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曇花》 第1章 突发奇案 本来,刑侦科长高顏要去相亲,结果半路上刑警队队长郑画图来电,说灵杏山发生了一起命案。 高顏赶紧给做媒的老同学孟云菲打电话,想让她告知男方改日再约。 孟云菲没接电话。 高顏只好掛了电话发微信,然后火速归队,和郑画图、法医肖寒等人陪同主管刑侦工作的陆明局长,开著警车风驰电掣赶赴现场。 林深草密、怪石嶙峋的灵杏山南麓,在一个隱密的东南向山洞內,死者尸体横陈。 死者是名女性,长发短裙,劈腿俯臥,腰部以下裸露在外;后脑颅骨严重塌陷,扩裂伤周边骨刺参差,半凝固状態的暗红血液和黄白脑组织混沌一团,果冻似的把凌乱的头髮粘结成綹儿,沾著些碎石草沫儿,看去惨不忍睹。 高顏和法医肖寒小心翼翼將其头部和身体稍微翻转…… 出警过n次的高顏背后辗过一层寒意,两腿一颤,全身力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发软,要不是她久经考验心理素质过硬,差点儿丟盔弃甲转身逃离。 女人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五官,而她的胸部被完整切割,留下两个碗口大小的创口;女人死前遭遇性侵,下体严重撕裂且塞有异物…… 死者身体与地面接触部分出现的尸斑已进入润湿期,前天夜里十二点左右死亡。 岩洞內到处是乱石枯叶,无法採集指纹、脚印,没找到作案工具,也没有明显搏斗痕跡和遗留財物;女人缺失的胸部组织也不在现场。 凶手作案手段残忍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仇杀可能性比较大。 “脸被打成这样儿,光確定死者身份就得费老劲了。”郑画图四下张望,“这里不像第一案发现场,头部周围没有喷溅状血跡,再说这么多碎石块儿干点儿啥事硌得慌。” “大老远把人搬这儿放著也不合常理,凶手和被害人应该很熟,把人誑到这偏僻的山里看风景的可能性比较大,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在附近……高顏?你怎么了?” 郑画图正分析案情,驀然看到高顏脸色惨白,一副见鬼的表情,与她往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作派天差地別,不由疑惑。 高顏打了个激灵。 她盯著死者,浑身的汗毛都在战慄,“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威盛集团董事长孟归鸿的女儿孟云菲。” 高顏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孟归鸿是本市知名企业家,名下威盛集团资產过亿。 可惜天不作美,两年前孟归鸿病重臥床,將他在国外的儿子孟云鹤和女儿孟云菲召回帮忙打理公司业务。 孟云鹤没有如期返回,孟云菲回国后全盘接手公司业务,干得风生水起。 孟云菲虽然长相柔美,但性格泼辣、做事果断,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加女中豪杰。 强烈的视觉衝击带来巨大的心理反差,大家实在难以將才貌双全、意气风发的孟云菲和眼前面目全非的女尸相对应。 尤其是高顏。 她和孟云菲是多年同学加同桌。 孟云菲归国后大宴亲朋,在同学聚会上和高顏久別重逢,对她格外亲热。 这一年多,两人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关係。 就在上周日,孟云菲还说要给高顏介绍男朋友,约今天下午两点冰岛咖啡见。 哪想到孟云菲这样了? 怪不得来的时候,她给她打了两遍电话她既没接也没回。 高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迎著同事们诧异的目光,篤定地说:“她肯定是孟云菲,我和她同吃同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化成灰都认得是夸张,你详细些,你从哪里看出这就是孟云菲?” 郑画图人如其名,表情跟图纸一样平板,做事跟画图纸一样严谨。 “她头髮的顏色、身体比例、胖瘦、整体的感觉……准是她,错不了。” 高顏从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就浑身不对劲儿,也许会有人的发色、高矮胖瘦和孟云菲凑巧相像,但那种熟悉的感觉无可替代。 郑画图很了解高顏,她业务精湛,丝毫不输於多年的老刑侦,说话做事沉稳干练,绝不会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相信我,她就是孟云菲。她左边胳膊上有块蝶形胎记,右脚踝內侧还有块陈疤,那是上学的时候我不小心用开水烫伤的。” 高顏说著就去卷尸体的左袖。 宽大的袖子卷上去,死者的左前臂顏色异常,不像皮肤肌肉,像黄泥捏的。 肖寒蹲下仔细一看,一捅,竟然真是泥巴糊在被颳得一乾二净的橈骨和尺骨上! 泥巴还没有完全乾透,有的地方沾了凝固的血色,黄中透黑。 肖寒稍微用力一掰,黄泥碎裂,掉下来几块,露出森白的骨头。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痛惜和愤怒。 “肖寒,看看她右脚踝內侧有没有陈疤!” 郑画图沉声示意。 因为尸体是趴臥状態,虽然双腿大幅度分开,但右脚踝內侧贴著地,角度比较偏。 肖寒戴著手套利落地握住尸体的右脚抬起一看,没看到陈疤,看到皮肉被削的长方形伤口。 欲盖弥彰! 虽然两处特徵被毁,但也恰恰证实高顏的话——在尸体的左前臂和右脚踝处,应该有明显识別死者身份的標记。 “看来真是孟云菲,我给孟归鸿打个电话问问他女儿有没有失踪。” 陆明副局长神色严峻,掏出手机拨號。 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 “这里太偏僻了,没有信號。” 陆明收起手机。 “孟归鸿重病臥床很久了,把所有业务都交给了孟云菲。就算有信號,估计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孟云菲等回去核实。” 郑画图说完开始分配工作,“路杰、陈平,你们四个抬担架,先把尸体抬回去,肖寒好做进一步的尸检;周晓寧你们几个在这里善后,陆局、高顏,我们三个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第一作案现场。” 说完,郑画图俯身寻找地上可能滴落的血跡,想沿血跡寻找作案现场。 高顏状態很差,看到陌生人和看到熟悉的人曝尸荒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这就好比技术高超、冷静理智的医生难以对病重的亲人游刃有余。 她站在一旁,木然看著路杰和陈平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挪到担架上抬走,脑海里满是孟云菲笑语嫣然的模样。 “高顏,你將来能生儿子,腰细屁股圆!” “高顏,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非富即贵,你隨便挑一个当阔太太,以后別干刑侦了,多脏多累多危险啊?” “高顏……哈哈哈……你看你那个怂样儿……” 似乎漫山遍野都迴荡著孟云菲的声音,连刮过树梢的风哨都像她狂野肆意的笑声。 “走啦,別傻愣著了。天灾人祸司空见惯,落在谁头上谁受著。天快黑了,咱们赶紧找找。” 郑画图拉了她一把。 高顏连忙振作精神,和郑画图、陆明弯腰低头四下寻找。 第2章 匪夷所思 找了半天,周围乾乾净净,没见一滴血跡。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层林尽染的群山美得有些邪气,似乎潜伏著许多双窥视的眼睛,冷漠而轻蔑地看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今天先收队吧,等详细了解一下报案情况、听听肖寒的尸检报告再说。” 郑画图捶著自己的后腰直起身,走去岩洞那边指挥布防。 高顏和陆明对视了一眼,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里,一抹艷红在浓密的草丛中一闪而逝。 细密的惊悸电流般辗过高顏的脊背。 她屏息凝神,全身紧绷,右手握住腰间的配枪,慢慢走过去。 陆明离高顏近,见状也猫著腰凑过去…… 在两棵松树中间,堆著一个小小的坟塋,上面插了一只三角小红旗,下面摆著两只白瓷盘,盘中像放著祭拜的面饃。 高顏走近仔细一看,不是面饃,赫然是顏色变灰的乳房! “呕……” 高顏胃里一阵翻腾,难以遏制地呕吐起来。 陆明和闻声赶来的郑画图看到这一幕,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变態!” 陆明骂了一句,吐了一口唾沫。 郑画图让路杰他们过来拍完照、提取指纹、封存物件,一直忙到天黑。 大家疲惫不堪地下山,不想,刚走到停车点,高顏的手机传来几声简讯音。 高顏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愣怔,手机未接来电提醒的號码竟然是孟云菲的! 再看来电时间,竟然就是高顏他们在堪查现场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 高顏目瞪口呆。 正疑惑,手机铃声乍响,嚇得高顏手一抖,手机应声落地,在草丛里屏光频闪。 “怎么了?怎么不接?” 郑画图俯身帮把手机捡起来,看到屏幕上“孟云菲”三个字,愣了一下,把手机递过来,“接。” 高顏接过电话按了接听和免提键,孟云菲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要死啊!半天不接电话!你找我干什么?成天忙忙忙,再不赶紧去相亲小心嫁不出去!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吃饭?” “噢,我……我在出任务,回市里得一个多小时……” 高顏竭力稳住声音。 “烦死!行吧,梦回唐朝酒吧,等你,抓紧时间往回滚!” 隨后,孟云菲带笑的吆喝声戛然而止。 “高顏,人活得好好的,你看错了,死的不是孟云菲。” 陆明鬆了口气,语气有些责怪。 高顏浑身都不好了。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活见鬼。 她敢断定,死的人百分之百是孟云菲,可为什么孟云菲还能给她打电话? “高顏,你还好吧?”郑画图看了看天色,打开车门,“我来开车,你坐副驾。” 高顏点点头,撑著虚软的身体绕过车尾,见陆明还站在一旁,为他拉开后车门。 陆明坐进去,脸色温和地说:“没事儿小高,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无巧不成书嘛。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高顏道了声谢,关好车门坐进副驾位,绑好了安全带。 透过车窗,外面群山竞跃、树摇影动,落日余暉吝嗇地敛去,天地陷入混沌的暗色…… 路杰、陈平他们的车子已经驶离,捲起一阵烟尘。 郑画图捏了捏眉心,突然烦躁地拍了拍脑袋,“这记性,又忘了接孩子了,得开快点儿。” 说完,郑画图踩剎车发动引擎。 高顏收回远眺的目光时,在右后视镜里,突然看到有个白影儿站在车后不远处,静静地看著他们! “谁?什么人!” 高顏全神警戒,解锁、掏枪、推车门、握枪半蹲,防备进攻动作一气呵成,可就算这样,等她躥到车尾,那个白影儿已消失不见。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郑画图推开车门下来,四下看看,诧异地看向高顏。 高顏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確定是自己精神紧张看了眼,还是刚才真有什么人站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可能我看错了。咱们回去吧,你还要接小军。” “嗯。” 郑画图应了一声回到车里。 四周树影幢幢,穿行的夜风发出簌簌的怪响,越发衬得山野荒僻、林暗谷深。 就算有人潜藏在暗处,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著。 高顏沮丧地收枪上车,脑袋里嗡嗡作响。 孟云菲谈笑风生的模样、残尸摆大字的模样、车后飘忽的白影儿……乱糟糟搅成一团,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高顏再次看向后视镜,天光渐暗,车后一片昏沉,什么也看不清了。 郑画图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射了出去…… 一路上,三人缄默不语、各想心事。 疾驰的车子把群山变成了跃动的野兽,爭先恐后地往车尾狂奔。 驶出山路,主干道上路灯蜿蜒,昏黄的光晕把前车的影子拉得长长短短。 高顏有种如坠梦中的虚幻感。 仔细回想那具尸体,她保证就是孟云菲的。 可孟云菲还活著,切切实实给她打过电话,郑画图和陆明都听见了。 这两件事在高顏脑袋里兵戈相向,打得难分难解。 难道孟云菲有孪生姐妹?还是那具尸体压根就不是孟云菲,確確实实是她高顏看走眼了? 怎么可能? 她们俩从小到大,直到初中毕业才各奔东西,孟云菲没有孪生姐妹,她也不可能认错。 “这么远的路,运尸的话得藉助车辆,回头让路杰他们查查各个路口的进山防火监控。” 郑画图突然开口。 “这山上有棵千年银杏,六人合抱刚好围过来。全国各地不少善男信女来这里膜拜祈福,求福顺的彩带、同心锁掛满了银杏树周边的护栏。那么多人进山,想筛查车辆排查嫌疑可不是件容易事。” 高顏皱紧眉头,“想办法做dna吧,看看死的和活的哪个和孟归鸿是父女关係。” “嗯。”郑画图沉默了一会儿,“孟云菲有对象?” “没有固定的。都是临时工。” 高顏知道,孟云菲是不婚主义者,排斥婚姻不排斥爱情。 “恋爱有风险,结婚需谨慎。老娘才貌双全,上得了厅堂下了得厨房,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有什么必要摧眉折腰侍渣男?生而为人,老娘要及时行乐,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孟云菲说自己的时候是这样一套词,说她的时候是另外一套。 “高顏,別以为你长这样儿得天独厚就骄傲自满,成天熬夜费脑,我保证你过了三十就疯魔了。到时候你活成了沙和尚,流氓见你都绕道走。你不听我的话赶紧嫁人,就等著孤独终老吧!” 高顏想到这些,转头看了郑画图一眼。 他眉头紧锁,目不斜视,握著方向盘的双手指节泛白,“孟云鹤一直没回国?” “没有。孟云菲上周说他近期回来。” 高顏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中时的孟云鹤清雋的模样。 “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往国外送,管他书读得好不好,海归都显得高人一等。只是听说孟归鸿这个儿子可不省心,初中就开始谈恋爱,高中、上大学没少惹是生非,孟归鸿把他送去国外可算消停了,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这孩子更绝,直接断了和家里的联繫,估计孟归鸿就是被他气病了。” 坐在后面的陆明说,“不知道这两年他在国外干什么,有没有走正道儿,可別回来爭家產,把老孟气死。” 车里又恢復了安静。 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郑画图一个小时零八分钟就飆到了。 在学校门口临下车,郑画图停车转头,“高顏,你先送陆局再找孟云菲。” “好。” “记得保密。跟孟云菲说话注意些,该吃吃,该喝喝,別谈工作的事。”郑画图叮嘱她,“完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八点到局里开会。” 高顏应声后下车,转到驾驶位。 走出几步的郑画图又回来了,隔著车窗,“高顏,你可以问问孟云菲给你介绍了个什么对象。她说得对,你得抓紧时间找婆家了,再耽误,真成老姑娘了。” 高顏哭笑不得,抬眼对上郑画图別有深意的目光,脑际电光石火。 可不是,如果孟云菲没死,那她应该知道她下午给高顏介绍个对象,头会儿打电话的时候又怎么会问高顏找她干什么,却对高顏爽约的事只字不提? 薑还是老的辣。 高顏佩服地看向郑画图的背影,收回目光转头看陆明,想问送他去哪儿,却发现他睡得正香,歪著脑袋摇摇欲倒…… 第3章 久別重逢 白天看过孟云菲的尸体,晚上要陪她喝酒聊天,恐怖片都没有这么演的。 高顏驱车前往酒吧的时候,一颗心上躥下跳,堵得她胸闷气短。 注意力不集中,快到酒吧拐弯的时候不知怎么把一辆劳斯莱斯魅影撞了。 魅影没车牌號,用的临时牌照,人还是新车。 高顏头皮发麻,后悔早上出门没看黄历。 坐在车里等半天不见对方下车,高顏只好厚著脸皮下来查看。 钱多的车果然质量好,抗碰撞能力强。 她的车前保险槓都碎碴儿了,人家的魅影只是颳了点儿漆。 即使这样,责任是她的,也该她道歉。 没办法,女司机开车,雨刮器当转向灯使也是常有的事,希望对方慈悲为怀。 高顏尷尬地站在车外,犹豫了一下,敲车窗。 男人摇下车窗,一张魅惑眾生的脸比他开的魅影还闪亮。 本来就浑浑噩噩的高顏看到他的一瞬间,脑子彻底短路。 孟云鹤,孟云菲的哥哥? 自小到大,每次看见孟云鹤,她都像间歇性痴呆,条件反射一般无理可讲。 没想到中间隔了六七年,两人久別重逢,这种症状有增无减。 “小顏?”孟云鹤凌厉的眸光冰消雪融,“好久不见。” 高顏:“……” 时间好像会弹跳,中间像是连个过渡都没有,从高中时光呼啦一下子掠到现在。 昔日那个青涩俊美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变成如今阳刚耀眼的熟男,乍然出现在眼前,高顏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你发什么愣?你开车睡著了吧?瞪著两大眼往我车上拱,你是不是仇富?”孟云鹤一笑千树万树梨开,“还是知道我今天回来太激动,用这种特別隆重的仪式欢迎我?” 高顏:“……” “別怕,撞我又没撞別人。”孟云鹤推门下车,臂长腿高玉树临风,“下次开车专心点儿,怎么都当警察了,还是犯迷糊。” “你、你妹妹死了。” 高顏在智障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你妹妹才死了呢。她在里面,等著给我接风。你先进去吧,我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孟云鹤表情自然,眉眼如画。 “哦,好。” 高顏木然应声,本该一身轻鬆,无奈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上。 “你妹妹真死了。” 她很想转头强调一遍,但理智回笼,硬著头皮往前走。 “小顏!”孟云鹤叫她。 “啊?”高顏回头。 “我突然回来嚇著你了?” 孟云鹤走过来,一双明眸宛如静潭秋水。 “没、没有,云菲说你最近回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先送你去医院?” 他声音和人长得一样出色,轻易让人目眩神迷。 “不用,我挺好。” 高顏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转身高一脚低一脚往酒吧里走。 孟家兄妹真要命,一个惊心,一个迷魂。 走到酒吧门口儿,高顏捋了捋头髮,刚要推门,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著警服、別著枪,顿时停了脚。 