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上热搜后,顶流赖上我炒CP》 第1章 神秘任务!十八线女星化身狗仔挖黑料? “新单子,有石锤消息,搞臭陈大大,价钱隨你开。” 搞臭陈大大? 收到消息的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在娱乐圈里人人喊打的油腻男,仗著资歷老,资源多,没少潜规则新人,打压后辈。 当年自己选修听到他的黑料,苏晚听到的三天三夜不重样。 但是从来都没有证据! 如果这次能石锤,自己不单单是大功一件,而且肯定收入不菲。 苏晚三年前本来成团出道,是女团“星光少女”的c位。 当时她一头乌黑的长髮如瀑,她雪白肌肤晶莹剔透,成了大火小旦。 一次高亚意外,让她臥床休息,休息的一个月时间,她热度瞬间降低到了冰点。 名额被顶替,从那以后,她的资源也是一落千丈。 为了生活,她成了营销號写手,也就是传说当中的狗仔! 不得不说,这娱乐圈的內幕消息和各种瓜,真是让她吃的够,暗自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进入到娱乐圈。 不过!当狗仔这些年。 也有不少人让苏晚当枪使,所以为了保险起见。 苏晚需要確保信息的真实性,手指在屏幕上敲击著,回復道:“我要先看看资料。” “资料”两个字还没发出去,又一条简讯跳了出来,匿名號码又来了。 “今晚八点,星耀体育馆,他在休息室里咒骂员工,你录下视频为证。”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精准的爆料? 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一颗重磅炸弹,足以让陈大大身败名裂。 自己也能一炮而红,苏晚还在犹豫,叮! “预付款过去了,事成之后10倍。” “支付宝到帐10000元。” 看到了1万块钱的到帐消息,苏晚瞬间不淡定了。 10万?这可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单子了。 苏晚没有犹豫,谁会和钱过不去? 何况还是很多钱啊! 夜幕降临。 星耀体育馆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苏晚穿著一身清洁工的制服,戴著口罩,低著头,推著清洁车,混入了工作人员的队伍中。 以前是练习生,现在是保洁。 靠著保洁的打扮,没有人拦她。 按照简讯提供的地址,找到对方专属休息室。 迅速闪身进入休息室。 拍著自己胸脯,还好没有被人发现。 休息室里瀰漫著一股淡淡古龙香水味,还怪好闻的,这陈大大人品不行,品味倒是不错。 时间七点半,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一个巨大的衣柜上。 苏晚快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正准备把微型录音设备塞进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苏晚心臟咚咚咚猛烈跳动,毕竟自己平时都是写稿的,第一次这样线下当臥底。 嘎吱! 苏晚清晰的听到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完了,要被发现了吗? 她来不及多想,看到了衣柜钻了进去了。 门被开了,苏晚清洗的感觉到了有人走了进来。 苏晚心臟咚咚咚的狂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但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结果下一秒,她清晰的听到了对方站在了衣柜门口停了下来。 该死! 以陈大大圈子里面,那睚眥必报的性格,一定是各种卑鄙手段。 被网暴,起诉,该死!估计还要让自己公司和自己节约。 算了,反正自己现在是个素人了! 横竖都完蛋了,不如放手一搏。 嘎吱一声,衣柜门被拉开了。 苏晚没有犹豫,推门而出,闭上了眼睛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死变態!真以为自己很帅?很很个性?” “潜规则新人,打压后辈,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善恶终有报的,你不得好死!” “你!就!是!个!人!渣!!人渣!!” 苏晚一通咒骂,闭上眼睛,彻底的发泄自己的情绪,等著陈大大的暴跳如雷和他標誌性公鸭嗓的咒骂。 然而並没有。 她等到的,是一阵沉默,和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 “你是??” “咦?” 这个声音不是陈大大那个公鸭嗓!等等? 苏晚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石化。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陈大大,而是一个…… 一个身材极好的男人。 男人上半身赤裸著,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著诱人的光泽,八块腹肌线条流畅,人鱼线清晰可见,一路向下延伸,隱没在黑色的运动裤中。 他的头髮湿漉漉的,还滴著水,显然是刚洗过澡。 水珠顺著他的脸颊滑落,划过性感的喉结,最终落入胸膛。 这画面,简直! 太刺激了! 苏晚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该死,这男人给自己吃了什么?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等等,这张脸挺真帅! 苏晚终於回过神来! 这不是当红顶流,顾沉吗?! 那个以高冷禁慾著称,被誉为“人间理想”的顾沉?! 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顾沉? 而且还是这种场面。 苏晚目瞪口呆,什么情况?不是陈大大吗? 怎么是顶流顾沉!?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苏晚赶忙话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敷衍一下。 声音变得娇滴滴,软糯糯的。 “哥哥身材真好~” 说完这话,苏晚整个人再次呆愣原地,脸颊红的发烫。 该死,自己怎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顾沉:“……” 他看著眼前这个突然变脸的女人,浓黑的剑眉微微挑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见过倒贴的,但没见过这么! “那个。。这是误会!” 苏晚一把推开了顾沉,跑出了更衣室。 “等等!”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一阵快门声突然响起。 苏晚和顾沉同时转头,只见更衣室门口,几个举著相机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站姐?! 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 完了,全完了。 她竟然从顾沉的更衣室出去,被站姐拍到了! 而且还是这种衣衫不整,言语轻佻的场面! “咔嚓咔嚓——” 快门苏晚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冰窟窿,从头凉到脚。 完了,芭比q了。 她苏晚,一个靠著挖黑料为生的三流狗仔,竟然在顶级流量顾沉的更衣室里,被站姐抓了个现行!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甚至能想像到那些疯狂的粉丝会怎么撕碎她。 顾沉是谁? 那是娱乐圈的顶流,坐拥千万粉丝的“人间理想”! 他的粉丝,战斗力堪比百万雄师,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据说,曾经有个女明星只是在採访中提了一句“欣赏顾沉的才华”,就被顾沉的粉丝扒了个底朝天,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最后不得不退圈保平安。 而自己呢? 一个沦落到靠卖黑料为生的狗仔,竟然敢“夜袭”顾沉? 还“衣衫不整,言语轻佻”? 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 苏晚欲哭无泪,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果不其然,一会功夫自己的手机炸了! 是真的炸了! 第2章 全网黑!过气女星夜会顶流被骂上热搜 仅仅几个小时后,#顾沉更衣室密会神秘女#、#顾沉疑似恋情曝光#、#顾沉人设崩塌#等话题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捲各大社交平台。 虽然照片里苏晚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她那身標誌性的、还有保洁衣服,还有那因为常年练舞而形成的、不同於一般女性的修长优美的小腿线条,还是被人咒骂是心机女。 完了,全完了。 看著一条条热搜,苏晚头埋到枕头里面。 没事,没事,自己现在就是个素人! 苏晚拍著自己的胸口,自己不过是为了点钱。 然后嚇一跳,让她整个人手机差点掉下去了。 因为她的真实身份,被曝光了! #过气舞者苏晚# #苏晚黑歷史# #苏晚心机上位# 新的词条再次霸占热搜榜。 什么“因伤退役”、“耍大牌”、“勾引投资商各种谣言满天飞。 “苏晚滚出娱乐圈!” “心疼顾沉,被这种女人缠上! “苏晚这个贱人,祝她出门被车撞死!” 苏晚:“……” 大姐们,你这也太狠了吧! 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至於吗?! 再说了,明明是顾沉先! 等等,顾沉! 苏晚突然想起,照片里顾沉可是光著上半身的! 以他那堪比男模的身材,那些粉丝难道不应该先舔屏吗? 怎么还有空来骂她? 果然,这群女人都是双標狗! 就在苏晚內心疯狂吐槽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母老虎。 苏晚浑身一哆嗦,这是她的经纪人,李姐。 李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手腕强硬,在圈內人称“母老虎”。 苏晚深吸一口气,颤抖著接通了电话。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等待一阵狂风骤雨的咒骂。 “苏晚!你真是天才啊!” 电话那头,李姐的声音听起来…… 竟然有些兴奋? 苏晚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不是应该被骂得狗血淋头吗? “李姐,我!” 苏晚刚想解释,就被李姐打断了。 “苏晚,你还真是个人才啊!我都放弃你了,你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式翻红!真是太厉害了!” “什么翻红?” 苏晚更懵了。 “你还跟我装傻?你和顾沉的事情,都上热搜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去找黑料的。” 苏晚急忙解释。 “行了,別解释了,黑红也是红!你现在可是全网最火的人了!” 李姐的声音听起来更兴奋了。 “我已经为你报名了最近的选秀节目《闪耀吧,女团!》,你好好准备一下,爭取一炮而红!” “什么?选秀?!” 苏晚惊呆了!选秀?自己去做什么?保洁吗? “李姐,你没搞错吧?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去参加选秀?” 她今年都二十八了,在娱乐圈,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龄”了。 去选秀,不是自取其辱吗? “年纪大怎么了?有话题就行!再说,你不是一直缺钱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听到这话,苏晚心动了啊!是啊! 自己都够惨了,现在房租钱都是凑出来的,如果真的能挣一次块钱?自己直接躺平。 “而且,谁说选秀就是去跳舞了?你去卖惨!你去炒作!你去跟顾沉组cp!” 呼,苏晚拍了拍胸口:“炒cp?” “等等,炒cp?!跟顾沉?!” 苏晚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李姐,你疯了吧?顾沉的粉丝会撕了我的!” “怕什么?你现在就不会了吗?” 苏晚气笑了,是啊!自己现在也会被撕吧。 反正都已经黑红了,如果能爭点气钱?好像还行?。 此时李姐继续说道。 “而且,评委是顾沉。” 苏晚下意识地问道。 “顾沉!” “……” 苏晚彻底无语了。 她现在只想对李姐说一句: “您可真是我的亲姐!” 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苏晚內心是崩溃的,崩溃中又带著一丝绝望,和顾沉这种级別的顶流炒cp稍有不慎那就是身败名裂啊! 而且顾沉的身材! 咳咳,想什么呢! 苏晚赶紧把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念头甩掉。 她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顾沉那边?” 毕竟,顾沉可是出了名的高冷,出了名的难搞。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话题,有热度!” 李姐的声音信心满满,热血澎湃,她可不在乎好坏,能挣到钱就行。、 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再说了,你以为顾沉真的那么高冷?娱乐圈里,哪个不是人精?谁会跟钱过不去?” 李姐的话,让苏晚陷入了沉思。 是啊!娱乐圈里,哪个不是人精? 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苏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为了钱,她可以放下尊严,去当狗仔,去挖黑料。 那么,顾沉呢? 他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自己收到的瓜和消息,这几年写的通告和內幕,还少了吗? 娱乐圈天下乌鸦一般黑! 顾沉估计也是个“戏精”? 娱乐圈里,只有她这种小人物才需要戴著面具生活。 像顾沉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更加需要偽装自己。 想到这里,苏晚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炒cp吗? 谁怕谁啊! 反正她已经够黑了,再黑一点也无所谓!而且还能挣钱! “李姐,我去参加。” “好的,我就知道,你沉淀的这三年,没有白费啊!” “你得答应我,在节目里,一定要好好表现,爭取多一些镜头!” “放心吧,李姐,我尽力!” 她已经想好了,在节目里,她要…… 卖惨! 装可怜! 抱大腿! 至於顾沉!对不起了,小弟弟。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间理想”,到底有多“理想”! 掛断电话,苏晚打开微博,果然,她的名字还高高掛在热搜榜上。 不过,这次,除了骂她的,还有一路人支持她。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居然开始八卦起来了自己。 “有一说一,苏晚的身材是真的好!” “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觉得她挺惨的,被公司逼著去炒作。”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苏晚和顾沉挺配的吗?” “哇,她这冷白皮,瓜子脸,挺好的。” 苏晚看著这些评论,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討厌她?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李姐发来的微信。 苏晚点开一看,是一个名为“直播剧本”的文件。 下面还有一条语音消息: “晚晚,趁热打铁,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直播剧本,你按照上面写的,好好表现,今天先圈一波钱,你不是没钱交房租了吗?” 第3章 一线顶流?骂的就是一线顶流 苏晚是哭笑不得,自己穷的没钱交房租的消息都被发现了吗? 於是苏晚点开剧本,快速瀏览了一遍。 剧本內容很简单,主要是让她在直播中回应与顾沉的緋闻,並且极力讚美顾沉,营造出一种“我是顾沉小迷妹”的氛围。 剧本的最后,还特意標註了几个可以引导粉丝打赏的点。 苏晚感嘆不亏是自己经纪人啊! 无时无刻都想著自己当个牛马给她搞钱。 不过自己很喜欢! 无百日红,反正自己已经怎么惨和穷了。 那就搞一波钱,交房租! 苏晚没有犹豫直接点开了某音直播软体。 有钱不赚王八蛋! 果然直播间刚一打开,瞬间涌入了无数观眾。 各种各样的弹幕飞速刷屏,几乎看不清內容。 苏晚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骂她的。 “心机婊!” “不要脸!” “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苏晚却面不改色!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毕竟,她现在可是“全网黑”的对象。 不过,她不在乎。 黑红也是红嘛! 苏晚清了清嗓子,对著镜头说道: “大家好,我是苏晚。” 她的声音甜美,带著一丝慵懒。 与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评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弹幕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疯狂刷屏。 “苏晚,你还有脸出来?” “你配得上顾沉吗?” “你就是个蹭热度的垃圾!” …… 苏晚低头看向了剧本。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很多误解。” 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委屈。 “其实,我和顾沉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我们只是在更衣室里偶遇了。” 苏晚尽力让“偶遇”两个字听起来更加曖昧。 弹幕果然又炸了。 “偶遇?鬼才信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你们只是偶遇?” “苏晚,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与此同时,李姐也是马上打开了直播。 屏幕上,苏晚的人气值正在飞速上涨。 很快突破到了1万人。 “太好了!太好了!” 李姐激动地拍著桌子。 “我就说嘛,苏晚这丫头有潜力!” “可惜啊,之前一直没火起来,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苗子!” 李姐看著屏幕上的苏晚,心情愉悦,加上自己给的剧本,一定能让她再次翻红。 镜头这边的,苏晚看著满屏幕的谩骂和攻击,还有自己收到的剧本逐渐无语。 这里面的剧本简直太离谱了。 剧本要將自己塑造成一个小迷妹疯狂迷恋顾沉,做出了傻事情,希望粉丝们原谅,让粉丝代入自己。 因为自己和她们是一样的被他的魅力所折服,然后出此下策的。 诸如: “其实,顾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温柔,体贴,善良,有才华……” 什么“盛世美顏”,“人间理想”,“国民老公”…… 这些话,看的苏晚觉得噁心! 自己都多大的人了! 帅能当饭吃吗?自己要钱啊! 虽然他帅,他有钱但是和自己有什么关係啊? 不知道为何,苏晚忽然就起了反骨,凭什么要吹啊?凭什么自己就要弱势? 忽然她想到了之前自己收到的一条內幕消息,那就是顾沉没有变声和经过训练前,唱歌很像是鸭子。 苏晚忽然就起了反骨。 “怎么?你们觉得我会喜欢他顾沉?” “他是顶流,但是顾沉他唱歌不像鸭子吗?” 顾沉唱歌像鸭子?顾沉唱歌像是鸭子! 话音刚落,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了。 弹幕停止了滚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正在观看直播的李姐。 顾沉唱歌像是鸭子!此话一出直接引爆直播间弹幕!人数直接迸发到了2万人。 “顾沉他唱歌像鸭子?” 李姐听到这话,猛地站了起来,隔著手机尖锐著嗓子吼道。 “苏晚,你疯了吗?啊!!你发什么疯啊!!” “苏晚!你在说什么?!” 直播间里,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更加猛烈的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 “苏晚,你疯了吧?” “你竟然敢说顾沉唱歌像鸭子?” “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唄吗?” “顾沉的粉丝呢?快来撕了她!” …… 弹幕再次疯狂刷屏,但这次,却不再是单纯的谩骂。 而是夹杂著震惊、疑惑、嘲笑各种复杂的情绪。 苏晚也不惯著了,反正要黑红,那就黑到底了。 “让你们骂我!让你们黑我!” “老娘就是要说实话!” “怎么了?你们觉得你们男神唱歌很好听?天籟之音?不好意思,我声控。” “你们不知道他变声器时候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吗?大家都是普通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谁不也不比谁差。” 这次,弹幕彻底炸了。 “臥槽!苏晚,你牛逼!” “你就不怕顾沉的粉丝把你生吞活剥了吗?” “不准说我家哥哥!” “苏晚,你在哪?我撕了你的嘴巴!” …… 弹幕中,竟然出现了一些支持苏晚的声音。 “好像確实啊!我听过顾沉变声的时候声音確实不怎么样?” “看我置顶视频,哈哈哈,真的像是鸭子。” “笑死,等於说实话不行了?” 有多少人喜欢就有多少人討厌,不少吃瓜的路人听到了苏晚忽然开懟顾沉没有反驳。 居然还开始找视频支持起来了苏晚。 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喜欢说实话的人嘛! “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还有不少粉丝说。 “我家哥哥真努力。” “嗯呢~就是从不行到行,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了现在的。” 果然双標啊!苏晚估计换一个,就是修音严重,假唱了。 给我乱来了。” 她决定,继续“放飞自我”。 不过,此时苏晚又是想了起来,自己当初貌似在公司一次应酬上见过顾沉,那时候他瘦高的,像是个竹竿。 於是也是脱口而出。 看到了直播间人居然开始帮著苏晚说话,而且数据再次暴涨,李姐这才是重新坐了下来。 用手抚平这自己的心臟。 实际上,苏晚这並不是空穴来风,毕竟顾沉当年刚出道的时候確实声音很一般,而且也有视频为证,所以顾沉的话没有引发更进一步的反感,反而是大家的理解。 “他那个时候,唱功不行,他长得是像竹竿一样的,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晚又说了一句。 李姐刚刚屁股坐下,听到了苏晚的话,再次的站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啊!” 嘴巴猛地张开成了一个o字! 疯了!疯了! 这苏晚彻底发疯了。 第4章 惊天反转!死对头顶流豪掷50万撑腰? 要知道,顾沉出道就是依靠著高冷系男友和男友力出圈的,网上的唱功那是有音频的,可没有人有顾沉以前的照片啊! 苏晚这话一出,是真的捅了马蜂窝! 弹幕已经彻底疯狂了。 各种各样的评论都有。 有骂她的,有支持她的,有看热闹的,有质疑她的…… 整个直播间,乱成了一锅粥。 苏晚可不在乎,反正记忆中的顾沉,確实是这样的。 看著再次爆炸的弹幕。 李姐已经彻底放弃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喃喃自语道。 如果说之前可能她在顾沉哪里是个路人,对方可能还不会在意让她蹭一下流量!现在说別人以前像是猴子。 她这是得罪了顾沉,还得罪了顾沉的粉丝。 反正已经如此了,苏晚也不管了,直接开始和网友们叨叨了起来,讲自己知道的一些內幕和八卦说了起来。 “那个谁谁谁,其实是个整容怪!” “那个谁谁谁,其实是个私生子!” “那个谁谁谁,其实是个同性恋!” …… 苏晚的爆料,一个比一个劲爆,一个比一个惊人。 弹幕已经彻底失控了。 就在苏晚“口吐芬芳”,直播间乱成一团的时候,一条金灿灿的弹幕,划破了屏幕的喧囂。 “用户『沉星落九天』赠送主播『嘉年华』x500!” 500个嘉华年? 1个嘉年华是500,500个就是10万! 直播间瞬间沸腾了。 “臥槽!这是哪位神豪?” “『沉星落九天』?没听说过啊!” “一出手就是50万,这也太壕了吧!” “苏晚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有土豪给她刷礼物?” “该不会是托吧?” “嘖嘖,真噁心,这种女的居然也有人刷钱?” …… 弹幕疯狂刷屏,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钞能力”给惊呆了。 苏晚也愣住了。 她看著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嘉年华”,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50万?自己一场吐槽就挣到了自己一年的钱? 自己这不要做梦? 自己要发財了?我靠? 她揉了揉眼睛,確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谢谢!谢谢『沉星落九天』的礼物……” 苏晚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下,房租有著落了! 李姐也看到了这满屏的嘉年华,也是呆愣住了。 这?这也行? 而沉星落九天娱乐圈不是別人,顶级流量,顾沉的“死对头”——陆景行! 陆景行,二十五岁,当红歌手、演员,长著一张顛倒眾生的脸。 剑眉星目,鼻樑高挺,薄唇微抿,透著一股子火辣和野性,尤其是跳舞闻名。 他身材頎长,比例完美,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靚丽的风景线。 陆景行和顾沉,都是近年来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男明星。 但两人之间,却一直存在著“王不见王”的竞爭关係。 无论是音乐、影视、还是时尚资源,两人都爭得不可开交。 粉丝们更是撕得昏天黑地,势不两立。 而陆景行本人,也早就看顾沉不顺眼了。 他觉得顾沉故作虚偽、做作、业务能力差,根本不配拥有现在的地位和人气。 刚才,陆景行看到了顾沉的热搜,本以为是他的炒作,结果没有想到当事人居然开了直播。 没有想到苏晚鼻樑高挺,面容精致,完全是在自己审美上。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热闹,却没想到,苏晚竟然敢在直播间里公开diss顾沉! 而且,还diss得这么狠,这么“精彩”! 陆景行乐的哈哈大笑! 这个苏晚,有点意思!自己也早就看顾沉不爽了。 竟然敢公开跟顾沉叫板,胆子不小啊! 而且,她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並非完全没有道理。 顾沉唱歌確实一般,演技也平平,全靠一张脸和公司力捧。 尤其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疯疯癲癲的,但却比那些虚偽做作的女明星真实多了。 於是,他毫不犹豫地给苏晚刷了礼物。 一出手,就是50万!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陆景行,支持苏晚! 陆景行看著屏幕上苏晚那张错愕的脸,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查一个人。” “苏晚,没错,就是和顾沉緋闻的那个,三分钟。” “三分钟內,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结果这边,围观的爆炸弹幕忽然有人点开了这个沉星落九天! 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开来。 “『沉星落九天』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陆景行!” “什么?真是他!” “哇,据说是他小號。” “怎么刺激?这是攻击顾沉吗?顾沉”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 陆景行的粉丝们,纷纷涌入苏晚的直播间。 “苏晚!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勾引我们家哥哥!”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我们家哥哥吗?” “赶紧跟我们家哥哥划清界限!否则,我们饶不了你!” 陆景行的粉丝们,也是纷纷涌入了苏晚的直播间。 她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偶像,竟然会给一个“黑料缠身”的小明星刷礼物。 而顾沉的粉丝们,也闻风而动。 “苏晚!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脚踏两只船!” “你把我们家哥哥当什么了?备胎吗?” “你这种女人,就应该滚出娱乐圈!” 顾沉的粉丝们,也对苏晚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她们觉得,苏晚是在利用顾沉炒作,现在又想攀上陆景行,简直是“不知廉耻”! 两边的粉丝,在苏晚的直播间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整个直播间,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两边是各种对骂,围攻! 隨之而来的是海量的流量和爆炸的热度。 苏晚整个人都蒙了,看著10万+的热度,整个人脑袋眩晕。 苏晚直接关掉了直播。 苏晚关掉直播后! 她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直播数据。 “观看人数:200万+” “打赏金额:52万+” “新增粉丝:20万+” …… 看著这些数据,苏晚麻了,一个晚上,自己这算是火吗? 更加关键是,自己居然获得了50多万的打赏,这一切简直太疯狂了。 “50万!扣掉税和平台分成,应该还能剩下不少。” “这下,房租有著落了!” “还有,可以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苏晚闭上了眼睛,反正她已经够黑了,再黑一点也无所谓! 刚刚闭上眼睛,又一阵夺命的信息轰炸! 苏晚葛优瘫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美滋滋地数著手机银行到帐简讯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 “真是够烦了,催命呢!” 苏晚嘟囔著,极不情愿地抓起手机。 一看屏幕,李姐?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苏晚,你疯了吗?竟然敢在直播里懟顾沉?” “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赶紧给我道歉!!” “……” “苏晚,你看到消息没有?!” “你再不回我,我就……” “苏晚!!” …… “嘖嘖嘖,看看这气急败坏的样子。” “苏晚,赶紧通过一下那个天娱公司好友申请!” “有急事!” 苏晚一愣。 她疑惑地点开了微信通讯录。 “新的朋友”一栏,赫然显示著一个红色的“+99”。 自己的好友申请,够多了。 终於找到了天娱公司的备註。 奇怪的是头像是一串树叶手炼,名字只有一个g字,看起来不像是公司的帐號。 而是一个个人帐號。。 苏晚通过了消息,正准备给对方公司道歉。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我是顾沉。” 短短四个字,却让苏晚的整个人呆滯,想到了在更衣室的一幕,脸颊緋红。 苏晚紧张地盯著屏幕,等待著顾沉的下一句话。 “苏晚,我就怎么让你討厌吗?” 屏幕那头,顾沉坐在保姆车里,绝美的五官眼眸中带著一丝忧伤。 语气中,居然有一丝的委屈。 苏晚看著屏幕上那句“我就怎么让你討厌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是什么情况?” “顾沉这是在…撒娇?” “还是在质问?” “难道,他真的被我气到了?” 苏晚想到了对方的质问,威胁,无视,甚至律师函警告。 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句话。 她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给顾沉回復。 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却始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说『对不起』?不行,太怂了!” “说『我就是討厌你』?不行,太直接了!” “说『其实你也没那么差』?不行,太假了!” …… 苏晚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装死。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顾沉又不能顺著网线爬过来打她。 她怕什么! 而这边,顾沉逐渐开始变得焦躁和烦躁了,明明刚刚通过了申请,不回自己消息? 第5章 选秀舞台的风暴 第二天。 天微亮,苏晚就被李姐连环call给硬生生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苏晚,赶紧起!我给你发了些歌单,今天选秀初舞台,你赶紧挑一首练,这机会难得,可別搞砸了!”李姐那火急火燎的声音,像鞭炮似的在苏晚耳边炸开。 苏晚揉著惺忪睡眼,认真的选了歌,指著能咸鱼翻身。 下午。 选秀现场热闹非凡,舞台上灯光璀璨,台下观眾的欢呼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 苏晚站在后台,看著前面的选手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有的歌声悠扬动听,宛如黄鶯出谷;有的舞姿婀娜,恰似蝴蝶翩翩起舞。 每个选手都拼了命地想要在这个舞台上崭露头角。 正当苏晚想著大放异彩,看能不能真的归圈时,一回头,真是冤家路窄,评委席上,顾沉是其中之一。 “完了完了完!”苏晚暗叫想著自是曾经是怎么作死的,现在就如何再死一回。 轮到苏晚上台了。 苏晚硬著头皮也得上,既然好的不成,就玩得尽兴,这样一想反面轻鬆起来。 当《学猫叫》的音调响起,紧台下便是窃窃私语,每个人都很惊讶这个曲目,尾音久久不散去,真是余粱绕音,回头看到顾沉更是一脸黑线。 苏晚脸上露出坏笑,小虎牙为这份调皮添了几分生动。 坐在导师席上的顾沉,原本还带著几分兴致在看,听到这旋律,看到苏晚的表演,肺都要气炸了。 忍著不適听完,现场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隨后爆发出哄堂大笑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简直闹剧。 顾沉漠地举起了手中的 f等级牌,声音冰冷且冷静地说道:“苏晚,你的表演毫无实力与態度,f等级。” 苏晚看著他,调侃道:“顾导师,对『鸭嗓』有意见?” 明显的顾沉在强忍著衝动,要不是导师身份,真想找她理论,问问她到底那里惹著她了。他“请不要人身攻击。” “承认了?”苏晚继续挑信。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在苏晚和顾沉之间来回流转。 直播画面的点击量也瞬间暴增,弹幕疯狂滚动。 “苏晚找死,公然懟顾沉!” “顾沉脸都气绿了,苏晚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这热度,苏晚想不火都难啊!” 真是无心插柳啊,他的尷尬换来直播间爆棚,这些人不知为个么,一个瞬间,蜂拥进入直播间。 李姐在后台看著不断攀升的数据,不由得拍了下手,生疼,感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行啊。 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闪过一连串金光闪闪的特效。 “用户『沉星落九天』赠送主播『嘉年华』x500!” 这送这么多嘉年华的,就是对苏晚的肯定,对他的嘲讽。 五十万!直播间瞬间沸腾了。 粉丝被这50万震得七荤八素,那里还注意到顾沉高光与否,吃瓜群眾都已经不吃瓜了。 顾沉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逐渐青筋暴起,有点无法把持风度了。 等苏晚一下台,他就像一阵狂风般衝过去,伸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找死?在舞台上公然挑衅我,你以为你是谁?” 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字,还是头一回。 苏晚用力挣扎,眉头紧皱,一脸厌恶:“你放开我!君子动口不动手” 然而顾沉的手像铁钳一样丝毫没有鬆动,而且越握越紧。 这时,李姐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脸上堆满兴奋討好的笑容,也顾不得顾不得什么,给苏晚解围道。 “顾老师,您大人有大量,別跟苏晚一般见识。她就是年轻不懂事,一时衝动,您就高抬贵手,原谅她这一回吧。” 我要让她知道规矩。 李姐一听,脸色“唰”地一下变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这种大人物惹不得,但也不能伤了她的摇钱树啊,。 她急忙转头对苏晚说:“苏晚,你赶紧给顾老师道歉,別任性,!”说著给苏晚使下个眼色。 苏晚却梗著脖子,一脸倔强:“我不道歉!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就不能说真话?” 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到他们半天没来,都在臆想是不是吵架去了,弹幕瞬间疯狂滚动,各种评论和臆想铺天盖地。 “苏晚太不懂事了,就算有理也不能这么衝动啊!” “顾沉也太小气了,何必跟苏晚这么计较。” “估计场下吵吵,说不定还有更多猛料!” 那个50万到底是爱慕都还是死对头送的。 谁会用50万来支持打脸顾沉的人。 吃瓜看戏不閒事大,进入了白热化的討论。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苏晚和顾沉僵持著,谁也不肯让步。 李姐在一旁开始著急了,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著手,却又无计可施。 直播间里的热度还在持续攀升,观眾们都像看大戏一样,期待著这场衝突的后续发展。 不知道苏晚和顾沉之间还会碰撞出怎样激烈的火。 在这场娱乐圈的风暴中心,苏晚心中的忐忑慢慢的转化为兴奋。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可能有意想不到了收穫。 而顾沉,心中既有对苏晚大胆行为的愤怒,又有些对局面失控的无奈。 这场突如其来的衝突,让整个选秀节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囂之中,而苏晚,无疑再次成为了风暴的核心。 苏晚用力甩了甩被顾沉攥著的手腕,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时间有点久,感觉多少有点变味了。 顾沉冷冷地瞥了李姐一眼,掩盖尷尬,又將目光转回到苏晚身上,语气森冷:“她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节目秩序,必须受到惩罚。” 苏晚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顾沉的目光:“顾沉,你別拿节目秩序当藉口。不就是我说了你几句实话,你就受不了了?!” 顾沉用咳嗽掩盖尷尬。 顾沉的粉丝们疯狂地刷著弹幕,要求苏晚给顾沉道歉,甚至开始对苏晚进行人身攻击;而一些支持苏晚的网友则觉得顾沉太霸道,言论自由,不应该这样为难苏晚。 两边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整个直播间乌烟瘴气。 第6章 风云骤起 李姐看这情形,看向苏晚,眼神里满是恳求:“苏晚,你就服个软吧,不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啊!” 苏晚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动摇。 但一想到顾沉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李姐,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不道歉。”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主持人似乎察觉到后台的异样,匆匆走了过来。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主持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掛著职业性的微笑,试图缓和气氛:“顾老师,苏晚,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说,別伤了和气嘛。这直播还开著呢,这么多人看著呢。” 顾沉看了主持人一眼,冷哼一声:“你问问她,公然在舞台上挑衅导师,这算怎么回事?” 主持人尷尬地笑了笑,看向苏晚:“苏晚,你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苏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突然直播间里又传来一阵惊呼。 原来,陆景行竟然再次出现在直播间,並且发了一条弹幕:“苏晚,別怂,点讚,说著坚起大拇指的表情包” 这条弹幕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原本就混乱的直播间更加沸腾起来。 “我去,幕后大佬竟然是陆景行“ “这是大佬对弈吗,今天我咋运气这么好,平时一个都难得一见,现在一下两名大佬同时出现,有意思,坐待大瓜。” 顾沉看到这条弹幕,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鬆开了苏晚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苏晚!”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苏晚看著顾沉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李姐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哎,这下可麻烦了。 不过,陆景行这么挺你,说不定也是个转机。 你呀,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苏晚暗自思索。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捲入了娱乐圈的漩涡中心,。 接下来,又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顾沉站在后台,面色阴沉『 就在这时,他的经纪人一路小跑,神色匆匆地赶到他面前。还未站稳,经纪人便急忙说道:“顾沉,大事不好,你跟苏晚的直播又上热搜了!而且这次的热度来势汹汹,话题討论量呈爆炸式增长。” 经纪人的语气中带著明显的焦虑,因为黑料啊,额头上也微微沁出了汗珠。 顾沉的眉头瞬间拧紧,犹如两把锋利的剑交匯在一起,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怒色。 他咬著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立刻把直播关闭!事情闹到多大?简直不知所谓!”在顾沉看来,苏晚就像搅屎棍子,搅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和事业节奏。 经纪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去找苏晚传达顾沉的要求。然而,苏晚却一脸决然地拒绝道:“凭什么要我关直播?我又没做错任何事。如今这热度,我求之不得,还甩给別经济人一个白眼。” 苏晚心里清楚,在这娱乐圈,过气的她,热度就是生存的根本,她才捨不得放弃。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节目组现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 原本还在討论刚才衝突的人群,瞬间將目光投向入口处。 “陆景行。“聒噪的声音瞬间静音,被他王一样的气质吸引。 只见陆景行如同王者降临一般,迈著自信且张扬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的出现,帅的掉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陆景行手中捧著一大束君子兰,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疑惑的看著他,他直直地朝著苏晚走去,摆烂女什么都不怕被这场景整不会了,看他要做什么。 小脑瓜飞速运转,到底还是没想出所以然。 扑闪著大眼睛,想看穿一切。 现场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仿佛时间都被凝固,紧接著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尖叫声和议论声。 观眾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整个现场犹如沸腾的开水,热闹非凡。 顾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脑门,看到那个送50万的人出现,还带著这个代表坚的,走向那个对她有损的女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他们在抱团。 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都有点微抖。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剧本,假装镇静,然后藉口去趟卫生间体面离席。 每一步都很沉,就差给地面踩出洞。 很快,#双顶流选秀爭女#这个极具话题性的词条,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登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首,瞬间引发了全网的疯狂热议。 苏晚的直播间里,粉丝量如同坐火箭一般飞速攀升,仅仅在短时间內就飆升了 50万之多。弹幕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滚动,密密麻麻地充斥著整个屏幕。 吃瓜群眾们兴奋不已,各种评论铺天盖地。 “哇塞,这剧情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刺激,好想看到顾沉和陆景行当面罗对面鼓的干起来,那场面绝对炸裂!” “苏晚这是要逆天了啊,不管红与黑,一下子把两个顶级流量都牵扯进来,这手段和运气也没谁了!” “坐等后续发展,这场大戏肯定会越来越精彩,好期待后续,不知道苏晚要如何在两个顶流之间巧妙周旋。”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豪华公寓里,顾沉的小师妹林梦可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刷著手机。 当她看到这场直播画面时,原本精致美丽的面容渐渐扭曲变形。 她死死地盯著屏幕上苏晚那略显尷尬又不知所措的脸,这场景是她一直想的,可以顾沉都不看她一眼,林梦可眼中燃烧著嫉妒与怨恨的火焰,仿佛要將屏幕灼穿。 “这个苏晚,到底有什么魅力?凭什么能让师兄对她如此上心,还引得陆景行公然在眾人面前走的这么进,这个狐狸精,让你永远不得翻身。”林梦可咬著牙,恶狠狠的诅咒。 第7章 林梦可的报復 她越想越气,心中的妒火如同失控的猛兽,肆意地吞噬著她的理智。 隨后,她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號码:“喂,是我,林梦可。 “林大小姐有何指教,早想为你效力了“李旺狗笑侃。 “废话不说,开门见山吧。帮我买点黑稿,不惜一切代价,造谣苏晚。我要让她在娱乐圈彻底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这过气的也值得你精力” “值得,你说接不接不,” “做生意的那有不接的,何况给您效力”说著猥琐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林梦可把电话远拿一点,一脸的嫌弃,可是现就需要这种人。继续补刀。 “钱不是问题,给我往死里黑,要那种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的黑料。”说完,她掛断电话,脸上露出一丝阴狠而得意的笑容,想著苏晚能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开心。 苏晚看著眼前的陆景行,不知他要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希望你在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挺你,自已都是对了。“ 在周围吃瓜的目光里,她收下了陆景行的那束君子兰。 一方面,自已本来就是想得到关注;另一方面,他没想到自已的深水炸弹炸得这么歷害,两人大佬级人物关注啊,不管那一样,都值了。 “狼狈为奸!“ 顾沉人是离开了,但还是用小號关注著直播间,狠狠骂到。 就在这时,李姐匆忙赶到现场。她一眼就看出了现场的混乱局面,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可能会朝著更加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於是,她果断地关掉了直播。 “苏晚,你是能折腾!这次热度倒是实实在在地起来了。” 李姐顿了一下说到“但你要清楚,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李姐一边说著,一边拉著苏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晚默默地跟著李姐,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景行,眼神中带著一丝感激,摆烂后第一个支持他的人,但更多的是忧虑。她心里明白,自己如今已经身处一场复杂而危险的娱乐圈风暴中心,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復。 后面的路是不是有助力,就不得而且知了。 苏晚跟著李姐离开现场后,一路上思考。 手中那代表坚持坚强的,这就是让自已做出头鸟。 她深知,陆景行这看似支持,到底有多给力並不知道,虽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热度,但也將她推向了更加复杂的境地。 別人只是助力,迎著夜风,眼时充满坚强。 回到住处,苏晚將君子兰放在瓶里,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她望著天板,脑海中不断回放今天发生的种种画面。 顾沉愤怒的面容、陆景行的助力、粉丝们疯狂的弹幕……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和刺激,想著顾沉的躺枪,不仅默说对不起。 “叮——”手机的提示音打破了寂静。苏晚拿起手机,发现是陆景行发来的消息,询问她是否安全到家。苏晚犹豫了一下,回復道:“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她明白,自己与陆景行之间,不能因为一时的热度而纠葛。 然而,事情並没有就此平息。 第二天一早,苏晚打开手机,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私信、评论、新闻推送……无一不是关於她的负面消息。 原来,林梦可买的黑稿开始在网络上大肆传播,各种不堪入目的谣言甚囂尘上。 说她私生活不检点,与多位男明星有染;还恶意 p出她巴结大佬的图片,配上各种低俗的文字描述。 “苏晚这个女人简直不要脸,为了上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种人就不应该留在娱乐圈,简直是败坏风气,赶紧滚蛋吧!” 网友们的骂声如潮水般涌来,苏晚只觉得一阵头痛。 她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抹黑她,但此时的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陈大大的消息也发了过来:“苏晚,你最好把我的黑料都刪了,不然有你好受的。”苏晚看著这条消息,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不屑,回復道:“你做过的那些丑事,就该被曝光,我不会刪的。” 苏晚深知,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自已都在那个圈过不下去了,还不知因为他,想想,这样让他做垫脚石心里平衡多了。 经过一番思考,她决定再次开启直播。晚上,直播准时开始,苏晚深吸一口气,看著镜头说道:“今天,我要回应一些事情,同时,也有一个大料要爆。” 直播间的观眾瞬间涌入,弹幕不断滚动:“又要爆什么料?不会又是炒作吧。” “苏晚,你就別狡辩了,那些黑料一看就是真的。” 苏晚没有理会这些质疑,直接放出了陈大大潜规则新人的录音。录音中,陈大大那油腻且猥琐的声音清晰可辨,说著各种威逼利诱的话语。录音一放出,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隨后爆发出一阵惊嘆声。 “天啊,原来陈大大真的是这种人,苏晚没说谎!” “支持苏晚,曝光这些娱乐圈的败类,让他们无所遁形!” “之前还骂苏晚,看来是我们错怪她了。” 全网的舆论瞬间倒戈,大家纷纷开始指责陈大大,对苏晚的態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在这时,有电话打了过来:“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引发多少不利因素吗?以后这个圈——”电话被苏晚掛断了。 苏晚不知他为何有了自已的电话,但她也不惯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私信回復道:“我既除败类,也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顾沉看著苏晚的回覆,摇头低语:“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意思,有点意思。” 然而,林梦可並不打算就此放过苏晚。她看到苏晚因为曝光陈大大而获得了一些支持,心中更加嫉妒和不甘。於是,她加大了买黑稿的力度,联繫了更多的营销號,试图將苏晚彻底抹黑。黑稿如雪般在网络上飞舞,苏晚的名字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这一次,苏晚没有选择退缩,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这场风暴中努力站稳脚跟,为自己正名。 第8章 迷雾渐起,真相待寻 苏晚盯著手机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黑稿,气得浑身发抖。在她心里,顾沉嫌疑最大,毕竟两人之间矛盾不断。 她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赶到顾沉所在的地方。 顾沉正在安静地研究新剧本,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苏晚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顾沉嚇了一跳,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著怒目圆睁的苏晚,不知又演的那出。 还没等他开口,苏晚就指著他的鼻子,一连串的质问那顾沉无法喘息,索性不急不脑地听她说完:“顾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已上不去就得拉人下水,你买黑稿抹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可真够卑鄙的!”顾沉完全被弄懵了,满脸疑惑地回应:“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 苏晚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別装了!整个娱乐圈都知道咱俩不对付,不对付也用不著你到处让水军说我私生活混乱吧,什么巴结大佬,难道是巴结你?这些损招也就你想得出来!”顺便把帽子给扣上,说完,她气呼呼地瞪著顾沉,仿佛要把他看穿,一幅没有答案不罢休的状態。 顾沉心想,我这么帅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造谣小人沾不上边吧,怎么苏晚就认定是他干的呢?他刚要解释,苏晚却一甩头,转身走了,留下顾沉独自坐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可苏晚越想越气,没过多久,又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这次,她稍微冷静了些,开始讲述网络上黑稿的事,言辞间依旧充满对顾沉的指责。顾沉这才听明白,原来苏晚是因为被黑稿攻击,所以认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顾沉听完后,心里一阵恼火。一方面气苏晚对他的无端猜忌,另一方面也对有人恶意造谣苏晚感到愤怒。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决定动用自己的实力,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顾沉的社会地位,在那个圈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在娱乐圈人脉也广泛。 “小军,你查下黑稿的来原”小军是他在营销平台工作的朋友,也兼职家里的网络。 同时,他又找来一位擅长网络追踪的高手,找网络的发布渠。这位高手在业內颇有名气,能从复杂的网络数据中抽丝剥茧,找出幕后黑手。顾沉向他详细说明了情况,要求他儘快查出造谣者的身份。 高手立刻行动起来,从黑稿发布的时间、频率、ip位址等多方面入手调查。顾沉在营销平台的朋友们也没閒著,利用內部权限,查询发布黑稿帐號的註册信息、运营情况以及与其他帐號的关联。 等待消息的过程中,顾沉不禁思索,为什么会有人如此针对苏晚。仅仅是因为嫉妒她与自己和陆景行的纠葛所带来的热度吗?还是背后另有隱情?苏晚这段时间確实因这些事成为焦点,但也不至於招来如此恶意抹黑。难道是有人想借苏晚来借刀杀人,让他或者陆景行捲入是非窝?顾沉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苏晚这边,虽然对顾沉查造谣者的举动稍有释怀,但心中依旧忐忑。她时刻关注著网络舆论,黑稿仍在不断传播,儘管曝光陈大大后收穫了一些支持,但新一波抹黑还是让不少不明真相的网友对她恶语相向。她深知,如果不儘快找出幕后黑手,自己在娱乐圈將愈发艰难。 几天后,终於有了线索。网络追踪高手发现,黑稿源头似乎指向林梦可。 顾沉的朋友们也从营销平台数据中发现,发布黑稿的帐號与林梦可关係密切。顾沉看到这个结果,心中一惊,林梦可是他的小师妹。他实在难以相信,平日里看似单纯的小师妹会做出这种事。但证据摆在眼前,感嘆女人心海底针。 顾沉立刻去找林梦可。林梦可一开始还百般抵赖,坚决否认。直到顾沉拿出確凿证据,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慌张。最终,她低下头,承认因嫉妒苏晚能得到顾沉关注,又看到陆景行对苏晚示好,心生怨恨,才买黑稿造谣。 顾沉失望极了,严厉的说:“梦可,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没想到嫉妒心让你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 你知道这对苏晚伤害有多大吗?”林梦可低著头,小声说:“师兄,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顾沉打断她:“一时糊涂?你这一错,可能毁了別人的前程。你必须立刻停止,不要再错下去了。” 林梦可自知理亏,只好尽力去做。 她联繫发布黑稿的营销號,当时有金多牛,现在就有多怂。然而,事情並没有那么容易平息。黑稿已在网络广泛传播,很多网友心中已对苏晚形成负面印象,想要彻底消除影响谈何容易。 苏晚后来也得知是林梦可在背后搞鬼后,愤怒不已,同时又一次感觉对不起顾深。 她决定再次直播,向网友解释清楚,包括林梦可因嫉妒造谣的真相。 直苏晚坐在镜头前,深吸一口气后开始讲述:“大家好,今天我想跟大家说清楚一些事。最近网络上关於我的负面消息,都是谣言,背后造谣的人是顾沉的小师妹林梦可。”直播间网友们一开始半信半疑,弹幕不断:“真的是林梦可吗?有证据吗?”“苏晚不会又在炒作吧?” 直到林梦可出面澄清,网友们才渐渐相信了她的话。 “原来真的是有人故意抹黑苏晚,之前错怪她了。” “苏晚太难了,一直被算计,希望她越来越好。” “林梦看不出来呀。” 对苏晚的同情和支持增多。 顾沉在帮苏晚解决危机过程中,对她有了新看法。他发现苏晚虽有时衝动,但面对困境那个果敢劲很是欣赏。 陆景行得知苏晚遭遇后,通过各种方式支持她。 他在社交媒体发文力挺:“苏晚是个努力的女孩,希望大家別被不实信息误导,给她公平机会。” 这条动態得到眾多粉丝和网友响应,苏晚又收穫一波热度和支持。 热度不减,这一直红是要咸鱼翻身吗? 第9章 舞台危机与情感涟漪 经歷这么多,苏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顾沉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往昔那个令她厌烦的顾沉,如今竟在她心中多了几分可爱的味道。 而且也多亏了顾沉的帮助,网友们对她的支持日益增多,表演节目的邀约也如雪般纷纷至,似乎嗅到復活的味道。 有一天,李姐来到苏晚跟前,一脸兴奋,说道:“苏晚啊,有个超棒的节目,节目组那边指明要你准备跳舞节目,这可是个绝佳的露脸机会,你得好好准备,说不定能藉此再火一把!” 苏晚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期待,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当即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准备之中。 顾沉远远瞧见苏晚与李姐交谈后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著这两人又想做什么“惊天“的大事。 网络真的可怕,这一幕却被那些嗅觉敏锐的 cp粉捕捉到,来到网上一阵发酵,瞬间就变了味 “顾沉深情目送苏晚”的话题如火箭般迅速登上热搜,cp粉们如同发现宝藏一般,纷纷在各大平台上激动地討论著,坚信两人之间肯定有著不为人知的情愫。 而此刻,林梦可正百无聊赖地窝在被窝里刷著手机,当她看到这个热搜时,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扭曲。 她愤怒地將手机狠狠摔在一旁,对著站在一旁的经纪人小白怒喝道:“帮我查下这个苏晚要干什么“ 后来得知是要参加节目,问道同: :“这是什么节目?为什么苏晚能参加?小白,你给我想办法,我也要进去!”小白面露难色,可看著林梦可那几近癲狂的模样,无奈之下只能硬著头皮答应下来。 林因为顾沉,自已也违心的参加了这个节目。 对一切都满意的苏晚,一片祥和,只是轮到苏晚抽取表演项目时,她心中默默祈祷著能抽到一个自己擅长的项目。然而,当她缓缓打开手中的纸条,看到“高空绸缎舞”这几个字时,脸色瞬间变了。苏晚有严重的恐高症,这个项目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但为了这个机会,苏晚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硬著头皮上。 隨著悠扬而激昂的音乐响起,苏晚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绸缎,在眾人的注视下缓缓上升。可隨著高度的不断攀升,她的恐高症开始发作,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疯狂旋转。她的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 台下的观眾察觉到了苏晚的异样,纷纷露出担忧的神情。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苏晚的手突然一松,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箏般直直地从空中跌落。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向舞台。原来是顾沉,他如奥特曼,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结实而壮硕的他,竟然稳稳地接住了苏晚,將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公主抱姿势,台下一片欢呼。 这一幕被镜头精准地捕捉下来,剎那间,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顾沉苏晚舞台抱”的话题瞬间登顶热搜,cp粉们更是兴奋得如同赚了几百万,疯狂地在网上发表著各种激动的言论,纷纷表示从顾沉焦急的神情中,有的是为救人而感动,有的为这神一样男人的一抱而兴奋。 苏晚在顾沉温暖的怀抱中渐渐睁开眼,当她意识到自己正被顾沉紧紧抱著时,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红晕。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试图从顾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顾沉看著怀中不安分的苏晚,嘴角扬起不易觉察的弧度,苏晚在顾沉怀中,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 而此时,正在工作室观看直播的林梦可看到这一幕,气得几乎要发疯。她双眼通红,像一头髮怒的母狮般,將工作室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嘴里还不停地咒骂著:“苏晚,你这个贱人!竟敢和师兄如此亲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小白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站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林梦可的出气筒。 就在这时,小白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接起电话后,脸色微微一变。 掛掉电话后,他小心翼翼地对林梦可说道:“梦可,节目组刚刚打来电话,邀请你和顾沉一起担任下一期节目的导师。” 林梦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她转头看向小白,冷冷地说道:“小白,你给我想办法,在节目里好好折磨苏晚。 我要让她知道,跟我抢师兄,下场会有多惨!”小白无奈地嘆了口气,心中暗自叫苦不叠,但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 节目结束后,苏晚在后台回想起刚才在舞台上的惊险一幕,心中依旧有些后怕。 这时,顾沉看著苏晚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关切,担心问到:“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苏晚抬起头,对上顾沉那充满关怀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说道:“我没事,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似乎瀰漫著一种微妙的氛围。 然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舞颱风波,不仅让他们之间的关係变得更加微妙,也彻底激怒了林梦可,一场新的危机正悄然降临。而苏晚,即將面临来自林梦可更为疯狂的报復…… 苏晚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顾沉接住她时那紧张又关切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知道,自己对顾沉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深厚。但娱乐圈的复杂让她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意,她害怕这份感情会给自己和顾沉带来更多的麻烦。 与此同时,林梦可在工作室里与小白绞尽脑汁地谋划著名如何折磨苏晚。 林梦可咬牙切齿地说道:“小白,你给我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一定要让苏晚在节目中出丑,最好能让她身败名裂,永远退出娱乐圈!” 小白皱著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梦可,我们可以从节目规则入手,给苏晚安排一些超高难度的任务,让她根本无法完成。 另外,我们还可以买通一些工作人员,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干扰她的表演。” 林梦可听后,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说道:“好,就这么办!我要让苏晚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 而另一边,顾沉也隱隱感觉到林梦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暗中留意林梦可的一举一动,像神一样保护苏晚不再受到伤害。他知道,林梦可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录製日期的临近,苏晚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她想要以最好的状態迎接新的挑战。 然而,她並不知道,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正等待著她…… 第10章 妒火焚心,阴谋再启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节目录製越来越近,小白按照林梦可的吩咐,在节目组里四处奔走,试图给苏晚的表演之路铺满荆棘。 他先是找到节目编排人员,皮笑肉不笑地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低声说道:“这次苏晚的节目,你得给她动点手脚,安排些难以完成的动作,最好能让她当场出丑。” 编排人员看著小白,面露难色,毕竟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做起来还是怕怕的。 小白见状,又加了把劲:“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而且林梦可和顾沉都是这节目的导师,你要是办好了,以后在圈里也好混。”权衡利弊后,还是收下了信封。 “我不敢保证能成“ 还不忘推责。 “成不成不怪你,只要尽力了!“小白灿灿的笑。 这种事没人敢打包票。 没想到,真如小白所说,真没成。 当节目编排初稿出来后,顾沉作为导师提前过目,一眼就看出了针对苏晚的曲子有问题,林梦可也不好过於强硬给苏晚,给自已找了个台阶下来了。 顾沉皱著眉头,严肃地对编排人员说:“这部分关於苏晚的內容是怎么回事?难度设置完全不合理,重新调整,要保证每个选手都能公平展示自己的实力。”编排人员心中叫苦不叠,却又不敢得罪顾沉,小白看著计划落空。 小白得知此事后,气得直跺脚,第一次在节目组设置障碍就这样宣告失败。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小白又跑去道具组,想著在道具上做手脚。 他找到道具组的负责人,故技重施,想要说服对方在苏晚表演时让道具出故障。 但道具组负责人是个正直的人,当场就拒绝了小白,还警告他別在这里搞这些歪门邪道,否则就把他的行为上报节目组。小白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林梦可得知小白在节目组的计划全部落空后,整个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嫉妒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將她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焚烧殆尽。她坐在工作室里,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盯著手机屏幕上苏晚和顾沉的热搜,心中恶念顿生——亲自开车去撞苏晚。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林梦可开著她那辆黑色的跑车,在苏晚经常出没的街道上徘徊。 她眼神疯狂,嘴里不停念叨著:“苏晚,你今天必须死,只要你消失,师兄就会回到我身边。” 她紧紧握著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然而,命运似乎在这一刻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苏晚因为要去参加一个临时的排练,改变了原本的行程,並没有出现在林梦可守候的地方。 林梦可在那里等了整整一下午,从午后等到夕阳西下,始终不见苏晚的身影。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最后,她只能怀著满腔的愤怒与不甘,猛踩油门,驾车离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但林梦可並不打算就此罢休。 回到家后,她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滯地望著天板,心中盘算著下一步计划。 突然,她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联繫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 她给这些混混转了一笔不菲的定金,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给我盯紧苏晚,一旦找到机会,就给我狠狠教训她,最好让她断手断脚,再也无法在娱乐圈拋头露面。”混混们收了钱,满口答应,还吹嘘著保证完成任务。 从那以后,这几个混混便开始在苏晚的住所、工作室以及她可能出现的地方蹲点。 然而,苏晚这段时间因为顾沉的提醒,出行变得格外谨慎。 她每次出门都有李姐或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陪同,身边总是有人照应。 小混混们几次试图靠近苏晚,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 有一次,他们刚准备动手,就被路过的保安发现,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还有一次,苏晚突然改变行程,让他们扑了个空。林梦可得知这些情况后,气得在家里砸了不少东西,她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愤怒地咆哮,时而低声哭泣,整个人几近疯狂。 与此同时,苏晚和顾沉的感情却在悄然升温。 顾沉在经歷了舞台上的英雄救美后,对苏晚的关心愈发明显。他经常会在苏晚训练时默默地关注她,看到她练得疲惫时,会贴心地送上一瓶水,轻声鼓励她:“苏晚,你今天的表现比昨天又进步了,继续加油,我相信你在节目中一定会大放异彩。” 苏晚也对顾沉的细心关怀十分感动,每次看到顾沉,眼中都会流露出羞涩与温柔。 两人之间的互动变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个眼神交匯,就能传递出满满的情意。 林梦可看著苏晚和顾沉的感情日益亲近,心中的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整个人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想著如何破坏苏晚和顾沉的关係。 就在她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小白再次给她出了个主意。 小白小心翼翼地对林梦可说道:“梦可,我们这样单独行动很难成功,不如拉拢陈大大。 他之前就和苏晚有过节,对她恨之入骨。如果我们和他联手,说不定能想出更有效的办法来对付苏晚。 陈大大在娱乐圈人脉广,手段也多,有他帮忙,苏晚肯定招架不住。”林梦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小白的提议確实可行。 陈大大在娱乐圈也有一定的势力和人脉,如果能和他合作,或许真能给苏晚致命一击。 於是,林梦可立刻让小白去联繫陈大大。 小白通过一些人脉关係,几经周折,终於联繫上了陈大大。 当陈大大得知林梦可的意图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欣然答应了合作。 他对苏晚曝光自己潜规则新人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復,这次与林梦可的合作,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谋划著名更为阴险的阴谋。 他们约在一个偏僻的咖啡馆见面,林梦可戴著墨镜和口罩,压低声音对陈大大说:“陈老师,这次我们合作,一定要让苏晚身败名裂。我已经受够她在我师兄身边晃悠了。” 陈大大冷笑一声,说道:“放心吧,我也早就想收拾她了。 我们可以利用媒体,製造一些更劲爆的黑料,让她在舆论的压力下无法翻身。 另外,在节目中,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让她出丑,让观眾对她彻底失望。” 林梦可听后,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说道:“好,就这么办!我要让苏晚知道,得罪我和陈老师的下场是什么!” 三人在黑暗中结成了同盟,如同三只隱藏在阴影中的恶狼,准备给苏晚带来更大的危机。 而此时的苏晚,还沉浸在与顾沉感情升温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更为可怕的风暴正在悄然降临。 她依旧努力地训练著,期待在节目中展现出最好的自己,却不知危险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与此同时,顾沉虽然感觉到林梦可不会轻易放弃报復,但他还没有察觉到林梦可与陈大大联手的事情。 他只想著要更加小心地保护苏晚,却没料到敌人已经在暗中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 娱乐圈的风云变幻莫测,苏晚即將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她能否在这场危机中化险为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而林梦可和陈大大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毒计,顾沉又能否及时发现並保护好苏晚,这一切都如同迷雾,笼罩著整个故事,等待著被揭开。 第11章 风雨中的热度与爭议 在林梦可与陈大大暗中谋划的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悄然改变了苏晚的日常轨跡,也为他们的阴谋提供了可乘之机。 那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苏晚结束了清晨的舞蹈训练,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乘坐地铁回家。 然而,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瞬间將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苏晚站在训练室门口,望著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眉头紧皱,心中满是无奈。 就在她焦急地考虑该如何回家时,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停在了训练室门口。 车窗摇下,露出顾沉那张英俊而略带关切的脸。 “苏晚,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顾沉的声音透过雨声,清晰地传入苏晚耳中。 苏晚犹豫了一下,看著这如注的暴雨,最终还是感激地上了车。 车內,温暖而安静,与车外狂风暴雨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苏晚和顾沉隨意地聊著天,分享著训练的趣事和对未来节目的期待。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为他们的交谈增添了一份別样的氛围。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温馨的一幕,早已被躲在暗处的狗仔队拍了下来。 这些照片很快就被林梦可买通的营销號发布到了网上,还配上了各种耸人听闻的標题,诸如“苏晚为上位不择手段,雨中故意搭顾沉顺风车”“苏晚借雨势纠缠顾沉,心机深沉”等等。 一时间,网络上炸开了锅,网友们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对苏晚进行指责和谩骂。 “苏晚怎么这样啊,为了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之前还觉得她挺努力的,没想到是这种人,真是看错她了。” “顾沉也真是的,怎么就被她缠上了。” 面对这些铺天盖地的骂声,苏晚感到无比委屈和愤怒。 她只是因为下雨接受了顾沉的善意帮助,却被恶意扭曲成这样。然而,事情並没有就此平息,反而朝著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隨著骂声的不断升级,这件事的热度也在持续攀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苏晚,无论是出於好奇还是跟风,她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各大平台的热搜榜上。 一些原本不了解苏晚的人,也因为这场风波开始关注她的过往和作品。 李姐看著不断攀升的热度,心中既担忧又有些兴奋。 她深知娱乐圈的生存法则,有时候负面热度也是热度,只要能妥善利用,说不定能为苏晚带来一些转机。她急忙联繫苏晚,说道:“苏晚,现在网上虽然骂声多,但热度也起来了。 你先別著急回应,我们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苏晚心中满是无奈,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但也明白李姐说的有一定道理。 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等待合適的时机再做解释。 而顾沉看到网上的消息后,气得脸色铁青。 他立刻联繫自己的团队,想要发布声明澄清此事,但被苏晚拦住了。苏晚对顾沉说:“现在澄清可能效果不大,反而会让事情越闹越大。我们先看看吧,也许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顾沉看著苏晚,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奈,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 林梦可看著网上的舆论朝著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心中暗自得意。她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毁掉苏晚的名声,让她在娱乐圈无法立足。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苏晚的一些忠实粉丝开始站出来为她说话。 “你们不要只听营销號的一面之词,苏晚不是那样的人。”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抹黑她,大家理智一点啊。” 这些粉丝的声音虽然在眾多骂声中显得有些微弱,但却如同星星之火,逐渐引发了一些网友的思考。 一些比较理智的网友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蹺,仅凭几张照片和营销號的片面之词,就对苏晚进行如此严厉的指责,似乎有些草率。 隨著爭议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深入挖掘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一些细心的网友发现,发布这些照片的营销號大多与林梦可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他们开始在网上质疑林梦可的动机,猜测这可能是她为了打压苏晚而故意策划的一场阴谋。 与此同时,陈大大也没有閒著,他看到林梦可利用顺风车事件成功掀起了对苏晚的负面舆论,决定趁热打铁,进一步抹黑苏晚。 他联繫了一些业內的“水军”,让他们在网上大量发布苏晚的所谓“黑料”,甚至还偽造了一些聊天记录和视频,试图坐实苏晚的“罪名”。 在这场舆论的风暴中,苏晚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每天看著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但她並没有被打倒,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她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中立足。 而顾沉则一直在苏晚身边默默支持著她。他利用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试图找出陈大大和林梦可联手的证据,为苏晚洗清冤屈。 他深知,这场风波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而他绝不会让苏晚独自面对。 隨著事件的不断发酵,网络上支持苏晚和反对苏晚的两派网友爭吵得愈发激烈。 整个娱乐圈都在关注著这件事的发展,大家都在猜测,苏晚能否在这场风暴中成功逆袭,还是会被舆论的浪潮彻底淹没…… 而林梦可和陈大大又会如何应对逐渐浮出水面的质疑,顾沉又能否找到有力的证据为苏晚正名,这一切都如同悬念,紧紧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中,苏晚如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的小船,面临著巨大的挑战。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必须勇敢地面对这场风暴,才能迎来属於自己的阳光。 而顾沉,就像那座在黑暗中为她指引方向的灯塔,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给予她力量和支持。 娱乐圈的风云变幻莫测,苏晚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隨著时间的推移,支持苏晚的声音逐渐壮大。 一些媒体开始关注到这件事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纷纷展开调查。 有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娱乐媒体通过深入挖掘,发现了林梦可与那些营销號之间的资金往来记录,以及陈大大参与策划抹黑苏晚的一些蛛丝马跡。 这家媒体决定將这些调查结果公之於眾,一篇名为《苏晚顺风车事件背后的真相:林梦可与陈大大联手抹黑?》的报导迅速在网络上传播开来。报导中详细列举了种种证据,证明了苏晚是被恶意陷害的。 这篇报导如同重磅炸弹,瞬间打破了网络上一边倒的舆论局面。网友们纷纷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苏晚的指责是否过於草率,对林梦可和陈大大的行为表示愤怒和谴责。 “原来真的是有人故意抹黑苏晚,我们之前都错怪她了。” “林梦可和陈大大太可恶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苏晚好可怜,希望她能度过这个难关。” 苏晚看到这篇报导后,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终於看到了一丝曙光,但这场风波给她带来的伤害却难以轻易抹去。 顾沉也鬆了一口气,他对苏晚说:“別担心,真相总会大白的。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然而,林梦可和陈大大看到这篇报导后,慌了手脚。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原本以为可以轻鬆毁掉苏晚,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林梦可气得大哭大闹,不停地指责小白办事不力;陈大大则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想著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这场娱乐圈的风波还在继续,苏晚虽然暂时得到了一些网友的理解,但她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 而林梦可和陈大大又会想出什么新的招数来应对,顾沉又將如何帮助苏晚彻底摆脱困境,一切都充满了变数,等待著他们去一一解开…… 第12章 海选折戟,阴霾密布 在一次海选时。 苏晚满怀著志在必得的信念。 她已连续多日熬夜,精心雕琢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视频。 每一帧画面,都倾注著她的心血;每一段配乐,都经过她反覆筛选。 她坚信,这个视频定能在海选中大放异彩,为自己的演艺之路再添辉煌。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想像著自己在舞台上接受眾人的欢呼与讚美。 然而,命运却在此刻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当海选结果公布,苏晚看到展示的视频时,整个人如遭电击。 那哪里还是她精心製作的作品,画面被剪得支离破碎,毫无逻辑可言。 原本流畅的情节,变得混乱不堪,如同胡乱堆砌的碎片。 配乐更是杂乱无章,刺耳的音符拼凑在一起,完全破坏了原有的意境。 苏晚的眼神瞬间黯淡,脸上的笑容凝固,继而被难以置信与绝望所取代。 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 这个视频是她的心血结晶,是她无数个日夜的付出,如今却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苏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委屈和不解,究竟是谁,为何要对她的视频下此毒手? 苏晚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將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蜷缩在床上,周围的黑暗仿佛將她吞噬。 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头。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对未来的憧憬瞬间破碎。 曾经坚定的演艺梦想,此刻也变得摇摇欲坠。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痛苦之中。 她不再愿意出门,害怕面对外界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可能的嘲讽与质疑。 每天,她只是呆呆地望著天板,脑海中不断回放著那个被毁掉的视频。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自己根本就不適合在娱乐圈发展。 是不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逃脱被人算计的命运。 李姐得知苏晚的情况后,心急如焚。 她多次试图敲门安慰苏晚,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无奈之下,李姐只能通过手机发消息给苏晚,鼓励她振作起来。 “苏晚,这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然而,此时的苏晚沉浸在痛苦中,对这些消息只是麻木地看一眼,却没有任何回应的力气。 与此同时,林梦可在得知苏晚海选失败的消息后,心中暗喜。 她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看到了苏晚彻底从娱乐圈消失的场景。 她迫不及待地拨通陈大大的电话,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陈老师,你听说了吗?苏晚在海选里惨败,她精心准备的视频被弄得一团糟,现在肯定士气低落。” 陈大大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哼,这只是个开始,不能让她有机会翻身,继续盯著她。” 林梦可掛断电话后,立刻联繫了几个与她相熟的营销號。 她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吩咐道:“给我再添把火,多发布一些关於苏晚的负面消息,就说她实力不行,这次海选失败是必然的。” 很快,网络上便充斥著对苏晚的指责与抹黑。 “苏晚海选作品不堪入目,所谓努力不过是假象。” “苏晚精心筹备却换来如此结果,娱乐圈之路恐已走到尽头。”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纷纷跟风评论,对苏晚恶语相向。 而在这黑暗的时刻,顾沉听闻了苏晚的遭遇。 他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匆赶到苏晚的住所。 他用力地敲著门,声音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苏晚,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別一个人扛著,我们一起面对。” 许久,房门缓缓打开,苏晚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出现在顾沉眼前。 她双眼红肿,头髮凌乱,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仿佛失去了生气。 顾沉心疼地將苏晚拥入怀中,轻声安慰著。 “別难过,我相信你,这背后一定有阴谋。我们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一定会查出真相。” 苏晚在顾沉的怀中,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委屈,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中,有对自己遭遇的不甘,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对恶意陷害的愤怒。 待苏晚情绪稍微平復,顾沉拉著她坐在沙发上。 他看著苏晚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苏晚,你仔细回忆一下,从提交视频到现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任何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苏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眉头紧锁,陷入回忆。 “我提交视频后,有个工作人员说要把视频送到专门的审核室做最后的整理和备份,之后我就没再关注了,会不会是在那里出了问题?” 顾沉听后,立刻说道:“这很有可能是突破口。我这就联繫我在海选组委会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查到审核室的情况。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出幕后黑手。” 说完,顾沉便起身离开,马不停蹄地去展开调查。 同一时间,陆景行也得知了苏晚的不幸遭遇。 他深知苏晚的实力,绝不相信她会拿出那样糟糕的作品。 於是,他利用自己广泛的人脉关係,从技术层面展开调查。 他联繫了业內顶尖的视频技术专家,希望通过技术手段还原苏晚原本的视频,找到视频被篡改的证据。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顾沉和陆景行成为了苏晚在黑暗中的希望之光。 苏晚看著他们为自己如此奔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重新燃起了一丝斗志。 她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一定要和他们一起,揭开真相,让那些陷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然而,事情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 顾沉在调查审核室情况时,发现相关记录被刻意抹去了许多关键信息。 就好像有人提前知晓他们会来调查,故意销毁了证据。 审核室的工作人员也都三缄其口,似乎受到了某种威胁,什么都不肯说。 陆景行那边,虽然技术专家们全力以赴,但视频被篡改的手段十分高明。 他们尝试了多种方法,进展却异常缓慢。 每一次看似接近真相,却又总会遇到新的阻碍,仿佛有人在暗处操控著一切,阻止他们揭开谜底。 面对重重困难,苏晚没有再次陷入绝望。 相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她开始主动出击,联繫当时一同参加海选的其他选手。 她希望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线索。 在与其他选手的交流中,大多数人都表示没有发现异常。 但一位选手的话,引起了苏晚的注意。 “我记得提交视频那天,在审核室附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戴著一顶黑色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行为举止很奇怪。” 苏晚心中一动,觉得这个神秘人很可能与视频被篡改有著密切的关係。 她立刻將这个线索告知了顾沉和陆景行。 三人决定从这个神秘人入手,展开更深入的调查。 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试图找出这个神秘人的身份。 顾沉利用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四处打听是否有人见过这样一个人。 陆景行则通过技术手段,查看海选场地附近的监控录像,希望能从中找到神秘人的踪跡。 隨著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这个神秘人与陈大大身边的人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种种跡象表明,陈大大极有可能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 但仅仅有这些间接线索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更確凿的证据,才能將陈大大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陆景行那边传来了一丝曙光。 经过技术专家们的不懈努力,终於成功还原了苏晚原本的视频。 並且,他们在视频编码中发现了一段隱藏的特殊指令。 这段指令只有具备专业视频技术知识的人才能植入,而种种线索指向陈大大的一位亲信,此人恰好具备这样的能力。 苏晚看著还原后的视频,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视频不仅是她心血的证明,更是他们反击的有力武器。 顾沉、陆景行和苏晚三人商量后,决定在合適的时机,將这些证据公之於眾。 让真相大白於天下,还苏晚一个公道。 然而,陈大大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他开始四处活动,试图销毁证据,同时对顾沉、陆景行和苏晚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復行动。 他买通一些媒体,发布对他们不利的消息,试图抹黑他们的形象。 还派人对他们进行跟踪监视,试图干扰他们的调查。 一场激烈的正邪对抗在娱乐圈的幕后悄然上演,苏晚等人能否顶住压力,成功揭露陈大大的恶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第13章 绝地反击 陈大大破坏力確实大。他察觉到苏晚等人的调查对自己构成严重威胁后,便动用各种手段,试图將一切证据销毁殆尽。 他威逼利诱审核室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对相关情况守口如瓶。 还利用自己在娱乐圈的势力,打压那些可能为苏晚作证的人。 苏晚面对陈大大的种种恶行,一度感到无计可施。 她看著调查陷入僵局,心中满是焦虑与无奈。 那些天,她常常陷入沉思,眉头紧锁,试图找到突破困境的办法,却始终毫无头绪。 就在苏晚感到绝望之时,顾沉和陆景行出现了。 顾沉凭藉著自己在娱乐圈深厚的人脉关係,找到了一些敢於站出来指证陈大大的人。 