遥就是傻子也说好。 有眼色的朝臣见皇上面色好看,出列回稟今天的事,“回稟皇上,今外臣来使,已安排至馆驛歇息。” 皇上抚额突然想起来,前一段时间就有外国来信,说是要出使大秦。 鬼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现在大秦內忧外患,他们挑选此刻前来,怕是要探听虚实。 思绪之间抬眼看见谢遥,“阿遥,外臣来使,你去接待。” “谨遵皇祖父皇命。” 皇上见她答应乾脆,没有丝毫推脱,心里安慰不少,现在仅凭他一己之力將谢遥推上太子之位,还不够,还需要树立威信,让群臣信服。 至於那个挡在谢遥和群臣之间的阻碍? “庞爱卿。” 庞太师出列,“臣在。” “此次太子册封遭遇刺杀,此事交由全权查办,务必將真凶缉拿归案!” 庞太师抬起的双手微不可见一抖,很快镇定下来,回道,“臣定不负皇上所託。” 谢遥在前面听著,微微挑眉,不管事做的怎么样,这话说的倒是很受听。 “退朝!” 群臣三三两两齣了大殿,凡事见到谢遥的都是笑眯眯的行礼请安。 崔蘅等人走完了,才上前,却不说一句话,陪著谢遥静静走出宫殿。 两人走到一处古树下,谢遥抬头看著他,出声问道,“老夫人和瑾熹他们可还好?” 崔蘅微微一笑,“都好,就是掛念你在宫中怎么样?” 谢遥一眨眼,调皮道,“我都是太子了,还不好?” 崔蘅没说话,静静看了会儿谢遥,告辞离开。 谢遥一个人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嘆,时至今日,事已至此,她只能是太子,他只能是王爷。 还未出神多久,周义连忙跑过来,“太子殿下,大殿下和文惠公主求见。” 哦?听到熟悉的名字,谢遥挑眉,想不到正式成为太子的第一天,竟是皇后的一双儿女来见她。 “走,去见见。” 谢遥扬起宽大的袖摆,放於腹前,款款前行。 到了前厅,文惠和大殿下坐在椅子上眉间紧皱,看起来很是不安,扭头一见谢遥,起身朝她行礼。 谢遥这下倒是有些惊讶,面上都是正常,“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文惠公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皇子犹豫一会儿也跟著坐下,还没等谢遥坐稳椅子,文惠公主便开口说道,“真是没想到你能成为太子,以前都是我鲁莽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责怪。” 谢遥抬起茶盏摇了摇头,“不会。” 一见谢遥神色温和,並没有怀恨在心,文惠公主两人对视一眼,由大皇子开口,“您如今贵为太子殿下,又深得父皇宠爱,想来跟父皇张一口,定然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听到这里谢遥才明白,二人今日为何这般恭敬有礼,原来是有事求她。 “我初登太子之位,皇祖父虽然不会驳斥我,但是总不好为难他老人家,大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皇子脸色一僵,听出谢遥话里的意思,看来这忙她是不准备帮了。 这般想著刚要起身,文惠公主突然口出狂言,“为难?现在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对父皇来说,也不为难的一件事,不过就是让你帮著母后求求情,解来她的禁足,对你对父皇有什么难的。” 噼里啪啦说完,听得大皇子一呆,刚要扭头去看谢遥,『砰!』地一声,谢遥冰冷的声音已经传来,“皇后对皇祖父不敬,孤实在想不出理由替她想皇祖父求情,文惠公主要是有心,不防自己去求皇祖父。” “周义,送客!” 大皇子拉著还想说什么的文惠公主,起身就走,根本没给她张口的机会。 出了外面,大皇子一抬头看著文惠气愤又无辜的脸,顿时嘆了一口气,无奈道,“阿姐,咱们今天来要不是跟太子吵架的,你那么说话,人家本来会帮,也不帮了。” 文惠怜惜的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別人都说她笨,不聪明,要她说,还是她这年过半百的阿弟单蠢到可怜。 他也不想想,父皇母后一直不合,当初因为谢皇后更是剑拔弩张,太子身为谢皇后的子孙,怎么可能帮她们母后。 第77章 怎么敢 唉,也是来之前,她和阿弟想的太好了。 两人悻悻而归,丝毫没有察觉与此同一时刻,有人和他们一样,心情算不上太好。 “皇上,微臣对此次刺杀已经有了眉目。” “哦?”皇上疑问一身,坐直身子看著底下站著的庞太师,“这才不过半日,太师已经有了线索?” “回皇上的话,微臣根据刺客穿著衣物的布料,发现这种布料虽然稀有,却不是很昂贵。” 皇上頷首示意他继续说,庞太师语气一定,沉稳道,“这种布料中等,达官贵人看不上,百姓穿不起,所以一直閒置。” “閒置?那怎么会出现在这群刺客身上?”皇上眉头紧皱的看著他,“布料的来源可有查清?” “布料来源自然查清了,正是由海关进口,通过皇商顾家运来新京,此前一直堆放在顾家库房。” 庞太师话语里的意有所指,令皇上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此事是顾家所为?”说著冷笑一声,“顾家一介商贾,焉有这么大的胆子,刺杀当朝太子!” 皇帝震怒,庞太师却一点儿也不慌,“皇上有所不知,在锦州时,顾言之子顾鸣就与太子殿下结怨,后来死因不明,顾言便把这帐算在太子殿下的头上。” “后面更是扬言要太子殿下死无全尸。” 话刚说完,劈头盖脸的摺子摔在身上,庞太师站在原地不敢闪躲。 “放肆!” “一介小小商贾,竟敢如此囂张!仗的是谁的势!” 庞太师听见此话,眼观鼻鼻观心,不接话。 仗的谁的势?当然是他的,只是这话当然不能告诉皇上,皇上对谢遥如此看重,现在就需要一个出气筒,能替罪的羔羊。 他回去翻了一圈,发现与谢遥结仇的只有顾言,要不是没办法,他还真捨不得这个钱袋子。 “来人!擬旨!” 庞太师听到皇上震怒的发落,心里刚要鬆口气,忽然听到了他的名字,猛的抬头,正巧对上皇上的冰冷的目光,“庞太师懈怠职责,想来是年老智昏,是时候回家修养一段时间了。” “皇上——!” “怎么?难道太师认为朕说的不对?” 庞太师嘴角一僵,僵硬回道,“对,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 皇上听出庞太师语气里隱隱的不悦,心里冷哼一声,“下去吧。” 庞太师低声回了一句微臣告退,转身离开。 “不识抬举!” 周义听到皇上嘴角的呢喃,身子一抖,本能觉得这朝堂怕是要不安稳了。 庞太师沉著脸,一直持续回道府中,令府中上下的人摸不著头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庞大公子沉吟半晌,上前询问,“父亲这是怎么了?可是皇上训斥您了?” “训斥?庞太师冷笑一声,“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庞大公子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大秦第一皇商被抄家灭族,所有资產上缴国库。” 