她这个样子进酒吧破坏气氛,人家不当她是来消费的,当她是来办案的,闹不好清场了,老板跟她急眼。 转头看去,孟云鹤倚著魅影打电话,偏头侧身顏值非凡,投过来的目光带著笑意,十分蛊惑人心。 可恢復了神智的高顏有心理阴影,看谁都像凶手。 她突然想到,孟云鹤回来的当天,孟云菲就死於非命,这是巧合,还是別有隱情? 高顏眯眼看著孟云鹤,平静的表面下惊涛暗涌。 孟云鹤如果回来爭家產,孟云菲是他唯一的绊脚石…… 虽然纯属猜测,但真相大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高顏慢慢走回来,盯著孟云鹤的魅影前看后看,听见他在报车损。 “看什么?喜欢?喜欢送你一辆?” 孟云鹤放下电话,笑吟吟地看著她。 “別给画大饼,真心送直接买。”高顏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车什么时候买的,后备箱长什么样儿?” 活著的孟云菲如果需要帮手,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是孟云鹤。 高顏知道自己职业病犯了,看完车轮胎就想看后备箱。 车轮胎走山路难免沾草刮泥轧石子,后备箱如果放过尸体,擦得再乾净也有蛛丝马跡。 可是轮胎乾乾净净,后备箱里大箱小箱各种礼品摆放有序。 “茶、酒、烟,喜欢什么拿走,东西不称心,连车带人白送。” 孟云鹤答非所问,一本正经说浑话。 “严肃点儿!”高顏关了后备箱,闷闷扫了他一眼,“保险公司的人多长时间能过来?” “这点儿堵车,快不了。”孟云鹤眉头一挑,“我刚报车损,人家问我什么情况,我说和我老婆亲嘴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高顏不习惯跟他油滑,旁敲侧击说正事,“云菲去机场接你了?” “她哪有空儿管我?听说她是个工作狂加恋爱脑,不是上班开会,就是上床开车。以后离她远点儿,別让她给你带坏了。” 孟云鹤说著,直接把高顏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拿过来,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扫了微信,熟练地点了两下,“置顶,秒回,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找我。” 高顏瞅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他发来两个红包,1314,一生一世;520,我爱你。 “有毛病?” 高顏拒接退还。 孟云鹤眼神一暗,抬手从她头髮上取下一截草叶儿,一脸狐疑,“你背著我去哪儿拱草窝了?” “灵杏山。去过?” 高顏眯了眼,紧盯著他一双桃眼,心跳有点儿快。 “你跟我去我就去,你不跟我去我跟谁结同心锁?”孟云鹤说著,突然紧张凑近,“你去灵杏山干什么?和谁开锁去了?” 孟云鹤虚虚实实,反正滴水不漏,高顏吃不准他是不是装傻。 “胡说八道!” 高顏打掉他手上的草叶。 “算你有良心。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可不能领头猪让我伤心。” 孟云鹤喜笑顏开。 “少来!”高顏不苟言笑,“孟云鹤,你们家就你和孟云菲两兄妹?孟云菲没有孪生姐妹?” “没有。目前知道的就我们两儿,我妈死得早,老孟有没有在外面播种没请示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怕小姑子多了不好伺候?” 孟云鹤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烟雾裊裊,在路灯下縹緲四散。 “再敢调戏人民警察,我就把你銬起来打一顿!”高顏慍怒,“別以为有钱就能无法无天!” “不是,小顏,你想赖帐?” 孟云鹤喷了一口烟,把菸蒂摁在前车盖上熄灭。 “什么?”高顏一头雾水。 “你忘了你初中高中经常让我帮你写作业,我说我帮你写可以,你长大了得嫁给我,你答应了!” 孟云鹤眼神熠熠,搌著半截菸捲儿,里面剩下的菸丝散落一地。 “童言无忌,少借题发挥。” “你高中满十八,成年人了,哪来的童言无忌?我可是认真了,我一直没找对象,你看著办吧。” 孟云鹤急吼吼的样子把高顏都逗笑了,“行了,別闹了。你妹今天下午都在酒吧?” “你別打岔儿,咱俩的终身大事还没论计完……” 孟云鹤话没说完,保险公司的人来了。 高顏找身份证和行驶证给人家,手机响了。 孟云菲火气冲天的,“高顏,你属蜗牛的吗?这半天还没到,我给你介绍的对象等不及恼了,藉口上厕所跑了!” 高顏默不作声。 孟云菲的声音和之前差不多,但说话的语气不太对。 “我哥今天回来了,我叫你来一起给他接风,你走到哪儿了?” 孟云菲缓了缓语气。 “门口儿,和你哥撞车了,他想让我给你当嫂子。” 高顏想把她叫出来,外面比较有安全感。 “別开玩笑了!我哥那种孔雀不適合你。”孟云菲笑,“我出去看看,连车都开不好,还当刑警……” 高顏掛了电话,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沉心静气,转头目不转睛看向酒吧的旋转门…… 第4章 似是而非 片刻,孟云菲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依然是那个身材火辣、穿著入时的模样,披肩发,大波浪,杏眼樱唇,前突后翘。 高顏看著她,岩洞里的那具残碎的尸体和眼前的孟云菲不断交叠。 確实像一个人,但肯定不是一个人。 高顏怎么都觉得眼前的这个不是孟云菲,虽然她模仿得很像,从头到脚,言谈举止。 等孟云菲走近,高顏下意识地看向她裸露的左手前臂,蝶形的胎记一览无余。 难道,真是她看走眼了? 高顏有些混乱。 “你是不是活够了?真敢撞!就你那小破车也敢挑战魅影,还好这是拐弯速度慢,要是在主路上能让我哥把你撞飞了。” 孟云菲看了看两辆车的伤情,过来亲昵地捅了高顏一下,“你早来半小时,我让你的新男友给你换辆新车!” 如果放在以前,孟云菲这么打打闹闹,高顏没觉得怎么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现在高顏浑身发冷,总觉得孟云菲的笑脸是张假面具,后面藏著骨刺参差、血肉模糊的骷髏,就连她刚才捅她那一下子,都令她毛骨悚然。 其实孟云菲的手是温热的,手臂纤细秀美,无可挑剔。 高顏却不由自主想起那只被颳了皮肉、只剩下尺骨和橈骨,又用黄泥包裹的残肢。 “你怎么还穿著警服呢?想玩制服诱惑?”孟云菲眉飞色舞,“还別说,你这么別出心裁,说不定富二代最喜欢。” 假脸没这么丰富的表情,真脸也能做出丰富的假表情。 高顏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摸了她头一下,“你下午忙什么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在床上,不方便。”孟云菲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本来想给你介绍的男朋友迷上我了,我帮你给他做个体检……” 高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试不知道,一试嚇一跳。”孟云菲摇头嘆气,“唉,秒男。” 高顏继续沉默,直愣地看著孟云菲,暗自琢磨她的言行举止。 “別这么看著我,我都为你捨生忘死了,快谢谢我。”孟云菲调皮地眨眼,“晚上又找了新的介绍给你,谁让你来晚了。” 高顏疲惫的笑笑。 一点儿破绽没有,孟云菲平时说话做事就这风格。 这时,孟云鹤应付完保险公司的人,走了过来,“小顏,好了。车放这儿,钥匙给我,明天一早我让人帮你送去4s店维修。” 这么体贴的孟云鹤也反常。 记忆中的孟云鹤大多时候高冷范儿,很少主动献殷勤。 “哎呀,哥,咱家这么有钱你还用报车损?多浪费时间啊?你直接给高顏换辆车得了,省得回头她开著这辆破吉普去相亲遭人嫌弃。” 孟云菲笑哈哈地说。 知道孟云菲在开玩笑,高顏还是觉得伤自尊,她怎么觉得孟云菲含沙射影,对她充满敌意和攻击性? 反正哪哪儿都不对。 高顏甚至觉得她自己也各种彆扭。 “云菲,高顏是你嫂子,以后再敢给她介绍对象,我跟你没完!” 孟云鹤呵斥了孟云菲一句,打开副驾驶位,示意高顏上车。 高顏也不想继续在这儿费神了,她饱受惊嚇,这会儿也云里雾里没个头绪,既怕冤枉好人,又怕打草惊蛇,还是等明天看看肖寒的尸体鑑定,进一步侦查再说吧。 这么想著,高顏冲孟云菲淡淡一笑,“云菲,你下午给我介绍的是谁?” “秒男?淘汰了,不提也罢,扫兴!”孟云菲摊了摊手,“看来当媒人也不容易,万一介绍个性无能给你,你不得骂我一辈子?哥,你行吗?” “没正经!”孟云鹤瞅了她一眼,把高顏扶上车,关好车门,“你赶紧回家去,让我和小顏单独待会儿。” “好。高顏,改天约噢!” 孟云菲冲她招手。 高顏一句有用的没问出来。 不过,就算她知道孟云菲下午给她介绍的男人是谁,她能找他问什么? 问孟云菲下午是不是和他在床战?还是问他能不能看出孟云菲有问题? 如果这个孟云菲压根不知道那男人是谁,搪塞她,她也没证据证明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恍神间,高顏忘了跟孟云菲道別。 仓促回头时,却看到车窗外的孟云菲笑意冷寂、目光幽邃。 孟云鹤掛档退后,而后行云流水把车开向主道。 两人独处的空间,彼此却丧失了谈笑风生的能力。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喧囂了一天的城市静謐祥和,劳累了的人们面带疲色行色匆促。 车內音响立体声效震颤心弦,悠扬略带忧伤的歌声环绕在耳边。 我们都在,用力地活著;酸甜苦辣里,醒过也醉过。 也曾倔强脆弱,依然执著,相信开以后,会结果…… 高顏闭目养神,烦乱的心绪被歌声抚慰,舒缓了许多。 她努力摒除杂念,把破案的步骤一步步理顺,决定明天去局里听完肖寒的尸体检测报告,就去分別检测死者和孟云菲的dna。 她的右手指缝间有两根长发,那是之前她摸孟云菲的头时有意捋的。 很好奇检测结果…… 正神游天外,驀然感觉车子静止不动,周遭的温度有些炽热,充满了异样的气息。 睁开眼睛,孟云鹤近在咫尺,他正专注地凝视著她,俊美的脸上满是疼惜和爱慕的神情。 两个人的心跳遥相呼应,气氛很曖昧。 “发什么神经?嚇我一跳!”高顏回过神儿来虚张声势,“到哪儿了?有什么好吃的?” “小顏……”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喑哑,却磁感十足。 “干嘛?少给我摆出一副情圣的模样。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就开始给校写情书,高中勾搭美女老师,大学换女朋友比你妹还频,估计你在国外这几年也閒不著……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可別算计我!” 高顏说完就推车门。 “嘁,幼稚。” 孟云鹤轻哼了一声。 “我怎么幼稚啦?你就是个心萝卜!” 高顏不是不喜欢他,但她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他给不了她要的忠诚和专一,甚至她现在都不信任他,她们不能越界。 “小顏……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假象,我从来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我只是想惹孟归鸿生气。”孟云鹤的表白动人心弦,“我想娶的只有你。现在我回来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最后一句话敲击著她的心,带来电流般的悸动。 “结婚?” “嗯,你同意我们明天就去登记。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从始至终,地老天荒。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只要我有能力给,我都会双手捧上。” 孟云鹤深情的样子杀伤力十足,足到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差点儿就答应了。 可是好死不死的,她脑袋里又跳出那具五官尽毁、惨遭蹂躪的女尸。 “你是不是杀人了?” 高顏的职业病又犯了,她怀疑孟云鹤是不是做贼心虚,想色诱她、收买她。 毕竟能和孟云鹤爭巨额財產的,只有他妹妹孟云菲。 如果孟云菲死了,孟云鹤就能接管威盛集团,成为孟归鸿庞大家业的唯一继承人。 她都怀疑活著的孟云菲是不是孟云鹤一伙的,李代桃僵、掩人耳目。 “你说什么?” 孟云鹤正意乱情迷,跟不上高顏的节奏。 高顏撇了撇嘴,看著他一脸懵圈的无辜模样,自己都觉得问得既唐突又不近人情。 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胡乱猜测,更不能妄下定论。 “你刚才问我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孟云鹤轻言细语,像她是只兔子。 “我说你是不是傻?你喜欢温顺的女人,我经常出案子,昼伏夜出不能按时作息,时间长了你肯定受不了。” 高顏说完就要开车门。 他按住她的手,无比认真,“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特別是制服诱惑。” “起开!”高顏推开他,“我又饿又累的,没心情听你满嘴跑火车。” 下了车,夜风轻送,呼吸通畅。 有人爱到深情表白,苦逼的生活有点甜。 可惜甜得太突然,感觉不靠谱。 高顏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嚕嚕一阵叫。 等吧,等到水落石出,如果没孟云鹤什么事儿,他还愿意娶她,那她就嫁。 她今年二十七了,確实不小了,如果能嫁给孟云鹤,他又能像他说的这样专情,怎么不好? 高顏深呼吸,等孟云鹤下车,一转头,却见孟云菲倚在旁边停著的黑色奔驰上,“嗨!我就跟自己打个赌,赌我哥肯定会带你来吃这家的酱爆鸡丁、红烧鱸鱼。” 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这个孟云菲到底是真是假? 高顏的心又乱了…… 第5章 分析案情 第二天一早,高顏按时到岗开会。 同事们围坐在会议桌前,墙上正放著勘查现场提取的照片。 郑画图先领著大家做案情分析。 “从现场看,符合仇杀的基本特徵,但有许多疑点。灵杏山的那棵银杏距离藏尸的岩洞很远,想把尸体搬进岩洞,正常情况下需要经过那棵银杏树旁边的山路。因为其他地方山势险峻难以攀爬,何况背著具尸体?但经过那条山路容易遇到游客,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受害人是被誑骗到岩洞附近杀害的。” “但如果受害人是被誑骗到岩洞附近杀害的,为什么附近没有滴落的血跡?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那个岩洞,是隨机还是预谋?再则,凶手为什么要做那样变態的祭拜?那个小小的坟塋代表的是什么人?这些,都需要我们去查。” “我们首先要確定尸源……”说到这里,郑画图顿了顿,看向高顏,“高科长,你昨天晚上看见孟云菲了?” 高顏微皱眉头,“看见了,她没什么异常……我昨天不该先入为主。” 按常规,刑侦人员在没有经过確切查证前,不能凭主观臆想对尸源和相关案情作肯定推断,否则容易误导侦查方向。 如果一开始侦查方向发生偏离,后面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还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可就算现在,没看到dna鑑定单之前,她仍然觉得自己没看走眼。 “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来,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郑画图一略而过,看向其他人。 其他同事各抒己见的时候,办公室文员把近期灵杏山进出车辆调查情况整理好送了来,肖寒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根据调取各个入山路口的防火监控,近一周內进山的车辆有三百二十七辆,车牌號码全都记录在案。 至於这些车辆里有几个人,进山后去了哪里,山上没走网线,也没有安装视频监控设备,无从得知游客进山后的具体行踪。 即使如此,能调出进山车辆的车牌號,对於后期的排查也多有助益。 尸检结果除了之前的初步检测內容,肖寒进行了补充。 “尸检能提供最有力的证据还原真相,但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从死者眼珠表面中度翳状薄云和精液的新鲜度、下体充血组织情况断定,其死前和多名男子陆续发生过性关係,体內遗留的精液已经混淆,且已发生腐变,无法逐一辨识。” “致命伤因后脑遭受重击,脑组织中有遗留的玻璃残渣,凶器应该是菸灰缸之类的厚玻璃製品。受害者尚未完全断气时被毁容和切胸,手臂、脚踝创伤是死后用刀具刮剜所致……” 肖寒尸检经验丰富,工作一丝不苟,之前从来没有出过紕漏。 听著肖寒的报告,高顏就知道,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让这起本来就疑点重重的案子更加扑朔迷离、无从下手。 不说別的,光確定作案现场就是个难题。 有厚玻璃製品的地方太多了,家、宾馆、茶座,拿著空酒瓶到野外也有可能…… 和多名男子陆续发生性关係,是主动,还是被动…… “在死者的胃液和血液里,均检测有ghb成分,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麻醉药物,初尝有咸味,可溶於水或者饮料里,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抑制作用,俗称听话水。” 肖寒继续说,“这种偽装毒品会在几分钟的时间內使人像醉酒一样知觉迟钝、心跳放缓、精神放鬆,逐渐丧失本能反应,直到昏睡不醒。因此判断,死者生前先是主动和人发生过性关係,而后饮用了渗有药液的饮品,失去意识后遭受多次性侵。” 大家面面相覷,陷入沉思。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死者对凶手没有防备,或者说十分信任。 郑画图打破沉默,“看来作案现场不在山里,在某个相对封闭的房间里。在山上不可能短时间內组织多人性侵。但如果是这样,那么用塑料密封袋之类的东西搬运尸体进山藏匿,这么远的山路,一个人体力跟不上,应该有同伙,而且前期有车运送。路杰,会后仔细排查进山车辆。” “明白!”路杰回应。 “如果能確定死者身份,就能查出死者生前的人际交往情况,凶手將很快被绳之以法。”高顏看向肖寒,“肖法医,死者是不是孟归鸿的女儿?dna鑑定结果出来了吗?” 这是高顏最关心的问题,她急於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走眼。 因为心急,她昨天晚上吃完饭连夜把那两根头髮送去了检测中心。 肖寒拿出两份dna亲子鑑定报告单,意味深长地看了高顏一眼,缓慢而清晰地说:“死者与孟归鸿不是亲子关係,高科长昨夜送来的头髮,其所有人与孟归鸿是亲子关係。” 高顏难以置信,可鑑定报告上確实写得明明白白。 “高科长,虽然你判断失误,但你当时以为死者是孟云菲,並说孟云菲手臂和脚踝上有能够证实身份的標记,巧的是,死者的左前臂和右脚踝都被凶手残忍地进行了处理,將可能存在的標记残忍地抹掉了。” 肖寒脸色凝重,“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单单对这两处进行特殊处理,他要抹掉的標记到底是什么?难道也是胎记或者陈疤?” 