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娇女要改嫁,前夫跪地悔哭了!》 第1章 丈夫处处护青梅,她不要他了 结婚五周年,丈夫把白月光和她儿子带回了家。 她厉声质问,却被打成脑震盪,进了医院。 江梨初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脑袋被纱布包成粽子,隱隱可见溢出的点点鲜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安静的空间里,迴荡著丈夫埋怨的低沉嗓音。 “宝玲一个人独自带著孩子,生活不易,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才失手推了你,你就不能理解一下?” “就因为你的胡乱猜忌,宝玲受了惊嚇,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还要遭人非议,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吗?” 听著对方字字句句偏心外人的指责,江梨初只觉得头痛越发难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消化前世的內容,还是该应付此刻大发雷霆的丈夫。 上辈子的她一生都在为丈夫、为家庭当牛做马,无私奉献,熬成黄脸婆,落下一身伤病,三十多岁看上去跟五十多岁差不多,还因为一场意外流產,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她將丈夫捉姦在床,亲耳听到丈夫说他真正爱的人是白月光,她江梨初只是他的免费保姆,一条隨叫隨到的狗。 她彻底疯了! 衝动之下点燃了煤气,与渣男贱女同归於尽. 在那场火灾里,她眼睁睁看著丈夫果断丟下她奔向白月光,將其牢牢护在身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江梨初才发现原来她无比珍视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谁曾想一睁眼,她竟然回到了1981年的夏天,一切的开端。 江梨初思绪迴转,强撑著难受的身体,掀开眼睛看向离病床有些距离的高大男人。 入目便是宋旭升因生气而紧绷的下頜。 与梦里略微发福油腻的脸不同,此时的他年轻又帅气。 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就將他衬得极为清雋,神情寡淡,轮廓立体硬朗,金框眼镜下的眼眸又生得长而挑,状似桃,看谁都温柔深情。 然而现在染上怒气,看上去有些瘮人。 一如昨天他动手推她时的狠厉。 昨天,在外隨军科研五年的宋旭升,没什么徵兆地突然回了沪城,与他一同到家的,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五岁大的男孩。 “旭升哥,你抱孩子都抱了一路了,我也好想被你抱哦。” 宋旭升是出了名的性子冷淡,高岭之,不喜与人接触,可是此刻却嘴角含笑,宠溺地揉了下女人的脑袋:“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抱?” 客厅里,宋旭升抱著孩子和女人举止亲昵,像极了一家三口。 累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江梨初看到这一幕,天都塌了。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误会了,失去理智般大吵大闹:“宋旭升,你真不是个东西!这五年我为你费心费力操持家里,你居然在外面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面对她的质问,宋旭升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旁边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娇滴滴开了口:“嫂子,你消消气,別这么大声,被邻居听到就不好了,而且我跟旭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女人这么亲密地称呼自己的丈夫,还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到了对方身后,甚至手还不老实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梨初眼睛被刺激得生疼,情绪愈发激动,指著她大喊:“这是我家,有你这个外人说话的份吗?你给我滚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量太大,还是围到门口凑热闹的街坊邻居太多了,宋旭升怀里的那个孩子嚇得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失去了控制。 双方爭执间,她被那个女人狠狠揪住了头髮,她刚要反抗,一旁劝架的宋旭升忽然把她推开了,“江梨初!你先冷静一下,別胡说八道!” 他是男人,力气大,哪怕只用了两三成的力道,还是让江梨初踉蹌了好几下,但是却不至於摔倒。 然而那个女人却趁著混乱,暗中推了她一巴掌,导致她整个人向后倒去,脑袋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的一角,当场昏死过去。 在医院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旭升,可是他却不相信,坚称那个女人单纯善良,不是那种恶毒的人,肯定是她看错了。 甚至还反过来责怪她胡乱吃醋,不懂事,说那个女人已经够可怜了,让她多些包容,不要冤枉对方。 听著丈夫对另一个女人无条件的信任和维护,江梨初不由联想到了上辈子发生的一切。 未来的几十年,宋旭升都像昨天那样,一次次在她面前维护那个女人,一次次逼著她在那个女人面前低头!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一次都没站在她这边…… “梨初,宝玲是客人,你这么对她,让別人怎么想?等出院后,你去给她道个歉,爭取她的原谅。” 望著宋旭升略显失望的侧顏,江梨初下意识慌乱了一下,几乎是出於本能地想要顺著他的意思哄他,只要他能原谅她,不再生她的气,就算让她立马去跟那个女人道歉也是可以的。 而上辈子,她就是那么做的。 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卑微地去给那个女人低头道歉,还大方接纳了她们母子。 殊不知属於她的噩梦,就此开始…… 梦境和现实交织,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自骨髓深处瞬间蔓延,江梨初死死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浸透舌尖,才勉强恢復了理智。 好半晌,她开了口,声音沙哑:“我不去。”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带你去跟宝玲……你说什么?”宋旭升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皱了下眉。 “我说我不去。”江梨初倔强地偏过头去,低声重复了一句。 宋旭升深吸一口气,认识这么多年,他的妻子向来是最温柔体贴、最顾全大局的一个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想通,会让步,毕竟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宝玲的事情上如此强硬。 凝神沉默了一会儿,宋旭升便想通了,认为她只是在跟他闹脾气,於是放柔声音,重新开口:“不小心动手推了你是我不对,我也很后悔,但你就什么错都没有吗?” 江梨初被气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什么错?” 她深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动手,甚至包庇对方。 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了? 即便没对他怀有什么期望,江梨初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为自己看错人感到悲哀,也为自己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宋旭升目光扫过她脑袋上的纱布,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心疼和愧疚,可是一想到偷偷哭泣的宝玲,就化作了无奈和烦闷。 她没错,宝玲又有什么错呢? 宋旭升抬手扶了扶金框眼镜,再一次耐心地安抚道:“好好好,你没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別在医院吵了,我跟宝玲真的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误会了,之后的事等回家再说好吗?” 他口口声声说是误会,可是从头到尾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她知道他性子冷,不善言辞,可这次,她明白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心虚作祟,没脸说。 他跟那个顾宝玲,从一开始就不清白! 江梨初累了倦了,没再像上辈子一样无理取闹非要个说法,而是翻了个身背对他,轻声说:“我的头好疼,想在医院多休息一晚。” 闻言,宋旭升浓眉蹙了蹙,一是觉得她的伤没那么严重,没必要再多住一晚,二是他工作忙,还得回去安置宝玲和她的孩子,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她。 思来想去,他决定在医院待一会儿,等到夫妻关係稍微缓和了一点儿再回去。 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不急不徐嘮叨了好多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他语气关怀认真,但是江梨初仍然背对著他,理都没理他,显然是不想跟他说话。 热脸贴了老半天的冷屁股,宋旭升也有些恼了,无奈抿唇,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江梨初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鬆自在。 手忙脚乱擦了擦满脸的泪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哥哥寄给她的信。 “初初,父亲的案子在贺叔叔的帮助下已经成功平反了,下个月就能返城回家了,到时候哥哥希望你能抽时间回趟京市,咱们一家人久违地团聚一下。” “哥哥知道你不爱听,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宋旭升他绝非你的良配,当初要不是父亲出事,你们之间绝对不可能,但是哥哥也知道你不愿跟他离婚,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宋旭升商量商量,你们以后就在京市定居下来,万一有什么事哥哥和爸妈都能第一时间照拂到你。” 当年她父亲出事后,江家乱成一锅粥,母亲只能仓促把她託付给了宋旭升,而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来到了沪城。 京市和沪城相隔千里,她没有靠山,再加上父亲被严打的身份,饱受宋家人的嫌弃和欺负,哥哥心疼她的付出,见她远嫁过得不好,屡屡劝她离婚回京市,他养她一辈子。 然而她知道哥哥也不好过,再加上她脑子不清醒,坚信她能捂热宋旭升和宋家人的心,只要盼到宋旭升当兵回来,日子就能好起来,所以她一次次拒绝了哥哥的好意,久而久之,哥哥也就不再劝她。 可是谁能想到盼来盼去,却盼来这样的结果。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宋旭升昨天敢为了顾宝玲动手推她,明天保不准就会打她,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上辈子她已经体验过了。 她清楚,如果继续留下来,等待她的只会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痛苦。 还好,重来一世,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江梨初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找护士借了纸笔,写了一封回信。 “哥哥,我不喜欢他了,我不要他了,下个月我就买票回来。” 这辈子,她要离开这个不爱她,却尽情伤害她的男人! 第2章 小三穿她的睡衣,睡她的床 第二天,宋旭升来接她。 江梨初是京市人,嫁到沪城来是远嫁,现在和宋旭升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在三楼,楼层不高,平日里很吵闹,但胜在方便。 用钥匙开了门,江梨初换了鞋,还没走出玄关,就瞧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光明正大地从她的臥室走了出来。 顾宝玲穿著清凉的睡裙,一头乌黑的秀髮披在肩头,光著两条白的腿站在门口,手指在胸前纠缠,清脆地叫唤了一声:“旭升哥!” 见到旁边的她,先是一愣,旋即怯生生地补充了一句:“嫂子,你也回来了啊……” 江梨初扫过顾宝玲身上无比熟悉的白色睡裙,不自觉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宝玲佯装惊讶地啊了声,小脸浮上两片红晕,慌忙解释:“那个嫂子你別误会,我刚才在哄孩子午睡,听到动静就下意识出来看看……” “至於这件睡裙……”说到这,顾宝玲伸手拉了拉裙摆,似是有些难为情,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宋旭升。 注意到顾宝玲偷瞄的视线,江梨初便明白,她做的这一切越界行为,都是宋旭升默许的。 而宋旭升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睡裙是我从衣柜里拿给宝玲的,她没什么行李,暂时借你的穿穿,这种小事你就別斤斤计较了。”宋旭升轻咳两声,有些心虚地圆场。 江梨初暗暗咬唇,没理会两人默契的一唱一和,越过顾宝玲,逕自走进了臥室。 她的房间乱糟糟的,里面很多东西都被“借用”了,东放一个,西放一个,看不出原本整洁的模样。 跟进来的顾宝玲许是怕她生气,又开口道:“嫂子不好意思啊,阳阳才五岁,正是闹腾的年纪,我马上就帮你收拾。” 听著她把锅甩给了小孩子,江梨初依旧没说话,目光怔怔看向屋內正中央的那张大床,凌乱不堪,沾满了別人的气息。 顾宝玲说的午睡,竟然是在她的床上。 当年宋旭升由於视力原因没过体检,错失了军旅梦,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他们刚在一起,宋旭升就央求她,让她父亲帮他找个跟部队掛鉤的工作,其中最合適他的职位便是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技术领域的研究工作。 然而这类工作具有保密性,他们刚结婚,他就不得不隨军去到大西北搞科研了,连圆房都没来得及,一去就是整整五年。 她理解他为理想奋斗的心,也表示支持,但新婚夜没能圆房还是让她心里无比难受,因此结婚时床头贴的喜字她都没捨得撕,就盼著宋旭升有一天回来,能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现在喜字被撕了,婚床也被另一个女人霸占! 脑子里骤然划过上辈子將他们捉姦在床的画面。 一股噁心在胃里翻腾。 江梨初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她不自觉捂住嘴,脸色发白,差点就吐了出来。 见她表情不对劲,顾宝玲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背对著宋旭升,她脸上全是挑衅和得意,语气却是可怜巴巴:“嫂子,是我的错,你別生气……” 江梨初掐了掐指心,挥开她的手,忍无可忍:“你闭嘴!” 她刚出院,浑身柔软,没什么力气,可顾宝玲却夸张地后退两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眼泪更是跟不要钱地往下掉。 瞧著这拙劣的手段,江梨初看得好笑,可另一个人却轻易上了当。 “江梨初!”宋旭升大步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 江梨初手腕疼得仿佛要碎了,却比不上心里浮起来的悲哀,她勾起唇望向他,浅浅笑著:“怎么?你又要动手了是吗?” 宋旭升被她这笑弄得心情更加烦躁,她的话仿佛在说他是一个家暴成性的男人,他不就衝动之下失手推了她一次吗? 他又不是故意的,也跟她道歉了,至於计较到现在?还说这么难听的话? 再说了,如果不是她在大庭广眾之下闹起来,他也不会被逼著拉架,也就不会推了她,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既然不准备动手,那就麻烦你鬆开!”江梨初平静说完,便低头去掰他的手。 宋旭升眸色沉黑,眉头紧锁,乾脆拽著她的手就往臥室外面走。 顾宝玲眼见没人管自己,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装作善解人意地劝说:“旭升哥,你別因为我和嫂子吵架,如果嫂子不欢迎我加入这个家,我走就是了,我不想让你难做。” 都这个时候了,宋旭升还有空閒停下来,安抚顾宝玲的情绪:“宝玲,你安心住著,有我在,没人能赶你走。” 听出他话里话外隱隱的警告,江梨初默不作声,当听不见。 霸道总裁都没有他能装。 宋旭升拽著江梨初到了客房,啪一声关上了门。 隨著关门声响起,江梨初迫不及待甩开了他的手,跟嫌弃什么似的。 宋旭升一直都是被她捧著的,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不禁蹙眉,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女人。 江梨初拥有一张精致俏丽的脸蛋,蛾眉螓首,樱唇琼鼻,一双狐狸眼魅惑与纯真相融,浑然天成,瀲灩生波,哪怕面无表情,也给人一种撒娇闹脾气的错觉。 毋庸置疑,江梨初很漂亮,万里挑一的那种漂亮。 而且她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却很有料,浅蓝色碎裙款式宽鬆,长发扎在一侧,隨著单薄肩头披散开来,也隱隱能看出姣好的身材轮廓。 前凸后翘,胸型饱满,是男人会喜欢的那一款。 宋旭升多看了一眼,就差点被她勾了魂,勉强回过神后,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妈对她的评价:骚狐狸精。 目光再次扫过,他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他不在家,她天天都穿成这样吗?给谁看呢? 宋旭升薄唇紧抿,瞧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亏你还自詡有文化的大家闺秀,现在连对孤儿寡母都容不下吗?你为什么非得和宝玲过不去?” 江梨初也笑了笑:“跟她过不去?从踏进这个家开始,我有说什么吗?” 宋旭升语塞,的確,从进门开始,她一句话都没说,唯一说的重话也只是让宝玲闭嘴,可这依然掩盖不了她討厌宝玲,想赶她走的事实。 她为什么要对宝玲有那么大的敌意? 还不是因为她吃醋了,见不得他跟別的女人有接触,才想著要把宝玲赶出去,彰显她女主人的地位! 一想到她一反常態的胡搅蛮缠都是因为爱他,他的內心就觉得莫名的满足,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梨初,別跟我耍小性子了,嗯?” “我跟宝玲……”说到这,宋旭升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怎么说,好半晌才继续道:“我知道你很在意,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除此之外,什么关係都没有。” 大概是看她头一次对他这么冷漠,他难得话多了起来,解释了很多。 他说他跟顾宝玲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是同学,关係很不错。 五年前他娶了她不久后,顾宝玲便嫁给了同乡的髮小,还跟著隨军了两年。 直至国家开放后,她丈夫选择退伍出去打拼,她也就跟著一起去了,谁知道她丈夫今年年初做生意时不小心出了意外,一夜之间就失踪了。 她一个女人在异乡带著孩子一边要找丈夫,一边要过生活,哪里活得下去? 走投无路之下,她便只能去军队投奔宋旭升了。 顾父年轻的时候为救宋父摔断了一条腿,算是有救命之恩,因此两家交情深厚,哪怕宋家前些年在江家的帮助下搬到城里来了,很少回村里,也没和顾家断了联繫。 有这两层关係在,宋旭升不可能对上门求助的顾宝玲不管不顾。 “宝玲她不容易,丈夫失踪了,还带著个孩子,我不帮她,谁能帮她?” 宋旭升言辞恳切,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握住她的肩膀保证道:“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那就等宝玲度过这段难熬的时期,我就帮她在沪城重新找住处安定下来,好不好?” 男人高大的身躯像一堵肉墙,强势的气息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 江梨初望著他的眼睛,换做以前,她绝对会被他温柔的声音哄得一愣一愣的,满心欢喜答应下来。 但现在看著这张令她心动无数次的俊脸,只觉得丑恶又虚偽,心里堆积的失望也越来越深。 男人的嘴里真是没一句真话。 第3章 感情没了,就得谈钱 他说的这些话或许是事实没错,但其中最重要也是最隱晦的事,他一个字都没说! 顾宝玲和他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还是曾经真心相爱过的恋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並且顾宝玲也不是半个月前去投奔的他,而是半年前! 顾宝玲带著孩子在家属区和他一起生活了小半年,跟正常夫妻过日子没什么区別,直到近期宋旭升工作调动,他们才不得不一起回了沪城。 而这些他刻意瞒著她的事,並不是她心生怀疑,暗中去调查的,而是顾宝玲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亲口对她说的。 顾宝玲如何她不是很在意,但是宋旭升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心寒。 他在军队的这期间,一封有关顾宝玲的信都没给她写过,也没告知过她具体情况,甚至就连突然回来,也没跟她说一声,就那么明晃晃地带著人回了家。 从此以后,她的家成了顾宝玲的家,她的丈夫成了顾宝玲的依赖。 而他眼睁睁看著这一切发生,却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就像现在一样,他明明心里清楚她真正介意的不是他选择收留顾宝玲母子,而是他对顾宝玲的特殊,以及他们之间曖昧不清的氛围和互动。 可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和顾宝玲保持距离,而是任由她猜忌误会,直至崩溃发疯,再轻飘飘地来一句“宝贝,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就让她陷入了敏感內耗、自我折磨的怪圈。 盯著宋旭升清风霽月的侧脸,江梨初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在学校的公园散步时,为了解救落水的小猫,不慎把自己搭了进去,就当她苦苦挣扎时,宋旭升救了她。 昏迷醒来后,她便因为宋旭升清冷绝艷的长相,对他一见钟情,再加上救命之恩,单方面陷了进去。 她是京市国家部门领导的千金,而宋旭升只是个出身农村的穷小子。 门不当户不对,家里极力反对。 可她就是喜欢他,不曾放弃过对他的执著,更是放话非他不嫁,撒娇让父母全力支持他的事业,在权力和前途的诱惑下,宋旭升终於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在这段感情里,宋旭升是冷淡的,孤傲的,如同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对待她也不像別的男人那样热络,而就是这股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態度反而更让她著迷。 她觉得他好不一样,好特別,於是陷得更深了。 他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像条舔狗一样围著他转。 她对他的心,日月可鑑,然而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甚至放肆到在家里养小三! 一想到上辈子被逼疯惨死的结局,她眼底有浓烈的恨意溢出,她恨宋旭升,恨他没有边界感,恨他亲手把他们的幸福炸得粉碎。 归根究底,是她太给他脸了,他才敢这么欺负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却捂不热江梨初已经冷透的心。 江梨初垂下眼眸,懒得再看他的脸,口吻很淡:“隨便你吧。” 无论是他想当解救白月光的救世主,还是上赶著给別人的孩子当便宜爹,她都不想再管了。 她是他的妻子,但不是他的僕人,没有义务帮他照顾前女友和孩子,也没有义务帮著他去还他们宋家的人情。 什么叫隨便他吧? 宋旭升被她冷冰冰的態度弄得心中发痒,很不舒服,比起对他的事表现得漠不关心的她,他寧愿她像那天一样大喊大叫,至少表明她是很在乎他的。 他深深看了她两眼,嘆了口气:“你不信我?” “你究竟是帮扶战友的遗孀,还是为了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旭升要是真的有情有义,大可以送顾宝玲回老家,或者给她钱接济,亦或者找公安同志帮忙,那么多种解决方法,可他偏偏选择把她带回了家。 至於这个別的,自然是他想和曾经的旧情人再续前缘。 这一点,从他们二人后来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狠狠戳中了宋旭升的心思,他额头青筋猛跳,冷峻的脸上寒气逼人,但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梨初,我知道你还没消气,但是也没必要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对不对?我这次回来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精力有限,我们別吵架了行吗?” 经过五年磨礪,宋旭升成功在项目里当上了副组长。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要配合完成沪城和周围几个城市的冬季徵兵工作,响应相应政策,引进军事技术领域的人才。 沪城地处沿海,虽然经济落后,但人口眾多,歷来是部队徵兵的重点地区。 如果把这件事办好,对他未来的晋升很有帮助。 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她马上都要走了,还管他前途如何呢。 江梨初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改刚才的冷漠,翘起嘴角说:“好啊,你想留下他们也可以。” 宋旭升以为她想通了,果然,她还是在意他的。 然而还没等他鬆口气,就听她话锋一转:“但是你得替他们交房租,算上水电费,每个月五十块。” “另外你打伤了我,脑震盪不是小事,我要你补偿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五百块,加起来五百五十块,抹个零,你给我六百块。” 感情没了就得谈钱,他为了顾宝玲让她身心受创,哪能不出出血的? 宋旭升顿了顿,开口道:“梨初,你要跟我谈钱?” 先不说他们是夫妻,谈钱俗气又伤感情,就说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六十多块钱,她一开口就要他將近一年的工资? 说实话,他挺不高兴的,这跟狮子大开口有什么区別? 再者,他哪有什么多余的钱。 前五年,为了接济顾宝玲母子,他大部分工资一到手就给了出去,一开始也会肉疼,但是一想到发小妻子明媚的笑脸,他心里也仿佛轻鬆了几分。 他震惊的表情看笑了江梨初,她冷著脸说:“为什么不能谈钱?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你对我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还不能挽回点损失了?” 看著江梨初不容商量的白皙脸庞,宋旭升觉得有些棘手。 “梨初,”他语气哀求,“我们是夫妻,吃住都在一起,之后我的工资发下来也会第一时间给你,以后咱们家的钱都交给你管,这还不够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呵呵,好一个一切都是她的。 上辈子他和顾宝玲暗中苟且数年,害得她工作被抢,容貌被毁,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们恩爱,拿顾宝玲的儿子当亲生的养。 拜他所赐,她慢慢地失去了一切,他现在却有脸说这种话? 江梨初死死掐住掌心,冷冷看著面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心中再无半点留恋和期待。 感情没了,就得谈钱,能要一点是一点。 “宋旭升!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有医院的诊断报告,还有那么多证人,六百块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跑去你现在工作的地方,让你领导帮著评评理。” 她说完就要走,宋旭升猛地回神,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 他眼神中透著慌乱,没有了平日的冷静从容,低声细语道:“我给,我肯定会给的,但是我才刚回来,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能不能过段时间再给?” 夫妻一场,江梨初最了解宋旭升这个人,平日里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但其实骨子里最看重面子和利益,比如昨天,她让他丟脸了,他就可以对她动手。 像妻子在丈夫工作单位大闹的这种丑事,他愈发不可能接受。 钱,他是一定会给的,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给得出来。 这五年里,宋旭升的工资她一毛钱都没见过,她以前还奇怪过他的工资去了哪,然而他每次都含糊其词,只说让他妈帮忙收著的。 她信了,也就没再过问,但是谁能想到那些钱全都被他悄悄补贴给了顾宝玲? 这五年里,顾宝玲每每以做生意为由找他“借钱”投资,他倒是大方,白月光一有难,问都不问就借了出去,陆续积累下来,少说也有大几千块钱。 开放之初,南方机遇多归多,但更多的是骗子,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毫无意外,这些钱全都打了水漂。 期间,一个没说要还,一个没说让还,宋旭升手里头怎么可能还有钱? 他只能去借,要么就舔著脸去找白月光把钱要回来,不过这两个选项对於清高自傲的宋旭升来说,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係?拿到这笔钱后,她还有別的帐要跟他算呢。 区区六百块,根本不够弥补她的损失。 “这个月结束之前,我必须拿到钱。” 江梨初冷冷说完,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在密闭的空间,和他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噁心。 江梨初拉开客房的门,不出意外地和躲在门后偷听的顾宝玲打了个正面。 顾宝玲还是穿著她的睡裙,一袭白色,衬得她清清纯纯,乾乾净净。 见她出来,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满脸不赞同地迎上前:“嫂子,旭升哥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已经很累了,你就別给他添堵了,有什么火你衝著我发。” 江梨初神情没什么变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睥睨著对方。 一个意欲破坏別人家庭的小三,有什么资格对她说教? 看来是宋旭升三番两次站在她那边,给了她装腔作势的底气。 长时间的静默,顾宝玲有些尷尬,却不得不硬著头皮和江梨初对视。 过了一会儿,只见江梨初拿手挥了挥空气,淡声道:“少说两句吧,你有口臭。” 短短一句话,杀伤力极强。 更別提说完后,她还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宝玲难堪极了,轻轻咬住下唇,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又怕自己嘴里真有味道…… 一番纠结之下,她委屈巴巴地看向客房內的宋旭升,无声寻求著他的撑腰。 然而宋旭升只是皱了皱眉。 目光越过顾宝玲,看向江梨初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沉思。 他总觉得江梨初跟记忆里的那个她,有些不一样了。 但转念一想,五年了,也该有些变化了。 第4章 结婚五年,她连保姆都不如 江梨初回到房间,动手將床单被套一股脑全扯下来,丟到了卫生间。 换上新的后,又把顾宝玲遗落的“垃圾”全都清扫出去,锁上门,將一切噁心的事物都隔绝在门外,心情才得到了缓和,也有空閒为未来做做打算。 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做好財產划分,属於她的东西,她得一一计算清楚。 就比如这间房子。 当初宋家人打著她爸的名义在纺织厂里谋得了两份差事,分得了两间房,一间给了宋旭升爸妈住,另一间就用作了他们的婚房。 房子是单位的,但装修和家具什么的可都是用她的嫁妆购置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要回京市,自然是要全部带走的。 带不走的,也得找个收二手的地方把家具全卖了换钱,卖不了的就扔了,总之不能便宜了他们。 宋旭升嫌她无理取闹,容不下他的白月光,那她就给他腾地方。 江梨初拿起床头柜里的工作笔记,也算是她记录日常琐碎的日记,日期停留在前天,九月三號,笔记末尾,写著一句:今天是我和旭升结婚五周年,真希望旭升能在我身边! 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主人那时欢喜雀跃的表情。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期待成了真,宋旭升真的回来了,可惜惊喜变惊嚇,高兴也变成了不高兴。 江梨初隨意看了眼,就快速合上了笔记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这两天是周末,不至於耽误工作。 这年头大学生比较稀缺,相较於没有学歷的,找工作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她在沪城安顿下来后,就在家附近的报社找了份会计的工作。 一个月二十块钱,不多,但在海城已经足够养活自己,可是这里头却没有一分钱是在她自己身上的。 结婚后的五年间,宋旭升不在,她一个人面对他的家人,为帮其尽孝,她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任劳任怨替他照料破碎不堪的家庭。 瘫痪在床的爸,不明事理的妈,好吃懒做的小姑子,胡作非为的小叔子,一堆吸血的乡下亲戚…… 每一个都不是善茬,她吃了好多苦,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被调教成了贤惠懂事的家务好手,一双葱葱玉指也因此变得粗糙乾裂。 当真是验证了他的那句话,她就是他们家的免费保姆。 不,她连保姆都不如。 保姆还有工资拿,还能得到尊重,而她呢?一无所有。 不仅出力,还出钱。 医疗费、赡养费、生活费,宋家老小都从她这里拿钱,大大小小的销全都是用她微薄的工资支撑,恨不得榨乾她最后一点价值。 这些钱就是用来餵狗,狗都知道感恩,可是他们对她却只有埋怨和白眼,还在她拿不出钱的时候,对她道德绑架,话里话外指控她不孝。 可明明她已经足够省吃俭用,几年下来甚至都没能给自己买件新衣裳……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脑袋又开始疼了。 江梨初本想直接休息,但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前天穿的,领口残留著些许乾涸的血跡。 嘆了口气,她只能找了两件衣服,去卫生间先把自己收拾乾净。 打开衣柜,无意瞥见了宋旭升穿回家的那件外套,袖口处有一块崭新的补丁,针线功夫很好,整整齐齐,不像她缝得歪七扭八。 出自谁之手,一目了然。 