庞大公子闻言,心一抽一抽的疼,那可都是庞家的银子啊...... “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庞大公子目光惊恐看向庞太师。 “还有...就是老夫暂时修养在家,不能上朝。” 庞大公子登时后退一步,这怎么行!现在庞氏一族全靠庞太师一力支撑,要是没有庞太师在朝中斡旋,他们还怎么整天逞威风,耀威扬威。 不,不是,是族中子弟。 想到这里,庞大公子面色一白,“父亲,这不能啊,如今有了新太子,朝中那些官员还不知怎么两头倒呢,要是您这一不小心一直修养下去,咱们庞家...可就完了......” 这些道理庞太师如何不明白?从谢遥出现那一刻,皇上对待皇后和他们庞家的微妙態度,但凡朝中有脑子的人应该都察觉出来了。 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和他隱隱抗衡,他虽然经营下一部分势力,可那耐不住这大秦还姓陈,不姓庞,只要他有势弱的苗头,他相信那些人毫不犹豫就会倒向皇上。 庞太师就是再心急,再焦虑,现在也只能听从皇上旨意,待在家中。 若是家族中但凡有一个入朝为官的,他何至於现在干著急,抬眼瞥见一个劲儿往自己眼睛里凑的儿子,心里顿时来气,“真是没用!” 说完挥袖就转身离开,留下庞大公子一脸懵逼的待在原地。 怎么就忽然骂上他了? ...... 此时顾府內,奔逃的下人,惊慌的姨娘,还有抖个不停的顾言。 “你...你们要干什么?”说著咽了口唾沫,“可知我是谁?大秦第一皇商!我身后...”话没说完被人一个臭抹布塞满整个哭腔。 “少废话!管你是谁!” 说完眼睛朝后一瞟,“来人查抄顾府家產,顾府所有人关入死牢,择日问斩!” 顾言愤怒的揪扯著嘴里的抹布,刚听见黑脸將军要择日问斩,还是顾府所有人,腿脚顿时一软,“呜呜呜呜!” 吱唔半天,只觉手腕上绳子又是一紧,目光惊恐的看向黑脸將军,“窝要尖胖泰式。” 黑脸將军摇了摇头,好听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谁让你和当朝太子结过怨呢?安心上路吧。” 其他的再没有透露一句,转身时,顾言脖颈已是一道血线,眼目撑大,死死盯著远去的背影。 出了房门,低声吩咐身后的人,“圣上若问,就说顾言暴毙而死。” “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仵作,叉手弯腰。 黑脸將军脚步轻鬆,哼著小调离开顾家大院。 两名仵作转身回到房屋內,对著顾言的尸首一翻捣鼓,装扮成一副暴病而亡的假象。 远在皇宫內的皇后听到传回的消息,坤寧宫內的一应瓷器具是尸首无存。 “他怎么...怎么敢!” 皇后双目通红,状若疯癲,“当初要不是我庞家,他早被世家侵吞殆尽!现在...现在居然这么对我父亲,这么对我!” “负心人,负心人!” 第78章 小安子 秋香挑了个空隙站定,听到皇后口中的话,身子一抖,不用细想,也能知道皇后口中的负心人是谁。 坤寧宫上下静若鵪鶉,儘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在皇宫的另一边,谢遥的宫中,身边也有了隨伺的小太监。 “太子殿下,以后就由奴才伺候您,若有事儘管吩咐奴才。” 谢遥翻看宫中往年外国使臣来访时的记录,听到声音抬头,“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脸上掛上一抹討喜的笑意,“奴才小安子。” 小安子?谢遥心里默念一声,抬眼仔细打量,身材瘦小,脸蛋倒是白净圆乎,一看年纪就不大。 老是拉著皇祖父身边的周义用也不是回事,“行吧。”应了句又低头查看记录。 小安子便噤声退后,守在门前。 谢遥渐渐看的入了身,直到刺眼的日光穿窗而入,洒在桌案上,才恍然回神。 直起身子,揉了揉肩颈,瞥见门口的小安子一愣,“什么时辰了?” 小安子转身叉手回道,“回殿下的话,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午时了。” 谢遥点点头,起身坐回榻上,“传膳。” “是,殿下。” 小安子扭身出了门,谢遥刚要舒展一下,脑海中忽然一顿,『这个太子的身份,你倒是適应的很好...』 谢遥眉眼轻笑,『难道唯唯诺诺让皇祖父为难?让那些人看笑话,说阿婆的血脉上不台面吗?』 脑海的声音一滯,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好半晌,才再次有了声音,『你说,她会不会有事?』 谢遥肯定回道,『不会,那天混乱至极,她身边应该还有人在保护。』 听到那人没事,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再次消失,谢遥耳边一静,忽然想起那天余光一瞥,心下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 “太子殿下,可以到偏厅用膳了。” 谢遥听到声音,將脑海中的身影挥散。 饭后,谢遥便带著人前去馆驛。 ...... 馆驛內,一道不满的声音传出,“大哥,这大秦也太不重视我们了,来大秦半个月了,大秦皇帝也不知接见,就连一个有身份的官员也看不见,简直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声音主人对面的男子,扬嘴一笑,浑厚的声音响起,“苏莉,这不正是我们来之前所期望看到的吗?” “嗯?”女子一怔,忽的眉眼一弯,“是啊,大哥,我这个气糊涂了。” “往年可都没有发生这种情况,看来传言不虚,大秦真的內忧外患,正是...” “慎言!”男子声音猛的一沉,苏莉愣怔一下,却没有丝毫不快,反而乖乖低头,“是苏莉失言了。” 两人声音落下,没过多久,门外的护卫忽然敲门,“大王子,苏莉公主,大秦太子来了。”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大王子苏鲁起身开门,“走,去见见这太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大秦皇帝如此喜爱。” 苏莉甩了甩满头的小辫子跟著出了门。 谢遥一身明黄常服,衬得她越发顏冠如玉,苏莉一进门就本来想出声嘲讽一下这新太子,没想到谢遥淡淡一笑的模样瞬间映入眼底。 苏鲁本以为按照苏莉的性格会出声嘲讽,没想到现在待在他身后一个响儿都没有,苏鲁一手放於胸前,“太子殿下。” 谢遥起身回礼,“苏鲁王子。” 两国处於平等地位,没有谁高谁低,谢遥和苏鲁互相问好,便落座。 谢遥看向他身边的苏莉,“想来这就是苏莉公主。” 苏鲁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笑道,“这是我父王最小的女儿,极为宠爱,此次出使大秦,闹著要跟著来看看,父王拗不过,便同意了。” 谢遥点点头,“这段时间忙於孤册封典礼,怠慢远道而来的贵客,还望二位见谅。” “不碍事,我们趁著这段时间也正好领略一下新京的风光。” 