郑画图等人神色凝重。 高顏心惊肉跳。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远不是一起凶杀案那么简单! 凶手可能故意给她设了个局! 从一开始,凶手就把她会当场指认死者身份这件事算计进去了。 死者的dna检测与孟归鸿没有亲子关係,而她感觉以假乱真的孟云菲,却是如假包换的孟家女。 难道凶手故意让她怀疑孟云菲? 可那具尸体…… 脑袋里像塞著一团絮,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凶手和死者是熟人,又对她高顏的侦查行为有预判,这个人能是谁? “死者胸部乳腺和胸大肌被切割,脂肪组织和肌肉都已经开始萎缩和腐变,分割面十分整齐,凶手用刀技术嫻熟……” 肖寒指著墙屏上的照片,结合鑑定结果侃侃而谈。 墙屏上的照片正是高顏捲起死者左袖的瞬间,死者的左臂黄中泛黑,凶手剔骨剜肉十分在行,捏泥造物能力…… 高顏心神一震,指著照片,“凶手不但擅长使刀,他用黄泥捏出的手臂轮廓逼真,这样的造型能力绝不是临场发挥!” “没错,能捏出形神皆备、以假乱真的手臂,可不是一日之功,需要经过专业训练。”郑画图接话,“我昨天晚上拿儿子的橡皮泥试著捏了一下,就像根棍子一样,怎么捏也捏不像。” “也可能是会捏泥人的屠夫,杀猪技术高超又心灵手巧那种人。” 路杰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高顏一愣,猛然想起高中时的孟云鹤曾送给她一个他亲手製作的摩合罗,木刻的玩偶,惟妙惟肖。 不过,转念一想,她昨晚吃饭的间歇查过孟云鹤的航班,他是昨天下午两点才下飞机,没有作案时间。 高顏揉了揉额角,她怎么时不时就想孟云鹤? “综合一下,凶手表面与死者关係密切,实际对死者恨之入骨,用药將死者先奸后杀,擅使刀、会塑形,將死者毁容、割胸、剔除死者身上识別身份的標记,却忽略偽造死者左臂时泄露了他特別的造型能力,典型的细节遮蔽重点式盲点思维。” 郑画图说,“凶手捏造死者左臂明明可以草草了事,但他力求形神兼备,这说明他平时工作態度严谨,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凶手极有可能会雕塑,或者是从事陶瓷工艺品加工等职业的手艺人。” 眾人认同。 这时,肖寒充满期待地看向高顏,“高科长,你最擅长推理模擬画像,能將縝密的刑侦手法和高超的绘画技能完美结合,相对准確地勾勒出死者或犯罪嫌疑人的容貌,之前也发挥这一特长高效侦破多起案件,这次可不可以再尝试一下?” 第6章 始乱终弃 高顏苦笑。 死者的脸被毁了不要紧,还能根据眉骨、鼻底、下頜位置,利用三庭五眼、十五格反推出人脸的五官位置,还原死者原貌。 可惜死者颅骨受损严重,模擬还原的准確性会大大降低。 其实,这些都不是高顏顾虑的,她心里很清楚,她画出来的人一准是孟云菲。 先入为主的判断真要命,会严重干扰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 高顏暗自苦恼。 “別难为高科长了,头都被砸烂了,还怎么模擬还原?” 路杰替高顏解围。 “肖老师,这两份dna鑑定报告確定没问题?没有弄混?”高顏仍然不死心,“另外,你调取的確实是孟归鸿的dna数据?” 肖寒篤定,“这个错不了。我调取了资料库里的数据,怕有差错,昨天晚上还亲自去孟家从孟归鸿的头上拔了他两根头髮进行进比检测,最终数据是吻合的。” 看来,死者確实不是孟云菲。 高顏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现实。 “高科长,你带人查一下各大宾馆、酒店、酒吧的监控,找第一作案现场。”郑画图说,“路杰,陈平,你俩带队,增派警力深入全市各大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居民区走访摸排,调查近期失踪人员,先寻找尸源。周晓寧,你去查一下孟云菲近期的通话记录和行程记录,记住,保密。” 高顏看了郑画图一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搭档多年,郑画图既是她的领导,又是她的战友,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即使dna鑑定结果已经证实死者不是孟云菲,但郑画图仍然愿意相信她的判断,认为此事暗藏玄机,与孟云菲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不过,为什么郑画图没让周晓寧顺便查孟云鹤的行程记录? 高顏刚要问,郑画图已经收拾了桌上的会议记录本要走。 眾人刚要分头行动,办公室电话员刘东海跑进来,“队长,灵杏山又发生一起命案!刚接到报案。一对情侣和平分手,相约去灵杏山解锁,想起之前的甜蜜往事,决定找个隱密的地方打个分手炮,结果在个岩洞里发现具女尸!” “走!全体!” 郑画图脸色一暗,率先走出会议室。 高顏的心一沉,猛然想起那天傍晚她在车后看到的那个白影儿。 顾不得细想,高顏赶紧收拾了一下,和肖寒等人带全设备,跟著郑画图往灵杏山赶。 路上大家无心说笑,车速飞快。 不到一周时间,灵杏山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凶手是否是同一人? 这是巧合,还是凶手丧心病狂,有意挑衅? 一切尚未可知。 不到两个小时,眾人抵达案发地点,不是上次的岩洞,但距离並不远。 两个报案人偎成一团,神色惊惶,说话声音都发抖。 男的指著前面不远的岩洞,牙齿上下打架,方言很重,“辣(那)里,就在辣(那)里面,一个绿(女)的,朝下趴著,头被砸烂了,屁股被剜了,血乎拉的……” 女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嚇死俺了……” 顺著两人的指向,郑画图领著高顏等人走进那个岩洞。 这个岩洞比上次的大些,洞口前方有一块突起的圆形巨石,將洞口遮蔽了部分,再加上荒草疯长,若不仔细看,难以发现。 与上次不同,在巨石突起的边缘蹭了不少血,已经干了,洞口往外延伸数米,有滴落状凝固血点,串状形態。 郑画图打开强光手电,领著高顏等人深入岩洞。 岩洞內光线幽暗,洞內空地呈椭圆形,靠近洞壁下还有个小水塘。 死者头朝下趴在水塘里,水塘里的水被染得通红。 路杰和陈平架好备用光源,洞里瞬间亮堂,死者的惨状像上次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女性,二十五六岁,俯臥,上身穿著件真丝短袖衫,腰部以下没有遮拦。 其后脑颅骨遭重击塌陷;阴部明显撕裂,没有精斑;臀部两侧呈圆形切口,切除部分不在现场。 另外,死者左腿被利刃划伤,腿肚子被割剜部分呈长条形,胸部和双臂完好,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被切除。裸露的肌肤上有很多红疙瘩。 “连环杀人案?凶手是同一个人?” 路杰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面色凝重的郑画图和高顏。 两人没答话,继续和其他人四下查看。 现场仍然没有搏斗的痕跡,也没有任何遗留物品,正常情况下女性应该隨身携带的包、身份证、手机、钱款等物品都没有,死者的身份又是个谜。 高顏发现死者头侧的水塘里有块石头,石头上的血跡已经被水洗净,但其尖锐的稜角与死者后脑颅骨的创伤吻合,应该就是凶器。 肖寒对死者进行初步尸检,確定死亡时间是昨夜九点。 “昨夜九点,这里黑灯瞎火的,这个女人就没有一点儿安全防卫意识,跟著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她也不想想,真拿她当回事儿的男人怎么可能带她到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作贱?” 陈平有感而发。 “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浪漫刺激,一看又像是熟人作案。”路杰看著肖寒戴著手套拨弄尸体,问,“五月天,夜里山里蚊子多,死者身上这些红斑是蚊子咬的吧?” 肖寒:“应该是,但还是得做进一步检查。” 陈平疑惑,“那为什么上起案子的受害者没被蚊子咬?” “蚊子不喝听话水。” 肖寒的解释令人啼笑皆非。 在郑画图的帮助下,肖寒把尸体翻了过来。 死不瞑目。 死者暴突的眼珠子眨著死灰却又诡异的光泽,看得人头皮发麻。 女人的脸色涨紫,没被毁容,五官扭曲,表情狰狞,不过仍然看得出生前很漂亮。 脖颈处有掐压痕跡,胸部有跪压留白。 肖寒伸手抹拢死者的双眼,捏住死者頜骨查看口腔,“死者生被跪胸掐颈造成窒息,没有伤及喉舌,也没被东西塞过口腔。也就是说,她没来得及反抗呼叫,事后被从后面用石头打晕了。” “既然后脑是致命伤,为什么还要跪胸掐颈?” 郑画图问。 肖寒想了想,“应该先是窒息昏迷,而后重击后脑致死。” 高顏站在一旁看著死者,脑海里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连成完整的情节。 年轻漂亮的女人心甘情愿地跟著凶手在黑暗中前行,心中充满了恐惧的同时,又满含期待和兴奋,压根就没想到亲密的身边人会要她的命。 只有沉迷於爱情的女人才会傻到这种程度,一厢情愿地以为男人对自己也情根深重、死心塌地,於是,他说去哪儿,她欣然跟隨,他要做爱,她甘之如飴。 忍受著蚊虫叮咬和黑暗的压抑,俯身屈就的女人以最信任的姿態交付自己,却不想身后的男人享受完她美妙的身体,凶神恶煞地举起了夺命的凶器…… 女人吃痛惊愕转头,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凶相,却已经意识到危险,她推开男人跑出洞口,捂著受伤的后脑往洞外逃。 她手上的鲜血蹭到了洞口的巨石上,头上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可男人很快追出来,捂著她的嘴把她拖了回来,而后,她被掀翻在地,男人跪压著她的胸部掐住她的脖子,在黑暗中对她痛下杀手。 女人很快窒息,没了动静。 男人担心女人没死透,把她拖到水塘边翻身,从后面再次重击后脑颅骨,確认其必死无疑后,男人把行凶的石头在水塘里清洗,洗掉石头上指纹和残留的鲜血。 有条不紊做完了这些,男人並没急著离开,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刀具,对生前深爱著他的女人进一步蹂躪…… 想到这些,高顏生生打了个寒战。 爱情到底是什么?来时让陌生的两个人如胶似漆,去时让熟悉的两个人水火不容? 第7章 有备而来 鑑於上次的“失误”,高顏並没有把脑海中连贯的情节说出来。 她判断,这起案子和上起案子看似有很多相同之处,但凶手不是同一人。 肖寒把死者的指甲挨个小心剪下来,以备提取指缝中的残留物,然后他对死者阴道进行了检查,並没有提取到精液。 “凶手用了避孕工具!” 肖寒愤恨地说。 “这都能知道?没有精液也能看出死前做过?” 陈平稀奇地看向肖寒。 “嗯。做没做身体有反应,女性器官出於自身性衝动,在性爱的过程中相关器官会內壁组织会有一定程度的痉挛,表面黏膜会出现暂时的凝固性充血结点,隨后一个小时左右会慢慢消退。” 肖寒比较含蓄地说,“如果人突然死了,身体机能骤停,这些密集的充血结点无法消退,证实死者生前有过激烈的性行为。” 眾人沉默。 看来,意乱情迷的只是女人,男人有备而来,自始至终心冷如铁。 岩洞里的空气无比浑浊,血腥的气息和没有散尽的体味、汗味驱之不散,令人作呕。 高顏有些胸闷,不知怎么又想起昨夜孟云鹤那张顛倒眾生的脸和他说的甜言蜜语,心里七上八下。 她突然想,孟云鹤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 音讯全无的他突然归来,连个过渡都没有就让她示爱求婚,是真像他说的情之所至,还是居心叵测? 如果第一个死者是孟云菲,孟云鹤的作案嫌疑最大…… 高顏的心如高山坠石,沉重而鬱闷。 她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个年轻生命的猝然离世,兔死狐悲之感让她又產生许多负面情绪,哪怕这几年一直在克服,事到临头还是无法自抑。 “好了,回去吧。”肖寒站起来,“又得加夜班。郑队,你和高科长去找找她屁股上的肉和断指吧。我们先回去。” 郑画图点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现场处置结束,路杰、陈平等人把死者抬上担架、裹上白布,费力抬出岩洞。 岩洞外不知何时引来不少游客,他们站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甚至有的拿手机拍摄。 “不许拍摄!”周晓寧严正警告,“谁敢乱拍乱发,回头我请他去拘留所里喝茶!” 手机都放下了,议论声嗡嗡地响成一片。 “大家来这儿游玩要注意安全,小心不要失足坠崖,也不要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做好个人防护措施!” 一向话不多的肖寒大声说。 肖寒这么说,一来怕恶性事件引发恐慌,淡化事故原因安定人心;二来提醒游客提高自我保护意识。 游客们的议论声淡了下去,远处有鸟群乍然惊起,掠向远方。 高顏走出岩洞,眼前天光骤亮,她眯了眯眼睛,適应之后迅速扫视游客。 此前侦破的案件中,曾有凶手作案后並没有紧急逃离,而是潜藏在围观的群眾中,怀著极其阴险丑恶的心理,欣赏著自己的“杰作”。 高顏没有发现可疑的游客,却看到了神色悠然的孟云鹤! 他坐在游客后面不远的一块山石上,晃动著两条腿,手里拿著瓶冰红茶,紧抿薄唇,微眯双眼,眉间千山万水。 看到高顏,他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冰红茶,跳下山石,拧开瓶盖,冲她走了过来。 高顏头皮一紧,装没看见。 这小子想什么?閒得没事干还是別有用心,大老远跑这儿献殷勤! 不想,孟云鹤百无禁忌,高声叫嚷,“小顏!小顏!过来,过来!” 他人如其名,鹤立鸡群,十分显眼。这一喊,她和他成了焦点。 高顏恨不能遁地潜形。 “呵!追到这里来了,去看看,別浪费了人家一番苦心。” 郑画图也跟著起鬨。 高顏无奈,只好跨出警戒线,从游客们自动让开的中间走过去,愤愤地瞪著满脸笑意的孟云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来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工作?” “我不来哪能看见你在工作?”孟云鹤把冰红茶凑过来,“来,喝两口润润嗓子。” 高顏窘迫地回头看了看,很多人看著她们呢。 “我不喝!拿著赶紧走。以后別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高顏没好气儿地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是来给你送车钥匙的。你那辆车得大修,我给你买了辆新的,你先开著,不喜欢给你换。” 孟云鹤拉住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奔驰。 “你是不是有病?你这叫公开行贿,赶紧收起来!” 高顏恼了。 “给媳妇买辆车叫什么行贿?不给你买你说我画大饼,给你买你又骂人。” 孟云鹤委屈地看著她,一双美目泫然欲泣。 高顏语塞,被他憋屈的模样雷到了,瞪他。 孟云鹤可怜巴巴的,“顏顏,你別这么凶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活著回来了,恨不得把这几年的时间全补上,拼命对你好。你这么凶我会伤心的!” 高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大男人闹得跟个小怨妇一样,真受不了!赶紧走!” “拿著,钥匙、水!” 孟云鹤软的不行来硬的,俊脸一沉,上前一步把钥匙和冰红茶往高顏手里一塞,转身扬长而去。 就知道他装不到三秒,上来脾气跟个拽牛一样! 高顏鬱闷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赶紧绕道跟上郑画图他们。 “百里送饮料,礼薄情意重,別给人家使脸子,那可是响噹噹的富二代。” 郑画图一板一眼地说。 高顏心里一咯噔,猜不透郑画图正话反话,想了想,如实陈述,“我昨天晚上把他的车撞了,我车前保险槓碎了送修了,他说给我买了辆奔驰,刚把钥匙送来了……” 郑画图脚步如风,神色如常,“开,不开白不开,开了也白开。” 高顏手一抖,车钥匙差点儿掉了。 “你別胡思乱想,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小高,你跟著我出生入死好几年,天天忙得快把终身大事都耽误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孟云鹤人不错,跟著他你不亏。” 郑画图回头见高顏举步维艰,停下来等她跟上来,语气平和地说,“放心,他跟上起案子没关係。” “你怎么知道他跟那案子没关係?”高顏疑惑,“你不觉得他回来的时候挺巧?案发当天他回来了。” “別问那么多,他肯定没问题。”郑画图不容置疑,“跟他好好处,谈两天早点儿结婚,省得成天神不守舍影响工作。” 高顏呼吸一滯,刚才在岩洞里,她思想开小差,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郑画图把高顏手里的冰红茶抢了过去,一仰脖子,一竖瓶子,也没碰嘴,倒著咕嚕喝了两大口,“冰冰凉凉有点甜,嗯,爱情的味道。” 说完,郑画图把冰红茶塞回来,“赶紧喝了去找第一起案子的作案现场和第二起那两片屁股。” 高顏本来正要喝,闻言半点儿食慾没有了。 第8章 悬案成迷 连发两起恶性杀人案,局里高度重视,著令抓紧办案。 就算上面不强调,郑画图和高顏也压力山大。 可是,大家夜以继日摸排访查好几天,一点儿突破也没有。 “第一起案子,案发现场不是作案现场;第二起案子,案发现场就是作案现场。凶手是否是同一个人,还有待进一步確定。第二起案子凶手从死者身上割下的肌肉组织没找到,极有可能被凶手带离灵杏山。大家多留意相关信息。” 这天开案情系统分析会的时候,郑画图的方脸阴云密布,“第二起案子的死者与凶手可能存在不正当男女关係,凶手的杀人动机极应该是情杀。两起案子的首要任务都是追查尸源,大家辛苦些,儘可能提高工作效率。” 刑侦队十二人全部出动,又特请增派了多组警力,对市里近期失踪人员进行全面排查。 案情正陷入胶著状態,这天临近下班,有个妇女前来认尸。 来人叫石重秀,今年52岁,外来人员,说在家纺城里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打工。 据石重秀说,她也不知道石欢失踪几天了,因为石欢自己在外面租住,两人各忙各的,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碰面。 她上个周五给女儿打电话没打通,以为女儿在忙,事后忙著就忘了再打。 她本来也没在意,昨天听去家纺城走访摸排的工作人员问厂里有没有失踪人员,她才想起女儿一直没给她回电话,打去问发现女儿关机,感觉事儿不对,下班后就赶去女儿住处找,结果门锁著,她在屋外等到快天亮了,女儿仍然没回来。 意识到女儿可能失踪了,她赶紧报案,然后被告知来认尸。 “小欢今年才二十五,她不会死的……” 石重秀神色惊惶,连路都走不动了。 高顏和肖寒陪搀扶著她来到停尸房。 高顏本以为石欢是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就让肖寒先把没毁容的死者从冰柜里拖出来,结果石重秀看了一眼就摇头,说那不是她女儿。 “我就知道不会是小欢,她、她还年轻,老天爷不会那么早收走她的……” 石重秀抚著自己的胸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你来看看这边。” 