她忍不住讽刺地想:顾宝玲似乎比她更適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呢。 没有热水,江梨初便就著冷水隨便擦拭了一下身子,洗完出来,撞见了在客厅角落里抱在一起的宋旭升和顾宝玲。 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顾宝玲正在踮脚拿书柜上的什么东西,可是她身高不够,宋旭升便很自然地过去帮她拿,胸膛几乎要和她的后背贴在了一起,看上去亲密无间。 顾宝玲看见她,不仅没有立马跟宋旭升分开,还用眼神挑衅,笑得十分欠打。 江梨初面无表情,静静看著。 藏在脏衣服下面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捏成了拳头。 宋旭升发觉了什么,扭头发现了她,往后退开一步,可是刚要朝著她走过去,面前的顾宝玲就哎哟一声,往旁边摔了一下,他只能伸手接住。 看到这,江梨初嗤笑一声,就要走。 宋旭升薄唇动了动,似要说话。 “嫂子,刚才是我没站稳,旭升哥才伸手扶了我一下而已,你別多想……”顾宝玲抢先开口,睫毛颤动,水眸含光,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哦。”江梨初平静地笑了一下,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补充:“平地摔嘛,我理解。” 宋旭升听著两人的对话,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儿,正如顾宝玲所说,他只是扶了她一下,江梨初却又怀疑上了。 他蹙眉,“你少阴阳怪气,宝玲不需要忍受你的坏脾气。” “我也不需要忍受她的绿茶。” 说完,江梨初啪一声关上门,全程没有看一眼宋旭升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见状,顾宝玲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小心翼翼地提出:“嫂子肯定误会了,要不我去跟她解释一下?” 横在两个女人中间,宋旭升心烦意乱,看一眼宝玲愧疚忐忑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江梨初喜欢东想西想,宝玲也就不用表现得这么战战兢兢。 內心难得对梨初有了一丝轻微的埋怨,梨初哪里都很好,就是从小养尊处优,小脾气有点多,得时时刻刻哄著。 可哄的次数多了,他也难免会累。 宋旭升抿了抿薄唇,“不用了,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说完,见宝玲眼睛仍然有些红红的,便又安慰了她几句,才去书房忙工作。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宋旭升吃完顾宝玲做的饭菜,回到房间发现江梨初睡著了。 看著床上她恬静美好的睡顏,心不自觉软了下来。 他们到底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 宋旭升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没忍住俯身,修长手指划过她白皙的脸颊,蹭了蹭,又替她盖了盖被子,这才去洗澡。 江梨初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上辈子发生的很多事如走马观灯一样在脑海中浮现,一遍遍把她拉进痛苦的深渊。 醒来时,大口喘气,额头和后背全是汗。 江梨初凝视著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晨光,眼泪不知何时爬满了全脸,浸湿了枕头。 她正要伸手去擦,背后忽然伸来一只宽厚的大掌,搭在了她的细腰上,人也贴了过来。 宋旭升感受著她腰身的细致,下巴抵在她锁骨处,沉声安抚:“怎么了?做噩梦了?有我在,別怕。” 他一说话,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霸道又强势,江梨初后背骤然绷紧,浑身僵硬。 噩梦变成了现实,让她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下意识挣扎,可他身躯高大又强壮,稍微用点力,就跟铜墙铁壁似的,缠得她动都动不了。 那掌心温度烫得江梨初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第5章 脏男人不值得她哭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相识於最美好的年华,携手走过那么多的岁月,他跪地求婚时,说要与她白头偕老,相伴一生,说要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些话,那些岁月,仿佛还近在眼前。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每一帧画面都变了味。 江梨初死死咬唇,肩膀轻颤,克制著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不值得。 不值得她为他哭。 “让开。” 冷硬说完,她掰开他的手,起身下了床。 因为她抗拒的动作,宋旭升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衣柜旁的妻子。 她穿著单薄的睡衣,一头乌黑长髮凌乱散开,露出的手臂雪白,举手投足间尽显玲瓏身段,丰腴妖嬈,凹凸有致。 许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梨初找寻衣服的动作一顿,半边脸蛋温婉白净,半晌,语气还算寻常地说:“我要去上班了。” 听完这句话,宋旭升心情好转,懒洋洋地支起半边身子,嗓音沙哑磁性:“是吗?闹钟还没响呢。” 时间確实还早,但江梨初已经没了睡意,乾脆去洗漱。 江梨初早上一般没有胃口,但是都会做完早餐才出门,她不吃,宋旭升要吃。 宋旭升还会让她顺便把顾宝玲母子的那一份也做了。 她按照习惯,走进了厨房。 今天是个阴雨天,大早上的就乌云密布。 啪嗒一声。 雨水砸在窗沿,发出巨大的响动。 江梨初心不在焉,分神看了眼窗外,不小心把食指划到了。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赶紧撇下菜刀捏著食指,鲜红的血珠不断往外冒,她只能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哗啦啦的水声夹杂著雨声,一阵接一阵,江梨初眉心蹙起,心情些许浮躁,都做了那么多年的饭,居然还会切到手。 以前她是不会做饭的,爸妈爱著,哥哥宠著,哪里轮得到她做饭? 直到婚后她一个人住了五年,隔三岔五还得去照顾宋家长辈,慢慢地,做饭手艺自然而然长进了不少。 学会做饭不是什么坏事,技多不压身,再者,没人会跟美食过不去,她自己也爱吃。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后数年,一日三餐,他们理所当然地全交由她来做,就仿佛她天生就会做饭,就应该做饭一样。 她整日泡在了厨房,跟锅碗瓢盆打交道,渐渐的,竟然忘记了她起初也是不会做饭的啊。 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熟悉温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怎么了?切到手了?” 江梨初嚇了一跳,肩膀撞进他宽阔胸膛,侧首望去,就瞧见了跟她贴在一起的宋旭升。 他没戴眼镜,鼻樑英挺,深邃眼眸半是慵懒,半是压迫,浅浅耷拉著凝向她。 周身被困在他胸前方寸之地,她不自在地“嗯”了声。 宋旭升只与她对视一眼,低头专心检查伤口,语调很沉:“药箱放哪儿了?我给你涂点药?” 江梨初听著他紧张的语气,抿了抿嘴唇,默默將手从他的掌心里抽离,“不用,这点伤口,很快就好了。” 她朝旁边迈开一步,去拿蒸红薯的蒸架。 宋旭升明白,她是在无声抗拒他的靠近。 她还没消气。 宋旭升摩挲两下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著她的温度。 默了默,转身环顾一圈四周,走向电视柜拿出下方的医药箱,找到用於外伤消炎的红药水,握住她的指尖,固执地要给她上药。 江梨初挣扎两下,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隨他去了。 达到目的,宋旭升薄唇微微上扬,扫了眼她身后的菜板和蒸锅,眉峰轻挑:“你不是不吃早餐的吗?” 江梨初安静一秒,回答:“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我已经改掉这个习惯了。” 宋旭升瞭然,这话还是他对她说的,她能听进去並且改掉,他很欣慰。 “像你之前那样一直不吃早餐,或者偶尔吃一次,对胃的伤害是很大的,能够趁著年轻纠正过来,再好不过了。” 宋旭升微微弯著腰,眼睫低垂,修长手指在她指尖轻轻拂过,激起似有若无的痒意。 他神色温和得不像话,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 江梨初有些恍惚,原来他也有对她这么有耐心的时候,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静謐悄无声息蔓延,江梨初等他弄完,不动声色收回手,“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早餐只做了一人份。” 以后,她做饭只是因为自己想吃,亦或者做给爱的人吃,而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伺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宋旭升闻言皱了下眉,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接过她手头的活儿,开始收拾起来,嗓音温柔:“剩下的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做完叫你。” 他对她是有愧的。 在外五年,她一个人肯定不容易。 江梨初没拒绝他的心血来潮,他乐意做就做,她没道理拦他。 趁著间隙,她回房间去把隨身的用品给收拾了,方便等会儿直接出门。 做完一切,透过桌面化妆镜的反光,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一张小巧立体的深邃浓顏,轮廓自然流畅,五官精致漂亮,乍看很完美,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张脸上全是小毛病。 这两天没睡好,黑眼圈严重,满是遮盖不住的疲惫,鼻翼两侧毛孔粗大有黑头,额头的粉刺痘痘也討人厌地冒了出来,髮丝分叉毛躁…… 眼神里也没有了曾经的光鲜亮丽,多了几分畏缩小心。 看来看去,唯一可夸的便是皮肤还算白皙,但远没有少女时期的清透乾净,她拿手抠了抠脸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抠不掉,才发现那不是灰,而是浅斑。 江梨初苦笑,上一次认真打理皮肤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 生活里琐事缠身,她哪里有时间去关注外貌如何? 可明明,她以前是最爱美的。 一周的衣服鞋子绝不能重样,头绳髮夹一大堆换著戴,另外,化妆品护肤品是必须要买的,如果要出门的话,但凡有一根头髮丝不满意,她都能重新折腾大半天。 主打一个寧愿苦了嘴,都不能苦了脸。 然而现在呢? 身上穿著隨意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上衣和长裤,皱皱巴巴,松松垮垮,洗得发白掉色,拖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地摊货,侧边开裂了都捨不得换。 望著镜中这张最为熟悉却又最为陌生的脸,江梨初不由愣怔了一秒。 结个婚,又不是下地狱,怎么就把自己过成了这副鬼样子? 更別提往后数十年劳碌,这张脸只会越来越难看苍老,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厌烦,又怎么可能吸引得了男人? 家里的菜不好吃,便会想著去吃外面的菜。 江梨初表情嘲弄,脑子里掠过一些画面,上辈子她流產出院后,他表面说心疼她,不捨得碰她,但实则是嫌弃她做过手术的地方噁心。 她永远忘不了他那时候隱忍的表情,还自以为隱瞒得很好。 江梨初闭了闭眼睛,掩饰一闪而过的伤感。 再睁开眼时,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辈子,她不会再以別人为天,她要全心全力对自己好。 第6章 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 拿著包走出房间,顾宝玲已经起床了,带著阳阳围在餐桌前一个劲儿地夸讚宋旭升厨艺真好之类的,夸得宋旭升都不好意思了。 远远看上去,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 江梨初视若无睹,径直在餐桌前坐下,自顾自吃起了早餐。 除了她蒸好的红薯,宋旭升还煮了玉米粥。 顾宝玲和她的儿子阳阳坐在对面,小孩子不太会隱藏表情,见到江梨初的时候,下意识往顾宝玲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畏惧。 “阳阳,快叫人,这是你江阿姨。”顾宝玲试图缓和气氛。 但阳阳明显更抗拒了,拼命摇晃著小脑袋:“妈妈,我不想和这个阿姨住在一起,我们能不能回部队去啊?我只想和宋叔叔还有妈妈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氛围越发尷尬。 宋旭升扭头看向江梨初,似是在看她的眼色。 顾宝玲见状,便明白宋旭升还是很在乎江梨初的想法,於是笑了一下,软声道歉:“抱歉啊嫂子,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事,阳阳嚇到了,在闹彆扭呢。” 要不说顾宝玲还是有手段的呢,简单的几句话就弱化了阳阳的没礼貌,还顺带把锅甩在了她头上。 换做旁人,下意识就会觉得愧疚,认为確实是因为初次见面时自己的大喊大叫,才嚇得阳阳產生了害怕和抗拒心理。 然而她为什么要愧疚呢?她又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江梨初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就不惯著对方,淡声说:“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住在別人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会教?” 这话太不给面子,顾宝玲嘴角的弧度僵在原地,默默瞅向一旁的宋旭升。 宋旭升轻轻拧眉,也觉得江梨初说得稍许过分,她不喜欢宝玲也就算了,跟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置什么气? 可他们夫妻之间的关係今早好不容易有了缓和,他不想又因为这种小事吵架,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插手。 然而迫於顾宝玲求救的视线,终是薄唇动了动。 江梨初將他纠结犹豫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就算不开口,她也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於是在他开口之前,重重摔了下碗筷,起身拿包走人:“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怎么又生气了? 宋旭升抿唇,也跟著起身,送她到门口。 他抱著手臂靠在墙面,眉眼淡淡压下来,一边给她递钥匙,一边放低声音轻哄:“我今天第一天去单位报导,晚上会跟领导一起吃饭,不用等我吃晚饭。” 江梨初弯腰换鞋,面对他的主动报备,轻描淡写:“我也很忙。” 言外之意,她有自己的事,不会等他。 宋旭升蹙眉,被她冷漠的態度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要和她亲近,亲亲她,抱抱她,又碍於家里还有旁人,只能作罢,目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天浑浑噩噩,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 江梨初本想著赶在邮局关门之前,把写好的信寄出去,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心情不免有些沮丧,可是也没有別的法子,只能另找时间再寄。 脚步一转,去赴同事兼好友的约。 沪城,一座宜居的海滨城市,夏天鲜盛开,在街头巷尾点缀著平凡的浪漫。 相比京市,沪城更適合生活,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曾幻想和心爱的人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幸福美满一生。 可是,城市的美丽还在继续,她跟宋旭升的感情却已走到了尽头。 下班时间,一辆辆老式自行车穿梭在狭窄的街道,铃声此起彼伏。 江梨初步行到了地方,远远就瞧见张兰熙站在街边,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辫搭在肩头,一身朴素的深蓝色碎上衣配黑色长裤,精神气十足。 两人隔空对上眼,张兰熙朝她迎了几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提议道:“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为了省钱,江梨初平时都是自己做,很少在外面吃,就算吃,也是吃便宜大份的地摊炒饭。 “不,找家好点的国营饭店吧。”江梨初打算转换一下心情,勾勾唇,笑容甜美:“我请客。” 张兰熙听到前面那句,刚要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听到后面那句,直接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初初,地球要爆炸了吗?” 她的反应太夸张,江梨初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想搪塞过去,可张兰熙却一个劲儿地追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 无奈,江梨初只好说:“没什么,就是单纯想请你吃饭了还不行?” 去国营饭店吃饭,是她婚前再平常不过的事,谁能想到竟成了婚后的奢侈。 两人边走边说,选了个角落的雅座坐下。 张兰熙只当她是在开玩笑,翻著菜单,揶揄道:“既然是专门请我吃的,那我可得点些平时捨不得吃的。” 她嘴上这么说,真正点的两个菜都是最便宜的,还是江梨初做主加了个贵点的肉菜。 张兰熙放下菜单,看到江梨初头上贴的纱布,没忍住恼怒道:“宋旭升也太过分了,你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要把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留下来?” 好友等了丈夫那么多年,眼见守得云开见月明,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虎搅和了好事,试问谁能忍得了? 她是真替好友鸣不平。 江梨初支著脸,难掩讥誚地勾了勾唇角:“宋旭升心疼她们母子俩不容易,非要做好人好事,我又能说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张兰熙大概也猜到了他们为了这事估计没少吵架,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插手,不过作为好姐妹,她还是好心支了个招。 “你家老宋不是升职了吗?你让他钱在外面租个房子给他们住得了,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委屈自己,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趁现在早点把人送出去,免得以后麻烦。” 江梨初摩挲著茶杯杯身,喉头微微发涩:“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这个方法她不是没提过,可是宋旭升怎么说的? 他说:“家里有空房间,为什么要冤枉钱,宝玲他们又不住太久,过段时间再说。” 可顾宝玲就跟吸血的蚂蝗似的,一旦攀附上宋旭升,就再也甩不掉了。 小青梅一哭,宋旭升就心软,他口中的过段时间,逐渐演变成了无期。 张兰熙触及她的眼神,以为她要为了宋旭升妥协,劝她要硬气:“嘖,初初,你那么聪明,养虎为患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江梨初眼神黯淡一瞬,她岂止不懂,甚至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些年里,宋旭升事事以那母子俩为先,把全部的委屈都留给了她。 她上辈子爱得深沉,傻到把所有的苦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辈子她不爱他了,隨便他怎么折腾,隨便他怎么呵护白月光,都与她无关。 无爱一身轻,江梨初无所谓地耸耸肩:“管他呢。” “你啊。”张兰熙只当她是嘴硬,戳了戳她隨意搭在桌面的胳膊,嘆气道:“就是太善良。” 江梨初知道她是想说人善被人欺,殊不知她已经不在乎了。 一个月后,有关宋旭升的一切都將与她无关。 饭菜上齐后,江梨初想到自己的打算,纠结地咬了咬唇,在心里过了一遍说辞,才试探性开口:“对了兰熙,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不久前开了间律所?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諮询一下离婚的相关事项。 第7章 打脸邻居嚼舌根 张兰熙一边盛饭,一边抬眸看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你一提起来我就觉得好笑。” “什么?”江梨初不解。 张兰熙放下碗,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敢信我哥一个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天天跟个泼妇似的,到处忙著帮委託人吵架骂街吗?” 张兰熙的哥哥张青贤是学法的,毕业后便跟同学合伙成立了律师事务所,专门为一些弱势群体发声,年轻人一腔热血,却被现实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最近两年,律师制度刚恢復,是新鲜事,发展前景未定,再加上大部分老百姓的法治意识比较淡薄,普遍认为律师是帮坏人说话的,是和公检法对著干的,因此很不受某些人待见。 又因为法律的不完善,社会上无赖多得很,普通人的维权之路就显得异常艰难,好好说话肯定是不行的,大多时候都是靠“吵架”来分对错。 江梨初听出她调侃语气里的难过,软声安慰道:“刚开始嘛,都会比较困难,你哥哥有本事又努力,我相信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乘著改革的东风,不久后的將来,律师这个职业就会成为香餑餑。 而张青贤也会凭藉超前的理念和魄力,成为业內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不仅当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律师,还把律所做到了全国顶尖的存在。 当然,这些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江梨初不知道该如何跟张兰熙说,只能通过这种较为“官方”的话来慰藉对方。 类似的话张兰熙都听过不少了,但还是很开心,毕竟谁不希望家人顺遂呢? 她笑了笑:“我要是把你的话转述给我哥听,他怕是会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著。” 见她笑了,江梨初犹豫一会儿,缓缓道:“我这里有个事想请他帮忙,你能不能帮我约他出来见个面?” 张兰熙愣了愣,旋即嬉笑著冲她挤眉弄眼:“当然可以,咱家江大美女都开口了,我哥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来见你的。” 说完,张兰熙隱隱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抿了抿唇,忐忑地瞅了眼江梨初的表情,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但江梨初明显没把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反而温柔道谢:“谢谢你啊兰熙。” 张兰熙没问她具体是什么事,就拍案答应下来,这一点让江梨初很感动,同时也挺不好意思的,多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吃到一半,张兰熙抬头看到入口处有几个人,朝江梨初哎了一声,“那不是你家老宋吗?” 江梨初一转头,就看到人群中的宋旭升一身中山装,剪裁得体的衣服规整服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看上去赏心悦目。 张兰熙笑著问:“真巧,要不要打个招呼?” “算了,他估计在和领导吃饭。” 江梨初没多大兴趣,正要收回视线,目光却轻而易举被刚进入饭店大门的男人吸引。 那人是个年轻的陆军军官,三十岁左右,一身军绿色干部款式的军服极为显眼,帽檐下压,投落阴影遮住大半侧脸轮廓,隱约可见眉骨瘦削深刻,距离感强烈。 他正认真听著身旁人说话,神情冷漠淡薄,察觉不出多余的情绪。 一双修长薄韧的手隨意搭在轮椅扶手,一顿一顿地敲著,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袖口规规矩矩贴合,手腕上的黑金腕錶折射出淡淡幽光。 不知道是她看的时间太久,还是男人过于敏锐,一双暗藏锋芒的如渊狭眸斜睨而来。 他的眼睛是薄薄的內双,內敛清冷,盯著人看的时候总像是在审视,透著一股难言的压迫感,那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和气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男人眼神警惕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江梨初不自觉地心虚胆颤,抓著杯子的指尖驀然收紧,呼吸不知何时也变得有些急促。 回过神后,怕对方觉得冒昧,匆忙收回视线。 张兰熙发现了她的异样,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梨初摇摇头。 说完,她深吸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缓了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再次扭头看过去。 然而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就好似从未有人存在过。 * 下午停了一阵的雨,临近傍晚,又开始下起来。 江梨初因为顾宝玲母子,被宋旭升打进了医院的事情,这两天在厂里的家属院疯传。 一楼庭院用来歇凉的亭子里,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嗑著瓜子聊天。 “要我说就是江梨初活该,放著好好的日子不过,就非得瞎折腾,人宋工程师做的事多善良仗义啊,偏偏她心眼小,连对孤儿寡母都容不下,在家里大吵大闹,这下被打老实了吧?” 另一个女人也跟著幸灾乐祸:“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首都来的,仗著家里有钱就心比天高,谁都不放在眼里,宋工程师五年没回家,她不好好巴结伺候,还跟他闹,这不是自己作死吗?我看啊,她早晚得被宋工程师扫地出门。” “就是就是,就算她家庭再好,长得再漂亮,后半生还不是得靠男人养,一点儿亏都吃不得,活该她没福气,守了五年活寡。” 陈艷秋就住在江梨初楼上,有一次家里漏水漏到了楼下,和江梨初打过几次交道,对她印象不错。 此时听到他们三观不正的对话,忍不住多了一嘴:“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宋工程师也不能对江会计动手啊,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 “再说了,要是你们男人突然从外头带了个女的和孩子回来,你们估计比江会计闹得还厉害,家里不得炸开锅啊?” 江梨初虽然不在纺织厂里工作,但是她在这栋楼住了五年,谁不知道她是个性格温柔好说话的女同志?就连她都受不了闹了起来,可见其中是有什么隱情。 这两个人在这嘰嘰喳喳叫唤,纯属是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站著说话不腰疼! 闻言,其中一个女的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刚要反驳,余光忽地扫到了什么,惊讶大喊:“啊!” 其余人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肝皆是一颤。 江梨初撑著把伞掩藏在树的阴影里,长发隨风飘飘,活像个来索命的阴湿女鬼。 她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周身寒气逼人,眼神犀利,嚇得嚼舌根的两个女人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江梨初直直盯著二人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和陈艷秋点了个头,隨后就往楼上走去。 她运气不错,赶在雨下大之前到了家。 站在门口,把伞面的雨水抖落在走廊,正要开门换鞋,有人叫住了她:“江会计,你下班了啊?” 江梨初脚步一顿,循声看过去,便看见隔壁的刘婶子领著顾宝玲的儿子,一脸为难地走到她跟前:“顾同志有事出门去了,托我照看一会儿阳阳,既然你回来了,不如……” 说完,刘婶子把躲在身后的阳阳往她面前推了推。 空气里飘荡著淡淡的肉香味,江梨初瞭然,正值饭点,刘婶子这是不想阳阳蹭饭蹭肉,所以才找个藉口把人送回来。 江梨初私心里是不想管的,但是没必要给別人家添麻烦,思绪流转,淡声说:“进来吧。” 第8章 教熊孩子做人 刘婶子见她答应,暗暗鬆了口气,前两天发生的事还歷歷在目,她是真怕江会计撒手不管,不然还得留阳阳吃饭,今天他们家燉了红烧肉,添双筷子多亏啊。 阳阳小脸皱巴巴的,藏在刘婶子后面,很明显不情愿跟她走。 江梨初自顾自开门进屋,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家里没人,静悄悄的很舒適。 江梨初把雨伞掛在鞋柜旁的鉤子上,弯腰换好拖鞋,嗓音还算温和地开口:“你去自己房里待著,等你妈回来。” 说完,她径直走向房间,打算度过难得的个人时光。 可是阳阳却破天荒地拉住了她的衣角,仰著头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语气却透著理直气壮的蛮横:“我不,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我要吃肉。” 阳阳被肉香熏了好久,早就馋得不行,现在回到家,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吃饭。 感受到腰间坠著的力道,江梨初眼瞼动了下,看著他的眼睛说:“家里没肉。” 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给他做。 许是她的表情和语气对於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过於冷漠,阳阳肉眼可见地缩了下脖子,下巴都快埋进胸膛里,嘴巴嘟得老高,奶凶奶凶,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江梨初清丽的脸却没有一丝波动,任由他的眼泪掉下来,强硬的態度很明显。 小孩子有时候对大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感的,一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阳阳纤弱的肩膀耸动著,稚嫩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呜呜呜,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他年纪小,哪里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顺著他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吃肉,就必须立马吃到,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做一些不可理喻、带有破坏性的事情,比如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客厅的空间就那么大,阳阳一屁股瘫在地上,滚来滚去,期间多次撞到茶几和椅子,疼得他哇哇叫,哭声更大更真切了。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吵得江梨初耳朵疼,她很烦,真的很烦,恨不得往他身上套个抹布,让他围著整个屋子滚一遍,就当拖地了。 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真做了,保不齐会被举报虐待孩童。 江梨初把包搁在沙发上,环胸垂眸看向地上蠕动的那一团。 阳阳长得可爱乖巧,白白嫩嫩,睫毛生得又长又密,衬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谁看了都会喜欢,不自觉满足他提出的要求。 她上辈子就被他单纯美好的外表给欺骗了,以为他是个乖孩子,想著大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多次因为心软哄著他惯著他。 然而久而久之,他便开始对她没大没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一不顺心就乱发脾气,动手打人,甚至还反咬一口,说她对他不好,欺负他,导致周围人都以为她虐待小孩子。 后来他长大了,仗著宋旭升这个乾爹给他撑腰,跟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提款机和保姆,她不给就怒火中烧,对她拳打脚踢…… 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披著羊皮的恶狼,不管对他多好,投注多少心血,他永远不会回报以同样的好,还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无所顾忌地索取。 而此刻,他就在悄悄看她的眼色,但凡她有所鬆动,他就会抓住机会,顺势让你满足他的要求。 江梨初上辈子没少在这孩子身上吃亏,这辈子她可不会再惯著他,对他的又哭又喊,全程无动於衷。 墙上的老式掛钟一秒一秒地过去,外面还时有雷电闪过。 为了以防万一,江梨初不能丟下他自行回屋休息,就往沙发上一坐,静静看著他表演。 不知过去了多久,阳阳哭累了,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 室內安静了一秒。 咔嗒,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没一会儿,顾宝玲和宋旭升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 眼见靠山来了,阳阳又开始了哭喊,尖锐的嗓音直衝天际。 顾宝玲跑过去蹲下,把阳阳抱起搂进怀里,环视一圈屋內,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梨初身上,紧张兮兮地问:“阳阳,怎么了?我才到楼梯口就听到你在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话颇具引导含义,阳阳把脸埋进她怀里,下意识顺著她的话啜泣:“呜呜呜,妈妈,阳阳好痛,阳阳身上好痛……” 顾宝玲脸色变了变,抬头,水润清澈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低声质问:“嫂子,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江梨初秀眉微挑,觉得有些好笑。 见她没反驳,顾宝玲料定她是心虚,眼红哽咽:“嫂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討厌我,就对孩子下手啊。” 她眼尾通红,泪珠接连不断从脸颊滑落,將楚楚可怜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此话一出,跟著进来的宋旭升脚步一停,心里是不相信的,江梨初性情向来温软,也是喜欢孩子的,怎么可能做出背地里打孩子这种事? 