这些人曾因陈大大的威逼而敢怒不敢言,如今在顾沉的鼓励与支持下,终於有了勇气。 陆景行则利用自己的商业资源和技术手段,挖掘出更多关於陈大大篡改视频的证据链。 他们带著这些重要线索,来到苏晚面前。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一刻,苏晚的眼中都是星星,真不知如何谢两位恩人。 她看著顾沉和陆景行,心中充满了感激。 苏晚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拥抱了顾沉。 这个拥抱饱含著她对顾沉和陆景行的感谢,以及对即將迎来转机的喜悦。 然而,这一幕却被有心人拍了下来,並將视频传到了网上。 很快,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开来,再次登上热搜。 “苏晚激动拥抱顾沉”的话题瞬间引发网友热议。 cp粉们纷纷狂欢,各种猜测与祝福充斥著评论区。 但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试图藉此抹黑苏晚,说她故意炒作。 苏晚看到热搜后,心中有些无奈。 她知道,在娱乐圈这个复杂的环境中,任何举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 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舆论的纷扰。 因为顾沉和陆景行带来的希望,让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揭露陈大大的恶行,为自己討回公道。 苏晚振作起来。 经歷了此前的种种磨难,她心中的怒火与斗志彻底被点燃,决定不再沉默,要让陈大大的丑恶行径大白於天下。 她將目標锁定在一次备受瞩目的跳舞现场,这里匯聚著眾多媒体、业內人士和粉丝,是揭露真相的绝佳舞台。 那天,舞台布置得美轮美奐,绚丽的灯光交织出梦幻的氛围。苏晚身著华丽舞裙,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优雅地走上舞台。 音乐响起,她翩翩起舞,舞姿轻盈优美,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然而,在舞蹈进行到高潮部分,苏晚突然停下,现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她。 苏晚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坚定而有力地打破沉默:“今天,我要揭露一个娱乐圈的大秘密。” 台下观眾交头接耳,满脸惊讶。苏晚目光冷峻,毫不畏惧地说道:“一直以来,陈大大利用自己的权势,在娱乐圈为非作歹。他为了打压我,竟然篡改我海选的视频,妄图毁掉我的演艺之路。” 隨著苏晚的讲述,更多关於陈大大的丑事被曝光,包括他长期潜规则新人、恶意打压竞爭对手、操控舆论等一系列行业败类行径。 台下听眾震惊不已,隨后愤怒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网络上,相关话题瞬间引爆,网友们纷纷声討陈大大,对他的恶行表示极度愤慨。 陈大大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和名声岌岌可危,决定展开疯狂报復。 他通过各种黑暗渠道,联繫到一群心狠手辣的打手,许以重金,恶狠狠地命令他们:“给我找到苏晚,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下手狠点,別给我留后患。” 打手们领命而去,开始四处寻找苏晚的踪跡。 苏晚这边,虽然知道陈大大可能会报復,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抗爭到底的决心。 然而,危险正悄然降临。一天傍晚,苏晚结束了紧张的排练,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她拐进一条昏暗的小巷时,几个黑影突然从角落里窜出,將她团团围住。 苏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著这些不速之客。 为首的打手一脸狰狞,冷笑道:“苏晚,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跟陈大大作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著,打手们一步步逼近,苏晚心跳急剧加速,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著脱身之计。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著,顾沉和陆景行带著一群人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小巷口。 原来,顾沉和陆景行一直担心苏晚的安危,暗中派人保护她。察觉到危险后,他们迅速赶来救援。 顾沉眼神坚定,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混蛋,放开她!” 说罢,他率先冲向打手们,与他们展开搏斗。陆景行也不甘示弱,带领眾人加入战斗。 一时间,小巷里拳脚相加,喊声不断。顾沉和陆景行身手矫健,在眾人的配合下,很快就將打手们打得落流水。 打手们见势不妙,纷纷落荒而逃。 苏晚看著眼前的顾沉和陆景行,心中又惊又喜,泪水夺眶而出。 她深知,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自己今天必將遭受毒手。 顾沉走上前,关切地问道:“苏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晚摇了摇头,感激地说道:“我没事,多亏了你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陆景行也走上前来,安慰道:“別客气,我们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经过这场惊险的救援,苏晚与顾沉、陆景行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彻底扳倒陈大大的决心。 顾沉和陆景行明白,陈大大不会轻易罢休,而且若不彻底將其扳倒,娱乐圈將永无寧日。 他们决定乘胜追击,收集更多確凿证据,將陈大大绳之以法,为娱乐圈除去这颗毒瘤。 顾沉凭藉在娱乐圈多年积累的广泛人脉,秘密联繫那些曾被陈大大欺压的艺人。 他耐心地劝说,鼓励他们勇敢站出来,指证陈大大的罪行。 第14章 大获全胜 这些艺人在顾沉的鼓舞下,渐渐放下心中恐惧,纷纷提供各种关键证据,如陈大大的威胁录音、强迫签订的不平等合同等。 陆景行则利用自己在商业领域的资源和影响力,僱佣专业调查团队,深入调查陈大大的经济犯罪行为。 调查团队不负所望,发现陈大大不仅在娱乐圈內作恶,还涉及大规模经济诈骗、偷税漏税等严重违法行为。 陆景行將这些证据详细整理,確保每一项指控都有坚实依据。 与此同时,苏晚在网络上持续发声,通过各种渠道曝光陈大大的恶行,让更多人了解其真面目。 网友们对陈大大的愤怒达到顶点,纷纷要求相关部门严惩不贷,舆论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向陈大大袭来。 陈大大察觉到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妄图垂死挣扎。 他一方面试图销毁证据,另一方面买通部分媒体为自己洗白,混淆视听。 然而,顾沉、陆景行和苏晚早有防备,他们迅速採取行动,阻止陈大大的阴谋得逞。 他们將收集到的证据一一交给相关执法部门,並积极配合调查。 执法部门对这起案件高度重视,迅速展开全面深入的调查。 在铁证面前,陈大大无从抵赖。他的防线彻底崩溃,所有丑恶行径暴露无遗。 最终,陈大大被依法逮捕,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严惩。 消息传出,整个娱乐圈为之震动,一片欢呼雀跃。 那些曾被陈大大压迫的艺人终於扬眉吐气,对顾沉、陆景行和苏晚充满感激。 娱乐圈的风气也因陈大大的倒台得到极大改善,不正当竞爭和黑暗交易得到有效遏制。 苏晚因为勇敢揭露陈大大的行为,贏得了业內人士的尊重和广大粉丝的支持,人气飆升。 她的演艺事业迎来新的转机,获得更多优质资源和机会。 在这场与陈大大的斗爭中,苏晚、顾沉和陆景行的关係愈发紧密,他们共同经歷风雨,成为彼此坚实的依靠。 而娱乐圈也因为他们的努力,逐渐回归到一个更加公平、健康的发展环境。 陈大大入狱后,娱乐圈仿佛被一阵清风拂过,阴霾散去,顾沉和陆景行心情格外舒畅,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庆功宴当晚,豪华酒店的宴会厅宛如一座璀璨的宫殿。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耀眼的光芒,映照在身著华服的嘉宾们身上。 餐桌上摆满了珍饈美饌,空气中瀰漫著美酒的芬芳与鲜的香气。 顾沉和陆景行作为这场胜利的功臣,被眾人围绕,祝贺声此起彼伏。 苏晚也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她身著一袭淡蓝色晚礼服,优雅动人,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但不经意间,她总能感觉到顾沉那炽热的目光。 顾沉在宴会上与眾人频频举杯,几轮下来,酒意上头。 他的眼神始终追隨著苏晚,终於,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动,趁著苏晚稍作休息,他走上前,轻声在她耳边说:“苏晚,来阳台,我有话和你说。”苏晚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跟著顾沉走向阳台。 一到阳台,夜晚的凉风拂面,顾沉借著酒劲,突然將苏晚抵在墙边,眼神迷离地看著她,带著几分醉意说道:“苏晚,你利用我这么久,也该付出点代价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苏晚闻言,顿时愣住,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隨后嘲讽地笑道:“顾沉,你是不是喝多了?入戏这么深,还玩起自我陶醉的玩笑了。你这演的是哪出啊?” 顾沉並未因苏晚的嘲讽而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贴近苏晚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轻声呢喃:“既然你觉得是戏,那就將这场戏演到底。” 就在这气氛愈发曖昧之际,“吱呀”一声,阳台门被推开,陆景行端著一杯香檳走了进来。 他原本脸上带著轻鬆的笑容,可当看到眼前顾沉將苏晚抵在墙边的场景时,笑容瞬间凝固,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冷笑。他嘲讽地说:“呵,真是抱歉,打扰二位了。” 苏晚心中一紧,急忙解释:“景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顾沉他……”然而,“这种解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孤男寡女,说没事自已都不信。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醋意。 他紧紧握著手中的香檳杯,指节泛白,转身离开。 苏晚用力挣脱顾沉的手,又气又急:“顾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会让景行误会!” 顾沉看著苏晚著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疯言到道:“苏晚,误会怕什么,难道你很在意他的情,开不起玩笑”说完转身离开。 顾沉看著苏晚笑侃,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你这个拜金女了,刚刚我只是……自我表白” 就在顾沉正想亲苏晚的时候,“咔嚓”一声,旁边突然闪过一道摄像头闪光灯。强烈的光线让苏晚和顾沉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苏晚心中一惊,急忙扭头看去,大喊:“谁?”等她反应过来,迅速朝著闪光灯的方向衝过去,想要看清是谁在偷拍。 然而,等她赶到时,只看到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显然是狗仔跑掉了。 苏晚气得直跺脚,她深知娱乐圈里狗仔无处不在,刚刚那一幕要是被曝光,后果没堪设想。 苏晚转身回到顾沉身边,脸上满是担忧与愤怒,说道:“顾沉,这下麻烦大了。要是刚刚的照片被曝光,对我们三个人都没好处,你说该怎么办?” 顾沉此刻也清醒了许多,他皱著眉头,好像又不是很急。 苏晚不知他如何想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我现在就联繫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狗仔,把照片拿回来。 “你以为你是谁”苏晚小声嘀咕。 你也赶紧通知李姐,让她做好公关准备,以防万一。 苏晚立刻掏出手机给李姐打电话。 电话拨通,苏晚焦急地说:“李姐,出大事了!刚刚在庆功宴阳台,有狗仔偷拍了我和顾沉刚好在一起独处的照片,现在狗仔跑了,要是照片流出去,如何是好。” 李姐在电话那头也是一惊,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你先別慌,我这就安排公关团队商討应对方案。 第15章 庆功宴风波 你儘量回忆一下,那个狗仔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徵,这对找到他可能有帮助。” 苏晚努力回忆著,说道:“当时太突然了,我只看到一个黑影,身材偏瘦,穿著深色的衣服,跑得很快,好像还戴著一顶帽子。別的就没看清了。” 李姐一边听一边记录,说道:“好,这些信息有点少,但胜於没有。 你在宴会上先保持镇定,不要露出慌张的神色,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我这边会儘快处理,有什么新情况隨时联繫。” 顾沉没事人一样和自己在娱乐圈的朋友聊天。 苏晚气不打一处来,惹了事却像没事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会一个朋友要来,说有惊喜” “你是真不知什么事急吗?” 而陆景行离开阳台后,独自一人来到酒店的园。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长椅上,手中的香檳被他一饮而尽。 他的心中满是愤怒与失落,刚刚看到顾沉和苏晚亲密的一幕,让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陆景行越想越气,忍不住將手中的香檳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园里格外刺耳。 就在路过的顾沉电话响了,陆景行听他聊些什么。 “给力,带去门边小巷,我要给苏晚一个惊喜!” “什么,我在这生气人家都行动了?“陆景行顾不上生气,紧隨其后。 与此同时,苏姐那边终於有了一些线索。 他的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在酒店附近看到一个身形与他描述相符的人,鬼鬼祟祟地拿著相机,朝著城西的方向走去。顾沉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著几个人朝著城西追去。 苏晚也在等苏姐的好消息,悄悄出了门。 顾沉也像神一样的出门,接著有人压著一个和苏晚给苏姐描述想似的人,脸上青紫,身上有土星然挨过揍。 苏晚惊嘆顾沉的效率,这么快就能把人带到这里来,他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能量? 顾沉走上前,冷冷地看著他,说道:“把相机交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要是你不识趣,在娱乐圈里,你应该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狗仔犹豫了一下,心中权衡著利弊。他知道顾沉在娱乐圈的地位,要是真的得罪了他,以后自己恐怕很难在这一行混下去。 但那几张照片对他来说,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就在狗仔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顾沉的一个手下上前一步,威胁道:“別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交出来!” 狗仔无奈,只好乖乖地交出相机。 顾沉拿过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確定没有遗漏后,这才鬆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狗仔突然说道:“你们別以为拿到照片就没事了,有人大价钱让我偷拍的,就算你们拿走照片,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顾沉心中一凛,停下脚步,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狗仔却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不敢说出背后指使的人,说了也可能更麻烦。 顾沉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於是带著人离开了小巷。 顾沉回到庆功宴,找到苏晚,將相机递给她,说道:“照片拿回来了,不过狗仔说有人指使他偷拍,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们得小心应对,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苏晚看著相机,很惊嘆顾沉的能量。 “这就拿回来了?“真不敢想信自已的眼睛。 顾沉笑了,陆景行看得心里很抓狂。 苏晚这么还在怀疑著这么棘手的问题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內解决,他是何人? 苏晚竟有了莫名的安全感。 陆景行看到顾沉和苏晚在一起,心中还是很芥蒂。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感情的时候。 他得刷存在感去,不然以为他不存在,看著顾沉和苏晚,说道:“我刚刚也听说了,这件事我们谢谢顾沉,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处处语言显示他苏晚是一队的。 苏晚看著陆景行,说:“景行,今天的事让你误会了。”苏晚正想澄清,顾沉说,如你所见,说完帮意坏笑。 陆景行恨不得撕碎他。 玩笑总是真假参半,顾沉、苏晚和陆景行三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商討应对之策。 顾沉率先开口:“我觉得我们得先调查一下,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狗仔偷拍。 娱乐圈里竞爭激烈,不乏有人想趁机搞破坏。” 陆景行点点头,说道:“没错,而且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寻找线索,找出幕后黑手;另一方面,公关团队那边要时刻准备著,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採取措施控制舆论。” 苏晚沉思片刻,说道:“那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比如通过媒体发布一些正面的消息,转移公眾的注意力。” 顾沉和陆景行对视一眼,顾沉说道:“这也是个办法,但要把握好度,不能让公眾觉得我们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陆景行接著说:“对,我们可以適当透露一些我们最近的工作成果或者公益活动,展现积极向上的形象 。同时,让公关团队密切关注网络舆论,及时处理负面评论。”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详细地商討著应对方案。 他们深知,这场危机只是个开始,背后隱藏的势力或许会更加棘手。 宴会厅內依旧热闹非凡,人们欢声笑语不断,然而苏晚、顾沉和陆景行这一桌,气氛却有些微妙。 李姐不知何时悄悄把直播打开对准他们,镜头里清晰地呈现出三人的一举一动。 陆景行率先打破沉默,他看著苏晚,眼神中带著一丝期待与坚定,隨后从身旁拿出一份合约,瀟洒地甩在餐桌上,说道:“苏晚,只要你跟我签约,我保证所有优质资源任你挑选,助你在娱乐圈平步青云。” 顾沉见状,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眼神略带挑衅地看著陆景行,而后看向苏晚,强调道:“苏晚,別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这可不是轻易能还清的。” 苏晚面对两人突如其来的逼问,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选择钱!” 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让顾沉和陆景行同时黑脸,他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第16章 身份曝光 苏晚看著他们诧异的目光,乐开了。 而此时,网络直播的弹幕瞬间炸裂。 “哈哈哈,苏晚只想搞钱”刷屏 “向钱看向厚赚“ “我是痴,有帅哥可以吃饭“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乐开了。 网友们苏晚这活宝级的人物,也不拿腔捏调,真的好真实。 “苏晚我受你!“好不热闹。 陆景行反应迅速,立刻看著苏晚,认真地表示:“苏晚,你想要多少钱,我都会努力给你。” “转头给粉丝说,我也看苏晚“说完不忘说话开玩笑。 这一番话贏得弹幕又一次炸裂,吃瓜们纷纷起鬨:“陆景行简直是个全能好男人” “陆景行有钱有顏”。 顾沉看著陆景行在镜头前大出风头,心中有些不服气,他也看著苏晚,也不再拿著身份了,笑说道:“苏晚,钱我也有,而且我能给你的,绝对比他多。” 说完还不忘记做个鬼脸,完全不记得自已身份。 在爱的人面前,所有的严肃都不復存在,两个国宝级帅哥像小孩子一样爭相表玩 苏晚看著两人,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俩別爭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们都知道,我在娱乐圈努力,可不只是为了钱。” 顾沉却不依不饶,说道:“苏晚,你说的对,还有人,我都有,考虑跟我签约的事,我真的能帮你实现很多梦想。” 陆景行也赶紧说道:“苏晚,我们共同经歷了这么多,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份合约吗?” 苏晚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们俩都很好,对我也都很重要。但签约这么大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你们能不能別在这逼我了。” 这时,直播间里的弹幕又热闹起来:“苏晚好难啊,被两大帅哥逼问”“感觉苏晚好幸福,不知道该怎么选”。 李姐在一旁看著这一幕,心中暗喜,这场直播的热度已经远超她的想像。 李姐適时地通过耳麦提醒苏晚:“苏晚,你可以跟他们说,让网友们帮你一起选选。” 人的本性就是好为人师,看道偶像为难了,顾沉的粉丝支持跟顾沉。 “顾沉多帅,又多金“ “你说的好像陆景行没金一样,是不帅还是没钱“ 不等顾的份粉丝说完,陆影行的粉丝立马反驳道。 真播间因此简直別无前例。 苏晚收到李姐的提醒,灵机一动,说道:“既然你们俩都这么坚持,不如让网友们帮我出出主意吧。直播间的朋友们,你们觉得我该怎么选呢?” 苏晚又一次不忘“初衷“ 此话一出,弹幕再次疯狂滚动:“选陆景行,资源多”“顾沉和苏晚经歷那么多,感情更深,选顾沉”“別选了,两个都要”。 陆景行看著弹幕,自信地说道:“苏晚,你看网友们很多都支持你跟我签约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沉却反驳道:“哼,弹幕也有很多支持我的,苏晚,你要考虑清楚,我对你的心意,可不是资源能比的。” 苏晚看著热闹的直播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今天是庆功宴,咱们先不说这些了。 感谢大家的关注,也谢谢你们为我出主意,等我好好考虑之后告诉你们。” 然而,陆景行和顾沉似乎都想继续劝说苏晚。 陆景行说道:“苏晚,我给你准备的合约里,还有很多对你个人发展非常有利的条款,你可以仔细看看。”说著,他把合约往苏晚面前推了推。 顾沉则说道:“苏晚,我能给你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支持,还有精神上的陪伴,有此人的资源可给不了你。” 苏晚看著两人,半真半假,自已也无可知晓:“你们俩啊,能不能先让我吃口饭。到现在,一直说这些,我还没抽出完来吃一口呢。” 这时,直播间里有网友发弹幕调侃:“苏晚好可怜,吃饭都不安生”“这俩帅哥太热情了,苏晚 hold不住了”。 李姐再次通过耳麦说道:“苏晚,適当地活跃下气氛,让大家觉得有意思些。” 苏晚心领神会,笑著说道:“要不这样吧,顾沉和陆景行,你们俩来个才艺展示,粉丝也不白来!” 一听说展示才艺,顾沉和陆景行面面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大帅哥对视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苏晚。 苏晚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还著破釜沉舟的勇气。 顾沉率先说道:“好啊,那我先来。”说完,他清了清嗓子,现场唱起了一首的情歌,歌声婉转悠扬,想谈爱的人,真是能抵千军万马。 “我去,“这都行”粉丝今天也是开了眼了。 陆景行也不示弱,等顾沉唱完,他站起身来,完全没了往日的冰冷,秀了一段精彩的舞蹈,舞姿帅气瀟洒,简直要炸翻场了,贏得了现场和直播间观眾的阵阵喝彩。 直播间里弹幕疯狂滚动:“顾沉唱歌真好听”“陆景行跳舞太帅了吧”“苏晚这是被两个宝藏帅哥包围了呀”。 “这种幸福谁懂,要我,死也值了。”苏晚心想,简直是我的流量密码。 这场在餐桌上的“二选一”戏码,因为直播的缘故,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热潮,而苏晚、顾沉和陆景行三人的关係,也因此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 此时。 宴会厅內眾人正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忽然,电视大屏上画面一转,媒体突然爆料顾沉的真实身份。 “各位观眾朋友们,今日为您独家揭秘,顾沉竟是天娱集团少东家!” 这一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宴会厅內炸开了锅。眾人纷纷转头看向顾沉,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 苏晚得知后更是傻眼,她呆呆地看著电视大屏,她是没想到富二代就在身边。 本来还想著只是娱乐圈的星,没想到人家竟然有这么厚的家底,苏晚不免说道:“顾沉,你既然这么富有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抢饭吃?” 所有人都笑了,说的也是实话。 顾沉见状,应答道:“苏晚,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们能不能一起再去抢我家的饭,反正抢饭吃你是最牛的先手” 陆景行在一旁看著顾沉这作派,忍不住嗤笑一声,调侃道:“顾沉,你这样子还是没官断奶还啊,真让替你脸红。” 苏晚看著两人,脑子突然一转,带著一丝试探性地询问:“那个……能不能两个都要啊?” 第17章 风波起 这一提问瞬间让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原本针锋相对的顾沉和陆景行同时停下动作,一起打量起对方。 李姐站在一旁,也是被苏晚的话嚇了一跳,急忙说道:“苏晚,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而直播间里的网友们,由於没有听见苏晚的话,还以为苏晚是要回应选择谁,纷纷在弹幕里刷起“要答案”。 李姐反应迅速,深知这局面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失控,赶紧关闭了直播间。 顾沉收回看向陆景行的目光,再次看向苏晚,神色认真地说:“苏晚,你回去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答覆。”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驱车离开。 陆景行看著顾沉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晚,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苏晚,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命运由你来定夺” 苏晚看著陆景行,心中五味杂陈,说道:“景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我现在脑子很乱,容我好好想想。”说完摇摇头,貌似要甩开这一团麻。 陆景行点点头,说道:“好,你慢慢想,我等你。不过,顾沉身份曝光后,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了,你也要小心应对。” 苏晚嘆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没想到顾沉竟然隱藏了这么深的身份。 这娱乐圈里,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陆景行看著苏晚略显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道:“你先別想太多了,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有什么事,隨时联繫我。” 苏晚感激地看了陆景行一眼,说道:“谢谢你,景行。今天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景行微笑著说:“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是我在乎的人,我自然会在你身边。” 隨后,陆景行陪著苏晚走出宴会厅,来到酒店门口。陆景行帮苏晚叫了车,看著她上车后,才转身离开。 在回家的车上,苏晚靠在座位上,思绪万千。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沉竟然是天娱集团少东家。这个身份的曝光,让她原本就复杂的感情和事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不禁又想起与顾沉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看似平凡却又充满温暖的瞬间。 顾沉的细心、幽默,以及对她的帮助,都歷歷在目。可他为什么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呢?苏晚心中充满了疑惑。 而陆景行,同样对她关怀备至,在她遇到困难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他的真诚和深情,苏晚也都感受得到。 苏晚面对这两个优秀的男人,苏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將会对未来產生重大影响。苏晚的內心却一片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到家后,苏晚径直走向沙发,瘫坐在上面。她看著天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顾沉和陆景行的身影。感觉他们也没那么高冷了。 “到底该怎么选呢?”苏晚喃喃自语,竟然能生她选。 这一夜,苏晚第一次彻夜无眠。而顾沉和陆景行,也各自怀著复杂的心情,等待著苏晚的决定,娱乐圈的风云,似乎因为这一场身份的曝光,又將掀起新的波澜。 而在庆功宴结束时。 陆景行也满心苦涩,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后摇摇晃晃地离去。 这狼狈模样恰好被蹲点的狗仔捕捉,很快,“陆景行疑似失恋,醉酒失態”的新闻便铺天盖地袭来。 大眾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苏晚再次被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网友们纷纷起鬨,强烈要求她公开恋情。 陆景行的粉丝更是怒不可遏,想给顾沉一个打击。 在这汹涌的舆论压力下,苏晚无奈只能开启直播回应恋情。直播刚一开始,无数网友如潮水般涌入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对她恋情的追问。 直播过程中,正当苏晚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时,顾沉毫无预兆地突然入镜。他自然而然地亲昵搂住苏晚的腰,神色坦然,语气篤定地直言:“她已婚。”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陆景行连线直播,脸上带著一抹戏謔,甩出一张结婚证 p图,调侃道:“真巧,我这边也有一张。” 这一爆炸性消息如同核弹引爆,伺服器瞬间不堪重负,直接瘫痪。全网瞬间陷入疯狂的沸腾,网友们纷纷惊嘆这堪称顶级修罗场,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等待苏晚的回应。 苏晚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得瞪大双眼,看著镜头,大脑飞速运转。 短暂的沉默后,苏晚苦笑著说道:“大家別开玩笑了,顾沉和景行在编排一个节目。入戏太深,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大家產生了很多误会。” 弹幕开始疯狂滚动:“入戏太深?!”“感觉苏晚在隱瞒,快说实话”。 顾沉看著苏晚有些慌乱的样子,心中不忍,开口说道:“好了,大家別为难苏晚了。刚刚只是节目需求,希望大家別再过度猜测,给苏晚一些空间。” 陆景行也跟著说道:“对,刚刚確实是逗趣一下,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回苏晚的作品上。” 可网友们依旧议论纷纷,並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毕竟,这样的劲爆场面实在难得一见。 就在这时,一些理智的网友开始发言:“不管怎样,还是希望苏晚能专注事业,给我们带来更好的节目来养眼。” “是啊,感情的事是私事,我们应该多关注艺人的业务能力。” 隨著这些声音逐渐增多,直播间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些。苏晚见状,赶忙说道:“谢谢大家的理解,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多优秀的作品。” 而她与顾沉、陆景行之间复杂的关係,在这场直播后,变得更加微妙和难以捉摸。 可熬到了直播结束,苏晚瘫坐在椅子上,疲惫感涌上心头。 顾沉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苏晚,对不起,我刚刚太衝动了,没想到会把你置於这样尷尬的境地。” 苏晚抬起头,看著顾沉,苦笑道:“这不怪你,事情发展成这样,谁都没想到。只是现在舆论的压力还是很大,接下来如何是好?” 陆景行也在急事离开后不忘记打视频过来安慰。 顾沉皱著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目前来看,我们需要先让热度降下来,然后再通过一些正面的新闻转移大眾的注意力。” 陆景行点点头,说道:“没错,比如苏晚可以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树立正面形象。我们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资源,帮苏晚宣传作品。” 苏晚听后,没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说道:“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直播引发的舆论风暴,只是一个开始。 暗处,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正蠢蠢欲动,准备利用这次事件大做文章,给苏晚、顾沉和陆景行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18章 荣耀波澜 “您现在是什么都顺风顺水,那你自己的情感作何安排?”主持人不失时机地问。 苏晚知道无法迴避这么话题,说:“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对他们也只是同门关係,接下来会继续精进表演和直播,对粉丝负责。” 她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决心,又像是在给自己暗暗打气。 选秀节目很快到结尾,各大导师开始投票。 舞台上灯光璀璨,映照在每一位选手紧张又期待的脸上。 苏晚站在后台,深吸一口气,心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自信,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不会白费。 林梦可看著光彩照人的苏晚,心中的嫉妒如毒草般疯长。 她不甘心被苏晚比下去,於是心生一计,想要买通工作人员让苏晚成为末尾。 她偷偷找到几个工作人员,塞给他们厚厚的信封,低声说道:“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后面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把苏晚的分数弄低,让她排在末尾。” 苏晚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表演中。 她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情,將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表演结束,台下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而到了打分环节,苏晚的分数却低得可怜。 林梦一脸冷笑『 “你舞技精湛又如何,没也不能拿冠吗?” 那个嗤笑的表情,被细心的网友抓到放在了直播间。 瞬间被一群人围观揣摩: “这几个意思?” “明显的不討好” “不但看不起,好像眼里有火”说著,眼睛和嘴巴被无限放大到嚇人的地步。 林梦可脸色变了又变,却没能说什么。 “查,毕竟有猫腻” “苏晚表演那么好,为什么不给高分,难道被人操控了” “林梦可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和工作人员走得那么近,肯定有猫腻!” 纸终究包不住火,林梦可的小动作被如此放大,第一个镜头。 粉丝们在网上纷纷发声:“对啊,主打一个公平公正!”质疑声越来越多,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舆论力量。 最终,在评委们的交头接耳中,苏晚凭藉自身实力,如愿拿下冠军,成功黑红登顶。 当主持人宣布苏晚夺冠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苏晚眼中闪著激动的泪,她对著台下深深鞠躬,说道:“感谢大家,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粉丝,这个荣誉属於你们!” 而林梦可呢,原本一脸阴沉,看到苏晚夺冠,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眾人以为圆满的时候,苏晚她却做出了令人惊奇的举动。 苏晚走上领奖台,扫视全场,缓缓说道:“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决定退出这个节目,我要开启自己的事业。”说完,不顾眾人惊讶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苏晚激流勇退,林梦可看著苏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但此刻的喜悦还是占了上风。 顾沉和陆景行看到苏晚夺冠,都为她感到高兴。顾沉笑著对陆景行说:“这丫头,果然没让人失望。”陆景行点点头,“是啊,她值得。”两人决定同时注资,助力苏晚。 在他们的帮助下,苏晚的个人工作室顺利成立。 隨著工作室的发展,苏晚的事业蒸蒸日上,各种资源不断涌来。 在一场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上,现场挤满了记者,闪光灯不停地闪烁。一位记者迫不及待地问道:“苏晚小姐,请问您现在的感情归属是怎样的呢?大家都非常关心。” 苏晚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並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道:“下一个问题。” 镜头外,顾沉和陆景行听到这个回答后,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顾沉皱著眉头,小声嘀咕:“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陆景行则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丝无奈:“她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幕被直播镜头捕捉到,弹幕疯狂刷起 “女王行为!爽死我了” “苏晚太霸气了,感情的事就该自己做主” “顾沉和陆景行这反应,太有趣了”。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苏晚回到工作室,坐在办公室里,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时,助理敲门进来,说道:“苏姐,刚刚收到消息,林梦可那边似乎有大动作,好像是针对您的。” 苏晚眉头一皱,问道:“知道是什么吗?” 助理摇摇头,“还不清楚,不过听说她最近和一些娱乐公司高层走得很近。” 苏晚沉思片刻,说道:“不管她想干什么,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多接一些高质量的工作,提升自己的实力。” 另一边,顾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和手下的人商量著如何进一步帮助苏晚巩固地位。 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个神秘的声音:“顾少,您想不想知道苏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这里有您感兴趣的东西……”顾沉眉头一挑,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东西?”对方却只说:“想知道的话,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別带其他人。”说完便掛断了电话。 陆景行这边也不太平,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苏晚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交谈的画面,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足以让陆景行心中起疑。他盯著照片,喃喃自语:“苏晚,你到底……” 而林梦可在苏晚新成立的这段时间也没閒著,正和几个心腹密谋著:“这次一定要让苏晚身败名裂,她抢走了原本属於我的一切,我要她付出代价!” 一个心腹问道:“林姐,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林梦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先放出一些关於她的黑料,不管真假,只要能引起舆论风波就行。 说完,翘起二郞腿,一脸得意,好像看到了苏晚身败名裂的惨状。 然后再……”她凑近心腹,低声说了几句,心腹们纷纷点头。 苏晚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风暴正在悄然来临。 第19章 综艺风云前奏 苏晚身处宽敞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静謐而有序,柔和的灯光洒在摆放整齐的文件与奖盃上,墙壁上掛满了她一路走来的照片,记录著她在娱乐圈的点滴成长。 苏晚坐在舒適的办公椅上,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远方繁华的都市景象。最近工作室事务日益繁多,她深知,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得力的助手了。 思索片刻后,她拿起手机,熟练地拨通了李姐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李姐热情的声音:“喂,苏晚啊,怎么啦?” 苏晚微微皱了皱眉,认真说道:“李姐,我觉得现在工作室事情太多了,我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您看能不能帮我找个靠谱的助理?” 李姐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这有啥难的。你对助理有啥要求,儘管跟姐说。”苏晚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李姐,我希望这个助理机灵、细心,责任心要强,最好在娱乐圈有一定的工作经验,这样能更快上手。”李姐立刻回应道:“行,我心里有数了,这几天就给你留意著,有合適的马上告诉你。” 没过几天,李姐就约苏晚在一家格调高雅的茶室见面。 苏晚准时到达,一进门就看到李姐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著几份文件。 苏晚快步走过去坐下,李姐笑著將文件递给她:“苏晚,这几个候选人都是我精心筛选出来的,各方麵条件都挺不错,你看看。” 苏晚接过文件,仔细地翻阅起来,一边看一边向李姐询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 李姐详细地介绍著每个人的优势和特点,两人深入討论著。经过一番慎重的权衡,苏晚最终选定了一个叫悦悦的女孩。苏晚抬起头,眼中透著满意:“李姐,我觉得悦悦挺合適的,她之前在娱乐圈的工作经歷很丰富,看起来做事也很有条理。” 李姐笑著点头:“我也觉得她不错,那行,我这就去安排她入职的事,儘快让她到你身边帮忙。”苏晚感激地看著李姐:“李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有您帮忙我就放心多了。”李姐摆了摆手:“跟我还客气啥,咱们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了。对了,助理的事定下来了,咱们聊聊近期的工作安排。” 苏晚坐直身子,专注地看著李姐。 李姐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苏晚,我这儿有个综艺资源,不过情况有点复杂。综艺导演一开始觉得你刚走红不久,担心你没话题、没热度,会影响节目效果,所以不太想让你参加。但节目组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同意让你进去了。你猜怎么著,林梦可也是这个综艺的特邀嘉宾。” 苏晚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林梦可?李姐,您也知道我和她之前有点不愉快,这次同台,恐怕会有不少麻烦。”李姐轻轻拍了拍苏晚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过节,但这个综艺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 节目设定围绕明星的日常生活体验与挑战展开,有户外探险、团队协作游戏,还有生活技能比拼等一系列精心设计的环节。 而且还会邀请不同领域的嘉宾参与互动,预计能吸引大量观眾关注,对你提升人气很有帮助。”苏晚认真倾听著李姐的介绍,脑海中快速分析著利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听完后,她又仔细查看了综艺的相关资料,包括节目流程、往期嘉宾表现以及观眾反馈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苏晚深吸一口气,说道:“李姐,我答应参加。 虽然和林梦可同台可能会有波折,但我不能错过这个提升自己的机会。我相信只要我做好充分准备,就不怕她耍什么手段。” 李姐欣慰地笑了:“好,我就知道你会抓住这个机会。 那我这就去和节目组敲定细节,有什么变动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另一边,林梦可正在她那奢华的私人別墅园里,悠閒地享受著阳光浴。 这时,经纪人小白匆匆跑来,脸上带著几分焦急。林梦可睁开眼睛,不悦地看著小白:“小白,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小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下说道:“林姐,刚刚得到消息,您要参加的那个综艺,苏晚也会参加。”林梦可瞬间坐直身子,脸色一沉:“苏晚?她凭什么和我一起参加综艺?她不过是个刚冒头的小明星,怎么能和我相提並论?现在的导演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白嚇得一哆嗦,赶忙说道:“林姐,您先消消气。我觉得吧,导演或许是想用苏晚来衬托您呢。您想想,您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无论是演技还是人气,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到时候在节目里,苏晚一对比,您不就更加光彩照人了嘛。” 林梦可瞪著小白,没好气地说:“就你会说好听的,她苏晚哪有那么容易被我衬托,万一她又耍什么心机,在节目里抢我的风头怎么办?”小白擦了擦汗,继续说道:“林姐,您放心,她能有什么心机。您在娱乐圈人脉广,资源多,只要咱们提前做好准备,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且,这节目这么多环节,您肯定能在各个方面都碾压她。” 林梦可冷哼一声:“哼,最好是这样。要是她敢在节目里抢我的风头,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小白,你给我密切关注苏晚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帮我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综艺的环节,看看怎么能在节目里把她比下去。”小白连忙点头:“好的,林姐,我一定留意。您彆气坏了身子,犯不著跟她置气。”林梦可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嘴里还在嘟囔著:“苏晚,这次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没好果子吃。” 苏晚这边,虽然决定参加综艺,但心里也清楚,与林梦可同台註定不会平静。 她回到工作室,看到悦悦已经在熟悉工作环境了。 苏晚走过去,拍了拍悦悦的肩膀:“悦悦,接下来有个综艺要参加,可能会有些麻烦,你提前做好准备。”悦悦抬起头,眼神坚定:“苏姐,您放心,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协助您应对一切。” 第20章 冤家路窄 苏晚笑了笑:“嗯,有你在,我安心不少。不过这综艺里有个嘉宾是林梦可,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况,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突发状况。” 悦悦微微皱眉:“苏姐,我听说过她,確实不太好对付。但您实力摆在那儿,只要咱们做好充分准备,就不怕她耍手段。”苏晚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研究一下综艺的环节,爭取在节目里展现出最好的自己。” 隨著综艺录製日期的逐渐临近,苏晚和团队紧锣密鼓地做著准备,而林梦可那边也在暗自谋划著名如何在节目中打压苏晚。 整个娱乐圈仿佛都瀰漫著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这场综艺录製时的碰撞。 综艺录製现场,又会发生哪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呢?这团迷雾,正等待著被揭开…… 儘管下面做了很多心里建设,但在看到苏晚出现时,还是没把控好情绪。 林梦可气得脸色铁青,双眼瞪得仿佛要喷出火来,逼视著小白,厉声道:“小白,你给我清清楚楚地讲明白,苏晚究竟哪来的资格给我当陪衬?她不过是个刚冒头的小角色,凭什么能和我一同出现在这档综艺里?” 小白心里“咯噔”一下,被林梦可这盛怒的模样嚇得不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著脸颊不断滚落。 他低著头,根本不敢直视林梦可那充满怒火的双眼,只能唯唯诺诺地听著她的抱怨。 为了安抚林梦可那即將爆发的情绪,小白忙不叠地点头,嘴里不停挤出认同的话语:“林姐,您说得太对了,苏晚跟您相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別。 她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几个小机会,哪能跟您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积累的实力和人气相提並论啊。” 说完,他又绞尽脑汁地搜刮著能吐槽苏晚的话:“您瞧瞧她之前演的那些戏,演技生硬得像木头,要不是靠著一些边新闻,根本就没人会关注她。” 然而,此时的林梦可满心都是对苏晚的嫉妒和愤怒,根本听不进小白的任何安抚之词。 她在宽敞奢华、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像一头髮怒的狮子般来回踱步,高跟鞋重重地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噠噠噠”清脆而又急促的声响,仿佛是她愤怒心情的宣泄。 她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嘟囔著:“不行,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在这档综艺里,我一定要让苏晚知道,跟我林梦可作对,她没有好果子吃。 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治治她,让她在节目里出尽洋相。”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头那栋高耸入云的商业大厦顶层,陆景行正坐在他那宽敞明亮、装修极具现代简约风格的办公室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如丝缕般洒落在他身上,他一边隨意地翻阅著手中的文件,一边听著助手匯报近期的商业项目进展。 就在助手提及娱乐圈的一些动態时,偶然间说到了苏晚即將参加一档热门综艺的消息。 陆景行听到“苏晚”这个名字,手中的动作猛地顿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晚那充满活力与自信的模样。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当即决定对苏晚所在的综艺剧组进行投资。 陆景行叫来助手,语气沉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去跟苏晚参加的那个综艺剧组联繫,就说我陆景行对他们的项目感兴趣,准备进行投资。让他们儘快准备好相关的合作方案,条件方面,只要合理,都可以谈。 另外,注意保密,在我没同意之前,不要透露过多细节。”助手领命后,立刻匆匆离开办公室去办理此事。 然而,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陆景行投资的消息还是被人曝光在了公眾视野之中。 瞬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和议论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有人在热门的娱乐论坛上率先发帖,標题醒目刺眼:“惊爆!陆景行豪掷千金投资苏晚综艺,两人关係疑似不简单!” 帖子一经发出,立刻引来了无数网友的关注和跟帖。 有人回復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有猫腻。 陆景行可是商界大佬,向来眼光独到,怎么会无缘无故投资一个女明星参加的综艺。说不定他们早就暗通款曲,关係匪浅了。”还有人质疑道:“这背后会不会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商业目的?娱乐圈和商界向来错综复杂,利益纠葛千丝万缕,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隨著討论的人越来越多,舆论热度持续攀升,相关话题迅速登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首,一时间成为了全民热议的焦点。 各种营销號也纷纷跟进,添油加醋地发布各种所谓的“內幕消息”,使得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苏晚在自己温馨舒適的公寓里,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相关消息后,忍不住扶额苦笑,暗自嘀咕:“陆景行这傢伙,又在搞什么么蛾子,每次都把我置於风口浪尖。这次指不定又要惹出多少麻烦事。” 但她心里也清楚,从另一个角度看,有热度对自己的事业发展或许並非完全是坏事,说不定能借著这股东风,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机会。 只是,这种热度带来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还犹未可知。 而在另一个豪华的別墅里,顾沉正在书房中悠閒地品著一杯年份久远的红酒,翻阅著財经杂誌。 当他看到陆景行投资苏晚综艺的新闻时,原本轻鬆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他將杂誌重重地扔在桌上,冷哼一声:“陆景行能做的,我顾沉难道就做不到?他不就是想在苏晚面前表现,想通过投资来博她好感嘛?我可不会输给他。” 顾沉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手下的电话,语气急促且坚决地吩咐道:“你马上给我也对苏晚参加的那个综艺进行投资,投资规模不仅不能比陆景行小,还要儘可能超过他。 第21章 暗流涌动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支持苏晚这件事上,我顾沉不会落在任何人后面。 对了,注意宣传,要让大家都知道我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手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应下,迅速去安排相关事宜。 陆景行和顾沉的相继投资,使得苏晚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眾人瞩目的焦点。 各大媒体纷纷將镜头对准了她,各种报导铺天盖地,从她的演艺经歷到个人生活,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粉丝们也兴奋不已,在网络上热烈地討论著,对苏晚在综艺中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各种关於苏晚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不断在热搜榜单上翻滚。 林梦可看到顾沉对苏晚剧组的投资行为后,气得差点把手中的手机摔了出去。 她怒目圆睁,眼中燃烧著嫉妒和愤怒的火焰,指著手机屏幕,对著小白大声吼道:“你看看,顾沉这是在干什么?他居然也去投资苏晚的节目,这摆明了就是在给苏晚撑腰。 他们一个个都不把我林梦可放在眼里,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白见状,心里害怕林梦可迁怒於自己,急忙满脸堆笑地安慰道:“林姐,您先消消气。我觉得顾沉有可能是为您投资的,只不过他可能有自己的考虑,不方便直接表明。 您想啊,顾沉说不定是觉得直接支持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媒体的过度猜测,或者其他竞爭对手的针对。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暗中帮您。 毕竟您在娱乐圈的地位和影响力,顾沉肯定也是清楚的,说不定他心里最看好的还是您呢。” 林梦可虽然心里依旧失望和愤怒,但在小白那一番看似有理的安慰下,还是勉强选择相信了他的说法。 她咬著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暗暗决定:“哼,不管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在即將到来的综艺里,我一定要让苏晚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我要让她在节目里出丑,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角。小白,你给我密切关注苏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我。 另外,帮我想想办法,在综艺里怎么给她使绊子,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小白赶忙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叫苦,不知道接下来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而这场因投资引发的风波,又將如何发展?苏晚在综艺里又会遭遇林梦可怎样的刁难?陆景行和顾沉的投资,又会给苏晚带来哪些意想不到的影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张开…… 转眼到了综艺签约的日子,签约现场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喧囂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宴会厅被布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明亮的光线,映照在每一个角落。 工作人员们忙碌地穿梭其中,搬运著各种设备,摆放著签约所需的文件和礼品。 前来参加签约仪式的嘉宾们身著华丽的服装,脸上洋溢著笑容,彼此寒暄著,整个现场瀰漫著一种欢快而又庄重的氛围。 导演李健达站在宴会厅的一角,与几位工作人员交谈著。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苏晚走进来时,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不满与不屑。 那眼神犹如一道冰冷的寒芒,稍纵即逝,却被敏锐的李姐捕捉到了。 从苏晚踏入现场的那一刻起,李健达就开始对她阴阳怪气。他微微侧过身,似笑非笑地对苏晚说道:“哟,苏晚啊,最近在娱乐圈似乎没怎么听到你的消息啊,我还以为你忙著拓展別的事业,都顾不上综艺这摊子事儿了呢。” 那语气看似隨意,却话里有话,暗示著苏晚在娱乐圈已经逐渐过气。 紧接著,他上下打量著苏晚,眼神中带著一丝挑剔,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形象,跟我们综艺所追求的那种时尚潮流感,好像有点出入啊。 还有你这演技,虽然在一些小角色上表现得还凑合,但要是放在我们这种大製作的综艺里,恐怕还得再下下功夫,现在观眾的眼光可是越来越刁钻了。” 表面上是在提出建议,实则是对她的演技和形象进行隱晦的贬低。 李姐一直紧紧陪伴在苏晚身旁,听到李健达这些不阴不阳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和愤怒。 她深知李健达这种態度绝非偶然,而是明显在故意针对苏晚,心中不禁为苏晚的处境感到担忧。 苏晚自然也听出了李健达话中的弦外之音。 她心中明白,李健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林梦可在背后作祟。 李健达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在综艺早期就主动选择淘汰,以便按照他心中预设的节目走向进行录製,全力捧红林梦可。 毕竟林梦可背后有著强大的资本支持和人脉资源,而自己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可以隨意摆弄的小棋子。 苏晚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清澈,毫不畏惧地直视著李健达。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价值和追求,不会因为李健达的几句冷言冷语就轻易妥协。 她果断地说:“李导,看来我们对这个综艺的理念和期望存在较大的差异。 既然如此,这个合同,我不签了。”说完,她挺直了腰板,转身准备离开。 那决绝的背影,彰显著她的坚定与不屈。 离开签约现场后,苏晚越想越气。她觉得不能让李健达这种不公平的行为得逞,必须让大眾了解事情的真相。 於是,一回到家中,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开启直播。 苏晚坐在舒適的沙发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復下来,然后对著镜头缓缓说道:“大家好,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件刚刚发生的事情。 本来今天是去参加一档综艺的签约仪式,但是在现场,导演李健达对我的態度非常不友好。” 接著,她详细地向网友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李健达那充满不屑的眼神,到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以及他暗示自己主动淘汰的意图,一一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网友们在了解事情全貌后,纷纷在弹幕中表达自己的看法。 第22章 压力下的风云变幻 “李健达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苏晚!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支持苏晚,不能让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苏晚加油,我们挺你!” “苏晚別难过,我们相信你,李健达必须为他的行为道歉!” 替苏晚抱不平的声音在网络上此起彼伏,对李健达的不公平对待表示强烈谴责。 各种关於此事的討论迅速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蔓延开来,话题热度不断攀升,很快就登上了热搜榜单。 网友们纷纷转发相关消息,表达对苏晚的支持和对李健达行为的不满。 一时间,李健达成为了眾矢之的,而苏晚则贏得了广大网友的同情和支持。 而此时的李健达,还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针对他的舆论风暴正在悄然形成。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將会是怎样的局面。 苏晚又是否会因为这次事件,在娱乐圈中遭遇更多的阻碍?而林梦可得知此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一切,都如同重重迷雾,笼罩在眾人心头,让人不禁为后续的发展而揪心。 李健达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双眼紧紧盯著电脑屏幕,上面不断刷新著对他不利的舆论消息。 网友们言辞激烈的指责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著他的神经。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嘆气,心中懊悔不叠。 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拿捏苏晚,却没想到她竟能在网络上掀起如此巨大的舆论风暴。 此时的他,內心被焦虑和不安填满,深知自己可能严重低估了苏晚,一不小心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就在李健达被舆论压力折磨得坐立难安之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林梦可像一阵狂风般冲了进来。 她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径直走到李健达面前,大声质问道:“李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怎么能让苏晚把事情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在综艺里狠狠针对她。 给她安排那些又难又累的任务,让她在镜头前原形毕露,或者故意弱化她的表现,绝对不能让她在节目里好过。” 李健达抬起头,一脸无奈地看著林梦可,心中暗自权衡利弊。如今网络上的舆论对他极为不利,如果再听从林梦可的要求去针对苏晚,无疑是火上浇油,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甚至会让整个综艺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他长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林小姐,现在形势变了,舆论压力太大了。 要是再针对苏晚,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对节目没任何好处,说不定整个项目都得毁了。 我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因小失大啊。” 林梦可哪里肯听,她气得跺脚,尖叫道:“李导,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现在不过是一点舆论压力,你就想反悔?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李健达面露难色,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但还是坚定地说道:“林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真不是任性的时候。咱们得顾全大局,不能因小失大啊。”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李健达为了平息这场风波,避免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最终决定向苏晚道歉。 他拿起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苏晚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苏晚啊,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对你,还望你能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回。以后咱们好好合作,把节目做好。” 苏晚接到电话,心里明白李健达是迫於舆论压力才道歉的。 但她考虑到综艺录製的大局以及后续的工作开展,还是选择原谅了李健达,说道:“李导,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希望之后我们能齐心协力,把节目办好。” 网友们得知苏晚原谅李健达的消息后,纷纷在网上留言夸讚苏晚大度。 “苏晚这胸怀,真是让人佩服,换做別人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原谅。” “苏晚格局真大,不愧是我们支持的偶像,这才是真正的明星风范。” 与此同时,陆景行和顾沉一直密切关注著苏晚的动態。 看到她在面对导演不公平对待时,冷静沉著,巧妙地引导舆论,成功为自己解围,两人心中对她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顾沉坐在宽敞的书房里,看著电脑上关於苏晚的报导,不禁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这丫头,还真有点本事,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处理得这么漂亮。看来她比我想像的要有手段。” 陆景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同样关注著相关新闻,嘴角微微上扬:“是啊,没想到她远比我们想像的更有韧性和智慧。她在娱乐圈的发展,或许会超出我们的预期。” 到了综艺录製的第一天,顾沉出於对自己投资项目的高度重视,同时也想亲自了解节目现场的实际情况,决定前往现场勘察。他身著一套剪裁精致的深蓝色西装,搭配著一条暗红色的领带,显得格外帅气稳重。 戴著一副墨镜,迈著自信而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录製场地。 一进入场地,顾沉那出眾的气质立刻吸引了眾多工作人员的目光。 他在场地中缓缓踱步,仔细观察著每一个角落,时而停下来与工作人员交流几句,询问节目筹备的进展。 此时的他,心中思索著如何利用自己的资源,为节目增添更多亮点,同时也在暗自期待著与苏晚的碰面。 而此刻的苏晚,正在化妆间里做著最后的准备。 她从镜子中看到顾沉走进场地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顾沉此次前来会对节目產生怎样的影响。 与此同时,林梦可也看到了顾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心中又开始盘算著新的计划。 接下来,在这综艺录製现场,顾沉、苏晚和林梦可之间会发生什么? 李健达又是否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在节目录製中给苏晚暗中使绊子? 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拉开,等待著眾人在其中演绎出更多的故事…… 第23章 综艺现场的意外波澜 综艺录製现场,可真热闹。 明亮的灯光將场地照得亮如白昼,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其中,为即將开始的录製做著最充分的准备。 李姐手持手机,兴致昂然地进行直播,向屏幕另一端的网友们实时展示著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镜头扫过布置精美的场景、紧张准备的嘉宾,网友们的弹幕如雪般不断滚动,纷纷猜测著接下来的精彩环节。 就在这时,顾沉迈著沉稳且自信的步伐踏入了现场。 他身著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简约而不失优雅,领口处搭配著一条精致的深蓝色领带,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腕间那块低调奢华的手錶在灯光下闪烁著微弱的光芒,衬托的他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网友们瞬间发现了他,弹幕像是被点燃的烟,瞬间滚动得更加疯狂: “哇,是顾沉!他怎么会来这里?” “磕到了磕到了,顾沉和苏晚这是要同框的节奏吗?我站的 cp要成真了?” “顾沉大大,快说说为啥来剧组呀,是不是为了苏晚?” 网友们纷纷磕起了顾沉与苏晚的 cp,强烈要求顾沉正面回应为何会来到剧组。 討论和猜测声音此起彼伏。 李姐见状,赶忙將手机镜头微微转向顾沉,脸上掛著职业性的笑容,向网友们澄清道:“大家別误会啊,顾沉是这档综艺的投资方之一,他来现场是为了了解项目进展,关心一下投资的节目情况。 毕竟这档综艺倾注了不少心血,投资方来现场视察也是很正常的事。” 林梦可看到顾沉出现后,原本就明亮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亮的星星,那光芒简直无法掩盖。 她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道具,整个人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脚步轻快地朝著顾沉的方向奔去。 她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试图展现出最迷人的一面。 她来到顾沉面前,脸上堆满了热情且討好的笑容,声音娇柔地说道:“顾少,真没想到您会来,这可真是让现场蓬蓽生辉啊。您最近可好?” 然而,顾沉对林梦可並没有什么兴趣。 看到她走过来,顾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他微微侧身,不著痕跡地避开了林梦可,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目光在现场四处打量,仿佛在寻找著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心里暗自想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关注投资项目以及看看苏晚的情况,可不想被林梦可纠缠。 苏晚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正站在不远处和其他嘉宾交流,目睹林梦可那热情似火却又略显尷尬的模样,觉得实在好笑。 她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爽。 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眼尖的粉丝们捕捉到,弹幕里瞬间又热闹起来: “苏晚的表情好有意思,是不是也觉得林梦可很尷尬呀?” “感觉苏晚在偷笑呢,林梦可这下脸都要掛不住了吧。” 林梦可注意到了苏晚的表情,心中顿时感到不悦。 她原本热情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停下脚步,转身直直地盯著苏晚,质问道:“苏晚,你笑什么?” 苏晚反应迅速,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笑著说道:“哦,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一下子没忍住,不好意思啊。 就是我昨天看到一个特別搞笑的段子,刚刚突然又想起来了。”巧妙地化解了这一尷尬局面。 林梦可虽然心中怀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心里暗暗想著:“苏晚,你给我等著,別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而此时的苏晚,看著林梦可离去的背影,心中也在猜测著她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招数,现场的气氛在这小小的插曲后,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紧张。 接下来的录製还会顺利吗?林梦可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变本加厉地针对苏晚呢?顾沉在现场又会和苏晚发生什么故事?这一切都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综艺现场,让网友们和在场的眾人都不禁对后续的发展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上回综艺录製现场状况频出,顾沉的到来引发了一系列小插曲,而紧接著,见面环节必不可少,剧组便安排苏晚和林梦可迎来了拍戏体验环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爭就此拉开帷幕。 剧组精心筹备的这场古装戏,设定为姐妹反目情节,旨在考验嘉宾们的演技与情感詮释能力。 工作人员將剧本分別交到苏晚和林梦可手中,苏晚一接过剧本,眼中便闪烁著专注与热情的光芒。 她深知,每一个角色都是一次成长与挑战的机遇,而这次古装戏的姐妹角色,更是她展现演技的好机会。 苏晚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缓缓蹲下身子,轻轻翻开剧本,全神贯注地研读起来。 她时而紧蹙眉头,仿佛在为姐妹即將到来的矛盾而忧虑;时而又微微点头,似乎已捕捉到角色內心深处的情感脉络。 嘴里不停念叨著台词,全身心地揣摩著角色在不同情境下的心理活动。 为了能將角色演绎得入木三分,她精心设计著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想像著角色从亲密无间到反目成仇的情感转变,苏晚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力求在镜头前呈现出最真实、最细腻的表演。 然而,林梦可拿到剧本后,只是隨意地翻了几页,便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觉得这样的小角色对自己而言,简直如同小儿科,根本无需费太多精力准备。 在她眼中,自己早已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这种简单的角色信手拈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隨手將剧本扔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而开始精心打理起自己的头髮,对著镜子左顾右盼,完全没把即將到来的拍摄当回事。 小白在一旁看了看剧本,凭藉他多年在娱乐圈积累的经验,觉得有些部分还是需要深入钻研,才能將角色的复杂性展现出来。 她提醒林梦可:“林梦可,我仔细看了下剧本,这场姐妹反目戏有些地方情感转折很微妙,咱们是不是得好好琢磨琢磨?比如两人从心生嫌隙到彻底决裂的过程,得把握好分寸,才能演得动人啊。” 林梦可正沉浸在自我欣赏中,被小白的话打断,顿时嫌烦不已。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声说道:“行了行了,你別在这儿囉嗦个没完。就这么个小角色,我还能拿捏不住?你出去出去,別在这儿打扰我心情。” 第24章 拍戏体验的明爭暗斗 小白无奈地嘆了口气,深知林梦可的脾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终於,拍摄开始了。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灯光聚焦在苏晚和林梦可身上。 林梦可站在镜头前,眼神中却没有角色应有的情感,反而显得有些游离。 刚开口说台词,便结结巴巴,频繁忘词。每说一句,都要停顿许久,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下一句台词,那模样显得十分狼狈。而且她的表演生硬得如同机器人,肢体动作也极为僵硬,完全无法展现出姐妹之间那种复杂且深厚的情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晚,她仿佛瞬间化身成了剧中人。 眼神中饱含著对姐妹情谊的珍视与即將失去的痛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传递著角色內心的纠结与挣扎。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与台词配合得恰到好处,將姐妹反目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从最初的轻声劝阻,到后来的声泪俱下,苏晚將角色的情感变化展现得丝丝入扣,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无奈与痛苦。 导演在一旁看著林梦可的表现,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忍不住多次提醒林梦可:“林梦可,注意台词啊,表情要跟上,投入点感情。 你看看苏晚,人家是怎么进入角色的。” 林梦可却丝毫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將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苏晚身上。 她大声说道:“都怪苏晚,她演的节奏那么快,我根本跟不上。 苏晚听到林梦可的指责,心中明白她是在无理取闹,但她並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专注於自己的表演。 她知道,此时与林梦可爭论毫无意义,只有用出色的表演才能证明一切。 她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角色中,用更加精彩的演绎回应著林梦可的指责。 与此同时,李姐正拿著手机进行直播,將现场的情况实时展示给网友们。 网友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在弹幕上留言指责林梦可耍大牌: “林梦可这也太过分了吧,自己没准备好还怪別人,这演技和態度真是让人失望。” “苏晚好可怜,碰到这么个不讲理的对手,还得配合她演下去。” “林梦可要是不想好好演,就別来参加节目,別耽误大家时间。” 小白在一旁看著著急,又忍不住再次劝林梦可:“林姐,您要不还是认真准备下吧,再这么下去,对您形象也不好啊。 而且真没必要在剧组上为难苏晚,大家都是出来工作的,和和气气不好吗?” 林梦可一听,顿时觉得小白吃里扒外。 她气得满脸通红,指著小白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是谁的人?胳膊肘往外拐得这么明显。 再这么说,我马上跟你解约,你就別想在娱乐圈混了。” 小白嚇得脸色苍白如纸,双腿微微颤抖。他深知林梦可在娱乐圈的势力,不敢再忤逆她。 连忙赔笑道:“林姐,我错了,我不该多嘴。 您的演技那肯定是没的说,刚刚就是个小失误,您下一场肯定能惊艷全场。”林梦可这才冷哼一声,暂时放过了小白。 但她心里对苏晚的怨恨又加深了几分,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让苏晚好看。 而此时的苏晚,虽然专注於表演,但也隱隱感觉到了林梦可那充满怨恨的目光。 她知道,林梦可不会轻易罢休,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但苏晚並没有因此而退缩,她眼神坚定,心中想著一定要在这个节目中证明自己。 那么,林梦可究竟会想出什么更过分的手段来对付苏晚呢?苏晚又能否再次从容应对?这场拍戏体验环节又会朝著怎样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呢?一切都充满了未知,让人为之揪心。 在拍戏体验环节中,林梦可表现不佳却指责苏晚,还威胁小白。 而此时,苏晚並未因林梦可的行为而分心,她一心想著如何让这场戏更加完美。 苏晚深知,一场好戏需要各个环节紧密配合,而剧本的优化是关键之一。 儘管之前的拍摄被林梦可搅得有些混乱,但她並未气馁,反而积极思考改进的方法。 趁著拍摄间隙,苏晚主动找到导演,脸上带著谦逊而真诚的笑容,轻声说道:“导演,我刚刚在表演过程中,对这场姐妹反目戏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跟您探討一下。我觉得有些台词和动作,要是稍微修改一下,或许能让剧情更加合理和精彩,您看方便听一下吗?” 导演正为这场戏的效果发愁,见苏晚主动提出建议,便饶有兴趣地说道:“哦?你说说看。” 苏晚眼睛一亮,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想法:“比如在姐妹发生爭执的情节中,现在的台词比较直白,可能无法充分展现出两人多年姐妹情谊破裂时那种复杂的情感。 我建议可以增加一些回忆过往的台词,让观眾更能感同身受。 还有动作方面,姐妹之间拉扯的动作可以更细腻些,体现出那种既想分开又有些不舍的纠结。” 导演听后,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他觉得苏晚的建议確实很有道理,能够进一步提升这场戏的质量。 经过一番思考,导演决定採纳苏晚的建议。 林梦可看到苏晚和导演交谈甚欢,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认为苏晚这是在故意出风头,想藉此机会凸显自己。 林梦可气冲冲地走到剧组,大声说道:“这苏晚凭什么隨便改剧本啊?她这不是抢我风头是什么?我不同意,必须得重新商量。” 李健达听到林梦可的抱怨,心中其实是偏向她的。毕竟林梦可背后有著一定的资源和人脉,这也是他之前答应帮她打压苏晚的原因之一。但此时,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却都对林梦可有些意见。 他们看到林梦可之前不认真准备,导致拍摄状况百出,而苏晚提出的建议又確实能提升这场戏的质量,所以都站在了苏晚这边。 李健达见状,面露难色。 第25章 演技较量 他无奈地对林梦可说:“林梦可啊,大家都觉得苏晚的建议挺好的,而且这也是为了节目效果考虑。 你就暂时忍一忍,等这场戏拍完了再说,好吧?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林梦可心中虽有万般不情愿,但看到眾人的態度,也只能勉强同意。 她冷哼一声,说道:“行,那就先这样。但拍完这场戏,我跟她没完。” 经过调整后,重新拍摄开始。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所有人都对这场重新演绎的戏充满期待。 苏晚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角色。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姐妹反目时的痛苦与决绝,仿佛將自己完全融入到了角色之中。 当念到增加的回忆台词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著一丝哽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角色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以及对如今局面的无奈。 在展现拉扯动作时,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双手微微用力,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犹豫,完美地詮释出了那种纠结的情感。 隨著苏晚的精彩演绎,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被深深打动。 灯光师被苏晚的表演吸引,手中的灯光操控得更加精准,將苏晚的每一个表情都完美地呈现出来;摄像师也全神贯注,捕捉著苏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大家都沉浸在苏晚所营造的情感氛围中,不禁为之动容。 林梦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看著苏晚如此出色的表演,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轻视是多么愚蠢。 为了不被彻底比下去,她决定开始认真对待表演。 她努力回忆著剧本,试图跟上苏晚的节奏,想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苏晚也看出林梦可现在害怕她,也感受到了林梦可想要认真表演的决心。 为了让这场戏达到更好的效果,苏晚选择认真跟林梦可搭戏。她在表演过程中,会適时地给予林梦可一些眼神和动作上的回应,引导著林梦可进入角色。 然而,儘管林梦可已经尽力,但跟苏晚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 她的情感表达虽然比之前认真了许多,但依然缺乏苏晚那种细腻和感染力,在苏晚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生硬。 李健达在一旁看著两人的表演,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他原本以为林梦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演技和人气都能为节目带来不错的效果,所以才答应帮她对付苏晚。 但通过这场戏,他发现苏晚的演技远超自己的想像,而林梦可似乎並没有他所期待的那么出色。 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否正確,接下来又该如何平衡两人在节目中的关係,以確保节目能够顺利进行且达到预期效果。 此时的林梦可,看著眾人对苏晚的讚赏,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她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在盘算著如何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挽回局面。 而苏晚,虽然专注於表演,但也察觉到了林梦可那充满嫉妒和不甘的目光。 她知道,这场与林梦可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林梦可可能会使出更厉害的招数。 但苏晚並不害怕,她眼神坚定,心中想著一定要凭藉自己的实力在这个节目中站稳脚跟。 那么,林梦可究竟会想出什么新的手段来对付苏晚呢?苏晚又能否继续应对自如?剧组的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苏晚和林梦可在古装戏拍摄中,苏晚凭藉出色演技贏得眾人讚赏,林梦可则相形见絀,这使得林梦可对苏晚的嫉妒愈发强烈。 而这场古装戏拍摄完成后,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们纷纷在各大平台发表评论,对苏晚的演技讚不绝口: “苏晚的演技简直绝了,把姐妹反目的那种复杂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我都看哭了,这才是真正的演员啊!” “是啊,苏晚对角色的把握太精准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戏,前途无量!” 与此同时,网友们对林梦可的表现提出了尖锐的质疑: “林梦可这演的是什么呀?和苏晚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別,感觉就是个只会摆架子的瓶。” “这演技也太烂了吧,还好意思怪苏晚打乱她节奏,真无语,別来辣眼睛了。” 林梦可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评论,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她紧紧握著手机,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心中对苏晚的嫉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得更加旺盛。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咒骂著,下定决心要在接下来的拍戏环节中找机会狠狠报復甦晚,让她也尝尝出丑的滋味。 很快,下一个拍戏任务来临,这次是现代职场剧片段。苏晚饰演一位努力奋斗的职场新人,林梦可则扮演她刻薄的上司,一个女强人角色。 苏晚深知这个角色的挑战性,她清楚现代职场剧需要更贴近现实生活的演绎,才能引起观眾共鸣。於是,拍摄前,苏晚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她採访了许多职场新人,倾听他们的真实故事,了解他们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挫折以及奋斗的心路歷程。 她还阅读了大量职场相关的书籍,学习职场礼仪、工作流程等知识,力求將角色刻画得更加真实生动。 她反覆揣摩职场新人那种初入职场的懵懂、对工作的热情以及面对困难时的坚韧,在心中构建出了一个鲜活的角色形象。 拍摄过程中,林梦可按捺不住內心的恶意,开始故意刁难苏晚。 当镜头对准她们,台词说到一半时,林梦可突然临时更改台词,语气尖锐地说道:“哼,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在公司立足?我看你还是趁早捲铺盖走人吧!”她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会让苏晚措手不及,从而出丑。 然而,苏晚反应敏捷,迅速顺著林梦可的改动做出回应。 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张总,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但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我相信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能为公司做出贡献。 我对这份工作充满热情,也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来提升自己。” 苏晚的回答既符合角色身份,又巧妙地化解了林梦可的刁难,展现出了她扎实的台词功底和强大的应变能力。 林梦可没想到苏晚居然能应对自如,恼羞成怒的她决定变本加厉。 她趁著剧情发展,突然扬起手,想要借这个机会扇苏晚一巴掌。 她心中想著,就算在演技上比不过,也要在气势上压倒苏晚,让她在眾人面前丟尽脸面。 苏晚一直留意著林梦可的举动,早有防备。 就在林梦可的手即將落下之际,苏晚迅速侧身躲开。 出於本能的反击心理,苏晚顺势反手给了林梦可一巴掌。这一巴掌清脆响亮,瞬间让现场气氛凝固。 林梦可被打得脸颊通红,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26章 衝突升级 短暂的惊愕之后,她气急败坏地大骂苏晚:“苏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 现场眾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隨即,网友们在直播间看到这一幕,纷纷直呼精彩: “哇塞,苏晚干得漂亮,林梦可太过分了,就得这样教训她!” “这剧情反转得太刺激了,没想到苏晚这么刚,林梦可这下踢到铁板了。” “苏晚霸气,面对刁难毫不退缩,这才是真正的颯姐!” 此时的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林梦可怒目圆睁,像一头髮怒的狮子,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与苏晚理论。 苏晚则神色冷静,毫不畏惧地回望著林梦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导演和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场意外的衝突,无疑给拍摄带来了巨大的变数。 林梦可肯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林林可会做出什么行为,整个剧组都被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上一章说到,拍戏现场林梦可故意刁难苏晚,却反被苏晚巧妙应对,甚至还挨了苏晚一巴掌,这一幕引起轩然大波。 此刻,导演们看著苏晚在如此突发状况下,依旧展现出非凡的应变能力和精湛演技,纷纷讚不绝口。 一位导演不禁竖起大拇指,说道:“苏晚这应变能力,真是让人惊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能顺著林梦可的刁难给出如此精彩的回应,这演技和反应速度,绝了!” 另一位导演也附和道:“是啊,而且她这演技,將职场新人的那种坚韧和不服输,表现得淋漓尽致,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健达也不得不承认,苏晚的表演堪称完美,他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忖:“这苏晚確实有两把刷子,看来之前真的是小看她了。” 林梦可听到导演们对苏晚的夸讚,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將她吞噬。她恶狠狠地看向李健达,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李健达感受到林梦可的目光,无奈地嘆了口气,对林梦可说道:“林梦可,你也彆气了,苏晚这次表现確实好。你呀,还是得好好磨练磨练演技,不然在这圈子里可不好混。” 林梦可冷哼一声,没有回应李健达,心中却在盘算著更恶毒的计划。 休息时,林梦可把小白叫到一旁,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吩咐道:“小白,你去把苏晚的剧本给我藏起来,別让她找到。我倒要看看,没了剧本她还怎么演。” 小白面露难色,犹豫著说道:“林姐,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被发现……” 林梦可瞪了小白一眼,威胁道:“你要是不想丟了这份工作,就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有我担著。” 小白无奈,只好硬著头皮去执行林梦可的命令。他趁苏晚不注意,偷偷將她放在一旁的剧本藏了起来。 