肖寒把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拉出来,掀开裹尸布让石重秀辨认。 高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密关注著石重秀的反应。 石重秀颤巍巍地走到尸体旁,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愣了愣,慢慢把裹尸布全掀开,看了半天,身子一晃,两眼一闭,腿一软,就晕过去了。 高顏和肖寒给石重秀又是压胸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半晌,石重秀醒了,张了张嘴,眼泪夺眶而出,“小欢啊……我的孩子……” 高顏的心瞬间砸了下来。 完美打脸。 人证物证俱在,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確实不是孟云菲。 石重秀声泪俱下,哭得死去活来……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高顏在她悽惨的哭声中站起来,死死盯著横躺在冰柜托架上的女尸,越看越迷惑。 世上怎么可能有感觉这么想像的两个人? 她怎么都觉得这个死者就是她认识的孟云菲。 浑浑噩噩地陪著石重秀去审讯室,高顏百思不得其解,强迫自己静心听石重秀的证词。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女儿才二十五岁啊,呜呜,这么年轻就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让我以后怎么活啊……呜呜呜……我本来还指望著她给我养老,没想到她先走了,我可怜的孩子啊……” 石重秀没证词,一直伤心欲绝,崩溃大哭。 痛失爱女,换谁也受不了。 高顏坐在她对面,紧皱著眉头盯著她,“石重秀,你女儿的脸毁成那样,你怎么確定她就是你的女儿?”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能认错吗?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认的!呜呜……你怎么这么冷血啊,问这样问题。我是她妈啊,从小抱到大,我能认错她吗?” 石重秀悲愤难抑,衝著高顏哭吼。 “请您冷静一下,好好配合我们调查。您和石欢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从事什么职业?在哪儿工作?” 高顏耐心地等著她吼完了,又问。 “我能冷静吗?换了你,你能冷静吗?” 石重秀答非所问。 她愤恨地盯著高顏,就像她杀了她女儿一样,“人都死了,我怎么配合?呜呜……你们是人民警察啊,为什么不能保护我的女儿……” “她左臂上有胎记还是黑痣?右脚踝处呢?” 高顏之前什么样的死者家属都见过,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她左臂上刻著她前男友的名字,右脚踝有颗黑痣。” 这次,石重秀回答得很溜。 “她前男友叫什么?” 高顏追问。 “我记不起来了!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女儿死啦,她死啦!脸被毁成那样……该死的……你们还有空在这儿扯东拉西,不赶紧去抓坏人干什么呀!” 石重秀泪雨滂沱气喘如牛,两眼冒火怒声质问。 不可理喻,却无法怪责。 將心比心,不难过才怪。 高顏看她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心情恶劣到极点。 自就业以来,她的工作从来没出现过这样严重的失误。 她不明白,死的明明是孟云菲,为什么最终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错了? 她冷眼看著石重秀,想同情她,却怎么也同情不起来。 可看石重秀的表现,又实在不像装腔作势,她声泪俱下、连声咳嗽,好像隨时会背过气儿去。 高顏看了身边的周晓寧一眼,他起身给石重秀倒了杯水。 “大姐,你喝点水冷静一下,我们需要您提供一些详细的线索,好早些將凶手抓捕归案。” 周晓寧说。 石重秀颤颤地端起一次性纸杯,神情哀伤地抿了一小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捂著胸口蹲在地上,慢慢歪倒昏死了过去。 不管她是真昏还是假昏,高顏和周晓寧都不能再继续讯问她了,得送她去医院。 不过,石重秀不说没关係,高顏她们自有其他办法。 確定了石欢的身份,就能从大资料库里找到她的身份证,知道她的容貌、身高、身份证號码和有身份验证的手机號码。 可没想到,查了半天,根本没有石重秀和石欢这两个人的信息。 眼下只能等石重秀醒过来再进行详细讯问了。 可谁也没想到,石重秀被送进医院后当天晚上十二点四十分,医院来电话说她死了。 高顏和郑画图、肖寒闻讯赶到病房,石重秀的尸体已经开始发硬。 “危重哮喘,剧烈咳嗽引发严重缺氧,导致患者其他臟器功能衰竭死亡。” 医生把病诊报告递给高顏。 石重秀隨身携带的背包里没有找到她的身份证和手机,只有几张餐巾纸和三百七十元钱。 得,別说石欢,连石重秀的身份都成了谜。 “本来以为柳暗明了,没想到彻底成了悬案。” 郑画图苦笑。 第9章 从长计议 高顏看著石重秀安详的脸,心里沉甸甸的。 最討厌的就是悬案。 真相被雪藏,凶手逍遥法外,如同潜伏在人群中的毒蛇,隨时会再次製造血案。 肖寒提取了石重秀的血液和头髮样本先赶回局里了。 等高顏和郑画图忙完出了医院大门,外面黑天暗地,连路灯都熄了。 月明星稀的天空下,整个城市陷入昏睡,似乎只有高顏他们这些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守护者,还在辛苦奔波。 巨大的无力和疲惫感袭上心头,高顏不由沮丧,可她强打精神,“郑队长,你赶紧回家休息,明天早上还要送小军上学。” 郑画图点了点头,“先送你回宿舍?” “不用,你快走吧。我让……孟云鹤来接我。” 高顏不捨得耽误他时间。 “就是,有车不开放停车场怪浪费的,你听我的,儘管开,错不了。” 郑画图一语双关,笑得贼眉鼠眼。 高顏汗顏。 两人下了台阶,郑画图四下看看没人没监控,压低了声音,“第一起案子暂缓。” 高顏心神一凛,刚要说话,郑画图说:“让凶手放鬆警惕,不然还得死人。你知我知,从长计议。” 高顏秒懂,点了点头,“谢谢郑队长对我的信任。” 郑画图冲高顏摆了摆手,上车一溜烟儿开走了。 世界安静了,空旷如野。 医院大门口两边的壁灯幽幽地亮著,像两只欲求不满的眼睛,冷漠而疲惫。 高顏放鬆四肢,抱著双臂慢慢坐在台阶上。 白天被太阳炙烤的台阶此时已凉透,硬邦邦硌得慌,但高顏浑然不觉,捏著眉心整理纷繁的思绪。 从案发到现在一个周了,两个案子都毫无进展,说不著急是假的。 她长嘆一口气,身体后仰,双臂后撑,看著深邃的天空明晃晃的半弦月,皱眉回想石重秀来认尸的前前后后每个细节…… 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石重秀从头哭到尾,看起来伤心欲绝,哭到神智昏沉,可每当高顏问到具体问题,她不是勃然大怒避而不答,就是剧烈咳嗽无法表达。 关键问题是,石重秀口中的石欢查无此人,石重秀是不是真名都不知道。 因为白天,把石重秀送去医院后,高顏派人去石重秀说的家纺城挨个企业厂家问了,都说没有石重秀这么个人。 她之前住在哪儿,都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和哪些人打过交道,统统如大海捞针,一时无从查起。 一个刻意隱瞒身份的人,她的供词有没有价值也难说。 高顏决定明天再去停尸房看看,虽然她知道也看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或者,她应该找活著的孟云菲谈谈? 高顏突然想,她可以直接问孟云菲只有她俩知道的一些往事,如果这个孟云菲是假的,一试便知。 可是,如果假的孟云菲说事隔久远,她忘了,或者她不想说,也不是说不过去。 谁也不能规定谁必须清楚地记得前尘旧事,必须事无遗漏,必须坦诚相告。 而且闹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那她去孟云菲的住处寻找蛛丝马跡? 也没用。 孟云菲回国后一直独居。如果这个孟云菲真有鬼,提前早就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如果她没有鬼,去了也白去。 “唉!怎么办啊?谁能帮帮我啊……” 高顏仰天长嘆。 “我能。”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著实把高顏嚇了一跳。 高顏应激反应,“嗖”的一下撑臂起身,刚掏出枪,身子骤然一轻,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你?” 高顏看清来人,不由一愣。 “深更半夜不回家,这个坏习惯得改,碰著坏人怎么办?” 孟云鹤面不改色,垂眸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投落魅人的弧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再说深更半夜你不睡你的,找我干什么?” 高顏挣扎了一下,没用。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郑画图来电话说你在医院大门口儿等我来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来了。”孟云鹤振振有词,“不识好人心,还想打我?哼!” 郑画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高顏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郑画图的老婆嫌他工作忙起来人影不见,一见面就跟他各种絮叨,埋怨他成天瞎忙还挣不了几个钱,她还得跟著担惊受怕,各种不高兴。 “人民警察爱人民,你不能独占!” 急眼了,郑画图给他老婆做思想工作。 “我和小军也是人民,你说过爱我一辈子,你说过要好好照顾孩子,你做到了吗?一个小警察一月挣那么两小钱也值得忙得热火朝天,人不知道还当你是多大官呢!” 郑画图的老婆在银行工作,精打细算是特长。 郑画图开始还哄著,后来烦了就冷战,再后来就没后来了,两人离了。 郑画图的老婆一不做二不休,连孩子都不要了,把家里的存款全带走了,把郑画图的心伤到太平洋去了。 所以郑画图对婚姻深恶痛绝,此前根本不支持高顏相亲谈恋爱,说那是自寻烦恼、自寻死路。 “我告诉你高顏,我是过来人。我用我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诫你,人,最难得的就是自由和独立,別指望爱情啊婚姻啊什么的,全不靠谱我告诉你!女人不靠谱,男人更不靠谱,在一起过日子更是天方夜谭。能像我和小军他妈好合好散都不容易,反目成仇是常態……” “你没听说过,男人都是甘蔗,开始吃著甜,后来都是渣儿。別说我们男人渣儿,女人婚前婚后绝对是两个物种,你要是不想变成恐龙,就单身,听我的,没错。” 此前,郑画图一直这么劝她。 可自从孟云鹤回来,郑画图一反常態,但凡得空,就劝她赶紧跟孟云鹤生米煮熟饭。 “你跟郑画图挺熟?” 高顏一边挣脱一边问。 “嗯。怎么也得收买个侦察员隨时报告你的动向,这么好的白菜万一被猪啃了不上算。” 孟云鹤见招拆招,理直气壮。 “你……放我下来!” 高顏毛了,她竟然打不过他。 “老实点儿,摔著怎么办?別人给钱我都不抱。”孟云鹤瞅她,“习惯就好了。” 高顏深呼吸,“孟云鹤,你这几年在外面干嘛了?怎么回来脸皮这么厚?” “堵枪眼了,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嘁!不吹能死?” “不信?”孟云鹤眉头一挑,魅態横生,“特別擅长实战,要不今天晚上咱俩就试试?” “臭流氓……” “净想歪的,色女!我是说和你好好切磋一下,擒拿格斗、摸爬滚打……” 孟云鹤一本正经,听得高顏面红耳赤又无法反驳。 来到车前,高顏以为他要放她下来,没想到他拉开车门把她放在副驾位上俯过身来…… 高顏嚇了一跳,以为他要吻她,身体后撤,浑身戒备。 “想什么?想得美。” 孟云鹤坏笑,给她系好安全带就撤了。 高顏无语。 “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半天,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手机是用来当摆设么?” 孟云鹤搭著车门,沙哑著诱人的嗓音抱怨。 高顏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他好几个未接来电,刚要解释,抬眼对上他映著星光月辉的双眼,满满的深情浓得化不开,不由恍神。 “我知道我帅,你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某人勾起唇角深深看了她一眼,关上车门,绕过来坐进驾驶室。 见高顏正襟危坐,他的脸色也郑重起来,“小顏,你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学霸,相信你自己的领悟和判断。” “嗯?没头没脑出来这么一句,有特指?” 高顏职业病又犯了,全神警戒。 他淡淡一笑,发动引擎。 “孟云鹤,你刚才什么意思?” 高顏刨根问底。 “我的意思是,任何时候,你都要自信。包括,选择我。”孟云鹤把车开出停车场,“现在,回家,睡觉!”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如衝破黑暗驶向光明的船帆…… 第10章 当务之急 这边悬案未结,那边死者身份有待確认,刑侦队全体成员做好了打攻坚战的准备。 没想到,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和石重秀的dna鑑定报告出来了,两人確实是亲子关係。 疑罪从无。 这下子,高顏再疑惑,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可石欢母女就像穿越来的,什么信息查不到,包括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通话记录等等,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下想查凶手比登天还难。 郑画图把她叫到办公室,两人静坐了半天。 戒菸许久的郑画图破例抽了两支,裊裊烟雾中,郑画图慢条斯理,“小高,不管是谁,在破案的过程中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你別自我怀疑,特別是不能自我否定。信心和锐气对於我们刑侦人员来说必不可少。” 高顏点头,心怀感激,“我明白。既不能盲目自信,又不能妄自菲薄。放心,我会尊重客观事实。何况,孟云菲还好好活著,好事儿。” 郑画图摇了摇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高顏一愣。 “你和孟云鹤谈得怎么样了?” 郑画图突然转换话题。 “啊?谈什么?我跟他没戏。” “这个可以有。”郑画图探身过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顏心神俱震。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还在,人来鸟受惊。” 郑画图语调慢缓,语气沉实。 “鸟不惊!”高顏纠正他。 “惊,必须惊。”郑画图弹掉指间的菸灰,“不惊的肯定不是鸟儿,是光明正大的人。” 高顏心思数动。 “杀害石欢的凶手再凶残狡猾,早晚我们也能抓到他。”郑画图起身,“至於孟云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人家有问题,你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非要独处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没毛病。还有,你可以相信孟云鹤。” “你怎么那么信任孟云鹤?”高顏忍不住问。 郑画图抿唇皱眉,把菸蒂按在墙上掐灭,把剩下的菸丝辗散在纸篓里。 这灭烟的动作和孟云鹤一模一样。 “……他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郑画图板著脸念了句歌词,开门走了出去。 还拱一个被窝了呢,开什么玩笑。 高顏莞尔,不管为什么吧,她相信郑画图。 接下来的几天,刑侦队全体成员早出晚归。 警方把石重秀的照片刊登在市报上发了寻人启示,想儘快落实这个人的相关信息,结果等了好几天,什么回应也没有。 就像这个城市里压根儿没人认识这人。 高顏带人突击检查市区全部宾馆和公共娱乐场所,没找到第一起案子的作案现场,却扫了不少黄赌毒。 儘管如此,大家仍然干劲十足,干刑侦多年,很多案子都得磨,都得和凶手比耐力。 这天又有人来认尸,是第二起案子受害者的父母。 据来人哭诉,死者张蕾案发前一天去利群商场购物后就没再回家,当天晚上,张母打电话找她,她说住在朋友家,让父母不用等她。 因为此前张蕾偶尔也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二老就没有追问。 “谁知就此阴阳两隔,我们的女儿被人害死了……呜呜呜……” 二老哭得悽惨。 “张蕾有男朋友吗?” 高顏问。 “没有。” 张母斩钉截铁。 高顏听完张母的回答,不得不佩服郑画图此前的推断,他说,死者与凶手是情人关係。 確定了死者身份,警方立刻对张蕾的社会交往情况进行全面排查,尝试查找与她交往甚密的异性。 案情很快有了进展,通过调查张蕾的通话记录,有两个號码频繁与其通话,查证后属於同属於一个叫孔四海的人。 隨后,警方锁定案发前一天与张蕾通话的电话號码,而这个號码在近半年的时间內,通话记录里没有显示。 虽然警方拨打这个號码显示是空號,但通过联通工作人员的筛查,很快找到歷史备案资料,这个號码在一周前被孔四海註销了。 顺藤摸瓜,警方很快掌握了孔四海的情况,確定其有重大作案嫌疑,迅速对其实施紧急抓捕,同时,警方传唤孔四海的妻子薛丽,调查其是否存在雇凶杀人。 高顏在审讯室里看到了气质高雅、面容姣好的薛丽,她是一名税务员,今年37岁,和孔四海生有一个儿子。 “我和四海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两年后生下贝贝,我们的夫妻关係一直很好,他对我很体贴。” 薛丽对她突然被传唤问讯一头雾水,说起孔四海时满脸幸福。 为了证实薛丽的供述,警方调查了她的社会交往情况,確实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其雇凶杀人的可能性暂时被排除。 “怎么可能?四海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不可能在外面沾惹草!” 当高顏询问薛丽是否知道孔四海有婚外情时,薛丽激动地替她丈夫辩护。 为了进一步確定孔四海和张蕾的关係,让薛丽面对现实说实话,高顏向薛丽出示了孔四海和张蕾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 频繁的通话记录和火辣的聊天记录让薛丽瞠目结舌,而后无比愤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话里有话。 高顏询问之下,薛丽终於咬牙切齿说了实话。 原来,孔四海自薛丽生育后下体鬆弛,就很少和她同房,隔三岔五在外面找刺激,但每次持续时间不长,一般不会超过三个月。 其中有个女人是某知名连锁酒店的大堂经理,看上孔四海挥金如土、豪爽大气,想方设法怀上孔四海的孩子来找薛丽摊牌。 