他蹙眉,下意识替江梨初说话:“宝玲,你先冷静一下,梨初她不是这样的人。” “旭升哥,嫂子这么不欢迎我和阳阳,我还是搬出去吧,不然还不知道嫂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女人身材纤细,弱柳扶风,单薄的肩膀耸动,哭得我见犹怜,痛苦而隱忍,只一眼就能轻鬆激发出男人的保护欲。 江梨初隱隱握紧了拳头,难怪陆承安会被她迷住,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 宋旭升果真被她的眼泪迷惑,弯腰俯身去安慰,碎发乌黑如墨,挡住些许眉眼,衬得一双桃眼越发温柔多情,让人觉得他的整个世界就只有顾宝玲一个人。 顾宝玲也顺势倒进他怀里,紧紧抓著他的衣领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温香软玉入怀,宋旭升身子僵硬了一下,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当著妻子的面,宋旭升尷尬不已,犹豫再三,抬眼朝著江梨初投去求助的视线,软声说:“梨初,你倒是解释一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动手了吗?” 江梨初低头看他,宋旭升眼噙心疼,手里紧紧握著顾宝玲颤抖的肩膀。 他一边在帮自己说话,一边又捨不得推开顾宝玲,当真是將男人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要,又要! 第9章 一巴掌扇在宋旭升脸上 她莫名想到她和宋旭升还没在一起时的一些画面,大二下学期,她因为比赛发挥失常没拿到第一名的奖项,偷偷躲起来哭,宋旭升也是这个姿势,抱著她,耐心又温柔。 平素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岭之,放下身段,对你呵护备至,换做任何一个小女生都会心动吧,更別提,他还是她的初恋。 江梨初咬著唇,目光仔细描绘他俊逸的眉眼,那个爱穿白衬衫的男生,逐渐与眼前这个男人重合。 好像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从前的他只会哄她,现在的他,温柔不止给了她一个人。 江梨初瞧了眼顾宝玲做作的侧脸,对著宋旭升轻柔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宋旭升蹙眉,眼神清幽地看她半晌,似在思考,好一会儿才说:“梨初,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总得给个说法是不是?” 以前的她听到这些话,或许还天真地觉得他是为她著想,是站在她这边的,反覆询问也不过只是为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他这些话的深层含义,他根本就不信她!他也以为她是对阳阳动了手,阳阳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他心里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又何必来问她? 江梨初从沙发上站起身,室內光线昏暗,她漂亮的眼眸里似有了一层雾,宋旭升愣住,心一揪,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错怪了她。 儘管解释没用,也显得可笑,但江梨初不想平白吃了这个亏,冷著张脸,一字一顿把他想要的事实说了出来。 “隔壁刘婶家做了红烧肉,阳阳闻到味儿便想吃肉,家里没有,他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身上痛也是他自己撞到了桌子椅子,跟我没什么关係。” 江梨初居高临下睥睨著,嘴角平直的弧度很淡:“我工作了一天,很累,没时间也没精力哄別人家的孩子,他爱哭就让他哭了。” “顾宝玲,你要是担心我对你的儿子做什么,你就应该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別让我有可趁之机,不然下一次,还真保不齐我一生气,就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话挺难听的,暗含威胁,顾宝玲拉了拉宋旭升的袖子,可怜极了。 宋旭升和江梨初在一起那么多年,知道她现在是在说气话,也知道是自己冤枉了她,心里的愧疚达到顶端,他该多些耐心的。 江梨初盯著他,犹豫的表情明显是在左右摇摆,殊不知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向另一边倾斜。 懒得再看下去,她抄起包包,越过三人进了屋。 沪城的天气湿热,下雨关了窗,一整天下来,屋內闷得快发霉。 江梨初把窗打开了一条缝隙,清凉的风夹杂著点点雨水,吹在脸上很舒服。 坐在书桌前,刚整理一会儿工作笔记,臥室的门就被敲响。 宋旭升站在门外,身后跟著略显拘谨的顾宝玲,后者眼睛红彤彤的,巴掌大的小脸还残留著泪痕,像是刚被人哄好。 刚才闹了一通,此时再见,难免尷尬。 江梨初眼睫低垂,白软小脸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是明显气场低落。 宋旭升看著矮自己半个头的江梨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愧疚地开口:“梨初,抱歉,今天的事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刚从隔壁刘婶家了解完情况回来,猜出了前因后果,可以说江梨初没做错什么,甚至不计前嫌,好心把阳阳接回了家。 他跟阳阳一起生活了小半年,多少也清楚阳阳的性格,因为没吃到肉就在地上打滚的事,阳阳確实干得出来。 宋旭升一开口,顾宝玲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支支吾吾地接话:“嫂子,对不起,我一著急就误会了你,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嫂子你没有孩子,无法体会到我身为一个母亲的心情……” 这类熟悉的话语,江梨初仿佛已经听了无数遍。 孩子。 这两个字是顾宝玲拴住宋旭升的藉口,也是她刺向她的一把利刃。 上辈子她被人推下楼梯,血液染红白裙,失去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顾宝玲明知她没了孩子心里不好受,情绪敏感,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用类似的话术刺激她。 说她生不出孩子,不配做宋家的儿媳,说她不配做母亲,连个孩子都护不住,说她迟早会和丈夫离心,遭婆家嫌弃……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能小心一点,兴许孩子就能保住。 顾宝玲就是她一辈子的噩梦,阴魂不散地纠缠著她,让她一日復一日地活在失去孩子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失去孩子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重现,江梨初呼吸一滯,疼得胸口发酸发涩。 “阳阳就是我的命根子,他一哭一闹,或者有什么问题,我就会变得不像我自己,刚才是我太衝动了,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嫂子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不能!”江梨初气得浑身颤抖,发了疯似地怒吼:“我凭什么要大度?凭什么要原谅你?” 顾宝玲眼睛更红了。 见她语气激动,宋旭升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还抓住她的胳膊,帮顾宝玲说话:“梨初,宝玲她也是一时心急,你就別跟她一般见识了……” “你又护著她!” 江梨初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说罢,她反手一耳光抽在宋旭升脸上。 宋旭升的脸顿时红肿起来,捂著脸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顾宝玲也忘了哭,同样一脸震惊地看著江梨初。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她会动手。 江梨初太生气了,两世的委屈交加,致使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右手掌心红了一大片,轻微颤抖著,应该也肿了。 疼,但也痛快。 顾宝玲回过神,睁著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感觉下一秒又要哭出来,她伸手去摸宋旭升的脸,软声呢喃:“旭升哥,你没事吧?肯定很疼吧?” 討好完宋旭升,她又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江梨初,嚷嚷:“嫂子,你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能动手打旭升哥啊,他可是你的丈夫!” 江梨初敛了敛眼眸,掩去那一闪而过的讥讽,她也知道宋旭升是她的丈夫啊! “我教训我的丈夫,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江梨初捏了捏掌心,小幅度在顾宝玲面前晃动著,仿佛下一秒就会扇到她脸上。 嚇得顾宝玲又往宋旭升身边缩了缩,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身上,宋旭升也没躲,任由她依靠。 江梨初看笑了,轻嗤一声:“一遇到事,就往別人丈夫身上贴,你要不要脸?” 小心思被戳穿,顾宝玲立刻红了眼眶,求助地看了一眼宋旭升:“旭升哥……” 宋旭升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听到这句话才有所反应:“梨初,你打我可以,但是这句话就过分了。”这不是毁宝玲名声吗? 打他可以,但是骂他白月光就不行? 真是好深情一男的。 江梨初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妻子和另一个女人发生矛盾,做丈夫的,不护著妻子,不给妻子撑腰,反倒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和稀泥。 这样的废物,要他有何用? 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话。 “宋旭升,我们离婚吧。” 第10章 宋旭升,我们离婚吧 宋旭升明显呆住,眼底情绪剧烈地一颤。 他方才认真想了一下,带宝玲回来的事太突然,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很正常,这几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不高兴,情绪激动也在所难免。 再加上她脑袋的伤没好全,刚才又受了冤枉,一气之下打了他也没什么。 他能接受,也能原谅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衝动地提出离婚二字。 “不可以!”宋旭升猛然回神,脸色难掩苍白,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懊恼和震惊,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过了两秒,他抿了下唇,喃喃重复了一遍:“梨初,我们不可以离婚!” 江梨初淡淡抬眸,嘴角噙著冰冷的笑:“为什么不可以?” 面前的宋旭升,五官英挺,长身玉立,清雋的面容矜贵无比。 可此时他眼神染上慌乱,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冷静,就连嘴角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动,“梨初,你別再说气话了!” 顾宝玲也適时探出头,插了一嘴:“就是啊嫂子,你冷静冷静,可別再说离婚这种会后悔的话,多伤旭升哥的心啊。” 宋旭升眉心一蹙,对,梨初现在不冷静,说的话都不能相信。 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捨得跟他离婚呢? 相恋两年,结婚五年,他们的感情一直不错,梨初对他一片真心,还等了他那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和他分开呢? 宋旭升思绪回笼,眼底的慌张淡了些许,他了解梨初,她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现在八成是在和他赌气,不是真的要和他离婚。 余光掠过身旁真心关心著他,为他著想的顾宝玲,眸光微动,內心深处暖暖的。 宝玲虽然是一番好心,但是现在把她牵扯进来,只会火上浇油,让事情的发展愈发糟糕。 眼下,她们两个人根本不適合待在一个空间里。 想到这点,这一次,宋旭升难得地躲开了顾宝玲伸向他的手,“宝玲,你先回屋去。” 顾宝玲盯著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尷尬两秒,但很快调整好情绪,用带著泪光的眼眸,软声劝说著:“好,我先回屋,旭升哥你和嫂子两个单独谈谈,別因为我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 江梨初讽刺地笑笑,她嘴上说著劝解的话,实则话里话外都在挑拨他们夫妻的关係。 既然知道自己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不自觉点避嫌呢?这么大的人了,学不会独立行走吗?就非得和宋旭升捆绑?横在他们夫妻之间? 可偏偏宋旭升听不出来,还当她是通情达理的好女人。 就连微妙的肢体接触,他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真不知道他是没有边界感,还是乐在其中。 江梨初敛了敛眼皮,不想再看顾宝玲假模假样地装懂事,也不想再看宋旭升蠢里蠢气地被她摆布。 她转身走进屋里,宋旭升瞧著她冷然的背影,脸色很沉,简单跟顾宝玲交代了两句,关上房门,提步跟上。 江梨初还没走两步,忽地被人从后面揽住。 她腰肢纤细柔软,盈盈一握,衬得他大掌格外宽厚有力。 他回来的时候淋了雨,肩膀微湿,身上略凉,搂著她如同一台天然的冰箱,无声无息地消散著空气里的躁意。 窗外的雨没有停下来的徵兆,雨幕倾泻而下,仿佛要把什么冲刷乾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宋旭升缓而慢地启唇:“梨初,我认真想了一下,是我考虑不周,贸然带了宝玲回来。” “如果我能写信提前知会你一声,兴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但是我那阵子实在太忙了,就给忙忘了。” 江梨初一顿,说实话她有些诧异他会反思,毕竟他骨子里是个极为自负的人。 “不过也没事,只要你和宝玲多相处一段时间,就会知道她人真的很好的。” 江梨初等了半天,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她不爱听的。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他是纯心给她找不痛快是吗? 宋旭升全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替宝玲说好话。 但是她一直不接话,他不免有些急了。 “梨初,梨初,梨初……” 他轻轻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嗓音低沉沙哑,尾调婉转,隱隱含著恳求。 在一段感情里,如果一个永远处在上位者的人突然低声下气哀求自己,低位者肯定会被喜悦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就比如上辈子的她,在他无数次的求饶声里,无数次心软,努力装作看不见那些不对劲。 捉姦在床,並非她第一次发现他们的丑事。 之前也有过好几回。 有一次她买菜提前回来,正巧撞见他们在楼梯口亲吻,当时她就大闹了一场,可是他却告诉她那是酒后失误,他喝多了,不小心把顾宝玲错认成了她,所以才亲了上去。 那时候他认错態度良好,各种甜言蜜语,保证再也不犯,她不可控地心软了。 再加上不甘心多年付出付诸东流,离婚妇女的名声又不好听,她只能委曲求全,强调不能再有下一次,他满脸诚恳地答应下来。 然而偷吃怎么可能只有一次? 未来数年,他们藕断丝连,恩爱不断,出去开房的次数都快赶上回家的次数! 这辈子她早已清晰这段感情的走向,心软是不可能的,她清楚地知道,留著他只会给自己添堵。 可是想要和宋旭升离婚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她想去扯离婚证就能去的。 宋旭升等了半晌,没等来台阶,见她不说话,只能自行开口打破寂静:“梨初,你知道的,我爱的人是你,心里自然是偏向你的。” “宝玲她是外人,也是客人,我护著她只是因为不想落人口实而已。” 为了外人伤害自己爱的人,到底是多虚偽的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江梨初慢慢推开他的手,仰头望向他深邃的黑眸,四目相对,宋旭升不自觉滚了滚喉咙,眸光流转,伸手理了理她鬢角的碎发。 她没阻拦他的小动作,眉眼纯澈,似乎恢復了之前的乖巧温顺。 不过下一秒,她便轻描淡写地戳穿了他冠冕堂皇的藉口:“落谁的口实?宋旭升,家里可只有我们三个人。” 宋旭升脸色一僵。 好半晌,宋旭升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抓住她的肩膀柔声解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儘快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而已。” “你说宝玲往我身上贴什么的,纯属是你想多了,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关係自然要比寻常人亲密,她就跟我妹妹差不多。” “但是你却那样说她,合適吗?好听吗?传出去宝玲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妹妹? 呵呵,江梨初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总是有那么多理由。 谁家没有血缘关係的兄妹,会当著妻子的面贴在一起? 又有谁家的好哥哥会跟妹妹亲嘴儿?还滚到一张床上去? 打著兄妹的名义,做遍苟且之事,简直是侮辱了兄妹这个词。 第11章 宋旭升吻了上来 江梨初讥誚地牵了牵唇,不过这些,事到如今,她都懒得计较了。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嫌我说的话难听?你要不要去听听外面是怎么传的?” 宋旭升回来后忙得团团转,几乎没有歇脚的时候,哪有时间去社交?更別提去在意邻里间的风言风语了。 他凝视著她,轻声问道:“什么?” 江梨初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话锋一转:“你不是去跟领导应酬了吗?为什么会跟顾宝玲一起回来?” 宋旭升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回应:“回来的路上,在大院门口恰好遇见了。” 闻言,江梨初意味深长地挑眉,轻哼了声:“那还真是巧呢……” 宋旭升浓眉蹙得更紧,愈发疑惑:“梨初,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著他装傻充愣的俊脸,江梨初在心里一遍遍劝说自己不要生气,不然对乳腺不好。 可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抬高了两分:“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这几天你们同进同出的次数还少吗?你说我毁她名声,我看毁她名声的是你吧?”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仅把她带回家,还跟她走那么近,任谁不会多想?” 不,说顾宝玲是寡妇不太对。 按她自己的说法,她的丈夫是失踪了,目前还不知死活,但是她丈夫后面那么多年都没有丝毫音讯,很大可能是生意失败,拋妻弃子跑路了。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顾宝玲是你情人的,也有说阳阳是你的孩子的……” “胡说八道!”宋旭升气极,素来內敛稳重的人,罕见地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是谁乱说的?看我不找他算帐!” 说著说著,他忽然想到什么,垂眸死死盯向她,哑声问:“梨初,你不会是信了他们的话,才怀疑上我们的吧?” 江梨初沉默,不置可否。 宋旭升见她不说话,算是默认,差点急红眼:“梨初,你信那些话做什么?阳阳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隨著他无意识地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一股似有似无的轻柔香味飘过。 极淡。 很容易忽略。 是顾宝玲从南方带回来的那瓶香水的味道。 她这几天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江梨初捏紧袖子,视线再次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头,又想到顾宝玲身上乾乾净净,忽然意识到刚才他们是打一把伞回来的,而他的伞,极大可能偏向了她。 到底是靠得多近,多久,才会在身上留下另一个人的味道? 不愿去细想那个画面,江梨初深吸一口气,偏过头去:“別说这些了,你身上都淋湿了,去换件衣服吧。” 顾宝玲的味道和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闻久了怪反胃的。 宋旭升微愣,低头看一眼,才发现身上衬衫和外套都被雨水染成深色,头髮湿了,皮鞋上也全是水珠。 回来的时候雨下得很大,宝玲的伞出了问题打不开,他们只能挤一把伞,他分心照顾宝玲,便顾不上自己了。 思绪回笼,目光在江梨初温婉的侧脸停留两秒,见她还在关心自己,猜想她多半是消气了,而阳阳的事,她估计也没有放在心里。 他紧绷的神经鬆懈了两分,没再提起离婚的话题,而是弯了弯薄唇:“那我去洗个澡,顺便把你的那份热水也一起烧了。” 江梨初垂下眼:“嗯。”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气又不好,黑沉沉的,早点洗完,躺在床上休息再好不过。 她有些累了,不想再跟他进行无谓的爭吵,反正吵来吵去,结果都那样。 江梨初洗完澡回房,在梳妆檯前坐下,不大的镜子里倒映出她擦拭头髮的动作。 镜子的角落,宋旭升站在衣柜前,上半身赤裸,受了凉的肌肤偏冷白,因为忙著搞科研,这几年疏於锻链,肌肉线条很浅,不夸张,称得上一句清冷匀称。 江梨初简单扫了眼,就挪开了目光。 她刚移开,宋旭升就看向了她。 她刚洗完澡,一头湿润的青丝隨意披散,水滴自发梢滑落,浸染身上纯色单薄的布料,折射出若隱若现的春色。 如玉脸颊也透著不寻常的樱粉色,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挺直的腰肢曼妙,往下,睡裤包裹著一双美腿修长纤细,诱惑而不自知。 看到这儿,宋旭升眸色一深。 恋爱两年,结婚五年。 有些事本来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然而一旦错过合適的时机,再做,难免会尷尬。 他指尖摩挲两下,到底还是年轻,血气方刚,哪有不想的? 思忖再三,还是没忍住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他微微俯身,炙热的掌心覆盖住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光滑白嫩,软乎乎的。 只是浅浅的触碰,他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许是察觉到他的靠近,江梨初擦头髮的手一顿,浅浅抬头,一双水光涟漪的狐狸眼上挑,睫如蝉翼,媚態盈盈,勾人於无形。 身材曼妙的妻子近在咫尺,她身上香甜的体香,一缕一缕往鼻子里钻,惹得宋旭升胸口那股燥热更深了些。 夫妻俩对视片刻,感受到她柔软平稳的呼吸,宋旭升喉间发痒,不自觉滚动两下。 下一秒,他对准她的唇,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想像中的触感没有传来,他的唇瓣紧挨著她的脸颊擦过。 没碰到,又好似碰到了,激起阵阵抓心挠肝的痒意。 宋旭升缓缓睁开眼,发现竟然是江梨初歪头躲过了他的吻,一时间愣住了。 从前的她可没有拒绝过他的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现在为什么直接躲开了? 他的反应全部落入了江梨初的眼里,错愕、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江梨初心中冷笑,他拒绝过她那么多次,怎么现在被她拒绝一次,就露出一副自尊心受挫的表情呢? 身为一个丈夫,宋旭升对她的性慾並不强烈。 这一点,从新婚夜他没有碰她就能看出来。 上辈子他们的第一次,是他回家的一周后,她主动的。 为了挽回丈夫的心,也是为了婆婆的催促,她放下矜持,主动投怀送抱,那次后,他对她也有过热情,可惜持续的时间不长。 在她失去孩子后,未来十年,夫妻生活更是少得可怜。 她当时真的傻傻以为他是心疼她的遭遇,所以才忍住不碰她的,反正性生活不和谐,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標准,他心里是爱她的就够了。 直至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性冷淡,也不是对做爱不感兴趣,而是对她不感兴趣。 他嫌她木訥,无趣,不够主动,在床上就跟块木头似的,连一句撒娇討好的话都说不出。 偶有几次失控,也是因为馋她丰满的身子,发泄慾望。 江梨初暗暗吸气平復情绪,淡定地拿起梳子继续梳头,轻飘飘说了句:“家里还有其他人在,这么做不合適。” 宋旭升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放弃,反而靠她更近,哑声轻哄:“没事的,我们小声点,他们不会听见的。” 第12章 別碰我!我嫌噁心 他语气曖昧低沉,江梨初听出其中隱含的克制和慾念,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拿手肘死死抵住他倾斜而来的身躯,没耐心道:“隔音真的不好,你別碰我。” 她嫌噁心! 她紧皱的眉头,无异於把“我不愿意”四个字明晃晃摆在脸上。 宋旭升骤然回神,看著她冷淡的小脸,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逐渐淡了下去。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宝玲就在隔壁,还有阳阳,要是闹出点动静被他们听到了,不太好。 何况他们刚吵了架,如果立马就跟她亲热,她肯定觉得膈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 宋旭升抿唇。 头一次觉得家里有其他人,是一件不怎么方便的事。 相对无言。 为了缓解尷尬,宋旭升提出帮她上药。 江梨初扫了眼镜子里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声音更冷了两分:“不用了。” 接二连三被拒绝,宋旭升拧眉,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隨后佯装无事地在床沿边坐下,聊起別的事:“明天下午你空出来,陪我去拜访一个领导。” 江梨初才不愿意陪他,但是更怕自己一再忤逆他的意思,他一衝动又扑过来,於是柔和了语气,顺著他的话轻声问了句:“什么领导?还需要我陪著你去?” 宋旭升没细说,只提了嘴:“之前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那位姓贺的年轻军官。” 姓贺? 江梨初秀眉轻扬,脑海里隱约浮现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黑眸。 “贺团长和他妹妹都是京市人,他妹妹年纪还小,听说刚刚考上这边的大学,提前过来熟悉熟悉,要是能有你这个老乡陪著,她兴许能更快融入。” 或许是怕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宋旭升特意补充了几句,话里话外皆是委婉的暗示。 江梨初听出他是想要让自己找机会和那个贺团长的妹妹打好关係,毕竟年纪小的女孩子嘛,单纯可爱,更好相处,也更方便套取信息。 她记得上辈子宋旭升是一个人去见的领导,压根没带上她,也没让她做过这种事。 这辈子她闹得凶了,不大度了,他反倒看重起她来了。 江梨初没兴趣助力他討好领导,含糊地说:“我这两天很忙,可能没空。” 宋旭升没听出她的敷衍,下意识反驳:“你一个会计忙什么?” 这个年代,相比於车间工人亦或是別的行业,做会计是一个比较轻鬆的工作,不需要出去风吹日晒,只需要坐在办公室打算盘记帐就行了,因此非常吃香。 所以宋旭升认定她的日子清閒得很,不由分说道:“我的事很重要,就那么定了。” 宋旭升生活里还算温柔和气,但面对工作,永远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不等江梨初表態,他便钻进了被窝里,背身对著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態度很明显,她非去不可。 江梨初闭了闭眼睛,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点,不断叫囂著让她和他撕破脸,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真的把关係闹僵,离婚的事只会更难,他不会同意的! 望著床榻上那团黑影,她连上床休息的心思都没有了。 儘管宋旭升对她兴趣不大,但保不齐某一天会像刚刚那样起了兴致,想要跟她更近一步…… 她不禁蹙眉,离开沪城前,要不申请员工宿舍住一段时间?又或者重新找个地方租住? 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扰得她心神不寧。 * 第二天,又是个阴雨天。 江梨初回到工位坐下,身子疲软地瘫在椅子上,手肘撑著扶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揉眉心。 昨晚为了避开宋旭升的靠近,她精神紧绷,几乎在床的边缘凑合了一整晚。 因为没睡好,状態不佳,头也隱隱作痛,很不舒服。 偏偏一到报社,领导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一顿批,说她做的帐出了问题。 財务工作基本都是师傅带徒弟模式,通常是要找关係才能做,身为外地人的江梨初,能找到这份工作属於是靠著学歷“捡漏”了。 沪城日报是文化人扎堆的地方,但是沪城经济不发达,留不住人才,像江梨初这样出身於华清大学的高材生更是少之又少,招她进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脸面。 更別说江梨初年轻貌美,性格又软,做事还精细,一进报社就深受同事欢迎,但可惜她英年早婚,不然追求者肯定一大堆。 许是为了避嫌,上头安排带她的师傅是个五十八岁的中年大叔,执拗固执,老油条,说话很难听,近两年临近退休,行事作风也越来越懒散,什么事都交给江梨初一个人做。 美名其曰给她机会歷练,无形中却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她平日里干著主管的活儿,却没有主管的权,吃力不討好就算了,一旦出了问题还得背锅。 就比如刚刚。 明明是任主管审查时出了错,最后却怪在江梨初头上,让她重做。 当真是应了后世流行的那个词:牛马打工人。 闭著眼养了会儿神,江梨初也就没注意到身后凑上来的男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肥胖的身躯离她只有半臂之远。 一只手搭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搭在了她的座椅上方,就像是把她圈在了怀中似的,越界且曖昧。 下一秒,一道油腻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江同志,吃颗,缓解缓解心情,別太难过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是嗓子里卡了口痰,浑浊难听,江梨初差点就呕了出来。 都不用转身,她就能猜到对方是谁。 王立勇,常常对她进行职场性骚扰的变態。 儘管她每次都有意识地避开他,但还是躲不过他脸皮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她的工位噁心人。 就比如现在,借著安慰之名,朝她伸出了咸猪手。 江梨初眯了眯眼睛,抓住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向后一掰。 “啊!”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发出一声痛呼。 周围同事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纷纷扭头朝著他们这边望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王编辑突然凑过来,我以为他耍流氓呢,就下意识回击了。” 江梨初语调平平,却在眾人心里激起千层浪,神色各异。 八九十年代,流氓罪性质严重,只要有人去告,蹲几年是免不了的,情节严重的,搞不好还会直接被枪毙。 眼见同事们都看向自己,王立勇立马就急了:“江梨初你说话注意点,谁他妈耍流氓了!” “谁急说谁。” 她上辈子因为害怕丟了工作,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却换来王立勇的变本加厉,不仅私底下对她动手动脚,还胆子大到要强姦她! 要不是…… 第13章 脏手往哪儿摸呢 想到上辈子遭受到的委屈,江梨初咬了咬牙,高举起对方被自己紧紧攥住的手,抬高声量道:“你要是没想法,脏手往哪摸呢?如果下次你再往我这靠,就別怪我送你进局子。” 厉声警告完,她便狠狠甩掉王立勇的手,然后把他放到她桌子上的几颗,全都扔到了他怀里。 看得出她是认真的,王立勇瞬间没声了,他之所以挑江梨初下手,就是看她年轻又漂亮,丈夫又在外地常年不回来,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更容易得手。 没想到她瞧著柔软,却是个带刺的,抓著男人的手,说起耍流氓这种话居然都不脸红。 没討到好,反而丟了好大一个脸,王立勇咬咬牙,嗤笑道:“我是看你被领导骂了,才好心安慰你,没想到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污衊我!” “是不是污衊,咱们找公安同志说去啊,我刚才可都看到了,就是你不怀好意……” 张兰熙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赶过来给好姐妹撑腰,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立勇恼羞成怒地打断。 “得得得,说不过你们这些女的,跟有被害妄想症似的。” 王立勇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座位,临走前还瞪了眼江梨初。 张兰熙对著他的背影啐了声:“呸,畜生玩意儿。” 骂完,她扭过头看向江梨初,一脸担心地问道:“初初,你还好吧?” “我没事。”江梨初浅浅笑了下。 张兰熙心疼好姐妹被欺负,但同时,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你也真敢和他当面刚,就不怕吃亏啊?王立勇那个傢伙,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担心他以后报復你。” “不怕。”江梨初摇摇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反正我很快就不会在这儿干了。” 会计工作看似轻鬆,实则工作內容繁琐且重复,她不是很喜欢,可是迫於生活,又不得不继续下去,这一干就是五年。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宋旭升离婚,她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能够更好地帮他照顾家里,而委屈自己选择不喜欢的职业。 等过段时间发了工资,她就著手办理离职的手续。 张兰熙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坏笑著挑了挑眉:“也不是不行啊,你辞职,我养你。” 张兰熙是记者,每天不是外出採访,就是疯狂写稿,最近还接手了帮忙军队宣传招兵的工作,压力可比她大多了。 但是她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就算有压力,也觉得舒服自在有干劲。 