两方均是面上带笑,相谈甚欢,看起来气氛极为和谐。 谢遥停顿一下,继续道,“晚上宫中设宴,为使臣接风。” 苏莉终於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接风?我们没有风,不用接。” 谢遥忍不住一笑,眉眼一弯看的苏莉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苏鲁清嗓,咳嗽几声,不好意思道,“苏莉不是很精通大秦文化,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苏莉公主很可爱。” 可爱,苏莉听懂了,这是夸她呢,苏莉双眼弯弯,一点也看出刚才的这位新上任太子的不屑与嘲讽。 苏鲁实在看不下去她那直勾勾的眼神,起身送客,“今日劳烦太子殿下亲自登门了,晚上苏鲁和妹妹一定去。” 谢遥识相起身告辞。 等谢遥出了门,苏莉不满张口,“大哥,我还没看够呢。” 苏鲁神色一冷,“苏莉,看可以,別动什么心思。” 苏莉一扭头,闷声道,“我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长得漂亮的人就走不动道儿。” “知道分寸就好。”苏鲁语气一软,这个妹妹生性豪放洒脱,別说父王,就连他们这些哥哥也很是宠爱这个妹妹,大秦的男人个个风流,家里的女人简直都能组成一支前锋了。 出了门的小安子跟在谢遥身后,瞄了一眼谢遥的侧脸,噗呲一笑。 “小安子,你笑什么呢?” 听到谢遥问,小安子老实回答,“殿下,你没看见,刚才那苏莉公主看您看的眼睛都直了。” 谢遥眼前浮现苏莉那抹俏丽的身影,心里咂摸了一下,可是她入新京这么多时日,也没见新京的人对她的容貌有什么惊讶。 她自己也习惯了,猛不防冒出一个苏莉公主看她这脸看的入迷,才想起这脸的惊艷。 一个小插曲过后。 宫中为晚上接待使臣的盛宴,准备的如火如荼,皇宫里的下人很是精明能干,照著以往的规格,很快就弄好了,在最后的敲定环节,还呈上给谢遥过目。 谢遥细细扫过,见人员定责,谁该负责哪里,什么时候上什么,很是標註的清楚明白。 她没有自作主张去改什么,“照这个就好,快去准备吧。” 第79章 刁难 “是,殿下。” 晚宴如期举行,文武百官具已到期,三三两两互相打招呼。 “你是庞太师今晚会不会来?” “皇上不是让他老人家在府中修养吗?” “也是,皇上没鬆口,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请他来。” 说著看了眼周围,“好了,少说些,等庞太师重新回归朝堂,我看你是想吃不了兜著走。” “李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以后咱们都是要在太子殿下的手底下做事,只要事情办的漂亮,怕什么?” 一说完,另外两人垂眸沉思,丝毫没有发现说话之人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太子殿下驾到!” 百官肃容整衣,齐齐拜见谢遥。 谢遥面上適时掛上一抹微笑,轻轻抬手,“眾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谢太子殿下。” 眾人围著谢遥好一通恭维,直到皇上带著使臣驾到,眾人才散开。 “哈哈哈哈,好,眾位爱卿都入座吧,还有阿遥。” 说著看向一旁的使臣团,笑道,“不知贵国王上可还好?” 苏鲁起身一手抱拳放於胸前,“回皇帝陛下的话,我父王近来也是非常掛念您,我们出来时,他感染风寒,还未好。” 皇上若有所思一瞬,隨即一笑,“朕也很是掛念他啊......” 苏鲁一笑,重新落座。 舞姬缓缓如常,优雅悦耳的伴奏在大殿响起,皇上抬手举起酒杯,“使臣来访,乃我大秦之幸,今日诸君与朕同乐。” “愿我大秦繁荣昌盛,皇上洪福齐天。” 群臣异口同声举起酒杯说完,一饮而尽。 谢遥也是抬眼望向笑容满面的皇上,一口乾了。 使臣团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等眾人喝完,气氛一派和谐之时,苏鲁起身拿起酒杯,缓缓说道,“本国国小民弱,大秦人杰地灵,久闻人才辈出,甚是嚮往,今日一件果真如此。” 苏鲁王子一番话说的眾人笑意满满,没等笑意消失,苏鲁王子话锋一转,“所以,我国王上派我等出使大秦,想让大秦的人杰帮忙解几个难题。” 难题?眾人互相对视一眼,皇上眼露好奇,“什么难题?” 谢遥听见也是侧目,没想到对上苏莉偷看的目光,下意识一笑,苏莉刷的一下收回目光,再不看她一眼。 苏鲁王子先是礼笑一声,然后挥手让人台上一张桌子,眾人的目光霎时被桌上的红绸吸引,谢遥见状,挥手让舞姬下去,伴奏一停,苏鲁王子的声音更加清晰。 “这是一颗夜明珠,和一根红线,我国上下智者皆想尽办法,都无法把这根红线穿过夜明珠,不知...大秦的人杰可有办法?” 皇上眼眉一皱,然后抬眼看向殿內的文武百官,高声问道,“各位爱卿,可有办法?若是能帮苏鲁王子解决这个问题,朕重重有赏!” 殿內霎时一片寂静,苏鲁王子嘴角微微上扬,皇上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黑。 “看来这个问题,大秦也是无人能解,本来......” “等等!”苏鲁王子话说一半,被猛地打断,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怔,“太子殿下?” “可是太子殿下有办法?” 谢遥起身看向皇座之上的人,“皇祖父,杀鸡焉用牛刀,这个问题用不著大臣出马。” 皇上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担心,“阿遥会?” “回皇祖父的话,阿遥此题会解。” “哦?”苏鲁王子惊讶看向谢遥,“太子殿下可不要为难。” 谢遥扭头看他,“不为难,这么简单东西对我来说怎么会是为难呢?” “那请吧。”苏鲁王子一抬手,指向红绸。 谢遥先是吩咐下人去找一对蚂蚁,而且一只必须是蚁后,另一只则是公蚂蚁。 蚂蚁?苏鲁不解皱眉,这个问题確实是在他的国家没人能解决,他看了眼谢遥稚嫩的侧脸,这么个半大孩子,真能让红线穿过里面蜿蜒曲折的明珠? 很快,宫人將谢遥要的东西捧上来,眾人伸长脖子探看,之间谢遥將红线一端拴在稍大的蚂蚁上,另一只拴在那只稍小的蚂蚁上,並放入夜明珠的洞口。 苏鲁和苏莉也好奇看向夜明珠,谢遥微微退开身子,让眾人能瞧的更清楚些。 一炷香之后,有人一眼瞧见那只个头稍小的蚂蚁从洞口爬出,身上还绑著顏色鲜艷的红线。 “出!出来了!” 皇上紧皱的眉心顿时舒展,哈哈大笑起来,“阿遥不愧是我大秦的接班人。” 群臣目光灼灼看向挺拔的谢遥,心里连忙点头认同,还是太子殿下聪明。 苏鲁脸色难看一瞬,在人发现之前快速调整好,笑著看向谢遥,“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谢遥摇头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赐教,但凡是我大秦的小孩子都知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不是大秦的子民,当然不知。 