苏晚准备下一场拍摄时,发现剧本不见了。她心中一紧,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慌乱无济於事。凭藉著之前对剧本的反覆研读和深刻理解,苏晚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迅速在脑海中梳理剧情脉络和自己的台词。 拍摄开始,苏晚仿佛剧本就印在脑海中一般,台词清晰流畅,表演生动自然,將角色的情感和状態展现得恰到好处。 她对角色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这个角色就是她本人在职场中的写照。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被苏晚的表现所折服,纷纷鼓掌称讚。 “苏晚太厉害了,没了剧本还能演得这么好,这记忆力和专业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是啊,苏晚这才是真正的敬业,换做別人,估计早就乱了阵脚。” 林梦可看到苏晚再次贏得大家的认可,心中更加不甘心失败。 在接下来拍摄一场办公室爭吵的戏时,她决定再次出手。 拍摄现场,林梦可和苏晚站在布置成办公室的场景中。 隨著导演一声令下,爭吵戏开始。林梦可故意加大力度推搡苏晚,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心想:“这次看你还怎么躲,我一定要让你在眾人面前出丑。” 苏晚早有防备,她敏锐地察觉到林梦可的意图。就在林梦可推过来的瞬间,苏晚巧妙地侧身一闪,同时顺势抓住林梦可的手臂,做出一副惊恐又愤怒的表情,大声说道:“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苏晚不仅化解了林梦可的推搡,还顺势將剧情演绎得更加激烈。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將角色受到上司不合理对待时的委屈、愤怒和不解,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振。 此时,顾沉正在观看直播。 他看到苏晚在面对林梦可的一次次刁难时,都能冷静应对,並且將表演发挥得淋漓尽致,心中不禁对苏晚產生了一丝欣赏。 他忍不住给直播点讚,这一举动瞬间被眼尖的粉丝发现。 “哇,顾沉给苏晚点了赞,这是认可苏晚的表现吗?” “磕到了磕到了,顾总和苏晚这是有情况啊!” 粉丝们在弹幕里疯狂刷著,兴奋不已。 李姐也看到了顾沉点讚的消息,她灵机一动,拿起手机给顾沉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李姐笑著说道:“顾总,您看苏晚这表现是不是特別棒?现场可精彩了,您要不要来看看呀?” 顾沉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嗯,她表现確实不错。我知道了。”隨后便掛断了电话。 掛断电话后,顾沉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回想著苏晚在直播中的表现。 他心想:“这个苏晚,確实有点意思,面对刁难不卑不亢,演技也可圈可点,看来这档综艺倒是有了些看点。” 而此时的综艺拍摄现场,苏晚虽然再次成功应对了林梦可的刁难,但她知道,林梦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接下来,林梦可肯定还会想出更多的手段来对付她。 苏晚心中暗暗警惕,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她决定无论林梦可使出什么招数,都要沉著应对,绝不让她得逞。 那么,林梦可究竟还会想出什么更过分的手段呢?顾沉是否真的会来到拍摄现场?苏晚又將如何继续应对林梦可的挑战?拭目以待! 第27章 嫉妒如潮 苏晚在面对林梦可的多次刁难时,凭藉自身的智慧与演技巧妙化解,还贏得了顾沉的欣赏。 此刻,李健达看著苏晚和林梦可在办公室爭吵戏中的意外“精彩”表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背后林梦可的恶意,还以为这是两人为了节目效果精心设计的桥段。 李健达兴奋地走上前,对苏晚和林梦可说道:“你们俩这场戏演得太棒了!把职场中的矛盾衝突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戏剧张力,绝对能吸引观眾的眼球。你们这演技,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林梦可心里简直要气炸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刁难苏晚,结果却被李健达当成了精彩表演。林梦可感觉这个又为人做了一次嫁衣,气鼓鼓的。 但她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强顏欢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导过奖了,都是苏晚配合得好。”说完这话,自己都快憋出內伤了。 苏晚看穿了林梦可的心思,知道她心里肯定窝著一肚子火,但她並不打算拆穿林梦可。 笑著说:“这是梦可厉害,投入了很大的个人真实感情” 她这主语双关的调,在林听来真是又恨又无奈,好像怎么说都对。 “都太好了。真的都太好了!”光顾著激动的李健达,两眼放光。 同时苏晚也明白,在这个场合与林梦可发生衝突毫无意义,反而会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苏晚只是顺著话说:“得到李导的指导,才让我们能更好地理解角色。”苏晚话语总是一语双关,林梦可是有火发不出,还得听苏晚在那阴阳自山已,气的胸口起伏幅度都大了起来。 就在眾人还沉浸在这场戏的討论中时,综艺中的拍戏环节通过直播吸引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知名导演张导的注意。张导在业內以眼光独到、善於挖掘演员潜力而闻名,他的作品常常在各大电影节上斩获殊荣。 张导看到苏晚在综艺中的表演后,不禁眼前一亮。 他被苏晚自然真实的演技、细腻的情感表达以及强大的应变能力所打动。 张导觉得苏晚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打造好了无人能及,非常適合他新电影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这个角色性格复杂,充满挑战,而苏晚在综艺中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相信苏晚能够驾驭好这个角色。 打电话找到李姐,李姐得知有知名导演看中苏晚,邀请她出演电影重要角色的消息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她知道,这对苏晚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让苏晚在演艺事业上实现质的飞跃。 李姐高兴地在没问过苏晚的意见时一口应允了下来,急性子的她,紧锣密鼓地商討合作细节。很快就片酬、拍摄周期、角色具体要求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沟通,搞定后才发现自己还没通过苏晚。 李健达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找到林梦可,语重心长地说道:“林梦可啊,你看看人家苏晚,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张导的赏识。你也得努力一点啊,多磨炼磨炼演技。说不定下一个被张导邀请的就是你呢。” 林梦可听到李健达的话,只觉得刺耳无比。 当她得知苏晚即將出演张导的电影时,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事都是苏晚的,她总是能在各种场合出尽风头,而自己却屡屡受挫。 林梦可咬牙切齿,心中的嫉妒之草,疯狂无止境。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林梦可动用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四处打听张导的联繫方式。费了一番周折后,她终於联繫上了张导。 电话接通,林梦可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口吻,说道:“张导您好,我是林梦可啊。我一直特別欣赏您的作品,没想到能有机会跟您通话,真是太荣幸了。” 张导礼貌地回应道:“哦,林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梦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张导,我听说您新电影里有个角色邀请了苏晚。我觉得我也很適合这个角色,我们曾一个师傅,我的演技並不比她差,而且我对这个角色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您看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我呀?” 说著,林梦可开始大力推荐自己,列举了自己过往参演的一些作品,试图让张导看到她的实力。 但她似乎忘了,在综艺中的表现已经暴露了她演技上的短板。 张导听了林梦可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他对林梦可在综艺中的表现也有所耳闻,心中对她的演技並不认可。 张导语气平淡但坚定地说道:“林小姐,感谢你的推荐。但我觉得苏晚更符合我对这个角色的想像,她的表演风格和对角色的理解,都与我心中的设定非常契合。所以,这个角色还是决定由苏晚来出演。” 林梦可不死心,还想继续劝说张导,说道:“张导,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会很努力,也一定会把这个角色演好的……” 然而,张导没有给林梦可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掛断了电话。 林梦可听著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气得將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她心中的怨恨达到了顶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苏晚好看。 此时的苏晚,还不知道林梦可正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她满心欢喜地在李姐的陪同下,继续与张导团队商討电影合作的细节。 苏晚对这个新角色也充满了期待,她已经开始在心中揣摩角色的性格特点,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 苏晚也隱隱感觉到,林梦可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以她对林梦可的了解,对方一定会想出更多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苏晚心中暗暗警惕,决定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全力以赴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重回巔峰,在演艺事业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而后面的路还长,林梦可在遭到张导拒绝后会以何招数来针对苏晚,苏晚又能否顺利参演张导的电影,在新的舞台上绽放光芒呢?这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將来临,整个娱乐圈都似乎被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氛围之中,让人不禁为苏晚的未来发展捏一把汗。 第28章 谣言风波 林梦可妄图说服张导更换电影角色人选,却遭到张导果断拒绝。 此刻,林梦可面对张导的拒绝,犹如困兽犹斗,心中那股扭曲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愈发猛烈。 她实在无法接受苏晚能够获得如此难得的机会,而自己却被无情地摒弃在外。 林梦可坐在宽敞却显得有些空荡的客厅里,眼神中闪烁著怨毒的光芒,紧咬著下唇,思索著如何才能破坏苏晚的好事。 突然,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定在网上散布苏晚的谣言,企图抹黑苏晚的形象,让她失去出演电影的机会。 林梦可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著,编造了一篇言辞凿凿的文章,声称苏晚在拍戏时耍大牌,对其他演员颐指气使,极其不尊重。 她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些所谓的“细节”,试图让这篇文章看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发布完这篇文章后,她又动用自己的一些人脉,买通了一些营销號,让他们帮忙转发扩散。 很快,苏晚耍大牌、不尊重演员的黑料就在网上传播开来。然而,与林梦可预想的不同,网友们並没有像以前一样轻易相信这些谣言。经过之前综艺的播出,网友们对苏晚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们通过苏晚在综艺中的表现,看到了一个努力、真诚且谦逊的女孩,认为苏晚並非像谣言中所描述的那样。 小白看到林梦可的所作所为,心中暗暗嘆了口气。他跟隨林梦可多年,深知她的脾气和性格,但这次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过分了。 在他看来,这种通过造谣来抹黑他人的手段,实在是违背了演员应有的基本素养。 然而,小白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害怕一旦说出自己的想法,会激怒林梦可,从而丟掉这份工作。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著这一切发生,心中满是无奈。 就在林梦可以为自己的计划即將得逞时,一些曾经与苏晚合作过的工作人员站了出来。 他们纷纷在网上发声,为苏晚证明。一位灯光师说道:“我跟苏晚合作过,她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演员。 在拍摄现场,她总是很尊重我们工作人员,还经常主动帮忙,根本不存在耍大牌的情况。”一位化妆师也附和道:“没错,苏晚待人友善,每次化妆的时候都会跟我聊天,关心我的工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尊重演员呢?” 不仅如此,就连陆景行也得知了这件事。 他看到网上关於苏晚的不实谣言,心中有些担忧。他深知娱乐圈的舆论压力对一个艺人的影响有多大。 出於对苏晚的欣赏和支持,陆景行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社交帐號上发文帮苏晚说话:“我认识的苏晚,是一个努力且真诚的演员,希望大家不要轻信谣言,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 陆景行的这篇发文,瞬间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们看到陆景行公然为苏晚站台,又不自觉地磕起了他们的 cp。 “陆景行和苏晚这是什么神仙互动啊,感觉他们好般配!” “陆景行都出来帮苏晚说话了,看来那些谣言肯定是假的。”网友们的討论声此起彼伏,舆论的风向开始逐渐朝著对苏晚有利的方向转变。 苏晚得知林梦可又在背后搞小动作后,心中愤怒不已。她原本以为,之前的种种衝突,林梦可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 苏晚决定不再纵容林梦可的行为,她深知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林梦可更加肆无忌惮。 苏晚找来李姐,两人商量后,决定开始收集林梦可在综艺中故意刁难她的证据。 苏晚回忆著每一次林梦可刁难她的场景,从更改台词让她出丑,到藏她的剧本,再到拍摄时故意推搡她等等。 李姐则负责联繫现场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提供一些相关的视频、音频资料。 一些工作人员对林梦可的行为也颇为不满,纷纷愿意提供帮助。 在收集证据的过程中,苏晚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自己与林梦可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林梦可如此不择手段地针对她。 但苏晚並没有被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她知道,这些证据將是她反击林梦可的有力武器,她要在適当的时候揭露林梦可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看清林梦可的真实嘴脸。 那么,苏晚收集的证据能否成功揭露林梦可的恶行?林梦可在看到舆论反转后,又会想出什么新的招数来对付苏晚呢?而苏晚与陆景行之间,又是否会因为这次事件而產生更多的故事?这一切都充满了悬念,整个娱乐圈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让人不禁为后续的发展而揪心。 苏晚决定收集林梦可刁难她的证据予以反击,而此时,张导新电影的筹备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著,苏晚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的准备之中。 在张导新电影的筹备阶段,苏晚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也明白这个角色对於自己演艺事业的重要性。 她就像一位即將奔赴战场的战士,严谨且认真地做著每一项准备工作。 苏晚一头扎进了与角色相关的书籍和资料的海洋里。 她阅读了大量描写类似人物经歷与心理的小说,试图从文字中探寻角色的內心世界;研究相关的歷史文献,了解角色所处时代的背景和社会风貌,只为能更精准地把握角色的行为逻辑;还观看了许多同类型题材的经典影视作品,学习借鑑其他优秀演员的表演技巧和方法。 每一本书、每一份资料,她都仔细研读,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那些文字仿佛是她与角色沟通的桥樑。 不仅如此,苏晚还深入到相关的生活场景中去体验生活。如果角色是一位职场女性,她就会去到写字楼,观察职场人士的工作状態、人际交往以及他们在面对压力和挑战时的反应 。她会和不同职位的人交流,倾听他们的故事,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努力將自己融入到这个环境中,让角色在自己心中逐渐鲜活起来。 第29章 筹备波折与交锋 林梦可看到苏晚如此认真地准备电影角色,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 她无法忍受苏晚在演艺事业上顺风顺水,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著。 於是,她心生一计,动用自己的关係和金钱,买通了苏晚体验生活场所的工作人员。 林梦可给这些工作人员下达指令,让他们故意给苏晚製造麻烦,干扰她的准备工作。 在写字楼里,当苏晚想要与某位职员交流时,工作人员会突然出现,以各种理由打断他们的对话;在一些需要观察的场合,工作人员会故意製造混乱,分散苏晚的注意力。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阻碍,苏晚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並没有因此而退缩。 苏晚深知,这些困难是对自己的考验,也是了解角色的另一种方式。 她调整心態,更加巧妙地应对这些干扰。每当被打断交流,她会礼貌地等待,然后换个角度重新开启对话;面对混乱场面,她会更加专注地观察,从混乱中捕捉到那些细微却真实的情感和反应。 並且,苏晚將这些经歷融入到对角色的理解中。 她想,如果自己饰演的角色在生活中也遭遇类似的无端干扰和困难,会有怎样的情绪和应对方式呢?通过这样的思考,苏晚塑造的角色变得更加丰满立体,仿佛有了真实的灵魂。 终於,电影开机仪式的日子来临。 这一天,现场布置得庄重而热烈,红毯两旁站满了媒体记者和粉丝,闪光灯此起彼伏。 苏晚以全新的形象亮相,她身著一套简约而优雅的服装,与角色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的妆容精致却不失自然,眼神中透露出角色应有的坚定与自信。 这一形象瞬间吸引了眾多媒体和粉丝的关注,大家纷纷讚嘆苏晚的转变和对角色的用心。 就在这时,林梦可也来到了现场。 她看到苏晚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再次涌上心头。 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在媒体面前抹黑苏晚,让她出丑。 林梦可故意走到苏晚身边,脸上掛著看似亲切却暗藏恶意的笑容。 在媒体的镜头前,她突然问了苏晚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苏晚,听说你为了这个角色准备得特別辛苦,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才得到张导的认可呀?”这个问题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尷尬起来,媒体们纷纷將镜头对准苏晚,等待她的回答。 苏晚心中明白林梦可的意图,但她並没有慌乱。 她微笑著看著林梦可,眼神中带著一丝不屑,然后从容地回答道:“林梦可,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一直坚信,只有通过努力和对角色的热爱,才能得到导演的认可。 我为这个角色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每个演员应该做的。 我想,你如果也能像我一样全身心投入,也会有更多机会的。”苏晚的回答巧妙地化解了林梦可的刁难,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暗示了林梦可应该把心思放在提升自己上。 林梦可没想到苏晚能如此巧妙地应对,她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发作。 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被媒体敏锐地捕捉到,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记录下了这一幕。 回去后,林梦可看著那些自己失態的照片,心中懊恼不已。 为了挽回形象,她只好让小白帮忙解释。 小白无奈之下,按照林梦可的要求,在网上发文表示林梦可跟苏晚的关係十分要好,今天的互动只是朋友间的玩笑。 苏晚看到林梦可这一番操作,只觉得噁心想吐。 她知道林梦可根本不会就此罢休,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等著自己,但苏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无论林梦可使出什么招数,她都將坚定地迎接挑战,继续在演艺道路上前行。 而林梦可又会想出什么新的阴谋诡计呢?苏晚在电影拍摄过程中还会遇到哪些波折?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与悬念。 电影开机仪式上,林梦可企图抹黑苏晚却未能得逞。而此刻,电影拍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著。 在电影拍摄过程中,苏晚凭藉著前期充分的准备和扎实的演技功底,与其他演员配合得十分默契。 每一场戏,她都能迅速进入角色,將角色的情感和性格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对角色的理解和詮释,让其他演员也不禁为之讚嘆,在与她对戏的过程中,仿佛真的置身於故事之中,被她的表演所带动。 苏晚的演技得到了导演和其他演员的一致认可。 导演在监视器前,看著苏晚的表演,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苏晚这个演员真是选对了,她的表演细腻且富有层次感,总能给角色赋予鲜活的生命力,为整部电影增色不少。”其他演员们也纷纷对苏晚竖起大拇指,称讚她的专业和敬业。 然而,就在苏晚沉浸在拍摄的专注与快乐中时,林梦可又通过关係进入了电影剧组,担任了一个重要的配角。 她贼心不死,依旧企图继续给苏晚使绊子,破坏她在剧组的拍摄。 林梦可看著在剧组中备受称讚的苏晚,心中的嫉妒如同毒瘤一般不断膨胀。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让苏晚出丑,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在一场重要的情感戏拍摄中,整个剧组都沉浸在紧张而专注的氛围中。 这场戏对於苏晚所饰演的角色来说至关重要,需要她全身心地投入,展现出角色內心深处复杂而又浓烈的情感。 苏晚在开拍前,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態,將自己完全代入到角色之中。 然而,就在导演喊出“开始”后不久,林梦可却故意在旁边製造噪音。 她一会儿挪动道具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会儿又假装不经意地咳嗽,试图干扰苏晚的情绪,让她无法顺利完成这场戏的拍摄。 苏晚一开始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扰乱了一下思绪,但她很快凭藉强大的专注力,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角色上。 她告诉自己,不能被林梦可的小动作影响,这场戏必须完美地呈现出来。 苏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重新梳理了角色的情感脉络,然后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满是角色的情感。 第30章 剧组风波 苏晚开始了她的表演,她將角色的痛苦、挣扎、无奈等情感通过细腻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 儘管周围噪音不断,但她仿佛置身於一个独立的世界,完全沉浸在角色之中 。她的表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角色內心的波澜。 当导演喊出“卡”的时候,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导演兴奋地从监视器前站起来,对苏晚说道:“苏晚,这场戏你演得太棒了!在如此干扰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高水准的表演,你的专注力和演技都让我刮目相看。”其他演员们也纷纷围过来,对苏晚表示祝贺和讚赏。 导演在称讚苏晚的同时,也察觉到了林梦可的异常行为。他注意到,在苏晚拍戏的过程中,林梦可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旁边製造动静,而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怀好意。 导演心中不禁对林梦可的行为產生了怀疑,开始暗暗关注她的举动。 林梦可看到导演对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心中有些害怕被发现。她深知,如果自己的行为被导演证实是故意捣乱,那么自己在剧组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於是,林梦可决定暂时收敛自己的行为。 她走到导演身边,脸上堆满了討好的笑容,说道:“导演,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弄出了些声响,打扰到拍摄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您別往心里去。您看苏晚演的真是太好了,我在旁边看著都深受启发。” 导演看著林梦可,心中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嗯,以后注意点,拍摄现场需要保持安静,大家都要以电影拍摄为重。” 苏晚看到林梦可的这副嘴脸,心中十分不屑。 她没有理会林梦可,而是悄悄让李姐继续收集林梦可故意刁难她的证据。 她知道,林梦可不会轻易放弃,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在关键时刻揭露她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剧组外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陆景行来探班了。 陆景行作为这部剧的投资方,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粉丝们看到陆景行出现,又忍不住开始起鬨,纷纷喊著要苏晚选陆景行。 苏晚看到陆景行,心中有些惊讶。她走到陆景行面前,问道:“陆景行,你怎么会来呀?” 陆景行看著苏晚,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说道:“我听说你在剧组表现得很不错,就过来看看。顺便也来了解一下电影的拍摄进度。 不得不说,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出色,刚才那场戏我在外面看了,演技確实不错。” 苏晚听到陆景行的夸讚,脸上微微泛红,说道:“谢谢,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你作为投资方,来探班也是应该的,多给我们提提意见。” 陆景行的到来,让原本因为林梦可而略显紧张的气氛,有了一丝缓和。 但苏晚知道,林梦可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未来在剧组的日子,恐怕依然不会平静。 陆景行的频繁出现,又会给她和陆景行之间的关係带来怎样的变化呢?未知因素让整个剧组都瀰漫著一种微妙的氛围。 陆景行来探班,对苏晚的演技表示讚赏,而林梦可虽暂时收敛,但剧组的平静只是表象。 隨著电影拍摄的持续推进,苏晚凭藉自身卓越的演技,將角色演绎得愈发鲜活生动。 她对角色的每一个细微情感变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无论是开心时的灿烂笑容,还是悲伤时的默默垂泪,都仿佛具有一种魔力,能让观眾轻易地代入到角色所处的情境之中。 她与其他演员之间的对手戏,更是火四溅,將整个故事的情节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苏晚的角色在电影中越来越出彩,逐渐成为了电影中的一大亮点。一些原本並未特別关注苏晚的电影投资人,在看到她在拍摄现场的精彩表现后,也不禁为之侧目。他们意识到,苏晚的出色表演能够为电影带来更高的关注度和更好的票房成绩。 经过一番商討,这些电影投资人决定增加苏晚的戏份,希望她能够在电影中展现更多的精彩。这一决定,无疑是对苏晚演技的高度认可,也让她在电影中的地位愈发重要。 然而,这一切落在林梦可眼中,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她看著苏晚在剧组中越来越受重视,嫉妒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几乎將她理智完全吞噬。 在一次拍摄间隙,剧组人员都在为下一场拍摄做准备,现场一片忙碌。 林梦可趁眾人不注意,偷偷溜到苏晚放置道具的地方。她眼神中闪烁著恶毒的光芒,看著那件对苏晚下一场戏至关重要的道具,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將其弄坏。 很快,拍摄开始,苏晚拿起道具,立刻发现了异样。但她並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大吵大闹,而是迅速冷静下来。 她深知,在这个时候情绪化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可能会耽误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 苏晚第一时间找到道具组,將情况告知他们。然后,她与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一起,仔细研究道具损坏的情况,共同寻找解决办法。 苏晚凭藉著自己对道具在剧情中作用的理解,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也被苏晚的冷静和专业所感染,大家齐心协力,发挥各自的专业技能。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案,製作出了一个临时替代道具。 虽然时间紧迫,但这个临时道具在外观和功能上都儘可能地还原了原道具,几乎不影响拍摄效果。拍摄得以顺利继续,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导演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对苏晚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他看到了苏晚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冷静、专业以及团队协作精神。 在他看来,这样的演员不仅具备出色的演技,更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31章 嫉妒作祟与舆论危机 导演也对道具损坏这件事感到疑惑。 他觉得这绝非偶然,於是安排人展开调查。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导演发现了林梦可的一系列小动作。 从之前拍摄时故意製造噪音,到现在偷偷弄坏苏晚的道具,林梦可的种种行为都被一一揭露。 导演对此感到十分愤怒,他不能容忍剧组中有这样蓄意破坏拍摄的行为。 在与其他主创人员商议后,导演决定將林梦可从剧组开除,以维护剧组的正常秩序和拍摄氛围。 林梦可得知自己被开除的消息后,犹如五雷轰顶。 她心中充满了怨恨,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在极度的愤怒和不甘之下,她决定展开报復。 林梦可联繫了一些不良媒体,向他们编造了更多关於苏晚的负面新闻。 她声称苏晚在剧组中耍大牌,欺负其他演员,甚至还暗示苏晚在获得角色的过程中使用了不正当手段。 这些不良媒体为了博眼球、赚流量,未经核实就將这些虚假新闻发布了出去。 一时间,这些负面新闻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开来,如同一场凶猛的风暴,瞬间席捲了整个网络。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都充斥著关於苏晚的负面消息,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对苏晚进行指责和谩骂。 这对苏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她的声誉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一些原本与她洽谈合作的品牌方也纷纷表示要重新考虑合作事宜。 然而,苏晚的粉丝们並没有被这些负面新闻所迷惑。 他们一直关注著苏晚在剧组的表现,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努力、善良且专业的苏晚。粉丝们纷纷站出来支持她,在各大平台上发声,要求不良媒体拿出证据。 他们组织起来,通过理性地分析和列举苏晚过往的正面事例,来反驳那些不实的负面新闻,努力为苏晚澄清事实。 此时的苏晚,虽然承受著巨大的舆论压力,但她並没有被打倒。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林梦可的阴谋,自己不能就此退缩。她与李姐迅速商討应对策略,决定一方面继续收集林梦可恶意行为的证据,另一方面积极与媒体沟通,准备正面回应这些不实报导。 那么,苏晚能否成功化解这场舆论危机?林梦可在看到自己的计划未能完全得逞后,又会想出什么新的手段来对付苏晚呢?整个事件的发展充满了悬念,让人为之揪心。 苏晚遭遇林梦可指使不良媒体抹黑,陷入舆论危机,而此刻,李姐深知情况紧急,必须迅速採取行动来为苏晚挽回声誉。 李姐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立刻投身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 她凭藉著自己在娱乐圈多年积累的人脉和经验,四处奔走收集证据。 她联繫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出具证明,证实苏晚在剧组一直认真工作、与大家相处融洽;又收集了苏晚拍摄时的视频片段,这些素材都充分展示了她的敬业精神和卓越演技。 同时,对於林梦可恶意行为的证据,李姐也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跡,从她故意製造噪音干扰拍摄,到偷偷弄坏苏晚道具的相关证人证言和监控记录,都一一整理收集起来。 准备好这些证据后,李姐通过法律途径,果断追究不良媒体和林梦可的责任。 她聘请了专业的律师团队,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不良媒体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公开道歉並消除影响,同时要求林梦可对她的恶意行为负责。 在李姐的不懈努力下,事情逐渐有了转机。 法院受理案件后,经过审理,认定不良媒体发布的关於苏晚的负面新闻属於不实报导,责令其在各大平台发布道歉声明,並赔偿苏晚的名誉损失。 隨著不良媒体的道歉声明发布,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苏晚是被冤枉的。 然而,林梦可却凭藉著背后的关係,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儘管证据確凿,但她通过一些手段,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李姐对此感到十分气愤,但她还是安慰苏晚说:“苏晚,你別著急。 像林梦可这种人,做了这么多坏事,迟早都会受到惩罚的。咱们现在先专注於你的事业,她蹦躂不了多久。” 苏晚虽然心中对林梦可的行为感到不忿,但也明白李姐说得有道理。她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全身心投入到电影拍摄中。 就在这时,导演为了庆祝电影拍摄顺利进行,同时也是对苏晚在面对困难时出色表现的一种认可,邀请苏晚去参加一个小型聚会。 当苏晚到达聚会地点时,却惊讶地发现陆景行和顾沉都在现场。 苏晚顿时觉得有些尷尬,毕竟她与这两人之间的关係都颇为微妙。 顾沉看到苏晚进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故意问导演:“导演,我一直好奇,你怎么就看上苏晚了呢?她呀,毛病可不少。”说著,便说了一些损苏晚的话,试图调侃一番。 陆景行听到顾沉这么说,心中有些不悦。 他故意坐到苏晚旁边,示威般地看了顾沉一眼,仿佛在说“別想隨便说她坏话”。 顾沉看到陆景行的举动,觉得无语至极,冷哼一声,也毫不示弱地坐到苏晚另一边。 导演看到这一幕,立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挠挠头,心想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好好的聚会可別因为这两人闹得不愉快。 李姐也看出顾沉跟陆景行在互相赌气,心中暗自叫苦。 她担心这样的场面会给苏晚带来麻烦,也怕影响到电影后续的投资和宣传等事宜。 於是,李姐笑著对苏晚说:“苏晚啊,来,到我这边坐,咱们好好聊聊。” 苏晚本来就觉得这局面尷尬得难以收场,听到李姐的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起身便想过去。 可没想到,陆景行和顾沉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伸手拉住苏晚,异口同声地说:“苏晚,別走啊。”这一场面正好被躲在一旁的狗仔拍到,狗仔心中暗喜,觉得挖到了一个大料。 林梦可看到狗仔拍到的照片,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她本来就对苏晚心怀嫉妒,看到苏晚身边围绕著陆景行和顾沉这两位有影响力的人物,心中的怨恨愈发强烈。 她咬牙切齿地想著:“苏晚,你凭什么这么风光,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苏晚被两人拉住,心中又气又急。她用力甩开他们的手,有些生气地说:“你们別闹了。”说完,又坐回到位置上。为了缓解尷尬的气氛,苏晚端起酒杯,给导演敬酒,说道:“导演,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信任,我一定会更加努力,把角色演好。” 导演笑著接过酒杯,与苏晚碰杯后一饮而尽,说道:“苏晚啊,你確实是个好演员,继续加油。” 这时,陆景行看著顾沉,略带挑衅地说:“顾沉,你別学我,我和苏晚那可是正常交流,不像你尽说些风凉话。”顾沉不甘示弱地回懟道:“我怎么就风凉话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倒是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爭执起来。 第32章 风云再变,步步紧逼 李姐在一旁看著这两人爭执,只觉得心慌意乱。 她深知这两人身份不凡,要是闹得太僵,对苏晚和电影都没有好处。 她赶紧出来打圆场:“两位,两位,大家都是为了电影好,別伤了和气。咱们今天是来庆祝的,开心点。” 然而,陆景行和顾沉似乎都在气头上,並没有轻易罢休的意思。 整个聚会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晚心中暗暗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这场纷爭,而这场意外的衝突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呢?林梦可看到这一幕后,不禁为后续的发展捏一把汗。 聚会现场气氛因陆景行和顾沉的爭执而紧张,而这头林梦可看到苏晚与两人的相关照片,嫉妒得几近疯狂,內心的恶念如野草般疯长,终於,她决定迈出更为大胆且危险的一步。 夜幕如墨,苏晚结束聚会后,疲惫地靠在保姆车的座椅上。车缓缓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四周静謐无声,只有车轮滚动的沙沙声。 然而,这份寧静並未持续太久。 在一条昏暗偏僻的道路上,路旁的路灯闪烁著微弱的光,仿佛隨时都会熄灭。 突然,几个黑影如鬼魅般从路边窜出,迅速將保姆车团团围住。 司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砰砰砰”,车窗便遭到猛烈的敲击,玻璃上瞬间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苏晚和李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脸色苍白。 李姐惊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她迅速反应过来,一边紧紧拉住苏晚的手,安慰道:“苏晚,別怕,有我在!”一边颤抖著掏出手机。 她先是拨打了保安的电话,声音急促而紧张:“快来,苏晚遇袭了,在 xx路这里!”紧接著,又联繫公司为苏晚安排私人保鏢,言辞急切地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与此同时,她大声告诉司机:“別开门,儘量拖延时间!”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如潮水般向她袭来,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紧握著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暗暗发誓不会轻易被这种手段打倒。 好在保安行动迅速,伴隨著警笛声由远及近,那群袭击者见势不妙,如鸟兽般四散而逃。 苏晚虽然身体並无大碍,但刚刚的惊险一幕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深知,这一定是林梦可的所作所为,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回到家中,苏晚平復了一下情绪,决定不再默默忍受。 她坐在电脑前,沉思片刻后,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则公告。公告內容看似隱晦,实则字字指向林梦可:“在这看似光鲜的圈子里,有些人不惜动用极端手段来满足自己的私慾。 但我想说,黑暗永远无法战胜光明,我会勇敢面对一切,也相信真相终会大白。” 粉丝们看到这则公告后,纷纷在评论区留言支持苏晚。 “苏晚太勇敢了,这种时候还能站出来发声,支持你!”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苏晚別怕,我们永远挺你!”粉丝们的声援如同一股暖流,给了苏晚莫大的支持。 而另一边,林梦可看到公告后,气得脸色铁青,她將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咆哮著:“苏晚,你竟敢公然挑衅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怨毒。 就在林梦可气恼不已时,门铃突然响起。 她不耐烦地打开门,发现是马导演。 马导演最近筹备了一部新剧,女主角的人选一直让他头疼。他觉得林梦可的形象和气质与剧中女一號有几分契合,便前来邀请她出演。 林梦可看到马导演,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装作委屈地哭诉著苏晚对她的“欺负”,然后对马导演说:“马导,出演女一號我没问题,但您得帮我治治苏晚。 她最近太过分了,总是针对我,让我在娱乐圈里处处碰壁。”马导演为了能顺利邀请到林梦可出演,稍作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与此同时,陆景行得知苏晚被林梦可针对的消息,怒从心头起。 他决定利用自己在商业领域的影响力,给林梦可一些警告。他不动声色地让人对林梦可的经纪公司施压,通过各种渠道暗示他们,如果不约束好旗下艺人的行为,將会在商业合作上遭遇重重困难。林梦可的经纪公司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急忙对林梦可发出警告,让她收敛一些行为。 然而,林梦可並未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她通过各种关係,买通了苏晚新电影的剪辑师。 她偷偷约见剪辑师,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要你在后期剪辑中,把苏晚的镜头恶意剪辑,让她出丑。只要你办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剪辑师看著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犹豫片刻后,还是收下了。 在电影后期製作阶段,李姐如往常一样仔细查看剪辑初稿。 凭藉著多年的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晚的镜头被剪得七零八落,表演的连贯性完全被破坏,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姐立刻展开调查,很快便发现了剪辑师的猫腻。 李姐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迅速將剪辑师举报,並与苏晚商量对策。 两人决定將计就计,收集林梦可指使剪辑师的证据。李姐皱著眉头问苏晚:“这剪辑师太可恶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这种人要是不处理,以后说不定还会坏事。” 苏晚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睿智:“我觉得没必要把剪辑师换掉。他既然被林梦可利用,那就让他將功赎罪。” 剪辑师以为苏晚和李姐要放自己一马,心中暗自庆幸,脸上露出一丝討好的笑容。 可没想到,苏晚表情严肃地对他说:“你既然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我们要你继续按照林梦可的要求剪辑,但同时,要把她跟你联繫的所有证据都保留好,包括聊天记录、通话录音等。 只要你配合我们,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们一定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剪辑师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同意苏晚的要求。 此刻的苏晚,虽然身处重重危机之中,但她凭藉著自身的智慧、勇气,以及李姐、陆景行等人的支持,正一步步冷静应对。 第33章 邀约 剪辑师惴惴不安,不知不觉走到林梦可的別墅前,平时里来去自如,现在心里多了几分忐忑,他鼓起勇气进去。 林梦可正慵懒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剪辑师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与期待。 剪辑师强装镇定,將存有恶意剪辑视频的平板电脑递到林梦可面前。林梦可迫不及待地接过,眼睛紧紧盯著屏幕,隨著苏晚那被剪得支离破碎、形象全毁的画面在屏幕上跳动,她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继而笑声尖锐而刺耳:“哼,苏晚啊苏晚,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翻身!” 她一边看著视频,一边颐指气使地对剪辑师说道:“这里再剪得狠一点,把她表情最难看的部分放大,还有这里,配上一些奇怪的音效,让她出尽洋相。”剪辑师表面上连连点头称是,暗中却悄悄开启了录音设备,將林梦可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在苏晚那简洁而不失温馨的公寓里,李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著难以抑制的兴奋:“苏晚,天大的好消息!顾沉那边想邀请你出演一部国际大片!这可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苏晚刚放下手中正在研读的剧本,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李姐,娱乐圈的事复杂得很,这种突然的邀约,背后说不定藏著什么陷阱,我看还是算了吧。” 李姐赶忙在苏晚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苏晚,你可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出演国际大片,能让你的知名度瞬间提升几个档次,国內外的资源都会向你涌来。这不仅是你演艺事业的重大转机,还能为你积累丰富的人脉。你想想,这对咱们以后的发展是多大的助力啊!” 苏晚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她深知李姐所言非虚,这確实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机会。但过往在娱乐圈的经歷让她不得不谨慎对待每一个选择。 片刻后,苏晚抬起头,眼中透著坚定:“李姐,那就听你的,我去试试。” 隨后,苏晚精心打扮一番,与李姐一同前往与顾沉约定的高档会所。 会所內,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顾沉身著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优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端著一杯红酒,看到苏晚进来,他微笑著起身相迎。 “苏晚,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顾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示意苏晚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苏晚面前,“这是国际导演的联繫方式。这位导演在国际影坛地位极高,他的作品屡获大奖。这次的剧本非常精彩,我觉得你很適合其中的女主角。” 苏晚接过名片,看著上面的信息,心中涌起一股期待与紧张交织的情绪。她真诚地对顾沉说:“顾总,感谢您的赏识和推荐,我一定会努力爭取的。”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梦可不知通过何种手段,得知了顾沉要介绍国际导演给苏晚的消息。 她顿时妒火中烧,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苏晚,你休想这么轻易就获得这个机会!” 林梦可动用自己在娱乐圈苦心经营的人脉,通过层层关係,结识了国际导演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 她私下约见这名工作人员,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眼中满是阴毒:“我要你想办法阻止苏晚得到这个角色,只要你办好这件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几天后,苏晚在李姐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国外与国际导演会面的旅程。 一下飞机,陌生而又充满异域风情的环境並未给苏晚带来太多新奇感,因为麻烦接踵而至。 在取行李时,苏晚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踪影。 苏晚和李姐焦急地在机场行李处询问、寻找,一无所获,工作人员表示会尽力查找,但是不是可以找到和多久,这些都是未知,苏晚一下对这个的感觉大打折扣,苏晚也很无奈,只能带著满心焦虑先行离开机场。 祸不单行,当她们走出机场,准备前往与导演约定的地点时,突然一群人冲了过来,还举著手机,开著直播,將她团团围住。 “苏晚,听说你要来见国际导演,是真的吗?” “你觉得自己有多大把握能拿到这个角色?” “有传闻说你是靠不正当手段获得这次机会的,你怎么回应?”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提问,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让苏晚和李姐寸步难行。 苏晚试图解释,但嘈杂的人声將她的声音淹没。 她心中明白,被人泄露了自己的行程,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看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见面时间就要错过,苏晚心急如焚,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李姐也慌了神,但她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掏出手机给顾沉打电话求助:“顾总,苏晚这边遇到大麻烦了,行程被泄露,现在被一群人围住。”说著,又被挤得东倒西歪,不得不提高声音“走不了,见面时间快到了,您快想想办法!” 林梦可在暗处,看著无助的苏晚,得意地笑了,笑得很邪魅和疯狂。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林梦可一惊。 看清了是陆景行,不知从何处匆匆赶来,他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如同战神降临。他迅速拨开人群,来到苏晚身边,把苏晚护在身后,大声说道:“大家请让一让,不要妨碍他人正常出行!” 在陆景行的保护下,人群渐渐散开一条路。 苏晚和李姐在陆景行的力护下,终於走出了包围圈。 林梦可气得直咬牙,没想到自己费心做的局就这样被破了。 直播间的观眾看到陆景行的身影,瞬间炸开了锅。 “哇,陆景行简直就是护使者啊,好帅!” “陆景行来得太及时了,苏晚好幸运。” “顾沉呢?怎么没看到顾沉?他不是邀请苏晚来的吗?” 林梦可不光是生气了,嫉妒之火越烧越旺。 第34章 机遇与危机 而这男性,李姐见此情形,不忘了自己如何让苏晚更有料。 她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其中一个直播者的手机,严肃地说道:“谢谢各位朋友的捧场,苏晚和好友同时出行,我们苏晚和陆先生-”说了半截,她不说了。 害得直播间八掛声此起彼伏。 直播间瞬间流量飆升。 苏晚看著陆景行,心里充满感激与疑惑:“陆景行,你怎么会来这里?”陆景行微笑著,眼神中透著关切:“我正好来这边谈生意,听说你遇到麻烦,就赶过来了。你没事吧?”苏晚感激地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了你,不然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景行自豪了一把,听了听胸膛,帅炸天。 苏晚望著陆景行,眼中满是疑惑与感激,再次问道:“陆景行,你真的只是恰好路过吗?这也太巧了吧。”陆景行微笑著,眼神真挚而温暖,轻轻拍了拍苏晚的肩膀说:“真的是恰好来这边办事,路过看到你被围住,哪能见死不救啊。苏晚,这次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加油,我相信你。”苏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就在这时,顾沉在看到直播时以最快的速度匆匆赶到,却发现苏晚已经在陆景行的帮助下离开了。得知是陆景行及时出手相助,顾沉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酸楚,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思忖:“每次都让陆景行抢了先,下次我绝不会再这样。” 苏晚和李姐在陆景行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与国际导演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装修简约而不失高雅,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柔和的阳光,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国际导演坐在会议桌的一端,身旁围著几个助手,表情严肃地等著苏晚。 见到苏晚进来,导演微微点头礼貌示意,隨后便开始了对苏晚的一系列试镜和考察。导演的要求极为严苛,从不同场景的情绪演绎到与虚擬角色的互动,苏晚都全力以赴,展现出自己扎实的演技功底。然而,就在苏晚以为试镜即將顺利结束时,导演却突然话锋一转,指著一旁摆放的棋盘说:“苏小姐,我们来下盘棋吧。” 李姐在一旁听闻,心中不禁为苏晚担忧起来。 她深知苏晚虽然在演艺方面才华横溢,但对於下棋,平时並没有太多涉猎。苏晚也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暗发愁:“这可怎么办?我下棋水平一般,万一搞砸了……” 就在苏晚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是顾沉。顾沉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状况。 他自信地走到棋盘前,笑著对导演说:“导演,苏晚对下棋可能不太擅长,我来替她,您看可以吗?”导演打量了顾沉一番,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好吧,那就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顾沉从容地坐下,与导演对弈起来。他棋路沉稳,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尽显大將风范。隨著棋局的推进,顾沉逐渐掌控了局面,巧妙地化解了导演设下的重重难关,將剩下的残局圆满解决。导演看著棋盘,脸上露出一丝讚赏的神色,最终承认顾沉棋艺高超。看在顾沉的面子上,导演决定给苏晚这个机会,让她出演国际大片的主演。 试镜结束后,苏晚激动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感激地看向顾沉和陆景行,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沉和陆景行对视一眼,虽然心中都有些较劲,但此刻都为苏晚感到高兴。 然而,有人拍到了顾沉跟苏晚一起见国际导演的照片,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般迅速在娱乐圈传开。 很快,导演亲自官宣苏晚为自己新片的主演,这一消息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苏晚再次身不由已地成为焦点。 远在国內的林梦可得知这个消息后,一阵发疯,气得脸色苍白,她將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苏晚,又是你!为什么你总是能得到这些机会!” 就在林梦可恼羞成怒时,马导演適时地出现了。 马导演看到林梦可如此生气,赶忙上前安抚:“梦可,彆气坏了身子。虽然苏晚接了部国际大片,但我这部剧也不差啊,製作班底强大,剧本也很精彩,只要你好好演,绝对能大放异彩。” 林梦可心中虽仍充满怨恨,但嘴上还是应和著马导演:“马导,您说得对,您的剧肯定也很棒。 只是苏晚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马导,您可得快点行动,帮我出口气。”说著,林梦可娇嗔地拉著马导演的胳膊,撒起娇来。 马导演被林梦可这一撒娇弄得有些飘飘然,点头不叠地说:“好好好,梦可你放心,我这就去办。” 马导演心中盘算著,决定约苏晚出来,然后趁机给她下药,让她出丑,以此来帮林梦可出气。 苏晚对马导演的为人也早有耳闻,知道他私生活混乱,名声不太好。 当李姐告知马导演想约苏晚见面时,苏晚想都没想,果断地说:“李姐,拒绝他。这种人,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李姐点头表示理解,回復马导演称苏晚行程繁忙,无法赴约。 马导演没想到苏晚竟敢拒绝他,心中顿时有些恼怒。 怎么著,马导演也在娱乐圈有一点地位,被无名小辈拒绝还是头一回。 他暗自想著:“苏晚,你竟敢不给我面子,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於是,马导演本来是帮林梦可的,现在加了自己的心思,恨爬上心头。 而苏晚虽然成功获得了国际大片的主演机会,但她知道,自己在娱乐圈的道路依旧充满了坎坷与挑战。 苏晚抬著头,目光坚毅,她知道,前方虽然很坎坷,她自己也一定能坚强走下去。 马导对苏晚的恨疯狂生长,一直在找合適的时机。 第35章 坚韧前行 马导演眼见苏晚拒绝与自己见面,恼羞成怒之下,决定动用自己在娱乐圈的人脉与资源,引导舆论来抹黑苏晚。 他授意一些媒体和营销號,发布了一系列指责苏晚的文章与报导,声称苏晚耍大牌,看不起他这个资深导演,拒绝与其合作是对他的公然轻视与不尊重。 一时间,网络上掀起了对苏晚的声討浪潮。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在这些舆论的引导下,纷纷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对苏晚进行指责与谩骂。 然而,苏晚在看到这些负面舆论时,却异常冷静。 她深知在娱乐圈这个复杂的环境中,此类无端指责並不罕见,衝动与慌乱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苏晚镇定自若地看向李姐,语气沉稳地说道:“李姐,麻烦你去做公关工作,把事情的真相澄清。 我们不能让这种不实言论肆意传播,影响大眾对我的看法。” 李姐坚定地点点头,迅速投入到紧张的公关工作中。 她联繫了各大权威媒体,提供了详细的事件背景与缘由,表明苏晚拒绝与马导演见面,是因为听闻其私生活混乱,出於自身原则与安全考虑,並非所谓的“耍大牌”。 经过李姐的一番努力,舆论逐渐开始转向。 一些理性的网友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情,对马导演的动机產生了怀疑。 “一个演员能这么忽视一个导演,应该是有內幕的。” “我明白了,应该是——” 吃瓜马上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猜想,加上马导演本来作风问题有不少的瓜,这下可够吃瓜们想一阵了。 隨著真相的逐步披露,苏晚所面临的舆论压力也逐渐减轻。 在解决了舆论危机后,苏晚回到国內,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到国际大片的准备工作中。 她深知这部国际大片对自己演艺事业的重要性,为了能够在影片中展现出最佳状態,她对自己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苏晚每天都会费大量时间努力学习外语。天还未亮,她就会起床,对著外语教材和学习软体,练习发音、背诵单词和语句。无论是在乘车途中,还是休息间隙,她的耳边总是迴荡著外语的音频。她还专门聘请了外教,进行一对一的口语练习,力求让自己的外语表达更加流利自然,能够与国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顺畅沟通。 同时,苏晚还接受了许多专业的体能训练和动作指导。在训练场馆中,她挥洒著汗水,认真完成每一个训练项目。从力量训练到敏捷训练,从基础动作到复杂的特技动作,她都一丝不苟地对待。她的体能教练对她的刻苦精神讚不绝口,然而,这位教练却在暗中被林梦可买通。 林梦可一直密切关注著苏晚的动態,当她得知苏晚正在高强度的训练后,心中又生一计。她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苏晚的体能教练,拿出一笔丰厚的报酬,威逼利诱地说道:“我要你在训练中故意加大强度,最好能让苏晚受伤,无法出演那部国际大片。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办不好,你也別想在这行混下去。”教练在金钱的诱惑和林梦可的威胁下,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此后,教练在训练中开始逐渐加大训练强度,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苏晚虽然感到越来越吃力,但她以为这是为了更好地適应电影中的角色需求,並未多想。然而,细心的李姐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发现苏晚每次训练结束后,都显得格外疲惫,身体上还时常出现一些擦伤和淤青。 李姐心中担忧,便將此事反应给了总管王叔。王叔听闻后,立刻找来教练询问情况。教练心中有些慌张,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找了个藉口:“王叔,是这样的,苏晚要出演的国际大片中可能会有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场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应对,我觉得有必要加大训练强度。这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在电影中能有更出色的表现。”王叔听后,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有確凿的证据,便暂时相信了教练的话。 苏晚依旧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並未看出其中的端倪。但李姐却没有就此放下心中的疑虑。她私下再次找到教练,严肃地说道:“教练,我觉得你安排的训练强度实在是太大了,这已经超出了合理范围,很容易让苏晚受伤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著我们?”教练心中一惊,但还是嘴硬地不愿意承认:“李姐,您想多了,我这都是按照专业的標准来安排的,真的是为了苏晚好。” 李姐见教练如此顽固,心中有些生气,她果断地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能给苏晚调课程了,不能让她在这样不合理的强度下训练。”教练一听,心中害怕事情败露,只好无奈地告知李姐,这一切都是林梦可指使他这么做的。李姐听后,心中气愤不已,但她还是强压怒火,让教练先回去,自己则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李姐接到了一个公益活动的邀请。活动主办方表示,此次公益活动旨在帮助贫困地区的儿童,影响力较大,希望苏晚能够参加,为公益事业贡献一份力量。李姐觉得这是一个提升苏晚形象,同时也能让苏晚从紧张的训练中暂时放鬆的好机会,便与苏晚商量。苏晚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同意参加。 当苏晚来到公益活动现场时,意外地发现顾沉和陆景行竟然都是这个活动的投资方。顾沉看到苏晚后,走上前去,微笑著说道:“苏晚,这个公益活动条件比较艰苦,可能会很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苏晚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明亮:“顾总放心,我不怕辛苦。能够为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做点实事,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然而,苏晚心中也明白,此次公益活动,或许並不会像她想像的那么顺利,毕竟林梦可的存在,就像一颗隨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不知又会在何时製造出怎样的麻烦。 第36章 公益风云变幻 苏晚迎著顾沉的目光,眼神坚定且透著一股热忱,毫不犹豫地说道:“顾总,我真的不怕苦。能参与这样有意义的公益活动,是我的荣幸,再辛苦我都乐意。”顾沉微微頷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没想到苏晚小小弱弱,与到事了到挺能往前扑的,竟有这般担当和勇气。 此次公益活动別出心裁地选择了全程直播,旨在让更多人关注到贫困地区儿童的现状,吸引大家为公益事业贡献力量。 活动现场布置得质朴而温馨,处处洋溢著爱心的氛围。 顾沉和陆景行不知为何,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不自觉地围绕在苏晚身旁,三人的同框立刻瞬间成为直播间的焦点。 直播间里,弹幕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不断滚动。顾沉的粉丝率先发声:“看我家顾总,不仅事业有成,还热衷公益,和苏晚站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陆景行的粉丝自然不甘示弱,立刻反击:“陆景行才是真正的公益使者,他和苏晚更配,那气场简直绝了。” 双方粉丝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在弹幕上激烈地撕扯起来,整个直播间都被爭吵的氛围笼罩。 顾沉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为了缓和局势,他灵机一动,微笑著提议道:“咱们別光站著聊天了,不如去帮工作人员准备午餐吧,也算是为孩子们实实在在地做点事。”眾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同向后厨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林梦可迈著匆忙的步伐出现了。 她脸上掛著略显尷尬的笑容,娇声说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眾人这才知晓林梦可也是来参加公益活动的,苏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新奇,毕竟在她印象中,林梦可似乎与公益事业並无交集。 林梦可一看到苏晚,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嫉妒与怨愤。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苏晚,你可真是积极啊,什么场合都能看到你,看来这公益活动也成了某些人博眼球的好地方。” 苏晚早已习惯林梦可的这般作態,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直播间的粉丝们將这一幕看得真切,林梦可的粉丝见状,立刻在弹幕上发起攻击:“苏晚太装了吧,林梦可跟她打招呼都不理,摆什么架子啊。”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但也有不少理智的粉丝反驳道:“明明是林梦可每次都故意挑事,苏晚不搭理她是对的,谁愿意跟这种人纠缠。” 一行人来到后厨,林梦可本想著在镜头前好好表现一番,藉此挽回自己在粉丝心中的形象。 然而,刚走进后厨,她就彻底暴露了自己对菜品的无知。 她盯著一盆新鲜的莧菜,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菜啊,怎么长得这么奇怪?”又將一旁的香菜认成了芹菜,闹出了一连串笑话。 观眾们在直播间里看到这一幕,纷纷指责林梦可没有常识:“连这些常见的菜都不认识,还来参加公益活动,明显就是来作秀的。” “林梦可这也太不专业了,真让人失望,脱粉了。”隨著负面评论如潮水般涌来,林梦可的粉丝量开始急剧下降。 而苏晚则神情自若,她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大展厨艺。 她挑选食材的动作乾净利落,每一种食材在她手中仿佛都有了生命。 切菜时,刀工嫻熟,配菜搭配得恰到好处。 起锅烧油,苏晚如同一位指挥若定的將军,掌控著烹飪的节奏。 不一会儿,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餚便呈现在眾人面前。 活动创办人品尝后,不禁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对苏晚讚不绝口:“苏小姐,没想到你不仅演技出色,厨艺也如此精湛,这些菜简直太美味了。” 林梦可见状,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將她吞噬。她实在无法忍受苏晚再次在眾人面前出尽风头,於是决定再次搞破坏。 趁眾人不注意,她故意装作不小心,撞向摆放盘子的桌子。只听“哗啦”一声巨响,许多盘子瞬间破碎在地,活动也因此被迫中断。 苏晚听到声音,迅速转身,看到一地的碎片,心中立刻明白这又是林梦可的“杰作”。 但她並未慌乱,而是镇定自若地对顾沉说:“顾沉,麻烦你帮忙喊人过来清理一下。”隨后,她迅速掏出手机,联繫附近的餐厅,重新订了一席菜。在整个过程中,苏晚始终保持冷静,有条不紊地处理著突发状况。 她一边安抚受到惊嚇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一边安排著后续事宜,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的冷静应对贏得了现场观眾和媒体的一致讚誉。现场的观眾纷纷竖起大拇指:“苏晚真是太厉害了,遇到这种情况还能这么淡定,处理得井井有条。”媒体们也对苏晚的表现大为讚赏,纷纷记录下这一幕,准备在报导中为苏晚点讚。 公益活动结束后,苏晚的人气再次迎来飆升。她凭藉自己的实力、善良以及冷静的处事態度,贏得了更多人的喜爱和支持。粉丝数量急剧增长,各种正面评论铺天盖地。 而林梦可看著自己不断减少的粉丝量,再对比苏晚日益高涨的人气,心中充满了怨恨。 她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盯著手机屏幕,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如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內心。 最终,林梦可在极度的怨恨和嫉妒驱使下,决定再次对苏晚出手。她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僱佣了一名黑客。 她给黑客提供了丰厚的报酬,並恶狠狠地说道:“我要你入侵苏晚工作室的电脑系统,把她的私人资料和未公开的作品都给我偷出来。只要你办好这件事,我还会给你更多的好处。” 黑客看著眼前厚厚的一沓钱,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场针对苏晚的新危机,正悄然降临。 第37章 危机和机遇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黑客正全神贯注地盯著电脑屏幕,手指如飞地敲击著键盘,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快速闪烁。 他受林梦可指使,企图突破苏晚工作室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安全系统,像个隱藏在黑暗中的盗贼,妄图窃取苏晚的私人资料和未公开作品。 然而,苏晚工作室的安全系统並非吃素的。 就在黑客自以为得手,即將侵入核心区域时,系统瞬间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监控室里,警示灯疯狂闪烁,苏晚和李姐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吸引,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苏晚三步並作两步走到电脑前,看著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警示信息,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警惕:“有人在入侵我们的系统。”李姐凑过来,表情严肃,语气急促地说道:“看来来者不善,这事儿得赶紧处理,不能让他们得逞。”两人迅速行动起来,一边尝试稳住系统,防止数据泄露,一边拨打报警电话。 警方接到报警后,迅速派遣专业技术人员与苏晚和李姐一同展开调查。 隨著追踪和分析的深入,他们逐渐锁定了黑客所在的大致位置,但由於黑客使用了复杂的反追踪手段,想要精確確定其位置难度极大。 苏晚心中清楚,这背后大概率是林梦可在搞鬼。除了她,恐怕没人会费尽心思对自己下此狠手。想到林梦可那充满嫉妒与怨恨的眼神,苏晚暗暗握紧了拳头。 在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尝试后,黑客意识到苏晚工作室的安全系统远超他的想像。 继续冒险,隨时可能暴露自己,面临法律的制裁。他心有不甘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赶忙联繫林梦可,声音里透著慌张与沮丧:“不行了,这安全系统太厉害,我不敢再冒险了,你另找別人吧。”说完,不等林梦可回应,便匆匆掛断了电话。 林梦可得知计划失败,气得暴跳如雷。她像一头髮怒的狮子,在房间里疯狂地摔打著身边的东西,瓶、杯子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嘴里不停地咒骂著:“苏晚,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就在林梦可陷入癲狂之时,马导演推门而入。他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林梦可披头散髮、满脸怒容,不禁嚇了一跳。关切地问:“梦可,这是怎么了?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林梦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马导演面前,將事情的经过声泪俱下地哭诉了一遍。 最后,她可怜巴巴地望著马导演,哀求道:“马导,您可得帮帮我,苏晚实在是太气人了。 每次都坏我的好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马导演听后,心中暗自思忖。他深知林梦可在娱乐圈的能量,若能帮她出这口气,说不定以后在资源上能得到她的支持。於是,他拍了拍林梦可的肩膀,安慰道:“梦可,彆气坏了身子。三天后会有一个座谈会,顾氏集团的高层会参加。到时候我会在他们面前帮你美言几句,顺便抹黑苏晚,让她在顾氏面前失宠。你就等著看好戏吧。” 林梦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破涕为笑。 她亲昵地挽住马导演的胳膊,娇声说道:“真的吗?马导,那可就全靠您了。 您要是能帮我出了这口气,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另一边,苏晚的国际大片正式开机。 开机仪式现场,彩带飞扬,气氛热烈。苏晚身著简洁大方的礼服,自信地站在舞台中央,与导演、主演们一同为影片揭幕。 她眼中闪烁著兴奋与期待的光芒,心中深知这部电影对自己演艺事业的重要性。 拍摄过程中,苏晚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 在异国的片场,她努力克服语言和文化差异带来的困难,凭藉扎实的演技和认真的態度,与国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迅速建立起默契。 在一场激烈的情感戏中,苏晚將角色內心的痛苦、挣扎与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外国演员们纷纷对她竖起大拇指,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称讚道:“苏,你太棒了!这演技简直无可挑剔。”工作人员们也对她认真敬业的態度讚不绝口。 苏晚的演技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国际导演对她更是青睞有加。 在一次拍摄间隙,导演找到苏晚,脸上带著欣慰的笑容说:“苏,你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演员。 三天后有一个重要的座谈会,顾氏集团会派人参加。他们对影视行业的投资一直很感兴趣,说不定会给你的工作室投资。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去参加吧。” 苏晚心中充满感激,她真诚地对导演说:“导演,感谢您的赏识和推荐,我一定会去的。您的知遇之恩,我铭记於心。” 回到住处后,苏晚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 她打算在工作室招一批小演员进来,凭藉自己在娱乐圈积累的经验和人脉,带这些小演员走红。 李姐得知苏晚的想法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深知娱乐圈的复杂与残酷,培养新人並非易事,其中蕴含著巨大的风险。语重心长地劝说苏晚:“苏晚,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培养小演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资金,而且娱乐圈竞爭异常激烈,不一定能保证他们都能成功。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对你的声誉也会有影响的。你还是要慎重考虑啊。” 苏晚陷入了沉思,她明白李姐的担忧並非毫无道理。 但她心中又有著自己的坚持和想法。 她想起自己初入娱乐圈时的艰难,那些无人问津的日子,若能帮助这些怀揣梦想的小演员,或许能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而且,这也是壮大工作室的一个机会。 然而,李姐的话也让她不得不谨慎思考其中的风险。 若培养的小演员出现负面新闻,確实可能牵连到自己和工作室。 苏晚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第38章 波折不断,砥礪前行 苏晚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强烈的尝试欲望。她深知,每一次新的挑战都是自我提升的契机,这种对突破的渴望就像一团火,在她心底熊熊燃烧。 李姐听闻苏晚的想法,稍作思索后,便唤来王兴兴。 王兴兴一直以来都是个细致且负责的助理,李姐对她的能力很是放心。“兴兴,苏晚想尝试新的东西,你去帮忙筛选相关的资料,仔细点,別出差错。”李姐的话语简洁明了,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 王兴兴立刻点头,眼神中透著坚定与认真,“李姐放心,我一定办好。”她转身就投入到工作中,那股子干劲儿,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为苏晚探寻一遍。 次日,阳光刚刚洒落在拍摄场地,苏晚就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剧组。 今天这场戏,难度颇高,需要藉助威亚完成一系列惊险动作。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们在一旁忙碌地检查著威亚设备,看似一切准备就绪。 苏晚身著戏服,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对危险的畏惧。她踏上高台,等待著开拍的指令。隨著导演一声“action”,威亚缓缓升起,苏晚在空中轻盈地舞动,宛如一只自由的飞鸟。 然而,就在眾人都沉浸在她精彩表演中的时候,威亚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 苏晚心中一紧,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紧接著,威亚的绳索竟开始鬆动,她整个人瞬间从半空坠落。 现场一片惊呼,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苏晚毕竟是经过多年磨炼的演员,她反应极其迅速,在下落的瞬间,凭藉著出色的身体控制能力,紧急调整姿势。“砰”的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组人员纷纷围了过来,只见苏晚的手臂和膝盖处有几处擦伤,鲜血渗了出来。 “苏晚,你怎么样?”导演焦急地问道。 苏晚咬了咬牙,强忍著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导演,咱们接著拍吧。”她的坚持让剧组上下都不禁为之钦佩。大家看著这个柔弱却又无比坚强的女孩,心中满是敬意。 李姐听闻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她看著受伤的苏晚,心疼不已,转而愤怒地斥责剧组,“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重要的设备都能出故障,这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李姐的声音尖锐而有力,眼神中满是怒火。 剧组负责人连连道歉,“李姐,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经过协商,剧组最终决定对苏晚进行赔偿,以弥补此次事故带来的损失。 就在苏晚的伤势稍有好转,继续投入拍摄的时候,国外一位知名影评人来到了剧组探班。 这位影评人在业內声名远扬,他的点评往往能决定一部影片的命运。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苏晚的表演。结束后,他走到苏晚面前,目光中带著审视与欣赏,“苏小姐,你的表演很有张力,但在一些细节处理上,还可以更加细腻。比如说,在情感转折的地方,你可以稍微停顿一下,让观眾更好地感受到角色內心的挣扎。” 苏晚认真地听著,不住地点头。 她虚心接受了影评人的建议,並在后续的拍摄中努力融入这些技巧。隨著不断的尝试与改进,她的表演愈发精湛,仿佛整个人与角色融为一体,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感染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影片中有一段至关重要的情节,需要苏晚用流利的法语对白。 为了这短短几分钟的戏份,苏晚前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她每天都抽出大量时间学习法语,跟著老师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发音、语调。然而,拍摄当天,儘管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当站在镜头前,面对眾多工作人员的目光时,紧张的情绪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苏晚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表演。 可就在说出第一句法语台词时,她还是因为紧张出现了口误。 苏晚心中一沉,她知道,这样的失误对於追求完美的她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导演,我想重拍。”苏晚毫不犹豫地说道。导演看著她,眼中闪过一丝讚许,“好,再来一次。”然而,第二次拍摄时,苏晚依旧因为紧张,在一个关键的词汇上发音出现了偏差。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自责。 “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行。”苏晚的眼神中透著坚定。就这样,她主动要求重拍多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专注,更加投入。 终於,在第五次拍摄时,她完美地完成了这段法语对白。剧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为她的执著和专业所打动。 李姐在一旁看著苏晚,眼中满是心疼与骄傲。 她转身去给苏晚买咖啡,希望能让疲惫的苏晚稍微放鬆一下。 夜晚,剧组场地一片寂静。突然,一阵怪异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寧静。声音隱隱约约,像是某种低沉的嘶吼,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女演员们听到声音,嚇得脸色苍白,纷纷抱作一团。 苏晚原本正在休息,听到声音后,她立刻站起身来。她深知,作为剧组的一员,自己有责任安抚大家的情绪。她镇定地走到眾人面前,轻声说道:“大家別害怕,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晚顺著声音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沉稳。 其他演员们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既害怕又充满了期待。 当她走近声音来源处时,发现原来是几只流浪猫被困在了杂物堆里。 它们因为害怕,发出了怪异的叫声。 苏晚轻轻地蹲下身子,温柔地看著这些小傢伙,“別怕,我来救你们。”她小心翼翼地將杂物挪开,把流浪猫一只只地抱了出来。看著这些可爱的小傢伙,苏晚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的举动化解了这场危机,也让剧组的气氛重新变得轻鬆起来。 紧接著,拍摄进入到战爭场景。现场烟火瀰漫,演员们都沉浸在紧张的表演氛围中。然而,意外再次发生,烟火突然失控,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现场一片混乱,演员们四处躲避。 李姐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她立刻跑去寻找救援人员,一边跑一边嘟囔著:“导演组怎么这么不细心,这要是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责任?”苏晚也从混乱中回过神来,她心中觉得奇怪,为何烟火会突然失控,这一系列的意外,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第39章 监控里的暗涌 深夜的影视城监控室泛著冷白的光,顾沉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的画面跳转到威亚事故当天的道具区。 他盯著那个戴著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第三次出现在威亚设备旁,眉峰渐渐拧成利刃般的弧度——男人腰间別著的工作牌,正是特效师张明。 滑鼠滑轮突然卡顿,画面里出现一辆黑色保姆车。顾沉瞳孔微缩,看著车窗降下后露出的半张脸——林梦可涂著珊瑚色口红的唇角扬起冷笑,指尖夹著的信封被塞进张明怀里。 监控时间显示为事故前一日凌晨两点十七分,雨幕模糊了车牌,却清晰映出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钉。 “去查张明的通话记录。”顾沉將菸头按灭在玻璃菸灰缸里,火星溅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那是枚刻著苏晚英文名缩写的银戒,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助理捧著笔记本电脑退出去时,他忽然补了一句:“顺便查一下林梦可最近三个月的行程。” 同一时刻,陆景行的黑色劳斯莱斯正碾过剧组外的积水。他隔著车窗看著片场忙乱的人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袖口的袖扣——那是苏晚去年生日送他的礼物,鈦钢材质上刻著她名字的首字母,此刻在廊灯下泛著冷光。“让安保封锁所有出入口,”他对著耳麦开口,“把威亚设备的检测报告立刻发到我邮箱。” 热搜在黎明前爆了。#陆景行片场救美#的话题下,营销號掐头去尾的视频里,陆景行西装笔挺地站在苏晚身后,伸手虚扶的动作被剪辑成英雄救美的名场面。实际上那时威亚刚发出异响,他不过是本能地想替她挡住飞溅的铁锈。 “陆总怎么有空来这种小剧组?”苏晚坐在休息椅上,任化妆师处理手臂的擦伤。 碘伏签碰到伤口时她轻轻吸气,男人蹲下身替她拧开盖子,把点敷涂了上去:“听说你摔了,”他的声音低得根本不像现在的他,苏晚不禁陷入回忆。 监控视频的泄露比想像中更快。当李姐举著手机衝进化妆间时,苏晚正在对著镜子练习法语台词。 屏幕里林梦可的声音尖利刺耳:“威亚绳我要三根钢缆,断的时候要让她看起来像真的失控——”画面突然卡顿,再跳转时已是张明低头数钱的画面。 “不是我们买的热搜,”李姐將平板电脑摔在化妆檯上,震得口红滚落在地,“调取监控需要最高权限,整个影视城能做到这点的人......”她忽然噤声,看著苏晚弯腰捡起口红的动作,那支dior999的外壳上,赫然印著陆景行私人定製的鎏金纹。 苏晚对著镜子开始补妆,指尖轻轻按了按唇角:“李姐,帮我联繫马导,就说烟火戏的延期损失我来承担。”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映得她眼底有冷光流转,像极了戏里那个在废墟中持枪的女特工。五年前那场让她一夜成名的坠马事故,威亚断裂的原因至今是谜,而此刻监控里晃动的珍珠耳钉,和她昨天在烟火失控现场捡到的半枚一模一样。 导演办公室的天板在漏水,马导的保温杯“咣当”摔在地上:“投资方说撤就撤,我能怎么办?”褐色的咖啡渍渗进剧本,在“战爭爆发”的台词旁晕成难看的污渍。苏晚弯腰捡起剧本,指尖触到纸页间夹著的片场通行证——那是陆景行昨天让人送来的,权限等级比导演还高。 陆景行的电话在十分钟后打进来,背景音里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听说有人需要帮助?”他轻笑一声,“我的影视基地刚好空著,烟火特效团队也是好莱坞级別的,至於资金......”苏晚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五千万够不够?不够我让秘书再打几个零。” 顾沉的助理是踩著午休时间来的。 那男人抱著黑金卡文件夹,皮鞋尖沾著外滩的雨水:“顾总说,追加投资一个亿,另外附赠巴黎歌剧院的台词指导课。”他掏出一支钢笔放在苏晚掌心,金属笔帽上刻著繁复的顾家纹章,“这支笔的墨水混了龙血树树脂,写连笔时不会晕染。” 两人在片场狭路相逢时,苏晚正在拍摄雨中崩溃的戏份。陆景行撑著伞站在监视器旁,看顾沉脱下高定西装披在她肩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顾少倒是体贴,不怕西装沾了泥水?” “追加投资。”顾沉平静地说。“所有人炸了,本来就差不多资金,而现在顾沉像较劲一样,陆璟行气的就差原地起爆了。 傍晚时,热搜再次登顶。 “这热搜都是隨手拈来的事。“ 李姐举著平板衝进来,一脸的兴奋,屏幕上是她刚发的微博:“感谢两位投资人的支持,剧组会全力以赴。” 导演更是开心,就差没给苏晚供上了。 “大佬竟在我身边”“苏晚拿的是大女主剧本吧”的留言刷爆。 “对这两个炸弹级的人物竟然同时出现还是头一回” “关键是还能同时注资” “简直前所未闻啊” 李姐看到这里,兴奋极了,这简直是福星啊,导演因此看苏晚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財神爷,眉宇间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溢了出来。 马导演的澄清来得猝不及防。 凌晨三点他发博称监控存在“技术剪辑”,配图是某帧画面里模糊的时间码。 苏晚盯著那张截图,没有说话,没想到紧接著,导演爆出苏晚在和林梦可的大片同时上映。 “这又要有瓜吃了“ “可不是吗,这下有好戏看了“ 吃瓜们抱著看戏的心態追后续,李姐不知是喜是忧,人气上去了但不一定对林梦可有好处还有可能和她挣。 担忧的看著林梦可,不知是喜是忧,林梦可一副兵来將挡的样子。 第二天,林梦可不可一世的出现了,高昂著头,衣著暴露,一副你耐我何的样子,在走进剧组时,看了林梦可一眼: 第40章 助力筹码 “哎呦,这不是同门么?我还真愁没有对手“一副玉兰奖非她莫属的样子。”如果需要我帮,儘管开口“林梦可不亏是演员,瞬间把大度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个大女主人设妥妥出现。 “结果说话”苏晚懒得纠结她的语言。 “说得好听,不就一个过气的老阿姨吗?”林梦可瞬间被苏晚的无视激怒,有点崩不信了,一下本性暴露。 那聒噪的声音和犀利的言辞,李姐也听得心臟不適了,用眼神示意王兴兴赶走她。 “小姐,请不要侮辱性的语言,否则我们將斥逐於法法律。” “我当能耐我何,原来是小朋友找老师的戏码?我好怕呀”林梦可说著,做出一个怕的动作,將讥讽、嘲笑演绎得几近能拿玉兰奖。 转眼到时玉兰奖的挣夺时间段。 已是深秋,雨带著刺骨的凉意,苏晚站在工作室落地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千百道痕跡,像极了威亚断裂时她膝盖上的血痕。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时,她闻到了熟悉的玫瑰香水味——林梦可穿著纪梵希新款套装,指尖夹著的细烟明明灭灭。 “苏小姐好兴致,”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听说你的片子要和我的玫瑰战爭同期上映?新人就是新人,总爱挑硬骨头啃。”她吐了个烟圈,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著冷光,“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姐刚要开口,苏晚抬手拦住了她。雨水顺著林梦可的伞沿滴落,在地面匯成细小的溪流,恍若那年威亚断裂时流在水泥地上的血。“梦可姐说笑了,”苏晚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倒是听说你的投资方要求重拍,理由是『眼神里没有战火中的坚韧』?” 香菸掉在地上发出“滋啦”声。林梦可的脸色瞬间惨白,却仍维持著冷笑:“苏晚,你以为有资本护著就能拿玉兰奖?评委圈里都在传,你五年前那场坠马......” “王兴兴,送客。”助理推开门,手里抱著一叠文件,“刚收到的消息,玉兰奖新增网络投票环节,苏姐的粉丝已经刷了五百万票。”她故意將“刷”字咬得极重,看著林梦可攥紧的拳头,忽然补充,“对了,特效师张明已经供出买凶细节,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深夜的剪辑室里,苏晚盯著屏幕上自己念法语独白的片段。陆景行说的“停顿三秒”被她用红笔圈出,顾沉寄来的台词分析里,“情感爆发点”三个字被標成萤光黄。电脑右下角弹出两条消息—— “片场的流浪猫已经送去绝育,下周接它们来当吉祥物?”(陆景行) “玉兰奖红毯礼服选了克莱因蓝,肩部设计参考了你锁骨的弧度。”(顾沉) 她关掉对话框,指尖抚过剧本封面上的“玉兰奖入围”字样。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坠马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暴雨,有个男人背著她在泥水里跑了三里路,他的白衬衫被血浸透,却始终重复著同一句话:“苏晚,你不会有事。” 手机忽然震动,李姐发来一段监控录像:林梦可在地下车库將一个信封塞进马导演手里。 苏晚看著画面里晃动的珍珠耳钉,忽然笑了。 她摸出抽屉里的钢笔,在剧本扉页写下法语:“la victoire n'est pas pour les faibles.”(胜利从不属於弱者)。墨跡未乾,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顾沉的助理捧著礼盒走进来,缎面盒子里躺著一枚蓝宝石胸针。而助力的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香囊使她眼前一亮。 回忆不禁进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那是一个雨天,单亲的妈妈骑车出去了,去帮一个收养的小男孩买药,被迎面的货车当场送到了別一个世界。 接下来她才知,亲戚家好像真的容不下她,更別说小弟弟了。 弟弟先被送去了福利院。 不久,她被送进了福利院,只是,去折时候弟弟听说已经被后来好心人收养了,5岁的她便和那个弟弟断了联繫 妈妈没有说一句话,只给他们一个一个荷包,她抚摸著荷包,小弟弟,你在哪里。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牛马生涯,竟然没机会给妈妈付爱了。 