江梨初望著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力满满的脸,心里滋生出几分羡慕,过了几秒,她莞尔一笑,配合道:“那我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美人当老婆,我就是去工地里搬砖都有劲儿!” 江梨初被逗笑了。 “张兰熙!” 两人玩笑间,张兰熙的组长隔老远递过来一个死亡凝视。 张兰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临走前才想起来正事:“我帮你问过我哥了,他这周六上午有空,你到时候定个时间和位置,我让他提前过去。” 江梨初眼睛亮了亮,勾唇:“谢谢你,兰熙。” 下班之前,江梨初跟张兰熙確定好时间和位置,才快速收拾东西,赶去和宋旭升匯合。 宋旭升口中的那位贺姓年轻军官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也是老城区,不过那一片全是独栋的小洋楼,民国时期留下来的,是沪城有名的富人区。 江梨初撑著伞走在古朴老旧的青石板路上,沿途的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色盎然,清新淡雅,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更加舒爽。 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和浅色碎半身裙,脚踩黑色带跟皮鞋,一路上坡,有些累人,微微喘著气,抬眸望了眼上方看不到头的道路,好看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此时,一道汽车的喇叭声从后方传来。 阴影投落在她的脚尖,江梨初若有所察,手腕动了动,伞面倾斜,雨水沿著弧度向下,掉进了小水坑,激起阵阵涟漪。 只见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迎面驶来,车速不算慢,与她擦肩而过。 朦朧雨幕里,她毫无徵兆的,撞进一双陌生的富有侵略性的眼睛。 呼吸停了一秒。 后排车窗半降,露出一张难以忽视的俊朗脸庞。 男人姿態慵懒靠在椅背,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修长脖颈和两弯锁骨,袖子隨意挽至手肘处,右手夹著一支烟,神情漫不经心。 白色烟雾瀰漫过他弧线锋利的轮廓,晕染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叫人看不真切五官。 突然,一阵凉风吹拂,夹杂著清凉的雨珠,打在脸上,微疼。 江梨初从思绪中恍然回神,愣愣望向那辆逐渐远去的吉普车。 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哪怕没有看清楚,她也能確认对方肯定是个极品大帅哥。 而偶遇帅哥,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 她不由勾了勾唇,仔细回忆了一会儿那人的长相。 但可惜,短暂的几秒,无法让她將对方的面容完整地刻在脑海里,朦朧又虚幻,反而越发勾起她的好奇心。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著一缕淡淡的菸草味。 她不喜欢烟味,下意识皱起眉,在原地站了两秒,挽了挽耳边四处飞舞的秀髮,方才提起脚步,继续往前方走去,脚步不知不觉中轻快了些许。 即將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她便和从另一个岔路口过来的宋旭升匯合了。 一看到他,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起来。 宋旭升骑著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自行车,车篮子里还放著两箱类似补品的东西,用外套盖著,免得被雨淋湿。 江梨初隨便瞥了眼,发现都是好货,不便宜。 足以看出宋旭升的重视。 她不动声色地勾唇,要是搞砸了这次见面,会不会挺有意思的? 就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宋旭升长腿一迈,改为推著自行车,和她並肩往前走。 目光落在她微微上扬的饱满红唇,眼神逐渐变得几分炙热,喉结滚了滚:“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吗?” 他的语气平和,似乎並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 “嗯。”江梨初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盯著前方,心里却在悄悄盘算著。 此时,开远的吉普车內。 坐在副驾驶的高雅琴,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的男人。 他侧著脸面朝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以捉摸。 第14章 人间极品贺团长 她这外甥本来就是沉稳寡淡的性子,双腿出事后变得更冷僻,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如同一汪失去了活力的潭水,死气沉沉。 “宥礼,你也別太泄气,这个医生不行,咱就再换一个,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倚在车窗上的男人,黑沉眸子微敛,不多时,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下,抖落一截猩红菸灰。 “有劳姨妈替我费心了。” 他低醇沙哑的声音一贯冷淡,没什么起伏。 高雅琴却听出他的情绪不高,抓著检查报告的手一紧。 他们刚从医院回来,情况跟之前一样,不容乐观。 七十年代末,边境局势动盪,在一次秘密任务中,贺宥礼为救陷入险境的战友被爆炸波及,险些当场丧命。 虽然后续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势过於严重,导致一双腿就此作废,站起来的希望渺茫。 这两年来,贺家发动人脉,陆续拜访了各大城市的名医和专家,希望能够挣扎出一个奇蹟来,但现实却扇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耳光。 医生们给出的结论基本上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在制定出合適的手术方案之前,先採取保守治疗的方式,来最大程度地稳定病情。 所有人都清楚,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这句话等同於直接宣判了“死刑”。 他的腿不太可能会好了。 哪怕真有奇蹟发生,贺宥礼能够站起来,日后也很难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这也就意味著对他而言,留在部队,只会是一件奢侈的念想。 这对一个正值青年,身怀远大抱负的男同志来说,实在是过於残忍。 看著贺宥礼藏在薄毯下的双腿,高雅琴侧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泪。 她寧愿当时宥礼自私些,也不要什么虚名…… 可她也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还是会选择捨弃自己救助战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辆抵达了道路尽头,缓缓驶进院落。 这栋房子是她妈,也就是贺宥礼的外婆留下来的,有些年份了,算是高家的老宅了,平日里荒废著没人住,贺宥礼因为招兵的工作要在沪城待一段时间,这房子就给他当临时的落脚点了。 高雅琴率先下车,一边指挥著负责照顾贺宥礼的警卫员去后备箱搬轮椅,一边绕了个圈子去扶腿脚不便的贺宥礼。 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让高雅琴哪怕年过五十,仍然保留著柔美腰身,因此她酷爱穿旗袍,往院子里一站,就跟民国富太太似的。 “慢点,小心別摔著。” 地面上长了不少青苔,滑溜溜的,她叫人清理过一遍,但由於这几天连续下雨,又冒了出来,烦人得紧。 贺宥礼扫一眼她递来的双手,眉峰不动声色地一压,母亲去世后,他本该成为姨妈的依仗,现在却反过来让姨妈照顾。 他没动,“我很重,还是让小川来扶我吧。” 高雅琴明白他有他的自尊,这两年里除了接受警卫员和医生的帮助,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努力適应残缺的身体,爭取不让自己拖家里人的后腿,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著想著,高雅琴眼眶又热了,等徐小川把轮椅搬过来之后,才帮忙搭把手。 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地面太过湿滑,她脚下一滑。 眼见要摔倒,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替了她的位置,扶住了被她连累的贺宥礼,顺带还把她一起捞了起来。 高雅琴站稳后,惊魂未定地看向轮椅里的贺宥礼,第一时间关心:“宥礼你没事吧?有没有摔著?” “没事。” 贺宥礼唇线绷紧,目光顺著胳膊上那只手,望向它的主人。 对方眼睫轻颤,似乎也被嚇到了,鬢角被风吹起来的碎发,又挡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眸。 是方才在路边见到的那个女人。 仅仅打量一眼,他便有分寸地收起视线,礼貌出声:“谢谢你。” 男人的声音寡淡散漫,听起来却十分正经,透著成熟男性的质感和魅力。 隱约间,江梨初再次闻到了那一丝烟味。 看著对方近在咫尺的外貌,不需要过多回想,江梨初便记起了他的身份。 宋旭升的顶头上司,也是他往后最为敬佩,常常掛在嘴边夸讚的那位年轻军官——贺宥礼。 贺宥礼优秀到只需要一眼,就能让別人记住他。 贺宥礼出身京市军人世家,家世不俗,相貌堂堂,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更別提他还刻苦努力,当兵数年,战功赫赫,是大院子弟中最出眾的一个。 他所拥有的各项条件里,隨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是极品的存在。 然而没人想到,有一天他会跌落神坛,成了个断腿绝嗣的残废! 虽然隨著时代和医疗技术的发展,贺宥礼的双腿得到了治疗,能够站起来了,但是因为耽误了太久,余生都得依靠拐杖生存,也因为身体的残缺,他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 江梨初抿了抿唇,不由心生惋惜。 保家卫国的战士,不该遭受此等苦难。 一股掺杂著同情与心疼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不由悄悄多看了对方几眼。 而她的小表情和注视没有逃过贺宥礼的眼睛,他搭在轮椅扶手的指尖动了下。 他们应当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这么看著他? 走神一瞬,江梨初垂眸避开对方的视线,然后收回了手,浅浅笑著:“不客气。” 温柔脆亮的嗓音,唤回了高雅琴的理智,她下意识看向这位帮了他们的女生。 对方侧著头,高雅琴瞧不清脸,率先注意到的便是她珠圆玉润的身段,四肢纤细,胸和屁股却很饱满,一看就是有福相的小姑娘。 而她身材纤柔,显得脆弱娇气,没想到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竟能同时扶稳她和宥礼两个人。 稍稍惊讶几秒,高雅琴收起思绪,勾起一抹和蔼的笑:“方才真是多谢你了小姑娘,要不是你,我们估计都得摔。” “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没做什么。”江梨初谦虚说完,自觉后退两步,拉开到一个彼此都舒服的距离。 她的態度和语气都很真诚,让人感到舒適自在,高雅琴心里好感加深,忍不住去瞧小姑娘的长相。 那是一张很柔美漂亮的脸,黑葡萄似的眼睛,温婉又灵动。 年纪不大,估摸著要比宥礼小几岁。 看著如此美好的女孩子,高雅琴不禁想,要是宥礼没出事,怕是已经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组成家庭了吧。 一想到贺宥礼坎坷的婚事,高雅琴面上就浮起一片愁云。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扫了眼门口明显跟小姑娘一起来的陌生男人,在心里默默审视起二人的身份,过了两秒,直言问道:“不过你们是谁啊?之前在附近没见过你们。” 闻言,宋旭升適时放下自行车,提著礼品上前,先是看了眼一旁的江梨初,方才说明来意:“我是西北部队研究院工程部的宋旭升,她是我爱人江梨初。” “哦?原来是研究院的啊。”高雅琴恍然大悟,脸上虽然还是笑著的,但语气明显没之前热络了。 宋旭升自然能听出变化,嘴角弧度一僵,但想到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只能硬著头皮继续:“对,说起来有点唐突,我今天是代表杨主任来拜访贺团长的。” 此话一出,高雅琴脸色更难看了。 江梨初见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第15章 偷看几次,被抓包几次 场面一度有些尷尬。 还是贺宥礼开口打破沉默:“进屋聊吧。” 一句话,如同定海神针般轻易压住眾人躁动的心。 高雅琴敛了敛神色,暗自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重新换了副笑脸,还算热情地表示:“小江同志,跟我进来吧。” 一行人往洋楼里走去,听见动静的保姆出来迎接,高雅琴吩咐她去给客人倒茶,顺口问了句:“清月去哪了?” 贺清月是贺宥礼的堂妹,是她妹妹婆家那边的亲戚,因为学业的关係,前两天跟著贺宥礼从京市一起来的沪城,咋咋呼呼的一个小女孩,要是她在家,房子不会这么清净。 不在家也好,有客人来了,她也不方便露面。 保姆如实回答:“小姐说她在家里待著无聊,半个小时前出门了,说是出去逛逛,估计马上就会回来。” 听到这句话,高雅琴眉头蹙了蹙:“清月第一次来沪城,对附近还不熟,以后就不要让她一个人出去逛了,她要是想出去玩,你就陪著她一起去。” 保姆点头应下,但心里却暗暗叫苦,不是她不想陪著,而是贺清月嫌她年纪大,没有共同语言,不让她陪著。 交代完这边,高雅琴又转过头来招待客人,客气地让他们隨便坐。 江梨初跟著宋旭升在沙发坐下,抬起眼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这栋老房子的结构,总共有三层,从各楼层的栏杆处往下看,可以看到客厅內的风光。 左侧设有木製半圆形旋转楼梯,越往上走,越能看清那盏从天板垂下来的水晶吊灯,阳光轻轻一扫,就折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庭院大门微微敞开,坐在沙发上,便能欣赏到外面种植的草树木,墙角一棵掛满苞的桂树,似乎马上就要开了。 整体是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庄重典雅,就算有些翻新痕跡,也极具古朴韵味,看得出主人家的品味和底蕴。 也是,要是没钱,也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 江梨初这么想著,不动声色地想要收回视线,垂首低眉间,目光恰巧扫过不远处的贺宥礼。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茶几,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 一秒,两秒。 突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贺宥礼细微转动了下眼珠,朝她看了过来。 江梨初呼吸一凛,赶忙收回视线。 可她躲避的动作太急,反而显得惹眼。 好一会儿,她懊恼地蹙了蹙眉,清晰意识到自己偷看並躲开的行为不太合適,他会不会误会她是心虚,亦或者抱有別样的心思? 比如,嫌弃他什么的。 毕竟身体有残缺的人,在某些时候会比正常人敏感。 思及此,她又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贺宥礼居然还在看她。 直勾勾的,不加掩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人身份,他身上自带一种沉淀过的强大气场,稳重又凌厉,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望著你,就让人心惊胆战。 江梨初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果然,他肯定是觉得她在看他的腿。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宋旭升出口打断。 宋旭升原本还在跟高雅琴说话,这时调转了方向,看向了贺宥礼,面带犹豫,好半晌才带著歉意开了腔。 “贺团长,杨主任平日里性格耿直亲善,说话比较直来直往,昨天聚餐喝多了酒,难免有些口无遮拦,说出的话都不是真心的,主任他绝非有意冒犯您,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昨天晚上的接风宴,他的领导杨昌斌不小心喝多了酒,言辞间对贺团长多有冒犯,话里话外都在提及贺团长腿脚不便,不適合太过操劳,招兵工作適合交给別人来做之类的话。 明面上似乎是在关心,实际上却是故意让贺团长难堪,总之闹得挺不愉快的。 但当时杨昌斌碍於面子,认为自己是长辈,没有给晚辈当眾服软的道理,就在旁人的圆场中简单搪塞了几句,以至於错失了道歉的最佳时机。 然而贺宥礼身份特殊,背景摆在那,不道歉又不行,思来想去,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信任的下属宋旭升代替他来上门赔礼。 大家能做到这个位置,都是擅长人情世故的老狐狸了,再加上之后一段时间还要共事,肯定不会闹得难看,秉承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握手言和也不是个难事。 说白了,也就是走个过场,不至於让双方结下樑子。 “杨主任想要私下请您吃个饭,以表歉意,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领导们神仙打架,难做的却是下属。 宋旭升替杨昌斌开完脱后,又接连说了好几句客套话,言辞恳切,態度温和,让人想找毛病都不行。 江梨初听著听著,便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今天哪里是来拜访贺宥礼的?分明是来给他领导擦屁股的。 杨昌斌这个人她也多少知道些为人,与其说是耿直,不如说是傲慢,仗著领导的身份看不起人,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在这种领导手下办事,新人很难出头,宋旭升起初也吃了不少苦和亏,直到彻底了解了他的性子,丟弃掉不必要的清高,才慢慢熬出头,成了他最为信任的下属。 未来很多年,宋旭升都在帮著杨昌斌处理一些他不方便的事,靠著后者的人脉和扶持,宋旭升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当上了研究所的一把手。 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宋旭升谁都可以捨弃,但唯独不会和杨昌斌撕破脸。 江梨初抿著唇,在宋旭升说完后,悄悄观察著其余人的脸色。 贺宥礼喜怒不形於色,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反倒是一旁的高雅琴不高兴地皱起了眉。 看在江梨初刚才伸手帮忙的面子上,高雅琴才没有明目张胆的掛脸,不然以她护短直率的脾性,肯定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 杨昌斌出言不逊在先,当时不想著道歉,之后也没个表態,这会儿却派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上门假惺惺求原谅求和气。 把他们宥礼当什么了?把他们高家,贺家当什么了? 要是换做她年轻时的脾气,早就几扫帚把人赶出去了,哪里还会客客气气把人请进来喝茶? 但是官场哪有那么简单?今时不同往日,经过那段特殊时期,就算有再大的脾性都被磨得一乾二净了,凡事都得讲究一个以礼待人。 撕破脸简单,闹大了难堪。 再加上这次的招兵工作很有可能是宥礼在军中的最后一次任务,之后或许就不得不选择退伍回家养伤,她自然是想宥礼的任务顺顺利利地完成,给他的军旅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號。 所以她才忍著没吱声,不想给宥礼添麻烦。 可现在忍气吞声,不代表她之后不会给老爷子告状,有的是法子让对方吃不了兜著走。 权衡完利弊,高雅琴眉心之间的褶皱慢慢舒缓,余光望向贺宥礼。 贺宥礼姿態笔直地靠在椅背,手里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氤氳起来的雾色模糊了他的神色,过了会儿,才不疾不徐地启唇:“替我转达杨主任,心意领了,饭就不必吃了。” 第16章 没忍住臊红了脸 嘴上说领了心意,但是却明確拒绝了吃饭的请求。 態度显而易见。 宋旭升登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望著对方从容不迫的平静眼神,心里莫名觉得很是窘迫。 他很清楚贺宥礼不是不能计较,而是不想计较。 不,这么说也不对。 他根本就是不屑计较。 贺宥礼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与杨昌斌这种小人论短长呢? 来之前宋旭升就没指望对方会答应吃饭,於是话锋一转道:“对了贺团长,这些东西是杨主任让我拿给您的,您看放哪儿?” 贺宥礼语调不变:“医生交代过不能乱用补品,你还是拿回去吧。” 他说话简单,油盐不进,给人一种拳头打在上的无力感,宋旭升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总不能强硬把礼物留下来,那成什么样了? 而且他还不能露出丝毫不悦,只能自圆其说地赔笑。 江梨初瞧著宋旭升不断吃瘪的样子,心里別提多高兴了,看来用不著她捣乱,他这屁股也擦不乾净。 贺宥礼这人倒是挺好,一方面没给假意求和的杨昌斌留面子,另一方面没为难宋旭升这个替领导办事的下属,拎得清,有分寸。 不像有些领导,在其他地方受了气,就把火撒在无辜的下属身上。 想到这,江梨初不禁又看了贺宥礼一眼,这次他没看她,安静地垂眸喝茶,浓密睫毛在眼下投落两排淡淡的阴影,鼻峰弯出好看的弧度。 一个拥有出色外貌和较好人品的男人,总是会让人为之侧目。 不知怎么的,江梨初忽地想到了一则有关他的传闻,有人说贺宥礼因受伤太重,以后再也支不起小帐篷,成了无法生育的绝嗣。 也就是说,中看不中用。 难怪他上辈子都没有娶妻。 这么极品的男人,真是可惜了。 她有些为对方惋惜,目光转动间,却再次与贺宥礼的视线撞上。 他眼尾上挑,似乎带著一丝兴味。 偷看接二连三被抓包,纵使江梨初脸皮再厚,也没忍住臊红了脸,慌乱去拿茶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將杯子给打翻了。 茶水倾泻了一地。 “嘶。” 有几滴水溅到江梨初手背,她下意识轻呼出声。 见状,贺宥礼身形动了动。 她的手紧跟著被一双大手给包裹住。 “梨初,没烫著吧?”宋旭升离她最近,第一时间凑了过来,见她皮肤表面只是有些许红,不算严重,就鬆了口气。 他望著她,拧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梨初抿了下唇,没出声。 “小江同志,还是跟我去冲冲水吧。”高雅琴从茶几那边绕过来,一边让保姆过来打扫,一边带著她去厨房冲凉水。 茶水放了一段时间,已经没那么烫了,江梨初连续道了两声没事,但架不住高雅琴热情,“怎么能没事呢?你一个女孩子,要是烫伤留了疤可如何是好啊?” 闻言,宋旭升也劝了句:“梨初你去冲冲水吧,以防万一。” 江梨初也不好再说什么,跟著高雅琴起身,路过贺宥礼时,碍於轮椅和沙发之间的通道太过狭窄,她的碎裙下摆便不免掠过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 贺宥礼抬眸,瞧见了乌黑秀髮下藏著的那抹耳尖,樱红了一片。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水流哗哗的声音。 高雅琴环胸在一旁等待,望著江梨初巴掌大的小脸,有意搭话道:“小江同志,听口音,你不像是咱们沪城人,反倒像是北方的。” 江梨初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闻言笑了笑,如实回答:“我是京市人,嫁到沪城来的。” 一听这话,高雅琴眼里划过一抹沉思,指尖轻点手臂,似在斟酌什么,好一会儿才说:“哦?是吗?真巧,我妹妹刚好和你反过来,是从沪城嫁到京市去的。” 江梨初没有要攀关係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过多加深这个话题,只隨便附和两句。 她平和的態度反倒弄得高雅琴不明所以了,她还以为……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算了,总归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也没必要再深究下去。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江梨初手背的肿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涂了药往外走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哥,你等会儿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估计是清月那孩子回来了。”高雅琴嘀咕了一句。 江梨初抬眸看过去,便瞧见贺宥礼身后站了一位清丽的小女生,手里提著两盒糯嘰嘰的糕点,笑容满面地介绍著有多好吃,灵动又可爱。 自从上班以后,难得见一回有“活人气息”的人类,江梨初多看了两眼,就跟著宋旭升有眼力见地告辞离开了。 高雅琴让保姆送他们到门口,还提了一袋橘子给江梨初作为谢礼。 这一趟什么收穫都没有,礼也没送出去,反倒得了几个橘子。 江梨初挺高兴的,就是宋旭升的脸色不怎么好,阴沉著张脸,就连她大发慈悲赏他吃个橘子都不吃,估计是觉得膈应。 江梨初才不管他,塞了口橘子进嘴里,杨昌斌事多又难缠,宋旭升怕是不好交差…… 嗯,橘子真甜。 大抵是心情不好,宋旭升一路上都没说过话,江梨初乐得清静。 到了家属院,宋旭升去棚子里停放自行车了,江梨初率先上楼,家里的门没有关,顾宝玲和婆婆李文娟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乾娘,嫂子不想让我在这住,大不了我搬出去就是了,只可惜我没本事,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 “不打紧,就连江梨初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都能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工作,宝玲你吃苦又耐劳,还愁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到时候我让她给你也找一个。” “乾娘,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可別为了我麻烦嫂子,再怎么说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外人,要是你们因为我吵起来,我就算留下来也会良心难安的。” “你这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呢?你是我看著长大的,就跟我亲闺女似的,哪里是外人?真说起来,她江梨初才是那个外人!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乾娘说,看我不骂死她!” “乾娘,你对我真好,你要是我亲娘该多好?要是当初……唉。” 李文娟听明白她的欲言又止,也嘆了口气,她是有机会成为宝玲她亲娘的,谁知道却被江梨初横插了一脚! 第17章 掀桌!都別想好过 顾宝玲的妈生她时难產没了,就一个爸把她托养大,有一回顾父和宋父一起上山砍柴,顾父为了救摔下山坡的宋父,不慎摔断了一条腿,自此家庭条件一落千丈,做不了什么力气活,也就没有工分,父女俩吃饭都成了问题。 宋父和宋家一直念著顾父的这份情,这么些年来明里暗里没少接济他们父女俩,甚至让两家的孩子定了亲,可是却因为江梨初的介入,宋旭升和顾宝玲分了手,这门亲最后也就没结成。 李文娟对江梨初是又恨又怨,要不是她这个骚狐狸精勾引旭升,旭升早就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了,他们一家人也不至於被村里人戳著脊梁骨骂,还背了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好在顾宝玲和她爸大度不计较,帮他们家说话,不然他们都没脸回村里。 顾家对他们的好,她记在心里,定然不会让江梨初欺负了宝玲。 “说起来乾娘也后悔,要是早知道江梨初她爸成分有问题,当初嫁进咱家的人就是你了,也不至於倒霉催地跟他们家攀上关係。” 她原先指望著旭升和江梨初结婚后,能有个在首都当大官的岳父当靠山,那岂不是轻轻鬆鬆就能平步青云?最好也能捞个官噹噹,那样他们老宋家的祖坟都得冒青烟。 谁知道刚扯完证,江梨初她爸就出了事,被下放到西南偏远山村进行劳动改造,扫牛棚种地一辈子不说,全部家產也被没收了,整个江家转眼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为了不被连累,她立马找藉口把宋旭升叫回了老家,哪曾想江梨初那个扫把星也不要脸地跟了回来。 把她爸克得下了乡还不够,还想把他们家也闹得不安生,她怎么可能让她如意?她得好好给她立立他们宋家的规矩! 天高皇帝远,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嫁来了沪城,还不得什么都听她这个当婆婆的? 五年了,曾经什么都不会、脾气还老大的京圈大小姐,现在不也被她一个乡下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叫她往东绝不会往西,听话得很! 李文娟一想到江梨初温顺的模样,嘴角就不屑地撇了撇。 如果不是旭升念旧情护著她,她还有个有本事的哥哥,隔段时间都会拿钱和东西接济她,她早就让他们两个离婚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最近两年陆续有坏分子平反的消息传出来,万一哪天江家也翻身了呢?那可就不得了了。 虽然当初江父出事,他们和江家算是变相撕破了脸,但是江梨初是他们宋家的媳妇,拿捏在他们手里,江家要想江梨初过得好,还不是得不计前嫌地帮衬著旭升? 凭藉著江家的人脉,旭升要想当上研究所主任,那还不是小意思。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李文娟心里的火气都降了降,叮嘱道:“不过这件事你可別跟其他人说,免得別人笑话咱们家。” 江家当初出事的消息,她一直瞒得很好,街坊邻居都不知道江父被下放了,还以为江父还在首都当大官呢,也因此都高看他们家一眼。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呢,到时候他们在厂里的工作怕是都保不住。 “宝玲知道,宝玲不会乱说的。” 见她这么懂事,李文娟欣慰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拍著胸脯保证:“有乾娘在,你和阳阳就安心在这儿住著,等江梨初回来后,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顾宝玲擦擦眼泪,抽噎道:“嗯,都听乾娘的。” 啪! 一道剧烈的踹门声,震得两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没多久,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紧隨其后:“妈,你想怎么教训我啊?” 李文娟率先回过神,循著声源看过去,看清是来人是江梨初后,当即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江梨初!要是把门踹坏了,看老娘不弄死你!” 江梨初逆光站在门口,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上挑,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 过了两秒,她动了动身子,抬起腿狠狠踹了几脚门。 砰砰砰! 木製大门当即嘎吱作响,摇摇欲坠,然而她却没有就此停手,踹完不解气,还將鞋柜上装杂物的篮子抓起,一把丟向李文娟。 里头的杂物顿时散了一地,钥匙,纸巾,剪刀等乱七八糟地堆积在李文娟的脚下。 江梨初在原地笑著看向她,那表情仿佛在说:“来,你来弄死我。” 李文娟被她突然发疯的一系列行为嚇到,有一瞬间的愣怔,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她身旁等著看热闹的顾宝玲,也没想到江梨初会跟李文娟对著干,悄悄往后面躲了躲,免得连累到自己。 宋旭升一回来,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他扫了眼他妈和顾宝玲惊恐的表情,又瞥了眼屋內的一地狼藉,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扭头望向跟前的江梨初。 李文娟一见自己儿子回来了,底气瞬间就足了,指著江梨初扬声骂道:“江梨初,你又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我是你妈!你敢这么对我?” 江梨初走进门,把手里的橘子顺手放在鞋柜上,嗤笑著睨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外人吗?这会儿又在这儿和我攀亲戚了?” 李文娟被懟得一噎,眼见说不过,立马调转枪口,“宋旭升!你瞧瞧你媳妇儿什么態度?你还不管管?简直无法无天,连你老娘我都敢打了。” 江梨初冷下脸,“你不用找他帮忙,他没资格管我。” 李文娟没听懂她的意思,只当她今天是吃错了药,居然敢这么猖狂,“他是你男人,还管不得了?” 江梨初语气淡淡:“很快就不是了。” “你说什么?”李文娟皱眉。 宋旭升却听懂了,联想到她上次提出的离婚,心中一凛,面对不依不饶的母亲,有些烦躁地拧眉:“妈,你少说两句,被邻居听到像什么样子?” 被自己儿子这么一说,李文娟就算有脾气,也没地方撒了,毕竟他们一家子都得靠著他呢。 李文娟深吸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重重哼了声:“好好好,我不说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就多余过来看你。” 宋旭升抿唇,放软了语气:“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爸的身体还好吗?” 李文娟偏过头去呛他:“回来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看望我们,现在知道关心了?” 宋旭升不吭声了,作为儿子,他的確做得不到位。 过了会儿,他望著江梨初白皙的小脸,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家里不是有梨初帮我照看著吗?她说爸的病情稳定了,我就先忙著把工作完成了,这才没去看望你们。” 李文娟听出儿子说这话是想要缓和她们婆媳之间的关係,换做之间她或许就给儿子这个面子了,但是今天不行,江梨初这么囂张,她得好好搓搓她的锐气! 李文娟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浊气来,嘴皮子一动,道:“妈知道你工作忙,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就是啊,谁敢让你的宝贝媳妇来照看哦?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闻言,宋旭升蹙了下眉,虽然知道他妈说这话不一定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第18章 后悔了,后悔没把尿壶倒你头上 “你这个媳妇嘴上说要帮我减轻负担,其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叫她给你爸倒个尿壶还甩脸色,嫌弃得不行,一点儿都不尊重咱们这些老人,让你爸在病友面前丟了好大的脸。” 此话一出,宋旭升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顾宝玲就先跳了出来,捂著唇,一脸的不可思议。 “啊?嫂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乾爹是病人,身心本来就脆弱,嫂子这么做,不是对乾爹造成二次伤害吗?” 李文娟哎哟一声,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吗?