苏鲁僵著笑脸,眼底一沉。 “个头大的在蚁群中是蚁后,是蚁群的领导者,负责產卵和繁殖。个头儿稍小的是兵蚁,负责保卫蚁群,当蚁后有了危险,这兵蚁自然著急。” 听到这里不用谢遥继续说,他们也明白了。 苏鲁王子驀地一笑,“太子殿下好生聪慧,本王子这里还有一道谜题,请太子殿下赐教。” 皇上哈哈一笑,摆手道,“好,有什么通通摆上来。” 谢遥嘴角一抽,皇祖父是不是对她太相信了? 苏鲁一笑,“没了,就这最后一道了。” 这次是由苏莉捧著木盒上前,谢遥打开一看,是血红如玉的九个环,环环相扣,“这是九连环?” “太子殿下好眼力,殿下可会?” 谢遥一笑,拿起盒中九连环放在眼前,朝臣见状暗暗点头,这倒是件宝物,就是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能將九个环严丝无缝环环套在一起。 苏鲁见苏莉还站在谢遥面前,哼了两声,苏莉才移动脚步,回到他身边。 眾人的目光落在谢遥手中九连环,只见谢遥手指一松,那串连环在眾人惊恐的表情中,砸在地上,发出九道清脆的响声。 第80章 病危 使臣团的人看见这一幕全部呆住,苏鲁更是怒目,“大秦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血玉九连环乃我国至宝,你凭什么损坏!” 谢遥歪头一笑,“就这?你们也当宝贝?” 苏鲁鼻翼扇动,怒极转头看向皇上,“皇帝陛下,我父王派我来就为了联络两国友好邦交,你国太子这样无力,难不成是准备向我们宣战吗!” 殿內的大臣霎时一惊,顿时谴责的目光射向谢遥,好似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 谢遥勾唇轻笑,冷冷扫过殿內看她的官员,然后目光落在苏鲁王子身上。 “你我两国既然以礼相交,那为何一而再为难我大秦?” 苏鲁一滯,还没等他继续说话,有人起身立刻附和谢遥的话,“太子殿下说的对。” 一场宴会以苏鲁王子等人灰头土脸离开而结束。 殿內的大臣看谢遥一身冷气,由內而外散发的高贵令殿內的人不由侧目。 大臣们心里一震,刚才心里升起的不满迅速压下。 苏鲁使臣团一出宫门,从阴暗小道窜出一人,快速上前,苏鲁身边的护卫刚要抽刀,来人小声又快速说道,“苏鲁王子,是我。” 苏鲁抬眼一瞧,“是你。” 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刀收起,低声道,“先离开此地,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来人带著苏鲁王子七绕八拐来到一出不起眼的暗门子前,“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苏鲁王子请进。” 苏莉看了眼哥哥,抿嘴跟了进去,护卫留有两个站在门外,其余人跟著进去。 院中灯火通明,苏鲁一进院看见来人立刻皱眉,“找本王子什么事?” 庞太师起身一笑,“苏鲁王子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你进京来是为了什么,老夫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苏鲁眼神一厉,目光沉沉看向庞太师,苏莉站在苏鲁身边倒是不屑笑出声,“太师清楚?” “要是太师清楚...那怎么会被你们大秦皇帝厌恶,导致閒赋在家?” 庞太师额角一条,闭上眼不去看那个少女,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逞一时之气成不了大事。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向苏鲁,“之前我们交流的很好,不是吗?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桩重要的买卖与你们谈。” “买卖?”苏鲁嘴里咀嚼著这几个字,收回目光,淡淡道,“什么买卖?” 庞太师眸光一闪,嘴角上缓缓掛上一抹笑容。 ...... 第二日使臣团一早上书皇上,便快速离开新京,谢遥得知消息眉头一皱,“殿下,怎么了?” 小安子刚上了茶,发现谢遥眉间紧锁,有些不解,昨晚殿下风头正盛,將挑衅的使臣狠狠下了面子,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现在有什么事能让谢遥不开心呢? 谢遥疑惑道,“皇祖父准许他们出城了?” “回殿下的话,陛下准许了,苏鲁王子派人进宫说,他们出来日久,担忧王上身体,想儘早回国。” 谢遥听完点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日子又恢復了平静,除了皇上生了几场小病,就是谢遥的处事能力让群臣越发臣服。 皇上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阿遥,你不愧是她的孙子啊,和她一样的聪慧,一点即通。” 谢遥担忧的看著面黄枯瘦的皇帝,“皇祖父,您不是派人来说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瘦成这样了?” 自从皇上断断续续生病,她一直被周义挡在门外,见不到皇上,一应政务交由她处理。 皇上艰难扬起一抹笑容,安慰她,“阿遥,不要担心,你以后会一路通坦,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谢遥缓缓摇头,她不是担心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家族里只有冰冷,除了规则没有一丝温暖,唯一的还是阿婆。 没想到穿越到异界,还是阿婆的亲人庇护了她,谢遥眼底含泪,看的皇上心里软成一片糊涂,“阿遥,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近来,我老是看见你祖母,她的样子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我想,是她终於原谅我了,肯来见见我了。” 周义匍匐在地,无声痛哭。 最后在谢遥的陪伴下,皇上一直没有胃口,居然肯动筷子吃上几口,看样子食慾还不错。 可谢遥却看的心里一凉,整整一天,谢遥陪著皇上。 夜晚,皇上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皇室子弟还有三品以上的大臣全部跪在殿外。 一切都来的太快,大皇子和文惠眼巴巴望著寢宫门口,隱隱瞥见谢遥明黄色的衣角。 文惠头颅微垂,语气低沉,“父皇还是不肯原谅母后和外祖。” 大皇子嘆了一声,没有说话,皇后和庞太师对他报以厚望,一直托举他能当太子,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和谢皇后长得相似的谢遥。 