记忆已足以让她心头开始柔软起来。 眼神里的忧伤和思念,回想和小弟弟的快乐时光,只是再也找不回记忆了,让她想放弃一切,不知道当被那个照顾她的小男生怎么样了。 雨水冲刷著城市的霓虹,將夜色洗得愈发深邃。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晚摸了摸锁骨处淡淡的疤痕,那里藏著一句没说出口的台词——当年威亚断裂时,她分明看见林梦可在高台后转身,耳坠上的珍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光。 而此刻,化妆镜里的自己眼底燃著火焰,像极了戏里那个在枪林弹雨中举起旗帜的姑娘。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苏晚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前奏。 她合上剧本,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有些真相,终將在雷霆中破土而出。 而她立刻把自已的情感投入到这剧本里,他在演自己,在。 到了拍摄的日子,那天,剧本中的情影再现,而她,就当成在妈妈的车祸现场,那种绝铺天盖地,加上后面被亲戚嫌弃的样子,久久记忆犹新,都用不到飈演技,全是真情流露。 “卡”导演大叫“简直太妙了” 导演看著一脸泪的苏晚,不禁高光兴地说,苏晚演得太多了。 苏晚回了回神,回到现实中。 李姐高兴地说,天啊,太绝了,简直是无人能及,这个奖非你莫属。 苏晚完全真情演绎当然真了,艺术来源於生活,但一般有真情实感的就是不一样,苏晚也对这次的表演很满意,胜券在握。 林梦可嗤之以鼻,感觉就是在矫情。“贱人就是矫情”林梦可恶狠狠低声骂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恶意。 “走著瞧”林梦可走向马导的住所,一场新的阴阴谋慢慢上演,狼狈为奸的戏码精彩起来。 第41章 撞衫 后期製作开始了。 昏暗的剪辑室里,只有屏幕的光映著人脸。 马导演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扶手。 林梦可坐在他对面,姿態放得很低。 “马导,您看……苏晚那些镜头,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声音放轻,带著暗示。 “咱们这部戏,重点还是……” 马导演手指停住,没看她。 “小林啊,剪辑有剪辑的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林梦可连忙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去。“这是我一点心意,您拿著喝茶。后期辛苦了。” 马导演瞥了眼信封厚度,没动。 “苏晚表现確实不错,剪掉可惜了。” 林梦可脸上笑容有点僵。 “马导,她再好,也不能压过主角的风头吧?您帮帮忙,以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马导演沉默片刻。 “我儘量,按流程走。” 他拿起信封,掂了掂,塞进抽屉。 林梦可这才鬆了口气,目的达到一半。 另一边,苏晚接到了陆景行的电话。 “放心,都安排好了。”陆景行的声音很稳,“剪辑那边,任何操作都会实时同步给你。” 苏晚嗯了声。 “谢了。” “客气什么。”陆景行顿了顿,“保护好自己。” 掛了电话,苏晚看著手机屏幕,眼神沉静。 果然,没过多久,她的邮箱就收到了【实时监控】软体发来的提示。 【检测到针对『苏晚』片段的批量刪除指令……指令已拦截。】 【检测到异常剪辑操作……已记录。】 苏晚看著那一行行记录,没什么表情。 林梦可,又是你。 几天后,《夏日迷途》发布了第一支预告片。 节奏很快,画面精美,苏晚饰演的女二號几个镜头尤其惊艷,討论度瞬间飆升。 #苏晚眼神杀##夏日迷途预告#迅速爬上热搜。 林梦可看著网络上一边倒的好评,尤其是夸苏晚的那些,脸都青了。 她立刻给助理打电话。 “去,找水军!给我把苏晚的词条刷下去!刷差评!就说她演技僵硬,脸整容脸,怎么难听怎么来!” “可是梦可姐,现在风头正盛,我们……”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林梦可吼道,“钱不够我再加!” 很快,网络上涌现出大量针对苏晚的负面评论。 【就这?吹上天了,明明很普。】 【整容脸收收味儿吧,看得我尷尬。】 【演技用力过猛,还不如林梦可自然呢。】 李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呵,买水军黑?手段真低级。”她冷笑一声,立刻拨通电话。 “餵?老张,帮我个忙,对,反黑,预算充足。” “把那些水军號给我扒出来!掛上去!” “另外,组织人手,把广场给我净化乾净!” 同时,王兴兴也在粉丝群里发了號召。 【星星们!集合!有人恶意黑我们晚晚!预告片刷起来!好评顶上去!净化广场!守护最好的苏晚!】 【收到!】 【冲鸭!保护我方晚晚!】 【反黑组就位!】 粉丝和李姐僱佣的专业团队迅速行动,网络上的风评很快被扭转。 那些水军的差评被淹没在粉丝和路人真实的讚美中,几个带节奏的大號也被掛了出来。 林梦可看著手机屏幕上重新被好评占领的评论区,气得把手机砸了出去。 “废物!都是废物!” 助理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这次,林梦可只能暂时作罢。 三天后,国际电影节开幕,《夏日迷途》作为展映片之一,剧组主创悉数到场。 红毯环节,镁光灯闪烁不停。 林梦可穿著一身高定【星空蓝】抹胸长裙,挽著导演的手臂,笑容標准。 然而,当苏晚出现时,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苏晚也穿著【星空蓝】的抹胸长裙。 撞衫了。 而且是和同剧组的女主角。 记者们兴奋起来,镜头疯狂对准两人。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死死盯著苏晚身上的裙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怎么回事?谁给她借的衣服?”她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助理。 助理一脸慌张:“我……我不知道啊,这件礼服是品牌方早就定好的……” “品牌方?品牌方会把同一件高定借给同一个剧组的两个人?!”林梦可简直气疯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 “哇,撞衫了,还是高定,这下尷尬了。” “苏晚这件好像更合身?细节处理得更好。” “林梦可那件看著有点……勉强?” 李姐站在不远处,看著眼前的情景,嘴角勾起。 她早就料到林梦可会作妖,提前联繫了顶级造型团队,不仅借到了同款更高规格的【星空蓝】,还在妆发、配饰上下足了功夫。 此刻的苏晚,妆容精致,气质清冷,星空裙上的碎钻隨著她的走动流光溢彩,整个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反观林梦可,虽然裙子也是真的,但或许是气场或身材的缘故,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加上此刻她铁青的脸色,更显得落了下风。 苏晚坦然地走过红毯,签名,拍照,对周围的议论和林梦可杀人般的视线毫不在意。 进入內场,苏晚发现电影节主会场周边的所有大型gg牌,全部换成了她的单人宣传照。 巨大的屏幕上,是她在《夏日迷途》里的剧照,配上电影节的logo,排面十足。 苏晚愣住了。 李姐也有些意外,这手笔太大了,不像是她安排的。 这时,顾沉走了过来。 他穿著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形挺拔。 “喜欢吗?”他问苏晚,语气平淡。 苏晚看著他:“这些……是你做的?” 顾沉没否认。 “为什么?”苏晚不解。 他图什么? 顾沉看向不远处脸色难看的林梦可,眼神里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不配。” 顾沉丟下这句话,没再多解释,转身离开。 苏晚站在原地,看著那些巨大的gg牌。交流活动正式开始。 记者们举著长枪短炮,对准台上主创。 镁光灯比红毯时更加密集,咔嚓声不绝於耳。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进入记者提问环节。 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以问题刁钻著称,抢到了第一个提问机会。 第42章 尷尬 话筒直接递向了苏晚。 “苏晚小姐,您好。” 记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著灯光。 “请问网上关於您和陆景行先生、顾沉先生关係匪浅的传闻,是真的吗?” “有人说您脚踏两只船,您怎么回应?” 问题一出,全场譁然。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臥槽!一来就这么劲爆?】 【这记者是懂搞事的!】 【林梦可买的吧?这问题也太针对了!】 【晚晚怎么办?】 苏晚握著话筒的手紧了紧。 来了。 林梦可果然没安好心。 这个问题,摆明了是衝著她来的,而且是在这种全球直播的场合。 她能感受到身边林梦可投来的幸灾乐祸的视线。 苏晚还没开口。 旁边的陆景行拿起话筒,对著那位记者笑了笑。 “这位记者朋友,你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带著惯有的温和。 “捕风捉影的事情,拿来问苏晚,不太合適吧?” 陆景行看向苏晚,眼神示意她安心。 “我和顾总是欣赏苏晚的才华和专业,能和这样优秀的演员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至於其他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语气轻鬆,试图將这尖锐的问题轻轻带过。 记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还想追问。 这时,另一边的顾沉也拿起了话筒。 他的动作没什么温度,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陆总说得对。” 顾沉的声音比陆景行低沉,没什么情绪起伏。 “某些人的想像力过於丰富,总喜欢编造故事。” 他扫了一眼提问的记者,又若有似无地瞥过林梦可的方向。 “我和陆总,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这话一出,现场更安静了。 一厢情愿? 谁对谁一厢情愿? 顾沉这话,比陆景行的解释更引人遐想。 苏晚听著这两个男人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 越描越黑! 她清了清嗓子,终於开口。 “谢谢两位的好意。”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但我想澄清一下。” 她看向提问的记者,目光平静。 “我和陆先生、顾先生都只是正常的【工作关係】。” “大家因为《夏日迷途》这部电影聚在一起,是非常专业的合作。” “至於网络传闻,大多不可信。” “今天是国际电影节,我们还是多关注作品本身吧。”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也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现场气氛稍微缓和。 【晚晚情商可以啊!】 【这回答满分!】 【对,关注作品!】 【那两个男人是在爭风吃醋吗?笑死 林梦可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那个眼镜记者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他再次举手,不等主持人点名,直接提高了音量。 “苏晚小姐,您说是工作关係?” 他举起了几张大幅列印的照片。 照片角度刁钻,拍到了她和陆景行、顾沉分別在不同场合的同框画面。 一张是她和陆景行在片场休息时,陆景行递给她一瓶水,两人靠得比较近。 一张是她之前参加某个晚宴,结束后顾沉的车停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她。 还有几张角度更模糊,但足以引起联想。 “这些照片怎么解释?” 记者咄咄逼人。 “据我所知,这些照片拍摄的时间点,都不是在工作时间。” “如果只是普通工作关係,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苏晚和那些照片。 苏晚看著那些照片,眉头皱起。 又是这些狗仔。 没完没了。 这些照片,单独看没什么,但被刻意放在一起,再配上记者的引导性提问,就变了味。 解释? 怎么解释? 说和陆景行只是朋友,和顾沉只是偶遇? 在这种场合,只会越说越乱,更容易被断章取义。 林梦可眼底闪过得意的光。 看你怎么收场! 苏晚拿著话筒,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著最稳妥的回应。 就在这时,李姐快步走到台侧,对著主持人低语几句。 主持人立刻会意,准备控场。 但李姐没等主持人开口,直接走到了苏晚的侧后方,虽然没有上台,但声音透过旁边工作人员的话筒清晰传出。 “抱歉,打断一下。” 李姐的语气很平静,但带著不容置疑的职业性。 她看向那位眼镜记者。 “这位记者,首先,感谢您对我们艺人的关注。” “但是,您现在展示的这些,属於通过非正常手段获取的涉及艺人私生活的【偷拍照片】。” “根据相关规定和行业惯例,对於此类侵犯隱私权的问题,我们艺人有权不作回应。” 李姐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其次,今天是国际电影节的官方交流活动,我们剧组非常荣幸能参与其中。” “请大家將焦点放在电影本身和各位主创的专业表现上。” “关於与电影无关的私人问题,尤其是基於偷拍內容的问题,请恕我们不再回答。” “谢谢合作。”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立场强硬又不失礼貌。 既指出了记者提问和照片的不妥,也保护了苏晚,同时还维护了电影节的秩序。 现场安静了几秒。 那个眼镜记者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地放下了照片。 主持人也连忙接过话头,將话题引导向了电影拍摄的趣事。 李姐站在台侧,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对苏晚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记者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苏晚小姐,关於这些照片,您有什么解释?” 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被放大投在苏晚身后的屏幕上,照片里她和顾沉、陆景行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姿態也容易引人遐想。 苏晚心里骂了句“妈的”,面上却稳住了。 躲是躲不过去了。 她拿起话筒,声音清晰。 “解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各位都是专业的媒体朋友,难道看不出这是典型的【借位】吗?”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台下,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林梦可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种拍摄角度的小把戏,在剧组里挺常见的吧?” 苏晚直接把话筒递向林梦可的方向。 “林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聚光灯“唰”一下打到了林梦可身上。 第43章 准备答谢会 回到酒店。 房间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暗。 苏晚將自己摔进沙发,扯了扯嘴角。 “陆景行这是什么意思?” 李姐递过来一杯温水,在她旁边坐下。 “谁知道呢。”李姐皱著眉。 “公开场合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苏晚喝了口水,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 咚】。 “他嫌我最近太顺了,给我找点事做。” 苏晚语气带著点自嘲。 “这部戏他自己是导演,主演,投资人之一,电影成功了,他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把功劳分我一半?” “他又不是做慈善的。” 李姐嘆气:“现在外面肯定都在传你们俩的事。” “刚才我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全是问这个的。”苏晚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热度是有了,麻烦也跟著来了。” “不行。”苏晚坐直身体。“我不能就这么被动。” “陆景行把我架起来,我就地站稳了。” “而且,这次拿奖,確实有很多粉丝一直支持我,帮我说话,我得谢谢他们。” 李姐看著她:“你想怎么办?” “办个答谢会吧。”苏晚说。 “找个场地,请粉丝过来,当面感谢他们。也算……回应一下外界的猜测,表明我的態度。” 李姐思索片刻,“这个主意好。既能固粉,又能侧面回应緋闻,还能展示你的亲和力。现在刚拿奖,热度正高,办这个正好。行,这事我来安排。” 李姐立刻拿出手机。 “场地、安保、流程,都得弄好。还有,得防著有人捣乱。” 苏晚点头:“嗯,小心点总没错。” 她现在有点草木皆兵。 主要是陆景行这一下,太突然,打乱了她的节奏。 “兴兴那边,让她负责粉丝邀请和沟通。” 李姐拨通了王兴兴的电话。 “喂,兴兴,有个事……” 王兴兴接到电话时,正激动地刷著苏晚获奖的新闻。 听到要办答谢会,她比苏晚本人还兴奋。 “真的吗李姐?太好了!” “晚姐就该跟粉丝好好聚聚!” “放心!交给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王兴兴掛了电话,立刻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开始工作。 筛选粉丝名单,设计电子邀请函,联繫场地备选,构思活动环节…… 她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就把答谢会弄出来。 答谢会邀请函初稿很快发到了李姐和苏晚的邮箱。 另一边。 林梦可公寓里一片狼藉。 抱枕被撕开,絮飞得到处都是。 电视屏幕上还在重播颁奖典礼的片段,正好是陆景行感谢苏晚那一段。 林梦可抓起遥控器,狠狠砸向电视。 屏幕瞬间黑了。 “贱人!苏晚!你凭什么!”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全是怨毒。 “那个角色本来是我的!奖项也该是我的!都是你抢走的!” 她不甘心,嫉妒地发疯。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马导演。 林梦可喘著粗气,接通电话,声音却立刻变得委屈又柔媚。 “马导……” 电话那头传来马导演带著火气的声音。“看到新闻了?” “嗯……”林梦可声音带上了哭腔,“看到了,晚……苏晚她……” “哼,她倒是风光!”马导演冷哼。 “一部戏,让她名利双收,现在连陆景行都公开给她站台!” “这口气,我咽不下!” 林梦可立刻接话:“我也咽不下!马导,她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还这么得意,我恨死她了!” 马导演沉默了几秒。 “她不是要办什么答谢会吗?” 林梦可心里一动:“马导,你的意思是……” “哼,谢什么谢?”马导演声音阴惻惻的。 “让她风光?没门!找几个人,去她那个会上闹一闹。就说她的奖有黑幕,是走关係拿的奖!” 林梦可眼睛亮了。 “对!让她当著所有粉丝的面出丑!让她知道,抢了別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马导演:“这事你別出面,我来安排人。” “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林梦可连忙答应:“好!马导,都听你的!”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马导演又加了一句。 林梦可心里冷笑,嘴上却甜甜地说:“谢谢马导!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掛了电话,林梦可看著漆黑的电视屏幕,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苏晚,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几天后。 答谢会的场地布置得温馨又精致。 王兴兴跑前跑后,仔细检查著每一个细节。 灯光、音响、座位、背景板…… 力求完美。 李姐也过来看了几次,对王兴兴的工作表示满意。 苏晚这几天除了准备答谢会上的互动內容,也在调整自己的状態。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感谢粉丝的聚会。 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回应。 回应陆景行的“特別感谢”,回应外界的种种猜测。 她必须表现得从容、真诚,不能出任何差错。 王兴兴拿著最终確认的流程表找到苏晚。 “晚姐,都准备好了!粉丝邀请函也发出去了,反响特別热烈!好多粉丝都说,特別期待!” 王兴兴兴奋地挥舞著手里的平板。 苏晚看著她充满活力的样子,也笑了笑。 “辛苦你了,兴兴。”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晚姐做事,我高兴!”王兴兴脸颊红扑扑的。 苏晚接过流程表,仔细看著。 流程安排得很满,有互动,有表演,还有问答环节。 “这个问答环节……”苏晚点了点屏幕。 王兴兴凑过来:“嗯,李姐说这个环节很重要,可以让你澄清一些事情,也可以让粉丝更了解你。” 苏晚点头。 也好。 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她不喜欢被动地被舆论裹胁。 她要掌握主动权。 王兴兴看著苏晚认真的侧脸,忍不住说:“晚姐,你放心,我们都支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粉丝们才不信呢!” 苏晚抬头,对她笑了笑。 “我知道。” 窗外,阳光正好。 但苏晚心里清楚,阳光之下,总有阴影潜伏。 她不知道马导演和林梦可的计划。 但她知道,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从来不会风平浪静。 答谢会,或许会是新的开始。 也可能是,另一场风波的序幕。 王兴兴还在嘰嘰喳喳说著粉丝们的留言。 苏晚收回思绪,拿起笔,在流程表上標註了几个重点。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44章 爭取机会 马导演这边满心疑惑与愤懣,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定是林梦可在背后搞鬼,故意把责任都推给他,好让自己脱身。 马导眼里像淬了毒,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於是,他急匆匆地找到了林梦可,一本正经经道:“梦可,你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为什么大家说是我在背后操纵一切?” 林梦可微微撅起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隨即娇嗔道:“马导,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也是受害者呀。我真的没有故意把责任推给您,可能是大家误会了。您也知道,娱乐圈里的事情,传著传著就变味了。”说著,她还佯装委屈地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泪水。 这状態对於男生百试不爽,马导演看著林梦可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了几分。 “柔声道,我也只是问下,你也別心里去,別难过了!”说著还为林梦可递上纸巾。 这演技,真的绝了,不拿奖都埋没人才了。 “娱乐圈確实乱,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好呀,马导真的是雪水送炭”林梦可接著马导的话,把这高帽子稳稳地扣下马导头上,马导很享受。 瞬间从敌人变成了朋友。 毕竟,林梦可一直以来在他面前都是乖巧懂事的形象。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只好选择相信她,“好吧,希望真的是误会。 以后咱们做事都得小心点,別再让人抓住把柄了。” 另一边,苏晚深知此次事件已经在娱乐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甚至波及了粉丝群体,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爭吵和混乱。 她站在答谢会的舞台中央,眼神真挚而坚定,拿起话筒大声呼吁道:“各位朋友,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大家很关注,但我希望大家能够理性看待娱乐圈的竞爭。 我们不应该被那些不良之人利用,让原本单纯的喜爱变成互相攻击的武器。我们要相信,实力和真诚才是最重要的。” 在苏晚那温柔而有力的安抚下,现场原本有些躁动的粉丝们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看著舞台上的苏晚,被她的真诚所打动。现场秩序逐渐恢復,答谢会得以继续进行。 苏晚为了感谢粉丝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精心准备了一系列精彩的表演与互动环节。 首先,她拿起吉他,为粉丝们深情演唱了一首自己的代表作。她的歌声宛如天籟,在会场中缓缓流淌,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诉说著她与粉丝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粉丝们静静地聆听著,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有的甚至隨著歌声轻轻摇摆。 歌唱完了,苏晚又和粉丝们分享了许多在拍摄过程中的趣事。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著那些有趣的瞬间,引得台下笑声不断。她还邀请了几位幸运粉丝上台,与他们进行亲密互动。 她和粉丝们一起玩游戏,回答粉丝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整个会场充满了欢声笑语。 粉丝们被苏晚的真诚彻底打动,纷纷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她。 有亲手製作的手工艺品,有写满祝福的信件,还有各种各样代表著心意的小物件。 苏晚看著堆积如山的礼物,心中满是感动。她不停地向粉丝们鞠躬致谢,眼中闪烁著泪光。 终於,这场充满欢乐与感动的答谢会圆满结束。 而马导演这边,他所在的公司为了撇清与此次负面事件的关係,对他採取了冷处理的方式。 原本对他的新剧充满兴趣的很多公司,看到如今的局面,纷纷选择撤资。 马导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看著自己曾经精心筹备的项目逐渐走向崩溃边缘,心中满是无奈与懊悔。 与此同时,李姐凭藉著自己出色的人脉和谈判能力,为苏晚爭取到了一个极具影响力的直播综艺的机会。 这个综艺里面会有很多在娱乐圈德高望重、实力超群的导师。李姐兴奋地告诉苏晚:“晚晚,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能让你接触到更多优秀的前辈,对你的演艺事业肯定有很大帮助。” 苏晚得知这个消息后,尖叫连连。 然而,当她来到综艺录製现场时,却惊讶地发现陆景行和顾沉竟然都是嘉宾。 苏晚一下愣住了,看著这两个带边的男人,不是想笑还是想哭,感觉是个笑话。 陆景行和顾沉,都满眼含笑的说到:“怎么,这样態度是不欢迎我们” “没有,哪敢,就是感觉你们大人物来这里有点委屈你们,来了是我是荣幸,真感觉被大家记掛了,谢谢” 说著,苏晚半玩笑式的鞠躬道谢。 两个人嘴巴裂到了耳根。 她心中满是疑惑,把李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李姐,为什么他们也会来当嘉宾呀?他们那么高的身份,按道理不应该参加这种综艺的呀。” 李姐也是一脸茫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晚晚,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好好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让那些导师们看到你的实力。” 苏晚深知此为这次机会,为了能在综艺中表现出色,让导师们满意,她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 每天,天还未亮,苏晚就会早早地起床,比平时早起一小时进行各种训练。 她会练习台词的发音和语调,力求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准確地传达出角色的情感。 她会对著镜子反覆揣摩各种表情和动作,让自己的表演更加细腻生动。 不仅如此,苏晚还虚心地请教了多位娱乐圈的前辈。 她认真聆听前辈们分享的表演经验和技巧,仔细记录下来,然后在训练中不断实践和改进。 每一次与前辈的交流,都让她受益匪浅,技艺精进,为她打开表演境界的大门。 而现在,看到熟悉的两个人,瞬间感觉自己有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五味杂陈。 苏晚深呼一口气,自信满满地走向表演席,灯光打在脸上,更是让她显得洁白如玉,像一个旷世精品,隨著音乐声起,表演开始了。 第45章 尽善尽美 苏晚在红的道路上终於崭露头角,她知道,需要再接再厉, 她很珍惜这来之容易的成果,在每场演出准备期间,前辈们纷纷毫无保留地分享著自己多年来在演艺道路上积累的宝贵经验。 一位资深的老戏骨语重心长地说,苏晚是我看到的最努力的晚辈。 语重心长地对苏晚说道:“苏晚啊,表演最重要的就是要走心,要真正去理解角色的內心世界,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这样才能让观眾感同身受。” 苏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辈,认真聆听著,生怕错过什么,不时点头,对这一切铭记於心,並快速拿出小本子快速记录下关键要点。嘴里回应著:“前辈,您说得太对了,我之前在一些角色的处理上確实还欠缺这种深度的理解,您的话真是点醒我了。” 另一位擅长情感戏的前辈也说过自己的真切感受:“还有啊,情感戏的时候,眼神的运用非常关键。 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千言万语,要学会用眼神去表达角色的喜怒哀乐。”这合著细节都明白了, 苏晚连忙虚心请教:“前辈,那怎么才能更好地控制眼神表达呢?” 前辈微笑著回答:“这就需要你平时多观察生活,观察不同人在不同情绪下的眼神变化,然后加以练习。”苏晚感激地说道:“谢谢前辈,我一定会努力练习的。” 表演当天,苏晚身著精心挑选的服装,自信满满地登上舞台。 她的眼神中透著坚定与从容,仿佛整个舞台都为她而生。 直播间里瞬间被各种为苏晚加油的弹幕刷屏:“苏晚加油,你是最棒的!”“苏晚女神,期待你的精彩表演!” 陆景行和顾沉隨后也进行了表演。 平心而论,他们的演技也颇为不俗,但与苏晚相比,却显得略微逊色。 直播间的观眾们纷纷猜测:“感觉陆景行和顾沉是故意想要衬托苏晚啊,这也太明显了吧。” “就是就是,不过这样也挺好,能让苏晚的光芒更耀眼。” 李姐看到这些弹幕,哭笑不得地把手机拿给苏晚看,说道:“晚晚,你看看这直播间里说的,大家都觉得他俩是故意的呢。”苏晚轻轻一笑,不在意地说道:“李姐,不管他们,我只专注於做好自己的表演。” 最终,凭藉著出色的发挥,苏晚成功获选最佳演员。 她站在领奖台上,眼中闪烁著激动的泪,真诚地说道:“感谢前辈们的指导,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梦可看到直播间里苏晚的风光无限,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燃烧。 她不甘心被苏晚比下去,於是费尽心思找关係进入了这个综艺,想要和苏晚一起参加活动。 林梦可一进入剧组,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搅起层层波澜。 剧组內部矛盾频发,导演和製片人因为拍摄风格和剧情走向的问题意见不合,两人常常在片场激烈爭吵。 导演坚持按照自己最初的设想拍摄,认为这样才能保证作品的完整性和艺术性;而製片人则觉得要考虑市场需求,做出一些迎合观眾口味的调整。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导致拍摄进度缓慢,作品质量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顾沉和陆景行对林梦可的到来本就有些不满,如今看到她一来就把剧组搅得乌烟瘴气,更是不耐烦。 顾沉忍不住对林梦可说道:“林梦可,你看看你来了之后,剧组成什么样子了。 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林梦可却不以为然,反而娇声说道:“顾沉,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我想和你一起在这个节目里发光发热。”顾沉眉头紧皱,一脸厌恶地转过头去,根本不搭理她。 这时,苏晚走了过来,对顾沉说道:“顾沉,我想跟你討论一些活动细节,关於下一个环节我们该怎么配合。”顾沉看了看苏晚,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离开。 林梦可看著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拿出手机,拍下二人的身影。 然后行色匆匆地来到小白的小区。 为了避嫌,她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恨不得把自成已眼睛都盖上。 左右环顾,匆匆进入小区,生怕有人尾隨。 “咚咚咚”敲得又急又重。 小白揉著睡眼,打开门,看到林梦可,瞬间清醒。 “林姐”小白意味深长的眼神?出了几分,明知故问道“这是来找我玩还是有事?” 一看就是有事还故意问。 林梦可看看身后,进去说,说著就侧身挤了进去。 小白关门时就在嘀咕,想想林梦可肯定是事有扯苏晚。 小白回来继续问道:“林姐,您这是怎么了?” 林梦可往小白跟前凑了凑,几句耳语,直起身来时两人相视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状態。 “苏晚也太不要脸了吧,老是靠著男人上位。” “就是,我们家顾沉怎么会跟这种人一起,肯定是被她缠上了。” 不利舆论铺天盖地,李姐看懵了,不知哪个洞口没关严实。 拿起电话。 苏晚的电话急促地响起,这是苏晚为她专门设置的警惕音,没大事李姐一般不打扰苏晚。 正在谈论细节的苏晚停下谈话,再忙,李姐的电话是要接的。 苏晚,你看看网上黑料!” 李姐说得又快又急,只想把实际情况快速传达『 苏晚和顾沉同时拿出手机,不由得被扑面而来的信息惊得就差原地石化。 “娱乐圈过气小演员的励志故事” “靠身本上位的过气女星卷土地来” —— 这水军,造谣功夫了得啊。 顾沉看著乱七八糟的文字,瞬间坐不住了。 “你敢滚出娱乐圈吗” “娱乐圈败类“ “滚出去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靠男人上位的话题竟然还付上了刚才的照片,照片中的两人谈笑间,说什么都行的感觉。 跟风网友亦地网上纷纷在网上喷苏晚。 顾沉回到网上看到这些言论和照片,脸沉了下来。 於是著急出来帮苏晚澄清事情,发表声明:“大家不要轻信谣言,我和苏晚只是在討论工作上的活动细节,没有其他任何不正当的关係,请大家理性看待。” “鬼会信以为我们三岁?” 看著焦头烂额的二人,林梦可邪魅地笑了。 第46章 垫脚石 林梦可看著苏晚在这行的信誉度直线攀升,嫉妒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她的心。 她绝不甘心就这样被苏晚彻底踩在脚下,於是再次心生毒计。 她悄悄找到了苏晚的剪辑师,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眼神却透著一丝阴狠。 “你帮我把苏晚剪成那种傲慢无礼的形象,只要能成功抹黑她,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剪辑师面露难色,囁嚅著:“林小姐,这样做不太好吧,这是不道德的,而且要是被发现了……”林梦可打断他,冷笑一声:“哼,只要你做得乾净,怎么会被发现?你要是不答应,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剪辑师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最终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而另一边,陆景行深知娱乐圈的复杂,他担心有人会对苏晚不利,於是安排了技术人员一直密切关注著剪辑过程。 这位技术人员十分尽责,眼睛紧紧盯著屏幕上的每一个画面。 就在剪辑师按照林梦可的要求,对视频进行恶意剪辑,试图將苏晚塑造成一个令人厌恶的形象时,技术人员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立刻不动声色地保留了证据,准备隨时揭露这一阴谋。 不久后,恶意剪辑的片段还是流出到了网络上。 瞬间,舆论一片譁然,网友们看到视频里那个傲慢无礼的苏晚,纷纷在各大平台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苏晚怎么是这种人啊,太让我失望了。” “没想到她在镜头背后是这样一副嘴脸,真是看错她了。”苏晚的粉丝们看到自家偶像被如此抹黑,心急如焚,纷纷为她鸣不平。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家苏晚,大家不要相信这些。” “对呀,苏晚一直都是很谦逊努力的,这绝对是恶意剪辑。” 陆景行看到这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立刻站了出来。 他表情严肃,言辞恳切地发声:“大家请不要被这些恶意剪辑的视频误导,我与苏晚共事过,深知她的为人。 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实在是令人不齿,我坚信苏晚不是视频里所呈现的那样。 这背后必定有人在搞鬼,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林梦可。” 林梦可看到陆景行直接点了她的名,心中一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决定继续装作无辜。 她在镜头前,眼泪汪汪地哭诉著:“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也是受害者呀。我和苏晚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矛盾,为什么大家都要把矛头指向我呢?”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她骗到。 然而,苏晚这次决定不再沉默,不再给林梦可继续偽装的机会。 她毅然公开了剪辑师受林梦可指使的证据,视频里清晰地记录著林梦可与剪辑师的对话,以及她如何威逼剪辑师对自己进行恶意剪辑。 同时,苏晚还发布了许多之前收集到的林梦可做坏事的视频,將这些证据一股脑地发布到各大平台。 这些视频里,有林梦可买通特效师导致拍摄事故,有她与马导演暗中勾结的画面,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 网友们看到这些证据后,纷纷倒戈,开始一边倒地指责林梦可。“林梦可太可恶了,居然做出这么多坏事。” “之前还一直装无辜,真是演技派啊,不过是用错了地方。”林梦可的名声瞬间一落千丈,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 眾多品牌方看到林梦可如此负面的形象,纷纷开始考虑与她解约。 毕竟,没有哪个品牌愿意和一个劣跡斑斑的艺人合作,以免影响自身的声誉。 “我们得重新评估与林梦可的合作关係了,她现在的形象对我们品牌影响太坏了。”品牌方的负责人在会议上严肃地说道。 马导演看到这些证据,嚇得脸色苍白。 他深知林梦可的行为一旦被曝光,自己也脱不了干係。为了撇清关係,他急忙站出来表態:“我之前也是被林梦可蒙蔽了双眼,完全不知道她背后做了这么多坏事。现在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绝对不会再跟她有任何合作。” 林梦可的经纪公司也坐不住了,他们对林梦可施压,语气冰冷:“林梦可,你必须儘快摆平这场风波,否则我们將与你解约。 公司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到整个公司的声誉。”林梦可此刻犹如一只困兽,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她绝望地哭著,却又无计可施。 而苏晚这边,隨著她在综艺中的真实表现通过未剪辑的视频流出,观眾们看到了一个真实、努力、谦逊且极具才华的苏晚。她在节目中认真向前辈请教,对每一个表演细节都精益求精,与工作人员相处时真诚友善。 观眾们对她的认可和喜爱如潮水般涌来。“原来苏晚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啊,之前真是误会她了。” “苏晚的演技和人品都没得说,粉她没错。” 苏晚的人气再次飆升,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各种代言和剧本邀约如同雪般纷纷扬扬地向她飞来。 知名时尚品牌邀请她成为代言人,国际一线化妆品品牌也向她伸出橄欖枝。 “苏小姐,我们品牌一直很欣赏您的形象和气质,希望能与您达成长期合作。”品牌方的代表诚恳地说道。 同时,眾多知名导演也带著精心创作的剧本找到苏晚。 有讲述歷史传奇的大製作古装剧,有聚焦现实题材的文艺片,还有充满奇幻冒险的商业大片。“苏晚,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演绎出独特的魅力。”导演们纷纷对苏晚表达著自己的诚意。 苏晚看著眼前堆积如山的邀约,心中感慨万千。 她深知,这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与波折,但正是这些经歷让她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 她感谢一直支持她的粉丝,感谢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陆景行,也感谢那些在困难中给予她帮助的朋友们。 她暗暗发誓,一定会更加努力,用更好的作品回报大家的喜爱和信任,在演艺道路上创造属於自己的辉煌。 第47章 逐梦歧途,迥异征程 苏晚坐在那堆满剧本的桌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她专注的神情而静止。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一本本剧本,眼神中满是探寻与思索。 突然,一本封面设计简约却透著文艺气息的剧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缓缓翻开,立刻被里面细腻而深刻的故事所打动。 “李姐,你看这部文艺片。”苏晚抬起头,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它讲的是一个小人物在大时代浪潮下的坚守与蜕变,角色的內心戏特別丰富,我感觉挑战很大,但也很有吸引力。” 李姐走过来,接过剧本,快速瀏览了几页。 她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讚许之色,“晚晚,我觉得这部电影確实很有深度。 以你的演技,如果能驾驭好这个角色,无论是对你演技的提升,还是口碑的积累,都將是一个巨大的助力。咱们全力爭取这个角色。” 得到李姐的肯定,苏晚像是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从那之后,她將自己完全沉浸在剧本之中。 白天,她反覆研读剧本,逐字逐句地分析角色的心理变化,在剧本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自己的感悟。 夜晚,她躺在床上,脑海里还不断浮现著角色的经歷,试图让自己的思维与角色同频共振。 为了能更精准地把握角色,苏晚四处奔波,拜访那些在演艺界德高望重的资深演员和导演。 她来到老戏骨刘老师的家中,恭敬地请教:“刘老师,这个角色在面对理想与现实的衝突时,內心的挣扎特別复杂,我该如何通过表演更细腻地展现出来呢?” 刘老师和蔼的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说道:“苏晚啊,表演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要真正走进角色的內心。 你要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是你,在那样的情境下会有怎样的感受。 多去观察生活中的细节,从细微之处捕捉情感的火,然后將它们融入到表演中。” 苏晚认真聆听,不住地点头,將刘老师的话铭记在心。 她又接连请教了几位知名导演,从不同的角度获取对角色塑造的建议。 在这个过程中,苏晚的演技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美玉,愈发温润剔透。 试镜的日子终於来临。 那天,苏晚早早地来到试镜场地。 她身著一件简洁素雅的连衣裙,头髮隨意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著一种清新而自信的气质。 走进试镜房间,她看到导演、製片人以及其他工作人员正坐在对面,眼神中带著审视与期待。 苏晚深吸一口气,向眾人微微鞠躬,然后迅速进入角色。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承载著角色的喜怒哀乐。 隨著表演的展开,她將角色在困境中的迷茫、挣扎以及对梦想的执著追求演绎得丝丝入扣。 每一个眼神的流转,每一次语气的轻重变化,都恰到好处,仿佛她就是那个从剧本中走出的人物。 表演结束,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隨后响起了导演热烈的掌声。导演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说道:“苏晚,你的表演非常出色,对角色的理解和詮释远超我的预期。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苏晚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与喜悦,她真诚地说道:“谢谢导演,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信任。” 然而,成功获得角色的苏晚,在剧组的生活並非一帆风顺。剧组中有个年轻的小演员,或许是出於嫉妒,或许是其他莫名的原因,看苏晚很不顺眼。 在一次拍摄过程中,小演员趁人不注意,偷偷在苏晚的道具上动了手脚。 李姐一直像老鹰护雏般关注著片场的一举一动,很快就发现了小演员的异常。 她眉头紧皱,几步走到小演员面前,严厉地呵斥道:“你在搞什么鬼?年纪轻轻不学好,尽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演员被李姐的气势嚇得脸色苍白,但仍梗著脖子狡辩:“我……我没干什么。” 这时,苏晚也走了过来。 她看著小演员,眼神中没有愤怒,而是带著一丝温和的劝导:“妹妹,咱们都在这个圈子里打拼,应该互相扶持,这种行为不仅对別人不好,对你自己的发展也没有任何益处。好好做人,把心思放在提升演技上,比什么都强。” 小演员听了苏晚的话,原本倔强的神情渐渐软化,低下头,小声说道:“苏晚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边苏晚刚解决完小插曲,另一边林梦可得知苏晚拿下了这部文艺片的主角,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起。 她风风火火地跑到经纪公司,找到负责人,哭闹著要求:“公司必须帮我爭取到这个角色,我不能眼睁睁看著苏晚又压我一头。” 经纪公司的负责人一脸无奈,苦口婆心地劝道:“梦可,你冷静点。 之前你那些负面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导演现在都对你避之不及。 这部戏已经铁定是苏晚的了,咱们再去爭取也没有意义。 公司给你安排了另外一个剧本,女一號的角色,好好演,说不定能挽回点局面。” 林梦可听了,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被迫接受。 电影开拍后,苏晚跟隨剧组来到一个偏远地区取景。 这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没有繁华的都市街道,没有便捷的生活设施,但苏晚没有丝毫抱怨。 她积极地与当地居民交流,帮他们干农活,听他们讲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她细心观察著当地的风土人情,將这些生活的点滴融入到对角色的理解中。 在拍摄现场,苏晚凭藉扎实的演技和认真的態度,与剧组人员配合得十分默契。 导演对她的表现讚不绝口:“苏晚,你就是我心目中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有你在,这部电影成功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拍摄进展十分顺利。 而林梦可这边,虽然获得了另一个剧本的女一號,但她所在的剧组却状况百出。 导演和製片人之间意见不合,对於拍摄风格和剧情走向爭执不下。 导演坚持走文艺写实的路线,而製片人则认为要增加一些商业元素以提高票房。 两人互不相让,导致拍摄进度严重滯后。 在一次拍摄间隙,林梦可与同组的一线明星白梦然发生了激烈的爭吵。 白梦然看著林梦可,眼神中满是不屑,冷冷地说道:“就你这样的,也配做女一號?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拿到这个角色的。” 林梦可气得满脸通红,双手叉腰反驳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演技怎么就不行了?你这是嫉妒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爭吵声越来越大。 白梦然一气之下,直接衝到导演面前,大声说道:“导演,你要是不换掉她,我就罢演。我可不想和这种人一起拍戏。” 导演站在中间,眉头紧锁,一脸的无奈与头疼。整个剧组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而林梦可站在一旁,心中既愤怒又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不同的境遇下,苏晚继续在自己的演艺道路上稳步前行,而林梦可却在混乱与纷爭中越陷越深,两人的差距似乎也在逐渐拉大。 第48章 风云突变,直播引波澜 苏晚的电影如一艘稳健行驶的航船,顺利驶入后期製作的港湾。 她深知这一阶段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懈怠,像一位严谨的工匠,与剪辑师密切协作,精心雕琢每一个画面。 “这里的色调再柔和一些,突出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苏晚指著电脑屏幕,眼神专注而认真。剪辑师一边点头,一边熟练地操作著软体,按照苏晚的要求进行调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顾沉迈著修长的双腿走进了后期製作室。他身著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閒装,简约而不失优雅,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苏晚,来探探你的班。”顾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 苏晚起身,礼貌地回应:“顾沉,你怎么来了,谢谢你的关心。” 导演看到顾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脑海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如烟般绽放。 他急忙走上前,热情地握住顾沉的手,说道:“顾少啊,您和苏晚在观眾眼中那可是极具 cp感啊!我寻思著给电影拍个番外,您加入进来和苏晚搭档,这电影的热度肯定能更上一层楼,您觉得怎么样?” 苏晚一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刻意炒作的方式,刚要开口拒绝,李姐却抢先一步,不著痕跡地用手轻轻按住苏晚的胳膊,脸上堆满笑容对顾沉说道:“顾少,您不知道,苏晚一直都特別期待能和您有一次合作,这次机会她念叨好久了。” 苏晚心中暗暗叫苦,她没想到李姐会这么说。可当著眾人的面,她又不好直接反驳。 顾沉看了看苏晚,见她没有明確的反对,嘴角微微上扬,点头说道:“既然苏晚这么期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晚无奈,只能跟著顾沉前往拍摄场地做准备。一路上,她心里满是纠结,但又不好发作。 与此同时,李姐和导演凑到一起,眼神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李姐,咱们把这场拍摄直播出去怎么样?肯定能吸引一大波观眾,热度绝对能爆。”导演兴奋地搓著手。 李姐眼睛一亮,点头赞同:“这主意不错,既能宣传电影,又能满足粉丝们的好奇心。” 很快,直播开启。画面中,苏晚和顾沉站在一起,两人俊男靚女的组合瞬间吸引了无数粉丝涌入直播间。 “啊啊啊,这是什么梦幻同框,苏晚和顾沉太配了!” “kswl(磕死我了),这对 cp我先磕为敬!” 弹幕如雪般在屏幕上滚动。然而,这热闹的场景並未持续太久。陆景行正在忙碌时,无意间瞥到手机推送的直播消息,看到苏晚和顾沉同框拍摄的画面,他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没有多想,直接在直播间发了个问號。 这一个小小的问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两方粉丝瞬间开始爭吵起来。 “陆景行什么意思啊?跑过来捣乱吗?我们顾沉和苏晚才是绝配!” “明明是顾沉突然加入,破坏气氛,我们陆总和苏晚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粉丝们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直播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爭吵的声音仿佛衝破了屏幕,预示著一场更大风波的来临,而身处其中的苏晚,还未意识到,她即將被捲入这愈发复杂的漩涡之中,她的演艺之路,也將因此迎来更多意想不到的波折。 直播间里粉丝们爭吵得不可开交,而现实中的拍摄现场气氛也愈发紧张。陆景行如同带著一股无形的风,迅速来到了拍摄地点。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眼神在人群中快速锁定了苏晚。 “苏晚。”陆景行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带著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亲昵。苏晚转过头,看到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復平静,礼貌回应:“陆景行,你怎么来了?” 导演原本正沉浸在直播带来的热度中,看到陆景行出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赶紧喊了暂停拍摄。这突如其来的暂停,让现场原本忙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沉看到陆景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紧抿著嘴唇,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悦。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正好被直播间的镜头捕捉到,粉丝们又是一阵激动,弹幕疯狂滚动,各种猜测和爭论充斥其中。 陆景行似乎没在意顾沉的反应,他故意看向苏晚,脸上带著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苏晚,这么有趣的拍摄,怎么不找我来呢?我还以为咱们的交情,你肯定第一个想到我。” 这话一出,粉丝们瞬间炸开了锅,原本爭吵的两方居然又磕起了陆景行和苏晚的 cp。“哇,陆景行这语气,感觉有故事啊!”“难道陆总和苏晚才是隱藏的一对?”各种弹幕不断刷新,直播间热度再度飆升。 导演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焦头烂额,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偷偷瞥了一眼陆景行,又看了看顾沉,两人气场强大,且明显互相不对付,这让导演有些不知所措。他赶忙拉著李姐,走到一旁,压低声音焦急地问:“李姐,这陆景行来了,可咋办啊?再这么下去,这拍摄都没法正常进行了。” 李姐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无奈地说:“实在不行,就让陆景行也加入吧。你看现在直播间这热度,说不定他加入,还能把话题炒得更热,对电影宣传也有好处。” 两人正商量著,苏晚走了过来。她看著混乱的场面,心中既无奈又烦躁,打断他们说道:“导演,李姐,我觉得我自己拍这个番外就好。大家这样吵来吵去,还把陆景行也牵扯进来,事情越弄越复杂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顾沉一听,立刻不同意,他看著苏晚,语气坚决地说:“苏晚,导演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我也答应了,现在怎么能变卦呢?再说了,多一个人加入,只会让这个番外更精彩。” 导演看著陆景行,心里直发怵,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犹豫再三,他硬著头皮走到陆景行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陆……陆少,您看要不您也加入咱们剧组,一起拍这个番外?刚才和李姐商量了下,觉得您加入肯定能让这个番外更有看点。” 苏晚听到导演这么说,心里別提多苦恼了。 她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电影后期製作,好好拍这个番外,没想到因为顾沉的探班和导演的突发奇想,把陆景行也牵扯进来,现在局面变得如此复杂,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没有说话。 第49章 混乱升级 陆景行面对导演的邀请,应了下来:“既然导演这么热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话落入苏晚耳中,她只觉得一阵无力。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向陆景行,对方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仿佛他的加入是顺理成章。她再看向顾沉,顾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周身的气压低得让旁边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退开几步。导演搓著手,脸上挤出笑容,连声说著“欢迎欢迎”,心里却叫苦不叠。 【暂停】的指令解除,拍摄重新开始。 布景、灯光、摄像机各就各位,场记打了板,第五场,第一镜,action! 这场戏是番外中的一个回忆片段。设定是苏晚饰演的女主角,与两位男性角色在年少时有过一段交集。按照剧本,她应该站在中间,顾沉和陆景行的角色分站她两侧,三人有短暂的眼神交流和几句简单的对话,表现出当时微妙的关係。 然而,陆景行一进入状態,就完全没按剧本走。 轮到他的台词,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近苏晚,原本应该看向远方的视线,此刻却落在苏晚脸上,他念出台词,声音压低,带著一种剧本里完全没有的曖昧感。这个距离,这个姿態,让苏晚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用手臂不著痕跡地挡住了退路。 顾沉的角色本来应该在陆景行说完台词后接话,但他没有。他只是看著陆景行的动作,然后也上前一步,站到了苏晚的另一侧,距离同样很近,几乎形成了左右夹击的態势。他没有看陆景行,而是对苏晚说出了自己的台词,语气里带著一种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 苏晚被夹在中间,左右都是迫人的气息。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被困住了。她试图按照剧本,將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表现出角色的犹豫,但此刻她真实的感受只有尷尬和烦躁。这两人根本不是在演戏,他们是在借著演戏互相挑衅。 “咔!”导演的声音透著无奈,“那个……陆少,顾先生,我们稍微……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感?剧本里这里的情绪是比较……比较含蓄的。” 陆景行退开一步,摊开手:“导演,我觉得这样更能体现人物的张力。年少时的感情,不就是这样直接又碰撞吗?” 顾沉冷哼一声:“过度发挥,只会破坏角色的设定。” “哦?顾先生对角色理解很深?”陆景行反问,“我以为顾先生是来探班的,没想到对演戏也这么有研究。” “彼此彼此,”顾沉回敬,“陆总日理万机,还能抽空来指导我们演戏,真是辛苦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藏刀,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 “臥槽!臥槽!这是什么修罗场!我爱看!” “顾沉好刚!直接懟回去了!” “陆景行也不是吃素的,这话说的……” “你们別吵了!心疼我晚,被夹在中间好可怜!” “前面的別圣母了,这热度不就来了吗?” “什么鬼?这俩男的在干嘛?能不能好好拍戏?” “顾沉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 “肯定是陆景行故意的!他就是来搞事的!” “明明是顾沉先来的,陆景行后面插一脚!” “別吵了別吵了,【陆景行苏晚cp】是真的!刚才陆总那个动作!” “放屁!【顾沉苏晚cp】才是官配!” “……” 弹幕区从之前的cp爭论,迅速演变成了两方粉丝的骂战,言辞激烈,甚至开始互相人身攻击。直播间的热度確实在飆升,但评论区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导演看著监视器里乱糟糟的弹幕,又看看眼前对峙的两人,一个头两个大。他求助地看向李姐,李姐也是眉头紧锁,对苏晚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后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都是为了戏好,咱们理解。导演,要不再来一条?大家稍微收敛一点,按照剧本走?” 陆景行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顾沉没说话,只是重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导演鬆了口气,再次喊了开始。 第五场,第一镜,take 2,action!】 这一次,陆景行没有再贴近苏晚,但他用了另一种方式。轮到他说话时,他忽然提高音量,表情也做得极为丰富,甚至加了一些剧本上没有的小动作,比如整理了一下苏晚角色头上的髮饰,动作极其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这一下,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他成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顾沉的角色本应在他之后有反应,但陆景行这突兀的加戏,打乱了节奏。顾沉顿了一下,隨即也调整了表演方式。他没有抢镜头,但在念自己那句简单的台词时,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正好挡住了摄像机拍摄陆景行侧脸的一个角度,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冷硬,与陆景行那带著笑意的表演形成对比。 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却处处是交锋。你来我往,寸土不让。 苏晚站在他们之间,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被他们用来当作互相较劲的道具。她原本对这个番外还有些期待,希望能弥补电影中的一些遗憾,但现在,这一切都变味了。现场的气氛压抑,直播间吵翻天,她甚至能想像到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 “咔!”导演再次喊停,声音已经带上了疲惫,“休息一下,休息十分钟!” 话音刚落,顾沉就走到苏晚身边,语气带著关切:“你没事吧?” 苏晚摇摇头,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陆景行也走了过来,他没看顾沉,只对苏晚说:“看来这个番外比想像中更有挑战性。” 苏晚抬起头,看著陆景行:“陆总,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景行笑了:“我只是接受导演的邀请,来拍戏而已。苏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顾沉插话进来,语气不善,“陆总的行为很难不让人误会。” “我的行为?”陆景行转向顾沉,“我只是在琢磨角色,倒是顾先生,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难道你对苏晚……” “够了!”苏晚打断他们,“你们要吵出去吵,这里是拍摄现场!”她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无法忍耐的疲惫。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工作人员都低著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导演和李姐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苏晚看著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脸色冰冷,一个似笑非笑,再看看依旧亮著红灯,忠实记录著这一切混乱的直播镜头。 她移开视线,看向別处。 第50章 转机 现场死寂。 苏晚的话音落下,空气凝滯,连直播镜头那细微的运作声响都清晰可闻。顾沉的脸紧绷,陆景行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导演和李姐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工作人员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片场入口传来。眾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个穿著定製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著两名助手。他环视片场,视线扫过对峙的顾沉和陆景行,看到疲惫不堪的苏晚,又瞥了一眼导演监视器上那依旧滚动的弹幕,眉头皱起。 导演看到来人,身体一僵,连忙迎上去:“陈总,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这部电影番外的最大投资人,陈总。他在业內地位不低,向来说一不二。 陈总没有立刻回答导演,他的视线在现场又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导演身上:“这里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压力。 导演额头渗出汗珠,支支吾吾地解释:“拍、拍摄中出了点小摩擦,演员们对角色理解有点不同,加上开了直播……” “直播?”陈总打断他,走向监视器,看著屏幕上那些混乱不堪,甚至涉及人身攻击的弹幕,脸色更加难看。“这就是你说的为了宣传?” 导演不敢接话。 李姐想上前缓和,陈总抬手制止了她。他转过身,看著导演:“张导,我投资这部电影,是为了它的口碑和后续价值。番外是锦上添,不是让你拿来製造这种低级热度的。看看这像什么样子?演员在对峙,直播间在骂战,这就是你要的宣传效果?” 导演的头垂得更低。 陈总继续说:“电影的质量是根本。这种影响拍摄秩序,消耗演员精力,败坏项目声誉的事情,立刻停止。”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总看向助手:“通知平台,直播取消。” 助手立刻点头,拿出手机开始联繫。 这个决定让导演和李姐都愣住了。取消直播?那之前的预热,投入的资源,还有现在直播间积攒的人气…… 导演试图爭取:“陈总,这直播……” “我说取消。”陈总的语气没有起伏,却不容辩驳。“从现在开始,清场,无关人员全部离开。拍摄计划重新调整,把重心放回內容本身。张导,如果你连这点都控制不了,我不介意换人。” 这句话让导演彻底闭嘴,脸色发白。 陆景行看著陈总,没有说话。他认识陈总,也清楚这位投资人的行事风格。在这个场合,继续挑衅毫无意义,反而显得自己格局小。 顾沉看向苏晚,见她脸上显出鬆缓的神色,他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对他而言,直播与否不重要,苏晚的状態更关键。 苏晚確实鬆了一口气。她厌恶刚才那种被当作武器,在镜头前互相攻击的感觉。陈总的出现像是一场及时雨,浇灭了现场那股焦躁的火气。她內心有些复杂,一方面庆幸混乱中止,另一方面也意识到,资本的力量轻易就能改变一切。 陈总又对李姐说:“安抚好演员,特別是苏晚。我不希望因为这些场外因素影响她的表演。” 李姐连忙应下:“是,陈总,您放心。” 陈总没再多说,只是对导演强调:“下午我再来看进度。”说完,他便带著助手离开了片场,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 陈总一走,现场的低气压並未完全散去,但性质变了。之前的压抑来自演员间的衝突和直播的压力,现在则变成了投资人施加的、对工作本身的严肃要求。 导演深呼吸,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全体工作人员喊道:“都动起来!清场!道具组检查,灯光准备!十分钟后,不,十五分钟后,我们重新拍这一条!”他的声音恢復了镇定,带著不容置疑的指令。 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撤走部分直播设备,劝离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员。 李姐走到苏晚身边,低声说:“苏晚,你先去休息室调整一下,喝口水。” 苏晚点点头,跟著李姐往休息区走。路过顾沉身边时,顾沉开口:“还好吗?” 苏晚看了他一眼:“没事。”她现在只想静静。 陆景行站在原地,看著苏晚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走到导演身边,拍了拍导演的肩膀:“张导,陈总的要求,我没问题。按剧本走。” 导演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笑容:“陆总能理解就好。” 十五分钟后,拍摄重新开始。 【第五场,第一镜,take3,action!】 场记板落下。 这一次,现场没有了直播镜头的窥视,气氛严肃许多。 陆景行站定,轮到他的台词时,他看著苏晚,眼神依旧带著角色应有的探究,但没有了之前的侵略性。他规矩地念出台词,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刻意提高音量。 顾沉隨后接上,他的反应也回归了剧本设定。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只是通过眼神和微表情的变化,传递出角色內心的波澜和对峙感。他看向陆景行的视线冷淡,但没有了之前那种几乎要衝破角色身份的敌意。 苏晚站在两人中间,终於找回了演戏的感觉。她不再是左右为难的道具,而是真正参与到这场戏的情绪流动中。她根据剧本的提示,適时地做出反应,將角色的茫然、试探和隱隱的不安表现出来。 三人的表演流畅而克制,张力蕴含在眼神交错和台词的顿挫之间,而不是外放的肢体衝突。 导演紧盯著监视器,眉头舒展开来。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有,角色之间的张力也有,並且都控制在戏剧的范畴內。 “好,过!”导演喊道,语气带著明显的满意。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鬆了口气。 苏晚也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於放鬆下来。她看向顾沉和陆景行,两人已经恢復了平时的状態,各自走向休息区,没有再发生任何交流。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了许多。没有了直播的干扰,也没有了刻意的较劲,大家都专注於工作本身。顾沉和陆景行虽然私下依旧没什么交流,但在镜头前,他们都展现了专业演员的素养,將角色之间的复杂关係演绎得恰到好处。 苏晚全身心投入,她的状態越来越好,几场重要的內心戏都完成得很出色。导演频频点头,对她的表现讚不绝口。 李姐看在眼里,心里也踏实了。她走到苏晚身边,递给她一瓶水:“今天辛苦了,表现很好。” 苏晚接过水:“谢谢李姐。” 拍摄一直持续到傍晚。收工的时候,导演宣布今天的进度超出了预期。 苏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顾沉走了过来:“我送你回去?” 苏晚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陆景行从另一边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片场。 顾沉看著陆景行的背影,又看看苏晚,最后说:“路上小心。” 苏晚应了一声,也转身离开。 第51章 阴谋 番外拍摄引发的討论在网络上持续发酵。 林梦可坐在保姆车里,手指划过平板电脑屏幕,页面上全是关於苏晚、顾沉、陆景行三人对手戏的分析和讚美。每一条夸讚苏晚演技灵动、情绪到位的评论,都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凭什么?那个角色本该是她的。苏晚不过是捡了她的便宜,现在却享受著所有的关注。她捏紧了平板,屏幕上苏晚在剧照里恬淡的笑容变得格外碍眼。不能这样下去,绝不能让苏晚踩著她上位。 她关掉娱乐新闻页面,调出一个加密的联繫人列表。手指在几个名字上犹豫,最终选定了一个代號【禿鷲的营销號主理人。她编辑了一条信息,言辞简洁,只说明有“猛料”提供,关於当红小苏晚。 对方回復很快:“什么价?” 对於他们来说这种猛料是求之不得的,巴不得有人提供信息。至於含金量以及对方的身份还是持有保留的態度。 林梦可输入:“我要她身败名裂,价钱不是问题。” 她將早已准备好的文档发送过去。里面详细“记录”了苏晚在片场的种种“劣跡”:声称苏晚如何借著番外戏份,故意要求导演改动,增加自己的戏份,压缩其他演员的空间;如何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就黑脸;更添油加醋地暗示苏晚利用性別优势,在顾沉和陆景行之间周旋,关係曖昧不清,才得以获得诸多资源。这些內容半真半假,將一些片场正常的沟通、演员之间必要的交流,全部扭曲成了负面信息。她甚至附上几张经过裁剪、角度刁钻的偷拍照片,照片里苏晚只是和顾沉或者陆景行在说话,但在模糊的光影和刻意截取的画面下,显得十分可疑。 【禿鷲回覆:“料够劲爆,但风险也大。苏晚现在热度高,顾陆两家粉丝不好惹。” 林梦可:“风险我担。你只需要把事情扩散出去,越多人关注越好。后续我会安排其他號跟进。” 【禿鷲:“懂了。老规矩,先付定金。” 林梦可立刻转了一笔钱过去。交易达成。 她放下平板,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她不相信苏晚能每次都这么好运。这次,她要彻底毁掉苏晚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路人缘。 不到半天时间,网络风向骤变。 以【禿鷲为首的几个营销號,统一发布了关於苏晚的“深度爆料”。標题耸人听闻——“清纯人设崩塌?苏晚片场耍大牌实录!”“顾影帝陆总爭风吃醋?苏晚手段不一般!”“揭秘苏晚背后资本链,与两大男神关係成谜!” 文章內容极尽抹黑之能事,將林梦可提供的虚假信息包装成“內部人士”的可靠消息。那些经过处理的照片被反覆引用,配上引导性极强的文字。一时间,关於苏晚“耍大牌”“心机深”、“私生活混乱”的標籤被贴得到处都是。 不明真相的网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鱼,蜂拥而至。评论区迅速被各种污言秽语占领。 “我就说她怎么突然资源这么好,原来是这样。” “噁心,利用男人上位。真的是看错人了。之前还那么喜欢她。” “之前还觉得她演技不错,路转黑了。” “顾沉和陆景行怎么会看上她?图她什么?” “剧组其他人真惨,摊上这种演员。” 苏晚的粉丝们奋力控评、解释,拿出各种路透和直播片段试图证明她的清白,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庞大的负面声浪中。许多路人粉开始动摇,甚至一些原本对她有好感的观眾也变得將信將疑。苏晚的社交媒体帐號评论区彻底沦陷。 粉丝们的力量有限,感觉短时间內无法能扭转乾坤。越来越多的人对苏晚的误会越来越深。 傍晚,苏晚刚结束一场拍摄,状態正好。她接过李姐递来的手机,想看看网上的反馈。李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 李姐不敢跟苏晚说实话,毕竟这种打击並不是习惯能克服的。 苏晚心中微沉,划开屏幕。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几个刺目的標题和配图。她点开连结,快速瀏览著那些顛倒黑白的文字和不堪入目的评论。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 耍大牌?刁难?不正当关係?这些词语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文字背后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些是谁做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李姐担忧地看著她:“多半是林梦可。除了她,没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黑你。” 苏晚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翻。她看到了那些所谓的“证据”,那些被歪曲的事实,那些断章取义的照片。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翻滚,但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她想起了林梦可之前种种的针对和不甘。这一次,对方是铁了心要毁掉她。 “苏晚,你別太往心里去,”李姐试图安慰,“这些都是假的,我们发声明澄清……” “澄清?”苏晚打断她,“现在澄清,只会被认为是心虚洗白。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准备了后手。” 李姐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泼脏水!” 苏晚关掉手机屏幕,递还给李姐。“李姐,帮我联繫一下张律师。” 她需要证据。林梦可既然敢买营销號黑她,就一定会有转帐记录,会有沟通痕跡。她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让这种卑劣的手段得逞。她要让林梦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姐看著苏晚异常冷静的样子,反而更加担心。“苏晚,你……” “我没事。”苏晚站起身,“收工吧,明天还要继续拍。”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失態。只是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像是凝结了寒冰。她转身走向自己的保姆车,背影挺直。 李姐看著她的背影,拿出手机,开始联繫律师。 第52章 收集证据 夜色沉沉,会议室灯火通明。 苏晚坐在主位,对面是李姐和张律师。桌上散落著几份列印出来的网络截图,字跡模糊,恶意清晰。 “追踪ip位址,查清这些营销號的实际控制人。”苏晚先开口,手指点在一张截图上,“还有,联繫剧组內部人员,我们需要人证。”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ip追踪有难度,对方很可能用了多层跳板和匿名代理,需要时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人证方面,风险更大,林梦可那边可能会施压。” 李姐面露忧色:“这些人敢收钱黑你,就不怕被查出来吗?万一他们反咬一口怎么办?” “所以需要確凿的证据。”苏晚看向张律师,“转帐记录,或者他们与林梦可团队的沟通记录,这些能拿到吗?” 张律师沉吟片刻:“银行流水需要权限,通讯记录涉及隱私。我们可以尝试通过技术手段恢復一些营销號后台的刪除信息,或者寄希望於他们內部有人愿意提供线索。” “那就从技术手段开始。”苏晚做了决定,“张律师,麻烦您这边组建一个技术团队。李姐,剧组那边,你私下接触几个信得过的人,旁敲侧击一下,不要打草惊蛇。” 李姐点头,心里还是没底:“万一……我是说万一,技术那边也查不到什么呢?” 苏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换了个话题:“顾沉和陆景行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姐愣了一下:“顾总和陆总?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吧?要告诉他们吗?也许他们能帮上忙。”她想起那两位在圈內的能量。 苏晚沉默。她不想將他们牵扯进来,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这只会让那些谣言更加甚囂尘上。 “暂时不用。”苏晚说。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张律师请来的网络技术专家开始追踪那些发布 defamatory內容的营销號【ip位址】。过程比预想的更加困难,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线索数次中断。 “查不下去,”技术专家通过视频会议匯报,“对方用了境外的伺服器和多重加密,除非有更核心的突破口,否则很难直接关联到个人。” 李姐的焦虑写在脸上:“那怎么办?时间拖得越久,对苏晚越不利!”网络上的骂声並未平息,反而因为苏晚的“沉默”而愈演愈烈,一些代言品牌方已经开始来电询问情况。 苏晚盯著屏幕上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有没有可能从资金流向上查?买水军需要钱。” 张律师:“正在尝试联繫一些可能接触到这类交易的中间平台,但进展缓慢,他们口风很紧。” 另一边,李姐接触剧组人员也收效甚微。大部分人讳莫如深,少数几个愿意私下聊几句的,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没人敢直接指证林梦可。 “有个场务小弟说漏嘴,”李姐带回一点微弱的消息,“他说之前林梦可的助理找他打听过苏晚的行程,还塞了钱,让他留意苏晚有没有和什么人『私下接触』。但他不敢作证,怕丟了工作。” “利诱,威逼。”苏晚评价,没什么情绪起伏。 这天下午,苏晚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加密號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苏晚。”电话那头是陆景行的声音。 苏晚微顿:“陆总。” “网上的事,我听说了。”陆景行开门见山,“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几个不错的网络安全专家。” 苏晚捏著手机:“谢谢陆总,暂时还可以应付。” “苏晚,”陆景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对方既然出手,就不会留余地。你一个人扛不住。”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確实需要帮助,技术追踪陷入僵局,人证又找不到突破口。 “好。”最终,她说,“我让我的律师联繫你的人。” “地址发我,我让他们直接过去。”陆景行说完,便掛了电话。 没过多久,顾沉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同样是询问,同样是主动提供帮助,他提到了自己相熟的公关团队和法务资源。 苏晚一一应下,道谢。掛断电话后,她看著手机屏幕暗下去,心里清楚,这两份人情,分量不轻。 陆景行介绍的网络专家很快到位,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思路。顾沉那边也调动了人脉,开始从侧面搜集林梦可团队与其他营销公司不正当交易的证据。 进展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技术团队通过分析一个被忽略的【支付接口漏洞】,成功追踪到了一笔指向林梦可工作室关联帐户的【可疑转帐】。虽然金额不大,用途標註模糊,但时间点与第一波赫料爆发高度吻合。 同时,一个曾经被林梦可团队收买、负责跟拍苏晚却一无所获的狗仔,因为后续费用没谈拢,加上看到苏晚被黑得太惨,良心发现,主动联繫了张律师,提供了一段【通话录音】。录音里,林梦可的执行经纪明確指示他“想办法拍点苏晚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实在不行就 p”。 “还有这个。”李姐拿著一个u盘,手有些抖,“是之前那个犹豫的场务小弟偷偷给我的。里面是林梦可助理几次三番找他,给他转帐让他『配合』的【聊天记录截图】和【转帐截图】。”小场务说,他看到陆景行和顾沉的人都在帮苏晚,觉得林梦可这次可能要栽,才鼓起勇气把证据交出来。 所有的证据碎片,逐渐拼凑成完整的链条。从买通营销號散布谣言,到试图製造假证据,再到收买剧组人员,林梦可团队的操作清晰地暴露出来。 张律师將所有材料整理归档,形成了一份厚厚的【证据文件】。 “苏晚,证据足够了。”张律师说,“隨时可以提起诉讼,或者……” “开发布会。”苏晚打断他,拿起那份文件,一页页翻看。那些聊天记录,那些转帐截图,那些卑劣的指示,在她眼前掠过。 李姐激动得眼眶发红:“太好了!我们终於可以反击了!看林梦可这次怎么收场!” 苏晚合上文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似乎鬆动了一些。 她站起身。 “李姐,准备新闻发布会。” 第53章 新闻发布会的风暴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 镁光灯匯成一片刺眼的白海,快门声密集响起。苏晚走到发言台后,现场安静了一瞬,隨即是更响亮的快门声。她站定,身后的大屏幕亮起,標题是“真相”。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苏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想澄清近期围绕我的一些不实信息,並公布相关证据。” 她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示意工作人员播放第一项证据。大屏幕上清晰地出现了【聊天记录截图】。 “这是林梦可女士的执行经纪,与一位黄姓狗仔的沟通记录。”苏晚平缓敘述,“內容是要求对方拍摄我与异性同处的照片,並明確指示,如果没有,就进行偽造。” 截图內容滚动播放,时间、帐號信息都清晰可见。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我们还拿到了一段【通话录音】。”苏晚继续,工作人员点击播放。录音里,一个男声確认了照片偽造的指令,另一个女声(后被技术鑑定高度疑似林梦可执行经纪)催促他儘快完成。 录音播放完毕,场內一片譁然。 “请问苏小姐!”前排一个记者立刻举手,语气尖锐,“这些截图和录音的来源可靠吗?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会不会是合成或者偽造的?” 苏晚看向提问者,一个陌生的面孔,胸前掛著一家小型娱乐媒体的牌子。“这位狗仔黄先生,因后续费用未结清,且认为自己被利用,主动联繫了我的律师,提供了全部原始记录,並愿意为此作证。”她回答,“所有电子证据,都经过了第三方权威机构的技术鑑定,报告稍后会提供给各位。” *黄先生联繫律师时,声音带著后怕。*苏晚想起张律师转述的情况。*他说,圈子里的脏事他见过,但这么明目张胆 p图害人的,他也觉得过了。* 接著,屏幕切换到【转帐截图】和另一组【聊天记录截图】。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是林梦可助理与剧组一位场务的沟通记录和转帐凭证。”苏晚解释,“內容涉及支付报酬,要求对方『留意』我在剧组的动向,並在必要时进行『配合』。” 截图里,助理的言辞隱晦,但结合转帐记录和时间点,意图明显。 李姐在台下看著,手心冒汗,又觉得无比解气。 “苏晚小姐!”又一个记者站起来,来自另一家不知名的小报,“你和林梦可小姐素有竞爭,这些所谓的证据,会不会是你为了打压对手,自导自演的一齣戏?”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直接,更具攻击性。 苏晚没有迴避对方的视线。“我承认,我和林梦可女士在工作上存在竞爭关係,但这不代表可以无底线地抹黑和陷害。”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如果是我自导自演,我需要买通这么多人,偽造这么多环节吗?各位可以思考一下,哪种行为的成本和风险更高。”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们还追踪到了一笔【可疑转帐】。” 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网络追踪路径图和最终指向的帐户信息摘要。 “这笔转帐,通过一个【支付接口漏洞】进行,最终流向了林梦可工作室的一个关联帐户。时间,就在第一波不实信息开始扩散的前一天。”苏晚指向屏幕,“金额不大,用途不明,但时间点过於巧合。我们的技术顾问正在深入调查。” *陆景行的人確实专业。*苏晚想。*没有他们,这个隱蔽的转帐记录根本找不到。* “请问苏晚小姐,你说你的技术顾问发现了这个漏洞,这个顾问是谁?你说对方通过漏洞转帐,对方也可以说这是栽赃,你怎么证明这笔钱一定和抹黑事件有关?”那个小报记者再次发难,显然得到了指示。 “技术顾问的身份,涉及他人隱私,不便透露。”苏晚回应,“至於转帐与事件的关联性,单一证据或许可以辩驳,但当所有的线索——买通狗仔偽造照片、收买剧组人员、以及这笔时间点高度吻合的【可疑转帐】——都指向同一个源头时,事实已经不言自明。”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为了製造新的纷爭。我只是希望,停止这场闹剧。我只想安心工作,呈现好的作品。” 她的话音落下,之前提问的几个记者还想说什么,但周围更多主流媒体的记者已经开始提出更关注事件本身和后续影响的问题。 “苏晚小姐,你会对林梦可提起诉讼吗?” “这次事件对你的工作造成了哪些具体影响?” “陆景行先生和顾沉先生都公开表示过支持你,对此你怎么看?” 苏晚拣选了几个问题,一一作答,態度坦诚,语气平静。关於诉讼,她说会交给律师团队评估处理;关於影响,她承认工作和生活都受到干扰;关於陆景行和顾沉,她再次表示感谢。 发布会临近尾声,张律师上台补充了法律层面的信息,並表示会將完整的【证据文件】副本发送给到场的每一位媒体。 与此同时,林梦可的公寓里。 电视屏幕上正直播著发布会的尾声,苏晚平静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林梦可拿起桌上的水晶菸灰缸,狠狠砸向屏幕。 “废物!都是废物!”她尖叫著,屏幕瞬间碎裂,画面扭曲消失。“钱买的人,连几个问题都问不到她?!” 她的执行经纪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不敢作声。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公关团队和公司高层打来的。 “完了……这次……”经纪人喃喃道。 林梦可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她抓起手机,拨出一个號码,接通后吼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不是说能搅黄吗?现在全完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林梦可的表情更加狰狞:“撤热搜?买水军?现在还有用吗?证据都贴到脸上了!” 她掛断电话,颓然坐倒在沙发上。苏晚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发布会结束,苏晚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从侧门离开。李姐跟在她身边,激动过后,只剩下疲惫和后怕。 “总算结束了。”李姐说。 “还没结束。”苏晚开口。 坐进车里,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著几条未读信息。一条来自陆景行:“顺利。”一条来自顾沉:“放心。” 她看著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张律师坐在副驾驶,回头:“接下来,准备诉讼材料?”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 车厢內一片安静。 她关掉手机屏幕。 第54章 新剧邀约 发布会的热度未散,效应立竿见影。 李姐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各种合作邀约雪片般飞来。她筛选出其中分量最重的几项,摊在苏晚面前。“电影,现代剧,还有这个,”李姐的手指点在一份装订精致的册子上,“【《盛世长歌》】剧本大纲,s+级古装剧,投资三个亿,导演是陈默。” 苏晚拿起那份大纲。陈默导演,以擅长调教演员、画面考究闻名,他的戏,是所有演员都渴望的机会。 “女主角,『谢婉』。”李姐补充,“这个角色,现在至少有五个一线女星在盯著。包括刚拿了视后的周沁。” 苏晚翻看著大纲,谢婉,一个贯穿全剧始终的灵魂人物,从天真烂漫的贵族少女,到歷经家国变故、权谋倾轧后,成长为一代传奇女性。角色跨度极大,极具挑战性。 “周沁也想演?”苏晚问。 “她团队放出风声很久了,志在必得。”李姐语气有些沉重,“我们现在虽然热度高,但论资歷和奖项,跟她比还是有差距。陈默导演选角,只看合不合適,不看流量。” 苏晚合上大纲。“我知道怎么做。”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通告,全身心投入到【《盛世长歌》】的准备中。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遍遍阅读剧本,分析谢婉在不同阶段的心境变化、行为逻辑。客厅的墙上贴满了人物关係图和剧情节点分析,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 她找出陈默导演过往的所有作品,反覆观看,揣摩他的镜头语言和敘事风格。又联繫了以前合作过的礼仪指导老师,重新学习古人的坐臥行走、举手投足。 “晚晚,你这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李姐看著她眼下的乌青,有些担心。 “机会不是等来的。”苏晚从剧本中抬头,拿起旁边的温水喝了一口,“尤其是这种机会。” 她需要这个角色,不仅是为了事业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证明,她苏晚,能演好戏。 期间,顾沉和陆景行都联繫过她。顾沉发来一些关於歷史背景的资料,陆景行则分享了一些圈內关於选角的小道消息,提醒她注意某些竞爭对手的动向。苏晚都一一回復感谢,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试镜通知】在一个星期后发到了李姐邮箱。地点在城郊的一个影视基地,时间是三天后。 试镜当天,苏晚提前半小时到达。休息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女演员,其中就有周沁。两人目光短暂交匯,周沁微微頷首,算是打过招呼,神情倨傲。其他几位也都是圈內熟面孔,各自坐在角落,或看手机,或闭目养神,空气中瀰漫著无声的较量。 李姐低声说:“周沁是上一个试镜的,据说陈导很满意。” 苏晚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呼吸,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妆容清淡,一身素雅合体的长裙,是为了贴合谢婉前期的感觉。 轮到苏晚,她走进试镜房间。房间很大,只摆著一张长桌,陈默导演和几位製片人、编剧坐在桌后。 “苏晚?”陈默导演开口,声音平静。 “导演好,各位老师好。”苏晚站定。 “我们今天试两场戏,”陈默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场是谢婉少女时期,初遇男主的戏,活泼灵动。另一场是后期,家国破灭,她在雨夜决心復仇的独白。” 苏晚点头。 第一场戏,对手演员是剧组的副导演。苏晚很快进入状態,將少女的娇憨、好奇以及对未知情愫的懵懂,演绎得恰到好处。几个细微的动作,眼神的流转,都精准地传递出人物的情绪。 陈默没有表情,只说:“下一场。” 场景切换,灯光调暗,营造出雨夜的氛围。没有实物布景,全靠演员想像。苏晚站在场地中央,酝酿情绪。 她需要演出那种极致的痛苦、绝望,以及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带著毁灭气息的恨意。这对目前的苏晚来说,並不算太难,某些情绪,她感同身受。 她开始念白,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穿透力。从最初的茫然、低泣,到逐渐凝聚的愤怒,再到最后,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声音是淬了冰的钢。 “……从今日起,谢婉已死。活下来的,只有仇恨。” 最后一句落下,房间里很安静。 几秒后,陈默导演才开口:“可以了。” 苏晚微微躬身,退出房间。李姐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她想要儘快知道结果,毕竟此次机会难得,关係到以后的事业。 “不知道。”苏晚说。陈默导演全程没有太多反应,这让她无法判断。 回到车上,苏晚才感觉到一丝疲惫。手机震动,是陆景行的信息:“听说周沁那边很有把握。” 苏晚看了看,没有回覆。很是失落。 等待结果的两天,最为煎熬。李姐坐立不安,反覆打听消息,却都模稜两可。 第三天下午,李姐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陈导助理?”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 李姐听著电话,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惊讶,最后化为狂喜。“好,好!谢谢!我们一定准时到!” 掛了电话,李姐激动地抓住苏晚的手:“定了!定了!女主角,是你的!” 苏晚怔了一下,隨即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她压下。她看向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 “太好了!”李姐还在兴奋,“总算拿下了!我就说陈导肯定能看到你的实力!” “嗯。”苏晚应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准备进组了。”李姐开始规划,“这部戏拍完,你的地位就彻底稳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打开【《盛世长歌》】的电子版剧本,重新看起谢婉的人物小传。这个角色,她喜欢,也有信心演好。只是,想到这部戏的复杂程度,想到林梦可那个不重要的存在,她清楚,挑战才刚刚开始。 她关掉平板。 第55章 剧组中的暗流 苏晚踏入剧组大门。 她被带去见陈默导演,导演简单说了几句,关於角色,关於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苏晚听著,没有多说。她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走出导演办公室,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林梦可!对方朝她走过来,脸上带著笑容。 “晚晚,真没想到我们能在一个剧组。”林梦可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喜。 苏晚看著她,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啊,我也没想到。”她回应。 林梦可拉近距离:“以后在剧组,我们可要互相帮助啊。”她的手搭上苏晚的胳膊,力道不小。苏晚感觉到那只手传递过来的並非善意。 她不动声色地將胳膊抽回。“当然。”苏晚回答,“都是为了戏。” 林梦可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说得对,都是为了戏。”她顿了顿,“听说你最近挺忙的,注意身体。”这话听著像关心,苏晚却从中听出別的意味。她想起之前周沁的事情。 林梦可的消息总是很灵通。苏晚没有接话。林梦可自顾自地说了一些剧组的事情,听起来像是在分享经验,但话里话外总带著一种隱晦的比较。苏晚只是听著,偶尔应一声,她想,林梦可出现在这里,不会只是巧合。也不会只是想和她“互相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印证了苏晚的猜想。 林梦可在人前表现得与苏晚关係不错,甚至会主动找她说话,但在拍摄时,总会出现一些状况。有时是苏晚的道具位置不对,有时是她走位时,旁边的人会无意地挡一下。 这些都是小问题,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是意外。