自从这件事后,你乾爹再也不敢让她帮忙做任何事了,不然啊,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白眼呢。”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要把江梨初钉死在虐待老人的耻辱柱上。 宋旭升嘴角绷紧,望著江梨初的眉宇明显划过一丝失望。 江梨初死死捏紧衣袖。 一周七天,她白天上班,晚上给他们送饭,周末时间都是去他们住的地方帮忙照顾宋旭升的父亲宋志国。 两年前,宋志国不小心中了风,生活不便,隔段时间就要跑医院,宋旭升赶不回来,都是她帮著忙前忙后的,就连费用都是她拿她哥给的钱贴的。 后来宋志国病情恶化,彻底瘫痪住院,还不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负责照料的? 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伺候,大到手术陪同,小到吃喝拉撒,甚至就连倒尿壶都是常事,她把宋志国当成自己亲爹照顾,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怨言,作为旁观者的医生护士都夸她这个儿媳妇孝顺,去得勤快,做得到位。 至於李文娟口中甩脸色的那件事,不过是她守了一晚上的夜,第二天早上去倒尿壶的时候,被恶臭的味道熏了一下,一不小心吐了出来,就被李文娟说成了嫌弃,当著医院好多人的面对她好一通数落。 她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究竟还要她做到什么地步,他们才会满意? 不,他们永远不会满意的。 江梨初垂下眼,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两下,一声压得极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听得李文娟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她还有脸笑? 刚要发作,就瞧见江梨初满是愧疚地抬起脸,眸子里盛满了纠结,连声嘆气道:“妈,你別说了,其实那天的事我也挺后悔的……” 听到这句话,李文娟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低头,但转念一想,这才是正常的江梨初,温驯,软弱,好欺负,刚才的她肯定是疯了才敢和自己顶嘴。 毕竟她可是旭升的亲妈,江梨初巴结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作对,那样岂不是会被旭升厌弃? 所以她现在肯定是想通了,这会儿要跟她认错呢。 李文娟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姿態,欣慰地讚嘆道:“是吗?知道后悔就好……” 然而下一秒—— “后悔没把尿壶倒你头上!” 江梨初的声音掷地有声,完完整整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 李文娟气得浑身发抖,当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作势要动手教训她。 江梨初丝毫不惧,脸色都没变一下,就站在原地等著她。 她不惧,李文娟反倒怕了。 按理来说她一个做庄稼活长大的,怎么可能打不过自小养尊处优的江梨初,可这一刻,望著对方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一般冷冽阴鷙的眼神,她怂了。 可她又不能表现出自己怕了江梨初,那以后还怎么立威? 然而箭在弦上,哪有不发的道理?正当她进退两难之际,宋旭升及时捉住了她的手。 “妈!”宋旭升雋秀的面上染上几分无奈,挡在两人中间,不准她靠近江梨初半步。 有了宋旭升的阻拦,李文娟默默鬆了口气,但对上江梨初嘴角讥讽的弧度,瞬间恼羞成怒,嚷嚷:“好你个畜生,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江梨初冷笑,看穿了她的装腔作势,毫不客气地懟了回去:“老不死的,你今天敢打我一下试试?” 老不死的?! 李文娟的脸剎那间涨成猪肝色,指著她鼻子大骂,“你骂谁呢?对长辈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遭雷劈啊你!” 长辈?她算哪门子长辈? 瞧见空气中到处飞溅的口水唾沫,江梨初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睁睁看著从李文娟嘴里喷出来的细菌全都落在了宋旭升的衣服上。 “骂的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嫁到你们家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到头来居然成了你口中的外人,真是可笑!既然你没把我当自家人,那我还跟你客客气气的干什么?” 江梨初深吸一口气,还算平静地走进房里,拿出记帐本拍在李文娟面前的桌上。 “这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婚后我给你们宋家的每一笔钱,宋志国这两年里的住院费是大头,总共费三千一百二十块,你们家当初找我拿钱的时候,说的可是借,现在打算怎么还啊?” 当初宋志国突然晕倒,宋家拿不出医疗费,哭著喊著求她去找她哥哥借钱,甚至还差点儿下跪。 人命关天,她没有法子,只能去找哥哥借了一部分,又把仅剩的嫁妆和全部积蓄拿了出来,这才勉强把坑给补上。 或许是看她不容易,宋志国醒来后感到不好意思,就提出了这钱是他们宋家借的,以后一定会还。 多亏了李文娟刚才的提醒,她才把这笔钱记了起来。 因为宋家一家子除了宋旭升,都是没文化的,所以宋志国在医院住院时,都是她去交钱开单子的,再加上她有记帐的习惯,每一笔钱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单子也都夹在里面保留了下来。 不是说借吗?那就得还! 李文娟懵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確实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这两年来江梨初都没说过让他们还钱,她早就把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钱?开什么玩笑?他们哪里有钱还? 李文娟看了眼帐本上记录的数据,两眼一抹黑,气急败坏道:“到底是谁把谁当外人啊?把钱算得那么清楚,你就压根没想和我们旭升好好过日子!” “再说了,谁说借了?我可没说借,都是你自愿给的!” 江梨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哥哥当初说的都是对的,这一家人人品堪忧,就没一个信得过的,不然也不至於到现在都没还过一分钱。 日子都已经稀碎了,还过什么过? 既然过不下去了,她乾脆拔高了音量:“呵呵,你怕是忘了你们还写了张借条吧?” 也正是因为哥哥不信任他们,特意留了个心眼,让宋家写张借条寄回京市,承诺会把钱还给江梨初,才鬆口同意把钱借给他们。 她记得当时因为这个借条,两家闹得很不愉快,她还曾脑子不清醒地想劝哥哥说算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以免伤了和气。 但幸好哥哥当时坚持了下来,不然现在宋家赖帐,她真是没处找人说理去。 李文娟气得脸上的皱纹抖动,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你有借条又咋啦?我是你妈,就算不还这个钱,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料定江梨初爱惨了宋旭升,现在只不过装装样子,根本就没那个本事和宋家彻底撕破脸。 都是一家人,还能报警把她抓进去不成? 对上李文娟有恃无恐的脸庞,江梨初精致的眉眼间染了些怒气,“李文娟,你还要不要脸!嘶!” 手腕忽地传来一阵刺痛。 她垂眸,冷凝的视线落在宋旭升握在她腕间的手,他死死拽住她,力道不算轻。 “江梨初,你够了!” 第19章 现在就去民政局 江梨初闻声仰头,视野被宋旭升冷硬的侧脸占据,他唇线抿直,低沉嗓音似乎透著隱隱的不悦:“妈不就说了你几句吗?至於闹得这么难看吗?” “至於!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你信不信我还能闹得更难看?” 江梨初瞪著他,那双总是清丽的眸子此刻水润緋红,无端生出一种美人动怒的风情。 宋旭升咬著后槽牙,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什么都能纵容她,忍著她,但是唯独家人是他的底线,他绝不允许她言语中伤他的家人。 他眼底慍色渐浓,艰难吐出几个字:“梨初,你什么时候变得……” 说到这他顿了顿,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是就算这样,江梨初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无非是要抨击她市侩爱钱。 果不其然,他紧跟著说道:“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钱,明明你以前那么单纯……” 单纯? 她看不是她没有以前单纯了,而是没有以前好骗了吧。 江梨初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旋即一把挥开他的手:“提钱怎么了?我不光要提钱,还要跟你提离婚!” 宋旭升一滯,脸色沉得堪比锅底灰:“离婚不可能!” “不离婚也行,你让顾宝玲母子俩立马搬走,斩断和他们的一切联繫,並保证再也不管他们,然后把该补偿给我的钱都补偿给我,我就和你继续过下去。” “梨初,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江梨初就知道他捨不得,故意激他:“那就离婚吧。” 听著她接二连三提离婚,李文娟不淡定了,骂骂咧咧:“江梨初,你少拿离婚威胁旭升,真要动真格了,怕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你!” 李文娟自认为能嚇到她,殊不知她巴不得现在就去扯离婚证。 “行啊,现在就去民政局,你看我离不离!” “旭升哥,嫂子这么容不下我,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顾宝玲適时插进来,眼泪如同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顺著脸颊滚落,泪痕晶莹剔透,显得楚楚可怜。 “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妈妈!也不许欺负宋叔叔和奶奶!” 屋里被吵醒的阳阳,一路小跑护到顾宝玲跟前,举起拳头就要去打江梨初。 江梨初不躲不避,压根不把阳阳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 三个女人外加一个孩子,场面混乱得很。 “你们都別说了!” 前后左右都被夹击,宋旭升简直要被逼疯了。 因为一向好脾气的宋旭升发了火,空气难得静謐了几秒。 宋旭升单手叉著腰,取下眼镜,抬手捏了捏眉骨,长睫下的黑眸显露出一丝疲惫。 他不相信梨初会真的和他离婚,但是却能看出她这次是铁了心要一个说法了。 过了半晌,他调整好呼吸,下意识地看向满脸冷漠的江梨初,心里密密麻麻的疼,暗自做了个决定。 他往前走,来到江梨初跟前,想牵她的手,却被避开。 他抿唇,微微拧眉,缓而慢地开口:“梨初,这五年你跟著我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家里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照拂,我也不能安心工作,我对不起你,確实该好好补偿你,你说的每一笔钱我都会还的。” “但是我坚决不同意离婚,我想和你继续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眾人神色各异。 顾宝玲的表情明显一僵。 宋旭升停了停,继续说:“等我这次工作结束后,我就申请调回来,要是实在调不回来,我就带著你一起去西北,咱俩再也不分开了,以后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他话语里藏著无尽的宠溺,口吻也染上了甜蜜和真情,就仿佛他爱惨了她,试图动用一切能挽留的手段挽留她。 头一次在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江梨初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她並没有动摇。 余老师有句话说得好:男人最喜欢发誓,他们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要相信。 她不爱他了,那么他的誓言比狗叫还不如。 江梨初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冷而尖锐地说:“口头上的保证算什么?你要是真心的,就也给我写个借条,现在就写。” 宋旭升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她还是这么冷漠,嗓音极低:“梨初……” “不写是吧?那就去离婚。” “写,我写!” 宋旭升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去拿纸笔。 这期间李文娟一直在劝他不要写,可是宋旭升无动於衷,毅然决然地按照江梨初说的去做。 江梨初环胸在一旁等著,没什么表情地补充:“记得把之前的六百块也加上去。” 宋旭升紧握著笔的指尖一顿,被她眼里的冷淡刺到心痛难耐,深呼吸好几次,才低下头,在落款的地方写下了名字。 江梨初接过借条,確认格式什么的都没有差错后,毫不犹豫地在另一边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现在你满意了?” 李文娟看到宋旭升签下字的那一刻,就捂著上下起伏的胸口喘不过来气,盯著江梨初的表情咬牙切齿,像是恨不能撕了她。 江梨初把借条收好,横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当然不满意。” 说完,她余光瞥向给李文娟顺气的顾宝玲,指著她对宋旭升说:“你妈刚才说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把顾宝玲娶回家了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跟我说你和顾宝玲什么关係都没有吗?你们之前难道在一起过?” 江梨初语气篤定,声音像一把利刃扎进宋旭升胸口,痛得他呼吸停滯。 而他震惊的表情,在江梨初意料之中。 她当初喜欢上宋旭升,就第一时间问过他有没有对象,他跟她说的是他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她才开始靠近他的,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可直到生命结尾,从他和顾宝玲的对话里,她才知道他的初恋原来根本不是她,而是顾宝玲! 根据时间线推断,在她追求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正在和顾宝玲曖昧! 也就是说,宋旭升一边在京市享受著她的追求,一边和远在沪城的顾宝玲保持著书信来往,脚踏两只船,左右摇摆。 最后为了前途和未来,才不得不狠心拋弃了心爱的顾宝玲,跟她求了婚! 第20章 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小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小三,当了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一想到这,江梨初胸口就恨得隱隱作痛,宋旭升这个人渣,无形中害得她做了自己最討厌的那类人。 难怪他放不下顾宝玲,试问哪个男人能捨弃得了心中最爱的白月光? 宋旭升辜负了初恋顾宝玲,肯定对她念念不忘,愧疚不已,才会把她当成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一样对待,事事都对她百依百顺,连钱也是说给就给。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宝玲和她都是感情里的受害者。 可这並不代表她会共情顾宝玲,她对她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抹除。 同样的,她也永远不会原谅宋旭升这个罪魁祸首! 宋旭升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说他和顾宝玲之间什么关係都没有,可是让他当著白月光顾宝玲的面把这句话重复一遍,怕是他很难开这个口! 毕竟只要说出这句话,就是否定他们的曾经,谁知道顾宝玲会不会一气之下戳穿他的谎言呢? 但如果他承认他们两个之前在一起过,那就代表著他以前在江梨初跟前说的都是谎话,夫妻之间哪还有信任可言? 到时候两边不討好,他註定圆不过去。 江梨初抿了抿唇,眼睁睁看著宋旭升眉头越皱越紧,眸光闪动,似乎在挣扎著什么。 最后他的眼睛望向了一旁的顾宝玲。 没一会儿,顾宝玲就站了出来:“嫂子,你这么说误会可就大了,乾娘刚才那是跟我开玩笑呢,我跟旭升哥什么关係都没有,也没有在一起过。” 在顾宝玲说完这话过后,宋旭升不动声色地鬆了口气。 “梨初,你听到了?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他目露无辜,尾音透著一丝受伤的颤抖。 江梨初不得不佩服他演技高超,也佩服他临危不乱的淡定。 宋旭升向来谨慎,和顾宝玲谈的时候也没几个人知道,要想抓住他的把柄並不容易,她也没指望他能承认。 她闭了闭眼睛,撇开头说:“我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 宋旭升心头一跳,摁住那股不安,他含糊地说:“好,我会儘快给他们找一个住处。” 他没说具体日子,江梨初心里也清楚他是狠不下心赶走顾宝玲母子的,儘快两个字,就跟他上辈子无数次做出的承诺一样,只是个骗她的说辞。 “不用儘快了,你妈不是在这儿吗?我看她们母女情深,乾脆让你妈把她的亲闺女和亲孙子领走得了。” 话里话外,全是对李文娟和顾宝玲刚才对话赤裸裸的讥讽,懟得人心气不顺。 还没等宋旭升表態,李文娟就先不乐意了:“江梨初,你怎么说话呢?”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江梨初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说话就这样,你不爱听让你儿子和我离婚啊。” “你你你!”李文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梨初嘴巴这么厉害呢?感情以前的温顺都是装的? 或者是江梨初现在就拿捏死了宋旭升不愿意和她离婚,故意在她面前拿腔拿调,报復她以前让她做这做那的? 李文娟在今天之前还確定她拿捏了江梨初,可现在,有些拿不准了。 “妈,不如就让宝玲去你那住一段时间吧。”宋旭升眼神微闪,顺著江梨初的话提议。 李文娟不想自己儿子为难,嘆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行吧。” 但她內心是极度不愿意的,就他们那个屋子,哪里住得下那么多人? 宋旭升和李文娟帮顾宝玲母子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宋旭升就亲自送他们回去了。 江梨初算是看明白了,越在乎体面懂事,就被欺负得越厉害。 对付这一家子,与其忍气吞声求一个和平,不如发“疯”图强,又爭又抢,才是保全自己利益的最佳手段! * 宋旭升爸妈住的房子在另一片家属院,隔了两条街道,走过去还是要费点时间。 李文娟一想起刚才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可看著儿子情绪不高的侧脸,还是按捺住怒火,连忙出声安慰。 “旭升,江梨初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她那个人我还不清楚?心软!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哪里捨得和你一直闹脾气?让你写借条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放心,估计要不了两天,她就会主动跟你和好的。” 远嫁的女人,不靠丈夫还能靠什么?难不成靠她那个支离破碎的娘家? 江梨初对宋旭升的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要是能捨得离婚,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宋旭升脑海里全是江梨初刚才的变化,此时听到李文娟的话,抿了抿唇,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知道,等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旭升哥……”顾宝玲咬著下唇,眼泪在打转,自责地开口:“都怪我,不然嫂子也不会和你提离婚。” 她眼眶湿漉漉的,带著哭腔的声音软糯娇媚,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顾宝玲长得不算特別漂亮,顶多算是小家碧玉,但是她柔弱可怜,一举一动就能轻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宋旭升內心深处一直觉得当初的事是他对不起顾宝玲,刚才她又不计前嫌地帮他说了话,他是感激她的,同时也愧对她。 可他也清楚,如果他一直和宝玲纠缠不休,梨初肯定还会胡思乱想,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清白的关係。 思来想去,他嘆了口气,放软声音:“宝玲,就先委屈你一阵子,等过段时间我再重新帮你找个住处。” 闻言,顾宝玲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她做这么多,要的可不是跟宋旭升划清界限。 想甩掉她?没门。纵使心中再恨,表面上她还是眨巴著水灵灵的眸子,可怜兮兮地说:“要是我也能像嫂子那样,有个体面的工作就好了,阳阳也就不用跟著我吃苦。” 李文娟一听这话,也开了腔:“就是,你回头跟江梨初说说,让她帮咱们宝玲找份好工作。” 梨初正烦著宝玲呢,怎么可能愿意帮忙找工作? 但是面对顾宝玲的卑微请求,宋旭升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含糊应了下来。 * 送走顾宝玲之后,宋旭升有意和江梨初亲近,修復已然走向破碎的关係,但奈何他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心有余而力不足,效果自然不太好。 而江梨初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还藉口他太晚回来会打扰到自己,顺理成章把他赶到了隔壁房间去睡。 一连两三天,他们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晚上不用和臭男人挤一张床,江梨初终於能睡个好觉了。 生活恢復了难得的平静,仿佛回归了正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六上午,江梨初准时去见了张兰熙的哥哥张青贤。 第21章 把离婚提上日程 一家装修清雅的茶馆,一楼没什么人。 她到的时候,张青贤已经在位置上了。 过了早饭时间,所以他只简单点了一壶碧螺春和两碟生瓜子。 “来了?”张青贤见到她,冲她礼貌一笑,旋即给她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杯茶水。 江梨初拿著包坐下,回以一笑:“谢谢。” 说完,不经意一抬眼,却瞧见他下巴处的新伤,她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下巴怎么回事?” 张青贤穿著一件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形頎长,衣冠楚楚,隱隱可见未来在律师界叱吒风云的风采,只不过现在他脸上掛了彩,正经中透著与之不相符合的痞气。 江梨初忽地想起来,这位曾经的绰號,可是“痞子律师”来著。 张青贤顺著她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轻微的刺痛疼得他齜牙咧嘴,訕訕笑道:“啊?这个啊,没事儿,刚从一个委託人那过来,不小心被砸了一下。”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江梨初好奇问:“什么东西砸的?都肿了。” “菸灰缸。” 张青贤说得轻鬆,江梨初却皱了皱眉头。 “你不疼啊?” 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张青贤懵了下,心跳驀然缓了一瞬,像是被人攥住了,发痒发麻,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暴露了什么。 “嗯?” 俏皮灵动的尾音响起,委婉提醒著他的走神。 意识到自己看她的时长过於久了,张青贤立即收回目光,极力克制著情绪外露,但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疼了。” 江梨初被他逗趣的语气惹笑了,红唇也不禁扯出一个弧度。 她和张兰熙私下关係交好,所以跟张青贤也见过几次面,关係称不上亲近,但还算过得去,偶尔他也会像对待张兰熙一样,跟她开玩笑。 他有分寸,也还算幽默,並不会让人觉得不適。 点到为止,张青贤收敛起笑意,主动说回正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落下,原本还算轻鬆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桌子下,江梨初紧张地扣著手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试探性地开了口:“我想帮一个朋友諮询一下有关离婚的相关事项。” 张青贤微不可察地拧眉,静静等待著她的后话。 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就顺理成章了。 江梨初没有过多扭捏,平静又理智地表明意愿:“如果女方单方面提出离婚的话,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能儘快办好离婚手续?” 张青贤眼底情绪复杂,指腹来回擦过杯身,他处理过很多种案件,有时候只要对方往那一坐,他就能判断出对方话里的真假,亦或是诉求。 她要离婚? 为什么? 她的丈夫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还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茶水刚刚上上来,有些烫手,张青贤被烫了好几次,可他置若罔闻,思绪快速流转,不断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她的家务事,可是却很难冷静下来。 喉结滚动,他端起杯子抿了口热茶,在江梨初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开了口:“离婚的话,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一个是协议离婚,条件是夫妻双方自愿离婚,这就比较简单了,一般只要妥善解决好財產分割和子女抚养等方面的纠纷,达成书面协议,基本上很快就能办下来。” “另一个就是诉讼离婚,核心要件是夫妻感情確已破裂,要么一方有法定过错情形,比如出轨、重婚或者家庭暴力之类的,要么有因感情不和存在分居事实的……” 听到这,江梨初迫不及待追问:“我跟我丈夫因为工作分居了五年,算吗?” 可是一问完,她就懊恼地咬了下唇。 张青贤看出她的窘迫,体贴地给她杯子里添了点茶,才继续说道:“你也说了,你们是因为你丈夫的工作才被迫分居的,並不符合感情不和这一条件,如果他不承认,那么很难离得下来。” 江梨初往椅子上一靠,烦躁地捂住额头,看来不管在什么年代,离婚都很难啊。 她想到后世看得那些个离婚新闻,心里顿时凉了大半。 可她又不可能因为艰难就选择不离婚,於是努力整理好情绪,不死心地问:“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单方面提出离婚,只要我丈夫坚决不同意,就离不了了?”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说有一定的难度。” 说完,他又补充:“不过,我可以帮你。” 和张青贤聊完,江梨初心情好转了不少,虽然一切都还没落定,但是至少可以確定,这个婚是离得下来的。 再加上有张青贤的帮助,拿到离婚证只是时间问题。 她真该庆幸,这个时候的张青贤身价並没有那么逆天,甚至称得上划算,她请得起。 离婚正式提上了日程,江梨初特意去百货商场逛了逛,打算好好庆祝庆祝。 她买了一堆原先不捨得买的护肤品,又挑了两条色彩鲜艷的漂亮裙子,还顺带搭配了一双带跟的黑色小皮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江梨初提著大包小包,美滋滋哼著歌进入臥室,想著把东西全都收起来,可是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內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 推开门一看,发现屋子里的人是宋旭升,他背对著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江梨初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床头柜里那封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以为是他察觉到了异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几乎是三步並作两步衝过去,拦下宋旭升翻找的动作。 江梨初把他弄乱的地方收拾好,扭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翻我东西干什么?” 宋旭升悬在半空的手僵在那,被她突如其来的责怪弄得不知所措,吸了口气,喉咙发乾道:“我给你买了盆,想著找把剪刀把枝叶修一修。” 他的语气柔和,像是一抹清雅的微风拂过,一分试探,两分小心,剩下的全是委屈,显然是在竭力討好。 听到他的话,江梨初眸光微动,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椅子上的那盆红色夫妻海棠上 苞和绿叶交相呼应,开得娇艷无比。 夫妻海棠的语是深情与相思,寓意著家庭美满、夫妻和睦。 他现在送她这个,多少是沾点晦气的。 不过拋开別的不谈,刚才那个事,確实是她误会了他。 江梨初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长睫眨动,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不必买这些,浪费钱不说,我也不喜欢。” 宋旭升疑惑挑眉:“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最喜欢的吗?” 刚在一起没多久,他给她买过一次。 这种东西,华而不实,枯萎了就只剩几片枯枝残叶,彻底变成腐臭的垃圾。 在农村,砍来餵猪都觉得麻烦。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暗示他给她送,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他便用攒下来的生活费给她买过一束。 因为觉得浪费钱,他特意让店员挑了几支最便宜的菊。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那么喜欢。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她接过时的欣喜雀跃,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浅浅酒窝在脸颊若隱若现,笑容青涩灿烂,比还美上几分。 所以她收下后,肯定会原谅他的。 第22章 问她討要东西 江梨初自然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她是喜欢,尤其喜欢他送给她的。 可是那是以前,现在的她已经不稀罕了。 “你有五年没给我买过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 她嗓音很轻,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和失望,冻得宋旭升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梨初皮肤白皙,五官艷丽深邃,轮廓线条常常给人一种凌厉美,但她平时很喜欢笑,嘴角往往带著好看的弧度,显得柔和。 可一旦她不笑了,就会映衬出她本身的清冷气质,越发加深那股浓烈的距离感。 有一瞬间,宋旭升觉得她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上,不管他如何伸手都够不著她。 他深邃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他绝对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搂了搂,想要让两人更亲昵一点,声音也压得比往常低一些:“有关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研究院信號差,交通不便,我们又离得那么远,有很多事不是我不想做,而是做不了,並不是我想故意冷落你……” “梨初,你能明白吗?” 江梨初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不明白。” 他这么说,只是在强调他有多么不容易,逼著她善解人意,不要跟他计较这些小事了,而不是真正解决问题。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几束,而是他能哄哄她,仅此而已。 闻言,宋旭升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著脾气说:“那我以后隔段时间就给你送束,把以前没送的都慢慢补回来,好不好?” 江梨初没吭声。 见她不说话,宋旭升眉头蹙了蹙,她这次发的脾气比以往都要大,实在是太难哄了! 以前都不需要他买东西给她,只要说两句好话,她就会自己把自己哄好,然后贴上来,可这次,他东西也送了,好话也说了,她居然还是不低头。 宋旭升眨了眨眼睛,思忖著还有没有別的法子可用,目光却被她手里提的一堆袋子吸引。 这是给他买的? 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期待,不由主动岔开话题:“你去买东西了?” “嗯。” 江梨初合上抽屉,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不紧不慢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她每拿一样,宋旭升的心就沉一分。 她买了一堆东西,竟然没有一样是买给他的。 想当初,她就是出去简单吃个饭,都会给他带个小礼物。 可现在,她连根毛都没给他带。 “梨初……”他想问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毕竟有些话要是直白说出来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有些丟脸。 就像是他在向她討要东西。 默了默,宋旭升想到了什么,眉梢涌起几分担忧:“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楼下社区公告上贴了颱风预警,未来几天记得注意安全。” 闻言,江梨初往衣柜里掛裙子的手一顿,倒也不是特別意外。 沪城临海,每年都会遭受几次颱风,这段时间天天下雨,风还不小,是有点儿颱风来临前的徵兆。 只要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儘量不出门,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事。 只不过颱风要是真的来了,单位就会放假,到时候她不就得和宋旭升长时间单独待在一起? 江梨初秀气的小脸当即皱成了一团。 宋旭升察觉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对颱风来临感到不安,嗓音轻柔地安慰:“有我在家陪著你,不会有事的。” 就是有他在家,才会有事。 江梨初心情烦躁,祈祷著颱风不要来,可是隔天她就收到了单位放假的通知。 前脚刚到家,宋旭升后脚就提著购置的物资进了门。 天际昏暗,丛丛乌云將暑气团团包裹,沁来丝丝凉意。 江梨初站在客厅的阳台,微微仰著头,脖颈纤细白皙,有条不紊地用晾衣杆把前天洗好的衣服全都取了下来。 掛衣区没有多余的地方掛了,只能一件件叠起来。 宋旭升把东西放到厨房的柜子里,走过去帮忙。 