本来他也没心思当太子,只要能將大秦治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坐那个位子都一样。 可他母亲和外祖却不这样想。 周义面色严肃,双手恭敬端著一卷明黄缓缓踏出宫门。 “皇上有旨!” 哗啦啦跪下一地,周义郑重拉开圣旨,一个一个字藉由他口宣读而出。 额头挨地的眾人听见周义的声音,心里一跳又一跳。 谢遥深得皇上宠爱,顺利应当继承皇位,在意料之中。 可! 命皇后殉葬,罢免庞太师之职,单单这两条让人心惊肉跳。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起復重新任命崔蘅为威武大將军,更是让人不解。 崔老王爷自从战死沙场,被传出通敌卖国致二十万大秦兵士无一生还。 崔家就此渐渐没落,要不是当初谢皇后一力保举崔家老小,並时常让还年幼的崔蘅入宫,並时不时赏赐崔家女眷,现在新京有没有崔家还两说呢。 当初崔家的罪名还没有洗清,现在皇上有起復重用崔蘅,这...... 这代表著什么?又给群臣释放了什么信息? 谢遥与崔蘅交情不一般,只要谢遥登基为皇,那崔蘅岂不是肱股之臣! 第81章 皇上驾崩 崔蘅垂头看地,面无表情,周义宣读完圣旨后,群臣起身,周义一一让他们进去拜见皇上。 大皇子和文惠率先进去,其次是其他的皇室子孙。 谢遥垂著头跪在床头,进来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皇上简单交代几句,便不再开口,然后盯著谢遥的脸,目光发散,周义弯低的身子直接噗通双膝跪地。 皇上最后一口气吐出,眼睛缓缓闭上,谢遥双眼与此同时一闭,滚烫的热泪灼了她的脸颊。 “皇上!驾崩了!” 周义一声哀嚎,內外殿的皇室成员和大臣具是痛苦出声。 谢遥擦去眼角的热泪,冷脸起身,约过大皇子和文惠公主直接出殿。 “来人,去坤寧宫传旨让皇后殉葬!” 大皇子和文惠公主眼睛一瞪,慌不择乱爬起身,堵在谢遥眼前,“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遥没心情和他们纠缠,直接挥手让人去,大皇子和文惠一怒,谢遥面无表情道,“皇祖父有旨,让皇后殉葬,孤顺从先皇旨意,不知哪里有错!” 大皇子和文惠语气一滯,扭头跺脚赶紧追著消失的宫人离开。 谢遥出来时,小安子一直跟隨在她身边,谢遥一回头就看见他,开口吩咐道,“让礼部的人著手去安排皇上和皇后的身后葬礼。”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 谢遥缓缓抬脚朝著坤寧宫走去。 路上时间並不短,到了殿门外,里面撕扯叫吼的声音传来,伴隨著文惠苦苦哀求的声音。 谢遥垂眼,抬脚踏进去,皇后披头散髮,状如恶鬼,死死瞪著谢遥,“你敢杀我!” “皇后错了,不是我....这是皇祖父的旨意。”谢遥抬起黑悠悠的眼珠子看她,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意,“皇后,任谁敢违背圣旨?” 文惠驀地一顿,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一旁死气沉沉的大皇子,吶吶不言。 皇后的声音如同一只被掐住嗓子的鸭子,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唯有看向谢遥的目光跟淬了毒一样。 谢遥手一挥,先前被抓的满脸的太监立刻上手,三尺白綾绕过皇后细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 皇后察觉脖子被收紧的力度,谢遥在以庞氏一族的性命在威胁她,逼她就范。 文惠公主和大皇子背过身子不敢在看,最后更是跑出坤寧宫。 谢遥抬脚缓缓靠近,两侧的太监极有眼色的退出殿外,还体贴的拉上宫门。 殿內霎时变得昏暗,皇后如同濒死的鱼儿,拼命吐气伴隨著刺耳的咳嗽声。 “你...什么意思?” 谢遥蹲下身子食指轻抬,皇后的下頜隨著力道缓缓扬起,发红的双眼充满不解。 “你当初害人的时候可想过今日?” 皇后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懂谢遥说什么,眨了眨眼睛噗呲一笑,眼底一片嘲讽,“你这是在替那个贱人报仇?” 话音刚落,下巴猛的一疼,她也算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现在这些疼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连你娘都未必记得她,你这个孙子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皇后看见谢遥冷下的脸色,好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语气兴奋地跟她说起当初的事。 “你既然这么有孝心,不如我跟你说说当初那个贱人...嘶!” 谢遥一把甩开,起身俯视著她,皇后捂著脖颈起身,眼底一片兴奋,“都说皇上爱你祖母入骨,最后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迎进宫,封我做皇后,甚至厌弃她,將她打入冷宫。” “不然,你以为我哪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去下手对她。” 皇后喉咙受损,说几句,便咳嗽几声,谢遥目光含冰,看著她,“你做了什么?” 皇后换过气,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做什么?她初初怀孕,什么人都不知道,可是偏偏让我知道了。” “我日日给她送珍饈美味,让她腹中的胎一日比一日的大,她还当我是好姐妹,事事为我著想,你看,多蠢啊?” “最后,她胎大难產,皇上得知消息已经晚了,赶来的时候,面对的只有她尚且还算温热的尸体。” 谢遥心里突突冒冷气,好似含了一块冰。 皇后说到最后嘆气摇头,“唯一没做好的,就是让你娘给逃了,最后还生下你这个孽种!” 气到极致,谢遥不怒反笑,“你当初做的,以后都会报应在庞家身上,我会好好你们庞家应验!” 皇后嗤地一笑,没有说话。 谢遥看向宫內的某一处,出声道,“看了这么久,既然想亲自动手,那就动吧。” 皇后一惊,目光惊讶,看向阴影处的人,等人完全显现,忍不住一惊,是你! 谢遥没有看她们,转身背对著。 黑衣女人眼神复杂看了眼谢遥,目光一狠瞪向皇后,“欠的债也是时候偿还了!” 再不多说二话,双手用力一扯皇后脖子上的白綾,皇后凸起的眼球,死死看著那张面容,女人似毫无察觉,一直等到人咽气还是没有鬆手。 谢遥听到动静,嘆了声,“其实你一直在我身边......是吗?” “崔妈妈......” 女人神色复杂,抬手伸至下頜边缘,狠狠一撕,露出另一张面容,不同崔妈妈那张憨厚,真实的面容更加魅惑,与阿婆和她相比,女人更像魅惑世间的妖精。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遥垂眸一笑,“其实在崔蘅遇袭之后,我见到了在益城的熟人,武成...