苏晚心里清楚,这些“意外”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人,发现有几个工作人员对林梦可的態度有些特別,他们会在林梦可说话时表现得更积极,或者在她经过时露出討好的表情。 苏晚没有直接证据,但她心里有了判断。 林梦可开始行动了。她没有急於反击,或者去质问谁。她只是更专注地投入到自己的表演中。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应对方式。用实力说话。 一场重要的宫廷宴会戏要拍了,这场戏是谢婉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情绪复杂,需要苏晚全身心投入。 开拍前,苏晚在角落里酝酿情绪。 她需要找回那种被拋弃、被背叛的感觉,那种在华丽场景下的孤独和痛苦。她闭上眼睛,回忆剧本里的情节。 这时,她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她还是捕捉到几个词。“……就按林小姐说的办……灯光……到时候往那边打……”苏晚睁开眼睛,看到林梦可正和一个灯光师模样的人说话。两人很快分开,灯光师朝苏晚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躲闪,苏晚心里明白了,林梦可要在灯光上做文章! 拍摄开始。 苏晚站在指定的位置,周围是穿著华丽戏服的演员和布景,陈默导演喊了开始,苏晚进入状態,开始表演。 她按照剧本要求,做出相应的动作和表情,念出台词。就在她情绪达到一个高潮时,一道强光突然打在了她脸上。 那光线比之前彩排时预设的要亮得多,而且角度刁钻,正好刺痛她的眼睛。苏晚感到不適,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这是林梦可的手段,她不能因此停止。她调整了呼吸,凭藉对角色的理解和身体的记忆,继续表演。 她將眼睛的不適融入到角色的痛苦中,让那道强光仿佛是角色內心绝望的外化,她的声音没有受到影响,情绪也保持连贯。 她能感觉到强光带来的眩晕感,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她想,林梦可以为这样就能干扰她?相得其反。这种程度的干扰,反而激发了她內心的某种东西,一种不服输,一种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她继续表演,直到导演喊卡。 “好!”陈默导演的声音响起,带著一种难得的讚赏。“苏晚,这条过了!演得很好!”他走到苏晚面前,“刚才那道光是怎么回事?太亮了!但你处理得很好,完全没受影响。” 苏晚听到导演的话,心里鬆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旁边的林梦可,林梦可站在那里,没想到对別人促成好事,林梦可脸色很难看。 还假惺惺的她走上前,对陈默导演说:“陈导,刚才那光確实有点问题,可能是灯光师没调好。不过苏晚能演好,说明她实力確实可以。”这话听著像是在夸苏晚,但语气里带著浓浓的不爽。 苏晚没有搭话,只是对导演微微躬身。导演摆了摆手:“小问题,下一场注意就行。”他看向林梦可:“梦可,你准备下一场。”林梦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 苏晚知道,林梦可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这不意味著结束。 她感觉到,林梦可对她的嫉恨更深了。 她能预见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剧组里,除了少数真心待她的人,大部分人都像是在看戏,或者说,像是在等待她出丑。 她站在原地,看著忙碌的工作人员。 她知道,林梦可不会善罢甘休,她会策划更恶毒的阴谋。 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她想起了林梦可刚才说的话,那种虚偽的关心和隱藏的恶意,她也想起了之前周沁的事情,以及陆景行发来的信息。 林梦可总是能找到她的弱点。或者製造她的弱点。她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根钢丝上,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她转身走向休息区。一些工作人员从她身边经过,有人小声议论著什么。苏晚没有理会。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挑战。林梦可不会停止。她也不会退缩。 她坐下,看著手里的剧本。谢婉的故事还在继续。 她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她需要把谢婉演好。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她必须做好的事情。她翻开剧本,重新看起下一场戏的內容。她需要儘快进入状態。她没有时间去想別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害怕。 她合上剧本,闭上眼睛。深呼吸。她需要力量。需要专注。她知道,林梦可的下一个动作,可能比这次更难应对。 她睁开眼睛,叫来了助理。 第56章 感情纠葛 拍摄继续。 片场的气氛因为之前的插曲,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苏晚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探究,好奇,还有不加掩饰的恶意。她忽略这些,將精力投入到谢婉这个角色里。 下午的戏份是谢婉在宫中举步维艰的场景。有一场需要表现她內心的挣扎与痛苦,对白不多,全靠演员的演绎。陈默导演的要求很高,试了几次,感觉总是差一点。 “情绪再收一点,谢婉这个时候是隱忍的,不是爆发。”陈默拿著扩音器喊话。 苏晚站在原地,调整状態。她需要更深地潜入角色的內心。 “需要休息一下吗?”顾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递过来一瓶水。 苏晚接过:“谢谢顾老师,我没事。” 顾沉看著她:“刚才那场戏,我觉得谢婉的痛苦,不完全是对当前困境的反应,也包含了对未来的迷茫,对命运不可控的无力感。她不是不懂反抗,是反抗的代价太大,她在权衡。” 苏晚听著,顾沉的话像钥匙,打开了她思路里的一扇门。她之前更多想的是谢婉当下的处境,忽略了角色更深层的绝望。 “我懂了。”苏晚说,“谢谢顾老师指点。” 顾沉:“你很有天赋,能抓住角色的核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沉淀。” 两人就著剧本,低声討论了几句。顾沉对角色的理解深刻,总能一针见血。苏晚感觉受益匪浅,心中对他多了一份敬佩,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慌乱。 不远处的林梦可看著这一幕,手指掐进了掌心。她旁边的助理小声嘀咕:“顾影帝对苏晚也太好了吧……” 林梦可没有作声。 討论结束,苏晚准备重新拍摄。这时,场务匆匆跑过来:“陈导,道具组那边出了点问题,有件重要的玉佩找不到了,下一场戏要用。” 陈默皱眉:“怎么回事?去找!” 剧组因为这件事停顿下来,气氛有些焦躁。苏晚站在一旁等待。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个声音传来。陆景行不知何时出现在片场,他穿著休閒西装,带著墨镜,身后跟著他的助理。 他走到陈默旁边:“陈导,需要帮忙吗?” 陈默看见他,表情缓和了些:“陆总,你怎么来了?” 陆景行摘下墨镜,露出笑容:“刚好路过,进来看看。听说遇到点麻烦?”他转向苏晚,对她眨了下眼,“是不是耽误我们苏大明星拍戏了?” 苏晚:“陆总。” 陆景行没等陈默细说,直接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一下xx剧组缺了件道具,好像是块玉佩……对,儘快送个合適的过来,要符合年代,品质要好。” 他掛了电话,对陈默说:“搞定,半小时內送到。陈导,拍摄要紧。” 陈默鬆了口气:“多谢陆总。” 陆景行摆手,走到苏晚身边:“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他的语气带著玩笑,眼神却很认真。 苏晚:“还好,谢谢陆总关心。” 陆景行:“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马卡龙,“喏,给你补充点能量。看你累的。” 苏晚看著那盒色彩繽纷的甜点,又看看陆景行带笑的脸。他的出现总是这样,带著一种轻鬆的气场,能轻易化解紧张的氛围。他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帮她解决问题。 “谢谢。”苏晚接过来。 “这就对了嘛。”陆景行满意地笑。 顾沉站在不远处,看著苏晚和陆景行的互动。他没有上前,只是安静地看著。 苏晚感觉到顾沉的视线。她转头,对上他的目光。顾沉对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走嚮导演。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拿著那盒马卡龙,感觉有些烫手。顾沉的沉稳內敛,陆景行的风趣直接。一个像深海,引人探究;一个像阳光,温暖热烈。她对两人都有好感,这份好感让她无措。她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梦可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看著苏晚周旋於两个优秀的男人之间,看著他们对苏晚的特別关照。嫉妒像毒蛇,啃噬著她的心。她拿出手机,对著苏晚和陆景行相视而笑的方向,调整角度。又趁著苏晚和顾沉再次因为剧本靠近低语时,快速按下拍摄键。角度选得很刁钻,照片模糊,却足够引人遐想。【咔嚓】轻微的快门声淹没在片场的嘈杂里。 林梦可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苏晚,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道具很快送到,拍摄得以继续。苏晚强迫自己收回心神,投入工作。她凭藉顾沉的指点,对角色的理解更深一层,接下来的拍摄顺利通过。 收工后,苏晚回到休息室。助理小雅递给她手机:“晚姐,你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娱乐新闻的推送。 【娱乐头条:苏晚脚踏两船,周旋於顾影帝与陆氏总裁之间!】 標题下面是几张模糊的照片。一张是她和顾沉在片场低头討论剧本,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一起。另一张是她接过陆景行递来的马卡龙,笑容灿烂,陆景行也看著她笑,照片捕捉的瞬间显得格外亲昵。还有一张是她和陆景行在片场入口说话,因为距离和光线,拍得像是两人在角落私会。 报导內容极尽渲染,暗示苏晚利用美色在两位大佬之间游走,手段高明。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我就说她怎么资源那么好,原来是这样!” “噁心,亏我还觉得她演技不错。” “顾影帝那么好的人,別被她骗了。” “陆景行也真是……什么眼光。” “娱乐圈果然乱。” 负面评论铺天盖地。 苏晚看著那些照片,那些文字。她瞬间明白了。这是林梦可的手笔。那些刻意选择的角度,模糊的画质,都是为了引导舆论。 小雅气愤:“这太过分了!照片明明不是那样的!怎么能这样乱写!” 苏晚没有说话。她预料到林梦可不会罢休,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恶毒。直接將她推向“脚踏两只船”的深渊。这对一个女明星来说,是极其严重的指控。 她的感情困境,她与顾沉、陆景行的正常交往,都被林梦可利用,变成了攻击她的武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景行的信息:【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交给我处理。】 紧接著,顾沉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苏晚看著手机屏幕,没有立刻接起。 她的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 第57章 正面应对 苏晚看著手机屏幕,那些字句扭曲跳跃。 手机从指间滑脱,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大的声响。 娱乐头条:苏晚脚踏两船,周旋於顾影帝与陆氏总裁之间! 標题刺眼。下面的照片,模糊不清,却又指向明確。她和顾沉低语,她接陆景行的马卡龙,她与陆景行在入口处说话。每一个瞬间都被定格,扭曲成不堪的敘事。 林梦可。 这两个字在她脑海中浮现。除了她,不会有別人。那些角度,那种刻意製造的曖昧氛围。 小雅的声音带著哭腔:“晚姐,这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我去跟他们理论!” “理论什么?”苏晚的声音很轻,却让小雅停住了动作,“跟谁理论?跟那些躲在屏幕后面的人,还是跟发布新闻的平台?” 小雅语塞,脸涨得通红:“那也不能任由她们这么泼脏水啊!” 苏晚弯腰,捡起地毯上的手机。屏幕还亮著,评论区滚动著恶毒的揣测。她没有再看。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冷静。 她拨通了经纪人李姐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李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到了?” “嗯。” “林梦可做的。”李姐陈述事实。 “我猜到了。”苏晚回应。 “打算怎么办?”李姐问。 “李姐,你觉得呢?”苏晚反问。她需要李姐的专业判断,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公关部已经在准备声明。第一步,澄清事实,强调照片是恶意抓拍和角度误导,你和顾沉是探討剧本,和陆景行是正常朋友探班。重点突出工作关係。第二步,发律师函给最先发布和传播的几家媒体,要求刪稿道歉。第三步,收集证据,准备起诉。” 李姐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好。”苏晚应道,“需要我做什么?” “整理你和顾沉、陆景行所有公开场合,尤其是工作场合的互动资料。照片,视频,行程记录,能证明你们是正常交往,而非报导中暗示的那样。筛选出来,发给我。要快。” “我立刻整理。”苏晚说。 “还有,”李姐停顿了一下,“顾沉和陆景行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手机屏幕上,陆景行的信息还未点开: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交给我处理。顾沉的未接来电也显示在那里。 苏晚闭了闭眼。陆景行的直接,顾沉的稳妥。他们都有能力轻易平息这场风波。找人刪帖,压下热搜,甚至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只是,她可以接受这份帮助吗?每一次都依赖他们,那她自己呢? 她想起片场顾沉的指点,那种让她心安的感觉。可此刻,她却想自己站出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李姐,我想先自己应对。”苏晚说,“至少,第一份声明,用我们工作室的名义发。我想让他们看到,我不是只能躲在別人身后。” 李姐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苏晚,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想把你彻底踩下去。” 李姐已经想到是谁但是没有证据所以先静观其变。她先看看苏晚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没有起伏,“但这次,我想试试。如果我自己处理不了,再请他们帮忙也不迟。” 她想这次正面应对,就不允许下次有人拿此等事情来攻击她了。 “你確定?” 李姐对苏晚的態度有些吃惊。虽然她平时也很勇敢,但是此次的影响非同凡响,却愿意出面承担很是佩服。 “確定。” 她並没有犹豫,希望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舆论的反噬可能会很强。”李姐的声音严肃,“资料儘快发我,声明越快发出去越好。” “嗯。” 掛了电话,苏晚打开手机相册和工作记录。她需要证据,需要能反击的素材。 小雅在一旁看著她,担忧写在脸上:“晚姐,你真的不找顾影帝和陆总帮忙吗?他们……” “小雅,”苏晚打断她,“有些事,总要自己面对。” 她点开陆景行的信息,回覆:谢谢,我看到了。让李姐先处理,暂时不用你插手。 然后,她回拨了顾沉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苏晚。”顾沉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绪。 “顾沉,新闻你看到了?”苏晚问。 “嗯。” “抱歉,因为我的事,可能给你也带来了麻烦。” “这不是你的错。”顾沉的声音很平静,“需要我做什么?” 他的话直接,没有多余的试探。苏晚感到一种被支撑的感觉,但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暂时不用。我和李姐会先发声明澄清。我想先自己处理一下。”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好。”顾沉只说了一个字。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一个简单的应允。 “谢谢你,顾沉。”苏晚轻声说。这份信任,比直接出手相助更让她觉得安心。 “有需要,隨时联繫我。”顾沉说完,掛了电话。 苏晚放下手机,开始和小雅一起整理资料。过往的剧照,发布会的视频片段,路透的抓拍,凡是能证明她和顾沉、陆景行只是正常同事或朋友关係的素材,都被一一找出来。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每一张照片,每一个视频片段,都需要仔细筛选,標註时间和场合。 网络上的喧囂还在继续。新的评论不断涌现,负面情绪像潮水一样蔓延。 苏晚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专注於手头的工作,將整理好的资料打包,发送给李姐。 资料收到。声明稿最后確认一遍,十分钟后发布。李姐的信息很快回復过来。 苏晚看著屏幕上的信息,没有回覆。 娱乐圈就是这样。光鲜亮丽之下,暗流涌动。林梦可的嫉妒和算计,將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她此刻能做的,就是站稳,然后反击。 她將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子上。 第58章 舆论基本控制住了 李姐的信息很快回復过来。资料收到。声明稿最后確认一遍,十分钟后发布。 苏晚看著屏幕上的信息,没有回覆。 十分钟后,李姐的团队准时发布了官方声明。声明条理清晰,附带了部分苏晚提供的素材,逐一驳斥了网络上的不实传言,重点澄清了苏晚与顾沉、陆景行的关係,强调所有互动均发生在公开的工作场合,有据可查。声明最后,措辞严厉地表示將保留追究恶意造谣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网络上的声音並未立刻平息。质疑和谩骂依旧存在,但夹杂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这声明还挺硬气,证据好像也挺全?” “工作室下场了,看来是真急了。” “等后续吧,娱乐圈反转太多了,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照片和视频片段的时间地点都標出来了,看著不像 p的。” 苏晚刷新了几次页面,关掉了应用。她拿起手机,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媒体帐號。 小雅凑近:“晚晚姐,你也要发吗?会不会……” “需要。”苏晚打断她,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她不能只躲在团队后面。这次她选择自己面对,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她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事实经过,再次感谢了粉丝的信任,並附上了几张筛选过的工作合照和发布会视频片段的连结。这些素材比工作室声明里的更详细,更个人化。她写道:“清者自清。感谢所有关心,是非曲直,时间会证明。附上部分工作记录,望周知。” 按下发送键,她有一种將自己再次拋入漩涡的感觉。但这次,她选择站在漩涡中心。 没过多久,手机提示音接连响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顾沉:清者自清。支持苏晚,请勿造谣传谣。截图:苏晚的澄清博文 陆景行:专注作品,远离纷扰。恶意中伤不可取。截图:苏晚的澄清博文 两位影帝的表態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他们的粉丝群体庞大且活跃,迅速行动起来,评论区画风突变。 “支持顾影帝!支持苏晚小姐姐!黑子退散!” “陆总都发话了,那些造谣的还不闭嘴?” “感谢澄清,之前差点被带偏了,姐姐加油!” “看了苏晚自己发的素材,確实都是工作场合,很正常啊。” “心疼苏晚,无缘无故被泼脏水。” 原本充斥著恶意的评论区,开始被支持和澄清的声音覆盖。理智的路人网友也开始加入討论,分析苏晚放出的证据链。 苏晚的手机再次响起,是顾沉。 她划开接听。 “苏晚。” “顾沉。” “看到了。”顾沉的声音传来,“做得很好。” 苏晚应了一声:“谢谢你发声。” “只是,”他顿了一下,“其实没必要如此划清界限。” 苏晚拿著手机,一时没有接话。划清界限?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澄清他们是正常的工作伙伴和朋友关係。 这是应对这次危机的最佳方式,他指的是什么?难道他希望外界误会他们的关係?她不確定他的意思,內心有些混乱。 “我只是澄清事实。”她最后这样回答。 “嗯。”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沉默,“先这样。” 电话被掛断。 苏晚放下手机,顾沉的话在她脑中盘旋。没必要划清界限。什么意思?她试图理解,却找不到头绪。是觉得她太刻意撇清关係,显得生分?还是有別的含义? 几方力量匯合,舆论的风向彻底变了。 李姐团队持续引导,利用水军反黑,將正面评论顶上前排,苏晚的个人声明情真意切,附带的详实证据说服力强。 两位影帝的公开力挺更是给了她最强大的背书,加上双方粉丝的自发维护和澄清,形成了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 之前甚囂尘上的#苏晚脚踏两条船#、#苏晚心机女#等负面话题热度快速下降,被#苏晚澄清#、#顾沉陆景行支持苏晚#、#抵制网络暴力#等新话题取代。 那些恶毒的评论和断章取义的“证据”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被粉丝用苏晚提供的素材反覆打脸,渐渐沉寂下去。一些之前跟风指责的营销號也悄悄刪除了博文。 李姐发来信息:舆论基本控制住了,后续会继续监控。你做得很好,这次应对很成功。 苏晚看著信息,没有立刻回復。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空气中瀰漫的紧张感消散不少。 小雅在她旁边长舒一口气,脸上终於有了笑容:“太好了晚晚姐!总算过去了!我就说嘛,清者自清!” 苏晚嗯了一声,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那里还显示著与顾沉的通话记录。他的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锁上了手机屏幕。 苏晚锁上了手机屏幕,顾沉的话在她脑中盘旋。没必要划清界限。什么意思?她试图理解,却找不到头绪。是觉得她太刻意撇清关係,显得生分?还是有別的含义?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是顾沉发来的信息。 你睡了吗? 苏晚看著屏幕上的四个字,有些意外。已经是深夜了,她以为他会休息了。 她没有立刻回復。她看著这条简单的问候,回想起刚才电话里他说的“没必要如此划清界限”。这句话让她感到困惑。在这次的舆论风波中,她认为最有效的应对方式就是清晰地陈述事实,证明她与顾沉和陆景行只是正常的工作关係。这是事实,也是平息谣言的关键。 顾沉却说“没必要”。他希望外界怎么看?希望她怎么做? 苏晚內心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不明白顾沉的想法。在这样的时刻,他发来这样的信息,是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吗?还是仅仅出於关心? 她握著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触,又移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她回復“还没睡”,他会说什么?会解释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吗?或者,他只是想確认她是否安好? 她思考著各种可能性。顾沉不是一个会说废话的人。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其用意。他之前在电话里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她的决定,只是说了“好”。而现在,深夜发来信息,问她是否睡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她决定简单回復,看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她需要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在输入框里打字。 还没睡。 第59章 苏晚的敬业精神 手机屏幕暗下去,顾沉没有再回復,苏晚放下手机,將昨夜的纷扰暂时搁置。她需要集中精力应对今天的工作。《盛世长歌》的拍摄已进入关键阶段。 剧组在郊外的影视基地搭建了恢宏的宫廷场景。今天拍摄的是一场重头戏:女主角谢长歌在宫变之夜,冒雨奔走,试图挽救危局。这场戏对演员的情绪爆发力和体力都是巨大考验。 苏晚换好戏服,化妆师正在为她处理妆容。厚重的宫装层层叠叠,髮髻高耸,饰物繁复。她闭目默戏,將自己代入谢长歌当时的心境:绝望、焦急、却又带著一线不屈的希望。 林梦可饰演的角色是谢长歌的对头,这场戏她没有戏份,却也早早来到片场,坐在导演身边的椅子上,状似认真地看著监视器。她的助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微微点头,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场务检查著造雨设备,巨大的水管悬在半空。副导演拿著喇叭协调各部门。“灯光组注意!调整一下三號机位角度,要突出雨夜的氛围!” 苏晚走到预定位置站好。她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水管,又瞥了一眼灯光师调整的方向。那个角度,似乎过於集中在她面部的位置。她心里微微一动,看向不远处的林梦可。林梦可正专注地看著导演,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不知情。 “准备!”导演喊道,“各部门注意!演员准备!” 苏晚调整呼吸,进入状態。 “action!” 哗啦—— 冰冷的雨水瞬间倾盆而下,远超排练时的水量。密集的雨帘砸在苏晚身上,脸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特意调整过的灯光直射过来,在雨水的折射下形成一片刺目的光晕,视线更加模糊。 她踉蹌著在泥泞的宫道上奔跑,雨水打湿了厚重的戏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需要念出大段悲愤交加的台词,但雨水不断灌进她的口鼻,让她呼吸困难,声音也断断续续。 “陛下!不可——咳咳……”她被呛了一下,但没有停顿,努力將台词清晰地传递出去。 监视器后,导演眉头微蹙。这雨量和灯光效果,似乎有些过了。他看向负责特效和灯光的组长,那两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林梦可端坐著,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苏晚姐真敬业,这么大的雨,看著都冷。” 苏晚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流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这是人为的阻碍。林梦可。除了她,不会有別人。这手段並不高明,却足够噁心人。在拍摄现场,导演最大,只要最终效果达到,过程中的这些细微手脚,很难被追究。 她咬紧牙关,凭藉著对剧本的熟悉和肌肉记忆,在几乎看不清的情况下继续表演。谢长歌的绝望、不甘、以及在逆境中挣扎的韧性,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雨水混合著她真实的生理泪水,从脸颊滑落。 就在她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片场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顾沉走了进来。他穿著简单的休閒装,似乎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他的出现让现场一些工作人员有些意外。他没有打扰拍摄,只是站在了导演身后不远处,看著监视器。 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很快就注意到了异常。雨量过大,灯光角度刁钻,明显是针对演员。他看了一眼站在监视器前,一脸无辜的林梦可,然后视线转向灯光师那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对著灯光组那边的一个负责人,做了一个轻微下压和调整角度的手势。 那个负责人愣了一下,看到是顾沉,不敢怠慢,立刻会意,悄悄对操作人员下达了指令。 刺目的主光源稍微偏移,角度变得柔和了一些。虽然雨势依旧很大,但苏晚眼前的强光干扰减弱了。 这点细微的变化,对身处困境的苏晚来说,却是一个重要的喘息机会。她捕捉到了这一丝转机,稳住心神,將最后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她的声音穿透雨幕,带著泣血的悲鸣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响彻整个片场。 “停!”导演终於喊了卡。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造雨器还在哗啦作响。几秒后,导演猛地站起来,大力鼓掌:“好!非常好!苏晚,这条情绪太到位了!这种恶劣环境下的表演才更显张力!”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用干毛巾裹住苏晚,递上薑茶。小雅也赶紧跑过来,满脸心疼:“晚姐,你没事吧?” 苏晚摇摇头,接过薑茶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了部分寒冷。她看向顾沉的方向,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仿佛刚才的出现和那个手势,只是她的错觉。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没想到,这样的环境下,苏晚不仅撑了下来,还得到了导演如此高的评价。她精心布置的障碍,反而成了苏晚表现的垫脚石。她看嚮导演,试图说些什么:“导演,刚才雨是不是太大了点?苏晚姐都快站不稳了,要不要……” 导演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兴奋地看著回放:“不大!就是要这种效果!谢长歌当时就是面临这样的绝境!苏晚的反应完全是对的!真实!有力量!” 林梦可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更难看了。她看见苏晚在助理的搀扶下走向休息区,眼神阴鷙。 回到休息帐篷,苏晚换下湿透的戏服,裹著毯子,小雅在旁边帮她擦头髮。 “肯定是林梦可搞的鬼!”小雅愤愤不平,“雨量和灯光都不对劲!她就是故意整你!” 苏晚没有说话。她知道小雅说的是事实。这种手段,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只要还在一个剧组,林梦可的针对就不会停止。 过了一会儿,帐篷帘子被掀开,林梦可走了进来,脸上掛著虚偽的笑容:“苏晚姐,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嚇死我了,那么大的雨,导演也真是的,为了效果也太……” 苏晚抬头看她,打断她的话:“有事吗?”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一滯,隨即又堆起来:“没事,就是关心一下你。看你刚才演得那么辛苦,真是佩服你的敬业精神。”她顿了顿,意有所指,“不过,有时候太拼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別让关心你的人担心,比如顾总,刚才他好像也来了?” 苏晚看著她,语气平静:“林小姐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多琢磨琢磨自己的戏。下一场就是你的戏份了,別到时候还需要导演费心。” 林梦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晚移开视线,拿起旁边的剧本,“我累了,需要休息。” 这是逐客令。林梦可站在原地,看著苏晚不再理会她,手指攥紧,转身用力甩上帘子出去了。 帐篷里恢復了安静。苏晚翻看著剧本,上面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林梦可的手段只会越来越没有底线。她必须想办法应对。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是昨晚和顾沉的通话记录以及那条未再有后续的信息。他今天为什么会来片场?是巧合,还是……他看到了什么?那个调整灯光的手势,是他做的吗? 苏晚把手机放回口袋。 第60章 感情上的迷茫 帐篷里的空气沉闷,苏晚放下剧本,指尖冰凉。 林梦可的话语还在耳边,那种虚假的关切比之前的刁难更让人不適。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顾沉的名字停留在通话记录顶端。他为什么来?那个手势,真的是他吗?为了她?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被自己按下去。或许只是巧合。她不该多想。 帐篷帘子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陆景行,他穿著一身休閒服,手里拎著一个保温桶,笑容灿烂,和外面的阴雨天格格不入。 “小晚,我来探班送温暖!”他把保温桶放在小桌上,“特意让家里阿姨燉的乌鸡汤,驱寒补身。” 小雅眼睛一亮:“陆少爷,你太好了!” 苏晚看著他,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陆景行的出现像一道阳光,直接、热烈,驱散了帐篷里的部分阴霾。可这份温暖,也让她想起了顾沉那短暂的出现和可能的示意。 “谢谢你,陆景行。”苏晚开口。 “跟我客气什么。”陆景行打开保温桶盖,香气立刻瀰漫开,“快趁热喝,看你刚才淋雨都快成落汤鸡了,心疼死我了。” 他盛了一碗递给苏晚,动作自然。 苏晚接过碗,低头小口喝著。鸡汤很暖,顺著喉咙滑下去,熨帖著冰冷的身体。 “刚才的戏我看了,演得真棒!”陆景行在她对面坐下,“不过那个雨也太夸张了,导演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灯,晃得我都眼晕。” 小雅在旁边插嘴:“就是!肯定是有人故意搞鬼!” 陆景行看向苏晚:“谁干的?林梦可?” 苏晚喝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陆景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她。上次她就想抢你角色,现在又来这套。你放心,我帮你……” “不用了。”苏晚打断他,“剧组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陆景行的热情被打断,他看著苏晚:“小晚,你跟我还分这么清?” 苏晚放下碗:“不是分清,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陆景行沉默片刻,又笑起来:“行,听你的。不过,谁要是再欺负你,你必须告诉我。”他凑近一点,“顾沉今天也来了?” 苏晚拿著勺子的手紧了紧:“嗯。” “他来看你的?”陆景行追问。 “不清楚,他没说。”苏晚避开他的视线。 “他那个人,就是闷。”陆景行评价道,语气里带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像我,喜欢你就会直接告诉你。” 苏晚的心跳又乱了。陆景行的直接让她无法迴避,也让她更加困惑。她对他有好感,但那和对顾沉的感觉不同。顾沉是深潭,引人探究;陆景行是烈日,温暖直接。 她该怎么回应? “陆景行,我现在……” “我明白。”陆景行抢先说道,“你刚拍完那么辛苦的戏,需要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汤记得喝完。”他站起身,“我去找导演聊聊那个雨和灯光的问题。” 他没给苏晚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帐篷。 帐篷外不远处,林梦可站在一棵树下,恰好看到陆景行从苏晚的帐篷里出来,脸上带著笑意。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號码。 电话接通。 “喂,景行哥。”林梦可的声音甜美,“你来探班苏晚姐了吗?真羡慕你们关係这么好,她刚淋了雨,有你送汤关心,肯定很快就没事了。” 电话那头陆景行的声音传来:“梦可?嗯,我刚给她送了点东西。” “苏晚姐真是好福气。”林梦可继续说,“不像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对了,景行哥,你看到顾总了吗?他刚才好像也来看苏晚姐了,不过很快就走了。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关係呀?我看苏晚姐好像对他更上心一些。” 陆景行那边沉默了几秒:“是吗?我没注意。”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林梦可轻笑,“景行哥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掛了电话,林梦可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看著苏晚帐篷的方向,很好,就是要这样。 苏晚在帐篷里又待了一会儿,试图平復心情,却徒劳无功。陆景行的话,林梦可之前的挑衅,还有顾沉那个模糊的手势,在她脑子里交织成一团乱麻。 小雅收拾好保温桶:“晚姐,陆少爷对你真好。” 苏晚嗯了一声。 “不过……”小雅犹豫了一下,“刚才林梦可好像在外面打电话,我好像听到她说顾总……” 苏晚抬起头。 “我也不確定,就听到一点点。”小雅补充道。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林梦可果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她需要出去透透气。裹紧身上的毯子,苏晚走出帐篷。雨已经停了,空气湿冷。剧组的人正在忙碌地布置下一个场景,是林梦可的戏份。 她漫无目的地走著,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转过一个拐角,她看到了顾沉。 他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似乎正准备离开。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正在为他拉开车门。 苏晚脚步顿住。 顾沉也看到了她,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隔著几步远的距离相望。他身上还是那件深色大衣,雨后的湿气似乎並未沾染他分毫。 苏晚想问他刚才那个手势,想问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那么快离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顾总,要走了?” 顾沉看著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裹著的毯子上,又移到她还有些湿漉漉的发梢。片刻后,他开口:“嗯。” 只有一个字。他的反应比平时更冷淡。 苏晚心里一紧。是因为林梦可说了什么?还是因为看到了陆景行从她帐篷里出来? “刚才谢谢你。”苏晚还是说了出来,不管那个手势是不是他做的,她需要一个答案。 顾沉的表情没有变化:“谢我什么?” 苏晚看著他,他的反应让她不確定了。“刚才的灯光……” “我没有做什么。”顾沉打断她的话,“导演追求效果,演员配合是应该的。”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却让苏晚感到一种疏离。 不是他?那她之前的猜测,那些微小的心动,都成了自作多情? 苏晚觉得有些难过,还有些失落。 “是我误会了。”她低下头。 顾沉没有再说话。旁边的助理低声提醒:“顾总,时间差不多了。” 顾沉收回视线,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林梦可的声音响起:“顾总,您要走了?” 她快步走过来,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心:“苏晚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不多休息一会儿?刚才陆少爷送来的汤喝了吗?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我就没好意思进去打扰。” 她的话信息量很大,刻意说给顾沉听。 苏晚看向林梦可,林梦可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顾沉的动作彻底停住,他侧过头,视线落在苏晚脸上。那里面似乎包含了探究,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解释,但解释什么?说她和陆景行没什么?说林梦可在挑拨离间?在顾沉这种人面前,任何解释都可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欲盖弥彰。 她选择了沉默。 顾沉看了她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弯腰坐进了车里。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片场。 林梦可走到苏晚身边,语气亲昵:“苏晚姐,你也別太难过,顾总可能就是顺路来看看。他和陆少爷不一样,陆少爷对你多热情啊。” 苏晚转头看著她。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下一场是我的戏,我去准备了。” 她转身,得意地走向拍摄区。 苏晚站在原地,雨后的冷风吹透了毯子,寒意渗入骨髓。她看著车子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林梦可离去的背影。陆景行的热情,顾沉的冷淡,林梦可的挑拨。她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是那个通话记录。 未接来电:陆景行 是刚才她出来时错过的。 苏晚把手机放回口袋。 第61章 投资人的出现 寒气顺著毯子的缝隙钻进来。苏晚站了一会儿,直到助理小跑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苏晚姐,先暖暖身子。”她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传来,驱散了一点冷意。 “谢谢。”她低声道。片场恢復了忙碌,灯光重新调整,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刚才发生的一切,除了留在心底的寒意和困惑,似乎没有留下太多痕跡。 林梦可已经换好戏服,正在和导演说著什么,脸上是敬业的笑容。苏晚收回视线,喝了一口热水。胃里暖和了些,但心头的疑虑未消。 顾沉最后的那个眼神,林梦可刻意的话语,还有那个错过的陆景行的电话。她拿出手机,再次看到未接来电:陆景行。 她没有回拨。现在不是时候。接下来的拍摄,苏晚儘量让自己专注。但总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起初她以为是错觉,直到中场休息,她才注意到那个男人。他站在导演身后不远处,穿著合体的西装,气质斯文,戴著金丝边眼镜。他 没有看监视器,也没有和旁人交谈,只是看著拍摄区域,准確地说,是看著她。 苏晚不认识他。 她移开视线,拿起剧本。 李姐走过来,低声说:“看到那位了吗?新来的投资人,姓薛,叫薛涵。”苏晚抬头,又看了那人一眼。投资人?剧组资金紧张是事实,有新的投资是好事。但这位薛先生的关注点,似乎有些特別。“他刚来?”苏晚问。 “嗯,今天第一次来探班。”李姐也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听说是林梦可那边牵线搭桥的。”苏晚心里一动。林梦可? 她又看向那个叫薛涵的男人。他正好也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頷首,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 苏晚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下午的拍摄继续。薛涵没有离开,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依旧安静地看著。他的存在感不强,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苏晚心里。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念台词时,在她走位时,在她和对手演员互动时。 那种审视,不同於导演的专业要求,也不同於工作人员的常规注意,更像是一种……评估。评估什么?苏晚压下心头的不適,努力完成工作。又一次休息时,薛涵走了过来。“苏小姐。”他的声音温和。“薛先生。”苏晚站起身。 “冒昧打扰。”薛涵递出一张名片,“我是薛涵,这部剧的新投资方之一。苏小姐的表演很精彩。”名片:薛涵寰宇资本投资总监苏晚接过名片:“谢谢。”“苏小姐不必客气。”薛涵推了推眼镜,“我对有潜力的演员一向很欣赏。苏小姐前途无量。”他的话听起来是称讚,但苏晚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眼神透过镜片,带著一种精明的算计。“薛先生过奖了。”苏晚维持著表面的平静。 “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薛涵说完,又笑了笑,转身走开了。苏晚看著手里的名片。环宇资本,她听说过,是业內一家新兴的投资公司,据说背景很深。他为什么会投资这部小成本网剧?又为什么对她表现出这样的“欣赏”?联想到李姐说的,他是林梦可牵线来的……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收工后,苏晚回到保姆车上。 李姐递给她一瓶水,表情严肃。“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李姐开口,“那个薛涵,跟林梦可確实关係不浅。有人说,他是林梦可背后的支持者之一,这次投资,很大程度上是看在林梦可的面子上。 ”苏晚拧开瓶盖,没有喝水。“而且,”李姐继续说,“环宇资本最近在拓展娱乐版图,签了不少新人。这个薛涵,在圈內以眼光『独到』闻名,尤其擅长挖掘和『包装』女艺人。”李姐的潜台词很明显。 苏晚沉默。林梦可把这个人引荐到剧组,目的恐怕不只是拉投资那么简单。薛涵对她的关注,那种评估般的眼神,现在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是想……签下她?还是有別的目的?“林梦可这是想干什么?”苏晚问。“不好说。”李姐皱著眉,“可能是想把你挖走,製造话题?也可能是想通过薛涵来控制你?或者,只是单纯想给你添堵,让你不得安寧。”无论是哪一种,对苏晚都不是好事。 “这个薛涵,背景查得清楚吗?” “只知道环宇资本背景复杂,具体的,还在查。”李姐嘆了口气,“总之,你多加小心,这个人看起来斯文,但手段估计不简单,別轻易得罪,也別轻易靠近。”苏晚点头。 她想起下午薛涵那句“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现在看来,那句话別有深意。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很乱,林梦可的步步紧逼,薛涵的突然出现,顾沉的冷漠,陆景行的热情……所有事情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想起顾沉离开时的样子。他的冷淡,他的沉默。 当时她以为他是因为林梦可的话,因为看到陆景行而生气,但现在想来,或许还有別的原因?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想提醒她,关於陆景行的电话,或者別的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走了。是因为她的沉默让他失望?还是因为他觉得,她和陆景行,或者和即將出现的薛涵,已经牵扯不清,不值得他再费心?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薛涵,是林梦可针对她的新手段。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自乱阵脚。她需要保持警惕,弄清楚薛涵的真实目的。同时,她也感到一阵疲惫。 应付拍摄,应对林梦可,现在又多了一个薛涵。这条路,比她想像的更难走。“我知道了,李姐。”苏晚睁开眼睛,“我会小心的。”车子启动,匯入晚高峰的车流。苏晚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她看著陆景行的未接来电,手指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她將手机放回包里。 第62章 不断施压,有些苦恼 片场的气氛微妙变化。 苏晚开始避开薛涵。他出现的地方,她总能找到理由离开。或是导演喊她过去,或是需要和对手演员对词,或是乾脆低头研究剧本,將自己隔绝开。 薛涵並非迟钝之人。他很快察觉到苏晚的刻意疏远。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更有耐心。他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天下午,一场戏拍完,苏晚走到休息区喝水。薛涵也走了过来,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苏小姐,刚才那场戏的情绪把握很到位。”薛涵开口,声音温和。 苏晚拿著水杯,没有立刻回应。她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寰宇资本最近在筹备几个大项目,电影和电视剧都有。”薛涵將文件隨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们一直在寻找有潜力、有演技的艺人深度合作。” 他没有直接发出邀请,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寰宇资本,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著资源和机会。 “薛总过奖了。”苏晚回答,语气平淡,“我目前只想专注拍好这部剧。” “当然,敬业是演员的基本素养。”薛涵接话,“不过,一个好的平台能让优秀的演员走得更远。寰宇的资源,在业內是顶尖的。我们不只提供角色,更提供全方位的规划和支持。”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苏晚脸上,带著一种审视。 “苏小姐这样的条件,不应该只局限於小成本网剧。” 苏晚放下水杯。“谢谢薛总的看好。我会考虑的。”她说完,打算离开。 “苏晚!”林梦可的声音適时响起。她端著两杯咖啡走过来,笑意盈盈。“薛总,你也在这儿啊?正好,我给你们带了咖啡。” 她將一杯咖啡递给薛涵,另一杯递给苏晚。 “刚才看你们聊得挺投缘的。”林梦可状似无意地说,“薛总可是我们圈內有名的伯乐,眼光特別准。苏晚,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苏晚接过咖啡,没有说话。林梦可这番话,看似是在帮她,实则是在给她施加压力,同时也在向薛涵传递某种信息。 “林小姐太客气了。”薛涵接过咖啡,“只是和苏小姐探討一下未来的可能性。” “是啊是啊,未来的可能性。”林梦可附和,“苏晚现在这部剧虽然小,但表现很亮眼。要是能有寰宇这样的大公司支持,肯定能一飞冲天。”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將苏晚推到了一个必须表態的位置。 苏晚端著那杯未动的咖啡。“林姐,导演好像在叫我,我先过去看看。”她找了个藉口,转身离开。 林梦可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转向薛涵:“薛总,你看,这孩子还是有点害羞。” 薛涵啜了一口咖啡,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追隨著苏晚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远处的角落,顾沉將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靠著墙,手里拿著剧本,但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处。刚才林梦可和薛涵围著苏晚说话时,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等苏晚脱身,朝他这边走来准备下一场戏时,他才移开视线,翻动著剧本。 苏晚走到他旁边,准备对下一场戏的台词。 顾沉没有看她,声音不高不低,像是隨口一提:“寰宇资本的合约条款,业內有名。” 苏晚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顾沉。 顾沉依旧看著剧本,侧脸线条冷硬。“签之前,每个字都看清楚。” 他的提醒来得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苏晚心中一动。他果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比长篇大论的劝诫更有分量。 “嗯。”苏晚应了一声。 顾沉没有再说话,將注意力放回剧本上。 苏晚的心绪却无法平静。薛涵的步步紧逼,林梦可的推波助澜,现在又加上顾沉这句隱晦的警告。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事实:薛涵这个人,以及他背后的寰宇资本,绝非善类。 林梦可將薛涵引来,目的绝不仅仅是投资。她或许是想借薛涵的手,將自己签入寰宇,从而控制她。或者,乾脆就是想利用薛涵的兴趣,给自己製造麻烦,让她无法安心拍戏。 薛涵看中的,是她的潜力,还是她这个人?或者,两者皆有?李姐说他擅长“包装”女艺人,这个词背后隱藏的含义,令人不安。 她不能被动等待。薛涵是投资人,如果他利用身份向剧组施压,要求改剧本,甚至换掉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必须想办法自保。 收集证据。她需要薛涵和林梦可勾结的证据,需要薛涵別有用心的证据。只有掌握了这些,她才能在关键时刻反击,摆脱他们的钳制。 但这並不容易。薛涵行事谨慎,林梦可更是狡猾。 下午的拍摄继续。薛涵没有再刻意接近苏晚,但他停留的时间变长了。他就坐在监视器后面,看著苏晚演戏,那种评估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林梦可则时不时过来和薛涵说几句话,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 苏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投入到角色中。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出错。演好戏,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 休息间隙,李姐忧心忡忡地走过来。“怎么样?那个薛涵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苏晚摇头,“但他一直在。” “我看到了。”李姐压低声音,“林梦可跟他聊得很开心。这两个人,肯定有事。” “我知道。”苏晚回答,“顾沉刚才提醒我,寰宇的合约有问题。” 李姐的表情更凝重了。“连顾沉都这么说?那肯定不简单。你千万別鬆口。” “我不会。”苏晚说,“我在想,怎么能拿到他们……”她停顿了一下,“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李姐会意。“难。薛涵这种人,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总要试试。”苏晚看向监视器后的那个身影。 收工的时候,薛涵的车还停在外面。他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苏晚和李姐上了保姆车。车子启动,匯入车流。 苏晚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反覆回想著今天发生的一切,薛涵的话,林梦可的表情,顾沉的提醒。 她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她看清迷雾,又能保护自己的计划。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新的未接来电。她打开通讯录,手指划过,最终停留在某个名字上。 片刻后,她放下了手机。 车窗外,城市的灯光流淌而过。 她睁开眼,看著窗外。 这条路,確实难走。但她別无选择。 她转头看向李姐。“李姐,帮我查一下,近期有没有什么圈內的酒会或者活动,薛涵可能会参加的。” 李姐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你想……” “知己知彼。”苏晚打断她,“我总得知道,我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李姐看著她,片刻后点头。“好,我去打听。” 车內恢復了安静。 苏晚重新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她拿起旁边的剧本,翻开。 文字在眼前跳跃,却难以进入脑海。 第63章 我帮你解决困难 片场的气氛因薛涵的存在而凝滯。 陆景行站在不远处,看著监视器后那个男人的身影,又看看在镜头前努力投入角色的苏晚。她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强撑的精神状態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同事。薛涵那种毫不掩饰的、带著审视意味的注视,让旁观者都感到不適,更何况身处其中的苏晚。 林梦可依旧如鱼得水,穿梭於导演和薛涵之间,言笑晏晏。 陆景行端著一杯温水,走到苏晚的休息区。她刚拍完一条,正坐在椅子上,拿著剧本,手指却无意识地抠著纸页边缘。 “喝点水。”陆景行把水杯递过去。 苏晚抬起头,接过水杯。“谢谢。” “今天状態还好吗?”陆景行问,他的视线不著痕跡地扫过远处薛涵的方向。 “还行。”苏晚回答,声音没什么起伏。她不想把自己的困境暴露给更多人,即使是看起来友善的陆景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量。 陆景行沉默片刻。“晚上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苏晚握著水杯的手停顿了一下。聊聊?聊什么?她此刻心思杂乱,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应付旁人。但陆景行的语气很认真。她想了想,拒绝似乎不太好。“好。” “收工后,我来接你。”陆景行说。 下午的拍摄,薛涵依旧没有离开。他的存在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苏晚的感知里。她努力屏蔽外界干扰,將所有注意力放在表演上。这是她的立身之本,不能有任何闪失。 终於等到收工。 苏晚卸了妆,换好衣服,和李姐一起走出化妆间。陆景行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不是他平时开的那辆,更低调一些。 李姐看了看陆景行,又看看苏晚。“我先回去了,有事隨时联繫。” “好。”苏晚点头。 她上了陆景行的车。车子平稳地驶离片场,匯入夜色。 车內很安静。陆景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专心开车。苏晚看著窗外掠过的街景,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不清楚陆景行找她,究竟想说什么。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看起来很安静的酒店停车场。不是住宿,更像是一个提供私密空间的会所式酒店。 “这里说话方便些。”陆景行解释了一句,解开安全带。 苏晚跟著他下车,走进酒店。內部装潢雅致,人很少。陆景行显然是提前预定过,侍者直接將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小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几乎完全被隔绝。 桌上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坐。”陆景行替她拉开椅子。 苏晚坐下,心里那点不明朗的预感更重了些。这阵仗,不像只是简单的聊天。 陆景行在她对面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尝尝,这里的白茶不错。” 苏晚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景行,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景行看著她,没有迴避她的直接。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苏晚,从我们第一次在剧组见面,我就注意到你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隱约猜到了方向。 “你很特別。”陆景行继续说,“娱乐圈很复杂,诱惑多,陷阱也多。你一个人走到现在,很不容易。”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某种开场白。苏晚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著。 “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陆景行的话锋转到了薛涵身上,“薛涵这个人,背景不简单,行事也……”他顿了顿,“你要多加小心。” “谢谢提醒。”苏晚回答。她更好奇,陆景行特意把她约出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 陆景行端起自己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著杯中漂浮的茶叶。“苏晚,我喜欢你很久了。” 终於来了。苏晚垂下眼睫,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水面倒映著头顶微弱的灯光,有些晃眼。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被你吸引。”陆景行的声音很平稳,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却透著一股认真。“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时机可能不太对。你面临很多困难,薛涵对你虎视眈眈,还有寰宇的合约问题……” 他居然连合约的事情都有所耳闻。苏晚心里一动。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告诉你。”陆景行抬起头,注视著她,“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给你支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这番话,不可谓不真诚。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这样一份明確的支持,显得格外珍贵。苏晚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连日来的阴霾和焦虑。 她对陆景行,並非全无好感。他温和、体贴,在剧组也一直很照顾她。作为一个合作对象,甚至朋友,他是合格的。 可是……喜欢?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顾沉。那个总是用最直接、有时甚至堪称粗暴的方式介入她生活的人。那个提醒她合约有问题,那个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人。她对顾沉的感觉,复杂难明。有感激,有依赖,或许还有些別的,连她自己都没能理清的情愫。 现在,陆景行向她告白。 她该如何回应? 接受?她还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尤其是在这种內忧外患的时刻。而且,她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陆景行,她的心並未完全放在他身上。 拒绝?又似乎太伤人。陆景行的关心和帮助,她都记在心里。这样直接地拒绝一份真挚的情感,她有些於心不忍。 包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苏晚抬起头,迎上陆景行的视线。他的眼神里有期待,也有著等待宣判的忐忑。 “景行,”她开口,声音有些乾涩,“谢谢你的喜欢。真的,谢谢你。” 她看到陆景行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都记在心里。”苏晚继续说,语气很真诚,“你是个很好的人。” 这是委婉拒绝的开场白。陆景行似乎也听懂了。 “只是……”苏晚停顿了一下,斟酌著用词,“我现在心里有些乱。发生了很多事情,薛涵,合约……还有我自己的一些……一些没想清楚的事情。”她指的是对顾沉的感觉,但无法宣之於口。 “我还没准备好。”她最终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这是一个不算拒绝的回答,留有余地,也给了彼此台阶。 陆景行看著她,片刻之后,他轻轻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释然,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失落。“好。”他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不逼你。我会等你想清楚。” “谢谢你,景行。”苏晚感到一丝轻鬆。 “不用跟我说谢谢。”陆景行笑了笑,“我说过,我想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聊起了剧本和拍摄中的一些趣事,试图缓和气氛。苏晚也配合著,偶尔回应几句。 这顿“聊天”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结束时,陆景行坚持要送苏晚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苏晚婉拒。 “这么晚了,不安全。”陆景行坚持,“送你到楼下,我就走。” 苏晚没有再推辞。 两人走出酒店。夜风吹来,带著一丝凉意。陆景行去停车场取车。 苏晚站在酒店门口的路边等待。她抬头看了看夜空,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都失去了踪跡。陆景行的告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里,再次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需要时间。不仅是理清对陆景行和顾沉的感情,更是要应对眼前的危机。薛涵,林梦可,还有那份有问题的合约…… 陆景行的车开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就在苏晚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从酒店的另一个出口驶出,车窗降下,露出了顾沉的脸。 他的视线扫过站在酒店门口的苏晚,又看了看旁边陆景行的车,以及车里驾驶座上的陆景行。 顾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停留的时间,足够让苏晚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她和陆景行从酒店出来了? 顾沉没有说话,车窗很快升起,黑色的宾利加速,融入了夜色车流之中。 苏晚站在原地,手还放在车门把手上,动作僵住了。 陆景行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辆车,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再次提醒:“上车吧。” 苏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64章 借著演戏训斥她 车內空气凝滯。 苏晚坐在副驾驶座,视线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刚才顾沉那辆黑色宾利的车影,却反覆在她脑海里回放。他看见了。他看见她和陆景行一起从酒店出来。他会怎么想? “在想什么?”陆景行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晚回过神:“没什么。” 陆景行没有追问,车里的气氛再次安静下来。那一眼,顾沉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像深海的涡流,让她心惊。他是不是误会了?误会她接受了陆景行的告白? “到了。”陆景行的声音传来。 车稳稳停在苏晚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晚解开安全带。 “上去吧,早点休息。”陆景行说。 苏晚点头,推开车门下车,没有回头。她快步走进公寓大门,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远去。电梯上升,冰冷的数字跳动,如同她此刻的心跳,沉重而无序。 第二天,片场。 苏晚到得不算晚,化妆间里已经有了些人。她习惯性地寻找顾沉的身影,却只看到林梦可正围著导演说著什么。 她定了定神,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化妆师开始为她上妆。 顾沉是踩著开拍时间点进来的。他穿著戏服,面色平静,直接走嚮导演,听取今天的拍摄安排。他没有看苏晚,一眼都没有。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以往,他至少会和她打个招呼,或者视线交匯时点个头。今天,他好像完全没看到她这个人。 上午的拍摄主要是群戏,苏晚和顾沉有几场对手戏。 “开始!”导演喊道。 按照剧本,苏晚的角色需要主动走向顾沉的角色,递给他一样东西,並说出台词。 苏晚调整呼吸,走上前。她抬手,將道具递向顾沉。 顾沉接过道具,动作流畅,眼神却完全没有落在苏晚身上,而是看著道具,仿佛那才是他的对手。他的台词说得清晰,语调却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冰。 “卡!”导演皱眉,“顾沉,情绪不对。这里需要一点互动,你们是盟友,不是仇人。” 顾沉没有辩解,只说了句:“抱歉,再来一次。” 第二次,他依旧没有看苏晚,只是表情稍微柔和了零点零一分。 导演勉强通过了。 接下来的几场戏,只要是和苏晚同框,顾沉都维持著这种状態。他精准地完成自己的部分,却像在她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交流的可能。 苏晚感到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昨晚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问她?为什么直接给她判了刑? 午休时间,演员们各自散去吃饭休息。 苏晚没什么胃口,拿著剧本走到角落,想再熟悉一下下午的戏份。 她看到顾沉独自一人走向休息室。 机会。 苏晚放下剧本,快步跟了上去。“顾沉。”她在他身后开口。 顾沉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有事?” “昨晚……”苏晚想解释。 “我很忙。”顾沉打断她,“如果是私事,等拍完戏再说。” “可是……” “下午的戏份你准备好了?”顾沉反问,语气带著审视,“刚才的状態,不像准备好的样子。” 苏晚被他的话堵住,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这是在指责她工作不认真?因为私事影响了状態? “我……” 顾沉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休息室,关上了门。 苏晚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甚至不愿意给她一分钟。 不远处,林梦可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端著餐盘,走到顾沉的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 门开了,顾沉看到是她,没有立刻关上。 “顾老师,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不太舒服?”林梦可的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心,“要不要我帮你叫点清淡的外卖?” “不用。”顾沉的声音从门內传出。 “也是,可能不是身体不舒服。”林梦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顾沉听,“不过也难怪,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和別人出双入对,心里总会有点不痛快吧。” 顾沉没有说话。 林梦可继续说:“昨晚我也看到陆景行送苏晚姐回来了,就在楼下。陆景行对苏晚姐的心思,剧组谁看不出来呢?苏晚姐现在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时候,陆景行家世好,人也温柔,確实是个不错的依靠。”她顿了顿,“听说他们昨晚在酒店聊了很久呢,估计是……成了吧。” 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险些撞到林梦可的鼻子。 林梦可看著紧闭的门,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转身离开。 下午的拍摄继续。 有一场戏,是苏晚的角色遭遇陷害,情绪崩溃,需要顾沉的角色上前安抚。 开拍前,导演还在给苏晚说戏:“这里情绪要爆发出来,委屈,不甘,还有一丝绝望……” 苏晚点头,努力酝酿情绪。 “开始!” 镜头对准苏晚。她按照要求,將角色的崩溃演绎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按照剧情,顾沉应该走上前,轻轻拍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顾沉走了过来。 他站在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他的眼神里没有安抚,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他伸出手,却不是拍她的肩膀,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苏晚耳朵里,带著一种刺骨的寒意,“你选择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苏晚愣住了,眼泪还掛在脸上。他这是在……借著演戏训斥她? 导演也愣了:“卡!顾沉,你在干什么?台词错了!” 顾沉鬆开手,后退一步,脸上恢復了平静:“抱歉,代入角色太深,说错台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意外。 苏晚看著他,心口一阵阵抽痛。代入角色?还是在说给她听?选择的路?是指她选择了陆景行吗? 她想衝上去质问他,想把所有事情都摊开说清楚。但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看著,导演的脸色也不好看。 “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导演喊道。 顾沉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苏晚一眼。 苏晚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她看到林梦可站在不远处,正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著她,那同情里,却藏著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是林梦可。一定是她对顾沉说了什么。 第65章 我没有选择他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朝著林梦可走去。 “林梦可。”苏晚站定在她面前。 “苏晚姐,怎么了?”林梦可装作无辜,“刚才顾老师也真是的,怎么能说那么重的话呢,就算入戏也不能……” “你跟顾沉说了什么?”苏晚打断她,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说什么?”林梦可眨眨眼,“我能跟顾老师说什么呀?不过是看到他心情不好,隨便关心了两句。” “隨便关心?”苏晚逼近一步,“是不是提到了我和陆景行?是不是添油加醋说了昨晚的事?” “苏晚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梦可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昨晚我確实看到陆景行送你回来了呀。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苏晚气结。她知道林梦可故意扭曲事实,却抓不到实际的把柄。 “你是不是觉得,挑拨离间很有趣?”苏晚问。 “我没有,”林梦可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著委屈,“我只是觉得,既然你选择了陆景行,就该和顾老师保持距离,免得让他误会,不是吗?我也是为了顾老师好。” “我没有选择陆景行!”苏晚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恰好此时,调整完情绪准备回来的顾沉,走到了拐角处。他没有完全走出来,但足以听到苏晚最后那句话,以及她带著怒气的质问语气。他看到苏晚和林梦可面对面站著,气氛紧张。 他没有听到前因后果,只听到苏晚的激烈反驳和林梦可泫然欲泣的模样。在他看来,这更像是苏晚在恼羞成怒,在欺负林梦可。 顾沉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没有走过去,而是转身,朝著相反的方向离开。 苏晚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隨即消失。 他看到了。他看到她在“欺负”林梦可。他甚至不愿意过来听一句解释,就又一次给她定了罪。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痛苦席捲了苏晚。她看著顾沉消失的方向,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林梦可看到顾沉离开,目的达到,也不再偽装,低声对苏晚说:“你看,他根本不信你。” 苏晚没有理会她。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著空荡荡的走廊尽头。误会越来越深,像一张网,將她越收越紧。这段还没开始就布满荆棘的感情,真的要这样结束了吗? 她不知道。 这场戏是重头,刀光剑影,生死一线。 按照剧本,苏晚饰演的女侠需要挡开对手刺来的一剑,顺势滚地避开后续杀招。排练数次,武替和苏晚配合尚可。 正式开拍,摄影机对准,场记板落下啪。 气氛骤然紧张。 对手戏的武替演员攻势凌厉,长剑破空,直刺苏晚面门。苏晚拧身格挡,金属碰撞鏗鏘。她依循动作设计向侧后方翻滚,但就在她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那武替本该收势的脚,却重重踢在她支撑地面的手臂上。 剧痛。 苏晚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在道具石块上,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疼。她低头,戏服袖子被划破,手臂擦掉一大块皮,血渗出来,染红了布料。 “卡!”导演的声音充满怒气,“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围拢过来。 “导演,对不起,我、我没收住力,脚滑了一下。”武替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慌张。 导演走到苏晚身边:“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苏晚咬著牙,撑著坐起来,手臂的痛让她额头冒汗:“没事,处理一下就好。” “怎么可能没事!”导演看向武替,“你是怎么搞的?排练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武替低著头:“导演,我真不是故意的,地面有点滑……” 顾沉排开人群走进来,他刚刚结束另一组的拍摄。他看到苏晚手臂上的血跡,脸色瞬间冷下来。他几步走到那个武替面前:“你刚才踢到她哪里了?” 武替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问你踢到哪里了?”顾沉重复,声音不高,却带著压力。 “就是……就是手臂……”武替支吾著。 顾沉还想再问,苏晚开口:“顾老师,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清楚,这绝不是意外。林梦可。除了她,不会有別人。只是,她没有证据。武替一口咬定是失误,谁也奈何不了他。 顾沉看了苏晚一眼,没再追问那个武替,只对导演说:“先送她去处理伤口。” 导演挥挥手:“快,小张,带苏晚去医务室!” 李姐扶著苏晚站起来,看到那片血肉模糊,心疼得直抽气:“这怎么可能是不小心的!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苏晚没说话,任由李姐扶著往外走。经过林梦可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林梦可脸上带著关切:“苏晚姐,你没事吧?哎呀,怎么伤成这样,那个武替也太不小心了。” 苏晚看著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到了医务室,医生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苏晚一声没吭。 李姐在旁边看著,眼睛都红了:“小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肯定是林梦可搞的鬼!那个武替,早不失误晚不失误,偏偏跟你对戏的时候失误?我去找导演,一定要查清楚!” “李姐,”苏晚开口,“没有证据,怎么查?他咬死是意外,谁也没办法。” “那也不能让她这么得意!”李姐气愤,“她这次敢让人下这么重的手,下次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 “我知道。”苏晚垂下眼,“这件事,我会处理。”她需要证据,一个能让林梦可无法辩驳的证据。 李姐还想说什么,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顾沉站在门口。 他后面,还跟著一个人,陆景行。 两人似乎是一起赶过来的,在门口碰上了。顾沉看著里面的苏晚,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景行。陆景行也正看向顾沉。 空气凝滯。 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先进来。 第66章 你们怎么来了? 医务室的门无声敞开。 顾沉与陆景行並肩站在那里,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两人同样挺拔的身形。空气似乎瞬间凝固,像被无形的手攫住,连流动都停滯。顾沉看著病床上的苏晚,又侧过脸,视线与陆景行相撞。陆景行也正看著他,两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自有一股无声的较量在瀰漫。谁也没有先动,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苏晚看著门口这幅画面,手臂的痛楚似乎都麻木了一瞬。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来?她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混杂著意外、尷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移开视线,看向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打破了这片沉寂:“你们怎么来了?进来吧。” 话音落下,陆景行立刻迈步进来,几步就到了床边。他俯身看著苏晚的手臂,眉头紧锁,脸上全是担忧和自责:“小晚,怎么样?还疼不疼?都怪我,今天我要是在你那组就好了,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的语气急切,带著显而易见的关切。 顾沉隨后走了进来,他没有像陆景行那样靠近,只在几步处停下。他没说话,视线落在苏晚包扎好的手臂上,停留了几秒,又抬起看向她的脸。他的沉默比陆景行的急切更让苏晚心头一紧。她能感觉到他也在担心,那种担心沉甸甸的,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 苏晚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轻鬆些:“我没事,医生处理过了,小伤。”她对著陆景行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顾沉。她更在意顾沉此刻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也认为这只是个意外?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景行显然不信:“这怎么是小伤?流了那么多血。那个武替到底怎么回事?导演没把他怎么样?” “还在处理。”李姐在旁边插话,语气不善,“说是意外,谁信吶!” 苏晚收回思绪,轻轻摇头:“现在说这些没用。”她看向李姐,“李姐,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李姐立刻点头:“当然不能!我早就说了,肯定是林梦可搞的鬼!我现在就去找人打听那个武替的底细,看他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收什么不乾净的钱!” “嗯,”苏晚应声,“从他身上查起是对的。他既然敢收钱办事,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跡。”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回放受伤的那一幕。那个武替的动作,那个所谓的“脚滑”,现在想来,破绽百出。他滑倒的方向,发力的角度,都太刻意了,精准地將她踢向道具石,而且力道集中在她的右臂。这不是失误,这是计算。她需要证据,能把这计算摊开在阳光下的证据。 陆景行听著她们的对话,脸色沉下来:“林梦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晚睁开眼,没回答。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李姐拿出手机:“我认识几个场务,跟那些武行的人也熟,我去问问。”她走到一边打电话,压低了声音。 医务室里又安静下来。陆景行看著苏晚,欲言又止。顾沉依然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苏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沉默的关注,让她有些不自在,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她索性看向他:“顾老师,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顾沉:“应该的。”他顿了顿,又问,“需要休息多久?” “医生说这几天注意別碰水,动作幅度別太大就行,不影响拍摄。”苏晚回答。她不想因为这点伤耽误进度,更不想让某些人得意。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苏晚应道。 门被推开,林梦可走了进来,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惊讶:“苏晚姐,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哎呀,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她快步走到床边,视线在苏晚的手臂上扫过,隨即露出心疼的表情,“那个武替也太不小心了!导演没处罚他吗?这种失误太不应该了!” 她的声音娇柔,带著关切,眼神却在苏晚、顾沉和陆景行之间快速地转了一圈。 苏晚看著她。这幅惺惺作態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劳你掛心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这怎么是小伤呢?”林梦可夸张地说,“都流血了!苏晚姐你就是太能忍了。顾老师和陆少也来看你啦?大家都很担心你呢。”她试图表现得和苏晚关係亲近,同时又巧妙地点出顾沉和陆景行的在场。 苏晚心中瞭然。林梦可这是来试探虚实的。看看她的伤势到底如何,看看她是什么反应,或许还想看看顾沉和陆景行对这件事的態度。 “是啊,大家都很关心我。”苏晚语气平淡,“不像有些人,心思都放在別处。”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自然:“苏晚姐说什么呢?拍戏受伤是常事,但这次確实有点过分了。那个武替一定要好好查查,不能让这种不专业的人影响整个剧组。”她嘴上说著要查,眼神却闪烁不定。 “查是一定要查的。”苏晚接口,“毕竟,谁也不想下次再遇到这种『意外』。”她特意加重了“意外”两个字。 林梦可似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勉强笑了笑:“对,对,安全第一。苏晚姐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后面还有我的戏份。”她又转向顾沉和陆景行,“顾老师,陆少,我先走了。” 顾沉点了下头。陆景行没理她。 林梦可匆匆离开了医务室,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她一走,李姐也打完电话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小晚,问到了点情况。那个武替叫周勇,平时手脚还算乾净,没听说有什么劣跡。但是,有人说昨天晚上看到他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外面吃饭,鬼鬼祟祟的。” “陌生男人?”苏晚皱眉,“能形容长相吗?” “形容不出来,天黑,看得不真切,就说是中等身材,戴著帽子和口罩。”李姐摇头,“而且,今天早上,有人看到周勇去atm机取了一笔钱,看那厚度,数目不小。” 一笔钱。苏晚心头一动。时间点太巧合了。昨晚见面,今天失误,早上取现。这几乎可以肯定,周勇是收了钱,故意伤人。 “能查到给他转帐的人吗?”苏晚问。 李姐面露难色:“这个难。atm机取现,很难追踪源头。除非能拿到他昨晚见那个人的直接证据。” “那个男人……”苏晚沉思。会是谁?林梦可的助理?还是她另外找的人? 陆景行开口:“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找人去查那个周勇的银行流水,或者查查片场附近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戴帽子的人。” 苏晚看向他:“谢谢,不过暂时不用。我们先看看李姐这边还能不能问到更多消息。”她不想把陆景行牵扯进来太深,这件事,她想自己解决。 顾沉一直没说话,这时却忽然开口:“周勇今天拍摄前,有没有跟谁单独接触过?” 李姐想了想:“好像……没太注意。他今天来得挺早,在旁边候场,没见他跟谁特別交流。哦对了,林梦可的助理倒是给他递过一瓶水。” 一瓶水。这个细节很普通,但也可能不普通。 苏晚看向顾沉,他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线索。 “先养伤。”顾沉收回视线,对苏晚说,“其他事,慢慢来。” 苏晚嗯了一声。她知道急不来。但林梦可这次做得太过火,她绝不会善罢甘休。证据,她一定会找到。 李姐扶著苏晚躺下:“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陆景行也说:“我让助理送些补品过来。” 苏晚:“不用麻烦了。” 两人坚持,苏晚只好隨他们去。李姐和陆景行离开了医务室。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和顾沉。 短暂的沉默后,顾沉走到床边,拿起桌上医生开的药膏看了一眼说明。 苏晚看著他的侧脸,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又开始蔓延。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他是不是也觉得林梦可可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证据的事,问了也白问。 顾沉放下药膏,看向她:“疼得厉害就吃片止痛药。” 苏晚摇摇头:“还好,能忍住。” 顾沉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苏晚看著他,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67章 原来武替是临时兼职 李姐提著外卖回来时,面色比之前更沉。 “小晚,那个周勇的朋友说漏了嘴,”李姐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周勇最近手头突然阔绰,还清了之前欠下的赌债,还买了新手机。他那朋友奇怪,问他哪来的钱,他只说是做了个大活儿,拿了笔辛苦费。” 大笔资金。 苏晚靠坐在床头,手臂的伤处传来一阵钝痛。她没去碰那些食物。“辛苦费?什么样的活儿,能让他一夜暴富?” 李姐:“具体没说。但结合他昨晚跟陌生人吃饭,今天早上取钱,这事八九不离十。”她看向苏晚 “林梦可。” 李姐:“除了她,我想不到別人。只是……我们没有证据。atm取现,还是现金交易,怎么查?” 苏晚沉默。是啊,怎么查?对方做得滴水不漏。如果周勇一口咬定那是他凭本事赚的,或者乾脆消失,这条线就断了。 “他那个朋友,还能再问出点什么吗?”苏晚问。 李姐:“难。我已经旁敲侧击过了,再说下去,怕是会打草惊蛇。那朋友也不是傻子,估计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走廊隱约传来的脚步声。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李姐起身开门,门口站著的是薛涵,手里提著一个果篮,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 “苏晚姐,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薛涵走进来,把果篮放下,“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苏晚:“小伤,不碍事。谢谢你来看我。” 薛涵在她床边坐下:“都是一个剧组的,应该的。不过,这次真是太危险了,那个武替怎么回事?也太不小心了。” 苏晚看著她,没接话。 薛涵自顾自说下去:“剧组这边肯定要给你个说法的。不过,这种意外伤了,后续处理也麻烦。我认识环宇法务部的人,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或者,寰宇有合作的高级私立医院,后续復健什么的,肯定比这里条件好。” 她语气真诚,仿佛真心在为苏晚考虑。 “不用了,李姐会处理。这点小伤,养几天就好。” 薛涵假惺惺地说:“那怎么行?女演员身上留疤可不好。听我的,还是去大医院仔细检查一下,让公司出面,也能给剧组施压,让他们好好查查那个武替。”她顿了顿,“或者,你需要別的帮助,都可以跟我说,我跟寰宇那边熟。” 寰宇资本。又是寰宇。薛涵句句不离寰宇,是想把自己往那边拉拢。 “心意领了。真的不需要。” 薛涵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晚直接打断:“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儿。” 薛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起身,和李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李姐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什么关心你,我看是想拉你进寰宇资本的坑。” “她的小心思,藏不住。” 正说著,苏晚的手机响了,是顾沉。 她接起电话。 顾沉的声音传来:“周勇是临时找来的。” “临时?” 顾沉点了点头:“嗯,剧组原定的武替家里临时有事,周勇是武术指导这周临时找来顶班的,只签了短期兼职合同。” 临时兼职。 这个信息让苏晚心头一凛。一个临时工,刚来没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紕漏,还恰好是在跟她演对手戏的时候。这巧合未免太多了。 “我知道了。”苏晚掛了电话。 李姐也听到了,脸色更难看:“临时工?这就更可疑了!搞不好就是林梦可早就安排好的棋子,用完就扔,查都查不到长期的僱佣关係。” “必须查他的资金来源。”她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號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晚姐?稀客啊,找我啥事?” “小赵,帮我个忙。查个人最近的资金流水,特別是昨天到今天的进帐记录。” 小赵是苏晚以前认识的一个技术员,计算机玩得很溜。 “谁啊?身份证號或者手机號有吗?银行卡號也行。” 苏晚告诉了名字:“叫周勇,身份证號我让李姐想办法弄。他今天早上在xx银行的atm机取过一笔现金,数额不小。我想知道那笔钱是从哪个帐户转给他的。” “atm取现追踪源头有点麻烦,我试试看。不过晚姐,查个人隱私信息,这……不太合规矩啊。” 苏晚有些著急:“我知道,这事特殊。他可能收钱故意伤人,我是受害者。找到转帐记录是关键证据。” 小赵沉默了几秒:“行吧,晚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信息发我,我尽力试试。不过不能保证一定能查到,银行系统防护很严。” 苏晚表示感谢:“谢了,小赵。” 掛了电话,李姐也把刚弄到的周勇身份证號发给了小赵。 接下来是等待。 苏晚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林梦可、陌生男人、周勇、大笔现金、临时工……线索似乎很多,却又都指向死胡同。 一个小时后,小赵的电话打了回来,语气透著一股凝重和不解。 “晚姐,有点邪门。” 苏晚心一沉:“怎么说?” “我按你给的信息去查了。周勇名下几张常用的银行卡,昨晚確实有一笔五万块的匿名转帐记录,时间对得上。但是……” 苏晚想要问清楚:“但是什么?” “我想追踪那个转帐的源头帐户,发现对方设置了多重跳转和虚擬地址,绕了七八个弯,最后指向一个境外的空壳公司帐户,完全追不下去了。这操作……太专业了,不像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苏晚没明白具体情况:“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隱藏?” “非常刻意。而且,不止是转帐记录。我尝试查他更详细的通话记录和昨晚的行动轨跡,发现相关数据接口访问权限被提高了,还有几段关键时间点的基站记录像是被清理过。我这边刚一碰,系统就触发了警报,差点被反追踪。对方有高手在防护。” 第68章 被人刻意阻拦 苏晚的手指收紧。果然,对方早有准备,每一步都算到了,把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都抹得一乾二净。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小赵。注意安全,別再查了。”苏晚说。 小赵:“嗯,晚姐你也小心。这水比想像的深。” 电话掛断,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 李姐忧心忡忡:“连小赵都查不到……这可怎么办?林梦可背后肯定有人帮她,不然她自己没这个本事做得这么干净。” 苏晚没说话。她知道李姐说得对。林梦可背后的人,能量不小。这次不仅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更是布下了一个难以突破的防护网。 调查,陷入了僵局。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隱隱作痛,但比不上此刻心里的憋闷。 她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证据难寻,不代表就此罢休。 顾沉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病房,站在不远处。 他没问调查结果,只是走过来,拿起那支药膏。 “擦药。” 回到片场,日子並未因养伤而停滯。 顾沉也在。