夫妻俩用的是同款香皂,在狭小的空间里,香味几乎融合在一起,宋旭升凝注著她的发顶,注意到她额角的疤已经脱落。 一部分藏在髮际线里,另一部分暴露在皮肤外,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跡。 宋旭升折衣服的手顿了顿,沉声打破安静:“我刚才去了趟爸妈那,他们都念叨著你呢,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望一下他们?” “这不是颱风要来了吗?我去干嘛?” 江梨初语气很淡,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和他拉开距离。 宋旭升看著她眼眸笑道:“那就等颱风过去,我们一起去一趟?” 江梨初没接话,宋旭升就当她默认了。 沉默片刻,他凝视著她的表情,想到临走前他妈交代给他的事,犹豫著开了口:“对了梨初,还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江梨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秀眉拧成结,朝他递去一个眼神,问:“什么事?” 宋旭升有些难以启齿,“我听我妈说,宝玲她这些天都在努力找工作,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说到这,他敛眸,小心翼翼瞅了眼江梨初的反应,可惜她低垂著眼眸,他看不太真切。 宝玲这两个字几乎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敏感词汇,宋旭升其实不太愿意提及,但是架不住他妈一直念叨,只能硬著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了解宝玲,她肯定是觉得麻烦了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才想著儘快稳定下来搬出去。” 江梨初闭了闭眼,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很清楚,他说这些废话,除了给顾宝玲挽回形象,还有別的目的。 宋旭升深吸一口气,委婉地说道:“宝玲她要带孩子,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工作,总不能天天麻烦咱妈帮她带阳阳对不对?” 他说的话真有意思,麻烦李文娟不行,麻烦她就可以? 宋旭升没看出她的隱忍,还在继续说:“梨初你在这儿住了五年,对周围比较熟,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 “能不能帮她找工作?” 心思被看穿,宋旭升薄唇动了动:“梨初你不是不想宝玲住在我们家吗?你要是能帮她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等她有了稳定收入后,也就能搬出去了。” 江梨初心里止不住的冷笑,瞧她的好丈夫,多为她著想。 知道她討厌小三,还出主意让她自己想办法把小三赶出去。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单位氛围不错吗?我听说最近正在招学徒,要是可以的话,你帮宝玲问问还能不能插一个人进去?” 听到这句话,江梨初捏了捏掌心,瞬间不淡定了。 她就知道以顾宝玲的性子,不可能消停下来! 竟然跟上辈子一样,又打起她工作的主意! 第23章 抢工作?做梦去吧 上辈子宋旭升也提出过让她给顾宝玲找工作这个要求,当时她觉得他说得对,想著儘快让顾宝玲搬出去,她也就没理由缠著宋旭升了,便全心全力帮忙。 然而顾宝玲一个初中学歷,找个工作又想工资高,又想轻鬆,还想有时间照顾孩子,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她几乎跑遍半个沪城,都没能找到顾宝玲满意的,不是嫌弃这个,就是嫌弃那个,最后她忍无可忍,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顾宝玲便顺势在宋旭升面前装委屈装可怜,颤颤巍巍说觉得她的工作不错,宋旭升就让她把顾宝玲介绍进她的单位。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呢?然而耐不住顾宝玲天天在家里作妖,她没了法子,只能答应下来。 谁知道顾宝玲入职后,在背地里使了一些齷齪的手段,不仅抢走了原本属於她的工作,还逼得她不得不从报社辞了职。 可是上辈子这些事发生在两三个月之后,根本就没那么早,为什么这辈子会提前这么多? 难道是因为她对顾宝玲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又提出了离婚,让宋旭升感觉到了“危机感”,所以选择將权宜之法提前了? 江梨初捏了捏指尖,掩去一瞬间的讥讽,平静地勾了下唇:“顾宝玲想要我的工作?” 宋旭升下頜线绷紧,慌忙解释:“梨初,你別这么敏感,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宋旭升从来不关心她的工作,如果不是顾宝玲调查后告诉他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报社正在招学徒?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望著他极力掩饰的模样,江梨初轻笑了下,“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只不过现在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觉得她有什么本事让报社录取她?” 沪城日报人才济济,同时竞爭也很激烈,会计不仅要做帐,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还需要负责做一些杂事,比如帮忙整理资料什么的。 上辈子是因为有她的担保,所以只有初中学歷的顾宝玲才能被破格录取,这辈子呢? “我也知道报社的招工门槛比较高,这不是让你先去问一问嘛。” “宝玲她在南方陪著她丈夫做生意的时候,耳濡目染,也算是有过经验,而且她很聪明,一点就通,我相信只要你肯时间教她,她很快就能上手的。” 江梨初没忍住嗤笑一声:“既然她那么聪明,你怎么不乾脆把你会的都教给她,让她跟著你工作?” 他可真是搞笑,自己嫌麻烦不想时间精力帮顾宝玲找工作,就把烂摊子交给她,她又不是垃圾桶,什么垃圾都接收。 宋旭升一噎,呼吸微滯:“你……” “我什么?”江梨初好整以暇地挑眉。 宋旭升沉沉嘆息,好脾气地说:“梨初,你明知道我的工作具有保密性,我怎么可能教她?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开什么玩笑了?难道我的工作就没有保密性了吗?难道我的工作就简单了吗?这年头学会计都是要找师傅带著入行的……” 江梨初有些情绪激动地说了一长串,但不管她如何气愤,宋旭升始终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让她的不满无处宣泄。 说著说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玩味地补充:“这样,你让她认我当师傅,我就帮她。” “嫂子,你不想帮忙就算了,没必要这么侮辱我!” 顾宝玲突然推开大门冲了进来,眸底似有涟漪水光,声调委屈中透著股不服输的颤音,令人心疼。 江梨初看著突然冒出来叫唤的顾宝玲,翻了个白眼。 哭,又哭! 她的眼睛是水龙头吗?动不动就放水? 顾宝玲泛红的眼睛掠过宋旭升,直勾勾望向江梨初,一字一句哽咽道:“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初中学歷,比不上嫂子你大学毕业有文化,活该只能做些脏活累活,但是我有骨气有尊严,由不得你隨意欺负我。” 听完她的控诉,江梨初只觉得荒唐可笑,就算她想在宋旭升面前立坚忍不拔的小白人设,也不是这么立的吧? “你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都是孩子妈了,跟著你丈夫南下做生意,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呢?” “我让你认我当师傅就叫侮辱你了?你未免太脆弱了点儿。” 她当初找工作时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沪城话,也经歷过一段时间的四处碰壁,好不容易面试进入报社后,因为专业不对口,也是从杂活累活开始做的。 这年头网络不发达,要想掌握一门手艺,基本上都得靠人教,可是你一个外乡人,没亲没故没背景的,谁愿意教你? 为了能在师傅任洪兵手底下学到本事,她没少给对方送好处,钱了,好话说了,苦也吃了,才慢慢被接纳,学到些真东西。 而顾宝玲从第一步认师傅就觉得难以接受,觉得是在侮辱她,那她还学什么呢? “宝玲她家里条件艰苦,她爸又为了我爸摔伤了腿,这才没机会上高中,读大学,所以你別因为学歷就看不起她,让宝玲认你当师傅,確实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 江梨初瞪向一旁和稀泥的宋旭升,见他又心疼上顾宝玲了,不由冷嗤道:“这个社会並不是谁惨谁有理,她上不了学跟我有什么关係?” “你想让我教她学会计,又不想让她叫我师傅,当我是什么好心的冤大头吗?” 宋旭升说不过她,脸色越发难看,忍不住沉声指责:“梨初,你怎么这么没有同理心?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在我面前护著別的女人。” 眼见和她讲不通道理,宋旭升抿了抿薄唇,看了眼一旁的顾宝玲,无奈地表示:“梨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这个忙,行吗?” 他面容俊逸,拧起的眉峰下,是一双深邃带著恳求的黑眸,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江梨初眼眸微闪,望著他,过了半晌,勾了勾唇:“行啊,等放完假我就去问问我领导。” 宋旭升本以为还要跟她再周旋片刻,没想到她会忽然之间改变態度,还答应得这么爽快,明显怔了怔。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狐疑,可是盯著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异样。 江梨初耸了耸肩,“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我答应了你还不乐意了?那我不帮了……” “別。”宋旭升狭眸微眯,抬手扶了扶镜框,温文尔雅的脸上浮出笑意:“梨初,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真好。” 他唇边弧度上扬,好看得不得了,似乎並没有起怀疑。 江梨初也跟著笑了笑,眼底深意加深了两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宋旭升也想到了什么,疑惑开口:“宝玲,你怎么过来了?” “阳阳他有个玩具落在这儿了,吵著闹著要玩,我就想著过来拿一下,走到门口发现门没锁……” 江梨初敏锐抓到重点:“发现门没锁,就偷听到现在?” 顾宝玲摆摆手:“我没有偷听,我才刚到……” 见她一副假装无辜的绿茶样,江梨初再次翻了个白眼,“呵呵,谁信啊?” 顾宝玲小嘴一扁,又要委屈哭了:“旭升哥,我真的没有偷听。” 见状,宋旭升自然是相信她的,於是不赞同地对江梨初使了个眼色。 江梨初懒得再和他们废话,拿著折好的衣服,转身回了房间,没多久,提著包走了出来。 宋旭升皱了皱眉毛:“梨初,你这是去哪儿?” 第25章 嫂子会不会有新欢了 不过这种独属於夫妻之间的私密事,不太好跟別人倾诉,更別提对方还是个女同志,於是他扯了扯唇,打算糊弄过去。 “没有的事,只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怕打扰到梨初晚上休息,才主动搬过来睡两天的。” 顾宝玲歪著头,水灵灵的眸子眨呀眨,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和嫂子分开那么多年,有陌生感是正常的,只要不变心就算好的。” 紧接著,顾宝玲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怕就怕那种不检点的,背著丈夫在外面偷了人,变了心,才会抗拒自己的丈夫碰自己呢,哎哟,瞧我这张嘴,怎么能举这种例子呢,旭升哥你可別放在心上。” 说完,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是我说,旭升哥你这次回来,嫂子对你未免也太冷淡了点,我听说夫妻分开久了,就容易有新欢……” “你別说了,我相信梨初,她不是那种人。”宋旭升嘴上那么说,眉头却已然皱起。 顾宝玲看在眼里,没有再乘胜追击,不然很可能会起反效果,於是点到为止,“旭升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阳阳还在家等著我,我就先回去了。” 顾宝玲的话在宋旭升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回来后江梨初的种种变化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掠过,不可否认,江梨初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確实远不及五年前那样热烈。 可时间会冲淡一切,他们那么久没见,感情淡了情有可原。 但是绝不会淡到提离婚的境地。 梨初之前给他写的每一封信,都在诉说对他的思念和爱意,甚至最新一封都在盼望著他回来,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內转变那么多。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难不成她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宋旭升自己压了下去,她那么爱他,从未多看过別的男人一眼,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呢? 他绝不允许! 另一边,江梨初骑著家里的自行车,驶向离家最近的邮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颱风快来了的缘故,外面的风比平常大上许多,衣服裤子都被吹得鼓了起来,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自从出院后,她被各种事情缠绕,上班时间又没空来邮局,差点將正事给忘了,趁著放假,颱风又还没来,赶紧来邮局把信给哥哥寄过去。 看来和她抱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少,邮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空气里还散发著一股独特的氛围,像是由纸张、油墨和旧木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江梨初摸了摸包里装好的信件,挑了个最边上的队伍站了过去。 排队的间隙是枯燥的,就当好不容易要轮到她的时候,隔壁队伍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 “欸欸欸,这位大婶,你怎么能插队呢?” 一道清脆洪亮的女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也包括江梨初。 她循著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较为熟悉的面孔。 见义勇为的小姑娘瞧著二十出头,穿著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发扎成两个麻辫搭在身前,脸颊白净,眼如水杏,透著股知识分子的温婉大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江梨初回想了几秒,就认出来对方是之前在那位贺姓军官家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学生。 好像叫什么清月来著。 插队的大婶被人戳破行径,不爽地扭过头,一看出头的是个小姑娘,当即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地说:“我又没插到你前面,你看別人都没意见,怎么就你有意见?” 大婶身宽体胖,满脸横肉,眼神散发著犀利的精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嗓门堪比大喇叭,一张口,口水四溅不说,还极具威慑力。 可贺清月完全没被她唬住,叉著腰大声骂回去:“咱们一条队伍的,你这叫没插到我前面吗?” “那咋啦?我一大把年纪了,身体不好,插个队怎么了?人小女孩都没说什么呢。” 说完,大婶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被自己插队的女生,目露凶光,隱含警告。 后者身形纤瘦,畏畏缩缩,瞧著就是个胆小的,被大婶狠狠一瞪,就嚇得缩起脖子,一个字都不敢吭声。 看到这儿,江梨初大概猜出来,是这个大婶突然从队伍后面插到了这个女生前面,贺清月看不过去,替女生出头,也是替她自己打抱不平 眼见女生靠不住,贺清月也没揪著她不放,转而开始寻求別人的帮助:“这个大婶明目张胆插队耶,这么没素质的事,你们都没意见吗?”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除了几道小声的议论,没有人理会她。 见状,大婶的脸色写满了得意:“看到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清月明显没想到这条队伍这么多人,没一个帮她的,气得脸都红了,但她没有执著於和大婶理论,而是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你们真的对插队没意见吗?” 结果还是一样,仍旧没有人发表意见。 对於这样的结果,贺清月似乎已经料到了,只见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扬声说:“那好,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闻言,大傢伙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拿著自己的东西,气势汹汹地走向了队伍最前面,站到了第一排。 剎那间,那条队伍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但还是没有人吱声。 过了半晌,大婶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指著她骂道:“我看你年纪小,还是个学生吧,怎么这么没素质啊?哪有你这样的?直接插到最前面?” 贺清月回敬她一个白眼,撇撇嘴道:“这位大婶,我问过了的,別人都没意见,怎么就你有意见?” 一句话懟得大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黑成了煤炭。 而她说完后就不再理会大婶,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选择了无视。 大婶气急败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排在后面的一个大哥给开口赶走了。 江梨初凝视著贺清月天不怕地不怕的侧脸,不由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和胆魄,暗自勾了勾唇。 不曾想下一秒,贺清月就凑到了她面前,一脸好奇地问:“这位姐姐,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我看你挺面熟的。” 江梨初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搭话,一时愣住了,等她张了张嘴想要回復的时候,邮局的工作人员刚好叫到了她的名字。 江梨初和贺清月对视了一眼,后者努努嘴,示意她先去办正事。 长途跨省寄信,手续比较繁琐,要填写的信息也就比较多,等她弄完,贺清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梨初也没放在心上,刚要离开,贺清月那条队伍的工作人员突然从柜檯里探出头,著急忙慌地叫住了她。 “我看她刚才和你说话了,你们是不是认识?”没等她回答,工作人员又补充道:“她的本子落在柜檯了,你要是认识她就帮她带走唄。” 说完这句话后,工作人员就把本子递给了她,转而去给其他群眾办理业务去了。 江梨初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下意识想要把本子还回去,但是在人声鼎沸的环境里压根插不上话,再加上柜檯前全是涌上来諮询的群眾,她夹在中间很是难受。 有人见她迟迟不动,不耐烦地催促:“这位同志,你信寄完了就走啊,挡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无奈,江梨初只能拿著本子,暂时走出最拥挤的那段路,手里的本子包装精美,保存完好,蓝白色的封面没有一丝划痕污垢,看得出来主人平日里应当很爱护。 江梨初嘴角绷紧,只觉得手里的本子像个烫手山芋,想要转身进去还给工作人员,又觉得贺家离邮局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她跑一趟也没啥事。 回头看一眼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她抿了抿唇,思索再三,最终决定还是跑一趟贺家,把本子交到对方手里就回家,也耗不了太长时间。 谁知道,这一去,差点回不来了。 第26章 在雨中扑向他怀里 站在这栋熟悉的民国老建筑跟前,江梨初敏锐察觉到风越来越大了,夹杂著一股子海水的咸味儿,刺得鼻腔和喉咙痒痒的,很不舒服。 看著阴云密布的天空,以及不远处被风捲起升到半空的几片落叶,心里隱隱有股不好的预感,情绪也不由在此刻变得焦躁起来。 她忍不住再次伸手摁了次门铃。 一抬头,就看见庭院里缓缓出现的贺宥礼。 他穿著一件单薄修整的白衬衣,推著轮椅慢慢朝她的方向靠近,跟上次见面不一样,这次他將扣子规规矩矩繫到了最上面一颗,与他那冷厉的眉眼相得益彰。 见到来人是她,硬朗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短暂诧异。 但很快,他表情便恢復了平静,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院门,薄唇轻启,声音很是低沉:“抱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来得慢了些。” 他说话很客气,但因为他长著一张天生薄情的厌世脸,莫名给人一种疏离之感,让她无法彻底放鬆下来和他装熟。 实际上,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熟。 江梨初捏了捏掌心,勉强扯出一个笑:“没关係,我也没等多久。” 贺宥礼目光自她侷促的小脸扫过,眼瞼微敛,不自觉放缓语调:“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对视之下,他身上那种压迫感更甚,江梨初呆滯了一下,微风携著凉意吹拂在面上,才恍然回神,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连忙低头去翻找放到帆布包里的本子。 “我刚才在邮局偶遇了贺小姐,她的本子不小心落在柜檯了。” 一阵手忙脚乱,她总算有惊无险地將本子递到了贺宥礼跟前。 贺宥礼接过本子,骨瘦修长的手指翻开一页,不多时,指尖落在贺清月三个大字上面,轻轻敲了敲,“是清月的东西,谢谢你跑一趟。” 闻言,江梨初鬆了口气,“既然確定是贺小姐的东西,那我就先走了。” 对话到此结束,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去推停放在一旁的自行车,想著快点回家去。 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冷风迎面吹来,风劲大得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身形也晃了晃。 还没等她站稳,天空就被撕了一个大洞,积蓄已久的暴雨如利剑般倾盆而下,又急又猛,夹杂著猛兽般的狂风,仿佛要將路径上的一切事物给吞进去。 大雨磅礴,无休无止,如同倾泻而下的珠帘,一颗又一颗,猛烈地击打在路面上,瞬间將大地淋透,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震撼人心。 好不容易等到一阵强风过去,江梨初余光却瞥见墙面上方一根粗壮的树枝被风折断了,大幅度晃了晃,直直砸向下方的贺宥礼。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那一瞬间,江梨初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衝上前,扑向浑然不知的贺宥礼。 她紧紧闭著眼睛,可想像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倒是身下的贺宥礼,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极为克制的闷哼。 竟然是贺宥礼用胳膊挡住了那根砸下来的树枝,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 江梨初动了动身子,发现细软腰间不知何时横上来一只宽厚大掌,宛若铜墙铁壁一样牢牢禁錮著她,她轻轻抬眼,撞进了一双冷清淡漠的狭长眼眸。 深邃,复杂,且晦涩不明。 就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雄鹰,仿佛多跟他对视一眼,就会陷入无法言喻的危险。 他的眼神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是触电般迅速蔓延,令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却退无可退,感受到他手臂之间的方寸之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不妙。 头顶和脸上到处都覆盖著沉甸甸的树叶,雨水顺著叶子浇灌在脸上,狼狈不堪,儘管她有意识地用胳膊撑住他轮椅的两侧,但还是被树枝压得直不起腰来。 她和贺宥礼离得很近,几乎面对面贴在一起,他略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仿佛无数根羽毛拂过,痒得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喷嚏。 “能起来吗?” 不轻不重的吐字,惹得江梨初躥红了整张脸,挣扎著从他的怀里起来了。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就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脚下的积水就已经快要淹没鞋底,狂风拼命地吹,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一片黑暗,仿佛末日降临。 若不是贺宥礼扶了她一把,她早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又摔了下去。 颱风来了!得快点躲进屋子里。 江梨初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她又不可能丟下贺宥礼一个人离开,没有过多犹豫,便推著他快速往屋內衝去。 然而贺宥礼比她想像的要重很多,回到房子还要经过一段斜坡,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成功进到房子里面,迅速关上大门之后,她已经累得连连喘息。 瞧著外面肆虐席捲的狂风骤雨,江梨初捂著胸口后怕地鬆了口气。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她好像未经允许私自进入了別人的家里…… 江梨初清洌的眼底绽放出一抹不自在,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贺宥礼乌黑茂密的发顶。 视角偏差,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正欲开口打破沉寂,就听到他低醇的嗓音响起:“等风雨变小之前,你就先待在这儿吧。” 话毕,贺宥礼便操纵著轮椅,和她拉开了距离。 贺宥礼在沪城待的时间不长,怕是不清楚沪城的天气,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停。 儘管江梨初心里明白,但是她並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不是该死的颱风登陆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大雨,很快就能停下来。 这年头没有后世那么准確的天气预报,只能依靠以往经验,相关部门提前放出消息提醒群眾,有时候很准,有时候跟狼来了一样,只是虚惊一场。 浸湿髮丝的雨水顺著额头流向眼角,江梨初颤了颤眼睫,伸手抹了一把脸,视线恢復清明的同时,也让她看清了离她两米开外的贺宥礼。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稍显凌乱的发梢还在向下滴水,滑过高挺鼻峰,两瓣紧抿的薄唇,顺著下頜线条,向下流淌过修长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最后没入衬衫领口里。 他原本做工精良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浸湿成透明状,紧紧贴合著他挺阔饱满的胸肌,以及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黑色长裤下,隱约还可以窥见劲瘦的腰身,极具视觉衝击力。 跟后世那种泡健身房但实际很虚的肌肉男不同,他的身躯紧实又健硕,小麦色的肌肤健康又性感,男友力爆棚,安全感满满,一看就是在军队里正儿八经训练出来的。 江梨初刚平復好的心情又开始翻滚,脸再次烧了起来,就连耳根都红透了。 第27章 踏进他的私人领域 生怕对方看出异样,江梨初一边在心里喃喃著非礼勿视,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但心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真的已经坐轮椅快两年了吗?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不说,连肌肉轮廓都还那么明显。 贺宥礼也察觉到自己处境的难堪,眉峰不易察觉地皱起,“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他原本平静的声线,此时也染上了几分低哑,有种莫名的禁慾感。 江梨初没有应声,只是轻微点了点头,过了会儿,確定四周没有动静后,才悄悄睨过去一眼,客厅內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经过那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不是看外貌的小姑娘了,没想到面对极品帅哥,还是会不好意思,看来她本质上还是个顏狗。 也是,要不是看脸,她当初也不会对宋旭升一见钟情。 收回思绪,大大的眼睛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天气不好,室內有些昏暗,陌生的环境里,江梨初不免有些侷促,如贺宥礼所言,这栋房子除了他,似乎並没有其他人在。 也就是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江梨初深吸一口气,四肢尷尬的不知道往哪儿放。 淋了雨,身上黏糊糊的,动一下胳膊都难受,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状態也没比贺宥礼强多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说是成了落汤鸡也不为过。 只不过她今天穿的是深色衣服,就算湿透了也看不出什么,她拿手扯了扯衣领,的確良的料子,不怎么透气,还没离开肌肤多久,就又贴了回去。 江梨初好看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但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想换衣服就能换,想洗澡就能洗,处处都充斥著限制。 裤子湿了,主人此时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坐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只能在原地打转,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大雨,一会儿瞅瞅墙上的装饰画。 好在贺宥礼没有忘记她的存在,没一会儿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因为腿脚不便,他的房间设在一楼走廊最外面的那间,客厅沿途没有摆放装饰物,轮椅进出很顺畅。 他换了件黑色的短袖衬衫,露出结实的手臂,头髮似乎也擦过了,尽数撩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利落的背头造型给他平添了几分严肃硬朗。 江梨初瞧著他清爽的模样,心里別提多羡慕了。 许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他粗糲宽厚的手递过来一条毛巾,“擦擦吧。” 江梨初没有扭捏,道声谢后,便伸手接了过来。 彼此带著凉意的指腹相触,转瞬即逝,贺宥礼黑眸微敛,指尖在掌心摩挲了两下,驀然补充道:“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右手边。” 江梨初抓起毛巾就往头髮上招呼的手一顿,懵怔地“哦”了一声,並没有多想,提步朝走廊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清月的衣服你应该能穿,不过我上不了二楼,你自己去拿可以吗?” 闻言,江梨初转了下脑袋,能换一身舒服乾净的衣服固然很好,但是哪能隨便动別人的东西?哪怕是她哥同意了的,她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单独上二楼,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这么想著,她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拿毛巾擦擦就行。” 贺宥礼也没再说什么,目送她进了卫生间。 独立的卫浴,空间还蛮大的,縈绕著一缕乾净清爽的皂角香,同时还夹杂著一丝轻微苦涩的木质香,又温柔又危险,交融在一起,有点奇特,却还挺好闻。 是她在贺宥礼身上闻到过的。 檯面上有序地摆放著一些简单的洗漱工具,牙刷,杯子,刮鬍刀,香皂之类的,一想到这里有可能是贺宥礼私人在用,江梨初就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毕竟踏进別人的私人领域,不是一件能淡然处之的事情。 江梨初咬了咬下唇,长睫掩住眸底一抹复杂的情绪,想著速战速决,等把身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了就出去待著。 擦到一半,她无意间凝眸看了眼镜子,还没怎么降下温度的脸又红了起来。 黑蓝色的圆领衬衣和黑色窄腿裤子,样式简单到极致,却挡不住天生的好顏色,素顏下的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明艷生动,脸颊又微微透出些红晕,像是能掐出水来。 扎成马尾的黑髮湿漉漉地垂在胸前一侧,凌乱的碎发耷拉著,眉眼流动间,带了一丝本人都不曾察觉的诱惑和媚態。 湿透的衣物和身体融合在一起,无形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锁骨,细腰,长腿,曲线曼妙,丰腴傲人,每一寸肌肤都好似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散发著女人的魅力和柔情。 江梨初只看了两眼,就羞得捂住了脸,缓了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她怎么是这副样子…… 什么都没露,又好像什么都露了。 难怪贺宥礼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她,还叫她来卫生间。 陌生男女以刚才那副模样,怕是连待在同一片屋檐下都不合適。 在卫生间磨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才鼓起全部的勇气踏出了那扇门,裹著毛巾挪向客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天色要比一开始还要暗上两分,都快看不清周围的陈设了。 