那时我便奇怪,当初在益州武成对我的照顾简直来的莫名其妙,直到我看见他和虎峰之间的那股子熟稔。” 崔妈妈目光仔细扫过谢遥的脸,忍不住嘆道,“你比当初成长的更好,更出乎我的意料。” 谢遥听到她的夸讚却想到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谢遥。』 『不出来见见她?』谢遥这是头一次主动联繫原主。 很快那道声音也回应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失落,也有些庆幸。 『不了,她满意就好,其实是谁无所谓。』 第82章 远征 崔妈妈看了一会儿谢遥,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声音,“你还打算回崔府?” 崔妈妈背对著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崔老夫人当初就与你祖母交好,后来更是护我。”说著眼底浮起一抹温情,“我打算一直陪到她百年之后,你...若是有事...可以派人去崔府找我。” 空气再次陷入凝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崔妈妈抬起脚步再没有迟钝,消失在坤寧宫。 守在门外五步之外的太监,犹如老僧入定,吱呀一声,谢遥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才躬身。 “太子殿下......” 谢遥嗯了一声,“去把里面收拾了,再通知礼部的人来。” “是。” 一夜之间新京內外家家户户掛上了白幡,皇宫內一片素縞,太子在群臣的呼应下,第五日便登基为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遥盈盈白玉侧脸,仿佛包含万千寒冰,“眾爱卿平身。” 周义仍然担任总领太监,手中拂尘在空中划了半圈,尖细的声音传出,“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谢遥目光冷冽的看著底下的群臣,等周义喊完,身著绿色朝服的官员,向左一跨,抬手回稟,“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王爱卿请说。” 王大人严肃抬起头,“皇上,兵部今日接到消息,外敌来袭,正是前段时间出使我国的苏鲁等人。” 谢遥眸光一闪,“哦?”当初他们表面上打著出使大秦的名义,可实际上的所作所为都在一步一步试探大秦底线。 当初她虽然狠狠下了他们面子,可第二日便告辞离开,这显然不正常。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上门来。 “他们来势凶猛,我们不敌,沿海几座城池已经沦陷。” 谢遥脸色一冷,“真是打的好主意,大秦现在內忧外患,他们趁此出兵,是想让灭我大秦!” 群臣具是脸色一悲,心里升起一股激愤。 崔蘅拱手抬头看向谢遥,“皇上,臣愿带兵前往,必將我国丟失的城池全部夺回!” “好!”谢遥高声一赞,群臣顿时反应过来,是啊,崔家世代从军,从老老王爷开始,再到如今的小王爷,哪个不是从小在马上长大。 哎!不对,这回的战场是在沿海,他们这些旱鸭子能行吗? 崔蘅仿佛听到他们的心声,再次开口,“请皇上放心,臣虽然在马上长大,可对於水性也是熟的很,加上先皇高瞻远瞩,早早打造了一支水上军队,所以臣有信心。” 群臣心里一松,朝崔蘅投去一个讚赏的目光。 谢遥也是点头,此事皇祖父再世时,曾跟她提过。 谢遥旨意传达很快,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准备。 “你们放心,朝廷的粮草就在你们身后。” 出征时已经过了五日,崔蘅背过身子,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目光温柔,“我出兵,你在我身后,很安心。” 谢遥微怔然,隨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见无数的疲惫与艰难掩在眼底之下。 大秦国库空虚,连賑灾粮都发不出来,此次出兵筹措粮草,她按著那些官宦世家头,必须出钱,商贾更是硬性规定,谁若敢藏私,就地涨价,直接满门抄斩。 现在闹得新京上下对她怨声载道,暗地里破口大骂。 目送崔蘅骑马领兵出征,清风吹过,捲起谢遥月色锦袍,周义上前在她肩上搭了一件披风,“陛下,起风了,小心著凉。” 谢遥点头,转身回去。 崔蘅出征第二日,谢遥在朝堂上就收货了一批埋怨的目光。 谢遥冷笑一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都哑巴了!” 底下的百官气滯一瞬,还未等他们有人开口,谢遥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知道,你们一定是忧心战事。” “说来,爱卿们也该相信崔蘅的能力,朕和你们留在这富贵窝里,不受刀枪,安稳度日,你们也该高兴有人出头才是。” “陛下说的是。” 声音极低说的又极快,让人想找出是谁说的,也找不见。 谢遥欣慰一笑,“既然如此,替不了崔蘅在前线打仗,爱卿们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什么! 群臣目光一呆,愣愣看向高座之上的谢遥。 “朕登基之日,北地连日大雨,已经大大缓解旱情,可一时之间这庄稼也长不出来。” 有人试探出声,“皇上的意思是,賑灾?” 谢遥哗的一下,笑容满面,“怎么是朕的意思?这话不是爱卿说的吗?” 那人驀地一呆,眨了眨眼,是...是吗? 谢遥哈哈一笑,“那就依你的意思,待事成之日,北地百姓都会感念爱卿的功德。” “賑灾的事就全权交爱卿来办。退朝!” 啊! 等他反应过来,谢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龙椅之上,留下一人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其他人面无表情经过他身边离开,私交甚好的官员看不下去来到他身边,“若与,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这可是件烫手山芋啊。” 那人眼神奇怪看了他一眼,答应?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分明是皇上没给他不答应的机会! “唉,没办法了,新皇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火烧到我头上来了。” 不办也得办。 出去的人面色难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皇上这是逮著咱们使劲薅羊毛啊。” “谁说不是不呢?” “就我一个小小的四品,也被迫捐出五万两白银,真是没钱了啊。” 