薛丽气愤不已,和孔四海闹离婚。 孔四海不肯离婚,再三保证他会妥善解决,和那个女人断绝不正常关係回归家庭,並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果然后来没有女人再找上门,孔四海也收敛了许多。 薛丽看在两人多年的情分和孩子的份儿上,也没有再翻旧帐,一年多来两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幸福。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薛丽恼恨不已,竟然心一横,眉头一皱,出语惊人,“孔四海贪污受贿数额巨大,他两年前在外面金屋藏娇,他和威盛集团总经理孟云菲关係异常,他还杀过人……” 薛丽的证词信息量比较大,如果属实,孔四海身犯数罪,且不止一起命案在身。 让高顏疑惑的是,薛丽竟然说两年前孔四海就和孟云菲有不正当关係。 这怎么可能?孟云菲回国不到两年。 这些事要慢慢理顺,当务之急是对孔四海进行拘传,乃至实施抓捕。 可孔四海没在单位,说请休年假了。 年假十五天,已经过去十二天了。 手机也打不通。 “畏罪潜逃了?”高顏皱眉,“查他的行程!” 没查到这十二天里孔四海出行的航班、火车票记录,他应该还在本市。 隨后,警方调取了各个路口的监控影像资料,孔四海十天前中午十二点左右,开著辆黑色的別克去了他市郊別墅,再没开车出来。 高顏询问薛丽那栋別墅的情况。 “孔四海在那栋別墅里养了鱼,食人鱼。” 薛丽眨著睫毛夸张的眼睛沉默了半天,冷不丁出来一句。 第11章 难以抵赖 私人养殖食人鱼违法,国家明文法规禁止。 高顏火速布置警力,然后去枪库里领枪。 灵活小巧的64式半自动国產枪,七发子弹,拿在手里像个玩具,关键时刻是捍卫正义的护身符。 “你看枪的眼神像看爱人。”隨意把枪插腰上的郑画图好笑地看著高顏,“没见过女的像你这么爱枪。” “有什么不好?要紧的时候,枪比男人靠谱,能保命。” 高顏把枪擦得鋥亮。 “有道理,不过別以偏概全,好男人不但能保命,还能续命。” 郑画图话里有话。 大家正要出发,小军班主任来电叫郑画图到学校,说小军跟人打架了。 郑画图烦恼,高顏让他先去学校开家长会,自己领著一行人全副武装赶往那栋別墅。 孔四海的车停在车库里,正门防盗门却锁得严实。 高顏当机立断,让同行的消防队员强行破门。 別墅装修豪华,光一楼面积就有三百多平。 全套海南黄梨家具,高档家电一应俱全,墙上画著价值不菲的画作,珍玩古董隨处可见。 楼后阳台有个大游泳池,湛蓝的池水澄明清澈,泳池三面墙都是半透明的特製钢化防弹玻璃,造价昂贵,採光性强的同时坚不可摧。 工薪阶层望尘莫及的存在,不贪污受贿一辈子没指望。 此时的別墅更像个豪华的棺材,实锤铁证,即將埋葬孔四海冠冕堂皇的人生。 高顏等人嘆为观止的同时全神戒备,对楼上楼下两层进行地毯式搜索。 没人。 就剩下二楼东北面的两间屋子了。 高顏小心翼翼拧开门锁,持枪猛然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窗摆放著一具骷髏。 完整的人体骨架,深眼短鼻、齐齿旷唇。 高顏本以为那是具塑料或者石膏做成的真人骷髏仿製品,可跟在身后的路杰“我草”了一声,她凑近一看,真的。 高顏倒吸一口凉气,环视左右,屋里没有其他东西,打扫得很乾净,显得有些空旷。 她的目光定格在靠墙的壁柜上。 壁柜是嵌入式,柜门顏色和墙一样白。 隔著柜门,她分明有被窥视的感觉。 阴冷诡异的气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来势汹汹,让她浑身发冷。 路杰等人护在高顏面前,陈平猛然拉开柜门…… 里面没有一件衣服,三具高矮各异的女性骷髏摆放有序。 “全是真的……” 路杰声音沙哑,像嗓子被塞了。 “继续找,薛丽说这栋別墅里养了食人鱼。” 高顏冷静地走向最后一间屋子。 脊背生寒,握枪的手沁出冷汗,心跳却愈发沉稳。 屋子上了锁。 高顏制止了消防人员暴力撬锁,从头上拔下小发卡捅进锁眼里拨动了几下,门锁应声而开。 高顏起身推门—— 全封闭的屋子,没有窗,开著灯,充满了腐腥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 整间屋子只有一个硕大的鱼缸,缸水略微浑浊,缸底躺著一具森白的骷髏,一群食人鱼在嶙峋的骨隙间穿梭、嬉戏…… 整栋別墅那一刻特別安静。 静得像真空。 屋子里温度很高,鱼缸里的食人鱼因为嗅到了人类鲜活的气息而变得亢奋、狂躁。 高顏此前听说过这种鱼,但头一次见著活的。 这种淡水食人鱼颈短体圆,全身长斑,上顎短下顎长,三角形的尖牙参差交错,模样十分凶残。 它们睁著血红的圆眼,呲著细密的尖齿,虎视眈眈地盯著缸外的刑警和刑侦人员,发出细细碎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之前看过动物世界,这种臭名昭著的鱼简直是魔鬼的化身。它们的攻击性特別强,尤其对血腥味十分敏感,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疯狂攻击,有水中狼族的称號。” 陈平拉著高顏退后一步,“別看它们体积小,在水中杀伤力十足,咬住猎物会疯狂扭动身体撕肉吃,擅长群攻,能在极短的时间內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具乾净的骷髏。” 其他人脑补了血腥的场面,不约而同退后些,与鱼缸保持距离。 “把里面的骨架子捞出来搬去旁边屋晾乾,叫肖法医来进行初步尸检。” 高顏盯著沉落缸底的那具骷髏,总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事卡著。 “高科,这是具男性骨架,会不会是孔四海的?” 路杰一句话提醒了高顏。 脑际电光石火,高顏脸色一变,“快!通知局里,拘留薛丽!” ** 通过抽查骷髏骨髓进行dna鑑定,鱼缸中的那具骷髏正是孔四海的,死亡时间九到十天间。 也就是说,张蕾遇害后第三天,孔四海被杀。 孔四海为什么没把张蕾约到別墅,像谋害前四个女人那样把她杀掉,而跑去灵杏山呢? 还有,张蕾缺失的臀部肌肉组织在哪儿,让食人鱼吃了? 杀害孔四海的人是谁? 这些问题有待查明。 在自家別墅里,被自己豢养的食人鱼吃了个乾净,门又被锁得好好的,薛丽有重大作案嫌疑。 再则,孔四海身高一米八二,体重超过八十公斤;薛丽一米六,体重五十三公斤,但凭薛丽一个人无法顺利把孔四海搬起来扔进高达一米四的鱼缸內,她应该有帮凶。 基於这两个判断,高顏带人重新仔细搜索整栋別墅,与此同时,郑画图带人在机场截住了刚要进安检的薛丽。 被带进审讯室里的薛丽强作镇定。 面对高顏的询问,她一脸惊讶,“什么?孔四海死了?被食人鱼吃了?怎么可能?” 高顏:“养食人鱼违法,你们夫妻俩不会让外人知道,那间屋子的钥匙只有你俩儿有吧?” “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没杀人!” 薛丽神色焦灼,“我根本没有那栋別墅的钥匙,孔四海说那是他用来会客和研究艺术的私密空间,不让我去,也不给我钥匙!” 高顏不动声色,“是吗?虽然屋里已经打扫得很乾净,可是在门锁和那四具骷髏上,我们提取到你和孔四海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孔四海休年假第一天晚上,破天荒领我去了一趟,他给我看了那四具骨架,但他说是他做的仿真模型。我信以为真,確实摸过……什么,你、你说那是四具真人的……” 薛丽打了个寒战,惊恐万状。 高顏冷眼看她。 薛丽定了定神,声音打战,“然后他领我去看食人鱼,他说那些鱼可以把一个活人啃得乾乾净净。我当时听了很害怕,劝他不要养,他说只是用来观赏……” “你之前告诉过我们,你知道孔四海杀过人。” 高顏提醒她。 “我、我当时气坏了,乱说的。我、我……” 薛丽眼珠乱转,左顾右盼。 “薛丽,根据相关规定,犯罪嫌疑人有拒绝自证其罪的权利,但我们的调查依据事实和法律。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你参与杀人犯罪,即使你不认罪,我们也能给你定罪。” 高顏把路杰电脑上插的备用u盘拔下来,冲薛丽晃了晃,“孔四海在別墅里安装了监控的话,你觉的我们都能看到什么?” “不可能!那栋別墅不是孔四海的,他不可能在里面安装监控,我……” 薛丽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瞬间脸色煞白。 第12章 积怨成恨 “没错,那栋別墅不是孔四海用,是你在用。只要是和孔四海有过亲密关係的女人,你都想方设法把她们约到別墅里,先以礼相待让她们放鬆警惕,然后在她们的饮料里下药或者直接伺机將人打晕,再把她们扔进鱼缸……”高顏紧盯著薛丽的眼睛,逼问,“我说得对吗?” 薛丽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审讯室里落针可闻。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去过那栋別墅,我一直和我儿子跟我爸妈住在一起,不信你们去查去问。我是单位先进个人,是贤妻良母,我还是市政协委员,我怎么会知法犯法?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薛丽回过神儿来前后矛盾,急匆匆说完起身就想走。 “我们审问你之前就已经向市政协常委会请示匯报过了,你现在是刑事拘留,不是单纯传唤问讯。”路杰出示请示报告书,“你不能走。”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我不能有事,我还有儿子,我要回家,我儿子快放学了,我得回家给他做饭,我……” 薛丽的情绪十分激动,狂躁地拍著桌子。 “我们已经通知你的父母接你儿子了。薛丽,狡辩和隱瞒都没有用。你以为那栋別墅是你的私人空间,你的所作所为外人不知道?別忘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高顏的话让薛丽瞬间石化。 “不、不可能……” 薛丽回过神儿连连摇头。 “我没有诈你。”高顏说,“你之前因为畏罪心理主动提供別墅的位置,並告诉我们孔四海在別墅里养了食人鱼,还说他杀了人。你潜意识里想把这些命案嫁祸给孔四海。你没想到,孔四海偷偷安装了窃听和监控设备。” 高顏说著,把u盘插迴路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播放给你看。” “我不看!”薛丽惊慌之后,神色变得阴沉狠戾,咬牙切齿地说,“孔四海和她们……都该死!” 高顏暗暗鬆了口气,严肃地看著薛丽。 薛丽沉默片刻,调整好情绪,愤恨地说:“我怀孕期间,孔四海经常以工作忙需要加班为藉口,深更半夜不回家,我哭过闹过都没有用,他还变本加厉,经常在外过夜……” 火山爆发之前,总要经歷漫长的隱忍和煎熬。 原本漂亮能干的税务员薛丽有个幸福的家庭,可丈夫孔四海隨著职务升迁忙於应酬,对薛丽日渐冷淡。 特別在薛丽怀孕期间,孔四海不但不收敛,反而把外面的女人领回了家。 身怀六甲的薛丽仍然要照常上班,有天她想起有份材料忘带了,回家拿时把孔四海和另一个女人堵在屋里,那个女人就是某知名连锁酒店的大堂经理姚娜娜。 “我当时回家发现门反锁就觉得不对劲儿,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开锁师傅。” 薛丽说起来气得浑身打战,“你们猜怎么著?” 高顏和路杰对望了一眼,继续沉默。 薛丽这时似乎已经忘了在审讯室里,她是犯罪嫌疑人。 她像每个被辜负和背叛的女人一样,义愤填膺地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愤怒到浑然忘我。 “开锁师傅业务好,开得快,但他们竟然不慌不忙,还光著身子在被窝里抱著。我当时都气疯了,傻站在那里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那个姚娜娜一点儿不觉得理亏,她不但不害臊,还阴阳怪气地说我胖得跟头猪一样,丑得没眼看!” “孔四海笑眯眯地听著,肆无忌惮地摸著她,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 薛丽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擦去。 “那天我没吵没闹,我还得赶紧回单位去交材料接受上级部门的检查,那天是我评政协委员的日子,领导和同事们都等著给我投票。我回过神儿来给他们倒了杯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薛丽悽然一笑,“那天,我全票通过,我是我们单位唯一的市级政协委员,可我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路杰想提醒她说重点,被高顏用眼神制止了。 “我晚上回家,家里仍然空荡荡的,该死的狗男女睡了我的床,床单上还有污渍,噁心得我吐了半天。我打电话给孔四海要离婚,他不同意,说会影响他升任银行行长,让我不要小题大做。” 薛丽愤恨地说,“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犯错的不是他而是我。” 缓了口气,薛丽接著说:“我放下电话也想,这年头老实的男人没几个了,何况我孩子都快生了,离婚確实对我和孩子都不好。再说我辛苦经营的家凭什么被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毁了?” 薛丽选择了忍耐。 忍耐而心有不甘。 隨著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薛丽的身子越来越沉重,白天要按时按点上下班,晚上大多时候独守空房整宿以泪洗面,渐渐的,痛苦和怨恨把开朗的她折磨成一个阴鬱冷漠的女人。 期间,姚娜娜样百出,上门挑衅、快递照片、现场转播,无所不用其极。 薛丽都忍了。 “我是公职人员,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不能被这些垃圾人祸害,我想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来,给孩子上了户口再跟孔四海离婚。” 薛丽悵然长嘆,“可惜啊,姚娜娜一心作死,竟然拿著一张孕检报告单来单位找我,告诉我她怀了孔四海的孩子。我找孔四海质问,他说怕什么,他养得起……” 彼时,薛丽孕期將满,但还没到预產期,硬是被孔四海和姚娜娜气得早產。 儿子孔燕平因为薛丽在整个孕期心情抑鬱、营养不良,又雪上加霜早產,一出生身体就不好,隔三差五感冒发烧,薛丽苦不堪言。 可是,即使这样,月子期间的薛丽仍得不到孔四海的体恤关爱,继续忍受著姚娜娜的挑衅和欺辱。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儿子右耳失聪。有一次他得了肺炎,夜里烧到四十二度,整个人像个火炭。我给孔四海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他不回,我没办法只好自己抱著孩子去医院……可还是晚了……” 薛丽的脸上满是泪水,“我抱著儿子打吊瓶的时候,孔四海来了电话,我接听,对面却传来姚娜娜和孔四海打情骂俏的声音……就在那一刻,我起了杀心。” 为了掌握姚娜娜和孔四海的动向,薛丽雇了个私家侦探调查和孔四海有不正当关係的其他女人。 “孔四海就是个畜生,同时和三四个女人来往,还利用那些女人去钓客户。那些女人明知道孔四海有老婆孩子,还一个劲儿地粘著他。每次看到那些照片,我就恨不得把她们千刀万剐!” 薛丽五官狰狞,紧握著拳头瑟瑟发抖。 孔四海对妻儿漠不关心,不知道他的放纵將累积成薛丽不可磨灭的仇恨。 “我懂法,知道杀人偿命,可我实在忍不了了,就算跟他们同归於尽,我也在所不惜。那时孩子还没断奶,我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不能做。我不著急,我继续忍著,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照顾老小,没人知道我天天绞尽脑汁,想了上百种方法惩罚他们。” “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解恨,直到看到《动物世界》里的食人鱼,我前所未有的轻鬆。我终於找到了一种既解恨又安全的好办法,能让他们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省得他们再投胎害人!” 薛丽如释重负,狰狞的五官舒展开,换上梦幻般陶醉的笑意。 第13章 兵不厌诈 为了“教训”孔四海和他那些女人,薛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她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按兵不动,等孔四海当上了银行行长,她用他贪污受贿的钱在郊区买了栋別墅,精心装修之后,著手实施她的报復计划。 “我打电话给姚娜娜,告诉她我想通了,同意和孔四海离婚,她不用再一个人带著孩子过了。姚娜娜喜出望外,同意来別墅跟我见面。我让她不要告诉孔四海,因为孔四海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根本不想离婚。姚娜娜那个蠢货立刻同意並按时赴约……” 薛丽陷入“美好”的回忆里无比快意,“姚娜娜看到我那装修豪华的別墅,羡慕嫉妒恨全写在脸上,哈哈,真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是主宰一切的女王,她们不过是下贱、可怜又可恨的螻蚁,接下来我要在我的王国里决定她们的生死,她们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看著狂热暴戾的薛丽,高顏心情沉重。 是什么让一个谦和守礼的女人知法犯法,而后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爱人的背叛和欺凌。 男人无法容忍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自己却堂而皇之地朝三暮四,这无异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男权主义者对此的解释为雄性动物承担著繁衍后代的重责,是本性也是责任和担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正是这种自私自利的观点导致部分男性放任自流,耽於享乐,家庭责任感严重缺失。 像薛丽这样在婚姻中倍受冷落和委屈,虽有家庭却要独自养老抚幼的女人不少。 但如果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孔四海也有失公允。 一方面,薛丽单方面的陈述有明显的偏向性;另一方面,薛丽刚开始的隱忍无疑是对孔四海的纵容。 如果薛丽发现孔四海品行不端,採取理智的方式好合好散,也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最终害人害己…… 路杰起身给薛丽续满水。 薛丽阴沉不定地盯著那杯水,突然想到什么,“你们上次传讯我,就从我用过的纸杯上提取了指纹?” 高顏没有回答她,看了看时间,“说说你作案的详细过程吧。” 薛丽嗤笑了一声,“你们不是有监控视频吗?你们放看看不就得了,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都像死狗一样。” “我们看不等於你主动交代。” 高顏严肃地说。 “那行,我简单说说吧。” 