怎么没开灯呢? 她瞅了眼天板上方的灯泡,心里隱隱有了猜测,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我尝试开了一下屋內各处的电源,都不管用,应该是停电了。” 江梨初顺著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瞧见了正在厨房忙活的贺宥礼,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语调平淡地说:“过来喝点热的吧。” 江梨初捧起桌面上的杯子,下意识在鼻尖嗅了嗅,有股甜甜的味道,思绪流转,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加了蜂蜜?” 贺宥礼听出她话里的惊讶,眉峰微压:“你过敏?” 江梨初摇了摇头,“倒是不过敏。” 她一直没有喝,贺宥礼指腹轻点杯身,停顿几秒,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放心,没有毒,也没有药。” 短短的几句话,让江梨初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隨意扯了个慌:“我没有怀疑,只是……不喜欢甜的。” 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 第28章 没必要叫我贺团长 贺宥礼没有继续戳破她的小心思,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环境下保持警惕是应该的,拋开他的军人身份,他还是个男人,虽然已经废了,但是该防还是得防。 他没再勉强她接受他的好意,率先离开了厨房。 其实江梨初真的没有防著他,这年头如果军人都信不过,那还有好人吗? 江梨初捧著掺杂了蜂蜜的热水,一口喝下去,心里甜滋滋的,仿佛连不安的心情都衝散了不少。 想到贺宥礼刚才的態度,江梨初睫毛颤了颤,其实和掺杂著寒意的初印象不同,接触下来,就能感受到他的温柔。 难道是因为他是军人吗?还挺会照顾人的。 怕弄脏別人家的沙发,江梨初就找了个木凳子坐下,静静等著外面的雨停下来。 贺宥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半天没见人,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拿了几根红色的蜡烛。 见状,江梨初赶紧上前帮忙,点燃烛芯后,把蜡油倒在桌子上,然后將蜡烛的尾部对准摁上去,等到冷却凝固后,就能稳稳立在桌子上。 如此反覆,点燃两根蜡烛后,屋內也亮堂起来。 江梨初看向贺宥礼,借著朦朧的光线,很快注意到他左边胳膊上有一道伤口,边缘清晰可见,周围有一些淤血和肿胀,像是刚弄的,她不由想到刚才在庭院门口贺宥礼挡的那一下。 她抿了抿唇,好心提醒:“这得涂点药吧。” 贺宥礼瞥了眼,没什么波动:“不碍事。” 见本人都不怎么在意,江梨初就算觉得伤口狰狞,也没办法再劝。 点完蜡烛,两人就自觉分开了,贺宥礼坐的地方离她比较远,靠近后院那个方向,外面微弱的光线洒在他身上,映衬出侧脸轮廓稜角挺阔,透著股阴鬱的疏离。 江梨初收回视线,裹紧了肩膀上的毛巾,不知道是不是降温了,凉颼颼的。 天色渐渐彻底暗下来,除了雨声,房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待了没多久,她就冷得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惹出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贺宥礼的侧目,“要给你拿件外套吗?” 江梨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闻言,纯澈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贺宥礼没说话,径直回房去给她拿了件外套,他的外套很宽大,套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 但是暖和是真的暖和。 让他来来回回忙活,江梨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之间,明明贺宥礼才是要被关心照顾的那一个才对,怎么反倒是她处处受到关照。 她轻咳一声,客套道:“麻烦你了。” 贺宥礼对著她白净姣好的小脸审视两秒,目光再次下移,触及她身上半干不乾的衣裳,眸色微沉,薄唇动了动,將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刚才为什么要衝上来?” “什么?”江梨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贺宥礼委婉提醒:“刚才在大门口。” 江梨初明白了,默了默,如实回答:“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衝过去了,现在想想,她还真的是胆子大,那棵树那么高,树枝还那么粗,真要砸到她身上,指不定多疼。 贺宥礼呼吸微微一滯,误以为她说的不知道,指的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於是仔细说敘述了一遍问题,“你就那么莽撞地衝过来,要是不小心砸到了你的头,严重的话,可能会没命。” 见他语气有些急切,江梨初也意识到了严重性,神情严肃了一瞬,但她咬了咬牙,“救人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我真那么倒霉被砸死了,那么也是我的命。” 谁知道话音刚落,贺宥礼的脸色更黑了。 似乎在生气。 江梨初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救了他,他有什么好气的? 虽然最后是他自己用手挡住了,但是他也没必要生气吧? 搞不懂他的心思,江梨初乾脆不再说话。 可等了好半天,贺宥礼都没再开口,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两人面对面坐著,氛围逐渐变得有几分尷尬。 她思来想去,主动打破沉寂:“贺团长?” 贺宥礼睥睨地扫她一眼,沉闷地说:“你又不是我的下属,没必要叫我贺团长。” “……”莫名被懟了一嘴的江梨初,无话可说了。 贺宥礼握紧轮椅的扶手,暗暗吐息,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缓和了语气:“我们年纪差不多,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贺……”江梨初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说:“贺同志。” 贺宥礼瞧著她彆扭的样子,终是笑了笑:“也行。” 他的笑声不大,闷而含蓄,但胸膛微微震动,嘴角也微微上扬,像是一道闷雷轰然响起,震得江梨初的心跳漏了一拍。 嘖,长得俊的男人,笑与不笑,咋都那么好看呢? 江梨初也扯了扯嘴唇,一来二去,他们似乎熟了一点点。 可惜关係拉近还没有几秒,贺宥礼就又回到了之前那个位置,维持著那股就算不说,也清晰明了的边界感。 没有灯光,也就意味著无事可做,而且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呢,江梨初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著脑袋,趴在面前的桌子上,目光跟隨火焰的跳动上上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著次数,不知不觉就犯了困意,眼皮上下打架,要合不合的。 见到她这副模样,不远处的贺宥礼指尖一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知不觉江梨初就眯了会儿,但是她不敢睡得太死,免得雨停了都不知道。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彻整栋老房子。 紧隨其后的,是一道粗獷的男声:“团长?你在里面吗?” 江梨初猛地惊醒,长时间趴著,使得她脖子都僵硬了,视线也不怎么清明,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看见贺宥礼正准备过去开门。 见状,江梨初站了起来,肩上的外套滑落,她伸手一捞,往脖颈处拢了拢,迟疑一秒,还是跟在贺宥礼身后去到了门口。 第29章 她一晚上没回家,宋旭升急了 对方都叫团长了,估计是和贺宥礼认识的,不是坏人。 大门打开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雨衣和雨靴,拿著手电筒,整个脸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 徐小川看到贺宥礼没事,不由鬆了口气,动了动嘴皮子,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娇小身影,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家里怎么还有其他人?还是个妹子? 妹子还长得有一点儿眼熟…… 贺宥礼敏锐注意到他的视线,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江梨初,为避免產生误会,解释了一句:“这位是江梨初同志,之前你们也见过,临时进来避雨的。” 前因后果一说,徐小川也就清楚了,收敛了心神,礼貌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我叫徐小川,是贺团长的警卫员。” “你好。”江梨初也想起来之前见过他,打了个招呼后,目光缓缓落在他身后明显变小的雨。 现在几点了?颱风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江梨初心有所动,想要去察看一下放在外面的自行车,要是没有问题,她现在就想离开。 她把想法一说,贺宥礼还没表態,一旁的徐小川直接否定了她这一想法:“刚才雨下得太大了,道路上现在全是积水,天还那么黑,贸然出门很危险。” 徐小川能赶过来,那是因为他就在附近办事,又是军人,胆大心细,江梨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怕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会被风给颳走。 江梨初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总不能在这里待一晚上吧,如果不能趁著这个机会回到家,那么还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这年头名声有时候比命还重要。 贺宥礼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提出了解决方案:“不如这样,等明天天亮了,雨要是停了,我就让小川穿军装送你回去,免得传出什么閒话。” 穿著军装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代表著可靠二字,要是徐小川能穿著军装送她回去,可以规避大部分的猜测和谣言。 况且天这么晚了,她就算熟悉路况,也无法保证能安全到家。 江梨初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徐小川挠挠头,没听懂贺宥礼的言外之意,但是他很乐於助人,对於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我刚才看到路边倒了一辆自行车,估计就是你的吧?我现在帮你搬进来,免得明天被人捡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入了雨里,没一会儿就抬著那辆自行车进了屋子。 借著徐小川手电筒扫过去的光,江梨初勉强看清了庭院里的景象。 原本平整的草地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到处散落著草树木的残根落叶,以及破裂的瓶碎渣,没有关上的铁门在风中摇摇晃晃,旁边还倒著那根粗大的树枝。 “你看看这辆是不是你家的,有没有坏的地方?” 江梨初回过神,確认他手里的是自家那辆自行车后,就俯身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车链子鬆了,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心里忍不住鬆了口气,动手麻利地把车链子给安了回去。 然后对上徐小川的视线,笑著说:“谢谢啊。” 她笑时一双狐狸眼弯弯,眼珠黑亮,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越发显得五官明艷大方,叫人挪不开目光。 徐小川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黑黢黢的脸浮上两片红晕,靦腆地笑笑:“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当兵的应该为群眾做的。” 修好车,江梨初就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贺宥礼和徐小川似乎有话要说,进屋后不久就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隱隱有说话声传出来,掺杂著雨声,听不太真切。 江梨初趴在桌子上重新睡过去,却没有睡熟,隔一段时间就醒一次,见室內依旧昏暗,就又耷拉著脑袋闭上眼睛,反反覆覆,折磨得很。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五点多的时候,雨可算是停了。 江梨初被徐小川送回了纺织厂家属院,她推著自行车行走在狼藉的马路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得不感慨一句自然灾害的威力太大了。 短短一夜,乾净整洁的街道就被摧残得面目全非,原先停自行车的棚子此时被积水淹没,自行车倒了一大片,到处都是来抢救损失的人。 隔壁的刘婶子一瞧见她,立马就凑了上来:“江会计,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你家宋工程师为了找你,都快急疯了!要不是我男人拦著,他怕是都要跑出去找你咯。” 她嗓门大,语气夸张,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其余人的视线全都引到了江梨初身上。 大家都知道了她昨天晚上没回家! 那么大的颱风,她一个妇道人家住在哪儿的? 一个个表情各异,七嘴八舌地议论著,可瞅了眼她身后一身军装的徐小川,又不敢贸然猜测,只问怎么回事。 而此时,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的宋旭升,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到江梨初人没事,宋旭升先是高兴,但是听到周围人说她是跟著一个男人一起回来的时候,脸色当即黑了。 目光登时落在了徐小川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秒,悬著的心就给放了回去,虽然对方满身正气,但是长相太普通了,不是江梨初会喜欢的类型。 江梨初也注意到了宋旭升,看著他眼睛下方明晃晃的两个黑眼圈,结合方才刘婶子说的话,江梨初要说內心没有动摇是不可能的。 他似乎是一夜没睡,眼眶边上有些红,不顾旁人在场,衝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强硬的力道箍得江梨初都快要喘不上来气,她伸手推了推,他不肯,但拗不过这么多人看著,还是缓缓鬆开了手。 只是他没有远离她,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暗暗宣示主权。 徐小川脸色不变:“江同志,既然你安全到家了,那我就回去跟团长復命了。” “麻烦你了。”江梨初不动声色避开宋旭升的手,目送对方离去。 宋旭升敏锐注意到他话里的团长二字,眼神探究地望向一旁的江梨初,“他是谁?还有什么团长?” 江梨初把捡到贺清月的本子,到被困贺家的事情经过跟宋旭升简单说了一遍,只不过省去了她去邮局的事和一些小细节,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和贺团长的妹妹凑合了一晚。” 这句是撒了谎的,但是她和贺宥礼孤男寡女待在同一片屋檐下,难免引人想入非非,她这么说也是为了两人的名声著想。 宋旭升没想到她是在贺宥礼家里过的夜,眉头情不自禁皱了皱,但是见江梨初神色如常,这里又是外面,不好打听细节,就忍著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帮忙把棚子的积水清扫乾净,把自行车一一摆放整齐后,才回了家。 一晚上没回来,家里一切如常,似乎没什么变化。 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了以前那种稀鬆平常的生活,可身后突如其来的质问声却打得她措手不及:“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別的男人的味道?” 第30章 梨初,跟我去西北 宋旭升看著江梨初,黑眸深邃得像是能將她整个人吞噬,不断打量她的视线,仿佛正在审视出轨的妻子。 令人很不舒服。 江梨初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包重重落在沙发上,诚恳地建议:“宋旭升,你去医院查查吧。” 宋旭升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的健康,平静地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江梨初嗤笑:“我是说去查查你的脑子,看看是不是有病!” 宋旭升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慍怒:“只准许你吃我和宝玲的醋,不准我吃你和別的男人的醋?” 江梨初受不了他將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崩溃大喊:“那能一样吗?” 宋旭升不懂:“有什么不一样!” 江梨初盯著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都酸涩了,突然觉得刚才因为他的片刻温柔,而差点动摇的自己真可笑。 她一个晚上没回家,他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的安危,有没有哪里受伤,而是在怀疑她和別的男人有没有一腿。 “你真的有病。” 喜欢上他的自己,更有病。 江梨初懒得和他吵,径直走向了房间,可宋旭升却罕见地不依不饶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去。 “是,我有病!”宋旭升气得咬牙切齿。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擒住她的细软腰肢,力道逐渐收紧,像是在宣泄什么,又像是在逼她就范,直至她挣扎到浑身发软,方才乘虚而入,意图征服她的一切。 男人与女人天生力量上的差距,让江梨初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要他打定主意不想放过她,哪怕她不断拍打,用脚狠踹,也依旧动摇不了宋旭升分毫。 只要他想,主动权便在他手上。 独属於宋旭升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感官,明明很好闻,但是却比任何气味都要令她作呕,熏得她快站不稳,意识模糊间,最终没忍住,抓著他的衣领吐了出来。 “呕——” 酸臭味顿时席捲整个空间,沉闷地扩散著,驱散升腾起来的那一丝旖旎。 宋旭升身体深处的那抹燥热,在看到从脖颈开始往下蔓延的脏污的那一刻,悉数化作了泡影。 黏糊糊的,透过单薄的布料,似乎要往肌肤里钻…… 实在是太过噁心,他顾不上別的,大步流星地奔向了卫生间。 没了他的支撑,江梨初差点一屁股跌摔在地上,好在她及时扶住了沙发才没有摔倒。 吐过之后,胃里好受多了,一夜未睡导致的精神不佳似乎也缓解了不少,她没管宋旭升,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捲纸隨意扯了几张,然后擦了擦嘴。 算他躲得及时,不然…… 想到那个画面,江梨初自己也不禁噁心地蹙起眉。 不过好在这么一来,宋旭升目前是没有亲她的想法了,甚至连续两天都没怎么吃得下去饭。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天的鲁莽给她赔礼,宋旭升婚后第一次主动上交了工资。 “梨初,这里面是我上个月的工资,加上季度奖金和一些项目提成,总共一百二十块,都交给你保管。” 宋旭升將一个黄色的纸封递到她面前,厚厚一叠,看上去重量不轻。 江梨初没有跟他客气,当即接了过来,开始清点数目。 她做了五年会计,別的不敢说,数钱那是手拿把掐,珠算盘也用得炉火纯青,但是区区一百多块钱,还不至於她用上珠算盘,心算就足够了。 看到她熟练的动作,宋旭升眼神沉了沉,不禁想是不是因为她做了几年会计的缘故,才会突然把钱看得那么重?这个职业,戾气太重,並不適合她。 清点完成,江梨初还算满意地挑了挑眉,有她之前的威胁在前,料他也不敢不把工资交给她,不然真去了他的单位闹,难堪的只会是他自己。 她冷声睨了他一眼,说:“你总共欠我三千七百二十块,还有三千六百块,没错吧?” “嗯。” 宋旭升没什么情绪地应声,他没真的把这笔钱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工资上交和还钱没什么区別,只是表明他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决心罢了。 反正和好以后,家里的吃喝用度都从她这里出,还不还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对了梨初,我跟领导提了嘴要调回来的想法,但是领导有意栽培我,放我回来的意愿不大,你看……要不你跟著我去西北?” 江梨初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过要和他一起去西北的念头,但是那边环境艰辛,他怕她吃不了苦,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就一直没同意。 但是跟顾宝玲和阳阳相处的这半年来,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儿都很温馨,一想到下班后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和貌美的妻子在家里等著自己,他就觉得分外满足。 再者,他们结婚五年了,也是时候要个儿子来增添生活的乐趣。 有了儿子,梨初应该就会把重心全都放在家庭上来,变得知性懂事,也就不会动不动跟他耍小孩子脾气,提离婚这种荒唐话了。 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却没想到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去。” 宋旭升脸色一僵,“为什么?” 江梨初睨他一眼,嘴角弧度略显讽刺:“不是你自己说西北条件差,不想让我过去吃苦吗?怎么?现在想让我吃苦了?” 他紧抿薄唇,轻声说道:“我没那么想……我只是想让我们再也不分开,去了西北之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依靠,还能找找当初恋爱的感觉。” 恋爱个屁! 夫妻一场,她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让她辞职陪他去西北闯荡,然后安心在家里给他生孩子,最好还能一举生个儿子! 想到上辈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江梨初鼻子一酸。 她起身,一双白皙长腿伸展开来,强撑著冷漠说:“没必要,现在这样很好。” 她对他仅存的爱正在一点点瓦解成恨,直至她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你嘴上那么说,可是夜夜都锁门,能好到哪里去?” 宋旭升敛眸,没看出她的不对劲,目光从她白皙红润的侧脸掠过,喉结微滚,哑著嗓子问:“梨初,今天晚上能不锁门吗?” 第31章 採访名单里有江梨初 江梨初注视著他清峻的面容,突然勾了勾唇,笑得跟一样好看,却暗中带刺:“我最近肠胃不好,你就不怕我又吐在你身上?” 此话一出,宋旭升的脸更黑了。 没几秒,他就訕訕鬆开了她的手,像是怕她再次吐在他身上。 看来上次对他造成的阴影还没消退。 江梨初心中冷笑,暗骂了一句活该,让他欺负她! * 颱风过去后,经过一番修整,各行各业又开始陆续恢復上班了。 开会的时候,领导临时把江梨初叫了去:“报社人手不够,你明天跟著张兰熙和王立勇去军分区採访,不要你干什么,就在旁边帮忙打个杂。” 听到要和张兰熙共事,江梨初心情还是蛮不错的,但是听到后面那个名字时,不由抿了抿唇,她上次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差点把王立勇的手给掰断了。 这次的採访有王立勇,领导不叫別人,偏偏叫她? 是不是脑子有病? 领导见她没吭声,察觉到她的视线,哼了声:“同事之间闹个小矛盾,还打算一直不说话了是不是?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那是大忌……” 性骚扰,那是小矛盾? 江梨初皱眉,眼见他越说越起劲,不想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因为她听半个小时的训,於是找了个合適的机会开口:“行,我知道了。” 会议结束后,张兰熙趁著倒水的间隙,跟她解释了一下:“我们这组有个女生受伤请假了,就只能临时找个人补上她的空缺,虽然我也不知道领导抽什么疯,单单派你去。” “不过你放心,明天就是个普通的採访,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至於那个王立勇,我会死死盯著他的,我就不信他在军队里还能闹出什么么蛾子。”张兰熙弯曲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戳了戳自己的眼睛,滑稽的表情逗乐了江梨初。 两人笑作一团,过了会儿,江梨初缓了缓情绪,坚定道:“我不会再让自己吃亏的。” 见状,张兰熙也就鬆了口气:“那我就上交名单啦。” 江梨初点点头,隨后和她道別,端起接完热水的杯子,往自己的座位走时,总觉得背后冰凉凉的,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著她,可当她凝神去看时,又没有什么异常。 另一边军分区,临时办公室里。 贺宥礼手持钢笔,制服袖口往上叠了一层,手臂肌理极具力量感,眉眼淡淡压下来,眸光深邃锋利,注意力全然都在工作上。 確定完最后一份文件,他合上钢笔,唤来徐小川將文件传递出去。 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有些閒暇,他姿態慵懒地向后靠,修长指尖把玩著一支烟,肆意旋转翻动,工作区域不能吸菸,但是他的癮犯了。 单手捏了捏眉心,稜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隱在阴影里,掩盖住几分浓顏五官带来的的凌厉感,狭眸轻闔,衬得睫毛愈发浓密纤长。 窗外阳光透过晃动的树叶,在他身上投落一道道梦幻的虚影。 他想眯一会儿,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一张苍白脆弱的漂亮脸蛋。 风雨交加的夜晚,女人正趴在桌子上酣睡,香甜愜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全然不知盖在身上的外套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本无意去管,她却轻轻咳了几声,清浅克制,在寂静的房子里,尤为清晰。 不管,显得他多无情似的。 靠近过后,他才发现她睡得並不安稳,褪去了醒著时的戒备和疏离,露出原本娇弱柔媚的模样,秀气鼻尖微皱,淡粉色的樱唇有些乾涩,一呼一吸间,脸颊鼓起,像只觅食的小仓鼠。 明明他给她倒水时还知道留个心眼,这会儿累极了,反倒是不管不顾地睡著了,连他靠近都不知道。 他觉得好笑,嘴角扯出一抹上扬的弧度,等他意识到,又蹙起眉,敛了敛渐盛的笑意,俯身捡起外套给她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太粗鲁,她嚶嚀著嘟囔了一声,他都以为她醒了,却没想到下一秒她摸了摸鼻子,又不管不顾地昏睡过去。 经过她这么一动,对於她而言过於宽大的外套要掉不掉地掛在她削瘦的肩膀上,看著可怜巴巴的。 他不得不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外套,小心翼翼,生怕又碰到她,打扰了她的美梦。 就当他確定她睡熟了,打算抽身离开的时候,她却忽然轻声叫唤出一个名字:“宋旭升……” 宋旭升? 贺宥礼秀眉微蹙,想了几秒,猜测应该是她丈夫的名字。 他不予理会,只听她继续呢喃:“你个王八蛋。” 她一边说,一边气得咬牙切齿,仿佛恨不能把对方给撕碎了。 他看得一愣。 之前那次见面,他认为没必要记住那个男人的名字,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然在不久后,以这种方式让他记住了。 而她,睡梦中居然都在骂自己的丈夫,倒是挺有趣。 贺宥礼难得接收到一回八卦,想著想著,一声低笑从唇间溢出,轻哑又好听,带著一种极淡的戏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贺宥礼缓缓平直嘴角的弧度,薄唇轻启:“进。” 徐小川进门后先是敬了个军礼,隨后来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把文件递到他手里:“之前跟报社定好的宣传採访,那边说是临时换一个人过来,这是重新上交的名单,以及採访的內容。” 说完,徐小川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贺宥礼掀眼看了眼他:“还有话要说?” “我刚才確定內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江梨初同志好像也在採访的人员名单里。”徐小川不是个藏著掖著的人,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闻言,贺宥礼眸光流转,不紧不慢地翻开了那页纸,目光剎那间锁定在人员名单那一栏。 江梨初。 修长指尖轻轻在上方点了点。 贺宥礼收起夹在指间的烟,似乎对抽它没有多大兴趣了。 第32章 逆天小叔子和小姑子 明天的採访定在下午三点,要求穿著正式得体,这一点她倒不是特別担心,她的衣服都是偏温柔知性的,不用特別准备,至於鞋子,她想到了之前买的那双带跟的黑色小皮鞋。 下班后,江梨初途径供销社,买了肉和菜,又买了两个石榴和一斤梨,打算回家自己做饭吃。 一打开门,屋子里就涌出来一股浓重又廉价的烟味,呛得江梨初连声咳嗽。 一个年轻男人大咧咧躺在沙发上,翘著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抽菸,身上穿著纺织厂的工作服,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和烟味混杂在一起,有股难言的恶臭。 “哟,嫂子回来了?” 宋彪从嘴里取出叼著的香菸,菸灰就那么隨意地抖落在地板上,和瓜子壳、生壳等垃圾混合在一起,脏乱不堪,看得江梨初眉头狠狠皱起。 他却浑然不觉,视线轻飘飘看过去,目光自她饱满的胸脯扫过,语调散漫轻浮:“一段时间没见,嫂子又漂亮了。” 江梨初掐了掐指尖,宋彪是宋旭升的弟弟,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是个没文化的无赖,越跟他计较,他越起劲。 她无视他下流的目光,冷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宋彪见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又气又羞地跳脚骂他,有些失望地往沙发上一靠,撇撇嘴道:“哥给我们开的门。” 家里还有其他人? 江梨初立马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心中隱隱已经猜到是谁了,下一秒,就听见她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心中一凛,她大步走过去。 臥室门没关,她的小姑子宋莉莉身上穿著她上次新买的黄色裙子,坐在床尾,弯著腰试图把脚塞进一只黑色皮鞋里。 可是她的脚太胖了,鞋子的码数也对不上,所以哪怕她累得气喘吁吁,甚至不小心把一旁的椅子踹倒了,都没有把脚塞进去。 气得她抓起那只鞋,就扔了出去。 刚进门的江梨初,差点被爆头。 好在她反应及时,侧身躲开了。 她还没发火呢,宋莉莉却率先发起了脾气:“你买的什么破鞋子啊?把我的脚后跟都磨破了,疼死了。” “还有你这条裙子,买那么小做什么?我拉都拉不上去” 宋莉莉是个微胖的姑娘,一米五三的身高,一百四十多斤,鞋码却有三十八,比身高有一米六八的江梨初还要大一个码,她当然穿不上江梨初绝大部分的衣服鞋子。 “不过这件我马马虎虎可以穿进去,也挺衬我的,等会儿吃完饭我就穿走了。” 江梨初睨了眼她手里那件腰部和肩膀都被撑变形的新裙子,眼皮子一颤,握著塑胶袋子的手逐渐收紧,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宋莉莉搬进城里后,受环境影响改变了很多,成天想著要做一个时髦的城里姑娘,然后嫁一个有钱的城里男人享清福。 因此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费在打扮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要追隨潮流,化妆烫头一个不落,也不管適不適合自己。 为了掩盖小时候晒得黑黢黢的皮肤,她特意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成分有问题,她反反覆覆长了很多痘痘和雀斑,一层粉根本就遮不住,她只能又叠上一层,可一层叠加一层,假面不说,还显得特別诡异。 她的嘴唇上涂著时下正流行的大红色口红,和身上的黄色裙子撞在一起,土气又显黑。 再加上她平时没有好好打理头髮,烫过的部分格外毛躁凌乱,没梳开搅在一团,像极了一个行走的毛线团,辈分直接超级加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姨来串门了。 可偏偏她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指点她穿衣打扮的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嫉妒她变好看、变时髦了,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爱美没有错,她曾经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所以当宋家其他人都在指责宋莉莉不学好时,她多嘴替她说了句话,不曾想从此就被赖上了。 什么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但凡她给家里添置了什么新东西,宋莉莉闻著味儿就会找上门来,一开始还会礼貌问她,得到同意后才会带走,后来问都不问就直接拿走了,还会理直气壮地让她给她买东西,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首饰…… 江梨初闭了闭眼睛,恨不能回到当初,把当时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宋莉莉又蹦躂到梳妆檯前,宛若在自己家一般翻起她的东西,嘴里还嘰嘰喳喳念叨著:“嘖,我哥回来了就是不一样,都会给你买新的护肤品了。” “哥也真是的,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还有个妹妹呢?” 见她抓起一瓶雪膏就往口袋里塞,江梨初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给我!” 宋莉莉没有防备,被她撞得踉蹌了一下,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刚要骂街,抬眼却对上江梨初眸底锋利的冷光。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犯了怵,但很快她就恼火了,她怕谁不好,怕什么江梨初啊? 宋莉莉扶著桌面站稳,手指一抬,瞪著她说:“你怎么这么小气?你再让我哥给你买就是了,发什么火啊?” 江梨初一巴掌拍掉她的手:“谁说这些东西是你哥给我买的?” 闻言,宋莉莉想都不想地反驳:“这些东西不是我哥给你买的,还能是谁给你买的?” 女人兜里没钱,才不会有肠子,能老老实实过日子,尤其是像江梨初这么漂亮的女人,她哥常年在外,万一她打扮得枝招展,被其他男人看上,哄跑了呢? 所以她妈精明得很,哄得江梨初把她的那点工资都给他们了,她的口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閒钱买护肤品? 难不成是哪个野男人送她的? 江梨初懒得理会宋莉莉,抿紧唇,一个字都没说。 