两人同在一个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他待她,比对场工还要疏离几分。除了必要的对戏,零交流。他看她的方式,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道具,准確走位,念完台词,然后迅速抽离。苏晚的手臂需要时间恢復,一些动作戏暂时搁置,文戏却不能耽误。她忍著痛,也忍著他这份刻意的冷淡。 调查周勇的事陷入僵局,对方抹去痕跡的手段太过专业,小赵那边已经停止。线索断了,苏晚心头压著一块石头。她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片场,在顾沉面前。 一场戏拍完,导演喊了休息。苏晚找了个角落坐下,李姐递给她保温杯。她拧开盖子,小口喝著温水,视线落在自己还缠著纱布的手臂上。 陆景行端著一杯咖啡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手臂好些了吗?”他问,语气温和。 苏晚抬头:“好多了,谢谢关心。” 陆景行:“別太累了,伤口需要静养。导演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这几天的戏份都做了调整,儘量避免大动作。” 苏晚心里划过一丝暖流,隨即而来的是沉甸甸的压力。他越是体贴周到,越让她觉得亏欠。回应二字,悬在心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只能低声说:“麻烦你了。” 陆景行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需要帮忙隨时开口。”他看著她,眼神专注,“晚晚,別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他的话语像一张柔软的网,带著安抚人心的力量。苏晚垂下眼睫,避开他的注视。她感受得到他话里的真诚,也感受到那份等待。这份等待,让她无所適从。 恰在此时,顾沉从不远处经过。他似乎刚结束和武术指导的沟通,手里还拿著剧本。他脚步顿了一下,视线短暂地扫过坐在一起的苏晚和陆景行,未作任何停留,甚至连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无,径直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那背影挺直,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漠然。 明明只是路过,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苏晚却望著他离开的方向,心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连带著手臂上未癒合的伤口也跟著一阵阵抽痛。她捏紧了手里的保温杯。无奈,还有无法言说的痛楚,瞬间將她淹没。 陆景行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顺著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顾沉的背影,隨即收回目光,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苏晚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有,可能坐久了有点累。”她不想让陆景行看出端倪,更不想在他面前剖析自己对顾沉那份复杂难明的心绪。 陆景行没再追问,只道:“那你多休息。” 接下来的拍摄,苏晚频频走神。顾沉依旧是那个样子,专业,精准,冷漠。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她的错觉。可心口的憋闷感却真实存在。她和他之间,隔著一层看不见的冰墙,坚硬,寒冷。 拍摄结束,回了住处。 李姐帮她处理手臂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上药,再重新包扎。“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苏晚:“还好,习惯了。”她顿了顿,忽然问,“李姐,你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的是安心,是妥帖,能在他身边彻底放鬆下来,这算不算喜欢?” 李姐正专注地打著结,闻言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看她:“听起来,更像是依赖,或者说,是找到了安全感。被人妥善照顾著,当然会觉得安心。” 苏晚沉默。陆景行给她的,確实是这种感觉。稳妥,可靠,像疲惫时可以倚靠的岸。 她又问:“那如果……对著另一个人,靠近了会紧张,分开了会惦记,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站得近一点,心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发堵,会难受,会疼呢?” 李姐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著她:“晚晚,那是在意。” “在意?” 李姐:“对。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才会因为他感到心痛。不在意的人,就算在你面前演一齣戏,你心里也波澜不惊。” 安全感……在意…… 苏晚低声重复著这两个词。陆景行是前者,妥帖周到,像一艘可以隨时停靠的港湾,温暖,平静。顾沉是后者,是风暴,是暗流,是让她心绪不寧、辗转反侧的根源。可那份在意,那份因他而起的痛楚,又如此清晰地拉扯著她。 她不懂。这种混乱矛盾的情感,到底算是什么?为什么安全感让她觉得亏欠,而那份带来痛楚的在意,却让她无法割捨? 李姐嘆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收拾好药箱:“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用,终究得你自己想清楚。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 苏晚:“嗯。” 李姐带上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的夜色。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她此刻的心情,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答案。手臂的伤在提醒她现实的麻烦还未解决,而心里的这团乱麻,似乎比追踪那个匿名帐户还要棘手。 她拿出手机,翻到顾沉的號码,指尖悬停在屏幕上,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她关掉手机屏幕,房间陷入黑暗。 第69章 状態很好 夜色沉沉,苏晚辗转难眠。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反覆几次,终究归於沉寂。脑子里纷乱的念头,一端是陆景行的安全感,另一端是顾沉带来的在意,中间还夹杂著手臂未愈的伤和悬而未决的麻烦。 正当她被这团乱麻困住时,手机倏地震动,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她的技术朋友,只有简短几个字,附带一个加密文件:搞定。速看。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坐起身,点开文件。需要密码,她输入了预设的口令。 文件解开,里面是几张截图,清晰地显示著一笔银行转帐记录。收款人帐户信息经过处理,但名字赫然是剧组那个武替。付款人的帐户信息同样被遮掩,可备註栏里,却留下了蛛丝马跡——一个缩写,指向林梦可的私人助理。转帐时间,就在她受伤前一天。 证据。 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证据。 苏晚拿著手机,手指微微发颤。她立刻下床,快步走到隔壁敲响了李姐的房门。 李姐睡眼惺忪地开门:“怎么了晚晚?伤口又疼了?” 苏晚把手机递过去:“李姐,你看。” 李姐接过手机,凑近屏幕仔细看著,脸上的困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这……这是真的?找到了?” 苏晚点头:“嗯,我朋友找到的,转帐记录。” 李姐反覆看了几遍,確认无误。“好,好!林梦可!真是她乾的!这个贱人!”她低声咒骂,隨即又抬头看苏晚,“晚晚,你想怎么做?” 苏晚沉默片刻,看著手机屏幕上那条清晰的记录,手臂的伤口似乎又隱隱作痛。她想起拍摄时的刁难,想起那些若有似无的排挤,想起林梦可那张虚偽的笑脸。 “李姐,”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想再忍了。” 李姐看著她眼底的决绝:“好。既然拿到了铁证,那就不用再顾忌什么。我们明天就找机会,把这东西捅出去!我看她林梦可还怎么装!”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李姐才拿著备份好的证据离开。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苏晚却再无睡意。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將开始。她知道,这一天,或许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但她不后悔。有些事,退让换不来安寧,只能迎头痛击。 白天的拍摄任务很重,有一场是苏晚饰演的角色得知亲人噩耗的重头戏,需要极强的情感爆发力。 导演讲完戏,现场安静下来,所有机器准备就绪。 苏晚站在场地中央,周围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远处是导演和监视器,顾沉也站在导演身后不远处,一如既往地旁观。 她闭上眼睛,没有去想角色设定中的悲痛,而是將这几日积压在心头的种种情绪调动起来——被陷害的委屈,等待证据时的焦虑,对未来的迷茫,以及那份让她心绪不寧的在意和隱痛。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苏晚睁开眼。 起初是茫然,听到传讯者带来的消息,她的身体轻微一晃,脸上血色褪尽。接著是难以置信,她微张著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没。眼泪先是无声地滑落,一颗,两颗,继而匯成奔流,她身体剧烈地颤抖,却死死咬著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最后,她像是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肩膀剧烈耸动,无声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绝望而悽厉。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她压抑的哭泣声。 导演盯著监视器,忘了喊停。 顾沉站在那里,看著镜头里那个脆弱又痛苦的身影,看著她眼泪不断滚落,看著她因过度悲伤而颤抖的身体。他原以为她会借著这场戏宣泄自己的委屈,会哭得歇斯底里。但他看到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更具有层次感的痛苦演绎。这和他印象中那个只会惹麻烦、情绪外露的苏晚,截然不同。 他注意到,今天的苏晚,眉宇间没有了前几日的愁云惨雾。即使在演这样一场悲伤的戏,戏外准备时,她的状態是平静的,甚至带著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篤定。她没有愁眉苦脸。这一点,让他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鬆快了一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卡!好!非常好!”导演终於回过神,激动地站起来,“苏晚,这条太棒了!情绪,节奏,都无可挑剔!”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鼓掌,被她的表演所感染。 苏晚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助理赶紧递上纸巾和水。她擦了擦眼泪,情绪还有些没抽离出来,眼眶红红的。 她下意识地朝顾沉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那视线似乎比平时停留的时间长了那么一点点。 苏晚很快移开目光,接过水喝了一口。 顾沉也收回了视线。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苏晚的判断,是否真的掺杂了太多个人偏见?仅仅因为一些传闻和她偶尔的笨拙,就认定她没有实力,態度轻慢。今天这场戏,证明她是有潜力的,甚至是很有天赋的。他对她的態度,是不是太过苛刻和不公? 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冰墙,似乎在刚才那场戏带来的震撼和此刻短暂的对视中,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虽然微小,却真实存在。 拍摄继续。 苏晚的状態很好,接下来的几场戏也相当顺利。她不再像之前那样频频走神,而是专注投入。有了证据在手,心里那块大石落了地,整个人都轻鬆不少,连带著表演也更自信流畅。 休息间隙,李姐凑过来低声说:“都安排好了,等下午收工,我们就把东西发给几家相熟的媒体。” 苏晚点头:“好。” 她看向不远处的林梦可,对方正和助理有说有笑,丝毫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苏晚端起水杯。 第70章 想一次性解决 收工时间临近,剧组人员开始收拾东西。苏晚拿著手机,迈步走向林梦可。 林梦可正和几个演员说话,见苏晚走过来,脸上笑容淡了一些。 “有事吗?”林梦可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走到林梦可面前,停下脚步。周围一些工作人员和演员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晚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著几张截图。她没有说话,只是將手机递到林梦可眼前。 林梦可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她手里的水杯轻微晃了一下,水差点洒出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梦可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晚平静地说:“这是你助理的银行转帐记录,收款人是薛涵的助理。时间,是剧本泄露的前一天。” 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转帐记录?” “什么剧本泄露?” 林梦可强作镇定,嘴唇动了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证明不了什么。” “哦?是吗?”苏晚的语气没有起伏,“那这几张呢?” 她又滑动手机屏幕,露出另外几张截图。那是她和薛涵助理的聊天记录,以及薛涵助理髮来的收款帐户信息。 “这是薛涵助理亲口承认,是你指使她做的。她还提供了你给她助理转帐的记录。”苏晚说。 林梦可的脸色更白了,身体微微发抖。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发现很多人都在看著她,窃窃私语。 “你、你胡说!你陷害我!”林梦可声音尖锐起来,试图反驳,“这些都是偽造的!是p的!” 苏晚没有爭辩,只是將手机屏幕转向周围的人:“大家可以看看,有技术的人可以鑑定一下。现在银行转帐都有记录,查起来並不难。” 人群中有人上前,接过苏晚的手机仔细查看。 “这……这看起来是真的啊。” “天哪,竟然是林梦可?” “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泄露剧本,原来是有人搞鬼。” 议论声越来越大,林梦可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盯著,无处遁形。 她感到头晕,想要逃离这里,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 “林梦可,你有什么好说的?”导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刚才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听到了苏晚的话,看到了手机上的证据。 导演的脸色很不好看。剧本泄露的事情让他大为光火,损失不小。 林梦可看到导演走过来,身体一僵。 “导演,我……我没有。”她还在试图否认,声音虚弱。 导演走到她面前,看著她苍白的脸:“证据摆在这里。你以为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吗?剧组的规矩你忘了?泄露剧本,损害剧组利益,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我一时糊涂,导演,我错了。”林梦可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导演的眼睛。她知道再狡辩也没有用。 “一时糊涂?你这是蓄意破坏!”导演的声音提高了,“这次看在你是初犯,又是女演员,给你一个机会。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向剧组所有人道歉。如果再有下次,立刻滚出剧组,我保证你在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 林梦可身体一震,脸上露出屈辱和怨恨的表情。她低著头,声音蚊子一样:“是,导演,我错了。” 苏晚站在一旁,看著林梦可的反应。她知道林梦可表面认错,心里肯定不服气。 任务完成。心中的一块大石终於落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鬆。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但看向苏晚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怀疑和轻视,而是带著一种审视和好奇。 她听到有人小声说:“看不出来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做事这么干脆。” “是啊,直接拿出证据,把人堵得死死的。” “这下林梦可该老实了吧。” 苏晚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她收回手机,转身准备回休息区。 她注意到顾沉站在不远处,一直看著这边。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情绪,但苏晚觉得他看她的时间比平时长。 苏晚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想,他现在是怎么看她的?是觉得她心机深沉?还是觉得她有能力? 她没有过去,也没有和顾沉打招呼。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助理赶紧递上水。 “苏晚姐,你太厉害了!”助理小声说,脸上带著崇拜。 苏晚只是喝水,没有说话。 顾沉看著苏晚的背影。她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和刚才演戏时跪在地上的脆弱模样判若两人。他想起刚才那场哭戏,她的表演层次感。再看看此刻她处理问题的冷静和果断。 这真的是他之前认为的那个只会惹麻烦的苏晚吗?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完全错了。他对她一直带有偏见。 他想起她之前受到的委屈,她没有辩解,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收集证据。直到今天,她才一次性爆发出来。 顾沉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对苏晚的好奇心越来越强。他想了解她,了解她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想法。 他突然想到,等这部戏拍完,他有一段休息时间。他想去日本看樱。 他鬼使神差地想,要不要约她一起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未对任何女演员產生过这样的想法。 他看著苏晚,她正在和李姐说话,脸上带著一丝放鬆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却让他觉得很舒服。 另一边,林梦可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將门反锁。她再也忍不住,將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苏晚!你等著!”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 “薛姐,是我,梦可。”她的声音带著哭腔。 “怎么了?”薛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苏晚她……她把我做的那些事都揭穿了!她有证据!”林梦可带著哭腔说,“她把转帐记录和助理的聊天记录都拿出来了,导演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还威胁要把我赶出剧组!” 薛涵沉默了几秒钟。 “废物!”薛涵骂道,“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薛姐,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林梦可哭著说,“现在怎么办?苏晚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导演也不会再给我好脸色了。” “慌什么?”薛涵的声音冷了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哭有什么用?你不是想报仇吗?想让苏晚付出代价吗?” “想!”林梦可立刻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好。”薛涵说,“她不是想踩著你上位吗?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你把具体情况告诉我,我们好好计划一下。这次,我要让她彻底身败名裂!” 林梦可听到薛涵的话,精神一振。她知道薛涵在圈子里的能量。有薛涵帮忙,苏晚肯定不是对手。 她立刻將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薛涵。 薛涵听完,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不过也好,她现在得意,等摔下来的时候才更惨。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她不是有证据吗?我们也可以製造证据。而且,这次要玩儿点大的。” 林梦可听到薛涵的话,心里燃起了希望。她知道,苏晚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苏晚,她並不知道新的危机正在酝酿。她只觉得心头轻鬆,想著收工后要去好好吃一顿。 李姐看著苏晚轻鬆的神色,也跟著高兴:“你啊,就是太能憋。早点把这些事解决了多好。” 苏晚笑了一下:“这不是想一次性解决吗?省得麻烦。”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梦可,对方正低头打电话,看不清表情。苏晚知道林梦可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也不怕。她现在手里有底牌,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小角色了。 剧组继续拍摄,苏晚的状態越来越好。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力量。她知道,自己的演艺事业,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顾沉看著她,脑海中浮现出日本樱的画面。他想,如果她能一起去,也许会是不一样的旅行。 他没有立刻付诸行动,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第71章 报復 夜色渐深,片场收工的喧囂远去。 林梦可掛断电话,手机屏幕的光映著她扭曲的快意。薛涵的声音还在耳边迴响:“她想踩著你?那就让她摔得粉身碎骨。道具……找个不起眼的,让她在最重要的戏上出丑。” 她想起薛涵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透著狠毒。收买道具组那个手脚不乾净的助理小刘,只需要一点钱,就能让苏晚精心准备的重头戏变成一场笑话。林梦可哼了一声,苏晚,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几天后,剧组按计划拍摄一场苏晚的关键戏份。这场戏是角色命运的转折点,需要藉助一个传家玉佩来推动剧情。苏晚为此准备了很久,情绪酝酿得恰到好处。 导演喊了“开始”。 摄影机对准苏晚,她一身素色长裙,站在布景的窗前,眼神中情绪层层递进。按照剧本,她此刻应该从怀中拿出那块【传家玉佩】,睹物思人。 她伸手入怀,动作流畅。然而,当她拿出那所谓的【传家玉佩】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剧本里描述的温润古朴的玉佩,而是一块粗糙的、明显是临时替代的塑料仿製品,上面甚至还有毛边。 “卡!”导演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寂静,他皱著眉站起来,“道具!怎么回事?玉佩呢?” 道具组长连忙跑过来,脸色发白:“导演,我……我检查过的,早上还好好的,就是这个……” “好好的?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的』?”导演拿起那块塑料片,“这东西能拍吗?你告诉我,这怎么拍特写?观眾是傻子吗?” 道具组长满头大汗,看向旁边的助理小刘。小刘眼神躲闪,不敢说话。 苏晚站在原地,看著那块劣质的塑料,心里瞬间明白了七八分。她没有去看角落里试图隱藏自己幸灾乐祸表情的林梦可。 “导演,”苏晚开口,“现在追究责任也来不及了。能不能想想补救的办法?” 导演烦躁地挥手:“怎么补救?这玉佩是关键道具,后面好几场戏都要用。现在去哪里找个一模一样的?重新定製要多久?整个剧组等吗?” “也许不用一模一样。”苏晚走上前,拿起那块塑料,“这场戏的关键在於『信物』这个概念,以及角色看到它时的情绪。我们可以不可以……”她停顿了一下,思考著,“……调整一下镜头?比如用中景或者远景带过拿出玉佩的动作,重点捕捉我的表情反应。特写部分,能不能用后期或者……我们临时找一块质地相似的玉石,哪怕形状不同,只要光泽质感对,拍摄一个局部特写,后期再想想办法?” 她的话条理清晰,提供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导演听著,眉头稍微鬆开了一些:“临时找?现在去哪找?” “我去问问。”苏晚转向李姐,“李姐,你人脉广,问问附近有没有古玩市场或者玉石店,看能不能租借到一块合適的,不需要完全一样,质感好就行。” 李姐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去联繫。” 道具组长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我对手头现有的道具再进行改造,看能不能打磨一下,至少让它在镜头里不那么假。” 导演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忙碌起来的眾人,最终点了头:“好,先这样处理。灯光、摄影准备备用方案。其他人,原地休息,隨时待命!” 现场的混乱暂时平息,但气氛依旧紧张。 苏晚走到一边,拿起水杯喝水。她能感觉到林梦可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她內心冷笑,手段还是这么低劣。损坏道具?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未免太小看人了。这次,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动。 她看见助理小刘低著头,被道具组长训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苏晚想,收买这样一个人,林梦可大概也没多少心思。 休息的间隙,李姐拿著手机,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 “苏晚,你看这个。”李姐把手机递给她。 屏幕上是几个娱乐营销號发布的新內容,標题耸动——“知情人爆料:苏晚片场耍大牌,故意刁难新人演员”“苏晚背景神秘?抢角风波背后另有隱情”“扒一扒苏晚的黑歷史,为上位不择手段”。 內容添油加醋,將之前林梦可自导自演的事件歪曲成苏晚仗势欺人,还配上了一些模糊不清、断章取义的片场照片。更恶毒的是,有些文章开始影射苏晚有不正当关係,才能屡次获得资源。 “这……”李姐气得手抖,“这肯定是薛涵搞的鬼!她这是要彻底毁了你!” 苏晚平静地翻看著那些文章和下面的评论。评论区已经涌入大量水军,言辞污秽,不堪入目。 “她倒是捨得下本钱。”苏晚放下手机,语气没什么起伏,“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这怎么办?要不要发声明澄清?”李姐焦急地问。 “澄清?现在澄清,只会被他们说是洗白,引来更多攻击。”苏晚摇头,“他们既然想泼脏水,就让他们泼。剧组这么多人看著,事实是怎样,大家心里有数。至於网上的……”她顿了顿,“让他们闹。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內心並非毫无波澜。这些污衊像针一样刺人。但她更清楚,此刻慌乱或者愤怒,正中对方下怀。薛涵和林梦可就是想看她崩溃失態。她偏不。 “可是……”李姐还是担心。 “李姐,別担心。”苏晚说,“专心拍戏。作品是最好的回应。只要戏好了,这些杂音早晚会消失。” 不远处的顾沉將这一切看在眼里。从道具出问题,到苏晚冷静地提出解决方案,再到她面对网络攻击时的镇定,都让他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她会更慌张,或者至少会显露出愤怒。但她没有。她像一棵柔韧的竹子,风再大,也只是弯一弯,从未折断。 他想起那个去日本看樱的念头。或许,和这样一个人同行,旅途会很有意思。 导演那边传来声音,示意道具临时处理方案差不多了,准备重新拍摄。 苏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戏服,走向镜头前。林梦可站在阴影里,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怨毒。 苏晚没有回头。 拍摄重新开始,意外却接踵而至。 一场需要精確走位的群戏,负责拉威亚的师傅手一滑,苏晚险些撞到布景的假山。幸好她反应快,及时稳住身形,才没受伤。导演喊了“卡”,脸色铁青。道具组的人围上去检查设备,又是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导演的声音透著压抑的怒火。 威亚师傅连连道歉:“手滑了,导演,对不住,对不住!” 苏晚站定,调整呼吸。她看向人群外的林梦可,对方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裙摆,仿佛事不关己。又是巧合?苏晚不信。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就是人为。 下午,一场重要的室內对手戏。按照剧情,苏晚需要拿起桌上的【青釉茶盏】。她手指刚触碰到茶盏,那看似完好的器具竟毫无预兆地碎裂开来,碎片划过她的指尖,渗出血珠。 “嘶……”李姐倒抽一口气,连忙拿纸巾衝过来,“怎么样?伤到哪了?” 苏晚看著指尖的血痕,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事,小伤口。”她抽过纸巾按住。 道具组长这次是真的慌了,跑过来检查碎片:“这…这茶盏之前检查过,是好的啊!怎么会自己碎了?” 苏晚接过李姐递来的创可贴,自己贴上。“可能本身就有细微裂痕,没注意到吧。”她语气平静,看向道具组长,“麻烦再准备一个备用的。” 剧组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接二连三的出错,傻子都看出不对劲了。工作人员们窃窃私语,看向林梦可的视线也多了些探究。林梦可依然掛著无辜的表情,偶尔还对苏晚投来“关切”的询问。 苏晚內心冷漠。这种低级的伎俩,除了拖慢进度,噁心人,还有什么用?薛涵和林梦可大概觉得,只要不断製造麻烦,就能让她心態失衡,在片场出错,或者乾脆让她无法完成拍摄。天真。 休息时,李姐拿著平板,脸色比之前更难看。“苏晚,又来了,而且…更过分了。” 平板上是新一轮的网络攻击。除了之前的耍大牌、抢角色,这次又多了新的“罪名”。有人匿名“爆料”,声称苏晚大学时期就作风有问题,为了资源不择手段,甚至贴出了一些经过模糊处理、真假难辨的“证据”照片。还有文章直接点名,质疑她和某位投资人关係匪|浅,暗示她的角色都是“睡”来的。用词极尽侮辱。 评论区彻底沦陷。水军和被煽动的黑粉如同蝗虫过境,谩骂、诅咒,污言秽语刷满了屏幕。苏晚的粉丝们奋力反击,试图解释、澄清,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零星的理智评论被扣上“洗地”、“脑残粉”的帽子,遭到围攻。 【苏晚滚出娱乐圈】的词条甚至被刷上了热搜榜末尾。 “她们疯了!她们是彻底不想要脸了!”李姐气得声音发颤,“这简直是人格谋杀!报警!我们必须报警!” 苏晚慢慢滑动屏幕,看著那些扭曲事实的文字和不堪入目的评论。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將她溺毙。她確实感觉到了疲惫,还有一种被恶意包围的窒息感。但放弃?不可能。 第72章 转 机 “报警?证据呢?”苏晚反问,“这些匿名爆料,捕风捉影,怎么立案?就算立案,调查取证需要多久?等结果出来,黄菜都凉了。”她放下平板,“她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毁掉我的公眾形象,干扰我的工作。” “那怎么办?就任由她们这么泼脏水?”李姐急得团团转。 “当然不。”苏晚说,“李姐,你现在去做两件事。第一,继续收集证据。重点查林梦可和小刘,还有那个道具组长之间有没有异常的资金往来或者联繫记录。薛涵那边,查她最近和那些营销號的接触情况。做的隱蔽点,不要打草惊蛇。” 她想,林梦可收买小刘,大概率会留下痕跡。薛涵买通营销號,也总有蛛丝马跡。只要找到切实的证据,就能反击。 “第二,”苏晚继续道,“联繫我的粉丝后援会负责人,告诉他们,稳住心態,不要和黑粉、水军硬碰硬。让他们整理澄清重点,但暂时不要大规模刷屏,避免被对方带节奏,反过来污衊我们控评。保存好那些恶意誹谤、人身攻击的截图。” 李姐用力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还有,”苏晚补充,“告诉粉丝们,谢谢她们。让她们相信我,安心等。” 李姐离开后,苏晚一个人坐在角落。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陆景行的对话框。她很少主动联繫他寻求帮助,但这次,对方的攻击已经触及底线。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遇到点麻烦,网络上的舆论……】 还没等她发送,陆景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网上的事,我看到了。”陆景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別担心,我已经让团队处理了。” 苏晚微怔:“你……” “几家主流媒体的娱乐版负责人,我打过招呼了。对於那些没有事实依据的黑料,他们不会跟进报导。至於那些营销號……”陆景行顿了顿,“我已经让法务部发函,要求他们刪除不实信息並道歉,否则將追究法律责任。” 苏晚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谢谢。” “跟我还用说谢?”陆景行那边似乎笑了笑,“你安心拍戏,外面的事,交给我。” 苏晚嗯了一声,掛了电话。陆景行的介入让她暂时鬆了口气,但她清楚,这只是压制,不是解决。只要薛涵和林梦可不收手,麻烦就不会停止。 另一边,顾沉也在书房里打著电话。他的语气平淡,內容却不简单。“查一下星辉娱乐最近的资金动向,特別是薛涵的个人帐户。还有,剧组那个道具组长,以及一个叫小刘的助理,查查她们的通讯和银行记录。”他掛了电话,看著窗外。苏晚在片场的镇定,让他印象深刻。帮她一把,不算什么。 片场的气氛並未因陆景行的介入而立刻好转。网络上的黑料暂时被压下去了些,但剧组內部的暗流仍在涌动。下午的拍摄,一场苏晚和林梦可的对手戏,林梦可频频出错,不是念错台词,就是站错位置,一场简单的戏ng了七八次。 导演的耐心终於耗尽:“林梦可!你能不能专心点?这点词都记不住吗?” 林梦可泫然欲泣:“对不起导演,我…我可能是被网上的事情影响了,状態不好。”她说著,还瞟了苏晚一眼,意有所指。 苏晚面无表情。她看出来了,林梦可这是故意拖延,用这种方式继续给她製造麻烦,同时还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休息十分钟!”导演烦躁地挥挥手。 李姐趁机走过来,低声对苏晚说:“查到一点东西。那个小刘,最近帐户上確实多了一笔不明来路的钱,数额不大,但时间点很可疑,就在道具第一次出问题的前两天。道具组长那边,暂时没发现大额资金,但他和一个陌生號码联繫频繁。” “能查到那个號码是谁的吗?”苏晚问。 “正在查,有点难度,对方很谨慎。”李姐说,“不过,查小刘银行流水的时候,异常顺利,像是有人提前打通了关节。” 苏晚心里一动,想到了顾沉。是他吗?她没多问。“继续查,特別是那个陌生號码。还有薛涵那边,不能放鬆。” “我明白。”李姐点头。 十分钟后,拍摄继续。苏晚调整好状態,重新走到镜头前。林梦可也收敛了些,没再出明显的差错。 黄昏时分,一天的拍摄终於结束。苏晚卸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林梦可也走了过来,脸上带著虚偽的笑:“苏晚姐,今天辛苦了。真不好意思,下午状態不好,耽误大家时间了。” 苏晚停下脚步,看著她。“没关係,毕竟不是谁都有专业的素养。”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僵住。 苏晚没再理会她,径直朝保姆车走去。 夜色沉沉,酒店房间內灯光明亮。 李姐將一个加密u盘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都在这里了。” 苏晚拿起u盘,连接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弹出几个文件夹。 【聊天记录截图】、【银行转帐流水】、【营销號合作协议】。 她点开聊天记录,薛涵和几个知名营销號负责人的对话框出现。內容直白,涉及如何发布黑料、引导舆论、支付酬劳。还有薛涵与林梦可的私聊,討论如何利用道具问题和网络水军给苏晚製造麻烦。 接著是转帐流水,几笔不大不小的金额,从薛涵控制的一个空壳公司帐户,转给了营销號负责人,以及那个助理小刘。时间点与黑料爆发、道具出事的时间完全吻合。 “营销號那边很配合,收了钱,薛涵让他们刪帖道歉,他们也照做,但私下把这些原始记录卖给了我们。”李姐解释,“小刘那边,大概是心虚,或者收了別人的好处,我们的人一接触,她就把和林梦可助理的联繫记录、以及收到钱的经过都说了。道具组长那边,还是没直接证据,但他和薛涵助理的通话记录很密集。” 苏晚看著屏幕上的內容。这些东西,足够將薛涵和林梦可钉死。 “薛涵做事,不够乾净。”苏晚评价。或许是以前太顺,或许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怎么办?直接交给陆总或者…顾先生?”李姐问。她知道苏晚背后有人,但不確定是谁,也不確定苏晚想怎么处理。 “不。”苏晚合上电脑,“他们能压下去,也能被对方用同样的手段反击。我要一次解决。” 她需要一个公开的场合,把一切摊开。 “准备新闻发布会。”苏晚说。 李姐一愣:“发布会?我们自己开?” “对。联繫场地,通知媒体,就说明天下午,我要澄清最近的所有不实传闻。”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薛涵那边狗急跳墙……”李姐有些担忧。娱乐圈里,这种撕破脸的方式,通常两败俱伤。 “她已经跳了。”苏晚站起身,“我再忍让,她只会以为我软弱可欺。” 她走到窗边,看著楼下的车水马龙。陆景行能帮她压制,顾沉能帮她调查,但最终站出来面对的,必须是她自己。这件事,因她而起,也必须由她来了结。 “就这么定了。”苏晚语气平静。 李姐不再劝说,开始打电话安排。 第二天下午两点,酒店小型宴会厅挤满了记者。长枪短炮对准发布台中央的位置。 苏晚穿著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独自一人走上台。没有经纪人陪同,没有律师。 闪光灯不停闪烁。 她坐下,面前只放了一支话筒和一台连接了投影仪的笔记本电脑。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苏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稳定。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我知道,最近关於我的传闻很多。剧组道具失灵,网络上来源不明的指控,给剧组和关心我的人带来了困扰。今天召开发布会,只有一个目的,澄清事实。” 她没有多余的铺垫,直接操作电脑,將【聊天记录截图】投到大屏幕上。 “大家请看。这是星辉娱乐高管薛涵女士,与几位营销號负责人的部分聊天內容。” 清晰的对话框,薛涵指示如何捏造苏晚的黑料,如何引导负面评论,以及支付费用的討论。 记者席发出一阵低低的譁然。 苏晚切换到下一张:“这是薛涵女士与林梦可小姐的部分聊天记录,討论如何利用剧组道具製造『意外』,嫁祸於我。” 屏幕上,林梦可抱怨苏晚抢戏,薛涵安抚她,並暗示会给她“出气”。 接著,是【银行转帐流水】。清晰的转帐时间、金额、收款方(部分隱去隱私信息,但指向营销號和小刘)。 “这些转帐记录,时间点与网络黑料爆发、剧组道具出现问题的时间,高度吻合。”苏晚陈述。 她没有使用任何煽动性词语,只是平静地展示证据,陈述事实。 “至於剧组那位助理小刘,她已经承认收受林梦可方面的指使和金钱,故意更换道具。相关证词,我们已经提交给警方。” 台下记者开始骚动,提问声此起彼伏。 “苏晚小姐,请问这些证据来源可靠吗?” “请问你和薛涵、林梦可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吗?” “星辉娱乐对此知情吗?” 苏晚抬手示意安静。“所有电子证据,均已做公证,欢迎检验。我与薛涵女士、林梦可小姐並无私人恩怨,工作上的分歧,不应通过这种手段解决。至於星辉娱乐是否知情,这个问题,应该去问星辉娱乐。” 她站起身:“我今天展示的,是事实。我相信公眾自有判断。后续,我的律师会处理相关法律事宜。感谢大家。” 说完,她微微鞠躬,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从侧门离开,留下身后一片喧囂和闪光灯。 回到保姆车上,李姐立刻递过手机:“爆了!全网都在討论!风向完全变了!” 苏晚接过手机,热搜前几条全是与发布会相关的词条。 #苏晚公开证据# #薛涵林梦可聊天记录# #星辉娱乐回应# #林梦可滚出娱乐圈# 点开评论区,之前谩骂她的言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薛涵和林梦可的谴责,以及对苏晚遭遇的同情和支持。 “原来是贼喊捉贼!林梦可太噁心了!” “薛涵作为高管,手段这么脏?” “心疼苏晚,一个人扛下所有。” “星辉娱乐赶紧出来回应!” “星辉那边发了个声明,说会內部调查,严肃处理。”李姐刷著手机,“薛涵和林梦可的微博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苏晚放下手机。“意料之中。” “不过,”李姐话锋一转,“刚才收到消息,薛涵那边好像想通过別的渠道放点你的『黑料』出来反击,但奇怪的是,刚有点风声,就没动静了,像是被什么压下去了。” 苏晚手指微动。是陆景行,还是顾沉?她没有问。 “盯著她们的动向。这场仗,还没打完。” “是。” 第二天回到片场,气氛明显不同。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少了猜疑,多了些敬佩和善意。导演的態度也缓和许多。 下午拍摄一场重要的內心戏。苏晚饰演的角色经歷了巨大的变故,情绪复杂,需要极强的爆发力。 开拍前,导演特意走过来:“苏晚,这场戏很重要,放轻鬆,按你的理解来。” 苏晚点头。 “action!” 镜头聚焦在她脸上。她站在窗前,背影萧索。几秒后,她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泪水,但眼神里的痛苦、挣扎、不甘,层层递进,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抬手,轻轻抚摸著道具【玉佩】,动作带著无限的留恋和决绝。 “cut!好!非常好!”导演激动地站起来,“这条过了!情绪太到位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鼓掌。 苏晚走出镜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林梦可今天没来片场,听说是请了病假。 拍摄非常顺利的结束。苏晚卸妆出来,李姐迎上来:“林梦可那边发了个道歉视频,哭哭啼啼的,说是一时糊涂,被有心人利用了,把锅甩给了薛涵和那个助理。” 苏晚脚步未停。“嗯。” 这种苍白的辩解,已经无人相信。 她坐进车里,闭上眼睛。发布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法律程序,以及星辉娱乐內部的博弈。 车子启动,平稳地匯入车流。 第73章 日本之行 车內安静。 苏晚靠著座椅,闭目。 发布会的画面、网络上的评论、片场的议论,如同潮水般涌来,又缓缓退去,留下一片空旷的疲惫。胜利了吗?似乎是。 但代价是精神的极度损耗,她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太久的弦,隨时可能断裂。 回到酒店,李姐还在处理后续事宜,电话不断。 苏晚走进臥室,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昏暗,只有空调低微的运行声。她走到床边,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 她不想思考薛涵,不想思考林梦可,也不想思考星辉娱乐的內部调查会有什么结果。那些事情,律师会跟进,李姐会处理。此刻,她只想逃离。 一个念头浮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安静几天。日本。这个念头冒出来,便扎了根。她需要一段完全属於自己的时间,修復耗损的心神。 李姐打完电话进来,看到苏晚坐在床边,神色倦怠。“晚,没事吧?发布会很成功,后续我们按计划走就行。” 苏晚抬起头。“李姐,我想休个假。” 李姐愣了一下。“休假?现在?官司还没……” “我知道。”苏晚打断她,“但我需要休息。现在。”她的语气平静,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姐看著她苍白的脸,以及那份不容置喙的疲惫,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好。你想去哪里?我帮你安排。” “日本。我自己去。” “一个人?”李姐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现在风口浪尖,谁知道薛涵她们会不会狗急跳墙?而且你一个人在国外,万一……” “我需要一个人。”苏晚重复。不是请求,是陈述。“找个安静的地方待几天。” 李姐看著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没有。只有沉静的坚持。她知道苏晚的性格,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改变。“日本哪里?行程怎么安排?签证……” “我自己来。”苏晚拿出手机,“订票,办签证,很快。” 李姐还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嘆息。“好吧。但是,必须保持联繫,每天报平安。遇到任何事情,立刻打电话给我。” “嗯。”苏晚应允。 李姐出去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苏晚打开订票软体,搜索去东京的航班。指尖滑动屏幕,动作流畅。订票,確认,支付。一气呵成。然后是酒店。她选了一家位於京都郊区、评价安静的传统旅馆。做完这些,她才感觉紧绷的神经鬆弛少许。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景行的来电。 她接起。“餵。” “要休假?”陆景行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嗯。” “一个人去日本?” “是。” 那边沉默几秒。“我陪你去。” “不用。”苏晚回答得很快,“我想一个人静静。” 陆景行顿了顿。“苏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薛涵那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晚语气不变,“她们想在国內动手,已经被压下去了。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更难。而且,我只是去放鬆几天。” “放鬆有很多种方式。”陆景行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没必要选择最冒险的一种。” “对我来说,这是最需要的一种。”苏晚看著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谢谢你的好意。我需要独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久到苏晚以为他会掛断。“……好。注意安全。有任何事,隨时联繫我。” “嗯。”苏晚掛了电话。 她靠回床头,闭上眼。陆景行的关心是真实的,但她此刻无法接受任何人的陪伴,那会让她觉得不自在,无法彻底放鬆。她需要的是绝对的、不被打扰的寧静。 手机又震动一下,是一条新消息。来自顾沉。 內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保重。” 苏晚看著这两个字,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她想起李姐说的,薛涵想放黑料却被压下去的事。是陆景行,还是顾沉?她没有答案,也不想去深究。她回了一个“谢谢”,然后將手机调至静音,扔到一边。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处理了必要的工作交接,配合律师准备了一些材料。李姐则忙著帮她调整行程,取消通告,对外只宣称苏晚需要休息调整,並未透露具体去向。 出发前一天,李姐再次確认。“真的不需要我找人跟著?或者让小陈陪你去?” “不用。”苏晚正在整理行李,动作不快,但很有条理。“我不是小孩子。” “你……”李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把一个【平安符】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去庙里求的,带上。” 苏晚看著那个小小的红色锦囊,沉默片刻,收进行李內袋。“谢谢李姐。” 出发当天,李姐送她到机场。为了避开媒体,她们走了vip通道。 “到了就给我发消息。”李姐叮嘱。 “落地开机就发。” “酒店地址,航班號,我都记下了。有事一定打电话。” “好。” 安检口就在前方。苏晚停下脚步。“李姐,这边交给你了。” 她最信任的人,因为她在所以能安心的出国。 “放心吧。你安心休息。”李姐拍拍她的手臂,“去吧。” 苏晚点点头,没有再回头,独自走向安检口。背影挺直,步伐平稳。 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周围是行色匆匆的旅客,说著不同的语言。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关注她。这种久违的匿名感,让她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 找到座位坐下,靠窗。她看向舷窗外,停机坪上的地勤人员在忙碌。巨大的飞机,渺小的个体。 她扣上安全带,拿出手机,给李姐发了条“已登机”的消息,然后关机。 飞机开始滑行。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增大。 她闭上眼睛,將头靠在椅背上。 起飞的推背感传来。飞机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下方城市的轮廓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云层里。 苏晚没有睁开眼。 她需要这场短暂的逃离。 京都。 独自一人。 第74章 跟我走 飞机降落在关西国际机场。 踏上异国的土地,空气不同。苏晚取了行李,没有停留,直接去买了前往京都的车票。新干线列车平稳,窗外是快速掠过的日式房屋和田野。她选的酒店在嵐山附近,远离市区,是一家传统的温泉旅馆。 办理入住,和服侍者引她去房间。榻榻米,纸拉门,简洁乾净。侍者放下行李,鞠躬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窗外是精心打理的日式庭院,细沙,石灯,几株青松。很安静。 她脱掉鞋子,在榻榻米上坐下。拿出手机,开机。信號接入,进来几条消息。一条是李姐的:“落地报平安。”她回:“已到酒店,安好。”还有几条未读的工作邮件,她扫了一眼標题,没有点开。屏幕暗下去。 独处的需求此刻被满足,但预想中的彻底放鬆没有立刻到来。环境变了,心里的东西还在。她想起陆景行的电话,顾沉的消息。他们压下了薛涵的事?为什么?她把手机扔回包里。不想了。 换上旅馆准备的浴衣,她决定先去泡温泉。露天风吕不大,用石头砌成,热气氤氳。旁边只有一位老妇人,闭目养神,並未看她。苏晚慢慢沉入水中。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紧绷的肌肉开始舒展。她靠在池边,看庭院里的竹子。 泡了多久,她不记得。直到皮肤发皱,才起身离开。回到房间,侍者已经铺好了被褥。她没有开灯,借著窗外庭院的微光,躺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出门了。没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隨意走走。穿过竹林小径,空气清洌。路过一些小店,卖著漆器、陶艺、和果子。店主安静地坐在里面,看到她,微微点头,並不招揽。这种距离感让她舒服。 她在一家茶寮停下,点了抹茶和点心。坐在窗边,看外面偶尔走过的行人。有穿著和服的情侣,有背著相机的游客,有推著婴儿车的本地主妇。他们各自生活,与她无关。真好。 “需要加水吗?”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用带著口音的英文问。 “不用,谢谢。”苏晚回答。 女孩笑了笑,退开。 她在这里坐了很久。手机一直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工作,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人际关係。只看,只听,只感受。 下午,她去了金阁寺。金色的舍利殿在阳光下耀眼。游客很多,各种语言交织。她隨著人流移动,看水中的倒影,看岸边的松树。有人请她帮忙拍照,她接过来,拍了几张。对方用日语道谢,她回以微笑。 离开金阁寺,她又去了龙安寺。枯山水庭院,白砂,十五块石头。许多人坐在廊下静观。她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试图从石头的布局里看出禪意,但失败了。脑子里还是会闪过一些片段——发布会上的闪光灯,网络上的评论,陆景行的声音。她闭上眼,驱散这些念头。 “打扰了。”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是中文。 苏晚睁开眼。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穿著休閒,戴著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和。 “请问,这里是龙安寺吧?我好像走错地方了。”男人带著歉意问。 “是的。”苏晚回答。 “谢谢。我本来想去仁和寺的,导航好像出错了。”男人笑了笑,拿出手机,“看来得重新规划路线。” 苏晚点点头,没有接话。她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訕,尤其是在这种刻意寻求安静的地方。 男人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您也是来旅游的?” “嗯。” “一个人?” 苏晚看向他。 男人立刻举起手:“抱歉,我没有別的意思。只是看您一个人在这里坐著,有点好奇。我也是一个人来的,觉得挺难得遇到同胞。” “没什么。”苏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庭院。 她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 “我叫周明宇。”男人主动介绍,“做点小生意,趁著空閒出来走走。” 苏晚没有回应。她觉得这个人有些过於热情了。或者说,边界感模糊。 “您呢?怎么称呼?”周明宇追问。 苏晚心里升起一丝烦躁。她来这里是为了逃避,不是为了认识新朋友。“抱歉,我不太想说话。” 周明宇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理解的表情:“明白明白。打扰了。”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祝您旅途愉快。” “再见。”苏晚看著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接下来的两天,她依旧是隨意閒逛。去了祗园,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艺伎。去了锦市场,品尝了各种小吃。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旅途中,不去想其他。效果时好时坏。有时会被新奇的事物吸引,暂时忘却烦恼。有时,一个相似的场景,一句无意中听到的话,又会把她拉回现实。 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完全放鬆。身体在京都,心的一部分却还留在那个让她疲惫的地方。李姐的【平安符】一直放在行李內袋,她没有拿出来看过。 这天傍晚,她回到旅馆。晚餐是送到房间的怀石料理,精致,但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些,就让侍者撤走了。她坐在窗边,看著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庭院里的石灯亮起,投下昏黄的光。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是李姐。 “喂,李姐。” “小晚,你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 “那就好。家里这边你放心,都处理好了。网上没什么动静。陆总和顾总那边……”李姐顿了顿,“好像也都没什么特別的。” “嗯。”苏晚应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 “我知道了。” 掛了电话,她看著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她真的能什么都不想吗? 她起身,准备再去泡个温泉。或许热水能让她睡个好觉。 换好浴衣,走出房间,沿著走廊往风吕去。夜晚的旅馆更加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转过一个拐角,她停住了。 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背对著她,站在通往庭院的门口,似乎在看外面的夜景。 那个背影……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 怎么会是他? 那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晚。”顾沉开口。 苏晚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什么顾沉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是巧合,还是……跟踪?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只剩下一种荒谬感。她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是为了躲开这一切,结果却在这里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之一。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晚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来谈生意。”顾沉回答,语气平淡,“顺便休假。” “是吗?真巧。”苏晚说。她不信。京都这么大,旅馆这么多,偏偏是这一家? 顾沉走近两步。“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的房间不方便。”苏晚拒绝。 顾沉停下脚步,看著她身上的浴衣。“要去泡温泉?” “嗯。” “一起?” 苏晚皱眉。“顾总,我觉得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我们不够熟?”顾沉反问,往前一步,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有多熟吗?” 他的靠近带著一种无形的压力。苏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冰凉的墙壁让她清醒了一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谈生意,休假。”顾沉看著她,“你呢?听说你来放鬆。”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你的事,都关我的事。”顾沉说。 这句话让苏晚心头火起。“顾沉,你派人查我?” “我需要查吗?”顾沉反问,“你的航班信息,酒店信息,对我来说不是秘密。” “所以你不是巧合,是特意来的?”苏晚確认。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她。“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不放心?”苏晚觉得可笑,“我不需要你的不放心。我说了,我需要独处。” “独处不代表与世隔绝,不代表遇到麻烦没人帮忙。” “我不会有麻烦。” “是吗?”顾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薛涵的事情,你以为结束了?” 苏晚身体一僵。 “她背后有人。这次被压下去,不代表下次还会这么顺利。”顾沉继续说,“你以为躲到这里就安全了?” “所以你是来保护我的?”苏晚问,语气里带著嘲讽。 “你可以这么理解。” “谢谢,不必了。”苏晚绕开他,想往前走。 顾沉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手臂横在她面前。 “让开。”苏晚说。 “苏晚,別闹脾气。” “我闹脾气?”苏晚抬头看他,“顾沉,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连我来哪里放鬆都要干涉?” “我只是担心你。” “你的担心让我窒息。”苏晚一字一句地说,“请你让开。” 顾沉的手臂没有放下。“如果你坚持要一个人,可以。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能找到你。” “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这家酒店不安全。”顾沉突然说。 苏晚愣住。“什么意思?” “我来之前查过。这家旅馆,股东有些复杂的背景。你住在这里,不是个好选择。” 苏晚看著他,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是危言耸听,还是確有其事?是为了让她跟他走,还是真的出於安全考虑? “换个地方住。”顾沉说,“跟我走。” 苏晚没有动。她不相信他。或者说,她不想相信他。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喘息之地,不想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易放弃。 “我不走。” 顾沉看著她,沉默了几秒。“好。你不走,我留下。” 苏晚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这家旅馆还有空房。”顾沉拿出手机,似乎在操作什么,“我已经订了你隔壁的房间。” “你!”苏晚气结。 “晚安。”顾沉收起手机,越过她,走向走廊另一端。 苏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想去泡温泉的心情彻底没了。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著门板。 隔壁传来轻微的开门声,然后是关门声。 他真的住到隔壁了。 苏晚闭上眼。这场逃离,似乎刚刚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寂静的庭院。 京都的夜,不再寧静。 第75章 你想多了 春日迟迟,【上野公园】樱如云。 苏晚拿著相机,试图捕捉枝头堆叠的粉白,她需要一点美景,冲淡昨夜的不快。镜头里,瓣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雪,她按动快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晚没有回头。公园游人不少。 “这里的樱,確实值得专程来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晚动作停住,她放下相机,转过身。 顾沉站在几步之外。他也看著樱,神態閒適。 苏晚心口一窒,又是他。“你怎么在这里?” “休假,散心。”顾沉回答,视线转向她,“顺便看看樱。你呢?” “我以为我昨天说清楚了。”苏晚说。 “你说你需要独处,放鬆。”顾沉接话,“这里很適合放鬆。” “所以,你又『恰好』在这里?”苏晚问。 “东京就这么几个赏樱名所。”顾沉说,“遇到不奇怪。” 苏晚不信。他的信息网,能轻易查到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巧合?她不认为他们之间还有这种东西。 “不打扰你拍照了。”顾沉说完,並未离开,反而走近几步,与她並肩看向前方的樱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气氛有些微妙。他没有像昨晚那样步步紧逼,只是安静站著。苏晚捏紧了手里的相机。走?留?走了,像落荒而逃。留著,她不情愿。 “这里的染井吉野樱,期很短,盛放时尤其动人。”顾沉开口,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她说。 苏晚没有回应。 “不过,再往前走走,还有几株晚樱,色更深,或许你也喜欢。”他继续说。 苏晚看向他。“你对这里很熟?” “来过几次。” “为了生意?” “不全是。”顾沉说,“有时也需要停下来看看风景。” 这话不像他会说的。苏晚印象里的顾沉,永远目標明確,永远在掌控一切。停下来看风景?她觉得违和。 一阵风过,瓣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的发梢。 顾沉抬手,拂去肩上的落。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很轻。苏晚下意识偏过头,避开了可能落向她的手。 顾沉的手停在半空,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一起走走?” “不必了。”苏晚拒绝。 “你不想看看晚樱?” “我自己可以……” “前面人少。”顾沉打断她,“清静些。” 苏晚沉默。她確实想找个更安静的地方。昨晚他强行住到隔壁,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憋著火。但此刻,在这樱树下,他的语气平和,没有压迫感。这让她有些无所適从。 “那就走吧。”顾沉似乎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已经迈步向前。 苏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几秒后,她抬步跟上。 不是妥协。她告诉自己。只是她也確实想看看晚樱,想找个更安静的地方。和他一起走,或许能更快摆脱公园里其他喧闹的游客。仅此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隔著几步的距离。穿过人群密集的染井吉野樱区域,路径果然变得幽静。石子路蜿蜒,两旁树木渐疏,偶尔能看到几株顏色更深的樱树,朵饱满,坠在枝头。 “这是八重樱。”顾沉停在一棵树下,声音不高,“瓣层叠,所以顏色看起来更浓郁。” 苏晚站定,看著那些。確实和刚才的不同。每一朵都像精心製作的绢。 “日本的歷史很有意思。”顾沉继续往前走,“很多地方,看起来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就像这些樱,每年盛开,底下埋著什么,谁也不知道。” 苏晚蹙眉。他在暗示什么?酒店背景复杂?还是薛涵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晚忍不住问。 顾沉回头看她。“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你的感慨,总是別有深意。”苏晚说。 “你想多了。”顾沉转过身,继续往前,“我只是觉得,美丽的东西,有时也很脆弱,需要保护。” “比如我?”苏晚接话,语气带刺。 顾沉脚步未停。“比如你认为重要的东西。” 苏晚沉默。她重要的东西?自由?安寧?还是別的什么?她一时竟答不上来。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片小小的空地,几棵高大的晚樱环绕,开正盛。地上铺满落英,厚厚一层。这里几乎没有旁人。 顾沉走到一棵树下,停住。 苏晚也停下脚步,离他几步远。她拿出相机,对著那些深粉色的朵取景。她试图忽略他的存在,专注於眼前的美景。 “你昨天说,你需要独处。”顾沉的声音打破了寧静。 苏晚放下相机。“是。” “为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 “跟我有关。”顾沉说,“如果你是因为我才需要逃离,那我应该知道原因。” 苏晚看向他。阳光透过瓣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不是因为你。”苏晚否认,“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累了。”苏晚说,“应付剧组,应付媒体,应付……各种事情。我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喘口气。” “包括应付我?”顾沉问。 苏晚没有直接回答。“你的出现,不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人生很少完全按照计划进行。”顾沉说,“意外,有时是麻烦,有时……也可能是转机。” “比如?” “比如,如果你一个人遇到麻烦,我在,可以帮你。” “我不会有麻烦。”苏晚重复昨天的话,但底气弱了些。薛涵的事情,她確实还没完全放下心。 “薛涵背后的那个人,还在查。”顾沉说,“他不会轻易罢手。你以为你躲到日本,他就找不到你了?” “那你呢?”苏晚反问,“你在这里,他是会收敛,还是会觉得目標更集中?” 顾沉看著她。“都有可能。” 这个回答,倒是坦诚。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来?”苏晚问,“不怕给我带来更多麻烦?”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顾沉说。 “这不是冒险,是我的生活。”苏晚强调。 “你的生活,不该被这些事情干扰。” “那你就不该出现。”苏晚说,“你出现了,本身就是最大的干扰。” 顾沉沉默。 风吹过,更多的瓣落下,拂过两人的衣衫。 “苏晚,”顾沉开口,“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过去的一些事,我处理得不好。” 苏晚有些意外。他竟然会……承认错误? “但这次,信我一次。”顾沉说,“至少,让我確认你的安全。” “怎么確认?像昨晚一样,住到我隔壁?”苏晚问。 “如果你坚持住那家旅馆,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如果我不坚持呢?” “换个地方。我来安排。”顾沉说。 “然后继续被你掌控?”苏晚摇头,“顾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保护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囚笼?” 顾沉看著她,没有立刻反驳。 苏晚的心跳有些快。她很少这样直接地对他表达不满。过去,她更多的是隱忍和逃避。 “我只是想让你安全。”顾沉说,声音低沉。 “安全有很多种。”苏晚说,“对我来说,心灵的自由和安寧,也是安全的一部分。而你,正在剥夺它。” 顾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稍远的地方接听。 苏晚看著他的背影。他说著她听不懂的语言,大概是日语。语气简短,果断。几句话后,他掛了电话,走回来。 “什么事?”苏晚下意识问。 “生意上的事。”顾沉回答,避开了她的视线,“需要处理一下。” 苏晚不確定。他的神色似乎比刚才凝重了一些。是关於那个“复杂背景”的旅馆?还是薛涵的事有了新进展? “你先在这里逛,或者回旅馆。”顾沉说,“我晚点联繫你。” 他又要走了?苏晚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放鬆?还是……別的? “你要去哪里?” “处理一些……尾巴。”顾沉说,“很快回来。” 他没再多解释,转身沿著来路快步离开。 苏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樱树后。 第76章 心绪烦乱 风停了,樱落尽。 顾沉的身影消失,原地只剩苏晚。空气里还残留著他离开时带起的微风,混著香,却让人心头空落。他说很快回来,可她不確定。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回来。 在这里站了多久,苏晚不清楚。直到腿有些麻,她才动了动,决定回旅馆。 那家被顾沉打上“背景复杂”標籤的旅馆。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两旁的景致依旧,但心境不同,看什么都带著一层疏离。 推开房间的门,一股沉闷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昨天整理过的行李还放在角落,房间小,更显得拥挤。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是寻常巷陌,没什么特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一室寂静。 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著“李姐”两个字。 她接起。“喂,李姐。” “晚晚!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李姐的声音透著难以抑制的激动,连珠炮似的,“你猜怎么著?安德烈·马尔科姆导演!就是那个拿了好几个国际大奖的马尔科姆!他看了你之前那部《风声鹤唳》,对你讚不绝口!点名邀请你参演他的新片!” 苏晚愣住。安德烈·马尔科姆?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是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导演。 “一部跨国製作,投资巨大,剧本我刚拿到梗概,绝对是冲奖去的!”李姐还在兴奋地说著,“他说你在《风声鹤唳》里那个眼神,那个破碎感,完全就是他要找的女主角!晚晚,这是天上掉馅饼啊!多少人挤破头都够不著的机会!” 惊喜是有的,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涟漪。但涟漪之下,更多的是疑虑和不安。 “现在?”苏晚问,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还在日本。” “我知道你在日本散心,但这机会太难得了!”李姐语气急切,“剧组筹备还需要时间,但导演想儘快跟你见一面,视频或者……如果你方便,他们甚至可以派人过来跟你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我……”苏晚迟疑。兼顾?她现在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完全保证,如何去想一部跨国大製作?何况,在日本这个地方,在这个时间点。 “晚晚,我知道你可能觉得突然,或者担心別的什么。”李姐放缓了语速,试图劝说,“但你想想,这可是马尔科姆!他的电影意味著什么?国际影响力!事业彻底打开局面!你之前受的那些委屈,那些不公平,都可以靠这部作品翻身!” 翻身。这个词触动了苏晚。但隨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她?薛涵的事情还没解决,顾沉口中那个“不会轻易罢手”的人还隱在暗处。 “导演怎么会看到我的作品?”苏晚问。她那部《风声鹤唳》在国內小有水,但离国际知名还有很远距离。 “这个……据说是有人推荐的。”李姐回答,“具体的我还没细问,重点是他看中了你!指名道姓!” 有人推荐?谁? 苏晚脑中闪过顾沉的脸。是他吗?用这种方式,想把她拉回某个轨道?或者……是那个盯著她的人?用一个看似诱人的机会,引她进入更复杂的局面? “李姐,这部电影……还有其他什么人参与?”苏晚追问。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名单,但肯定是国际一线阵容。”李姐又恢復了激动,“你想啊,马尔科姆的片子,谁不想上?” 苏晚沉默。她无法像李姐那样乐观。顾沉刚刚离开,说去处理“尾巴”,这个电话就来了。太巧合。巧合得让她心生寒意。 “晚晚?”李姐没听到回应,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跟我说。” “没什么。”苏晚说,“只是太突然了。让我想想。” “当然要好好想想,但別想太久,这种机会不等人的。”李姐叮嘱,“我先把剧本梗概和导演的资料发给你。你仔细看看,我们再沟通。” “好。”苏晚应道,“谢谢你,李姐。” 掛了电话,房间里又恢復了安静。苏晚握著手机,站在窗前。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却没有带来暖意。 那个电影邀约,像一个包装华丽的盒子,诱惑著人打开,可她总觉得里面藏著未知的危险。这真的是机遇吗?还是顾沉所说的“麻烦”的另一种形式? 他说,她的生活不该被这些事情干扰。可他的出现,以及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哪一样不是干扰? 她需要自由和安寧。而这个邀约,无论真假,都意味著將她重新推到聚光灯下,推到可能的漩涡中心。 她是不是该告诉顾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掐灭。告诉他,然后呢?让他来评判,让他来安排?再次落入他那种名为保护实为掌控的模式里? 不。她不能再依赖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他的安排。 手机【叮】一声,提示收到新邮件。是李姐发来的资料。 苏晚她打开邮件,附件是剧本梗概和导演资料。安德烈·马尔科姆,名字后面的头衔长得惊人,获奖记录堆叠。剧本梗概讲述了一个跨越国界的谍战故事,女主角设定复杂,极具挑战性。李姐的兴奋不无道理,这是任何一个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苏晚逐字看完梗概,脑海中开始勾勒角色的轮廓。那个女主角,在乱世中求生,游走於各方势力之间,需要极强的信念感和爆发力。她能演好吗?她想演吗? 想演。作为演员,对好剧本和有深度的角色有著本能的渴望。但理智告诉她,这个邀约来得太不寻常。 “有人推荐的。”李姐的话迴响在耳边。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推荐她给安德烈·马尔科姆? 顾沉。这个名字像影子一样跟隨著最近发生的一切。是他吗?如果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想把她推到公眾面前,让她有更多保护伞?还是想让她进入一个他可以更方便掌控的环境? 苏晚的心绪烦乱。如果这是顾沉的手笔,那这个邀约就不是单纯的事业机遇,而是一场复杂的棋局的一部分。她,是棋子。 她厌恶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她逃到日本,就是想摆脱这种被掌控的生活。顾沉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她的计划,现在又来一个这样的邀约。 她又想起薛涵。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如果这个邀约不是顾沉安排的,会不会是那个人设下的陷阱?用一个巨大的诱惑,引她现身,引她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一件事:危险。 苏晚起身,走到窗边,看著窗外。平凡的街景此刻也变得不真实。她觉得自己像站在舞台中央,灯光耀眼,却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暗箭飞来。 她需要做决定。接受,还是拒绝? 拒绝,意味著放弃一个可能彻底改变事业轨跡的机会。 接受,意味著將自己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之下。意味著可能落入某个精心布置的局。 她应该如何判断?如何选择? 顾沉。她又想到了他。他说要確认她的安全。这就是他確认安全的方式吗? 她应该问他。儘管她不信任他,儘管她知道问了也未必得到真相,但她需要一个答案,或者至少,一个反应。 她需要知道,这个邀约,他是否知情。 她没有顾沉的私人联繫方式,只有那个她曾经试图刪除,最终却保留下来的號码。那个號码,代表著他们之间复杂的关係,代表著她无法完全割捨,也无法完全接受的过去和现在。 她犹豫了。拨通那个號码,意味著主动將自己再次与他绑定。意味著承认,在面对这些事情时,她无法完全靠自己。 【时间流逝】 直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房间里变得昏暗,苏晚才动了。她打开房间里的灯,光线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她拿起手机,找到那个號码。指尖悬停在拨通键上。 她需要他的信息,即使只是关於这个邀约。她需要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为了稳定紊乱的心绪。 她按下拨通键。 第77章 確保安全 电话很快被接通。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顾沉低沉的声音。 “苏晚。” 他似乎知道是她。 “是你吗?”苏晚直接问,没有绕弯子,“那个电影邀约,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了。”顾沉回答,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个回答,没有直接肯定或否定他是否参与其中,却证实了他知情。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果然。 “是你安排的?”她追问,声音带著一种难以察觉的紧绷。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比上次长。 “不完全是。”顾沉终於开口,“有人向马尔科姆推荐了你。我在其中……做了一些確认。” 做了一些確认。这算什么回答?是他直接推动的,还是他只是顺水推舟? “確认什么?”苏晚问,“確认我是不是適合成为別人的棋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確认你是否有机会离开现在的困境。”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走到台前,获得更多保护的机会。” “保护?”苏晚冷笑,“你的保护方式,就是把我推到更大的风险里?” “风险一直都在。”躲藏不是解决办法。暴露在阳光下,反而可能让暗处的老鼠有所忌惮。” “你的意思是,薛涵背后的人,会因为我拍了马尔科姆的电影就收手?”苏晚觉得荒谬。 “不会收手。”顾沉承认的坦诚,“但会让他们投鼠忌器。国际舆论的关注,不是他们轻易能挑战的。” “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苏晚说,“也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既然敢动手,就不会怕什么舆论。” “所以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让你拥有更多筹码的开始。” “筹码?”苏晚重复这个词,觉得讽刺,“用我的命做筹码?” “不是用你的命。”顾沉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焦躁,“是用你的事业,用你的影响力。这些本身就可以成为你的武器。” “我不需要武器。”苏晚说,“我只想过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已经被干扰了。”你不能假装它没有发生。”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干扰变得更大?”苏晚反问。 “是让你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去应对干扰。”这个邀约,本身是真实的。马尔科姆对你的欣赏也是真实的。机会摆在那里,如何利用,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苏晚觉得可笑,“你明明知道,我一旦接受,就会被捲入更多的事情里。这哪里是我的选择,分明是你替我选好的路!” “如果我不出现,这个邀约一样可能出现。”或者別的什么事情。你以为躲起来就能风平浪静吗?”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苏晚的声音提高了,“你一出现,所有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复杂是因为根源就在那里。”顾沉说,“我的出现,只是让你更早地看到了冰山一角。” “我寧愿晚一点看到。”苏晚说,“或者永远不要看到。” “那不可能。”顾沉说,“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他这句话,像是在说薛涵的事情,又像是在说他们之间。 苏晚沉默。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从薛涵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已经偏离了轨道。顾沉的出现,只是加速了这种偏离,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了危险的轮廓。 “你认为我应该接受?”苏晚问。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顾沉回答,“但决定权在你。你需要了解所有的风险,然后自己判断。” 风险。苏晚闭了闭眼。她已经感觉到了风险。 “你呢?”她问,“你去了哪里?处理什么尾巴?” 顾沉的回答带著一丝停顿。 “一些必要的事情。”他说,“確保你住的地方,至少表面上是安全的。” 表面上?苏晚捕捉到这个词。 “所以那家旅馆,確实有问题?” “背景复杂。”顾沉重复了之前的说法,“在你入住之前,我需要排除一些隱患。” “你早就知道有问题,还让我住进去?”苏晚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我让你住进去。”顾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是你自己选的。我只能在你选择的基础上,儘量確保安全。” 儘量確保安全。这种控制感又来了。 “如果我不接受这个邀约呢?”苏晚问,“你会怎么办?” “我会继续在这里。”直到確认你安全离开日本。” “然后呢?” “然后……”顾沉似乎犹豫了一下,“再看。” 再看。这个词充满了不確定性,也充满了顾沉式的掌控欲。他不会轻易放手。 苏晚觉得疲惫。她不想再爭论,也不想再听他的安排。 “我需要时间考虑。”苏晚说。 “可以。”顾沉回答,“资料你收到了。仔细看看。如果你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或者想和导演团队沟通,告诉我,我可以安排。” 又来了。安排。 “我自己可以安排。”苏晚拒绝了他的提议。 “好。”顾沉没有坚持,“你自己安排。” 电话两头,再次陷入沉默。风声似乎从听筒里传来,卷著樱的余香,却只让人觉得寒冷。 “还有事吗?”顾沉问。 苏晚握紧手机。她想问他更多,想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想知道他所谓的“確保安全”到底意味著什么。但她知道问了也未必有答案,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没有了。”苏晚说。 “那……”顾沉的声音顿了顿,“你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休息? “再见。”苏晚没有回应他的关心,直接掛断了电话。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苏晚看著手机屏幕,顾沉的名字还留在上面。 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却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个邀约,和顾沉,和那个未知的威胁,都有关联。 她坐到床边,將手机放在一边。脑子里全是剧本梗概和顾沉的话。 机会。风险。掌控。自由。 她必须做出选择。一个可能改变她未来命运的选择。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然后停在了她房间门口。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是谁? 顾沉?他回来了?还是……別的什么人?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起身。她只是静静地听著。 脚步声没有离开,也没有敲门。只是停在那里。 然后,她听到一个极轻微的声音。 【门锁转动声】 有人在试图打开她的门。 第78章 不计代价 门外的动静消失了。 苏晚坐在床边,没有动。耳朵捕捉著走廊里任何细微的声响。几分钟过去了,外面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是错觉?还是对方放弃了?她走到门边,贴著猫眼向外看。走廊空荡荡的,灯光昏黄。她检查了门锁,確认是从內部锁好的状態。 【门锁转动声】。那个声音很轻,但她確定自己听到了。顾沉说的“表面上是安全的”,这句话在她脑中迴响。这算安全吗?或者,这根本就是他掌控的一部分?一个测试?苏晚无法不去这样想。她回到床边坐下,这一夜註定无眠。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映在她眼中,却毫无暖意。她拿起手机,翻看著顾沉发来的资料,关於那个电影项目,关於导演石田一。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一个诱人的机会。但现在,这份完美染上了阴影。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苏晚几乎一夜未合眼,拿起手机时,屏幕上跳出几条推送通知,標题是日文。她点开一条,用翻译软体大致看懂了內容。【日本娱乐快讯:中国女星苏晚疑耍大牌,行程中拒不配合,对本地文化缺乏尊重】。报导里配了几张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確实像是她在某个场合面露不耐,或者对工作人员態度倨傲。还有一张是她在某个神社前,照片被刻意模糊了背景,只突出她当时略显隨意的站姿,文字註解是【对神圣场所缺乏敬畏】。 苏晚看著那些歪曲事实的报导和照片,一股怒火直衝头顶。薛涵。除了她,苏晚想不到还有谁会用这种手段。在日本这个极其注重礼仪和规矩的地方,散布这样的新闻,无疑是想彻底毁掉她在这里发展的任何可能性,甚至可能影响到石田导演的判断。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证据,需要反击。她立刻拨通了李姐的电话。 “李姐,你看到日本这边的新闻了吗?” “看到了!”李姐的声音带著压抑的怒气,“我刚想打给你!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已经让在日本的朋友帮忙查来源了,多半又是薛涵那个女人!” “嗯,我猜也是她。”苏晚说,“这些照片都是恶意剪辑和抓拍的。耍大牌更是无稽之谈,我们这几天的行程都有记录。” “对!我们必须立刻回应!”李姐说,“我已经开始整理我们这边的证据了,包括行程记录、和工作人员的沟通邮件、还有一些我们自己拍的视频和照片,都可以证明那些报导是污衊。” “好。”苏晚说,“把所有证据整理好,我们找准时机,一次性放出去。要锤就锤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姐顿了顿,“不过,晚晚,这些新闻在日本这边传得很快,一些不明真相的网友已经被带了节奏。我担心……石田导演那边会不会受到影响?” 苏晚沉默。这正是她担心的。这个邀约本来就充满了不確定性,现在又加上薛涵的搅局。“我清楚。”她说,“这也是薛涵的目的之一。她想让我进退两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主动和导演那边沟通一下?”李姐问。 “暂时不用。”苏晚说,“我们先处理好眼前的舆论危机。用事实说话。如果导演团队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假新闻就动摇,那这个合作……”她没有说下去。 “我懂了。”李姐说,“我现在就去办。你那边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立刻联繫我。” “好。” 掛了电话,苏晚看著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新闻標题。薛涵选择在日本动手,显然是算准了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应对起来会更困难。她以为这样就能逼退她吗?苏晚眼神冷下来。她不会让薛涵得逞。 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出【顾沉】的名字。苏晚看著那个名字,几秒后才接起。 “新闻看到了?”顾沉的声音传来,没有多余的寒暄。 “嗯。”苏晚回答。 “需要我处理吗?”他问。 “不需要。”苏晚直接拒绝,“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薛涵做的。”顾沉陈述道。 “我知道。” “她想干扰你做决定。”顾沉继续说。 “我知道。”苏晚重复道,语气里带著一丝不耐烦。她不需要他来分析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我只是想確认你是否需要帮助。”顾沉说。 “我说了,不需要。”苏晚强调,“比起关心我的新闻,你不如多点时间处理好你自己的『尾巴』,確保我住的地方,这次是真的安全,而不是『表面安全』。”她直接把他的话拋了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 “我正在处理。”顾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日本这边的事情比预想的复杂。我会儘快。” “儘快是多久?”苏晚问。 “我不能给你確切的时间。”顾沉回答,“但我保证,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会处理好。” “在你处理好之前,我自己会应对。”苏晚说,“就这样吧。” “苏晚。”顾沉叫住她。 “还有事?” “……注意安全。”他说。 苏晚没有回应,直接掛断了电话。她將手机扔到一边,走到窗前。看著楼下的车水马龙。顾沉的电话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烦躁。他的掌控无处不在,即使在她明確拒绝之后。而薛涵的攻击,就像是盘旋在头顶的禿鷲,隨时准备扑下来。 她转身,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和李姐的聊天框,开始编辑信息,列出需要收集的证据细节。她必须集中精力,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战。至於那个电影邀约,至於顾沉,暂时都被她拋在了脑后。眼下,她要先打贏这一仗。 她需要证明,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夜色渐浓。 顾沉推开旅馆套房的门。客厅无人,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一角。他走向臥室,门虚掩著。苏晚背对著门口,坐在床边,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她没有开灯。 网络上的风波並未平息。新的攻击点层出不穷,旧的澄清很快被淹没。李姐那边已经尽力,但对方显然准备充分,且在日本这个客场,应对更加吃力。 顾沉没有出声。他退回客厅,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號码。电话很快接通。 “是我。”顾沉声音压低,“查一下今天所有关於苏晚负面新闻的源头,特別是几家日本本地媒体的帐號。我要所有发布记录,后台ip,还有资金流向。” 那边应了一声。 “另外,”顾沉补充,“联繫【黑泽】那边的人,把这些新闻压下去。用最快速度,不计代价。” “先生,动用【黑泽】的人情,代价……” “执行。”顾沉打断对方。 “是。” 第79章 清者自清 掛断电话,顾沉走到窗边,看著楼下的街景。灯火通明,却照不进人心里的阴暗角落。薛涵这次选择在日本动手,確实给他和苏晚都造成了麻烦。他的人在国內可以轻易处理这些舆论,但在日本,很多事情需要藉助当地势力,远不如国內方便。他处理“尾巴”的事情也因此受阻,牵扯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再次拨號。 “盯紧薛涵在日本的所有接触,特別是媒体和娱乐公司的人。任何异常,立刻匯报。” 放下手机,他听见臥室里传来动静。苏晚走了出来。她看见客厅里的顾沉,脚步停顿了一下。 “你回来了。”她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 “事情处理完了?”她问,指的是他之前说的“尾巴”。 “还在处理。”顾沉回答。 苏晚没有追问。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平静喝了一口。两人之间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晚的手机响了。是李姐。 “苏晚,有点奇怪。”李姐的声音带著困惑,“刚刚几家跳得最凶的日本媒体,突然刪除了相关报导。社交媒体上一些煽动性的帖子也在快速消失,速度快得不正常。我们这边还没来得及发力。” 苏晚看向站在窗边的顾沉。他背对著她,身影被窗外的霓虹勾勒出轮廓。 “知道了。”苏晚说,“继续监控,有情况隨时联繫。” 掛了电话,她看著顾沉的背影。“是你做的?” 顾沉转过身。“什么?” “网上的新闻。”苏晚说,“是你让人处理的?” “舆论有好转?”顾沉反问,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別绕弯子,顾沉。”苏晚说,“是不是你?” “是我。”顾沉回答。 “我说了不需要。”苏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是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处理起来有困难。”顾沉说,“我只是提供了更有效的途径。” “『更有效』?”苏晚重复这两个字,“你的『有效』,就是动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和人脉?顾沉,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顾沉说,“我只需要解决问题。” “用你的方式解决我的问题?”苏晚站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介入,本身就会带来新的问题?別人会怎么看我?说我背后有人?说我靠男人摆平麻烦?” “清者自清。”顾沉说。 “说得轻巧。”苏晚反驳,“舆论杀人,从来不需要证据。薛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毁掉我的名声,你这样做,正中她下怀!” “她不会得逞。”顾沉说,“我已经让人去查她和日本媒体勾结的证据。” “查?你能查到什么?资金往来?邮件记录?薛涵不是傻子,她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苏晚质疑。 “总会留下痕跡。”顾沉说,“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完全抹去。” 苏晚看著他。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告著他对局势的掌控。她厌恶这种感觉,却又无法否认,在某些时刻,他的確能提供强大的力量。就像现在,网络上的风向確实在以惊人的速度逆转。那些恶毒的揣测和攻击正在消失。 她內心里有一丝动摇。她和李姐確实在全力应对,但效果远不如顾沉的雷霆手段来得快。她坚持自己处理,是原则,也是一种赌气。可如果代价是让薛涵得逞,让那个电影邀约彻底泡汤呢? “证据找到了,你想怎么做?”苏晚问,语气缓和了一些。 “交给该交给的人。”顾沉说,“或者,直接交给电影的导演团队。” 苏晚沉默。把证据交给导演团队,確实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证明这一切都是薛涵的恶意构陷。 “这是我的事。”苏晚再次强调,但这次的语气更像是確认边界,而不是拒绝,“处理方式,由我决定。” “可以。”顾沉说。