此时的薛丽一副豁出去的神气,看似洒脱的背后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高顏的心一直揪著,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拧成了麻,又像包著棵仙人掌,刺痛闷堵,难受。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是没欺负到份儿上。我给姚娜娜倒水,她不喝,嫌是自来水,说孔四海给她买的都是最好的矿泉水;我倒酒,她也不喝,说她那儿有上百年的拉菲;我给她可乐,她接了,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就吐了,嫌有怪味儿。” 薛丽冷笑,“她就是怕我给她下毒,可她人都来了,还怕我下毒,你说她可不可笑?” 高顏注意到薛丽的手。 她人长得端庄秀丽,双手却指节粗壮,掌心和指腹都有老茧,显然是长年触碰健身器材之类的东西形成的。 看来,为了报仇,薛丽偷偷强身健体,一步步把自己锤链成了冷血的凶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趁她不注意,直接击打她的太阳穴,一下,就一下,她就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薛丽冷笑,“我当时就想,就她这个熊样儿,哪来的底气挑衅我?我那几年忍辱负重也白瞎了,早知道她这么好对付,我早点儿动手就好了。” “然后呢?” 路杰一边飞快地敲打键盘记录,一边问。 “然后我……我把她剁了餵鱼了。” 薛丽轻描淡写。 高顏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那四具女性骨架中没有姚娜娜?” “……嗯。第一次经验不足,再姚娜娜生完孩子发福了,我背不动。我提前买了把电锯,在浴池里把她锯成了几段。后来骨头被我夜里埋在后园里了。” 薛丽说完补充,“这样太麻烦了。后面的几个长得小巧,我直接邀请她们踩著梯子看鱼,然后趁她们不注意把她们打晕,让她们直接倒进鱼缸当鱼饲料。” 高顏提醒薛丽,“做偽证也是犯罪……” “我杀了人,犯了死罪,不在乎多加一条!” 薛丽梗著脖子冷漠地打断了高顏的话。 高顏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之前说孔四海和孟云菲有异常关係,你有什么证据?” 薛丽冷哼了一声答非所问,“如果不是被你们发现了,孟云菲就是下一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孔四海和孟云菲有来往的?” 高顏屏气凝神进一步確认。 “两年前……我累了,不想再说了。” 薛丽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闭上眼睛抱著双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审讯进行到这里,可以暂告段落。 高顏和路杰回到办公室,郑画图从路杰的电脑上拔下u盘看了看,“道具?诈胡?” 高顏笑了,“兵不厌诈嘛。不过也不是诈胡,咱不能违规审讯嘛,这里面是有部分监控视频,足以证明薛丽犯罪,但不全面。好在像薛丽这种犯罪嫌疑人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何况她和孔四海貌合神离,对孔四海什么时候在別墅里安监控心里没底。” “高科长,审女嫌疑犯就没见你失手过,这旁敲侧击、循循善诱的本事,服!”路杰敬佩地看著高顏,“可你怎么確定刚才她不会要求看视频?” “一般来说,凶手有畏罪心理,不愿当眾直视自己的犯罪过程。不过,薛丽虽然认了罪,但她没有供出同犯,抱著必死的决心想抵赖到底。如果我继续逼她说,她就知道我们手里压根儿没有全部的监控材料,很可能翻供。” 高顏若有所思,“我猜薛丽爱上了她雇的那个私家侦探。” 郑画图点头,“没错,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能让她死也不肯出卖的人,肯定是她爱上的男人。” “我们筛查了薛丽的联繫人名单,这是那个私家侦探的材料。”陈平把递过一摞文件,“大龄未婚男青年,帅哥,叫袁伟。他本职工作是威盛集团策划部副总监,业余兼职私家侦探。” 威盛集团?袁伟在孟云菲手下干? “我们假设一下,薛丽在僱佣袁伟的时间內,慢慢和袁伟產生了感情,袁伟身为一个上市公司的高级白领,除了帮薛丽调查孔四海的婚外情之外,能帮她杀人?我个人感觉不太可能。除非袁伟也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有夫之妇。” 郑画图说,“不过陈平他们筛查了两人的聊天记录,並没发现异常。” “不急,很快会查出来的。” 高顏说完,眸光中又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刚才薛丽说孔四海两年前就和孟云菲来往,两年前孟云菲还没回国,难道薛丽记错了时间?” 郑画图:“你是觉得两个案子之间有关联?” “难说……”高顏眸光一亮,“肖法医在张蕾的指甲里提取的皮屑组织,与孔四海的dna数据吻合吗?” 郑画图点头,“嗯。结果刚出来没一会儿。由此初步断定张蕾系孔四海所杀。另外,我们在张蕾的微信转帐记录中,看到张蕾勒索孔四海的信息,孔四海多次转帐仍不能满足张蕾的贪慾,所以孔四海忍无可忍之下,再次把张蕾约到了那个山洞。” “孔四海杀了张蕾之后,为了泄愤,把张蕾的臀部肌肉组织割下来带回別墅餵了鱼?”高顏问,“有行程记录证明?” 陈平说:“有。我们仔细查过,孔四海的车上个月进了两次山,最后一次下山后进了市区直接去了別墅,时间上也吻合。” 高顏鬆了口气,“这样一来,这起案子主要的案情明朗了,但还有不少疑点,另外那四名死者的身份有待查明。” “嗯。肖寒已经抽取她们的骨髓进行dna数据比对了,如果能在资料库里找到结果再好不过。等传唤完袁伟,再审一下薛丽,可能就能结案了。” 郑画图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紧锣密鼓奋战了这么多天,总算能歇口气儿了,大家击掌相庆。 第14章 事发突然 下了班,高顏没开孟云鹤给她买的那辆奔驰,顺著人行路踏著晚暉慢慢往家走。 平时她住单位宿舍,今天没由来地想回家,虽然家里也只有她自己。 在脑海里復盘张蕾这起凶杀案,连张蕾和孔四海在內一共死了六个人,孔四海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处心积虑贪污受贿的钱,会让薛丽用来买別墅杀害他情人和他本人…… 这世上的因果循环玄妙而严密,或早或晚,报应不爽。 心存侥倖不过是自欺欺人,一切都会隨著时间的累积原形毕露,谁欠的帐,谁还。 而她从事的刑侦工作,正是由果溯因,与时间赛跑惩凶除恶。 越早查明真凶、还原真相,越能减少坏人作恶的机会和次数。 “两年前孟云菲不在国內,可按理说薛丽不会记错……” 高顏自言自语,绞尽脑汁想了一路。 到家开门换拖鞋,突然听到从厨房传来一声轻响。 高顏嚇了一跳,“谁?” “回来啦。辛苦了,来,洗手吃饭!” 一个悦耳的男声传来,紧接著,穿著围裙的孟云鹤端著一碗热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画面有些奇幻。 高大帅气的孟云鹤穿著她的围裙像穿著个肚兜,加上他笑得无比灿烂的俊脸,整体喜感十足。 可他怎么从她的厨房里走出来了? 刚才门锁得好好的,也没有被撬的痕跡…… “孟云鹤,你是小偷吗?招呼不打一个就私闯民宅,还穿我的围裙动我的厨房!” 高顏很生气。 “你那辆吉普修好了,我给你送来,正好看见你储物箱里有串钥匙,我就上来试了一下,没想到门开了。”孟云鹤振振有词,“你在车里放家里的备用钥匙,不就是给我用的吗?” 高顏无语,环视屋里,乾净清爽,焕然一新。 “我进来看屋里太乱,收拾完正好做晚饭。” 孟云鹤说著,熟门熟路又进了厨房,转眼,端出两盘菜来。 高顏瞅了瞅他手里的盘子。 小葱燉豆腐、清炒西兰。 人长得帅,做的菜也活色生香。 高顏有些凌乱。 “愣著干什么?没见过帅哥上菜?赶紧来吃。” 孟云鹤冲她拋了个媚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给她送车的,顺便还给她收拾屋子做晚饭。 “下不为例,再敢私闯民宅我掐死你!” 高顏回过神儿来瞪了他一眼,去洗手间洗手。 一抬眼,洗面台上摆著一整套名牌化妆品,看精致的瓶瓶罐罐就知道是好东西。 高顏天天不是跑现场就是进审讯室,习惯了素麵朝天穿警服,看著这些东西嫌麻烦。 “孟云鹤,谁让你给我买化妆品了?赶紧拿走!” 高顏洗完手出来,一脸嫌弃。 “女人得有女人的样子,留给你休假的时候玩。” 孟云鹤的脾气好得出奇,走过来拉著她去餐桌。 这傢伙竟然还买了一个蛋糕,插著一圈蜡烛? 高顏匪夷所思地看著孟云鹤:“我生日?你还记得?” “必须的。”孟云鹤说出掏出打火机,麻利地点燃了蜡烛,“过了今天就二十八了,许个愿早点儿嫁了吧。” “用你瞎操心!” 每天忙得要命,日子过得粗枝大叶,她差不多连哪年哪月都忘了,哪还记得生日? 被人重视,还是小欢喜了一下。 图个吉利。 莹莹烛光下,高顏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愿……天下太平,少几个案子,让我多歇会儿。 睁开眼睛,孟云鹤深情款款地看著她,“生日快乐,顏顏。” 刚找著点儿感觉,让他一声“顏顏”叫得恶寒,紧接著就意识到烛光晚餐一室浪漫,孤男寡女的有点儿曖昧。 “那个……” 高顏红了脸。 “先吹蜡烛分蛋糕,吃完饭我就走。” 孟云鹤像会读心术,笑眯眯地看著她。 高顏依言照作,不料切蛋糕时在中间发现枚戒指。 漂亮的心型钻戒,光芒四射。 “顏顏,我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你,收不收?” 孟云鹤拿著那枚钻戒半蹲下来,专注地仰视著她,低沉的嗓音带著些微的紧张。 高顏无法否认,那一刻她心动了。 孟云鹤长得好看,读书时看似漫不经心,学习成绩却一路绝尘连年霸榜,是许多女孩子的嚮往。 如今他有款有型,比从前更胜三分,確是魅力无穷。 他说他一直等她长大,说他好不容易回来就是为了娶她…… 高顏看著孟云鹤魅惑人间的俊脸,差点儿就答应了。 可猛然,她又该死地想起了那具尸体。 “孟云鹤,你为什么这么仓促地向我求婚?” 高顏清醒过来,语气微凉。 “我爱你。”孟云鹤神色坚毅,语气沉缓,“为了这一天,我浴血奋战九死一生。” 高顏只以为他煽情,“行了,別闹了。收起你的戒指好好吃饭,吃完早点走。” 孟云鹤纹丝不动,“你想查案,不妨假戏真做,方便我带你回家和进入威盛集团。” 高顏心头巨震,“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孟云鹤眸光深邃,鬼斧神工般的俊顏一派郑重,“我说过,我能帮你。我暂时什么也不知道,但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了解威盛?” 高顏紧盯著孟云鹤,想从他的眼神中捕捉蛛丝马跡。 “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孟云鹤拉过她的手。 “婚姻不是儿戏,什么事儿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高顏抽回手,“不如这样,我假装是你女朋友。” 孟云鹤挑起眉锋时,好看的眼睛如浩瀚星海,“隨你。但你记著,我求过婚了。” 说完,孟云鹤起身把戒指放在桌上,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 额头上传来沁凉的气息,而后星火燎原似的让高顏气血翻涌。 她看著气定神閒坐到对面的孟云鹤,一颗心七上八下。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高顏心慌意乱,孟云鹤是怎么走的她都忘了。 等她跑去窗前俯头下望,孟云鹤开著他拉风的魅影绝尘而去,莫名的,她心里竟然有些空荡。 “真要疯了,这个孟云鹤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高顏看著窗外的万家灯火,拿起手机正要给郑画图打电话,孟云菲来电话了。 “老高,今天你生日,怎么的?来梦回唐朝庆贺一下?” 孟云菲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乐声中有种撕裂感。 高顏迟疑了一下,“呵,难得,你这个大忙人还记得我生日,行,等我。” “ok!898號间!” 孟云菲说完掛了电话。 高顏转头看了看那枚戒指,仔细收起来,换了身便装,拿起车钥匙出去。 心里有疑惑就去找答案。 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具尸体与孟家一点儿关係没有,她却老是觉得那就是孟云菲。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確实有必要去孟家或威盛集团,她想先试试孟云菲这边,再考虑孟云鹤。 打定主意,高顏驱车来到梦回唐朝酒吧。 停车上楼,高顏推开898號房间,里面灯光流转、乐声喧譁,五六个人和孟云菲笑闹成一团。 高顏刚要进去,看到孟云菲举起手机看了看,然后拨开身边的同伴跑出来,看到高顏,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蹭著她出去接电话。 高顏靠著墙,从背后观察著孟云菲的一举一动。 高矮胖瘦、言行举止,和她记忆中的孟云菲毫无二致。 高顏揉了揉额角,驱散脑海中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什么?袁伟死了?” 突然听到孟云菲的惊叫,高顏猛一激灵。 第15章 中毒死亡 原本打算明天就传唤袁伟,袁伟怎么就死了呢? “老高,不能给你过生日了,我公司一个中层死了,你得赶紧通知你的同事去勘查现场。” 孟云菲掛断电话,转过身无比歉疚地看著高顏说,“真是邪了门儿了,连生日都不能让我好好给你过……” “袁伟怎么死的?谁在哪儿发现的?” 高顏直视孟云菲的眼睛。 孟云菲目光坦然,一脸嫌烦,“不知道,值班保安说在公司地下停车场一间车库里发现他和一个女的死在车上了。走,咱们去看看。” 孟云菲的反应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什么,高顏总觉得她麵皮之下,满是对她的嘲讽和挑衅。 “我坐你车吧,我不能酒驾。” 孟云菲喷著酒气说。 高顏点点头,拉著她的手搀扶著她往酒吧外走。 孟云菲的手不是这样的! 高顏记得,之前握孟云菲的手,她的手特別绵软,骨头小肉多;可现在这只手,骨多肉少,握在手里硬邦邦硌得慌。 可这不能证明什么,孟云菲的手是软是硬没个標准,她总不能说感觉不对。 感觉这东西虽然有时候很准,但可惜任何时候都不能拿来当证据。 高顏心里七上八下,却不能露出一丝破绽,避免孟云菲起疑防范。 孟云菲神色自若,半倚著高顏一如从前般亲密,“老高,我有点儿害怕,腿发飘……” “没事儿,有我在。” 高顏心想,指不定袁伟的死和她有关係呢。 …… 等高顏跟著孟云菲赶到威盛集团地下车库,郑画图、肖寒、路杰他们也赶到了。 紧接著120也来了。 地下车库里车不少,人不多,都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外看热闹。 那个值班保安不停地搓著手,极度的惶恐让他语不成调,“这边些车库閒置不用老早断了电,我拿著高光手电筒走到这个车库前,一晃灯就看见白一片。我仔细一看,车里两个人一动不动的……” 郑画图和高顏对视了一眼,载好手套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室车门。 车椅放躺,袁伟仰臥,女人趴臥在他身上,两人皆是双眼紧闭、口吐白沫,皮肤呈现异样的鲜红色,都像被煮烫过一样。 肖寒上前查看,两人都没有了生命体徵。 即使这样,肖寒还是指挥著把人抬出来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车库门半掩,车里门窗紧闭,开著空调,看样子是发动机排出的一氧化碳中毒。” 肖寒的话让高顏既愕然又沮丧。 本以为第二起案子只剩下最后一关就能结案,对第一起案子或许也有帮助,谁想到袁伟中毒死了。 死无对证,薛丽说什么是什么,第二起案子又是一笔糊涂帐。 中毒死亡算不上刑事案件,但按照正常程度,还是要对现场进行勘验。 车库长方形,大约二十三四平方米,除了顶棚的液晶吸顶灯,只正中地上停著辆黑色別克。 车油已经烧没了,车前盖微微发热,车內冷气外涌,这半天车內温度已经和室外差不多了。 右车座后面的有些呕吐物,散发著难闻的气味。 主驾驶位和后座上凌乱地堆放著一些男女衣物和隨身物品。 肖寒让陈平拿手电筒照著,弓著腰仔细观察呕吐物,用签蘸取了一些密封起来。 “中毒口吐白沫之外还会呕吐?” 陈平好学,凡事总喜欢问个为什么。 “一氧化碳中毒后,呕吐之后胃里空了,口吐白沫都是普通反应。看来两人是真中毒,不过还需要根据医院的诊断进行下一步確认。” 肖寒在那么恶臭的环境下还能表达自如,高顏暗生敬佩。 “知不知道女的是谁?” 郑画图翻看后座衣物的时候隨口问了一句。 高顏想到什么,猛然转头四顾,就见孟云菲蹲在一旁呕吐,把喝进去的酒水吐了一地。 高顏走过去,“你还好吧?” “还好,老高,那个女的也是我公司的,是策划部的文案员,叫杜莎莎,她和袁伟搞办公室恋情,我前天还警告过他们。他们要是听我的话也不至於这么死了。” 孟云菲说著,又难受地捂著胸口一阵乾呕。 没有见惯死人的正常反应。 高顏返回车旁,郑画图正摘手套,“暂时没发现可疑物品和异常情况。” 高顏挨个车轮看了看,又打开后备箱,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围观的群眾发现没啥看头了,陆续散了。 这时,医院来了电话,肖寒接了。 “说两人中毒太深,均抢救无效死亡。”肖寒说,“院方的检查结论和死亡医学证明,两人確是一氧化碳中毒。”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起普通意外事故,可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郑画图说出的话和高顏想的一样。 不过暂时只能认定这是场意外了。 郑画图扬了扬手,大家各回各家。 “抱歉老高,本来还寻思今天晚上好好给你过个生日,顺便介绍个小鲜肉给你,这闹的……我得赶紧回公司看看,袁伟是策划部的业务骨干,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我得把他的工作找个合適的人安排一下。” 孟云菲搂著高顏的肩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 浓重的酒味传来,高顏皱起眉头,“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都这样儿了还能工作吗,赶紧回去睡吧。” “我没事儿,公司的事儿不能耽搁,你送我出去,到前面正门。” 孟云菲顺著自己的胸口,忍著呕吐的衝动。 走到车旁,高顏打开车门扶她上车。 “老高,我哥不是给你买了辆奔驰吗?怎么还开这辆破车?” 孟云菲嘟囔著问。 “无功不受?,还是开著自己的破车心里踏实。” 高顏进了驾驶室,想起孟云鹤半跪求婚的样子嘴角微扬。 “我哥那个心萝卜,跟我还真是一个爹生的。” 孟云菲打了个酒嗝,“他昨天晚上还跟个小模特睡了,也不怕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连套都不戴!” 高顏刚把车打著,手一颤扭了车锁,车熄了火。 “现在的小姑娘胆子也大,打胎眼都不带眨的。”孟云菲舌头髮直,“有她们后悔的时候……就像杜莎莎,估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顏心里有点儿乱,对孟云鹤刚有的一些好感全军覆没了。 