话音刚落,周围一静,抬头一看,周围的人眼睛斜眯,瞅著他,下意识结巴了一下,“你...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钱?其余的人听见这哭穷的话,心里忍不住呸了一下,是,四品的官儿在新京確实不大,可在大秦除了顾家,就数他们家,居然在这里跟他们哭穷! 不过想想也是,这皇上为什么对这只肥羊才定下区区五万两白银的捐款? 眾人眉间划过一丝疑惑,盯著眼前人憨厚的圆脸,脑海中缓缓冒出一个想法。 皇上还不会是? 第83章 賑灾款 眾人心里一惊,想到此次的賑灾,目光猥琐一笑,脸上带著和善的笑容拍了拍周宇,“没钱就没钱吧。” 话说完,眾人转身离开。 留下周宇一个人摸不著头脑,怎么总感觉他们话里有话呢。 摇摇头,算了,还是先回府吧。 刚要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周大人,周大人!等等我。” 周宇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要跑,“若与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噗嗤!周宇和若与低头一看,双双一愣,刚才情急之下,若与三步並作两步,隨便一抓,没想到就把周宇的腰带给扯断了。 若与尷尬一笑,“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宇眼见跑不了,没办法嘆口气,问道,“你找我什么事?不过先说好,我没钱啊。” 若与眼神一闪,笑的一脸无害,“嘿,周大人,你说什么呢?谈钱多伤感情啊,走,去你府上喝几杯。” “该不是几杯酒也捨不得招待我把。” 周宇下意识反驳,“当然不会!” 最后一头雾水的周宇,被人拉著一回府,若与自在的吩咐周府上的下人准备酒菜,好似在自己家一样。 周宇奇怪看了他一眼,没计较这些。 两人面前摆满菜餚,若与先是一嘆,“小宇啊,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考科举,同朝为官,找遍天底下也未必有像咱们投缘的人啊。” 周宇一杯酒下肚,听他说起这些也是一嘆,“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同为男子,兴许你就嫁给我了。” 若与眉头隱隱一抽,当没听见这话,“当初你在国子监被人欺负,还是我帮你一起打架呢。” 周宇也是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自小他长得瘦小家里又富的流油,走哪儿都是冤大头,人人欺负的对象。 “要不是你,那天我就回不了家了。” 若与低头假装抹泪,“兄弟啊,当初我为你两肋插刀,要是我有困难你上不上?” 周宇脸蛋通红,几杯酒下肚,眼神微迷,“帮!兄弟就要帮!” 若与心里一高兴,面上不显,继续道,“你看啊,皇上委我重任,这件事要是办不好,咱俩的这缘分恐怕是要断了......” 听到皇上两字,周宇昏沉沉的头脑略微清醒,“賑灾不就是要钱吗!我有!” 若与擦脸的动作一停,猛的抬头看他,“兄弟这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周宇不满的看了眼他,“我这就立字为证!” 若与看著周宇真挚的眼神,心里稍稍愧疚下,嘴上说道,“好兄弟一辈子!” “一辈子!”若与心满意足的拿著字条出门,周宇被下人扶上床呼呼大睡。 ...... 皇宫內的谢遥一本一本翻看奏章,手里拿著朱红色的毛笔,一会儿动一下。 直到夜幕降临,殿內灯火通明,谢遥才缓缓放下笔。 周义识趣的递上一杯解渴的茶,“陛下真是勤政爱民,这大秦的百姓,有救了。” 谢遥摇头,“现在的大秦如同一位年迈的老人,急需注入一股新鲜的生机才能让它重新焕发活力。” 周义有些不太懂,他觉得大秦现在除了北地旱情严重些,沿海又有强敌来犯,其他的都还好啊。 就他数出来最严重的两个问题,现在已经都有了解决的办法,陛下怎么会说大秦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呢? 最后在心里挑拣一番,拿出一个最不容易犯忌讳的事儿说出来,“陛下可是忧心若与大人没办法筹措賑灾款?” 谢遥想起那个身形纤瘦的年轻人,一笑,“他啊,我倒是不担心,有周宇帮忙,加上各家主动捐款,賑灾款朕倒是不担心。” 主动?周义听见嘴角一抽,他自小在宫中长大,隨著李安行走宫內外,自是最知道那些大人们小气的很。 要让他们主动捐款,那可比割他们肉还难受,不过转念想到皇上的手段,又不足为怪了。 不到五日,若与便筹措到了賑灾款,只多不少。 若与站在谢遥面前时,满脸苦涩。 “若与这是怎么了?筹措到賑灾款还愁眉苦脸,你这更大的任务还在后面呢,现在就愁眉苦脸的,以后可怎么办?” 更大的?若与一惊,然后听到谢遥说是前往北地安顿灾民,心里刚一松又霎时一紧。 “这...这么大的任务臣怕...”话没说完,被谢遥抬手制止,“哎!这不可能完成的筹款都完成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难的?” 若与心里一苦,还说呢?周宇清醒之后看见自己亲手写的字据,没办法捏著鼻子应了,可自那之后,他一去周府,一吃一个闭门羹,连门槛儿都跨不进去。 另外他扯著皇上这张虎皮,到处在京城化缘,弄得现在是人憎狗嫌。 谢遥不好意思捂嘴咳嗽两声,安慰他,“名声算什么?你在朕这里名声好就行。” “现在紧要关头,顾不得那些虚名,等以后朕为你做主。” 若与这些日子贴了太多的冷屁股,猛不防听到谢遥温暖的话,顿时泪流满面,“皇上!”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谢遥无奈让人先讲他扶下去,整理仪表。 等周义离开,谢遥扶著下頜,若有所思道,“周义,你说朕是不是太为难若与了?” 周义一拍大腿,“哪有啊!陛下能將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若与大人,是相信他,是对他的能力有充分认识。” “把事情交给一个能力范围之內的人,这怎么能叫为难呢?” 谢遥诧异扭头看了他一眼,严肃点头,没错。 快速整理完仪表回来的若与听到两人对话,又是一抽,一个噗通,双腿跪地,面容严肃看向谢遥,“皇上!您对臣的信任,臣定不负所托,多多募捐,努力將北地重现昔日繁荣。” 谢遥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若与爱卿很有...志向......” 直到若与出了宫门,谢遥咂摸了一下,这货莫不是听到周义的话了? 第84章 尘埃落定 后续事件有条不紊的进行,崔蘅那边前脚刚传来好消息,后脚便带著賑灾款和源源不断的灾民前往北地。 谢遥站在城墙上,视线落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群上久久不能回神。 当初她也是里面的一员,甚至想尽办法,去找能在大秦站稳脚跟的身份证明。