宋莉莉眼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当她是心虚,又见她慌不迭地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气更是不打一出来,上前去扒拉她的手,试图给抢回来。 “我妈说了,结了婚的女人就不要心思打扮了,不然就是不守妇道,是不要脸的骚货!你用这些东西纯属糟蹋钱,还不如拿给我用!” 第33章 揪住头髮左右开扇 宋莉莉个子不高,但是她体重却是实打实的,一个猛衝过来,换做是谁都得被撞飞。 江梨初虽然没飞出去,但是腹部却狠狠撞到了梳妆柜边沿,疼得她秀眉蹙起,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两分,喉间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轻“嘶”。 她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哪怕痛到不行也没有鬆开自己的手,不让宋莉莉得逞。 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她特意选了件明亮素雅的藕粉色裙子,儘量让自己看上去温柔淑女,想要在第一印象上就能够討宋旭升父母的喜欢。 可李文娟见到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甚至在饭桌上明里暗里讥讽特別会打扮的女孩子就是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以至於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穿顏色鲜艷的衣服,甚至就连化妆护肤也渐渐落下了,因为但凡李文娟来他们家,发现她桌子上有化妆品或者护肤品,就会毫不留情地对她一顿骂。 打扮是错,有打扮的心思也是错。 李文娟只让她朴素,朴素,再朴素,最好泯然眾人才合她的心意。 上辈子揭穿宋旭升和顾宝玲的丑事后,她才发现宋家人早就知道他们私下里的关係,只是全都瞒著她,不让她知道,甚至还让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口口声声说大家一起住了那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没人是瞎子,也没人是聋子,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会不知道呢。 或许她也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敢揭穿而已。 迫於无奈的忍气吞声,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掀桌子的资本。 她清楚地知道,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李文娟还反过来嘲讽她人老珠黄,说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有韵味的,顾宝玲保养得当,医美到位,又会哄男人开心,傻子都知道选谁。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好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服从性测试,被逼疯的只有她罢了。 宋莉莉听到她的痛呼,动作停滯了两秒,隨后心虚地倒打一耙:“你装什么啊?我不就轻轻碰了你一下,至於吗?” “而且你的东西以往我不都是隨便用的吗?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从今天开始,我的东西你都不许碰,也不许用!” 江梨初手撑著桌子,脸色铁青,隱忍的情绪似乎即將要爆发。 宋莉莉还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愣了愣,旋即翻了个白眼:“切,说得跟谁稀罕似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才不用呢,谁知道多脏啊……” 她一边说一边去脱身上的裙子,尺码小了,紧绷绷的,勒得她肚子上的肉都堆积了三层。 她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把她掀翻在床上。 后脑勺也不知道被什么打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视线都模糊了一两秒。 不等她喘息分毫,她就觉得身体突然骑上来一个纤细的身影,紧接著,一个巴掌就重重落在她左脸上,两秒后,又是右脸,啪啪啪,几个耳光扇得宋莉莉魂儿都要没了。 江梨初那个女人,居然搞偷袭! 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立马腾出双手奋力反抗,一张嘴就是最恶毒的脏话:“江梨初,你个臭婊子,你敢打我!” 江梨初死死揪住宋莉莉的头髮,不让自己被她甩飞出去,等到身下人没力气了,又是两个耳光下去,咬牙骂道:“让你嘴贱!打不死你!” 这一刻,什么教养,什么素质,全都被她拋到了脑后。 她只知道,她要教宋莉莉重新做人。 宋莉莉一开始还能嘴硬,想要凭藉体重优势干翻江梨初,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打不过江梨初,被她压製得死死的,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啊啊啊我要告诉妈,让她好好教训你!” “別打了,我错了,嫂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 眼见威胁和告饶都不管用,宋莉莉终於想起了搬救兵,眼泪鼻涕全往下掉,狼狈哭喊著:“宋彪!宋彪,你还不来救救我,江梨初这个疯女人要把我打死了!” 可惜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没人回復她。 两人一直僵持到宋旭升买完菜回来,才算彻底熄火。 顾宝玲牵著阳阳跟在后头,看清房间里的情形后,惊讶地捂著嘴:“这怎么回事?” 宋彪靠在门框处,懒散地叼著根香菸,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什么,就是嫂子和莉莉打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宋旭升下意识挪动视线,第一时间去察看江梨初受伤严不严重,她那么柔弱,和莉莉打起来,肯定会吃亏。 然而事实却跟他想的完全相反,江梨初居然在压著宋莉莉打! 江梨初占据上风,肉眼看上去並无大碍,除了脸上和胳膊上有几道浅淡的指甲印,头髮和衣服有些凌乱以外,什么大伤都没有。 反观宋莉莉就惨得多,衣衫不整,粉底睫毛膏口红和泪水鼻涕混作一团,污秽不堪,却也挡不住脸颊两侧清晰的巴掌印,导致她整张脸都高高肿起,跟个猪头似的。 可见江梨初下了多大的毒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没有见血。 愣了一秒,他上前將两人分开。 “梨初,把手鬆开。” 江梨初咬著红唇微微喘气,透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倔强和执著,直到宋旭升轻轻唤她的名字,她才像是刚刚回过神,眼睛慢慢恢復聚焦。 江梨初和宋旭升对视两秒,又看了眼被她打得不成人形的宋莉莉,一把撇开他的手,先是慢条斯理拍了拍手指缝里的头髮,才扶著边缘摇摇晃晃地爬下了床。 她刚一离开,就响起宋莉莉的鬼哭狼嚎:“哥,呜呜呜,她打我……” 哭了半个小时,宋莉莉嗓子都沙哑了,听起来尖锐难听。 江梨初厌烦地蹙眉,轻飘飘递过去一个眼神,嚇得宋莉莉当即闭上了嘴。 见到这一幕,宋彪饶有兴致地嘲笑道:“还能嚎,估计没事。” 宋莉莉捂著疼到麻木的脸,一边哭一边骂:“宋彪!你就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帮我?” “为什么要帮你?我可是站嫂子那边的。”宋彪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痞气地冲江梨初勾了勾唇。 宋旭升听著弟弟和妹妹两个人拌嘴,顿觉一个头两个大,“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別吵了。” 见宋莉莉半个后背都在外面,虽然是一家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还是伸手去帮她把拉链拉上去,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拉动,每次都在半路卡住了。 他这才发现这裙子和宋莉莉的身材极为不匹配。 “你穿的谁的衣服?” 宋莉莉眼神躲闪,“江梨……嫂子的。”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江梨初的名字,但是被宋旭升一个眼神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难怪。 宋旭升神情微动,从衣柜里扯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这才开始询问她们打架的原因。 第34章 服软?想得倒是美! 宋莉莉要委屈死了,口齿不清地说:“什么叫打架?明明是我单方面被打好不好?” 打架那也得是互殴才行,她只挠了江梨初几爪子,那也叫打架? 宋旭升拧了下眉,睨了眼自顾自整理仪容的江梨初,嘆了口气道:“这些细节先拋开不谈,我是问你动手的原因。” 宋莉莉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我就是看嫂子衣服好看,试了一下,然后让她给我一盒她的雪膏而已,她不愿意,就突然过来打我了,哥,你说我冤不冤?” 宋旭升没说话,盯著宋莉莉良久,总觉得这里面有別的隱情。 此时,一旁一直没开腔的顾宝玲接了话:“不就是衣服和雪膏吗?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至於动手打人?莉莉你要是不嫌弃,等会儿去我那儿拿。” 顾宝玲的大方和江梨初的斤斤计较形成鲜明对比。 有了顾宝玲的帮腔,宋莉莉也有了底气:“哥,你听听,还是宝玲姐明事理,漂亮又大方,哪像某个人扣扣嗖嗖的,还把我打成了这样,我要是毁容了,还怎么嫁人啊?” 宋旭升沉默片刻,看向她:“这点伤养养就好了,不会毁容。” 宋莉莉嘴巴高高撅起,抱著宋旭升的胳膊不撒手:“呜呜呜,哥,我不管,咱妈可说了,媳妇儿一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哥,你身为咱家的顶樑柱,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你妹妹呢?” 宋旭升眼睛微眯,陡然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不许说你嫂子是外人。” 上次梨初和他妈闹得那一场他还记忆犹新,这还没过多久呢,又扯到外人不外人上去了。 宋莉莉又差点哭出来,她这个哥哥向来冷漠,但是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一直护著外人算怎么回事?於是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她又不姓宋,不就是个外人嘛。” “真要论起来,宝玲姐跟我们都比她亲呢。” 宋旭升眉头皱得更紧,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顾宝玲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江梨初也笑了,却满是嘲讽,不知道顾宝玲有什么好高兴的,她不也不姓宋吗? 宋旭升让顾宝玲照顾安慰宋莉莉,他则拉著江梨初去了外面的客厅,一副想要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息事寧人的样子。 看完热闹的宋彪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两条腿架在茶几上不停地抖动,吊儿郎当。 “坐没坐相,把腿放下来。”宋旭升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教训,语气有些凶。 “哦。”宋彪耸了耸肩,还是有点怕他这个哥哥的,把腿放了下来,但等他们进了客房,又把腿重新架了起来。 “莉莉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嫂子的,別跟她一般见识。” 熟悉的场面和对话让江梨初心中冷笑,上一次是为了顾宝玲,这一次又要为了宋莉莉,让她妥协服软吗? “我没跟她见识,有什么不爽的,我刚才已经发泄过了。”现在她的手都还疼著呢。 宋旭升也瞥见了她通红的掌心,想到妹妹的惨状,薄唇抿直,说:“她想要什么,你给她就是,大不了再买嘛。” “嗯嗯嗯,她想要什么,你这个当哥的给她买唄,找我这个外人做什么。”江梨初语气淡淡,甚至称得上敷衍。 反正很快就要成为真正的外人了。 她果然很在意。 宋旭升脸色很难堪,正欲解释什么,外头又再次传来宋莉莉的哀嚎声,原来是她照了镜子,发现了自己的丑样,嚷嚷著要杀了江梨初。 宋旭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了法子,只能去看看情况,对她说:“你把饭做著吧,等会儿莉莉心情缓过来了,就没事了。” “嫂子,天这么热,给我们煮点绿豆汤唄?” 江梨初是个讲究人,做什么事都追求精细,做饭也不例外,她做的饭菜好看又好吃,不像李文娟隨便糊弄两下就端上桌,因此他们常常过来蹭饭。 颱风过后,气温回升,车间里又热,江梨初煮的绿豆汤入口清凉爽口,消暑又解渴,一碗下肚,肠胃舒舒服服的,他这些天都惦记著呢。 江梨初看了宋彪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宋家一家子其实都长得不是特別好看,普普通通,属於是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种,唯独宋旭升像是中了基因彩票,每一个五官都出奇的优越,智商也挺高,是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华清的大学生。 有时候江梨初都怀疑宋旭升是不是小的时候被抱错了,但是他们一家人五官间的几分相似,又让她不得不相信基因的强大。 比如宋彪那一双眼睛,就跟宋旭升长得如出一辙,同样是桃眼,但是他的要比宋旭升小点,也更加轻浮,里面总是荡漾著低俗的情愫。 见她不回答,他还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嬉笑著说:“怎么样?嗯?嫂子?” 江梨初依旧没理他,径直走向餐桌,瞥了眼宋旭升和顾宝玲买的菜和肉,拿起自己刚才隨手放在上面的斜挎包,转身就走。 骂了她,还想让她做饭?想得倒是美! 她大步下了楼,拐到一家小麵馆,点了碗加两份红烧肉的刀削麵。 麵馆的老板娘一瞧见她,就热情地上来给她把桌子擦了一遍,笑著说:“江会计又来了?这几天经常看见你呢,不在家开火了?” 这些天她没怎么在家做饭吃,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却被搅得稀碎。 江梨初隨口应了句:“嗯,太忙了,没时间做。” 老板娘见她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也就没找她说话了,去別的桌帮忙了。 正值饭点,客人比较多,等待麵条出锅的间隙,江梨初心不在焉地望著人头攒动的街道,放眼望去,整条街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叫卖声不绝於耳。 过了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麵条就做好,放在了她面前,见她盯著那些摊贩看,以为她是感兴趣,就说了句:“自从七月份上头承认个体户了,这些个小摊贩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別看他们那样,有的啊比我们这些开店的都还挣钱。” 有食客打趣道:“那老板娘你咋不去摆个摊?” 老板娘摆了摆手:“哎哟,我这个店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摆摊哦。” 但大家都明白不是她没时间去摆摊,而是不想去摆摊,开店多舒服体面,不像摆摊那样风里来雨里去,还得防著上头有人来查,多辛苦啊! 江梨初听著这段对话,起初没放在心上,只是附和笑了笑,吃麵的途中,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萌发出来。 第35章 搞钱!男人哪有钞票香 吃完一整碗麵条,江梨初沿著街道开始慢慢逛起来。 这条街叫做云起路,距离她住的地方仅仅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周围有纺织厂和三所学校,匯聚了小初高,人流量大,做生意的小摊也比较多,卖什么的都有,乱中有序地排列著。 有卖衣服鞋子的,卖小商品以及学习用具的,还有卖蔬菜水果的,也有卖吃食的,但是都是些管饱的,比如饺子麵条之类的。 几乎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顾客,还有一些火爆的摊位前面甚至排起了长队,事实似乎正如老板娘所说,看上去比正规商铺还挣钱。 其实也不难理解,摆摊更具有烟火气,价格还普遍要比正规商铺里的便宜一些,就单是这一点就足以留住大部分居民和学生的脚步。 更別说今年七月份的时候,上头认同了个体户的存在,並开始了个体户登记,摆摊逐渐被市场认可,只要办好相关手续,就有了政府的认证和保护,老百姓也越发接受摆摊的存在。 不管什么行业,好像有了政策支持,前景都很客观,只要肯干能吃苦,生意好的话,摆摊一个月能有上百元的收入,是普通工人厂里工资的好几倍。 但是也得看你卖什么,卖吃的一般要比卖用的更赚钱,上辈子她就尝过摆摊的甜头。 那时候是九十年代初,摆摊经济已经发展起来,到处都是小摊贩,她也追隨潮流,搞了个卖纸杯蛋糕的小摊,第一个月就小赚了点一笔。 不过后来宋旭升和李文娟嫌她拋头露面给他们家丟脸,就逼著她不许再摆摊,家人不支持,她初次的创业只能草草结束,但是比起什么都不会,也算是有过经验了。 思及此,江梨初有些心动了! 她之前决定要辞职不干会计了,就一直在思考未来的出路,她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做伸手要钱的家庭主妇虚度一生。 重活一世,她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哪有钞票香?钱是一个人挺直腰杆的底气,对於她来说,目前搞钱最重要,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混日子。 她大学学的是艺术,主攻画画,如果是刚毕业那会儿,她还能考虑当个美术老师,亦或者给人当家教,来钱也还算比较快。 但是画画这种东西,一日没练习,手就会生,前后的效果是天差地別,荒废了那么多年,现在的她可没有那个自信去教別人画画,而且也不稳定,要是没有学生,那也白搭。 而摆摊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像租门面开店,成本高风险也高,还要时间精力维护客源,对於现在的她来说不太合適。 摆摊成本较低,灵活性还强,就算生意不好不想干了,也损失不了几个钱,就怕你连尝试都不敢尝试,平白浪费了机会。 思索再三,江梨初打算做上辈子的老本行,万一不行的话,等回京市了再考虑做点其他的。 经过她一路的观察,没有看到一个卖糕点甜品的摊位,別说摊贩没有卖的,就连后世街边最常见的蛋糕店,也看不到一家…… 她突然想起来,蛋糕在八十年代还是奢侈品呢,因为没几个人会做,再加上缺乏原料,除了极少数国营接待外宾的餐厅酒店会少量生產,其他地方压根就看不到。 稀少也就意味著贵!普通的麦淇淋蛋糕都要十多块,加了裱的则要更贵,若把工资换算到后世,相当於一个蛋糕售价几百元!根本没有几个家庭日常消费得起。 但又因为家里人过生日等场合,蛋糕是走亲访友必不可少的硬通货,许多家庭咬咬牙,还是会买,她还记得上辈子有一年因为过生日宋旭升给顾宝玲买了蛋糕,没给她买,她还跟宋旭升大吵了一架。 纸杯蛋糕製作方法简单,用料也不复杂,成本估摸著也就几毛钱一个,而且临近国庆假期,如果適当增添一些相关元素,一开始试著用低价引流,薄利多销,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卖点。 心里有了初步的想法,第二步就是得租个摊位了。 说干就干,她直奔城管部门和街道办去了,她来的时间不巧,人家早就下班了,不过看门的大爷倒是给她透露了几个关键消息。 一是摊位紧张不知道还有没有,二是好位置早就被占完了,只剩些边边角角,三是差一点的摊位一个月租金是十块,好一点的摊位十五块。 摊位费跟她的预期差不多,相当於普通家庭一个月的伙食费了,略贵但是还能接受。 江梨初没著急走,去附近商店买了两包香菸,悄悄塞到了大爷的口袋,留了个自己的姓,让大爷帮忙留意著好一点的摊位,要是有捡漏的机会,就先帮她占一占。 收了好处,大爷嘴都快笑裂了,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办理辞职还需要时间,这期间要是有好位置空缺下来,她当然想要第一时间获得,不过她也不能全然相信大爷的保证,还是得自己天天来问一嘴最好,反正离得也不远。 江梨初又回摊贩那儿逛了一圈,確实如大爷所说,好的位置基本都被人抢先了,稍微边缘一点的位置生意就没那么好,但是也不至於没有客流量。 在外面待到天黑,江梨初才回家。 正值夏天,没有空调,风扇又费电,不开门开窗通风闷得慌,一般家里有人的时候,大门都是敞开著的。 江梨初一进门,就听到顾宝玲的娇嗔:“旭升哥,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洗碗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打拼事业就已经够辛苦了,回家后哪能在厨房里忙活呢?” 这话还真是说到宋旭升心坎里了,他这些天忙的要死,累死累活赚点钱,回到家却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自己买菜做饭又太麻烦,以至於他都是在单位附近的馆子里填饱了肚子才回家。 之前在西北的时候,部队有食堂可以凑合,偶尔顾宝玲还会给他加餐,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回来后…… 夫妻俩过日子,家里不开火算怎么回事? 今天把彪子和莉莉叫过来一起吃顿饭,也是为了热闹热闹,可谁知道闹了那么一出,梨初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整得谁都不愉快,饭都差点没吃上。 要不是宝玲帮著他善后,哄好了莉莉,又主动做饭炒菜,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顾宝玲一边洗碗,一边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宋旭升打探著:“嫂子下班挺早的吧?她连饭都不做,旭升哥你吃什么啊?不会都是在外面下馆子的吧?” 宋旭升:“……” “就算再有钱,那也不能天天下馆子啊,不然旭升哥你娶媳妇是干什么用的?” “要不这样吧,我把饭做好了,提前给你送一份到单位去?这样的话,嫂子不知情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江梨初脚步一顿,只觉得顾宝玲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脸上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著?家务是给家里最勤劳或者最先看不过去的人做的。 江梨初在只关心自己,对家里別的事情不管不顾之后,家务基本上都是宋旭升在做。 日子久了,他这个只知道读书,没怎么下过厨,也没怎么做过家务的男人,自然会有怨言。 她没动也没出声,她很好奇,最近装出一副爱她,不捨得和她离婚模样的宋旭升,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第36章 不离婚,你永远上不了位 在顾宝玲提出这个诱人方案后,宋旭升一时间没有说话,有人做饭当然很好,他很心动,但是…… 他动了动唇:“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也很想念你做的饭,可……” 顾宝玲看出他要拒绝,扯了扯唇,嘆了口气道:“还是不了,要是被嫂子发现了,她指不定还要闹成什么样呢,到时候她要是像打莉莉那样打我,我怕是受不住。” 说到这,顾宝玲回头看他,却无意间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梨初,往上勾了勾唇,故意带著玩笑的口气说道:“之前看嫂子给旭升哥你写的信,我还以为嫂子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女人,没想到真人和想像中的差別那么大,比我们村里的泼妇都厉害呢。” “梨初她以前真的不这样……”宋旭升眉头微蹙,下意识为江梨初辩解,可又觉得这样的说辞是那样的无力,声音也越来越小。 自从回来后,他印象里的梨初已经变了,甚至变得不可理喻…… 骂人,打人,要钱,发疯,这哪里是以前的梨初会干的事? 她的所作所为,还真的像个认钱不认理的泼妇。 听到这些话,江梨初气得眼睛都红了,宋旭升居然把她写给他的信给顾宝玲看了?她信里对他诉说的思念和爱意,他居然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展示给別的女人? 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可笑? “江会计,你站在家门口乾什么?咋不进去?”隔壁干完活的刘婶子打算带著孙子出去遛弯,一出门就发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江梨初,见她眼睛都红了,就多嘴问了句。 江梨初努力把泪水憋了回去,闻言笑了笑:“看我男人和別的女人一块儿洗碗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刘婶子眼睛都亮了,几乎是出於本能地把身子往江梨初的方向靠了靠,眼睛也往屋子里瞟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宋旭升回过神,大步走过来,“梨初,你胡说什么呢?” 江梨初和他对视:“我胡说什么了?” “你!”宋旭升一噎,她確实没说错,但是意思可不是那个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刘婶子:“刘婶子你可別误会,是因为刚才吃完饭后没人洗碗,宝玲她才好心留下来帮忙洗的。” 都是邻居,隔壁炒个什么菜,闻闻味道就知道了,刘婶子自然知道他们今天做了顿大餐,好几种肉味呢,不过她可没瞧见江梨初的身影。 再结合刚才江梨初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她就琢磨出来了,家里人吃顿好的不叫媳妇儿,反倒叫了个外人,这叫什么事? 不过別人家的事她不好插手,装糊涂道:“哦,这样啊?我还要带孙子去遛弯呢,就先走了哈。” 望著刘婶子离开的背影,宋旭升气血上涌,他清楚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流言蜚语散出来,而这一切都怪江梨初乱说话。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冲她发了火:“非得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寧你才甘心是吗?” 顾宝玲洗了个手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得意,可她还是假惺惺地过来劝架,拉住了宋旭升的胳膊,柔软的身躯贴上他:“旭升哥,你消消气……” 宋旭升却更气了:“我让你做个饭,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一回来就惹事,让人家刘婶子怎么看我和宝玲?外面的人又会怎么传?” “让人误会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天黑了,顾宝玲不跟宋彪和宋莉莉一起回去,留下来和你独处就好看了?就不会被人传閒话了?” “那还不是你不做饭,也不洗碗,宝玲才不得不洗的?” “你没长手吗?你不会洗?我饭没吃上一口,凭什么要我洗?” 江梨初冷嗤:“还有,你不是说你和顾宝玲清清白白吗?不怕別人说閒话吗?怎么,现在又怕了?” “江梨初,你简直蛮不讲理!”宋旭升推了推眼镜,脸涨得通红:“这年头哪有男人做饭洗碗的?你不洗就算了,还一点儿都不知道悔改,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江梨初看著他狰狞可怕的面孔,內心反而变得越来越平静,这才是真正的宋旭升,她记忆里的那个宋旭升。 他要的不是老婆,而是一个听话好控制的免费保姆! “你看不惯我,觉得我变了,你可以跟我离婚啊,那样你就可以天天吃你家宝玲给你做的饭了,也就天天有人给你洗碗了!” “嫂子,你……” 江梨初狠狠瞪向试图开口说话的顾宝玲:“顾宝玲你给我闭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吗?你与其在这装烂好人,还不如多劝劝你的旭升哥早点同意跟我离婚,不然你永远也上不了位!” 顾宝玲脸色一僵,眼底有种被戳破的难堪。 “江梨初!”宋旭升护著顾宝玲,火药味顿时越演越烈。 江梨初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深呼吸说:“天色这么晚了,洗完碗就把顾宝玲送回去吧,你也別回来了,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顾宝玲听到这句话,脸色缓了缓,期待地望向宋旭升。 “不行,我所有的工作资料都在家里,怎么可能不回来?而且我爸妈家住了那么多人,哪里还有空房间给我住?” 他清楚,一旦分开,他再想回来就难了。 “隨便你。”江梨初看了眼隔壁其余几家住户探头探脑的样子,也懒得再和他吵了,径直回了房间,“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宋旭升心里极为烦躁,她惹出来的事,还甩脸子摔门? 顾宝玲哽咽:“旭升哥,我是不是又好心办坏事了?” 说完,她苦笑了一下,显得很无奈。 宋旭升拍了拍她的手背,强行平復好心情,说:“跟你没关係,她是冲我发脾气呢。” “走吧,我送你回去。”触及到邻居们投来的视线,宋旭升只觉得丟脸极了,也顾不得什么碗不碗了,只想快点把顾宝玲送走。 顾宝玲:“那碗——” “別管碗了,我等会儿回来收拾。” 说好会回来,可一整晚他都没回来。 清早,江梨初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和一脸疲惫的宋旭升撞个正著。 第37章 狗咬你,你不急啊 宋旭升看到打扮靚丽的江梨初,晃了晃神,不由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 她化了淡妆,衬得本就精致俏丽的脸蛋越发明艷动人,柳眉狐狸眼,翘鼻红唇,脸部线条流畅削瘦,漂亮得极具攻击性。 穿了较为正式的低领衬衣和半身裙,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头髮扎成利落乾净的低马尾,还戴了一副珍珠耳钉,清冷疏离的气质无声散发,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干,沉稳可靠。 四目相对,江梨初脑子里浮现出昨天他歇斯底里的模样,没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宋旭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化妆干什么?还穿成这样?” 江梨初回身看向他,被他眼底的猜疑刺痛,冷笑一声:“哪样?” 宋旭升拧眉,放柔嗓音试图劝她换一件:“你一整天都待在报社,穿这么好看给谁看?现在去换一件,妆也卸了。” “反正不是给你看,你管那么宽?” 说完,她无情挥开他的手,拉开门就要走。 “我昨天没回来,是因为阳阳突然发了高烧……”宋旭升呼吸不稳,试图换个话题:“妈又因为莉莉的事,要过来找你的麻烦,我劝了好久,昨天晚上在沙发挤了一晚上,我没睡好,精神不太好,说话不过脑子,你……” “宋旭升,你是工程师,又不是医生,阳阳发烧送医院就行了,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爸啊?事事亲力亲为?” 他加重力道,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梨初,你怎么这么冷血?阳阳才多大?彪子和莉莉有一个靠得住的吗?” 江梨初气笑了,心里牴触他的靠近,不打算和他浪费时间:“你不是说我蛮不讲理吗?冷血点不是很正常?我要出门上班,你滚远点。” 宋旭升掐住她的胳膊不放,紧紧盯著她的脸,眼睛里流露出失望。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在跟江梨初的对视中败下阵,鬆开了手。 江梨初顺利出了门,家属院里不少送孩子上学的,见到她都打了个招呼,只不过那眼神多有些看戏的意味,或同情,或嘲讽,各种各样的都有。 其中也包括上次帮她说过话的陈艷秋,她牵著八岁的儿子,跟她並肩往外面走去。 “江会计今儿打扮得这么漂亮呢,衣服好看,裙子好看,妆也化得好。”陈艷秋满脸的欣赏和惊艷,全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江梨初勾了勾唇:“谢谢,今天要帮记者出外勤採访,必须打扮得体一些。” “哎哟,真好。”陈艷秋羡慕地感慨一声,好奇地继续说:“你是大学生,学歷高,当初怎么没想著也去做个记者什么的,当什么会计啊?” 在她的观念里,女人拼不拼事业都无所谓,可是像江梨初这样学歷高,首都来的,办事又利落可靠,就该拼一下事业,比如那些政府里的女高官,又或者做生意的女老板,多威风啊。 会计清閒是清閒,但是工资少啊,根本配不上江梨初的学歷和本事。 江梨初轻轻一笑:“当初傻唄,觉得男人在外面,家里又事多,我这个做媳妇的得帮衬点,谁知道帮来帮去什么好都没落著,我可后悔死了。” 陈艷秋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球给打得猝不及防,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又想到今天一早流传的关於她男人和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之间的风言风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昨晚开始,江梨初就想找人说说心里话,说出来后舒坦多了,扯了扯唇道:“我就是隨便一说,你別放心上。” 说完,她就藉口去搭公交上班了,没再和陈艷秋搭话。 报社离家属院不远,她以前要么走路过去,要么搭公交,今天她穿了个带跟的鞋子,就没打算走路。 一路上,江梨初收到了不少別人偷看的视线,太久没打扮,以至於她有些不自在。 好不容易到了报社,又被几个关係还不错的同事调侃,逗得她脸都红了才肯罢休。 而这和谐的气氛被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给打破了:“打扮得枝招展,裙子还那么短,是想去军队勾引兵哥哥吗?” 王立勇站在不远处,眼睛上下扫视江梨初,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闻言,眾人齐刷刷地看向江梨初的裙子,长度到膝盖下面一点,称不上长裙,但也算得上是中裙,怎么也扯不到短上面去。 而他这么说,多半是因为之前的事,在故意针对江梨初,想让她难堪。 看清楚形势之后,多半男同事都在看好戏,女同事中则有人气愤地开了口:“人江会计穿得很正常啊,哪里短了?大街上很多女孩子都这么穿啊,怎么就扯到勾引上去了?” 王立勇轻嗤一声,“很多人都穿,不代表就对啊,社会风气就是被那些女的带坏的,一股子风尘味儿。” 此话一出,有好几个女同事脸色变了变,又气又羞,因为她们今天也穿的裙子,可是面对一脸凶样顶著个啤酒肚的王立勇,她们也不敢正面和他起衝突。 她们不敢,不代表江梨初不敢,她冷笑道:“清朝早就灭亡了,怎么还有人没剪辫子啊?” 王立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厉声道:“哟,说到你痛处了,急了。” 江梨初仍旧一副笑脸:“狗咬你,你不急啊?” 说完,她也学著他刚才的样子,上下扫视了一遍,然后嫌弃地轻嘖一声:“你说我裙子短,是为了勾引別人,那你裤子那么长,是为了护短吗?” 短短的几句话,惹得人群爆笑。 王立勇本想拿她逗乐子,没想到自己成了那个笑话,一时之间掛不住面子,支支吾吾半天,脸都红温了,面对四面八方的视线,下意识夹紧双腿,灰溜溜地跑了。 方才帮江梨初说话的女同事,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江会计,说得好!” “有些男的啊,就是眼睛连膀胱,两眼珠子渗尿看什么都骚。” 江梨初听到这句话,收回瞪著王立勇的视线,转而笑了笑:“对付他这种流氓,就得以暴制暴,越害羞越给他脸。” 他不是最爱开女生黄腔吗?立场转变了,就不乐意了? 她的话得到了很多女同事的赞同,毕竟身为女生,谁没受到过某些恶臭男莫名其妙的恶意?退缩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