后视镜里,孟云菲闭著眼睛歪靠在后座上,嘴里继续喃喃有声,“这人啊,真是怪,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及时行乐吧老高,今朝有酒今朝醉……” “云菲!” 高顏整理好心情,突然叫了一声。 一般人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 “嗯?怎么啦?”孟云菲睁开朦朧的醉眼,“你叫我干嘛?” “你这地下车库有监控吗?” 高顏往出口开车,发现隔一段路,顶架上就有一个摄像探头。 “有。你要我调给你。” 孟云菲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又闭上眼睛养神。 高顏没再说话,她找不出孟云菲的毛病,但就是那么奇怪,此时二人独处的感觉,和曾经截然不同。 但到底哪儿不同,高顏又说不出来。 感觉这东西很玄妙,人与人气场之间的呼应是相吸还是相斥,有的人比较麻木,有的人却能敏锐地捕捉到。 高顏看著后视镜里里的孟云菲,想到袁伟和杜莎莎赤身相拥的死相,心里沉甸甸的。 第16章 文案失窃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光线幽暗,稀稀疏疏地停放著各种品牌的车,安静得像地下墓宫。 高顏顺著路標在里面穿来绕去,莫名地心里发虚。 她干刑侦的都不喜欢这样幽邃冷寂的感觉,袁伟和杜莎莎怎么会选择在这儿做爱? 家里有床有空调,不比闷塞恐怖的地下车库舒服? 难道真是爱情似火,燃烧起来无所畏惧? 高顏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对这些事儿真没经验,想不通。 反正怎么想,高顏都觉得袁伟和杜莎莎死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方法也不对。 偏偏医院都证实了,再不对也对。 高顏很沮丧,也没有心情说话。 她最近是怎么了? 每起案子都不在状態,判断失误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办案时间长了有职业病了,总是疑神疑鬼,看谁都不像好人,凡是死的都不正常。 孟云鹤那么心,偏偏对自己表现得一往情深,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连求婚都能演,这个坏种! 高顏越想越生气。 出停车场需要扫码付费。 扫码时,高顏看到旁边出口铁门上方的横樑也安装了监控,不由喜出望外。 如果调取监控里,能看到袁伟扫码进来,那就说明袁伟確实是自己开车进来,而不是提前被人害死,然后带进来后偽装的现场。 “呼,呼……” 后座突然响起酣畅的呼嚕声。 高顏转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孟云菲竟然睡著了。 公司刚死了两个员工,她倒睡得著,看来確像问心无愧。 但也不排除孟云菲装睡。 高顏不动声色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转去威盛集团总公司正门,刚停好车,转头想把孟云菲叫醒,就看到她前方不远处停著孟云鹤那辆魅影,而孟云鹤的背影消失在一楼大厅。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威盛集团大楼黑灯瞎火,只在一楼保安值班室亮著灯,孟云鹤来这儿干什么? 高顏想了想,躡手躡脚下了车,关好车门,让孟云菲先睡在车里,自己急步往保安值班室跑去。 之前高顏时常来找孟云菲,几个值夜班的保安都认识她,何况今晚的这个保安头会儿报案后见过高顏,知道她是和孟云菲一起赶来的,见她进门,陪著笑脸迎出来。 “你们孟总喝多了,让我上来拿份文件。” 时间紧急,高顏说完就冲向了电梯,保安没拦她。 电梯在18楼停了,说明孟云鹤去了策划部。 袁伟刚死,孟云鹤就跑来策划部,他要做什么? 高顏赶紧按下另一侧的电梯按钮,进了电梯后直接按18楼键。 出了电梯,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长长的走廊里静寂无人,暗红色的地毯一直向前,消失在楼拐角的阴影里。 右手第四个门就是策划部副主任的办公室,袁伟生前工作的地方。 高顏急步走过去,因为有地毯,没有脚步声。 门虚掩著,里面的灯光透过门缝斜射出来。 高顏猛然推门而入,屋里却空无一人。 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靠墙的写字桌上放著台电脑,还是开启状態,保护屏画面是个五彩球,正旋转著变大缩小。 桌旁是两个文件柜,下面是柜体,上面是书架,藏不了人。 高顏打量过后衝到电脑旁,晃动滑鼠,屏保变成登录页面,需要输入用户密码。 这难不倒她,她重启电脑,双指如飞,用快捷键进行操作后电脑屏幕出现新的登录界面,顺利地登录进去,迅速搜索之后,发现电脑已经被格式化了。 孟云鹤极有可能是来毁灭证据的! 高顏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这样,孟云鹤有什么必要深更半夜跑来格式化袁伟的电脑,分明因为这台电脑里藏著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令高顏诧异的是,孟云鹤的动作太快了,她乘电梯从一楼到十八楼,不过几分钟时间,孟云鹤不但把袁伟的电脑格式化了,还全身而退,没让她抓住现行。 没抓著现行,想让他承认难。 高顏暗暗咬牙,转身走出来,一抬眼,就见孟云菲披头散髮跟个鬼似的站在那里,一手扶著墙,一手抚著额头。 “老高,你、你怎么不叫醒我把我一个人丟在车里?你上来干什么?” 孟云菲说话大舌头。 “看你睡著了,寻思帮你来看看再送你回家。” 高顏避重就轻。 她现在心里一点儿底儿也没有,本来她觉得孟云菲有问题,现在看著稀里糊涂的孟云菲,她觉得时而一本正经、时而吊儿郎当的孟云鹤有问题。 “噢……老高,怎么天旋地转的?来地震了么?”孟云菲扶著脑袋,“还是我真醉了?” 高顏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可又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你喝多了。”高顏伸手扶住她,“你想干什么?我帮你?” “咦,袁伟办公室的门怎么开著?你刚才从里面走出来的,你开的?” 孟云菲似醉非醉,迷濛著眼睛看看门,又看看高顏。 “我来的时候门就没关,我进来看看什么人也没有。” 高顏如实回答。 孟云菲愣了一秒,下一秒,她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惊疑,衝进门扑到电脑前,抓起滑鼠拼命晃动。 高顏冷眼旁观,各种疑问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孟云菲飞快地输入登录密码,进入系统后打开d盘,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跳起来一把拉住高顏,“你把电脑格式化了?” “不是我,我也是刚进来,看到没人我就出去了。” 高顏没有提孟云鹤,也不想让孟云菲知道她刚刚动过电脑。 “糟了老高,我们公司做了一个最新项目的策划案,价值上亿的项目,被人窃取了!”孟云菲焦灼地捋著自己的头髮,“袁伟死了,我就怕夜长梦多来看看,哪想到真出事了!” “楼下有保安,你不会问他都有谁上来过?” 高顏提醒,她就是想看看,这兄妹俩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问保安了,他说就看到你进来了,没看到其他人。” 说完,孟云菲狐疑地看著高顏,“老高,你不会逗我的吧?你可別嚇我,这个策划案对我很重要,我明天下午要拿著它去竞標。” “我不会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高顏心里一震,孟云鹤连保安都买通了,否则保安怎么会说没看到他? 孟云鹤到底在袁伟的电脑里找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策划案,他为什么要瞒著孟云菲? 难道孟云鹤真是回来爭家產的? 高顏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什么也不说。 孟云菲急了,一把抓住高顏的手腕,“那你就帮我查,查出是谁窃取了我公司的商业机密,我要告死他!” 高顏出门看了看走廊顶棚,很奇怪,这段走廊里竟然没有监控,要不然,很容易就知道刚才是不是孟云鹤进过这间办公室。 “你没在这层楼走廊安装监控,你让我怎么查?滑鼠刚才让你动过,如果有谁留了指纹,也让你擦模糊了,地上又有地毯,来回走的人也多,想提取鞋印很难,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高顏走到窗前,往楼下看了看,孟云鹤的魅影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 “完了,完了……”孟云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突然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作死!” 第17章 真假难辨 高顏愕然,她竟然会这样儿! 记得高三那年,隨著高考临近,孟云菲的考前综合症越发严重,不管是周考还是月考,每次她没考好,就会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一巴掌,骂自己作死。 后来孟云菲高考失利,情绪一度恶劣到极点,她的爸爸孟归鸿笑她小题大做,钱把她送到国外一所高等学府去了。 一年半前,孟云菲载誉归来,但高顏在和她相处期间,发现她焦灼的时候,仍然保留著这种轻微的自残行为,打自己耳光,或者捶自己的脑袋,歇斯底里。 刚才的孟云菲和之前的孟云菲表现得一模一样,动作、神情。 保留著这么隱秘的习惯,自然是同一个人。 看来,不是孟云菲有问题,是她高顏自己有问题了。 破案多了就自以为是,明知道各种证据有力地证实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確实另有其人,跟孟云菲一毛钱关係没有,却还固执己见。 可是,这么多天,路杰他们没有停止明察暗访,不管是石欢还是石重秀都身份成谜,查不到一点儿信息,没人知道这对母女到底从哪儿来,在这座城市经歷了什么…… 如果那个死者不是孟云菲,那她就没必要怀疑眼前的孟云菲了。 高顏不由有些歉疚,上前安抚孟云菲,“都没有备份吗?按说这么重要的文件应该有备份。” “下午四点左右,袁伟告诉我他把策划案做好了,让我回来看看可以就生成文件。我当时正和那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琢磨著今天晚上怎么给你过生日,就说明天早上看,反正时间来得及。谁能想到就这么几个小时里,袁伟能死,文案能丟?” 孟云菲说著,又扬起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脸,被高顏抓住了手腕。 “云菲,你別伤害自己。我送你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退一步说,就算文件没丟,你也不一定能中標。” 高顏扶起孟云菲,拉著她往办公室外走。 孟云菲情绪低落、神情沮丧,一声不吭地跟著高顏出了门,“袁伟平时做事很严谨,他离开办公室不可能不锁门。老高,我知道你开锁技术一流,真不是你开的门跟我开玩笑的吗?” 孟云菲疑惑的目光再次扫过来。 无端被人怀疑的感觉真的挺难受。 高顏將心比心,就觉得自己此前对孟云菲的猜疑真的挺过分。 “真不是我开的,我来的时候它就没锁。” 高顏无奈地解释。 “知道你是好警察,要不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商业对手派来对付我的……” 孟云菲闷闷不乐地说。 高顏哑然失笑,“別胡思乱想了。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我来帮你查查电梯监控对比一下时间就知道是谁了。建议你在走廊里都安上监控,这样能安全得多。” “行吧。” 孟云菲垂头丧气应了一声。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过长长的走廊,不知怎么,高顏总觉得背后有人盯著她们,回头看时,却什么人也没有。 孟云鹤,应该是他刚刚进过袁伟的办公室,也是他拷走了那台电脑里的东西,然后清空了电脑里的所有文件。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高顏真想直接打个电话问问他。 “云菲,会不会是你哥?” 高顏故意问。 “怎么可能?他对公司的事情漠不关心,一心一意等著我给他打工。他坐享其成,有那时间去泡妞,哪会跑来公司?再说他也不认识袁伟,不知道袁伟是策划部骨干,更不知道这台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 孟云菲很烦躁,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冲。 不过孟云菲的话很有道理,按说並不熟悉公司情况的孟云鹤確实不该目標性这么强。 可刚才,高顏確实看到孟云鹤进楼了。 她来的时候孟云鹤已经走了,那孟云菲刚才上来的时候在门口没看到那台魅影?没看到电梯下行,或者中途遇见谁? 高顏还有疑问,可孟云菲这个样子,显然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回答问题了。 两人进了电梯,高顏仰头,看到电梯顶部有摄像头,猛地想起还要调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为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她应该儘快调取监控资料,以防有人做手脚。 “云菲,带我去监控室,我现在就要查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高顏不容置疑地说。 “行,你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 孟云菲有些赌气地说。 高顏:“你在生我的气?” “你要是刚才叫醒我,让我早点儿上来,说不定能堵著那个小偷。” 孟云菲长嘆一声。 高顏若有所思,“你不是说刚才保安说除了我没人上来吗?你怎么確定刚才有小偷,而不是其他时间?” 如果孟云菲不能自圆其说,那就说明孟云菲之前种种全是装的,或者和孟云鹤故意做局给她看。 为什么要装?为什么故意做局给她看? 高顏理不清头绪。 “保安是说除了你没別人,可你又不承认开门动电脑了,那怎么办?我只能猜小偷是个鬼了!”孟云菲气呼呼的,“我们公司九点下班熄灯,下班之前满公司都是人,谁敢做坏事?算来算去,肯定是刚才没多会儿的事,脚前脚后!” 孟云菲直著脖子吼,看著高顏的目光有些不友好了。 “我帮你查行吧?你別生气了。先带我去监控室。” 孟云菲的回答无懈可击,高顏只好以退为进。 孟云菲应了一声,沉著脸按下2键,电梯下行。 监控室没有窗,里面亮著灯,靠墙一排显示屏分別显示著整个集团各个地方。 值夜班的监控员正倚在一旁的躺椅上刷手机,看到孟云菲领著人进来,立刻收起手机站起来,恭敬地问候,“总经理好!您好!” 高顏扫视了满墙的显示屏,指著地下停车场入口的画面,让监控员调取从昨天中午到十点前进入地下停车场的视频资料。 监控员动作麻利,一会儿就把视频调出来了。 高顏掏出一个u盘,让监控员把视频资料拷贝了一份,確定无误后才放心离开。 先把嘮嘮叨叨的孟云菲送回家,高顏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说不累是假的。 可高顏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一切事情看似合情合理,却都透著怪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像重重迷雾,把她罩在其中。 她拿著孟云鹤送给她的那枚钻戒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厌倦地嘆了口气,把它丟进了垃圾桶…… 第18章 疑点重重 第二天上班,高顏强打精神。 郑画图目光如炬,“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昨晚熬夜没睡好。”高顏勉强找了个理由,“袁伟死得突然,我们的审讯计划落空,上火。” “一年到头查案子,什么情况没有,都上火早气死了。是和孟云鹤闹彆扭了吗?” 事实证明想糊弄郑队长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关我什么事儿?不过他们家的事儿挺复杂。” 高顏简单把昨夜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失窃的事说了。 郑画图听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对,进威盛大楼的肯定不是孟云鹤。他昨天被你赶出来后去我那儿了,我们一直在我家里喝酒聊天。” 高顏难以置信,“可我看到他的车和背影了。” “这市里开魅影的又不只他一个人,大晚上的你也没仔细看车牌號。反正我肯定那人不是孟云鹤,他又不会分身术。” “你的意思是孟云菲为了打消我对她的猜疑故意设的局?” “暂时不好说。不急,那个案子慢慢来。”郑画图抬了抬下巴,“咱们先看看视频,如果袁伟的死没有疑点,我们再提审薛丽,想办法让她把隱藏的话都说出来。” 路杰点开遥控器,贴墙的大屏幕上出现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入口的监控视频。 时有车辆进入,那辆黑色別克出现在视频里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二十四分。 正值春末夏初,天黑得晚,五点左右太阳还老高,不过停车场入口背光,光线较暗,別克的车牌號虽然不太清楚,但能確定就是昨夜案发的那辆。 黑色別克贴著防晒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有个戴墨镜的男人开著车停在入口处,摇下车窗扫码后,等著电动门自动开启,然后男人摇好车窗开车进入。 视频画面显示,主驾位的车窗摇下一小部分,隱约能看到男人旁边的副驾驶位坐著个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看不到她的脸,也无法知道她当时是死是活。 光看监控资料,除了能证明车是被人开进去的,实在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因为监控摄像头居高临下,难以看清车內状態,连司机是不是袁伟本人都无法判断。 如果司机是杀人凶手,把已经死去的袁伟和杜莎莎拉进去,然后偽造现场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紧接著,肖寒给大家展示了医院的检查结果和自己的尸检结果。 袁伟和杜莎莎当晚送医经全面检查,两人均面色青紫、瞳孔扩散,皮肤和呼吸道黏膜均呈现明显的樱桃红色,確是一氧化碳中毒症状。 病理实验pp检测血液碳氧血红蛋白呈阳性,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分別在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七十,均为重度中毒死亡。 “两人都在车里面,为什么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有差別?” 高顏忍不住问。 “两人在车里做爱,因为空间狭小不方便,他们把副驾驶座椅放倒,採取了男下女上的体位。女方下压虽然会给男方胸腹腔带来一定程度的压迫,但因其体重较轻,不会令男方不適。而女方在这个过程中却要不断调整呼吸。” 肖寒解释,“女性呼吸肌群细薄无力,在极度兴奋的状態下急促呼吸,同时吸入有毒气体,会在不自知的状態下发生窒息性高潮,而后產生头晕、噁心和呕吐的情况。女人运动强度大,呼吸急促,吸入有毒气体自然多些。但等她发觉不对劲时,两人均已四肢乏力,丧失自救能力。” “还真是死了也要爱。”陈平摸了摸后脑勺,“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推个车门推不开。” “一氧化碳中毒很快,五到十分钟昏迷,十到十五分钟休克,十五到三十分钟就能造成上呼吸系统麻痹,引发心臟衰竭。” 肖寒说,“估计两人做爱之前,车里就一直开著空调。做爱时他们怕被人看见,车窗紧闭,车內形成封闭空间。废气达到致死浓度时,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中度中毒状態,肌肉组织细胞有氧代谢停顿,大脑皮质麻痹损伤后无法支配人体运动,別说推车门了,他们连翻身都难。” “年轻人没数,疯起来不要命。”郑画图老气横秋地说,“你们都长点儿心,別没事找刺激。” 路杰笑,“我跟我媳妇没少车震,把车窗开条小缝儿啥事没有。这两个高层白领是文盲么?连这样的常识都没有。” 路杰不经意说出来的话令眾人面面相覷。 可不是,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按说开车的人都知道,车內长时间开空调会一氧化碳中毒。 特別是车辆停止行驶时,汽车发动机在怠速空转,汽油燃烧不充分会產生大量一氧化碳,当氧气大量消耗后,车內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过多很危险。 袁伟不但是才华横溢的策划部主任,最主要的是他还兼职做私家侦探,应该有高於常人的防范意识,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看来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郑画图摸著下巴的短胡茬儿,“肖寒,呕吐物检查有没有发现异常?” 肖寒笑起来,“没有。从食物消化的情况看,两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六点到八点,时间也是吻合的。当然这些都是表象证明,想得到更客观全面的结论需要解剖。” “我支持解剖。我也觉得这是刑事案件而不是意外事故。” 高顏说,“疑点一,袁伟死的时间太巧,像是背后有人怕我们从袁伟口中得知什么真相,赶在我们传讯他之前把他杀掉。疑点二,正如路杰刚才问的,如果袁伟只是个书呆子也就算了,问题是他是兼职私家侦探多年,有丰富的侦查经验和较强的自我防护能力,不该会这么弱智地找死。” “疑点三,別克进地下停车场时,司机曾摇下车窗扫码,我刚才看了下时间,开窗时间有三分钟多点。虽然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但车內空气也进行了流通和置换,如果两人死亡时间確定在下午六点到八点间,我认为车內废气不足以达到致死浓度,毕竟当时车库门没关,车子並非处於全封闭环境。” “我同意高科长的分析。”郑画图欣赏地看了高顏一眼,“人命关天,不能大意。这起案子看起来是突发偶然事件,但时机太准,越像没问题就越有问题。薛丽虽然认罪了,但许多细节她说不清,袁伟是破案的关键,却卡著点儿死,目的就是让我们死无对证。” 陈平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解剖、进行现场摸擬和重建?” 郑画图点点头,“先通知两名死者的家属,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 听说要解剖尸体,袁伟的父母和杜莎莎的父母都是一口回绝。 袁伟的父亲痛哭失声,“伟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他死了,我们都不想活啦,你们还要拿刀割他,让他死都不得安寧,我们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杜莎莎的母亲则破口大骂,“你们没有破案的本事就別作贱人了,我闺女吃了这样的亏,我们不认也得认。她人都死了,谁再敢折腾她,我拼了这条老命跟他同归於尽!” 第19章 水深火热 死者家属情绪失控的情况很常见,无可厚非。 劝说几次无果,上级主管部门又催著结案,郑画图和高顏左右为难。 无奈之下,郑画图和高顏去找分管刑侦工作的陆明副局长商量。 “我同意你们的观点。有疑点就要查,不能让死者含冤抱屈,不明不白地死。”陆明表態,“你们只管放手干,上面我顶著。” 郑画图和高顏如释重负,回来和路杰他们买了些礼品,兵分两路上门说服袁伟和杜莎莎的父母同意解剖尸体。 袁父总算听进了劝告,抹著眼泪悲悽地看著高顏,“闺女,你可別骗俺,俺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要是確定有人害伟伟,就、就剖吧。” 袁母已经病倒了,躺在床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看著头髮白的一对老人,高顏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 另一边,杜莎莎的父母態度仍不友好,郑画图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了。 但在劝说死者双方家长时,高顏和郑画图都发现一个新情况。 杜莎莎有男朋友,不是袁伟;而袁伟死前的女朋友也不是杜莎莎。 得知杜莎莎的死讯,她男朋友先是惊愕,继而悲痛,但当他看到杜莎莎死时的照片,把照片一扔,唾了一口,“死了活该!贱货!” 袁伟的女朋友是个小学语文老师,一头雾水地来配合调查,得知袁伟的死讯,她愣了半天,嘆了口气,幽幽来了句抒情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高顏和郑画图差点儿酸掉牙。 接下来问她什么,一问三不知,说自己和袁伟经人介绍相亲没多少,她喜欢袁伟,但袁伟对她不冷不热,她平时课时多,两人见面次数有限。 经查,这两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排除在外。 这一路忙活下来,三四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下午休班,高顏疲惫地上楼梯,孟云菲来电话,催她儘早帮著查窃取策划文案的小偷,说到激动处,孟云菲把牙咬得生响,“等我知道是谁背地里捣鬼,我非掐死他不可!” 高顏听著孟云菲隔空传来的怒吼,想起这確实是之前的孟云菲发狠时喜欢说的话,不由一阵茫然。 “老高,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都快被气死了。你猜把那个项目抢走的是谁?是华悦集团的邱凌!凡是我想要的项目,他都不择手段跟我抢,我怀疑是他派人偷我的策……” 孟云菲肆意发泄著她的不满,震得高顏耳膜疼。 她把手机撤远些,掏钥匙开门时,孟云鹤不知从哪里闪出来,倚在门旁幽怨地看著她,“换锁也不告诉我,不够意思。” 孟云菲的声音戛然而止。 高顏掛了电话,瞅了孟云鹤一眼,“我给自家换锁,为什么要跟你商量?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嗯?这是怎么了?你吃枪药了?”孟云鹤俊脸一沉,“上次还好好的,谁惹你了?” 高顏不想理他,开门进去就关门。 孟云鹤抬手一推,撑著门横在门口儿,“你不换锁我早把饭做好了。” “爱给谁做给谁做去!我不用你做饭,起开!” 高顏当胸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再推,被他反手搂在怀里抱离地面。 一个转身,孟云鹤顺利进了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锁好门,他把高顏放下来,自己躲得老远,“你別过来!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会叫的!” 高顏气不打一处来,“孟云鹤!你给我滚出去,我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见高顏真生气了,孟云鹤水光瀲灩的桃眼满是疼惜,“有话好好说,怒大伤肝,气大伤肺。” 高顏气急了,抓起门旁置衣架上的包就砸他,“你去找你的小模特,別在这儿浪费我时间,我没心思陪著你这种人渣玩曖昧!滚!” 孟云鹤往旁边一躲,包砸在墙上,里面的各种零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高顏见没打著他,左顾右盼找趁手的东西,找不著,低头把拖鞋捡起来,刚要扔,孟云鹤一个箭步过来,握著她的手腕便把她抵在了门上。 高顏愣怔。 孟云鹤什么时候有这么矫健的身手? 乾净利落,一气呵成,分明经过专业擒拿训练。 回过神儿,高顏立刻抬膝猛顶,可孟云鹤早有防备,侧身闪过,贴身欺近,把她牢牢钳制住。 孟云鹤身材高大,隔著薄薄的单衣,他结实胸膛传来滚烫的温度,让高顏有种水深火热的感觉,顿时面红耳赤,“你放开我!” “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孟云鹤低头垂眸,性强的喉结在高顏眼前晃。 “孟云鹤,你喜欢朝三暮四我管不著,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高顏忍气,儘量保持声音平稳。 “我朝三暮四?有证据?” “你和小模特睡觉连套都不戴,哎呀你放开我,脏死了!” 高顏这方面有洁癖,想到他用摸遍小模特的手按著她的手腕,她就浑身难受。 “顏顏,你是侦刑工作者,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道听途说不能当证据。我这些天出了趟差,才下飞机直接来找你,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你妹都告诉我了,你还狡辩!” 高顏气不过,侧头咬他胳膊。 他反应敏捷,旋身后拉,把高顏锁在怀里,他人已经到了她的背后。 若不是亲眼所见,高顏怎么也不相信孟云鹤有这样的身手,不由惊疑,“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反关节控制?” “这算什么,我会的多著呢。” 孟云鹤贴著她的耳朵说话,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胸闷气短。 “行,我不管你会什么,我也不关心你干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请你放开我。” 高顏声音冷硬。 “顏顏,我跟你说过,我一直等你长大,从来没喜欢过別的女人,更別说碰她们。我不知道云菲为什么胡说八道,但我现在明確告诉你,我没做的事杀了我我也不认!” 说完,孟云鹤放开了她,转身径直走向厨房。 高顏揉了揉被他攒得发红的手腕,“门在这边儿!” 孟云鹤不理她,自顾自往厨房看了一眼,转身打开旁边的冰箱,“就知道买垃圾食品!” 高顏都让他整无语了,他看不出她在嫌弃他赶他走吗? “算了,家里连个土豆都没有,出去吃吧。” 孟云鹤说著,长腿迈过来,不由分说拉著她就往外走。 “你自己吃去,別拉著我!” 高顏甩开他。 “顏顏,你每天工作强度那么大,老这么糊弄自己,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 孟云鹤的思维像和她是两个轨道。 “別以为你这样甜言蜜语,我就会相信你。你说,你有没有偷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 高顏冷冷地问。 第20章 不得其解 孟云鹤一脸诧异,“袁伟?他的什么策划案丟了?我偷来能挖著元宝?” 高顏有种对牛弹琴的尷尬,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孟云菲不是说那是个上亿的项目吗?身为威盛集团的股东,孟云鹤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威盛集团不是要竞標个上亿的大项目吗?袁伟负责的竞標文案失窃了,他的电脑被人格式化后所有资料全部清空。” 做贼必心虚,高顏观察著孟云鹤的反应。 谁知孟云鹤轻轻唉了口气,伸手颳了她鼻樑一下,目光宠溺暖如春风,“你是在给我编故事吧!” 高顏一愣。 “可能你不知道,威盛集团办公大楼使用的电脑全线联网,统一设有安全密保,除非超级电脑黑客,否则外人很难进入系统。密码输入三次错误,整栋大楼的报警系统会被启动。” 孟云鹤好笑地看著她,“別说根本没这么个项目策划案,就算有,谁敢贸然下手?” “哪有统一安全密保,我动过那台电脑,就是普通的屏保,我都进去了。” 高顏据理力爭。 “那就是原来的办公电脑被人换成了没有联网的单机。” 孟云鹤一语道破天机。 “那如果是家贼呢?” 高顏不死心。 “电脑密保虽然是统一设置的,但为了保证独立安全办公和商业信息,公司各部门的主管和副主管使用的电脑各有编號密码,他们是不会透露给別人的。” 孟云鹤篤定地说,“没人愿意承担泄露商业信息的责任和违规罚款。”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高顏心下暗惊,难道是孟云菲无中生有? 高顏闷闷地瞅了孟云鹤一眼,进一步確认,“你那天晚上从我这儿走后去哪儿了?” “去找郑画图喝酒了。”孟云鹤毫不迟疑,“被你拒婚伤自尊了,找他求安慰。怎么了?” 和郑画图说的一样,看来那人真不是孟云鹤。 高顏瞬间想通了许多疑点。 原来,那夜的一切只是孟云菲提前编排的一场戏。 袁伟的房门本来就开著,没有人进去拷贝材料清空电脑,否则那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停在门口的魅影和大厅里孟云鹤的背影也是孟云菲安排人假冒的。 甚至孟云菲在车里睡觉也可能是装的。 可孟云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高顏苦思冥想却想不出所以然。 “好啦,已经下班了,放鬆些,弦儿没必要绷得那么紧。”孟云鹤沁凉的食指轻扫她的眉心,“別老皱眉,容易老。” 他指腹有薄茧,粗糲的触感让高顏触电般心颤,她侧头闪躲,神色牴触。 “长大了这么生分,你初三的时候特別听话,无比怀念。”孟云鹤浅笑,“走吧,吃饭去,乖。” 高顏头皮一阵发麻,一脸嫌弃,“叫得这么肉麻,可见平时没少哄女人,习惯成自然了。” “天地良心,我只跟你一个人肉麻。去不去?不去咱们去超市买菜回来做。” 孟云鹤从容不迫,俊朗又阳刚的脸上,一双眼睛勾魂摄魄。 “不去,你赶紧走!” 再不赶他她会全军覆没。 “呵,真无情。”孟云鹤凑近,长睫微垂,唇角噙笑,“听说我睡了別人这么生气,是不是说明你爱我啊?” “爱你个锤子!” 高顏径直把他推出门,猛地扣死门,背靠在门上一阵心悸。 真的,每次孟云鹤靠近她,她都大脑缺氧,抵挡他的勾引简直九死一生。 侧耳听听门外很安静,高顏趴在猫眼里往外看,没人了。 说走就走,什么人啊,一点儿诚意没有,哼。 初三的时候她特別听他的话?那是为了哄著他帮她写作业好不好。 高顏撇撇嘴,打开冰箱找方便麵,撕开掰了一小块干吃著,去书房写这两天的工作笔记。 找出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著她每天的工作总结和反思。 这个良好的习惯让她受益无穷,可以很好地积累经验,同时理清混乱的案情,让接下来的工作事半功倍。 可今天她不在状態,越想静心越是心浮气躁。 孟云鹤的话一遍遍迴响,公事私事混成一团。 她想琢磨一下孟云菲为什么无中生有却无法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孟云鹤魅人的模样。 她发现自己对孟云鹤决然离去有些失落和忐忑,竟然有些期待他去而復返。 手机乍然作响。 高顏心里一喜,以为是孟云鹤,结果看看是孟云菲。 高顏调整了一下情绪接听,孟云菲拖腔拉调,“大姐,赶紧开门啊,累死我了!” 高顏赶紧跑去。 孟云菲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埋怨,“让你换小高层你不换,偏住这种多层,爬楼梯累死个人。” “有功夫去健身房不如爬楼梯,当锻炼。”高顏接过提兜,若无其事让她进屋,“你突然买这么多东西来干嘛?” “当然是蹭饭啊。嗯?我哥呢?头会儿咱俩通话,我听见我哥的声音了,他人呢?” 孟云菲进门后四下打量。 “走了。” 高顏看了看她买来的东西,各种蔬菜一应俱全,还有两瓶鱼罐头。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寻思他在这儿你做饭咱们三个一起吃,我就不用格外给他接风了。” 孟云菲话是这么说的,神色里掩饰不住的庆幸没逃得过高顏的眼睛。 “你想吃什么,我做了咱俩吃。” 高顏不动声色,她记得之前孟云菲喜欢吃拔丝土豆,每次来家里蹭饭都让她给做。 “拔丝土豆、红烧醋排骨,再来个紫菜汤吧。”孟云菲应对自如,“不吃麵食,保持身材。” 高顏应了一声,“好。那你先看电视等一会儿。” 之前的孟云菲知道她家的电视遥控器放在茶几背面第三个抽屉里。 “行。辛苦你啦!” 没想到眼前的孟云菲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准確无误地拉开那个抽屉把电视遥控器拿了出来。 连续两次试探都失败了,孟云菲的表现毫无破绽。 高顏闷不作声地拿著食材进了厨房。 孟云菲找到购物台,歪靠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高顏记得之前孟云菲只要看电视就是购物台,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虚假gg,看上眼就买,买回来连包装也不拆就甩给她,害得她柜子里放著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 “喂,你好!给我定一台刚才那个爆脂减肥按摩仪,对,对,两千九百八的这个。” 高顏正削土豆皮,就听见孟云菲又在盲目购物。 高顏探出头看了一眼电视,上面一个前突后翘的销售员手持自己“之前的肥胖照”声情並茂:漫步人生美丽旅程,爆脂减肥按摩仪打造沉鱼落雁的你! 孟云菲抱著靠枕,身子前探,两眼放光,“我靠,真的假的?这个怎么也得买台试试。” 高顏脑际灵光一闪,走出来看了一眼,“肯定是假的,照片一看就是p的。再说你去年买了两台,怎么又买?” 去年孟云菲买的是跑步机,在阳台上放著呢。 孟云菲漫不经心瞅了她一眼,“我买的是跑步机吧?你成天犯迷糊,这都能记错。” 高顏被打败了,回厨房削著土豆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的孟云菲真的很像之前的孟云菲,完全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除了感觉不对啥都对。 高顏无比纠结却无计可施。 只能像郑画图说的那样了,徐而图之,事缓则圆。 高顏集中精神做饭,削完土豆切成块,刚把油下锅,门铃响。 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