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顺利进京,一步步成为太子,皇帝,藏在空间里的那份身份证明也再没能用上。 周义和小安子恭敬垂眸站在谢遥身后,刚要提醒谢遥小心著凉,谢遥忽然开口,“锦州怎么样了?” 周义一愣,顿时明白谢遥在问什么,弯腰回道,“回陛下的话,锦州城一切安好,白行知甚至收养了一个义子。” 义子?谢遥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那张乖巧至极的小脸,心里嘆了口气,等一切事情安定之后,她想去看看平安。 事情风平浪静不久后,崔蘅在前线御敌跌入海中消失的消息传入京中,顿时震惊朝野。 什么!崔蘅失踪,下落不明! 朝官惴惴不安,一股难以难说的恐惧瀰漫在新京上下。 周宇暗戳戳派人给若与传消息,谁知若与传回信,只有四个大字,『相信陛下。』 看到信封一愣,这说崔蘅呢,和陛下有什么关係。 不过若与的脑子还是值得信任的,要不是出行前若与负荆请罪,他才不会轻易原谅他呢。 “周大人,你脸抽抽了?” 周宇无语推来杵在眼前的大脸,“离我远些。” 来人撇撇嘴退开后,周宇才说道,“你才抽抽了。”说完来人的注视中瀟洒离去。 一连几天上朝,都气氛低迷,谢遥看在眼里,神情越发冷漠,落在群臣眼里就是谢遥也心里没底。 “皇上,可要再派朝中武將前往领军?” 谢遥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爱卿何意?” 说话是官员笑眯眯抬头瞅了一眼谢遥,见她表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便大著胆子道,“如今崔將军失踪,数完將士不能群龙无首,依臣看...还是增派兵力和將领前往。” 谢遥垂下眼眸,周义心领神会,上前喊道,“诸位大人可还有事要奏?” 底下寂静一片,谢遥等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退朝之后,庞太师府。 “太师,今早学生附议让皇上增派兵力,皇上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庞太师冷哼一声,“什么意思?咱们这位年纪不大的新皇,心眼子可不少。” “学生也这么认为,朝会上,学生说话时,皇上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慄。” 庞太师微眯眼睛起身,“你回去准备,明日就动手!” “明日!” “这么快!会不会太著急了?” 庞太师微摇头,沉声道,“现在时机难得,新京兵力薄弱,崔蘅又被牵扯在沿海,生死不明,此时动手,成功的机率越大。” “太师说的对。”年纪中等,身材中的的男人躬身一拜,“学生告退。” 庞太师转身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李聪,“你是老夫最看中的学生,待等功成之日,便让你封侯拜相,青云直上!” 李聪激动的又是一拜,“多谢老师栽培。”情绪激动之下,连尊称都忘了,直接以老师相称。 傍晚时刻,各官府邸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谢遥突发疾病,明日不上朝。 一时间眾人心思各异,有担心谢遥,也有幸灾乐祸的,庞太师一党就是幸灾乐祸的。 真是天助我也! 庞太师心情激动,一夜没睡,李聪站在他身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的这事儿哪哪都透著诡异。 不过瞧庞太师异常激动的脸色还是压下心底的不安。 谢遥孤身一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苍白,眉头时不时微蹙一下,周义目光扫过她手上的奏章,低声提醒,“皇上,太医叮嘱过,您不能太过操劳。” 谢遥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双眼,“朕何尝不知,可大秦现在容不得朕去休息。” 话还没说完,便咳嗽起来。 周义连忙地上一盏茶,谢遥刚接过,宫门『轰』地一声,被人暴力推开。 周义霎时一惊,目光不悦的看向门外,以为是那个不安分的小太监,刚要出口呵斥,瞧清楚是谁,涌到嘴边的话死死咽回去。 庞太师! 周义小心看了眼谢遥,见她面色沉稳,咚咚直跳的心也恢復正常。 “庞太师不在家修养,深夜闯入朕的寢宫是想做什么?”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谢遥心神恍惚了一下,目光落在意气风发的庞太师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皇上!你德不配位,还是儘早禪位的好。”庞太师直接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直接开口就是让谢遥退位。 谢遥微微一笑,眼底深不可测,“让朕退位?可以......不知太师这是准备让谁继位?” 庞太师没有说话,谢遥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哦了一声,“原来太师是准备自己登基为皇...哎,那可惜了,恕朕不能从命,这大秦一天姓陈,永远姓陈。” 庞太师冷笑一声,细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那就不要怪老夫不客气了。”一手轻抬,门外瞬间涌入大批人马。 庞太师心中一定,悠閒自在开口,“来人,给老夫把皇上请下来。” 周义身子一绷,脚步轻移半个身子堵在谢遥身前。 话说完,几个呼吸过去了,没有人动,庞太师眉间一紧,有些不悦,“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动手!” 斥骂完还是没有人动,此刻他终於意识到不对,身子一僵,眼神环绕了一圈,呼吸渐渐急促。 谢遥起身,缓步走下来到庞太师面前,“太师还真是天真啊。” “你什么意思!” 谢遥微微摇头,开口,“来人將此叛贼就地格杀。” 庞太师惧极,双眼暴突,“你敢!” 谢遥没理他,说完不到一个呼吸,庞太师感觉双肩一疼,扭头一看,自己的双臂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向后扭曲。 突发而起的叛乱以一种诡异又消无声息的速度被压下去。 以至於到了第二日,庞府被抄,与其相牵连的人一併被处理,其他人才知道宫中竟然发生的谋反! 皇宫內…… 谢遥温和的看著对面的崔蘅,“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我这边的结局还真不一定。” 崔蘅目光坚定看著她道,“我一定会赶回来。”未完的话语谢遥垂下眼眸,两人心知肚明。 一年后,北地渐渐恢復生机,边疆沿海也安定。 谢遥正式开启大秦盛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