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气氛不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但依然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日本这边的事情,”苏晚换了个话题,“你说的『尾巴』,处理得怎么样了?” “比预想的麻烦。”顾沉说,“牵扯到了一些当地势力。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这里依然不安全?”苏晚问。 “暂时是。”顾沉没有隱瞒,“我会儘快解决。在我解决之前,你留在这里,不要单独外出。”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旅馆里。”苏晚说,“电影那边,我迟早要给回復,甚至可能需要和导演见面。” “我会安排。”顾沉说。 “又是你安排?”苏晚看著他,“顾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只是確保你的安全。”顾沉说。 “安全?”苏晚反问,“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顾沉没有说话。上次住所信息泄露,是他安排的疏漏,他无法辩驳。 “这次不会了。”他说。 苏晚没有回应。她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手机,看著上面逐渐平息的网络风波。那些消失的负面新闻,像从未存在过。她知道,这是顾沉的力量。一种她排斥,却又不得不承认其有效性的力量。 她心里很乱。一方面,她厌恶顾沉这种不打招呼就强势介入的做法,侵犯了她的独立空间。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在薛涵这种不择手段的攻击面前,顾沉的介入確实为她爭取了时间和空间。 “薛涵那边,”苏晚开口,打破沉默,“你查到的证据,直接给我。” “好。”顾沉应道。 “电影那边,”苏晚说,“我需要自己处理。” “我知道。”顾沉说。 “薛涵的目的很明確,”苏晚继续说,“她不仅要搅黄这个邀约,还要败坏我的名声,让我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更难走。” “她低估你了。”顾沉说。 苏晚没有接话。她不会让薛涵得逞,但她也知道,薛涵的手段確实奏效了。她坐在那里,脑子里快速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走。如果拿到薛涵勾结媒体的证据,她可以直接联繫导演,解释情况,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如果证据不足呢?或者,即使证据確凿,导演团队会不会因为这些风波而选择更稳妥的人选? “你处理『尾巴』的事情,会影响到我的安全多久?”苏晚问。 “我不能给你一个確切的时间。”顾沉重复了之前的话,“但不会很久。” “在我看来,『不会很久』可能意味著任何时间。”苏晚语气不善,“我不能把我的决定,我的未来,都寄托在你所谓的『儘快』上。” “你可以做你的决定。”顾沉说,“我只是在確保你做决定时的环境是安全的。” “安全?”苏晚冷笑,“你所谓的安全,就是把我关在这里?” “暂时是最好的选择。”顾沉说。 “我不喜欢被限制。”苏晚说,“尤其是被你限制。” 顾沉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对他的抗拒。 苏晚看著他,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欲,那种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但同时,她也看到了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压下舆论,调查薛涵。这些都不是他必须做的。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她內心的矛盾在拉扯。她坚持独立,坚持自己解决问题,不依赖任何人。但顾沉的出现,他的介入,就像是在暴风雨中递过来的一把伞。这把伞让她感到不適,因为它来自於一个她想保持距离的人,而且带著强烈的个人意志。但同时,它又確实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雨。 “你上次说,日本这边的事情比预想的复杂。”苏晚说,“是因为薛涵吗?” “不完全是。”顾沉说,“牵扯到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苏晚没有追问。她知道顾沉的世界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他的“尾巴”,他的敌人,可能来自她无法理解的层面。 “薛涵的事情,”苏晚说,“你查到的证据,什么时候能给我?” “还需要一点时间。”顾沉说,“我需要確保链条完整,能直接指向她。” “我等你的消息。”苏晚说。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和顾沉並肩而立,看向窗外。夜色中的东京,繁华而疏离。她在这里,面对著来自国內的恶意,和身边这个复杂难懂的男人。 “那个电影邀约……”苏晚开口,声音有些低,“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顾沉说。 “我不想因为这些无谓的纷爭而失去它。” “你不会。”顾沉说。 他的语气平静而肯定,带著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力量。苏晚侧头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肯定,是基於他正在的调查,还是他有其他她不知道的计划? 她没有问。她发现自己开始相信他的某些判断,即使她依然排斥他的方式。 “你处理完你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回国?”苏晚问。 “处理完之前,我不会走。”顾沉说,“至少,在你安全之前。” “我的安全,不该由你负责。”苏晚说。 “现在是。”顾沉说。 苏晚没有反驳。她知道,在眼下的局面里,她確实需要他的力量。这让她感到一丝挫败,但也有一丝……莫名的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窗外的霓虹灯闪烁著,映在她的脸上。 “我累了。”苏晚说,“想休息了。” “好。”顾沉说。 苏晚转身走向臥室。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 “谢谢。”她低声说。 顾沉没有回应。苏晚推开臥室门,走了进去。 顾沉站在客厅里,看著臥室关上的门。他知道,她说的“谢谢”,不仅仅是指他处理了舆论。 第80章 等著看好戏 东京的喧囂暂时沉寂。 网络上关於苏晚的负面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迅速减弱,直至消失。 苏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著平板电脑上平静的页面。 这背后是顾沉的力量。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去京都散散心。”顾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晚抬起头。他站在不远处,姿態閒適,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为什么是京都?”她问。 “换个环境。”他说,“对你有好处。” 苏晚沉默。离开这个临时的“安全屋”,去一个更开放的地方?和顾沉一起?她內心警惕。但连日的压抑让她渴望喘息。东京的酒店房间,再舒適,也是囚笼。 “好。”她最终应允。 京都的空气带著古都特有的寧静。 他们漫步在祗园的见小路。石板路蜿蜒,两侧是古老的町屋。没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隨意走著。 “这里的建筑风格,保留了很多唐代的影子。”苏晚开口,打破了沉默。她对这些古老的东西有兴趣。 “嗯,遣唐使带回了当时的文化。”顾沉接话,“建筑、茶道、甚至一些生活习惯。” 苏晚有些意外。她以为像顾沉这样的人,关注的会是商业、权力、斗爭。没想到他对这些也了解。 他们聊起歷史,聊起建筑美学。苏晚发现,在这些领域,他们竟然有不少共同的看法。 她观察他。走在古都街道上的顾沉,似乎少了几分在东京时的凌厉和掌控感。他步履从容,会留意路边一家不起眼的百年老店,会驻足听远处寺庙传来的钟声。 这种平和让她感到陌生,也让她放鬆了些许戒备。 但心底的声音从未停止。 他为什么做这些?仅仅是为了让她“散心”?还是有別的目的? 这种暂时的和谐,是真实的,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她想起他压下舆论的雷霆手段,想起他对薛涵的调查。这个男人,从来不是温和无害的。 “你似乎对日本很熟悉。”苏晚说。 “来过几次。”顾沉回答,没有过多解释。 他们走到清水寺附近。游人渐多。 苏晚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的音羽山。绿意葱蘢。 “薛涵的证据,”她转过头,问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消失。 “在收网。”顾沉说。 “还需要多久?”苏晚追问。她需要一个確切的时间。那个电影邀约,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需要绝对的把握。”顾沉看著她,“不能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你的『绝对把握』,要以我的等待为代价。”苏晚说。她不喜欢这种被动。 “这是最稳妥的方式。”顾沉说。 苏晚没有再爭辩。她学会在某些事情上暂时妥协。尤其是在她需要对方力量的时候。 这种认知让她不快。 他们继续走著,沉默再次笼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看著那些光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明暗交织。 她能感觉到顾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没有迴避。 “你很独立。”顾沉忽然说。 “我必须独立。”苏晚回答。 “有时候,接受帮助,不代表软弱。”他说。 “我知道。”苏晚说,“但我更习惯依靠自己。” “为什么?” “因为依赖会让人失去警惕,变得脆弱。”苏晚说,“而我,不能脆弱。”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著她,那种审视的、探究的意味又回来了。 苏晚移开视线,看向旁边一家卖和果子的小店。精致的点心陈列在橱窗里。 她走过去,停在橱窗前。 顾沉跟了过来。 “想尝尝?”他问。 苏晚点点头。 她选了几样,顾沉付了钱。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长椅上。苏晚小口吃著和果子,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她偶尔会抬眼看顾沉。他没有吃,只是看著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他的敌人,他的背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又为什么做这些事。 她尝试拼凑线索,却发现一切都模糊不清。 这时,顾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一条加密信息】。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收起手机。 整个过程很短暂,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苏晚捕捉到了。 那种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凝重。 “有事?”她问。 “小事。”顾沉说。 又是这样。永远的轻描淡写,永远的隱藏。 苏晚放下手中的和果子。甜味似乎也消失了。 她站起身。“回去吧。” 顾沉也站起来。“累了?” “嗯。”苏晚回答。 与此同时,国內。 薛涵的公寓里。 林梦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著几张列印出来的照片。 “日本那边压得太快了。”薛涵的声音带著不甘,“顾沉的动作比我们想的还要狠。” “意料之中。”林梦可语气平静,“他不会让苏晚出事。” 她將照片递给薛涵。“第一波舆论只是开胃菜。现在,该上主菜了。” 照片上是苏晚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角度刁钻,看起来十分亲密。男人是之前苏晚合作过的一个品牌方高层,照片是庆功宴上的正常社交合影,但被刻意截取和处理过。 【照片特写:苏晚笑容灿烂,男人身体微倾】 “这些够吗?”薛涵看著照片,眼神阴狠。 “不够。”林梦可摇头,“但足够点燃导火索。特別是配合我们准备好的『知情人爆料』。” 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档。【文档標题:苏晚混乱私生活再添实锤?】 “这次,我要让她彻底失去那个电影角色。”林梦可说,“顾沉能压下媒体,但他能堵住悠悠眾口吗?能控制资本的选择吗?” 薛涵脸上露出笑容。“梦可,还是你厉害。” “等著看好戏吧。”林梦可说。 京都的酒店房间。 苏晚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 顾沉处理了一些邮件,然后走到她身边。 “明天有什么打算?”他问。 “没有打算。”苏晚说。京都很美,但她没有心情欣赏。薛涵的事情不解决,那个电影角色的归属不確定,她无法真正放鬆。 “证据的事情,我会儘快。”顾沉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晚转过身,面对他。“顾沉,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她问过,但没有得到答案。现在,她又问了一遍。 顾沉看著她,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很安静。 “一个想帮你的人。”他说。 苏晚看著他的眼睛。她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真实,或者一丝虚假。但那双眼睛像深潭,什么都看不透。 “我不需要不明不白的帮助。”她说。 “会明白的。”顾沉说。 苏晚没有再问。她转身走向臥室。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刚才的信息,她问。 顾沉沉默了几秒。“不是。” 苏晚推开了臥室的门。 第81章 请您配合 夜色沉淀。苏晚躺在臥室床上,毫无睡意。隔壁房间是顾沉。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像一个无形的屏障,也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薛涵,林梦可,电影角色,还有顾沉。线索缠绕,却找不到线头。 【敲门声】响起,短促,有力。 不是酒店客房服务的节奏。苏晚起身,走到门边。“谁?” “警察。”门外传来日语回答,清晰,公式化。 苏晚顿住。警察?她打开门。门外站著两名穿著制服的日本警察,还有一个穿著西装、別著旅馆胸牌的男人,是楼层经理。经理的表情很不自然。 “苏小姐,晚上好。”为首的警察出示证件,“接到匿名举报,称您的房间內藏有违禁物品。我们需要进行检查。” “违禁物品?”苏晚重复,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意思?这不可能。” “请您配合。”警察的语气没有变化。 苏晚侧身让开。她看著他们走进房间。楼层经理跟在后面,低著头。 警察开始检查。动作迅速,专业。他们打开衣柜,翻看行李箱,检查抽屉。苏晚站在原地,看著这一切。荒谬感席捲而来。是谁?林梦可?薛涵?她们的手伸到这里来了?速度这么快? “这是什么?”一个警察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透明塑胶袋。袋子里是彩色粉末状物体。【证物袋特写:未知】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警察將证物袋举到她面前。“您確定?” “我確定!这不是我的东西!”苏晚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有人陷害我!” “匿名举报者提供了具体位置。”警察说,同时示意同伴继续搜查。另一个警察很快在沙发靠垫的夹缝里找到了另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几片片状的东西。【证物袋特写:彩色片剂】 “这些也不是我的!”苏晚感到一阵寒意。布局如此周密,连位置都说得清清楚楚。 楼层经理站在一边,身体僵硬。苏晚看向他。“是你放的?” 经理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苏小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例行询问。”为首的警察拿出记录本,“苏小姐,请解释这些物品的来源。” “我无法解释不属於我的东西。”苏晚说,“我要求联繫我的律师,或者……联繫大使馆。” “我们会按程序处理。”警察记录著,“在调查清楚之前,您可能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陷害!这是陷害!”苏晚重复。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 就在这时,房间门再次被推开。顾沉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视线扫过警察,最后落在苏晚脸上。 “发生什么事?”他问,走向苏晚。 为首的警察拦住他。“先生,警方正在执行公务。” 顾沉停下脚步。他看向警察,又看向那两个证物袋。“匿名举报?” “是的。” “证物需要鑑定。”顾沉说,语气平静,“我当事人的所有物品,入住时都经过安检。酒店走廊有监控。房间在入住期间是否有人进入过,也可以查证。” 警察看著顾沉。这个男人出现得太快,气场也不同寻常。“您是?” “她的委託人。”顾沉说,“我需要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几分钟。” 警察犹豫了一下,看向楼层经理。经理眼神躲闪。 “五分钟。”警察说。他示意同伴和经理暂时退到门外。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晚和顾沉。 “你……”苏晚开口,声音带著颤抖,“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消息。”顾沉说。 “什么消息?谁给你的消息?”苏晚追问,“是不是你早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顾沉打断她,“警察发现的东西,你碰过吗?” “没有!绝对没有!”苏晚立刻回答。 “冷静。”顾沉说,“回答警察问题时,只说事实。不確定的,就说不確定。不要猜测,不要指控任何人。” “可是他们……” “我会处理。”顾沉说,“相信我。” 苏晚看著他。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多变化,但他的出现本身,就像一块突然落下的石头,暂时稳住了她下坠的心。可这块石头,来歷不明。 “顾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是不是林梦可她们?” “是。”顾沉回答得很乾脆。 果然是她们。手段如此狠毒,直接栽赃。 “她们怎么做到的?买通了酒店的人?”苏晚看向门口。那个经理。 “我会查清楚。”顾沉说,“现在,你需要保持镇定。” 门再次被敲响。警察走了进来。 顾沉转向警察。“我的当事人愿意配合调查。但基於这些物品来源不明,且存在明显的栽赃嫌疑,我要求警方立刻进行指纹鑑定和药物成分分析。同时,我要求调取酒店相关时段的所有监控录像,特別是楼层走廊和员工通道。” 警察记录著顾沉的要求。“我们会依法处理。但在此期间,苏小姐需要留在酒店,隨时配合调查,暂时不能离开京都。” “可以。”顾沉同意,“我们会聘请本地最好的律师跟进此事。” 警察点点头,將两个证物袋封好。“苏小姐,我们会儘快完成初步调查。请保持电话畅通。” 警察和楼层经理离开了房间。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恢復了安静。只剩下被翻动过的痕跡,提醒著刚才发生的一切。苏晚走到窗边,看著外面城市的灯火。那些光点,此刻看起来冰冷又遥远。 她感到一阵脱力。如果顾沉没有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被带走,语言不通,身处异国,面对藏在暗处的敌人。 她转过身,看著顾沉。“谢谢。” 顾沉走到她面前。“这不是结束。” “我知道。”苏晚说,“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她顿了顿,“你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我在日本有些人脉。” 又是这样模糊的回答。苏晚感到一股无力感。“顾沉,你的人脉,你的身份……这些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会牵扯到我的事情里来?” “我说过,一个想帮你的人。” “帮我?”苏晚反问,“用这种不清不楚的方式?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设计,然后等你来『拯救』?如果今天你没来呢?” “我回来了。”顾沉说。 苏晚看著他,忽然觉得很疲惫。“你的人,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顾沉沉默。 这种沉默,几乎等於默认。苏晚后退一步。“所以,你早就预料到她们会动手?甚至可能……知道她们会用这种方式?” “预料到她们会反击,但具体方式无法完全预测。”顾沉说。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不提前阻止?”苏晚质问,“看著我掉进陷阱,你再出现,这就是你的『帮助』?” “有些事,需要让它发生,才能抓住证据。”顾沉说。 苏晚无法接受这个逻辑。“用我做诱饵?” 顾沉看著她。“我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苏晚摇头,“刚才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 “我计算过时间。”顾沉说。 苏晚愣住。计算过时间?这句话比之前的任何解释都让她感到寒冷。她在他眼中,是不是也只是一个计划中的棋子?一个需要保护,但也需要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棋子? “你走吧。”苏晚说。 顾沉没有动。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苏晚补充,她走向臥室。 走到臥室门口,她停下。“顾沉,电影角色,薛涵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的帮助,我承受不起。”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第82章 很被动 房间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是顾沉聘请的本地律师,一个穿著严谨西装的中年男人,姓田中。他带来了警方的初步反馈:指纹鑑定无果,现场提取的指纹除了苏晚和酒店清洁人员,没有其他可疑指纹。药物成分分析还在进行中。 “田中律师,监控录像呢?”顾沉问。 “酒店方提供了警方要求的录像,时间段是从苏小姐入住前一天到事发后。但他们声称,部分员工通道的摄像头因『维护』而暂时关闭。”田中律师递过一份文件,“这是酒店提供的书面说明。” 苏晚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是这种巧合。她內心冷笑,维护?偏偏是她入住期间,偏偏是可能拍到关键画面的员工通道。 “警方怎么说?”苏晚问。 “警方表示会核实酒店的说法,但这需要时间。”田中律师回答,“目前,舆论对苏小姐非常不利。网络上已经出现大量猜测和负面报导。” 他打开平板电脑,展示了一些本地新闻和社交媒体的截图。標题耸动,內容多是捕风捉影,將“中国女星”“异国”、“被抓”等词语联繫在一起,薛涵和林梦可的名字虽然没有直接出现,但字里行间暗示著竞爭对手的不正当手段,矛头却始终对准苏晚。 “这些报导是谁放出去的?”苏晚问,儘管她心里有答案。 “源头很难追查,传播速度很快。”田中律师说,“我们已经要求平台刪除不实信息,但效果有限。” 苏晚看著那些文字,一股压力涌上来。身在异国,语言不通,行动受限,还要面对网络上的口诛笔伐。 “酒店的工作人员,特別是清洁工,警方询问过了吗?”顾沉问。 “警方做了初步询问,记录显示他们都声称按规定流程工作,没有发现异常。”田中律师说,“但这种询问的深度有限。我们需要更详细的调查。” “我们自己去问。”苏晚说。 田中律师提醒:“私下接触证人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建议通过警方或律师进行。” “警方现在人手和精力都有限,等他们详细调查,黄菜都凉了。”苏晚站起来,“我们不能干等著。” 顾沉看向田中律师:“后续法律程序拜託你了。我们需要儘快找到突破口。” 田中律师点头:“我会尽力。请隨时保持联繫。” 律师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晚和顾沉。 “你觉得酒店员工会被收买吗?”苏晚问。 “可能性很大。”顾沉说,“但对方很谨慎,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跡。” “那我们从哪里查起?”苏晚感到一丝茫然。线索似乎都断了。 “监控。”顾沉说,“酒店提供的录像,我们需要自己再看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几乎都泡在酒店提供的监控录像里。顾沉让人送来了专业的播放设备。画面一帧帧地过,走廊、大堂、电梯厅……枯燥,重复。 苏晚揉著酸涩的眼睛。画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清洁工推著车子,服务生送餐,住客进进出出。 “这个时间点,事发前一晚十一点左右。”顾沉暂停了一个画面,“这个清洁工,在你的楼层停留时间过长。” 苏晚凑近屏幕。那是一个穿著酒店制服的女人,戴著口罩,看不清脸。她在走廊里似乎只是在做常规清洁,但动作比其他人慢一些。 “警方询问过她吗?” “记录里有,她是当天负责你那个区域清洁的员工之一,叫佐佐木。警方记录她一切正常。” “她现在在哪里?” “酒店说她昨天开始请了紧急事假,回老家了。”顾沉调出另一家酒店提供的內部资料。 “又是巧合?”苏晚无法不怀疑,“紧急事假?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候?” “需要查她的去向。”顾沉说。 苏晚看著顾沉操作电脑,调取各种信息。她再次感到那种无力感。他总是有办法,有渠道,而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紧闭的大门。 “你的人脉,查到她老家地址了吗?”苏晚问。 顾沉没有抬头。“在查。” 这种含糊其辞让苏晚烦躁。“顾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能弄到这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信息?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这个佐佐木了?” “我怀疑每一个可能接触到你房间的人。”顾沉终於抬起头,“这和我的身份无关,只和解决问题有关。” “解决问题?”苏晚反问,“如果你的『人脉』查不到她呢?如果她就此消失了呢?我们是不是就只能认栽?” “不会。”顾沉说。 “你怎么保证?” 顾沉沉默了一下。“总会有办法。” 苏晚不想再追问他的“办法”。她转回屏幕。“就算找到她,她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能怎么样?” “看她离开前看她离开前的行为,或者她近期有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动。”顾沉说。 “这些酒店会配合调查吗?她请假回老家,酒店会提供她的个人信息?”苏晚提出疑问。 “酒店方配合警方的要求。但私下,他们不会轻易透露员工信息。”顾沉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们能查到的关於她的公开信息。” 信息很少,一个名字,年龄,籍贯,入职时间。没有照片,没有联繫方式。 “这怎么查?”苏晚看著屏幕上寥寥几行字,“茫茫人海,去哪里找一个只有名字的人?” “酒店还有其他员工。”顾沉没有直接回答苏晚的疑问,“和她关係好的,或者那天和她一起值班的。” “去问他们?” “他们可能知道一些情况。” “如果他们也被收买了呢?或者他们害怕?”苏晚反问。 顾沉看著她。“所以需要方法。” “什么方法?”苏晚觉得顾沉总是这样,话说到一半,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引蛇出洞。”顾沉说。 苏晚不解。“怎么引?” “放出一些消息,让他们觉得他们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或者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 苏晚皱眉。“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彻底消失?” “风险存在。”顾沉承认,“但现在我们被动。需要让他们动起来,才能找到破绽。” 苏晚陷入思考。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充满未知。但顾沉的话也有道理,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放出什么消息?” “关於证据成分分析结果,或者指纹鑑定的新发现。”顾沉说,“模糊一些,让他们猜测。” “警方会配合吗?” “不需要警方配合。”顾沉说,“有些消息,可以通过其他渠道传播。” 苏晚看向顾沉,她知道他说的“其他渠道”是什么。他那些看不见摸不著的人脉,他的神秘身份。 “这样做的后果呢?”苏晚问,“如果对方狗急跳墙?” “他们现在已经是在狗急跳墙。”顾沉说,“他们不会停手。只会想办法彻底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苏晚沉默了。她知道顾沉说的是事实。从薛涵和林梦可的手段来看,她们不会轻易放弃。媒体上的负面新闻还在发酵,对她的形象和事业造成持续的打击。 “那就试试。”苏晚说,“放出消息。” 顾沉点头,开始操作电脑。苏晚看著他,內心复杂。她依赖他的能力,却又警惕他的目的。他像是一个在黑暗中行动的猎手,精准、高效,但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或者他真正的猎物是谁。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保护的诱饵,但同时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消息放出去了。”顾沉说,“现在等。” 等待总是煎熬的。苏晚无法平静,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想知道对方会怎么反应,会不会露出马脚。她也担心,如果对方没有上鉤,或者反应超出他们的预料,又该怎么办? “你的人,还在盯著酒店吗?”苏晚问。 “在。” “如果有人试图联繫佐佐木,或者和酒店员工接触,能发现吗?” “可能性很大。” 苏晚停下脚步,看向顾沉。“如果佐佐木真的有问题,她会去哪里?她为什么请假回老家?” “可能是逃避,也可能是被人安排。”顾沉说,“如果被人安排,那么安排她的人,就是幕后的人之一。” “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苏晚说。 “放出消息的目的,也是看能不能逼她或者和她有关的人出现。”顾沉说,“如果她真的回老家了,那么去她老家找人,成本太高,而且没有明確地址。” 苏晚感到一阵无力。线索断了,人消失了,对方藏在暗处。 “如果这个方法不行呢?”苏晚问,“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总有办法。”顾沉重复了这句话。 苏晚看著他,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但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他身上笼罩著一层迷雾。他的能力,他的资源,他的行事风格,都远超一个普通的电影投资人。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冰冷遥远。苏晚知道,这场看不见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她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完全依赖顾沉,也不能完全排斥他。她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场漩涡中站稳。 第83章 隨机应变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等待像一张无形的网,將苏晚和顾沉笼罩。苏晚在房间里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没有实感。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苏晚打破沉默。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敲击了几下键盘,屏幕上的代码快速滚动。“他们会想办法確认消息的真假。”他说,“或者,確认放出消息的人是谁。” “確认消息的真假?”苏晚皱眉,“如果消息是模糊的,他们怎么確认?” “他们会通过自己的渠道。比如,联繫警方內部的人。”顾沉说,“或者,试探你。” 苏晚停下脚步,看向他。“试探我?” “放出消息,是为了引他们出来。”顾沉说,“他们可能会直接接触你,或者通过其他人。你现在是饵。” “我明白。”苏晚说。她知道自己是饵,这感觉並不好。她依赖顾沉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但这种保护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她成为了他计划的一部分,一个被动的棋子。她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但眼下,她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她需要顾沉的能力来应对眼前的困境,即使她不完全信任他。 “如果他们联繫我,我该怎么做?”苏晚问。 “隨机应变。”顾沉说,“他们试探你什么,你就回应什么。但不要透露我们已经掌握了什么。” “如果他们问佐佐木的事情呢?” “如果他们问,说明佐佐木確实是他们的人。”顾沉说,“你可以表现出对她失踪的担忧,或者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 苏晚点头。她知道顾沉的意思。她需要演戏,演一个不知情的受害者,一个被负面新闻缠身、急於自证清白的人。这並不难,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她目前的状態。但她也知道,一旦开始演戏,就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等待的时间变得更加漫长。苏晚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像一片星海,但她感觉自己身处孤岛。这场战斗是看不见的,敌人藏在暗处,隨时可能发动袭击。她必须保持警惕。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苏晚的注意。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刻意放缓了脚步。声音在走廊上传来,慢慢靠近他们的房间。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向顾沉,顾沉也抬起了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脚步声在他们的房门外停下了。停顿了片刻,像是在门外窥探或者听里面的动静。苏晚屏住呼吸,全身绷紧。她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是对方上鉤了?还是只是酒店的其他住客?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地,朝著走廊尽头移动,然后渐渐远去。 苏晚和顾沉对视一眼。顾沉做了个手势,示意苏晚留在原地,自己则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门边。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走廊里一片寂静。 顾沉看向苏晚,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过去。” 苏晚明白他的意思。有人来探听情况,他们必须去看看是谁。她点了点头,走到门边。顾沉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头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他没有放鬆警惕,而是示意苏晚跟上,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 苏晚紧隨其后,將门轻轻关上。走廊里舖著厚厚的地毯,他们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他们慢慢地朝著脚步声消失的方向走去。走廊尽头是一个拐角。顾沉放慢速度,贴著墙壁,慢慢靠近拐角。苏晚躲在他身后,心跳得厉害。 顾沉探出头,快速扫了一眼。然后他缩回头,看向苏晚,用口型说:“有人。” 苏晚更加紧张。她小心地探出头,顺著顾沉刚才看的方向看去。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站著一个人。他背对著他们,身体有些僵硬,不时地扭头看向他们房间的方向。他的行为非常可疑,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住客。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在观察。 苏晚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可能与陷害她的人有关。她看向顾沉,顾沉的眼神冰冷而专注。他示意苏晚退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加速,朝著那个人冲了过去。 那个神秘人听到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他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他似乎想逃跑,但顾沉的速度更快。在神秘人反应过来之前,顾沉已经衝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啊!”神秘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身体猛地挣扎起来。 苏晚也快步走了过去。她站在顾沉身后,看著那个被抓住的神秘人。这是一个男人,穿著普通的酒店员工制服,但他的脸上並没有酒店员工应有的平静,而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顾沉的声音低沉而有压迫感。 男人挣扎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酒店的员工,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苏晚走上前一步,“路过会停在这里,一直看著我们的房间?” 男人眼神闪烁,不敢看苏晚和顾沉。“我…我只是走错了房间,找…找人。”他的解释漏洞百出。这家酒店的走廊布局並不复杂,而且他穿著员工制服,不可能走错房间。更何况,他刚才的行为明显是在监视。 “別浪费时间了。”顾沉的手臂收紧,男人疼得皱起了脸。“说实话。谁让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男人喊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顾沉冷笑一声,“不知道你会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道你会一直盯著我们的房间?” “我…我只是收了点钱…”男人终於撑不住了,声音低了下去,“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上来看看情况…” 苏晚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果然是有人指使的。她迫切地想知道是谁。“是谁?是谁给你的钱?让你看什么情况?” 男人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上来看看你们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特別的人,或者有什么动静。他…他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钱,就让我做这件事。” “电话號码呢?”顾沉问。 “打过来一次,之后就打不通了。”男人说,“我…我只是个小人物,就是想赚点外快。” 苏晚感到一阵失望。只知道是收钱办事,不知道幕后主使。线索在这里又断了。她看向顾沉。 “他让你具体看什么动静?什么特別的人?”顾沉继续追问。 “就…就是看看有没有外人来,或者你们有没有出去。”男人说,“他…他说让我注意一下,如果看到什么,就给他发个消息。” “怎么发消息?”顾沉问。 “他给了我一个临时的联繫方式,说是用完就销毁。”男人说,“我…我还没来得及用。” 顾沉看了男人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男人浑身颤抖,看起来確实不像是在撒谎,更像是一个被捲入麻烦的普通人。 “你確定你不知道他是谁?”苏晚问,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真的不知道!”男人急切地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声音也听不太清。” 苏晚感到一阵无力。抓住了一个探子,结果却只抓到了一个最外围的工具人。幕后的人藏得太深了。他们放出消息,確实引来了反应,但这个反应只引出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顾沉放开了抓住男人的手。“你走吧。”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被放过。“谢谢…谢谢…”他连声说著,跌跌撞撞地朝著电梯方向跑去。 第84章 线索断了 苏晚看著男人仓皇逃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转头看向顾沉。“就这样放他走了?” “一个收钱办事的底层人物。”顾沉说,“他不知道什么核心信息。” “可是…他至少是对方派来的。”苏晚说,“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別的线索?” “他提供的线索已经断了。”顾沉说,“再逼问下去也没用。” 苏晚沉默了。顾沉的判断是理智的,但她仍然感到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和对方有关的人,结果却一无所获。 “他们派人来探听情况,说明他们对我们放出的消息有反应。”顾沉说,“这是第一步。” “第一步?”苏晚问。 “他们想確认消息的来源,或者確认我们有没有新的动作。”顾沉说,“这个探子只是最简单的试探。” “那接下来呢?”苏晚问。 顾沉看向走廊尽头,眼神深邃。“接下来,他们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苏晚知道,抓住这个神秘人,既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新的开始。他们確认了对方確实在监视他们,並且对他们放出的消息做出了反应。但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隱藏在暗处。她感觉到一种更深的危机感。这场看不见的战斗,只会越来越激烈。她必须保持清醒,不能完全依赖顾沉,也不能完全排斥他。她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 顾沉转身,朝著房间走去。 苏晚跟著他,回到了房间。 房间门合拢,隔绝了走廊的空旷。 苏晚没有坐下,她站在窗边。外面是城市的灯火,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暖意。刚才那个男人的脸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最底层的棋子,用完即弃。对方的谨慎超乎想像。 顾沉的手机响了。他接起,说了几句便掛断。 “有消息了。”顾沉开口。 苏晚转过身。 “酒店这边,有个叫佐佐木的员工,前台的,前几天突然请了长假,说是老家有急事。”顾沉说,“我让人查了他的通讯记录。” 苏晚等著下文。 “他请假后,和一个陌生的號码联繫非常频繁。”顾沉继续,“就在我们放出消息之后。” “这个號码……”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查过了,號码的活动轨跡,指向薛涵身边的一个助理。”顾沉给出结论。 线索断而復续。从一个无关紧要的探子,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指向了薛涵。佐佐木,那个前台员工,显然也是被收买的,但他接触到的信息,比刚才那个男人要多,而且他直接联繫了薛涵的人。 “薛涵…”苏晚念出这个名字。她早就怀疑,现在几乎可以確定。 顾沉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警方的消息。” 苏晚立刻看向他。 “药物分析结果出来了。”顾沉说,“我们房间里找到的那些东西,不是违禁品。” 苏晚愣住。“不是?” “是外观相似的普通粉末和片剂。”顾沉说,“成分无害。”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完全出乎意料。对方费尽心机栽赃,结果用的却是假货?苏晚试图理解这背后的逻辑。“为什么?他们想做什么?” “混淆视听。”顾沉说,“或者,他们根本没打算用真正的违禁品来定罪。” 苏晚蹙眉。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和顾沉因持有违禁品而被捕,那又是为了什么?製造丑闻?让她们名誉扫地?用假货,风险更小,更容易脱身,但效果会打折扣。除非… “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让我们被警方抓住,而是用这件事作为把柄,或者藉此观察我们的反应,甚至…”苏晚想到一种可能,“是演给別人看的戏?” 顾沉没有否定。“有可能。製造一个我们持有违禁品的『事实』,再通过某些渠道散播出去。” “林梦可。”苏晚脱口而出。薛涵和林梦可,她们是一伙的。这场戏,很可能是做给林梦可背后的人看,或者乾脆就是林梦可主导,薛涵执行。 “现在可以確定两点。”顾沉打断她的思绪,“第一,薛涵確实参与其中,並且负责执行层面的操作。第二,对方的目的並非直接通过警方处理我们,而是另有图谋。” 苏晚感到一丝寒意。用假货栽赃,这手段更阴险。它製造了一种模稜两可的局面,即使最后澄清是假货,被泼的脏水也未必能完全洗乾净。 “佐佐木提供的线索,还有这些假药,都指向薛涵。”苏晚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佐佐木那边,我已经让人继续跟进,看他去了哪里,和谁接触。”顾沉说,“至於那个號码…” 他停顿了一下。 “我们可以顺著这个號码,找到薛涵的那个助理。”苏晚接话,“从助理身上打开缺口?” “可以。”顾沉同意,“但需要小心,对方很警惕。” “我知道。”苏晚说,“他们用假药,说明他们做事留有余地,但也暴露了他们的心虚。”她走到顾沉面前,“我们不能等下去了。他们既然已经出手试探,就不会停下。” 顾沉看著她。 “我要主动做点什么。”苏晚说,“不能总是等你的人查到消息。” “你想怎么做?”顾沉问。 “那个助理。”苏晚说,“既然知道號码,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接触她?或者,製造一个机会,让她主动联繫我们,或者露出马脚?” 这是一个冒险的想法。直接接触对方的人,意味著可能打草惊蛇。 “风险很大。”顾沉说。 “我知道。”苏晚回答,“但一直被动防守,只会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布置陷阱。那个探子被放走,他们肯定会收到消息,知道我们有所察觉。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只会更隱蔽,更危险。” 她需要破局。抓住薛涵这条线,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我们可以利用那个號码。”顾沉似乎在权衡,“给对方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或者设计一个圈套。” “怎么设计?”苏晚追问。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房间里一时间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苏晚也没有催促。她提出了方向,具体的执行,顾沉显然更有经验。她需要他的帮助,但她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她不是一个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我们可以『不小心』让薛涵的人知道,我们掌握了一些关於佐佐木和那个號码的线索。”顾沉缓缓开口,“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不小心』?”苏晚重复。 “对。”顾沉说,“比如,通过一次看似无意的对话,或者一份『遗失』的文件。” 苏晚理解了。这是引蛇出洞。用他们掌握的部分信息作为诱饵,逼迫薛涵或者她的助理做出反应,从而暴露更多。 “这个方法可行。”苏晚说,“但需要设计得足够巧妙,不能让她们察觉是陷阱。” “我会安排。”顾沉说。 苏晚看著他,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谢谢”。他们现在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伙伴,儘管关係复杂,目標却是一致的。揭露薛涵和林梦可的阴谋,查清背后的真相。 她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顾沉看著她的动作。 “我需要了解薛涵最近的动態,还有她那个助理的详细信息。”苏晚说,“知己知彼。” 顾沉没有阻止。 苏晚开始搜索信息。 第85章 监控录像 顾沉的人动作很快。 就在苏晚和顾沉商议著如何引蛇出洞,利用佐佐木和那个號码作为诱饵时,新的线索被送到了顾沉手中。 “我们查到一些东西。”顾沉打断了之前的討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苏晚能感觉到事情有了进展。 他打开手提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 “酒店经理。”顾沉说,“在你被举报前一天晚上,他和一个人在酒店的员工通道附近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谁?” “目前还不能完全確定身份,但不是薛涵的人。”顾沉放大了一张监控截图。 画面有些模糊,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两个侧影。一个是穿著酒店制服的经理,另一个则包裹严实,戴著帽子和口罩。 “时间点很敏感。”苏晚说。举报事件发生的前夜,酒店经理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秘密会面。这很难不让人联想。 “我让人调取了更清晰的监控录像【监控录像】。”顾沉点开了视频文件。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质量好了很多,虽然对方依然戴著帽子口罩,但身形和一些细微的动作清晰可见。酒店经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搓手,似乎在向对方解释什么。而那个包裹严实的人,则显得很冷静,偶尔会抬手做一个制止或者指示的动作。 他们没有靠得很近,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对话內容听不见,但两人的肢体语言透露出一种紧张和密谋的气氛。 “放大这个人的手部动作。”苏晚忽然说。 顾沉依言操作。视频暂停,画面放大。那个戴口罩的人手里拿著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或者u盘,递给了酒店经理。经理快速接过,塞进了口袋。 “他在给经理东西。”苏晚肯定地说。 “对。”顾沉继续播放。视频后半段,两人似乎发生了爭执,经理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很快被对方压制下去。最后,戴口罩的人拍了拍经理的肩膀,转身迅速离开。经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也离开了监控范围。 “这个人和林梦可的助理,身形很像。”顾沉说出了一个让苏晚心头剧震的名字。 林梦可的助理? 苏晚仔细回想林梦可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存在感很低的助理。视频里的人虽然遮掩严密,但那种刻意保持低调,却又带著一种掌控感的气质,確实和她印象中的助理有些吻合。 怎么会是林梦可的人?苏晚感到一阵寒意。她一直以为,幕后主使是薛涵,林梦可最多是被利用,或者推波助澜。但如果酒店经理接触的是林梦可的助理,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你的意思是,陷害我的事情,林梦可直接参与了?甚至,是她主导的?”苏晚问。 “目前只是根据身形推测,还需要进一步確认。”顾沉回答,“但时间点,还有这次会面本身,都足够可疑。” “查!必须確认这个人的身份!”苏晚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如果真的是林梦可,那她之前的很多猜测都需要推翻。林梦可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顾沉?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薛涵和林梦可,她们到底是什么关係?谁是主谋,谁是棋子?苏晚脑中飞速运转。佐佐木和假药指向薛涵,酒店经理却和林梦可的助理接触。这两条线索看似矛盾,却又可能指向同一个阴谋。 “录像【录像】里的內容,足够作为证据吗?”苏晚看向顾沉。 “证明他们见过面,行为可疑。但无法直接证明他们策划了陷害你的事情。”顾沉解释,“我们需要更多证据链,或者让其中一方开口。” “酒店经理。”苏晚说,“他看起来很紧张,像是被胁迫,又像是拿了好处。这种人,心理防线通常不会太牢固。” “你想从他入手?”顾沉问。 “直接找他对质?”苏晚反问。 顾沉摇头。“打草惊蛇。对方既然选择秘密会面,还让助理出面,说明林梦可本人隱藏得很深。如果我们动了经理,林梦可那边会立刻警觉,切断所有联繫,销毁证据。” 苏晚沉默。她明白顾沉的意思。衝动行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我们怎么办?拿著这个录像【录像】,却不能用?”她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关键线索,却束手束脚。 “可以用,但要用在正確的地方。”顾沉说,“交给警方。” 苏晚愣了一下。“警方?” “对。”顾沉肯定地说,“让警方介入调查。他们有合法的调查权,可以传唤酒店经理,可以进行更全面的取证。而且,通过官方渠道施压,效果远比我们私下行动要好。” 苏晚思考著这个提议。让警方介入,意味著事情会公开化。但也意味著,林梦可和薛涵將面对来自官方的压力,她们再想做什么小动作,会困难得多。而且,有警方背书,最终的调查结果才更具公信力。 这或许是目前最稳妥,也最有效的办法。苏晚想。她不能每次都依赖顾沉的私人关係网。將这件事纳入正轨,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惩治罪犯,才是长久之计。 “好。”苏晚做出了决定,“我们把录像【录像】交给警方。配合他们的调查。”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內心却波涛汹涌。林梦可,这个她曾经以为只是有些嫉妒心的小姑娘,竟然可能隱藏著如此深沉的恶意。她感觉自己像是剥开了一个偽装精美的洋葱,內里辛辣刺鼻。 “我来安排。”顾沉说。 “需要我做什么?”苏晚问。她不想只是被动等待。 “整理你这边掌握的所有线索,包括佐佐木的事情,假药,还有你和薛涵、林梦可之间的所有衝突和疑点。”顾沉说,“警方需要一个完整的案情陈述。” “我会的。”苏晚点头。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的车水马龙。这场风波,比她想像的更复杂,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她没有退缩。从决定反击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准备。 揭露真相,不仅是为了洗清自己,也是为了让那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沉看著她的背影。她似乎又变了一些。不再仅仅是寻求帮助,而是开始主动思考对策,做出决断。这种变化,让他有些陌生,却並不反感。 “警方介入后,林梦可那边可能会有反应。”顾沉提醒。 “我知道。”苏晚转过身,“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她们既然敢做,就该想到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决心。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苏晚拿起手机,开始梳理信息。 第86章 反转 警方介入后的第三天,一则官方声明打破了网络上的喧囂。 声明內容简明扼要:经调查,苏晚入住酒店房间內发现的物品並非违禁药物,系普通保健品。同时,调查过程中发现多处疑点,显示此事存在人为栽赃陷害的可能,相关调查仍在进行中。 没有指名道姓,却字字指向明確。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络上的风向几乎是瞬间逆转。之前那些凭藉几张模糊照片和匿名爆料就对苏晚口诛笔伐的帐號,此刻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短暂的沉寂后,是更汹涌的声浪,只是这次,矛头调转了方向。 “我就说苏晚不是那种人!” “普通保健品?陷害?这手段也太脏了吧!” “谁干的?查出来必须严惩!” “细思极恐,这背后水深啊。” 顾沉將平板递给苏晚,上面是实时滚动的评论。“和预想的一样。” 苏晚看著屏幕,那些曾经刺眼的恶毒评论被新的质疑和愤怒覆盖。道歉的私信开始涌入她的社交媒体后台,数量庞大。她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著。洗清冤屈的感觉並不像想像中那样畅快淋漓,反而有些沉重。这代价太大了。 “警方那边,酒店经理招了吗?”苏晚问。 “部分承认了。”顾沉说,“承认收了好处,帮忙放了东西,但咬定不知道是谁指使,只和一个自称是林梦可助理的人接触过。” “果然。”苏晚並不意外。林梦可很谨慎,不会亲自出面留下把柄。“她现在肯定急了。” “急也没用。”顾沉说,“警方的声明只是第一步。舆论的压力,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一阵子。” 苏晚滑动著屏幕,看著那些开始將矛头指向林梦可和薛涵的评论。虽然警方没有点名,但结合之前的爆料和衝突,网友们不是傻子,很多人已经將怀疑对象锁定。 “林梦可和薛涵那边,有什么动静?” “薛涵的经纪公司发了个不痛不痒的声明,呼吁大家理性吃瓜,等待官方最终结果。林梦可那边,暂时沉默。”顾沉说,“她们在观望。” “不能让她们有喘息的机会。”苏晚说。她想起了自己整理的那些线索,佐佐木的证词,假药的疑点,还有薛涵之前几次三番的挑衅。“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顾沉看著她。“你想做什么?” “把我们掌握的一些东西,放出去。”苏晚说,“不需要全部,只需要一部分,能和警方的调查方向呼应,坐实她们嫌疑的。” 她思考著。佐佐木的完整证词牵扯太广,暂时不能全盘托出。但关於薛涵购买假药,试图栽赃给她的部分,以及林梦可助理与酒店经理接触的间接证据,可以適当透露一些。 “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警方那边……”顾沉提醒。 “警方查警方的,我们提供我们的『补充材料』。”苏晚说,“舆论需要引导。现在大家都在猜测,我们就给他们一些『事实』。而且,这些东西,我们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发现』的,不影响警方调查的独立性。” 她看著顾沉:“你觉得呢?”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观察著苏晚。她条理清晰,目的明確,甚至考虑到了如何与警方行动保持距离,避免干涉。这种冷静和果决,是他之前未曾完全预料到的。 “可以。”顾沉最终说,“但要把握好度,不要暴露我们的全部底牌,也要避免直接指控,用陈述事实的方式呈现。” “我处理。”苏晚应下。 她联繫了之前相熟的一家媒体,对方曾受过她的恩惠,信誉尚可。她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委託了一个可靠的中间人,將整理好的部分材料匿名发送了过去。材料里隱去了关键信息来源,只保留了指向性明確的事实片段:薛涵购买特定药品的记录截图截图,林梦可助理在酒店附近出现的监控画面【监控画面】(非警方提供版本,而是顾沉的人另外获取的角度),以及一些指向性模糊但足够引人联想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 做完这一切,苏晚关掉电脑。她没有去看网络上的即时反应,而是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有些凉,她慢慢喝著。 她在赌,赌林梦可和薛涵在警方的压力和舆论的声討下,会自乱阵脚。 果然,不到半天时间,新的爆料如同投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瞬间炸裂。 #薛涵购买药物# #林梦可助理现身酒店# #苏晚事件疑点重重# 几个词条迅速攀升,占据了热搜榜前列。 这次不再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而是附带了“证据”的爆料。虽然证据链並不完整,甚至有些是间接的,但在警方声明“存在陷害”的大背景下,这些材料的说服力被无限放大。 “臥槽!薛涵买这个药干什么?时间点对得上啊!” “林梦可的助理?去酒店干嘛?巧合?” “这瓜越来越大了,所以真的是她们俩联手搞苏晚?” “噁心!娱乐圈怎么这么多脏事!” “林梦可平时看著挺清纯的啊,人设崩塌?” “薛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果然。” 愤怒和谴责的声音排山倒海般涌向林梦可和薛涵。她们的社交媒体评论区彻底沦陷,品牌代言方开始收到解约要求,甚至有已经谈好的影视资源也传出被替换的消息。 林梦可的公寓里。 “啪!”一个水晶摆件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苏晚!她怎么敢!”林梦可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怨毒和惊慌。“这些东西她是怎么弄到的?” 经纪人焦头烂额:“梦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公司公关部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品牌方都在问怎么回事!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梦可尖叫,“警察那边盯著,现在网上又爆出这些!薛涵呢?她死哪去了?让她出来说话啊!” “薛涵那边也自身难保!她买药的事情被扒出来了,比我们还麻烦!”经纪人说,“现在我们捆绑在一起,谁也跑不了!” 第87章 意料之中 林梦可跌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让苏晚身败名裂,永远翻不了身。 谁知道,引来了警察,还被苏晚反將一军。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林梦可喃喃自语,“只要咬死不承认,她们没有直接证据……” “现在网友可不管你有没有直接证据!”经纪人打断她,“舆论已经认定是你们了!再不想办法,你的演艺生涯就彻底完了!” 林梦可猛地抬头,抓住经纪人的胳膊:“帮我,你一定要帮我!联繫水军,控评!把热度压下去!还有,联繫那个酒店经理,让他闭嘴!给他钱,多少钱都行!” 经纪人看著她近乎疯狂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冷。“晚了……警方介入,那个经理现在恐怕谁都不敢接触。”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林梦可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苏晚接到了顾沉的电话。 “林梦可那边开始有动作了,想找人接触酒店经理,被警方的人挡了回去。”顾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意料之中。”苏晚回应。 “薛涵那边,似乎想把责任都推到林梦可身上。”顾沉又补充了一句。 苏晚沉默片刻。“狗咬狗。” “接下来,等警方的最终调查结果。”顾沉说。 “嗯。”苏晚应了一声。 掛掉电话,她看著窗外。天色渐晚,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在这片繁华之下,隱藏著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 这场仗,还未结束。 苏晚拿起手机,翻看著那些不断更新的消息。 她的名字,终於开始和清白联繫在一起。 而林梦可和薛涵的名字,则与“陷害”、“恶毒”这些词语捆绑,在舆论的风暴中心摇摇欲坠。 苏晚关掉了手机屏幕。 舆论的风向彻底变了。 苏晚的名字下面,不再是污言秽语,而是逐渐增多的支持和道歉。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正看著一条“苏晚对不起”的热搜词条。屏幕上跳动著一个陌生的国际號码。【安德烈·马尔科姆】。 苏晚接起电话。“苏小姐。”对方是纯正的法语,带著翻译的声音同步传来,“我是安德烈·马尔科姆。”“导演先生,您好。”苏晚回应。“我看到了相关报导,为你经歷的一切感到遗憾。”马尔科姆导演的声音透过翻译传达著关切,“也为你最终能澄清事实感到高兴。”“谢谢您的关心。”“那么,关於《星尘》的角色,你的意向是?”导演直接切入了主题,“剧组的筹备工作需要儘快確定主要演员。”机会,就这样重新摆在了面前。 一个通往国际舞台的机会,在她几乎跌入谷底时,再次向她伸出了手。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想起了林梦可摔碎摆件时的歇斯底里。 这个人,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也如同绝境中的困兽。 “导演先生,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苏晚说。“当然。”马尔科姆导演表示理解,“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只是希望你能儘快给我答覆,剧组的时间很紧张。”“我会的。”通话结束。苏晚放下手机,房间里很安静。 去,还是不去?去,意味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更大的舞台上证明自己。不去,意味著暂时安全,避开可能来自林梦可和薛涵更疯狂的反扑。 他们现在一无所有,只会更不择手段。 她拨通了顾沉的电话。“马尔科姆导演联繫我了。”苏晚直接说。 “嗯。”顾沉应了一声,似乎並不意外。 “他问我是否还愿意出演。” “你的想法呢?”顾沉问。 “我不知道。”苏晚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茫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但是,林梦可……”“她现在自顾不暇。”顾沉说,“警方的调查还在进行,她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不敢?她们有什么不敢的?”苏晚反问,“她们连陷害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的?如果我去拍电影,长时间在国外,她们会不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有这种可能。”顾沉没有否认,“她们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你的建议是?”“我希望你抓住这个机会。”顾沉说,“但前提是,要確保你自己的安全。如果你决定去,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你在国外的安全。” “安排好一切?”苏晚重复著这几个字,“顾沉,这不是在国內,那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林梦可她们如果真的想做什么,防不胜防。”“她们在国內尚且束手束脚,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能动用的资源有限。”顾沉分析道,“而且,马尔科姆导演那边,也会有安保措施。”苏晚沉默。 顾沉的话有道理,但她心里的担忧並未减少。林梦可就像毒蛇,即使暂时被困住,也隨时可能窜出来咬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顾沉的声音传来,“出演这部电影,对你的事业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但风险也確实存在。你需要权衡。”“我知道。”苏晚吐出一口气,“让我想想。”“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顾沉补充,“需要任何帮助,隨时联繫我。”掛了电话,苏晚走到窗边。 外面的世界灯火璀璨,映照著她略显疲惫的脸庞。她想起了自己刚入行时的憧憬,想起了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么不容易。难道要因为別人的恶毒,就放弃自己的梦想吗?可是,安全呢?万一真的出了事……她无法想像后果。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李姐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和马尔科姆导演通话的情况。苏晚回覆:【还在考虑。】李姐很快回覆:【晚晚,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想想,这是多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林梦可和薛涵现在是过街老鼠,她们掀不起大浪的!】 掀不起大浪吗?苏晚不这么认为。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本就心术不正,如今被逼到绝路的人。 她关掉手机,不再去看那些信息。脑子里反覆迴响著顾沉的话,马尔科姆导演的话,还有李姐的话。 苏晚转身离开窗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她打开剧本,试图让自己投入到其他工作中去。但安德烈·马尔科姆的名字,和《星尘》这部电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盘旋在她心头。她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第88章 最终的决定 苏晚最终做出了决定。 她拨通了李姐的电话。“李姐,我考虑好了。” “怎么样?”李姐的声音带著急切。 “我接。”苏晚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隨即爆发出李姐的惊喜。“真的?太好了晚晚!我就知道你行的!这是多大的机会啊!” 惊喜过后,李姐的担忧也浮现出来。“但是,安全问题……” “顾沉说他会安排。”苏晚打断她,“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 “对,对!我们做好准备!”李姐立刻进入工作状態,“剧本你看得怎么样了?角色有什么想法?签证、行程、团队……好多事要马上启动!” “剧本我还在看,角色需要时间揣摩。”苏晚说,“其他事情你先对接安排。” “放心交给我!”李姐的声音充满干劲,“我马上去联繫马尔科姆导演那边,確认合同细节,还有行程安排。你专心研究剧本,调整好状態。” 掛了电话,苏晚看著桌上那本厚厚的英文剧本《星尘》。决定一旦做出,之前的犹豫便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她翻开剧本,目光落在第一页。安德烈·马尔科姆的名字,和他笔下那个复杂而充满魅力的角色,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几乎將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剧本中。她不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苏晚,而是变成了《星尘》里的女主角艾拉。她一遍遍阅读剧本,用不同顏色的笔標註出艾拉的情感变化、关键台词和內心独白。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人物关係图和故事时间线,上面写满了她的分析和註解。 她对著镜子练习台词,揣摩艾拉在不同情境下的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这个角色与她以往饰演的任何一个都不同,艾拉坚韧、脆弱、充满野心又带著伤痕。苏晚需要挖掘自己內心深处从未触碰过的情感,才能真正理解並呈现这个角色。 李姐则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她每天的通话时长惊人,对接剧组、確认航班酒店、办理工作签证、协调国內团队的工作交接。她需要確保苏晚在国內的工作平稳过渡,同时为她在国外的拍摄扫清一切障碍。 “合同细节都敲定了,导演那边对你非常期待。”李姐抽空向苏晚匯报,“签证也在加急办理,应该很快就能下来。团队方面,小助理跟你一起去,另外我再给你配一个生活製片,负责当地的事务协调。” “安保呢?”苏晚问,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顾总那边已经在安排了。”李姐回答,“说是请了国外顶尖的安保公司,全程负责你在拍摄地的安全,团队成员都是有经验的专业人士。” 苏晚没有再追问。顾沉说过会安排好,她选择相信他。 几天后,顾沉的电话打了过来。 “安保团队已经確定,负责人叫迈克,前特种部队成员,经验丰富。”顾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们会提前抵达拍摄地,熟悉环境,制定详细的安保计划。你的住处、片场、出行路线,都会有周全的布置。” “谢谢。”苏晚说。 “另外,有点情况需要你知道。”顾沉继续说。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什么情况?” “我的人查到,薛涵最近试图联繫一些国外的娱乐记者,想散布一些关於你的负面消息,內容不实,但很噁心。”顾沉说,“被我拦下来了。” 苏晚握著手机的手指收紧。“她们果然不死心。” “她们现在是困兽。”顾沉说,“林梦可那边,虽然警方还在调查,但她动用了一些关係,暂时没有被限制自由。她联繫过一个你以前合作过的剧组的场务,想收买他,让他提供一些你的所谓『黑料』。” “那个场务答应了吗?” “没有。他收了钱,但把事情告诉了李姐。” 苏晚沉默。这些手段,卑劣又在意料之中。她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总在暗处窥伺,试图寻找下口的机会。 “她们在国內都如此,到了国外……”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 “所以安保是必须的。”顾沉说,“迈克的团队会负责过滤掉大部分潜在风险。你在国外,专心拍戏,其他事情不用分心。” “我知道了。”苏晚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保护好自己。”顾沉说完,掛了电话。 这通电话让苏晚刚刚沉浸在角色中的心绪,再次被拉回现实。林梦可和薛涵的存在,像一根无形的刺,提醒著她潜伏的危险。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平静的街景,內心却无法平静。 她拿起手机,看到粉丝后援会官博发布了她即將出演《星尘》的消息。评论区瞬间被粉丝的祝福和期待淹没。 啊啊啊!晚晚要演好莱坞大片了!太棒了! 马尔科姆导演!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合作! 呜呜呜,我的宝藏女孩终於要被世界看到了! 晚晚加油!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期待艾拉!苏晚冲鸭! 一条条滚动的评论,带著真挚的鼓励和支持,像暖流一样注入苏晚的心里。她看著那些熟悉的粉丝id,想到她们一路以来的陪伴,心中的那份不安似乎被稍稍驱散了一些。是为了这些支持她的人,也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不能退缩。 她回復了后援会的微博:谢谢大家,我会努力。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姐每天都向她更新准备工作的进展。行李箱被摊开在客厅,小助理和生活製片在李姐的指挥下,仔细核对著需要携带的物品清单。 苏晚站在行李箱前,看著里面逐渐被填满的衣物、日用品和厚厚的剧本。一种即將远行的实感笼罩著她。期待、紧张、还有一丝无法完全消除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李姐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都准备好了,晚晚。放轻鬆,就当是一次长时间的工作旅行。” 苏晚看著李姐,扯动了一下嘴角。“嗯。” 她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星尘》剧本,手指摩挲著封面。 前方的路,是机遇,也是未知的挑战。 她合上行李箱。 第89章 被认可 她抵达了。 迈克团队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候,接上她直接前往酒店。酒店是剧组安排的,离片场不远。放下行李,苏晚没有立刻休息,她拿出剧本,开始熟悉明天的安排。 第二天,她第一次来到《星尘》的片场。巨大的摄影棚內部,灯光、布景、各种器材堆放著,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带著不同肤色,说著不同语言。安德烈·马尔科姆导演已经在等她。他是个头髮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带著温和的笑容。 “苏晚,欢迎来到剧组。”马尔科姆导演用流利的英文说,“我是安德烈。” “导演,您好。”苏晚也用英文回应,“很高兴能加入您的团队。” 马尔科姆导演带著她在片场走动,介绍了一些主要的工作人员:製片人、摄影师、美术指导、服装师等等。苏晚微笑著与每个人打招呼,努力记住他们的名字和负责的工作。剧组的氛围是热烈的,也是高效的。她能感受到这里的专业水准。 在介绍到几位主要演员时,苏晚与他们握手寒暄。男主角是一位知名的好莱坞影星,女二號是来自欧洲的实力派演员。他们对苏晚表现出了友好。然而,在与一些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接触时,苏晚察觉到一些异样。 有的人与她握手时,眼神中带著审视和保留。有的人在她经过时,会压低声音交谈,然后迅速停下。她注意到,有几个工作人员似乎刻意避开了与她直接接触。这种感觉很细微,但苏晚捕捉到了。 她心里清楚,这可能与林梦可有关。她们在国內无法掀起风浪,便將手伸到了这里。她想知道那些人散布了什么。 “我听说,她在中国名声不好。” “是吗?怎么说?” “好像有些……复杂的关係。” “还有,她的演技……真的像传闻中那么好吗?” 一些零散的词句飘进她的耳朵,夹杂在各种语言的交流中。她没有去追问,只是將这些信息收进心里。那些谣言没有具体內容,但指向很明確:质疑她的人品和能力。 苏晚回到自己的休息区,拿起剧本。她翻开艾拉这个角色的台词,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解释只会显得苍白。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事实说话。用自己的表现,去回应那些无声的质疑。 她开始研读剧本,沉浸到角色的世界里。艾拉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內心有著许多矛盾和挣扎。苏晚试图理解她,感受她。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按部就班地工作。她准时到达片场,认真听导演讲戏,与对手演员排练。她观察剧组的工作方式,学习这里的节奏。她保持低调,不参与任何八卦,只专注於自己的戏份。 那些异样的目光和低语没有消失,但苏晚选择忽略它们。她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保持清醒和专注。她相信,只要她做好自己的工作,谣言迟早会不攻自破。 剧本围读会安排在周三。所有主要演员和导演、编剧、製片人等都將参加。这是大家第一次坐在一起,完整地朗读剧本,感受故事的整体氛围。 苏晚提前来到会议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其他演员陆续到来,有人对她点头致意,有人只是淡淡扫过。苏晚保持平静,翻开剧本。 马尔科姆导演宣布围读开始。他先简单介绍了故事背景和人物关係,然后按照剧本顺序,大家轮流朗读自己的台词。 轮到苏晚朗读艾拉的台词时,会议室里的气氛似乎凝滯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苏晚没有抬头,她看著剧本,深吸一口气,开始用英文朗读。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穿透力。她不仅仅是在读台词,她赋予了艾拉这个角色生命。她將角色的情感、挣扎、矛盾,通过语调、停顿、重音,准確地表达出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苏晚的声音在迴响。她读完一段,稍微停顿,然后继续下一段。她完全进入了角色状態,忘记了周围的目光和那些不友好的氛围。 当苏晚读完她这一部分的台词时,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马尔科姆导演第一个鼓掌。 “非常好,苏晚。”他的声音带著讚赏,“这就是我想要的艾拉。” 其他演员也陆续鼓掌。他们的眼神变了。之前的审视和保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认可。 坐在苏晚对面的女二號,之前对她態度冷淡,此刻主动向她微笑。“你的艾拉,让我看到了角色的深度。”她说。 男主角也点头表示赞同。“你的表演很有感染力。” 围读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苏晚能感觉到,那些笼罩在她周围的疑虑和负面情绪正在消散。她的专业表现,是最好的回击。 围读会结束后,一些之前对她疏远的工作人员主动与她交流,甚至有人为之前的態度表示歉意,解释说他们听到了一些不实的传闻。苏晚只是平静地表示理解。 她知道,这次的围读会只是一个开始。她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暂时化解了眼前的困境。但林梦可和薛涵不会轻易放弃。她们的手段还会继续。 她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夕阳將她的影子拉长。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这次小小的胜利,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但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她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她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房间里很安静。她拿出剧本,又看了一遍艾拉的台词。前方的路,她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拍摄正式开始。 片场的节奏比排练时更快。苏晚很快適应了。她专注於艾拉这个角色,游走在镜头前,感受著每一次咔嚓声带来的压力。 挑战来得猝不及防。 一场重要的动作戏,艾拉需要从高处跃下,在落地瞬间完成一个翻滚,然后迅速起身反击。动作指导演示时流畅自然,但轮到苏晚,事情变得复杂。 第90章 相信我 第一次尝试,她落地不稳,差点崴脚。 “再来一次。”马尔科姆导演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没有情绪。 第二次,她跳跃的高度不够,翻滚动作变形。 “苏,注意你的核心力量。”动作指导在旁边提醒。 第三次,第四次…… 汗水浸湿了她的戏服。每一次失败,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她能感觉到周围工作人员的视线,那些视线里有等待,有不耐烦,或许还有別的。她不去看。她只是重新回到起跳点,调整呼吸。 “休息十分钟。”马尔?姆导演宣布。 苏晚走到一边,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她拧开瓶盖,却没有喝。沮丧感像潮水一样涌来。她不是没有拍过动作戏,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身体似乎不听使唤,越是想做好,越是出错。 是压力太大了吗?还是……她甩甩头,试图驱散杂念。艾拉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角色,她也不能。 下午的拍摄继续。她又试了几次,依然无法达到完美。马尔?姆导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副导演记录下来,先拍其他镜头。 这对苏晚来说,是无声的否定。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天,情况没有好转。动作戏的拍摄暂停,先进行其他文戏部分。苏晚的状態也受到影响,几句简单的台词,她竟然卡壳了两次。 “苏,你还好吗?”马尔科姆导演走到她身边,表情严肃。“你需要调整一下状態。” “我很抱歉,导演。”苏晚低声说。“我会儘快调整。” 她回到化妆间,想一个人静一静。推开门,她愣住了。 化妆檯上散落著她的化妆品,几支口红的膏体被折断,一瓶粉底液被打翻,玻璃碎裂的声音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她的剧本被扔在地上,上面沾染了粉底液的污渍。 这不是意外。 她的心沉了下去。昨天拍摄不顺,今天化妆间就被人翻乱。这绝非巧合。 谁会做这种事?林梦可?薛涵?她们的人? 她没有证据,只有猜测。她弯腰捡起剧本,用纸巾小心擦拭著污渍。动作很慢,手指却有些发冷。 她没有声张,默默收拾好一切。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对方的目的,或许就是想让她分心,让她出错,让她无法继续待在这个剧组。 接下来的几天,奇怪的事情还在发生。 拍摄一场需要用到特殊道具匕首的戏时,道具师在开拍前检查,发现匕首的握柄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如果不是仔细检查,拍摄中很可能断裂伤到人。 “这道具昨天检查时还是好的。”道具师皱著眉,额头冒汗。“幸好发现了。” 苏晚站在一旁,听著道具师和副导演的对话。她的后背泛起一层凉意。如果真的受伤,拍摄必然中断,她的角色甚至可能被替换。 这些手段,阴险且恶毒。 她更加沉默,除了拍戏,几乎不与人交流。她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角色和剧本中,试图用工作来抵御那些看不见的暗箭。但那场动作戏的阴影,加上这些层出不穷的意外,让她身心俱疲。 晚上回到酒店,她给顾沉打了个电话。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累。”顾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著关切。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这些糟心事。“没什么,就是拍戏有点辛苦。”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鬆一点。 “只是辛苦?”顾沉追问。“苏晚,告诉我实话。” 他的坚持让她无法再掩饰。她將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动作戏的困难和那些奇怪的意外,都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等我。”顾沉只说了两个字,便掛断了电话。 苏晚握著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让他担心,但此刻,他的话却像一颗定心丸。 第二天下午,当苏晚结束一场戏的拍摄,准备回休息区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沉站在片场边缘,穿著简单的休閒装,却依然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他正与马尔科姆导演交谈著什么。 他真的来了。跨越半个地球,来到了她的身边。 苏晚怔在原地。 顾沉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朝她走来。 “怎么不进去休息?”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剧本。 “你……”苏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探班。”顾沉替她说了。“顺便处理一些小麻烦。”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导演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顾沉带著她往休息区走。“动作戏的事情,不要有压力。你只需要专注表演,其他的交给我。” “可是……” “没有可是。”顾沉打断她。“相信我。” 他的出现,像一道光,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虽然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 顾沉没有过多干涉剧组的拍摄,但他带来的几名安保人员,不动声色地加强了片场和酒店的安保。 同时,他开始著手调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通过他自己的渠道,很快就锁定了目標。 剧组里一个负责场务的年轻员工,叫杰克。这个人最近帐户里多了一笔不明来路的钱。 顾沉的人找到了杰克。没有威胁,也没有恐嚇,只是將证据摆在了他面前。 杰克很快就承认了。是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照顾”一下苏晚。比如弄乱她的化妆间,弄坏她的道具。至於具体是谁指使,他只说是一个女人通过中间人联繫的他,他並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顾沉没有为难杰克。他让杰克自己去向製片人辞职,並退回了那笔钱。至於那个幕后指使者,顾沉心里有数,但他暂时没有打草惊蛇。清除了眼前的障碍,確保苏晚的安全才是首要的。 “事情解决了。”顾沉告诉苏晚。“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你。” 苏晚看著他。“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顾沉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现在,安心拍戏。” 没有了后顾之忧,苏晚將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那场悬而未决的动作戏中。 顾沉没有催促她,也没有给她施加压力。他只是在她休息的时候,递给她一瓶水,或者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练习。 苏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跳跃、翻滚、起身的动作。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肌肉酸痛不已,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她找到了问题所在。之前几次失败,不仅仅是技术原因,更多的是心態。那些怀疑、压力和暗中的干扰,让她失去了平常心。现在,心无旁騖,身体的控制力也回来了。 周五,剧组再次安排拍摄这场动作戏。 片场的气氛有些微妙。所有人都知道苏晚之前在这场戏上遇到了麻烦,也隱约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顾沉的到来。 苏晚站在起跳点,调整呼吸。 “准备好了吗?”马尔科姆导演的声音传来。 苏晚点头。 “action!” 她纵身跃下。空中姿態舒展,落地精准,翻滚流畅,起身迅速,拔出道具匕首反击的动作乾净利落。一气呵成。 咔嚓! 监视器后,马尔科姆导演猛地站了起来。 “cut!完美!”他的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兴奋。“太棒了!苏!这正是我想要的!” 片场响起一片掌声。工作人员们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讚赏。动作指导也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苏晚站在原地,微微喘著气。阳光洒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做到了。 她看向场边的顾沉。他正看著她,脸上带著浅浅的笑意。 苏晚也笑了。 她走下拍摄区,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汗。 第91章 剪辑有问题 拍摄工作继续进行。 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剧组组织了一次內部看片会。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屏幕的光亮。苏晚坐在座位上,等待观看电影的初剪版本。她对自己的表演有信心,尤其是在那场动作戏之后。 画面开始播放。 电影的开场部分还算正常,是人物的介绍和背景铺垫。当剧情推进到苏晚饰演的角色出场时,苏晚坐直了身体。她看著自己的镜头,最初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当那场关键的动作戏出现时,苏晚的表情凝固了。 画面切换得异常快速,很多她精心设计的动作和表情一闪而过,甚至没有给观眾看清楚的时间。一些本应连贯的镜头被生硬地切开,中间插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或者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远景。那段她反覆练习、最终完美呈现的跳跃、翻滚、反击的动作,在屏幕上显得零散且混乱。她的角色在这种剪辑下,失去了原有的力量感和敏捷性,变得有些笨拙。 不仅是动作戏。后面的一些文戏,她的特写镜头被缩短,情绪表达被弱化。有些镜头甚至被剪掉了重要的前半部分或后半部分,导致台词和表演显得不连贯。角色的性格和动机,在这种碎片化的呈现下,变得单薄甚至有些负面。 苏晚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她演的角色,这不是她付出的努力应该呈现的样子。屏幕上的那个形象,被恶意地扭曲了。 放映结束,灯光亮起。片场的几位主创人员开始討论。苏晚没有参与討论,她站起身,直接走向坐在前排的马尔科姆导演。 “导演。”苏晚的声音有些紧绷。 马尔科姆导演转过头,脸上还带著思考的神色。“苏,你觉得怎么样?” “导演,这个版本和我拍摄的內容有很大的出入。”苏晚直接说。“我的很多镜头被剪掉了,尤其是那场动作戏,剪辑得非常混乱,完全没有体现出角色的能力。” 马尔科姆导演皱眉。“是吗?我刚才看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太顺畅,但以为是初剪的缘故。”他看向旁边的剪辑师,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叫小李。 “小李,苏晚说她的戏份剪辑有问题。”马尔科姆导演对剪辑师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小李推了推眼镜,脸上带著惯常的谦逊表情。“导演,我是严格按照剧本和素材进行剪辑的。可能是我对角色的理解和苏晚小姐不太一样。” 苏晚看向小李。“理解不同?你把我的跳跃和落地分成了两个镜头,中间还插了一个柱子的特写。这怎么是理解不同?” 小李的表情没有变化。“我觉得那样处理,节奏感更强,能製造悬念。” “悬念?”苏晚反问。“你把一个流畅的动作剪得支离破碎,这叫破坏,不叫悬念。” 马尔科姆导演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先別爭。小李,你把苏晚说的那几个地方標记一下,我们再研究研究。” 小李点头。“好的,导演。” 苏晚没有离开。她看著小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小李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 “小李,”苏晚又开口,“你確定,你剪辑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吗?” 小李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脸上带著一丝困惑。“苏晚小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是专业的剪辑师,我只听导演的安排,按照艺术规律工作。”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破绽。苏晚知道,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不会承认的。 苏晚转身离开了放映室。她沿著走廊慢慢走著,脑子里回放著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些被剪碎的镜头,那些突兀的切换,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这不是一个专业的剪辑师会犯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的。 谁会故意这么做? 她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化妆间被弄乱,道具被破坏,还有杰克的事情。杰克说是一个女人通过中间人联繫了他,让他“照顾”她。现在,又有人在后期剪辑上动手脚。 目標只有一个。她们想毁掉她在电影中的表现,毁掉她的形象。 林梦可她,没有別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她。她以为顾沉离开了剧组,就又开始行动了。而且这次更加阴险,直接针对她的心血,针对电影本身。 苏晚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克服了那么多困难,才完成了那场动作戏。现在,她们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抹杀她的成绩。 她不能让她们得逞。 她停下脚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拿出手机,找到顾沉的號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餵?”顾沉的声音传来。 “顾沉,是我。”苏晚说。 “怎么了?”顾沉问。“出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晚吸了口气。“我刚才看了电影的初剪版本。” “嗯。” “我的戏份被剪得乱七八糟,很多地方都刪减了,尤其是那场动作戏,完全被破坏了。”苏晚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知道了。”顾沉说。“是剪辑师的问题?” “他说是按照他的理解剪辑的,但他肯定有问题。”苏晚说。“我觉得是有人” 她没有直接说出林梦可和薛涵的名字,但她相信顾沉会明白。 “你想的没错。”顾沉说。“她们不会轻易罢手。” “我不能让她们毁掉我的表演。”苏晚说。 “我知道。”顾沉说。“你別著急,也別自己去和剪辑师衝突。这件事交给我。” “你能查出来是谁指使的吗?”苏晚问。 “能。”顾沉回答得乾脆利落。“我会处理。” 苏晚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顾沉的回应给了她力量。 “谢谢你。”她说。 “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顾沉说。“你先安心拍戏,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苏晚掛断了电话。她看著手机屏幕,手指轻轻摩挲著。她知道,新的战斗开始了。这次,她要彻底解决问题。她不能再让那些阴影笼罩著她。 她转身,朝著片场的方向走去。 第92章 保护好自己 她刚回到片场,试图集中精神准备下一场戏,心绪却难以平復。 顾沉的电话承诺犹在耳边,可那些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画面,像尖锐的碎片,依旧刺在她心里。她握著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停在她身边。 苏晚抬头,看见了顾沉。 他似乎是直接从某个地方赶过来的,身上还带著风尘僕僕的气息。他看著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捕捉到了她尚未完全掩饰的疲惫与怒火。 “你怎么来了?”苏晚问,声音里带著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不放心。”顾沉回答,言简意賅。 他环顾了一下片场嘈杂的环境。“找个地方说话。” 两人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苏晚坐下,顾沉站在她面前。 “具体情况,再说一遍。”顾沉开口。 苏晚將她在放映室看到的情形,以及和小李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她儘量保持客观,但语速还是不自觉地加快,泄露了她的情绪。 “那个剪辑师,小李,他一口咬定是按艺术规律剪辑。但我很確定,那是故意的破坏。”苏晚补充,“正常的剪辑不会那样处理,尤其是动作戏的连贯性,完全被毁了。” 顾沉听著,脸上没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在苏晚说完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號码。 电话接通,他没有寒暄,直接吩咐:“查一下光影工作室的剪辑师李明最近的帐户往来,还有他近期接触过的人。重点查和林家、薛家有关联的线索。半小时內给我结果。”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晚看著他掛断电话,將手机放回口袋,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她心头那股憋闷的火气,似乎被他这几句简单的指令驱散了一些。 “你觉得能查到?”苏晚问。 “能。”顾沉回答。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苏晚对面坐下。“她们做事,总会留下痕跡。” 他看著苏晚:“这件事,你不用再管。安心拍戏。” “可那是我的心血。”苏晚反驳,“我不能当作没发生。” “我没让你当作没发生。”顾沉说,“我是让你把精力放在你应该放的地方。其他的,交给我。” 苏晚沉默。她確实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麻烦带来的心力交瘁。从化妆间到道具,再到杰克,现在又是后期剪辑。一环扣一环,目標明確。 “她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苏晚低声自语,更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你挡了她们的路。”顾沉回答,“也因为,她们认为你好欺负。” “我不好欺负。”苏晚立刻反驳。 “我知道。”顾沉看著她,“所以,这次要让她们彻底记住这一点。”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信息。 “李明的帐户,三天前收到一笔五十万的转帐,来源是一个註册在海外的空壳公司帐户。”顾沉將信息內容念给苏晚听,“这个帐户,和之前联繫杰克的中间人帐户,有关联。” 线索连接得如此之快,苏晚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周折。 “是林梦可,还是薛涵?”苏晚问。 “目前看,指向林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顾沉说,“薛涵通常没这么直接,她更喜欢躲在后面。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他放下手机。“我已经让人去『请』李明喝茶了。他会说实话的。” 苏晚想像了一下那个“请”字背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接话。她只是觉得,有顾沉在这里,那些原本让她感到棘手和愤怒的事情,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应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苏晚问。 “首先,恢復剪辑。”顾沉说,“我会安排更可靠的人接手,確保最终版本不会有问题。” “原来的素材还在吗?”苏晚有些担心。 “备份是標准流程,她们动不了核心素材。”顾沉解释,“其次,是追究责任。指使者,执行者,一个都跑不了。” “林梦可现在还在剧组吗?” “应该还在。”顾沉说,“不过,她很快就会有別的事情要忙了。” 苏晚看著顾沉。他处理这些事情的冷静和效率,和他平时在她面前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略带笨拙的关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或许还停留在很表面的层次。 “你……”苏晚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怎么?”顾沉看她。 “没什么。”苏晚摇摇头。她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终於放鬆了一些。“谢谢你,又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个。”顾沉重复著之前的话。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苏晚,你不需要一个人扛著所有事情。” 苏晚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抬眼看向顾沉,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里似乎有某种她以前从未注意到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保护欲,更像是一种……平时的关切和在意。 他不是高高在上地为她解决麻烦,而是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她一直紧绷的心弦,悄然鬆动了一角。她习惯了依靠自己,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顾沉的出现,像一把突然撑开的伞,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风雨,而现在,他似乎还想走进伞下,和她並肩站在一起。 “我知道。”苏晚低声回应。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围片场的喧囂似乎被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空间。 “要不要看看她们还可能从哪些方面下手?”顾沉打破了沉默,將话题拉回现实。“后期製作环节很多,配音、配乐、特效……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被动手脚。” 苏晚点头。“配音是我自己来,这个她们动不了。配乐和特效……” “我会让人盯紧。”顾沉说,“导演那边,我也会打招呼,让他多注意。” “导演会相信吗?”苏晚有些疑虑。毕竟这些事情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需要相信,他只需要知道,有人想破坏他的作品。”顾沉说,“对於一个导演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晚觉得顾沉说得有道理。她开始和他一起分析,还有哪些潜在的风险,哪些人可能被利用。討论中,她发现顾沉对电影製作的流程並非一无所知,他甚至能提出一些相当专业的细节问题。 “你怎么懂这些?”苏晚忍不住问。 “了解过一些。”顾沉回答得轻描淡写。 苏晚看著他,忽然觉得,这个人身上似乎有很多她不知道的面向。他不仅仅是那个外界传闻中手握商业帝国的顾沉,也不仅仅是那个在她面前有些笨拙却始终维护她的顾沉。他还有著她未曾了解的深度和广度。 这种发现,让她对他產生了一种新的好奇。 她的手机响了,是助理催她回去准备下一场戏。 “我该去工作了。”苏晚站起身。 “去吧。”顾沉也站起来,“这里交给我。” 苏晚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苏晚。”顾沉叫住她。 她回头。 “保护好自己。”顾沉说。 苏晚看著他,片刻之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朝著片场走去。她的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第93章 有了依靠 效率是顾沉的代名词。距离他们討论后期製作风险不过一天,顾沉就再次出现在苏晚的休息处。他没有寒暄,直接將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 “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银行交易记录。一连串规律且数额不小的转帐,从一个离岸帐户流向一个署名为马克·詹森的帐户。 “马克·詹森?”苏晚认出了这个名字。他是这部电影的首席剪辑师,以技术精湛闻名,但显然,诚信方面有所欠缺。 “源头帐户,”顾沉点了点屏幕,突出显示了付款方,“费了些功夫。层层空壳公司。”他滑动屏幕,展示出一张复杂的股权结构图。“最终,指向林氏家族控制的一家次级投资机构。” 苏晚顺著图上的线条看下去。林家。林梦可。儘管刻意掩盖,联繫依旧清晰。“次级投资机构……很难证明是她直接授意。” “或许。”顾沉再次滑动屏幕。这次是一系列邮件。经过加密,但显然,对顾沉的资源来说,加密程度还不够。邮件內容直接得令人心寒。发件人是一个匿名地址——后通过ip位址和时间戳关联到林梦可的一个已知助理——收件人是马克·詹森的私人邮箱。主题:夜鶯项目调整 其中一封邮件写道:“重点弱化目標a的关键情感戏份。技术失误、剪辑生硬均可接受。延迟她的反应镜头。確保观眾情感剥离。”目標a无疑是苏晚。另一封则详细列出了具体场景,建议的剪辑方式会从根本上扭曲她角色的发展弧光。第一阶段(粗剪审核)成功后付款。 苏晚感到胃里一阵冰冷的紧缩。这不只是破坏,这是有计划地、一帧一帧地瓦解她的表演。用电影製作本身的工具来对付她。“他同意了?” “钱很有说服力,”顾沉平淡陈述,“或许还有未来项目和人脉的许诺。”他看向她。“这些是实证。银行记录,通讯记录。足够了。” 足够了。这两个字在苏晚脑中迴响。足够阻止这一切。足够揭露这一切。最初的震惊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燃烧的愤怒。她为这个角色倾注了所有。林梦可不仅是在攻击她的事业,更是在褻瀆作品本身,褻瀆所有演职人员努力讲述的故事。 “你想怎么做?”顾沉问。他的问题並非指示,而是询问她的决定。 她看著平板电脑,看著那些策划她职业生涯终结的文字。然后她看向顾沉。他带来了武器,也带来了盾牌。如何使用,取决於她。“我需要把这个交给导演。” “他等你。”顾沉早已预料到她的选择。“我通知了他的助理,说你有紧急的製作事宜要谈。” 苏晚点点头。之前可能感到的紧张,此刻被另一种情绪压倒:决心。林梦可想玩阴的。可以。但她不会不战而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尤其当顾沉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 导演的办公室通常是创意能量的混乱中心。今天,气氛却很紧绷。他示意苏晚和顾沉进来,表情难以解读。他大概猜到有麻烦了,顾沉的出现本身就意味著事情超出了常规的片场问题。 “苏晚。顾先生。”他指了指椅子。“我的助理说事情很紧急。” 苏晚没有坐下。她拿著顾沉给她的平板电脑。“导演,有样东西您需要看一下。关於剪辑工作。” 导演挑了挑眉。“粗剪有问题?马克通常很可靠。” “这无关可靠性,导演。这关乎职业操守。”苏晚把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先展示了邮件链。她观察著他阅读时的脸色变化。最初的怀疑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变成显而易见的暴怒。他握著桌沿的指关节泛白。 “目標a……弱化情感戏……技术失误……”他低声念出片段,声音绷紧。他滑动到银行记录,看到转帐金额和关联帐户时,眼睛眯了起来。他抬起头,视线锐利。“马克·詹森?” “证据直接指向他收受贿赂,蓄意破坏我的表演。”苏晚声音平稳地陈述。 导演猛地一拍桌子。响声让苏晚心头一跳,旁边的顾沉却依旧平静。“让马克·詹森过来!现在!”他对著內部通话器吼道。 等待的时间不长,却充满了沉重的张力。马克·詹森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匆忙,脸上还试图掛著职业性的微笑。“导演?您找我?”他的视线扫过苏晚和顾沉,一丝不安闪过。 “马克,”导演的声音低沉的危险,“解释一下这个。”他转动平板电脑,让剪辑师能看到那些邮件。 马克·詹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某种偽造……” “偽造?”导演嗤笑一声。“这是核实过的记录,马克。而这些,”他滑动到银行记录,“是你的帐户明细,显示了来自一个与意图损害本片利益、特別是损害苏小姐角色的实体直接关联的存款。” 詹森开始冒汗。“导演,这是个误会!也许……也许有人陷害我?您知道这行竞爭多激烈……” “陷害你?”苏晚开口,声音切断了他的辩解。“谁?林梦可往你帐户里打巨款是陷害你?她发邮件到你私人邮箱,详细指示如何毁掉我的戏份,也是陷害你?” 詹森听到林梦可的名字,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他看起来无路可退。“我……我受到了压力!他们有人脉……我还有家人……” “每个人都有压力,马克,”导演打断他,声音冰冷。“但你做了选择。你选择背叛这个项目。你选择为了钱而出卖这部电影的艺术完整性。”他站起身。“你被解僱了。安保会立刻送你离开。你的权限全部取消。別指望推荐信。” 詹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像是泄了气,斗志全无。他看了苏晚一眼,表情混杂著怨恨和恐惧,然后转过身,低著头走了出去。门口已经有安保人员在等候。 导演跌坐回椅子里,用手抹了把脸。“该死的。现在整个粗剪都得重新审查。詹森碰过的每一帧都要检查。”他看向苏晚,然后是顾沉。“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两个。直接把这事告诉我。保护了这部电影。” “林梦可那边呢?”苏晚问。剪辑师走了,但源头还在。 导演嘆了口气。“通过空壳公司,法律上很难证明是她直接下的命令。但业內会听到风声。马克·詹森別想再接到大製作了。人们会知道*原因*。就算没有正式指控,她的声誉也会受损。”他停顿了一下。“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剪辑师,值得信任的人。立刻。” “我或许有个人选推荐,”顾沉安静地开口,“技术很好,背景可靠。” 导演看著他,思索著。“把资料发给我。我们得儘快行动。” 离开导演办公室,肾上腺素逐渐退去,苏晚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眼前的威胁解除了。那个精心策划的破坏行动,被彻底阻止。 “比我预想的要顺利。”他们走回她的休息处时,苏晚说。剪辑师的辩解在证据面前迅速瓦解。 “確凿的证据面前,没有多少爭辩的余地。”顾沉回应。“导演把他的作品看得高於一切。背叛这份信任,对他来说不可饶恕。” “不过……”苏晚想起马克·詹森的脸。绝望,贪婪,恐惧。林梦可专挑人的弱点下手。“她总能找到別人的软肋。” “然后加以利用。”顾沉接话。“所以我们才要保持警惕。这次解决了剪辑的问题,但她不会轻易放弃。” 苏晚停下脚步。她转身面对顾沉。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面部的轮廓。他不仅仅是在帮助她,更是在和她一起主动谋划,预判下一步。这种伙伴关係感觉坚实、真切。“我自己找不到那些证据。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知道怎么拿到。” “你专注於你的工作,”顾沉说,“其他的干扰,我来处理。” “这些不只是干扰,顾沉。这是直接的攻击。”她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真的。”早先表达感谢时的那份生涩或犹豫消失了。此刻感觉是必要的。是他应得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保护你是分內之事。” 回到休息处,存有证据的平板电脑还放在桌上。一份恶意的数字记录。苏晚拿起它,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关掉了。看到证据,面对导演,目睹迅速的处理结果——这一切在她內心深处固化了某种东西。这部电影不再仅仅是一份工作。它是一个战场。而她並非孤军奋战。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经纪人,大概已经听到了风声。她暂时没理会。还有工作要做。还有戏要磨。还有一场表演要去完成,一场无论多少恶意剪辑都无法真正摧毁的表演,尤其是在企图被挫败的现在。 她想到了林梦可。愤怒还在,但已经转化为决心。林梦可想让她出局,想让她失败。苏晚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要成功。她要完成这部电影,献出毕生最好的表演,一部分是出於热爱,一部分,也是对那些试图扳倒她的人无声而强硬的回应。 顾沉正准备离开。“我会儘快把新剪辑师的资料发给导演。” “好。”苏晚目送他离开。暴风雨中有了依靠的感觉,陌生却令人安心。她清楚林梦可不会罢休。还会有其他的手段,其他的阴谋。但和顾沉一起面对,感觉不一样了。感觉有了可能。 她重新拿起剧本。注意力回来了,比之前更加集中。 第94章 指导 片场灯光刺目。 苏晚站在预设的位置,周围是忙碌又安静的工作人员。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无表情。“第十五场,第三镜,第一次。开始。”场记板合拢的声音落下。 戏开始了。这是一场角色內心崩溃,情感彻底爆发的戏。苏晚调动所有感官,试图沉浸其中。台词出口,动作跟上。她感觉自己在用力,非常用力地去够那个情绪顶点。 “停。”导演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没有起伏。“苏,情绪不够。再来一次。” 苏晚站在原地,没动。胸口有些发闷。不够。还是不够。她明明理解角色的痛苦,那种被撕裂的感觉。为什么表达不出来? “第十五场,第三镜,第二次。开始。” 她再次尝试。更用力,试图挖掘更深的情感。她想起角色的背景,她的失去,她的不甘。她试图將这些注入表演。 “停。”导演的声音这次带上了一点东西,不是不耐烦,更像是一种困惑。“感觉还是不对。你很努力,但……像是隔著一层东西。先休息十分钟。” 片场瞬间鬆动下来。工作人员各自散开,低声交谈,但没有人看她的方向。这种刻意的迴避,有时比直接的议论更让人难受。苏晚走到角落,拿起一瓶水,拧开,却没有喝。 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导演没有指责,但那种无声的失望,比严厉的批评更沉重。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是不是她根本无法驾驭这个角色最核心的情感?林梦可的破坏行动失败了,难道她要败在自己手里? 这种想法让她一阵心慌。她攥紧了水瓶。 顾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他没有看她,只是望著片场某个空置的角落。“遇到瓶颈了?” 苏晚没吭声。她不想承认,尤其是在他面前。她刚刚才依靠他解决了剪辑危机,现在又在专业上出了问题。这感觉很糟糕。 “导演的要求很高。”她最后还是开口,声音有些乾涩。 “导演的要求一直很高。”顾沉回应。“但你之前完成得很好。” “这场不一样。”苏晚说。“我找不到那个点。” “哪个点?” “爆发地点。那种……毁灭一切,也毁灭自己的感觉。”她试图描述,却觉得语言苍白。“我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所有的理由。但演出来,就是假的。” “你在『演』。”顾沉指出了问题。“你在模仿一种情绪,而不是让情绪发生。” 苏晚猛地转头看他。“我没有模仿。我很投入。” “投入地去『表演』愤怒,或者『表演』绝望?”顾沉也看向她。“角色在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她恨。她被背叛了,被最信任的人。” “恨是结果。在那之前呢?”顾沉问。“被背叛的瞬间,第一个涌上来的是什么?愤怒?还是不敢置信?或者是……彻底的茫然,世界崩塌的空洞感?” 苏晚愣住了。她一直在想“爆发”,想那个最终呈现的效果,却忽略了抵达爆发点之前的路径。 “你不需要去想怎么『演』才像。”顾沉继续说。“你需要找到角色在那一刻的真实感受。哪怕那感受不是激烈的恨意,而是別的,更隱秘,更深层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东西的经歷?”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到了很多,但没有立刻回答。失去。这个词本身就带著重量。 “不一定是完全一样的情境。”顾沉补充。“是那种感觉。天塌下来,无路可走,所有支撑瞬间消失的感觉。” 苏晚垂下眼瞼。她想起了那次剪辑事件,当她以为自己的事业可能就此终结时的恐慌。那不是愤怒,是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对失去掌控的恐惧。还有一种……被推到悬崖边的无助。 “专注於角色本身。”顾沉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忘掉摄影机,忘掉导演,忘掉周围的人。那一刻,你就是她。体会她的茫然,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绝望。这个词击中了她。不是外放的激烈,而是內里的坍塌。 “她不是一开始就想毁灭一切的。”苏晚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回应顾沉。“她可能只是……撑不住了。” “嗯。”顾沉应了一声。“找到那个『撑不住』的点。” 周围有人在喊准备继续拍摄。苏晚没有立刻起身。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剧本上描写的激烈场面,而是那个女人,在背叛发生的那一刻,可能经歷的內心海啸。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冰冷的,淹没一切的海水。 她再次睁开眼时,感觉有些不同了。那种紧绷的,急於证明自己的焦虑感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下来的专注。 “谢谢。”她对顾沉说。这次的感谢,比上一次更轻,也更重。 顾沉只是点了点头。“去吧。” 苏晚走向片场中央。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导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著审视。 “准备好了吗?”导演问。 “好了。”苏晚回答。 她站在那里,灯光依旧刺目,但她感觉自己站在了不同的地方。不是表演区,而是角色的世界里。她不再去想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吼叫。她开始感受那份冰冷的绝望,从心臟蔓延开,冻结四肢百骸。 “第十五场,第三镜,第三次。开始。” 场记板落下。 苏晚站在那里。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动作。她只是站著,像一座逐渐失去温度的雕像。然后,一丝微小的颤抖从她指尖开始。不是愤怒,是恐惧。不是恨意,是茫然。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周围很静。只有摄影机运作的轻微声响。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那个背叛她的人。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然后,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紧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的哭泣,比任何號啕都更具毁灭性。 那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表现。 她开始说话,声音很轻,带著破碎的边缘,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台词和之前一样,但传递出的情感截然不同。那不是控诉,是哀鸣。是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直到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跪倒在地。不是戏剧性的倒下,而是支撑不住的垮塌。 片场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导演的声音才响起,带著一种奇异的沙哑。“过。” 苏晚还跪在地上,没有立刻起身。她感觉自己真的经歷了一场海啸。 顾沉站在原地,看著监视器里定格的画面。 苏晚慢慢撑著地面站起来,助理连忙上前递水和毛巾。她接过,擦了擦脸。 她走嚮导演。导演看著她,脸上是先前没有的表情,一种混合著满意和探究的神色。“很好。非常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苏晚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走回自己的休息区。顾沉已经不在那里了。桌上放著一杯温水。 她坐下,拿起剧本,翻到下一场戏。 第95章 放个假 那场戏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苏晚合上剧本,指尖残留著冰冷的触感。她抬起头,顾沉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休息区入口处。他手里没有拿东西,只是看著她。 拍摄结束后的喧囂逐渐远去,片场进入短暂的休整期。空气里有种疲惫后的鬆弛感。苏晚觉得紧绷的神经鬆开了些,但那种角色的哀鸣似乎还縈绕在耳边。 “今天之后,你的戏份会轻鬆很多。”顾沉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晚没有立刻回应。她拿起桌上的温水杯,水温正好。 “后面还有几场重要的戏。”她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嗯。”顾沉走近几步。“但情绪起伏不会这么大了。” 苏晚喝了口水。她不確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沉浸在角色里是痛苦的,但抽离出来,又让她觉得空落。 “过几天,剧组会放个短假。”顾沉说。“调整一下。” 苏晚点头。这是常规操作。 “去德国走走吧。”顾沉接著说。 苏晚拿著水杯的动作停顿了。她看向顾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德国?”她重复了一遍。 “嗯。”顾沉应道。“去柏林看看。感受一下不一样的风情,放鬆放鬆。” 放鬆。这个词听起来有些遥远。她现在需要的,是放鬆吗?还是別的什么?她想到刚刚那场戏,想到那种被掏空的绝望。去一个充满歷史印记的地方,能放鬆吗? “为什么是德国?”苏晚问。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更具体的理由,而不是“放鬆”这种模糊的说法。 “没有特別的原因。”顾沉回答。“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对那里感兴趣。” 他觉得?他凭什么觉得?苏晚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她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即使对方是顾沉。但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去走走,总比待在酒店对著剧本发呆要好。而且,他说得对,她的確需要调整。 “好。”苏晚最终还是答应了。 顾沉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行程我会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苏晚的状態稳定,没有再出现之前那种挣扎。她和顾沉之间的交流不多,除了必要的对戏,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態。但有些东西,確实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 短假如期而至。 顾沉的安排效率很高。几乎是拍摄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就踏上了前往德国的航班。 苏晚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偶尔醒来看看窗外。顾沉坐在她旁边,多数时候在看文件,或者闭目养神。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谈。 抵达柏林。空气清洌。天空是那种乾净的蓝色。 顾沉安排的酒店在市中心,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电视塔。房间很大,布置简洁。 苏晚站在窗前,看著陌生的城市轮廓。心里没有太多波澜。旅行,对她而言,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新奇感。更多的时候,只是换个地方待著。 “下午去走走?”顾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回头。“去哪里?” “柏林围墙遗址。”顾沉说。 又是墙。苏晚心里掠过一个念头。从剧本里的心墙,到现实中的柏林围墙。 他们没有开车,选择了步行。柏林的街道宽阔,行人不多。两侧的建筑风格迥异,古典与现代交织。苏晚看著那些墙壁上的涂鸦,色彩鲜明,有些图案充满了力量,有些则透著戏謔。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东边画廊。那段保留下来的柏林围墙,如今成了艺术家的画布。 顾沉放慢了脚步,开始给她讲述这段歷史。从它的建立,到它所代表的分割,再到那些试图穿越它的人们,最后是它的倒塌。他的敘述很平静,没有掺杂个人情感,像是在陈述一段客观事实。 苏晚认真听著。她看著墙上的画作,那些著名的《兄弟之吻》,那些象徵自由的鸽子,那些扭曲的人脸。歷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为什么是这里?”苏晚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在飞机上她问过,在酒店她也想过。现在,站在这段墙下,她觉得必须得到一个答案。不是“放鬆”,不是“你可能感兴趣”。 顾沉停下脚步,侧头看她。“你想到了什么?” “分割,绝望,还有……”苏晚顿了顿。“徒劳的抗爭。”她想到了剧本里的那个女人,也想到了自己。 顾沉的视线落在前方的墙面上。“它也代表了结束和希望。” “代价呢?”苏晚追问。“那些死在这里的人,那些被分开的家庭,他们的代价呢?” “歷史总有代价。”顾沉的回答很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漠。 苏晚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不喜欢这个答案。太轻易,太不负责任。她看著顾沉,这个人总是这样,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態,剖析一切,包括情感。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歷史总有代价?”苏晚的语气变了,带著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还是想告诉我,所有的挣扎,最终都可能被推倒,被遗忘?” 顾沉转过身,正对著她。“苏晚,你看的是过去。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推倒它的力量。” “力量?”苏晚几乎要笑出声。“用什么力量?用遗忘吗?” “用信念。”顾沉说。 “谁的信念?”苏晚步步紧逼。“那些建墙的人,还是那些推墙的人?” 周围有游客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顾沉没有迴避她的质问。 “都有。”他回答。“立场不同,信念的形状也不同。但都是支撑人走下去的东西。” 苏晚沉默了。她看著顾沉的眼睛,那里面像深潭,看不到底。她忽然觉得很累。这种谈话,像是在剥洋葱,一层又一层,最后可能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眼泪。 “我以为是来放鬆的。”苏晚移开视线,看向墙上的涂鸦。色彩依旧鲜艷,但在她眼里,却多了几分刺目。 “了解歷史,也是一种放松。”顾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理解了宏大敘事下的个体命运,或许能更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困境。” 坦然?苏晚心里重复著这个词。她做不到。她忘不了那个角色跪倒在地的无助,也忘不了自己曾经经歷的种种。 “这里的风,很冷。”苏晚拢了拢外套。明明是初夏,她却觉得寒意刺骨。 顾沉没有再说话。他们沿著墙继续往前走。之前的温馨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张力。 苏晚不再看那些画作,也不再听顾沉偶尔的讲解。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她想起顾沉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出现,想起他在片场那句“找到那个『撑不住』的点”,想起他此刻带她来到这里。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某种刻意的安排? 他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或者,他想让她变成什么样?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著她,让她无法呼吸。 他们走到一段相对僻静的区域,墙上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记。 “回去吧。”苏晚停下脚步。“我有些累了。” 顾沉看了她一眼。“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柏林的街景在苏晚眼中失去了色彩。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需要弄清楚顾沉的目的。这种被动接受,让她感到不安。 回到酒店,苏晚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和顾沉说再见。 她站在窗前,看著楼下的车水马龙。刚才在柏林围墙下的对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顾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她反覆咀嚼。 “信念……”她低声重复著这个词。 手机响了一声,是顾沉发来的信息。 明天的行程,你想去哪里? 苏晚看著那行字,没有回答。 她走到桌边,拿起酒店提供的旅游手册,隨意翻看著。博物馆、宫殿、艺术区……柏林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 但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苏晚放下手册,走到门边,打开房门。顾沉的房间就在隔壁。她抬起手,想要敲门,手指却停在半空中。 她要问什么?直接问他带她来德国的真实目的?问他是不是在试图引导她什么? 她没有证据,只有直觉。而直觉,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苏晚收回手,关上了房门。 第96章 到德国 次日天光透过窗帘缝隙,苏晚醒来时,昨夜的纷乱思绪尚未完全平息。她起身,走到窗边,柏林的清晨带著一种异国的清冽。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顾沉昨晚的信息停留在那里。她最终没有回覆。 门上传来轻叩声。 苏晚打开门,顾沉站在外面。他穿著简单的休閒装,手里拿著一份地图。 “准备好了?”他问。 苏晚点头。“去哪里?” “布兰登堡门,然后是博物馆岛。你觉得如何?”顾沉的语调听不出太多情绪。 “好。”苏晚应道。她决定暂时搁置那些疑问,看看他今日的安排。或许,答案会自己浮现。 布兰登堡门矗立在眼前,比照片上看到的更宏伟。阳光洒在砂岩构造的门柱上,顶端的胜利女神驾驭著四马战车,气势非凡。歷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带著一种肃穆的力量。苏晚站在广场上,仰望著这座见证了分裂与统一的建筑。她確实被震撼了。 顾沉不知何时拿出了相机。“站过去一点。” 苏晚依言走到门前方的空地上。 “笑一笑。”顾沉举起相机。 苏晚有些不自在。昨夜的疑虑还在心头,此刻要她展露纯粹的笑容,像是一种表演。但她还是配合地弯起唇角。 相机快门声响起。 “再来一张,自然一点。”顾沉放下相机,看著她。 自然?苏晚心里重复。什么是自然?是她此刻满腹心事的样子,还是他期望中那个无忧无虑的旅伴?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放开了一些。她转过身,背对镜头,看向布兰登堡门,只留给顾沉一个背影。然后她又转回来,手臂隨意地展开,脸上带著一种混合了好奇与探究的表情。她不再刻意去笑,只是看著镜头后的顾沉。 顾沉连续按动快门。 “这张很好。”他放下相机,把屏幕展示给苏晚看。照片里的她,背景是壮丽的石门,人物的神情复杂,不全然是游客的欣喜,却有一种独特的张力。 “走吧,去博物馆岛。”顾沉收起相机。 他们穿过菩提树下大街,走向施普雷河环绕的岛屿。这里匯集了柏林最重要的几座博物馆。 首先进入的是佩加蒙博物馆。巨大的伊什塔尔城门残件和佩加蒙祭坛占据了展厅的核心,蓝色的琉璃砖在灯光下泛著幽光,古巴比伦的恢弘与古希腊的雕塑艺术衝击著苏晚的感官。她看著那些歷经千年的文物,想像著它们曾经承载的故事。 顾沉在她身边,偶尔低声介绍文物的背景,或是提出一些关於艺术风格演变的看法。他的讲解很专业,却又点到即止,留给苏晚自己感受的空间。 “这些文明,都曾以为自己会永恆。”苏晚看著一面布满楔形文字的泥板,轻声说。 “没有什么是永恆的。”顾沉回应。“辉煌与衰落,都是歷史的一部分。” 苏晚侧头看他。“就像信念?” 顾沉没有迴避。“或许。有些信念支撑文明崛起,有些在废墟上重生。” 他们沉默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展厅。苏晚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艺术品上,但顾沉的话语总是不经意间勾起她心底的波澜。他似乎总能轻易地將话题引向更深邃、更宏观的层面,这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在新博物馆,他们看到了著名的娜芙蒂蒂胸像。这位古埃及王后的雕像,歷经三千多年,依旧保持著优雅与神秘。苏晚在展柜前驻足良久。那完美的对称,沉静的表情,似乎超越了时间。 “她在想什么?”苏晚问。 “或许什么也没想。”顾沉说。“也许只是工匠捕捉到的一个瞬间。后人的解读,往往投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苏晚心中一动。后人的解读,投射了自己的期望。那她对顾沉的解读,是否也掺杂了太多她自己的不安与预设? 离开新博物馆,他们又去了老国家艺术画廊。这里的藏品以19世纪的绘画和雕塑为主。苏晚看到了许多熟悉的画作,从弗里德里希的浪漫主义风景画,到门采尔的现实主义场景。 在一幅描绘剧院场景的画前,苏晚停下了脚步。画中人头攒动,舞台上灯火辉煌,观眾席却隱在阴影里,表情各异。她想起了自己在舞台上的感觉,那种被注视、被解读的滋味。 “演员和观眾,谁更真实?”她像是自问,又像是问顾沉。 “看你想看到什么。”顾沉回答。“有人看到光鲜,有人看到疲惫。有人看到角色,有人看到扮演者。” 苏晚转过身,面对顾沉。“那你呢?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看到什么?”她的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 顾沉看著她的眼睛。“我希望你看到不同的视角。看到歷史的宏大,艺术的多样,生活的不同侧面。或许能帮你找到一些新的支点。” “支点?”苏晚重复这个词。“像柏林围墙下的那些信念?” “可以是任何东西。”顾沉说。“一段旋律,一幅画,一种味道,或者,一个人。” 他的话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幅画。“我还是觉得,这里的风很冷。” 午后,他们离开博物馆岛,在街边找了一家小店。顾沉点了两份咖喱香肠,配上柏林特有的白啤酒。红色的番茄酱混合著黄色的咖喱粉,淋在切段的香肠上,香气扑鼻。白啤酒装在高脚杯里,泡沫丰富,里面还插著一根绿色的吸管。 这种地道的街头小吃,与之前博物馆的庄重形成了鲜明对比。苏晚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口香肠。浓郁的酱汁,微辣的口感,意外的好吃。她又喝了一口白啤酒,带著淡淡的酸甜和麦香,很是清爽。 “怎么样?”顾沉问。 “不错。”苏晚点头,唇边沾上了一点酱汁。 顾沉递给她一张纸巾。 苏晚接过,擦了擦嘴。刚才在博物馆里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稍微放鬆了一些。食物的简单美味,阳光下街景的鲜活,身边这个男人看似隨意的陪伴,构成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她看著顾沉慢条斯理地吃著香肠。他似乎很適应这种环境,也很享受这份简单的食物。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时而深沉难测,时而又像现在这样,带著一种融入市井的平和。 “你好像对柏林很熟。”苏晚说。 “来过几次。”顾沉回答。“工作,还有度假。” “每次来,感觉都不一样吧?” “城市在变,看城市的人也在变。”顾沉放下叉子。“心境不同,风景自然也不同。” 苏晚没有接话。她低头继续吃著香肠。她承认,这一刻的感觉是轻鬆的,甚至是愉悦的。咖喱的辛辣,啤酒的清爽,异国街头的喧囂,都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沉重的疑问。和顾沉在一起的时光,確实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甜蜜吗?或许有。但那甜蜜之下,始终潜藏著一丝不安。 她吃完最后一口香肠,喝完杯中的白啤酒。胃里暖暖的,脸上也因为啤酒微微发热。 “接下来去哪里?”她问。 “你想去哪里?”顾沉反问。 苏晚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那就隨便走走。”顾沉站起身。 他们在附近的街区隨意漫步。阳光正好,街边的咖啡馆坐满了人。苏晚看著那些悠閒交谈的当地人,心里却无法真正平静。顾沉的陪伴是舒適的,但这种舒適背后,目的性若隱若现。他越是显得体贴周到,她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他们走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路边有一家旧书店。苏晚停下脚步,透过橱窗往里看。 “进去看看?”顾沉问。 苏晚点头。 书店里瀰漫著旧纸张特有的气味。顾沉在歷史区翻阅,苏晚则走向了文学区。她隨手抽出一本德语版的里尔克诗集,翻了几页。那些字母她不认识,但诗歌的排版格式,依然能传递出一种韵律感。 她想起顾沉之前说的“支点”。诗歌,艺术,歷史……这些可以是支点吗?对別人或许是,但对她而言,似乎还不够。她需要的,是更坚实、更確定的东西。而顾沉,他会是那个支点吗?还是,他只是想利用她找到她自己的支点,然后达成他未明的目的? 顾沉拿著一本书走过来,是英文版的德国歷史图册。 “准备回去了?”他问。 苏晚把诗集放回书架。“嗯。” 走出书店,天色渐晚。他们並肩走回酒店,一路无话。柏林的浪漫与甜蜜,对苏晚而言,像隔著一层薄纱,看得见,却触碰不真切。她感受到的幸福,短暂而脆弱,隨时可能被心底的疑问戳破。 回到酒店楼层,顾沉在她房门前停下。 “明天……”他开口。 “明天再说吧。”苏晚打断他,拿出房卡。“我今天有点累了。” 她没有看顾沉的反应,直接刷卡开门,走进了房间。房门在她身后合上。 第97章 啤酒节 慕尼黑的火车站与柏林不同。空气里少了些许凝重,多了几分明快。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下来,落在行色匆匆的旅客身上,也落在苏晚的行李箱上。顾沉在她身边,默默地安排著计程车。 他们前往酒店的路上,街景与柏林截然不同。建筑色彩更丰富,装饰著壁画和鲜。路边穿著巴伐利亚传统服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脸上带著一种节日的兴奋。 “是啤酒节。”顾沉说,打破了车內的安静。 苏晚看向窗外,果然看到不少宣传海报和临时搭建的装饰。“很热闹。” “想去看看吗?”顾沉问。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柏林的经歷还留在心头,那种甜蜜与不安交织的感觉,让她对这种纯粹的热闹有些迟疑。但拒绝似乎也没有理由。“可以。” 酒店安顿好后,他们便朝著啤酒节的场地走去。越靠近,人潮越汹涌,空气中瀰漫著烤肉、啤酒和甜点的混合气味,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笑声。巨大的啤酒帐篷一个挨著一个,每个帐篷都装饰得极具特色,里面人声鼎沸。 顾沉带著她走进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对传统的帐篷。里面光线稍暗,长条木桌旁挤满了人。铜管乐队在台子上卖力地演奏著欢快的乐曲巴伐利亚民乐,穿著皮裤和连衣裙的男男女女举著巨大的啤酒杯互相碰撞,高声谈笑。 服务员穿著传统服装,动作麻利地端著十几杯masskrug(一升装啤酒杯)在人群中穿梭。顾沉找了个靠近出口的位置,桌上还有空位。他们刚坐下,一个壮硕的服务员就过来询问。 “两杯啤酒,一份烤猪肘,一份扭结麵包。”顾沉用德语点单。 苏晚看著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笑容,那种笑容坦荡而直接,似乎没有任何负担。音乐声很大,震得桌面都在微微发抖。她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与这里的狂欢格格不入。 啤酒很快端了上来,泡沫丰富,色泽金黄。顾沉递给她一杯。“尝尝。” 苏晚捧起沉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啤酒带著麦芽的香气,口感淳厚,比柏林的白啤酒更烈一些。她看著顾沉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他似乎完全融入了这里的氛围,脸上带著放鬆的神情。 烤猪肘和麵包也上来了。猪肘外皮烤得金黄酥脆,里面的肉却很嫩。顾沉拿起刀叉,熟练地切下一块,放到苏晚的盘子里。 “吃吧。”他说。 苏晚拿起叉子,叉起那块肉。肉香扑鼻,她却没什么胃口。周围的喧闹让她有些头晕。乐队奏起一支节奏更快的曲子,有人站起来,在狭窄的过道里跳起了舞。 苏晚小口地吃著猪肘,喝著啤酒。酒精渐渐发挥作用,身体有些发热,但头脑依然清醒。她看著身边的人们,他们互相敬酒,大声唱歌,跟著音乐拍手跺脚。快乐在这里似乎唾手可得。 顾沉吃东西的样子依然很从容,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他偶尔看看台上的乐队,偶尔看看周围的人群,偶尔也看看她。 “不喜欢这里?”顾沉问,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里显得有些模糊,但苏晚听清了。 “有点吵。”苏晚说。 “啤酒节就是这样。”顾沉回答。“体验一下也好。” 他没有再多说。苏晚继续沉默地吃著东西。她努力想让自己放鬆,融入这片欢乐的海洋,但心底的疑问像水底的暗流,让她无法真正漂浮起来。顾沉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她开心,还是有別的目的?这种纯粹的、世俗的快乐,是他想让她感受到的“支点”吗? 音乐又换了一首,节奏更加欢快跳跃。旁边一桌的人站起来,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又唱又跳。苏晚看著他们,不由自主地用脚尖跟著打起了拍子。身体似乎比意识更先一步被气氛感染。 顾沉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想跳舞?” 苏晚摇头。“不会。” “跟著动动就好。”顾沉放下酒杯,看著她。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著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起身体。动作有些僵硬,但確实让她感觉稍微放鬆了一些。她又喝了一口啤酒,试图借著酒意驱散那些纷乱的念头。 顾沉看著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不同於之前的平和或深沉,带著一种显而易见的愉悦。苏晚捕捉到这个笑容,心里一动。是因为她看起来开心,所以他才笑吗?还是这笑容本身,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她別开脸,看向舞台。乐手们演奏得更加投入,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快乐是真实的吗?她问自己。至少对眼前这些人来说,是的。那她呢? 他们吃完东西,离开了啤酒帐篷。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啤酒节的场地灯火通明,像一个不夜城。各种游乐设施闪烁著霓虹灯,空气中飘著和烤杏仁的甜香。 人群比帐篷里更加密集。游行的车缓缓驶过,上面的人们穿著华丽的服饰,向人群挥手致意。民间舞蹈的队伍在空地上表演,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苏晚被人群挤得有些站不稳。顾沉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苏晚身体一僵。这个动作太突然,也太自然。 “跟著我,別走散了。”顾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拉著她往前走。他的手指收紧,从手腕滑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贴,温度互相传递。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他的手握得很紧。 人群推挤著他们。顾沉始终牢牢牵著她,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潮,带著她穿梭在各种摊位和表演场地之间。苏晚被迫跟著他的脚步,视线里是他宽阔的后背。他的手很稳,像一个牢固的锚,让她在混乱的人流中不至於迷失方向。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很陌生,也很……诱人。苏晚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缝。在柏林旧书店里那个关於“支点”的疑问再次浮现。这种坚定的牵引,这种在混乱中的庇护,会是她需要的支点吗? 她看著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这个男人,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做出让她心绪不寧的举动。他到底是真的担心她走丟,还是藉此机会拉近距离? 第98章 你想的太多了 他们停在一个射击游戏的摊位前。顾沉拿起气枪,试了试。 “要玩吗?”他侧头问苏晚。 苏晚摇头。她看著他举枪瞄准,砰砰砰几声,远处的靶子应声倒下。摊主递给他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熊。顾沉隨手把玩具熊递给了苏晚。 “拿著。” 苏晚接过那个穿著巴伐利亚背带裤的小熊,触感柔软。她捏了捏小熊的耳朵,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简单的快乐,这样带有明確指向的礼物,让她感到一丝甜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们继续往前走,手依然牵著。苏晚没有再尝试挣脱。一部分的她,贪恋著这份暂时的安稳和暖意;另一部分的她,则冷酷地提醒自己,这一切可能都建立在虚假的沙滩上。 顾沉似乎心情很好。他偶尔会指著某个有趣的摊位或表演,跟苏晚说两句。苏晚的回应很简短。她无法像他那样轻鬆地享受这一切。欢乐的氛围越是浓厚,她心里的那份不安就越是清晰。 他们看到一群人在跳著某种欢快的民间舞蹈。顾沉拉著她站在旁边看。舞者们穿著鲜艷的服装,脚步轻快,脸上是纯粹的笑容。 “他们看起来很快乐。”苏晚说。 “嗯。”顾沉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她的脸上。“你呢?开心吗?” 苏晚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顾沉的注视。她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很深邃,里面似乎藏著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还好。”她最终说。 顾沉没有追问。他只是看著她,像是在衡量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苏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视线。她看著那些跳舞的人,心里却在想顾沉。他的沉默有时比他的话语更难解读。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仅仅是看到她“开心”吗? 顾沉牵著她的手,带著她离开了舞蹈区域,继续在人潮中行走。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摊位,各种叫卖声、音乐声、欢笑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声浪。苏晚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在这片声浪中飘荡,找不到著陆点。 她的手一直被顾沉牵著。他的掌心乾燥温暖,力量稳定。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同时也加深了她的困惑。他为什么一直牵著她的手?是为了防止她走丟,还是为了让她感受到某种亲密?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可以看到远处的摩天轮在夜空中缓缓转动,灯光闪烁。这里的喧囂稍减,能听到彼此更清晰的声音。 “累了吗?”顾沉问。 苏晚摇摇头。身体並不累,心却像被无数细线牵扯著,无法放鬆。 “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顾沉说。 路边有几条长椅,但都坐满了人。顾沉看向旁边的一片草坪,上面也坐著一些休息的人。 “去那边?”他徵求苏晚的意见。 苏晚没有反对。他们找了一处乾净的草地坐下。顾沉鬆开了她的手。手心顿时传来一阵空虚感,苏晚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指。 草坪上坐著几对情侣,他们低声交谈,或者只是依偎在一起,看著夜空和远处的灯火。苏晚看著他们,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涩。那种简单而直接的情感表达,是她此刻无法拥有的。 顾沉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他仰头看著夜空,又看看远处的摩天轮。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 “你在想什么?”顾沉忽然开口,打破了安静。 苏晚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了一下。“没什么。” “是因为那些问题吗?”顾沉的声音很轻,却像直接触碰到了她心底的秘密。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跳。她看向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跡。他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还是只是猜测? 她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 顾沉也没有追问。他只是静静地坐著,像是等待她的回应,又像是给了她思考的空间。 苏晚咬了咬嘴唇。她想问他,想问他到底是谁,想问他接近她的目的,想问他所说的“支点”是什么意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问了,他会说实话吗?还是会给出另一个巧妙的答案? 她低头看著手中的玩具熊。小熊的眼睛是黑色的玻璃珠,似乎也在看著她。她想起了柏林的旧书店,想起了里尔克的诗集。那些她看不懂的德语字母,就像她看不懂的顾沉。 “我不知道。”苏晚最终说,声音很低。 顾沉的视线从夜空收回,转向她。“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苏晚抬起头,直视著他。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坦诚地表达內心的迷茫。“你对我很好,带我来这里,让我开心。但同时,我总觉得……有別的什么。” 她看到顾沉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但那变化太快,她无法捕捉。 “你觉得是什么?”顾沉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晚抿紧嘴唇。她不能直接说出那些怀疑,那些关於目的、关於利用的猜想。那听起来像是无端的指责。 “我不知道。”她重复了一遍,带著一丝疲惫。“就是一种感觉。你像是在……引导我,或者……观察我。” 顾沉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过,带著啤酒和草地的味道。 “也许是你想多了。”顾沉说。 这句话听起来很平静,却像一根刺,扎进了苏晚心里。你想多了?这么说,她的感觉是错误的,是她自己多疑? “也许吧。”苏晚淡淡地回答,语气里带著一丝疏离。她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的摩天轮。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刚才那一点点因为牵手和玩游戏而產生的亲近感,在这一刻消散了。苏晚又回到了那个警惕的、带著疑问的自己。 顾沉也没有再说话。他们就这样並肩坐在草地上,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但他们之间却隔著一层无形的屏障。苏晚感受著草地的潮湿,听著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她想离开这里。想回到酒店,一个人安静地待著。这种热闹的、充满未知目的的陪伴,让她感到窒息。 她站起身。顾沉也跟著站了起来。 “回去吧。”苏晚说。 顾沉没有反对。“好。” 他们离开了草坪,重新融入了啤酒节散场的人潮。苏晚没有再牵顾沉的手。她和他保持著一个微小的距离,像两个普通的同行者。 顾沉也没有试图再次牵她的手。他只是走在她身边,沉默地为她拨开拥挤的人群。他的存在依然是一种保护,但苏晚此刻感受到的,只有沉重的疑问。 他们穿过热闹的街道,朝著酒店的方向走去。夜色完全降临,啤酒节的灯光在身后渐渐远去,但那份喧囂和苏晚心里的困惑,却久久不散。 回到酒店房间,苏晚关上门。她靠在门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慕尼黑的啤酒节,並没有像她想像中那样带来纯粹的快乐。顾沉的陪伴,也没有让她感到真正的放鬆。 那个玩具熊被她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看著它,觉得它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走向窗边,拉开窗帘。慕尼黑的夜景在眼前铺陈开来。城市的灯火辉煌,像无数跳动的火焰。但火焰之下,隱藏著什么?她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顾沉的內心深处,究竟藏著什么。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明確的、真实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似乎只有顾沉能给她。而他,会给吗? 苏晚站在窗边,看著夜景。 第99章 我想回去了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帘缝隙,落在地毯上。 苏晚站在窗边,慕尼黑在晨光中醒来,昨夜的喧囂沉淀为一种平静的假象。她一夜未眠,脑子里反覆回放著和顾沉在草地上的对话,还有他那句“也许是你想多了”。这句话像一根无法拔除的刺,让她坐立难安。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指尖却先一步点开了社交媒体。屏幕亮起,推送的消息爭先恐后地涌入。一条本地新闻的標题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標题里有她的名字,还有“慕尼黑”。 华裔女星苏晚慕尼黑啤酒节耍大牌,无视当地文化引不满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点进去,报导內容不堪入目。文字指责她在啤酒节期间行为傲慢,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甚至不尊重当地的传统习俗。配图是几张抓拍的照片。一张是她在啤酒帐篷里,侧著身子,脸上是介於疲惫和不耐烦之间的表情,被解读为“轻蔑”。另一张是她和顾沉走在人群中,顾沉伸手为她挡开了一个过於热情的醉汉,照片却只截取了她皱眉后退的瞬间,配文是“对当地民眾热情的迴避与嫌弃”。还有一张,是她拿著那个游戏贏得的玩具熊,角度刁钻,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对递给她玩具的工作人员翻白眼。 恶意。纯粹的恶意。 报导下方是迅速攀升的评论。一开始是德语,她看不太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负面情绪。很快,消息被搬运回国內的网络,翻译后的標题更加耸人听闻。 “苏晚德国丟人现眼?” “耍大牌耍到国外去了?” “顾总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苏晚的手指冰凉,手机几乎要从掌心滑落。她认得这种手段,这种捕风捉影、恶意剪辑、煽动舆论的方式。林梦可。这个名字第一时间跳进她的脑海。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她?而且是在她远在德国的时候。 嫉妒?怨恨?还是……受人指使? 她想到顾沉。他带她来德国,是为了让她开心,还是为了让她远离国內的纷扰?或者,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让她在异国他乡,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难以辩驳的危机?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怀疑。顾沉对她太好了,好得不真实。而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啤酒节带来的所有虚幻暖意。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苏晚身体一僵。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谁?” “我。”顾沉的声音隔著门板传来,听不出任何异常。 苏晚打开门。顾沉站在门口,穿著简单的休閒装,手里拿著一个纸袋,里面似乎是早餐。“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看著他。她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点知情或者异样的痕跡,但他和平时一样,平静,温和。 “怎么了?”顾沉问,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 苏晚退后一步,把门完全打开,然后將手机递给他,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些不堪的报导页面。“你看看这个。” 顾沉接过手机,垂头瀏览。他的眉头没有皱一下,脸上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惊讶或愤怒。他只是平静地看著,一页一页地翻阅,包括那些恶毒的评论。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的不正常。 “看完了?”苏晚问,声音乾涩。 顾沉把手机还给她。“嗯。” “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苏晚追问。 “一些不实报导而已。”顾沉说,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苏晚重复著这句话,一股怒火混杂著委屈衝上心头。“这些照片,这些话,都是捏造的!他们把我写成一个傲慢无礼的人!现在全世界都看到了!” “我知道是捏造的。”顾沉说。“所以更不需要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苏晚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这会影响我的工作,影响別人怎么看我!而且……”她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而且,这会影响我们。 顾沉看著她,向前走了一步,关上了她身后的房门。“苏晚,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苏晚反驳。“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这里?”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觉得是谁做的?” 苏晚紧盯著他。“你认为呢?” 顾沉沉默了几秒。“不管是谁,我会处理。” 又是这句话。他总是这样,把一切都揽过去,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她等待结果。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她需要解释,需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你怎么处理?”苏晚问。“这些新闻已经传开了,尤其是在国內。刪帖?发声明?那样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我有我的方法。”顾沉说。“你现在要做的,是相信我,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苏晚觉得荒谬。“外面的人都在骂我,你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些人的看法重要吗?”顾沉反问。 “重要!”苏晚几乎是喊出来的。“对我来说重要!对我的事业重要!” “你的事业,我会帮你。”顾沉说。“至於其他人的看法,你不必理会。”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承诺,一种保护。但苏晚此刻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被安排、被掌控的无力感。他似乎总能轻易地解决所有问题,但她却永远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苏晚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带我来德国,是不是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顾沉看著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沉默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將苏晚心底的怀疑越收越紧。 “你想多了。”顾沉终於开口,用了和昨晚几乎一样的措辞。 又是这句。你想多了。 苏晚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是吗?也许吧。”她的语气冷了下来。“也许我確实想多了。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房间里的气氛降至冰点。顾沉带来的早餐还放在桌上,散发著食物的香气,但谁也没有胃口。 “苏晚。”顾沉开口,声音低沉。“这件事,交给我。你只需要像计划的那样,好好在这里放鬆几天。” “放鬆?”苏晚自嘲地笑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顾沉,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奇怪吗?” “不奇怪。”顾沉说。“因为我知道,这些很快就会过去。” 他的篤定,反而加剧了苏晚的不安。他凭什么这么肯定?除非……他知道源头在哪里,並且有绝对的把握掐灭它。 “是林梦可做的,对不对?”苏晚直接问了出来。 顾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说过,是谁不重要。” “对我重要!”苏晚坚持。“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人在国內,怎么能买通德国的小报记者?” 顾沉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的街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这个回答轻飘飘的,却让苏晚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是林梦可,但他似乎並不打算深究,或者说,他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而这个方式,她无权过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苏晚走到他身边,和他並肩看著窗外。“让她付出代价?还是……和她达成某种交易?” 顾沉转过头看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苏晚迎上他的视线。“我希望知道真相。我希望那些恶意中伤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著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许久,苏晚开口。“我想回去了。” 顾沉没有问她指的是回酒店房间,还是回去吧。“好。” 他拿起桌上的早餐纸袋,放到了门边的矮柜上。 苏晚转身,走向门口。 第100章 被保护 苏晚推开门,走了出去。 顾沉没有跟出来。房间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走廊安静,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只是沿著走廊往前走,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窗户,和他们房间里看到的是同一个方向的街景。阳光依旧,楼下的车流无声穿梭。 他总是这样。用最简单的话,做最不容置疑的决定。他说交给我,似乎一切就真的能解决。可她是那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人,却连风从哪个方向吹来都不清楚。林梦可。他默认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说得轻巧。她怎么做到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她。 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个玩具熊的形象又出现在脑海里。是礼物,还是某种象徵?象徵著她就像那个熊一样,被安排,被摆弄?她不愿这样想顾沉,可他的行为,却一次次將她推向这样的猜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是推送的新闻。標题更加耸动,內容添油加醋,甚至配上了几张她和顾沉在啤酒节上相对模糊的照片,角度刁钻,旁边是看图说话的恶意揣测。她的手有些发抖。这就是他说的“很快就会过去”? 她转身,想回去找顾沉问个清楚,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还在发酵。走到一半,她停住了。回去说什么?质问他办事不力?还是摇尾乞怜,求他快点解决?苏晚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无力感再次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震动了。这次不是新闻推送,是一个陌生的號码发来的信息,很简短:“看邮箱。” 苏晚犹豫了一下,点开了手机邮箱。里面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顾沉的私人助理,她见过几次。邮件正文只有一个连结,没有其他任何文字。她点了进去。 连结跳转到一个加密的云端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文件。第一份是几家德国小报的撤稿声明,措辞官方,表示之前的报导未经核实,向苏晚道歉。第二份是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里面记录了几个关键记者的银行帐户流水,清晰地指向了几个中间帐户,最终的资金来源,指向了国內一家由林氏集团间接控股的空壳公司。报告还附带了几个记者的通讯记录截图,里面提到了“中国女星苏”“照片”、“按要求写”等字眼。证据链条完整清晰。 第三份文件,是一份顾沉以个人名义和他名下公司联合发布的声明草稿,措辞强硬,谴责了捏造事实的行为,並明確表示將对所有参与誹谤的媒体和个人保留法律追诉权。声明里附上了部分打码的证据摘要。 苏晚一页页地看著。从她离开房间到现在,才过了多久?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他就已经做完了这一切。找到了源头,收集了证据,压制了媒体,准备好了反击。快得让人心惊。 他说的没错,这些,確实很快就会过去。因为他动用了他的资源,他的力量,像碾碎一只蚂蚁一样,碾碎了这场针对她的恶意。 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还是那个號码:“顾先生让我问您,您是否需要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发声?如果需要,內容確定后可以告诉我,技术团队会协助处理髮布后的舆情引导。” 她看著这条信息。他甚至考虑到了后续的舆论控制。周到得让人无话可说。也冰冷得让她心底发凉。整个过程,她就像一个局外人,等待著最终的结果被通知。 “我希望知道真相。我希望那些恶意中伤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她之前的话,此刻听起来像个笑话。他给了她真相,用这种方式。他会让林梦可付出代价,用他认为合適的方式。至於坦诚……他或许认为,给她看这些文件,已经足够坦诚。 苏晚深吸一口气,打字回覆:“需要。我自己写,写好发你。”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脸。她该写什么?义正辞严地谴责?委屈的哭诉?还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她想了想,开始打字。 她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只是简单说明了在德国参加啤酒节是私人行程,被偷拍和恶意解读,感谢了关心她的朋友和粉丝,最后表示,对於无端的誹谤和网络暴力,她不会容忍。 写完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她將文字复製,发送给了那个號码。几乎是立刻,对方回覆:“收到。预计五分钟后发布,技术团队已准备就绪。” 苏晚看著屏幕,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手机响了,是顾沉打来的。她接起来。“餵。” “处理好了。”顾沉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后续不会再有相关负面报导。林梦可那边,我会处理。” “嗯。”苏晚应了一声。 “你的声明发出去了,反响不错。”他又说。 “看到了。”苏晚確实看到了,手机推送里,关於她声明的话题已经有了热度,评论区也大多是支持的声音。那些刺眼的小报新闻连结,点进去大多变成了404。 “早点休息。”顾沉说。 “你呢?”苏晚问。 “我还有点事。” “和林梦可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是。” “你要怎么『处理』?”苏晚又问出了和之前类似的问题。 “让她知道,有些人,她碰不得。”顾沉的回答简单直接。 苏晚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具体的细节。他有他的战场,而她,似乎只能在他划定的安全区里等待。“好。” “明天想去哪里?”顾沉转换了话题。 “还没想好。” “那就先休息。” 电话掛断了。苏晚拿著手机,站在窗边。城市夜景璀璨,像一盒打翻的珠宝。啤酒节的热闹似乎还在远处隱隱传来。她想起顾沉篤定的语气,“我知道,这些很快就会过去。”他確实做到了。以一种她无法企及,也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不知道这份被保护是幸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但此刻,经歷过白天的风波,这份由他强硬手段换来的平静,確实让她紧绷的神经鬆弛了一些。 她抱著熊,走到床边坐下。 第101章 代价由我支付 车子驶入黑森林区域。 窗外的景色变换,公路两侧是连绵起伏的绿色,树木高耸,遮天蔽日。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看著窗外,没有说话。顾沉在开车,视线落在前方道路。 “这里很安静。”苏晚开口。 “嗯。”顾沉应了一声。 他们需要这份安静。啤酒节的风波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被远远拋在身后。但苏晚清楚,事情並未真正过去,只是被强行压了下去。林梦可的名字,像一根细刺,还扎在那里。 车子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他们下车,沿著一条標记清晰的小逕往里走。空气里有松针和湿润泥土的气味。脚下是柔软的苔蘚和落叶。远处传来溪流潺潺的水声。 “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苏晚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顾沉。这句话脱口而出,带著她自己也未曾预料的依赖。 顾沉侧过头看她,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会一直保护你。”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乾燥温暖,包裹著她的。 苏晚没有挣脱。她任由他握著。保护。这个词的分量,她现在体会得更深。是被动接受,还是主动寻求,界限模糊。她只確认一点,如果没有他,昨天的局面她无法收场。 他们继续往前走。林间小路蜿蜒。阳光更好了一些,穿透力增强,照亮了前方的路。 “林梦可那边,”苏晚还是问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我说过,让她付出代价。”顾沉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什么样的代价?” “她会失去一些她很在意的东西。”顾沉看著前方,“这不需要你操心。” 苏晚沉默。他的领域,她无法介入。他划定的安全区,她暂时只能停留。“你觉得她为什么针对我?” “原因不重要。” “对我来说重要。”苏晚坚持。“无缘无故的恶意,还是……”她没说下去。她想到了顾沉。林梦可的动机,是否和他有关。 顾沉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著她。“苏晚,有些事,你不需要探究到底。” “为什么?”苏晚迎上他的视线。“因为答案会让我不快?还是因为答案会牵扯到你?” “因为没有意义。”顾沉说。“专注於现在。专注於我们在这里。” 他的话语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试图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当下,拉回这片寧静的森林。苏晚看著他,心里却无法平静。他总是这样,用他的方式决定她该关心什么,不该关心什么。 “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苏晚说。“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平静,却不知道它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由我支付。”顾沉回应。 “那我就成了你的附属品。”苏晚说出这句话,感觉空气都凝滯了。 顾沉鬆开了她的手。他看著她,没有立刻说话。森林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的水流声。 “你不是附属品。”过了一会,他开口。“你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这两者有时很难区分。”苏晚垂下眼帘。“尤其当保护者不愿意告知被保护者,危险来自何方,又將如何应对时。” 他没有再回应这个问题。他重新牵起她的手,力道比刚才更重一些。“继续走吧。” 他们走到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苏晚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水很凉。 顾沉在她身边站著。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黑森林边缘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房屋是传统的木结构,带著尖顶,阳台上开满了鲜艷的。他们在一家民宿住了下来。民宿有个小院子,种著果树和蔬菜。 夜晚降临。天空乾净,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星显得格外清晰明亮。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桌上放著两杯水。 “明天有什么打算?”顾沉问。 “还不確定。”苏晚回答。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著星空。“你呢?你来这里,只是为了陪我散心?” “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有別的安排。”苏晚说。“比如,处理林梦可。” 顾沉没有看她,他的视线也投向夜空。“事情在处理中。” “通过电话?” “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去。” 苏晚收回目光,看向他。“顾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的世界不適合你。” “但你把我拉进来了,不是吗?”苏晚反问。“从你决定帮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顾沉转过头,看著她。“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认为我『不需要操心』的事情。”苏晚说。“林梦可的事情,还有……你为什么能那么快解决网络上的风波?那些技术团队,那些被刪除的连结,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有一些资源。”顾沉的回答简洁。 “什么样的资源?” 他沉默。 苏晚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你还是不愿意说。” “不是不愿意。”顾沉的声音低了一些。“是没必要让你承担这些。” “承担?你是指知道真相的压力,还是指可能存在的风险?”苏晚追问。“如果是后者,我现在不就已经在风险中了吗?林梦可的攻击就是证明。” “那不一样。”顾沉说。“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我不想活在你的『不会有事』里。”苏晚的声音也提高了。“我想自己站著,而不是一直被你护在身后。你明白吗?我需要知情权,需要自己做判断。” “你现在的判断力不足以应对这些。”顾沉的语气很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辩驳的结论。 “你怎么知道?”苏晚几乎要站起来。“就因为我之前被轻易算计了?那是信息不对等!如果我知道……” “知道了,你会怎么做?”顾沉打断她。“写一篇更激烈或者更委屈的声明?然后呢?看著它被更多的水军淹没?” 苏晚语塞。她不得不承认,面对那样的局面,除了他提供的方法,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永远这样被动。 “至少我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苏晚低声说。 这时,顾沉口袋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嗡嗡。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的光映亮他半边脸廓,上面的信息似乎很短。他很快將手机收起。 “谁的信息?”苏晚问。 “工作。”顾沉回答。 “和林梦可有关?” “嗯。” “处理得怎么样了?” “在收尾。”顾沉站起身,“夜深了,进去吧。” 苏晚没有动。她看著他伸出的手。“顾沉,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他看著她,没有收回手。“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经歷一次。” “可逃避不是办法。”苏晚说。“总有一天,我需要自己面对。” “到那一天再说。”顾沉的语气没有丝毫鬆动。 苏晚心里嘆了口气。她知道,今晚的谈话到此为止了。她无法撬开他的防御,无法让他真正对她“坦诚”。他给出的保护,就像一个坚固却不透明的罩子。她能感受到安全,却也失去了观察外面世界的自由。 她最终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他拉著她起身,一起走进民宿温暖的灯光里。 院子里只剩下两把空椅子和桌上的水杯,还有满天繁星。 苏晚躺在床上,看著天板。隔壁房间很安静。她想起白天森林里的对话,想起顾沉那句“你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她又想起了那个玩具熊。它被留在了原来的住处。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熊,被安置,被保护,也被限定。 这份寧静,是用她的部分知情权和自主权换来的。这笔交易是否值得,她没有答案。 她闭上眼睛。 第102章 决定回国 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苏晚睁开眼,盯著陌生的天板。一夜未曾好眠,脑中反覆迴荡的是顾沉的话,是那个被遗弃的【玩具熊】,是她自己被安置、被限定的处境。这份用部分自主换来的寧静,此刻尝起来,竟有几分苦涩。她不愿再做那个熊,无论多么安全。安全,若代价是失去感知风雨的能力,那便不是她所求。 她起身,没有片刻迟疑。隔壁房间,顾沉大约也醒了。 推开他房间的门,顾沉正站在窗前,背影挺拔。晨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我要回国。”苏晚开口,没有问候,没有迂迴。 顾沉转过身。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现在?” “对,现在。”苏晚往前走了两步。“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回去,你打算如何?”顾沉问。 “面对她,林梦可。”苏晚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既然把战书递到我面前,我没有不接的理由。” “你凭什么接?”顾沉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审视。“凭你上次的声明,还是凭你此刻的衝动?” 苏晚胸口一滯。他总是能一针见血。“凭我不甘心。凭这是我的事业,我的人生。我不能永远指望你替我摆平一切。那样,我永远学不会站立。” “我没有要你永远指望我。” “但你的做法就是如此!”苏晚的声调不由自主抬高。“『有我在,你不会有事。』顾沉,这句话很好听,但我不想活在这句话的阴影里。我想自己去看清楚,那些风险,那些算计,究竟是什么模样。而不是等你处理完,告诉我结果。” 他沉默片刻。“你认为你能处理?” “我不知道。”苏晚坦诚。“但我必须去尝试。信息不对等,我认。但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我才是真的输了。输给了林梦可,也输给了你所谓的保护。” “这不是所谓的保护。” “那是什么?是圈养吗?”苏晚反问。“把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隔绝所有可能的伤害,也隔绝所有成长的机会?” 顾沉看著她,没有说话。 苏晚往前一步,与他距离更近。“你上次问我,知道了会怎么做。我现在告诉你,我会回去,我会搜集所有能用的信息,我会找到她的痛处。即便最后失败,我也要亲手去碰那些壁垒,而不是在你画好的圈子里打转。” 她的態度,没有丝毫迴旋余地。 顾沉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你有没有想过,回去之后,情况可能比你预想的更复杂。” “想过。兵来將挡,水来土掩。”苏晚说。“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胡思乱想。” “这不是坐以待毙。” “对我而言,是。”苏晚打断他。“顾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需要时刻看护的易碎品。你上次说我判断力不足,那我就去锻炼我的判断力。在战场上,而不是在温室里。”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紧绷。 许久,顾沉开口:“好。”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他从床头柜拿起手机,开始拨號。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地安排著返程的航班和车辆。苏晚站在原地,听著他用她不熟悉的语言交涉,心中那股鬱气,稍稍散去一些。他没有过多阻拦,这至少说明,他並非完全无视她的意愿。 “最快的航班在下午。”顾沉放下手机,对她说。“现在去收拾东西。” 苏晚点头,转身离开他的房间。她自己的房间里,行李箱还敞开著,里面的衣物寥寥。她本就没打算久留。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经济舱的座椅不算舒適,但苏晚无暇顾及。她闭著眼,脑海中却是一片清明。林梦可的每一次出手,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中反覆播放、拆解。 第一次,是那篇匿名的帖子,精准打击了她新剧的宣传期,用词曖昧,引人遐想。背后必然有推手,熟悉她的行程,也熟悉舆论的g点。 第二次,是大规模的水军攻击,在她发出澄清声明之后,迅速淹没了她的声音。那些帐號,那些话术,不像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眾。 林梦可的动机是什么?嫉妒?旧怨?还是有更大的利益纠葛? 苏晚开始在记忆中搜寻与林梦可的每一次交集。她们曾经是同公司的艺人,后来林梦可先一步解约离开。期间並无大的衝突,最多是资源上的一些小摩擦,远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除非,她所看见的,並非全部。 林梦可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那个能调动如此资源的“其他人”,才是关键。 苏晚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她需要证据,能够將林梦可与这些网络攻击直接关联起来的证据。聊天记录?转帐凭证?还是內部的指令? 这些东西,林梦可必然隱藏得很深。 她想起顾沉之前提供的解决方案,乾净利落,直接切断了谣言的传播路径。但那是顾沉的手段,不是她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在规则之內,找到林梦可的破绽。 “写一篇更激烈或者更委屈的声明?然后呢?看著它被更多的水军淹没?”顾沉昨晚的话犹在耳边。 不,她不会再写那样的声明。那种被动挨打的姿態,太难看。 她需要主动出击。 如何出击?林梦可既然敢这么做,一定自恃有某种屏障。是她背后的势力,还是她掌握了什么苏晚不知道的把柄? 苏晚的思绪回到国內,回到她熟悉的环境。她的人脉,她的资源,虽然远不及顾沉,但並非全无用处。有些事情,只有在本土,才能更方便地调查。 她想起自己工作室的几个人,都是信得过的。或许可以从水军的源头查起,那些公司,那些帐號,总会有蛛丝马跡。 还有林梦可近期的动態,她的商业合作,她的公开行程。任何异常,都可能隱藏著线索。 这是一场信息战,也是一场心理战。她不能慌,不能乱。 旁边的顾沉一直很安静。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舷窗外的风景,只是偶尔会递给她一瓶水,或者在她蹙眉时,用一种她无法准確描述的方式看她一眼。那里面没有怜悯,也没有质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关注。 苏晚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像一个沉默的锚,在她波涛翻涌的思绪中,提供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她忽然意识到,顾沉同意她回来,或许並非完全是被她说服,也可能,是他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这种想法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激起了一股更强的好胜心。 她要让他,也让所有人,包括林梦可,重新评估她的能量。 她不是那个可以隨意拿捏的软柿子,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人后寻求庇护的【玩具熊】。 飞机开始下降,窗外的云层逐渐稀薄,城市的轮廓开始显现。 苏晚睁开眼,拿过隨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笔。她开始在上面列条目,一个个名字,一个个疑点,一个个可能的调查方向。她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顾沉看了一眼她的动作,然后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苏晚写下最后一个问题,在末尾打上一个重重的问號。然后她合上本子。 “有计划了?”顾沉忽然问。 苏晚转头看他。“初步的构想。” “需要帮忙,开口。”他说。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看著舷窗外越来越近的地面,那些熟悉的街道,那些亮起的灯火。这里是她的主场。 她转回头,对顾沉说:“这次,我想自己来。” 他看著她,片刻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飞机平稳落地。 第103章 反击 飞机落地,苏晚未作片刻停留。 李姐已在机场出口等候。两人见面,省去客套,径直驱车前往工作室。车內,苏晚將德国收集的线索与顾沉调查所得的资料一併摊开。李姐逐页细看,面色隨之凝重。林梦可的手段,比她预想的更为周密,也更为恶毒。 “这些东西,足够让她喝一壶了。”李姐放下文件,声音里有久经沙场的沉稳,“顾沉那边…他是什么態度?” 苏晚:“他让我自己决定。”她想起顾沉在飞机上的话,【需要帮忙,开口。】但她亦记得自己坚定的回答,【这次,我想自己来。】 “也好。”李姐頷首,“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也是个修罗场。想站稳脚跟,有时候,就得亲手撕开一些人的画皮。”她看著苏晚,“你准备好了?” 苏晚:“我没有退路。”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曾因她而受到牵连的人。她想起那些匿名的谩骂,那些扭曲事实的报导,心中那股被压抑的火,此刻正熊熊燃烧。 “好。”李姐眼中闪过一丝讚许,“既然要反击,就要一击必中,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我马上去联繫几家有分量的媒体,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 苏晚:“时间?” 李姐:“越快越好。趁著她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先发制人。”她拿起手机,开始拨號,“你这边,把所有证据链再梳理一遍,確保万无一失。发布会上,你要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像钉子一样,钉死她。” 接下来的时间,苏晚与李姐几乎不眠不休。她们將顾沉提供的伺服器ip位址、【水军帐號行为模式分析】与苏晚在德国搜集到的【偽造邮件截图】、【证人匿名证词】进行交叉比对,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其中一份关键证据,是一段模糊的音频,经过技术处理后,隱约能辨认出林梦可的声音,內容涉及指使他人散布谣言。 “这段音频,是杀手鐧。”李姐听完处理后的音频,断言,“但来源要保密,免得节外生枝。” 苏晚:“我明白。”她看著那份整理好的材料,心中百感交集。曾几何时,她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现实却告诉她,清白需要自己去证明,污浊需要自己去涤清。 新闻发布会定在两天后。地点选在一家安保严密的酒店会议厅。李姐动用了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邀请的都是业內有影响力的媒体,確保消息能够迅速、准確地传播出去。 发布会当天,苏晚一袭素色套装,神情平静。她独自一人走上发布台,面对台下数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闪光灯此起彼伏,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无形的压力。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苏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想就近期网络上一些针对我的不实言论,做出澄清和说明。” 台下有记者开始窃窃私语。苏晚没有理会,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对我充满了好奇,甚至质疑。这些天,我经歷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我曾以为沉默是金,但事实证明,沉默只会让谣言更加猖獗,让恶意更加肆无忌惮。”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所以,我选择站出来,用事实说话。” 李姐坐在台下第一排,神色专注。她能感受到苏晚此刻承受的压力,但她也看到了苏晚眼中的坚定。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呵护的新人了。 苏晚开始展示证据。第一份,是关於德国啤酒节事件的。她投影出原始的【现场照片】,与网络上流传的经过恶意剪辑和p图的【誹谤图片】进行对比,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隨后,她公开了顾沉团队追踪到的,最初散布这些图片的【境外匿名论坛id】及其关联的【国內水军公司合同】。 “这些图片,並非所谓『路人偶遇』,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意捏造。”苏晚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其目的,就是为了败坏我的名誉,阻碍我的事业发展。” 台下记者席一片譁然。有记者立刻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飞速敲击键盘。 紧接著,苏晚展示了第二组证据,直指林梦可。其中包括林梦可与水军头目的【加密聊天记录截图】,虽然部分內容经过技术处理,但关键的指令清晰可见。还有几份【匿名转帐凭证】,收款方正是之前被扒出的水军公司。 “这些,是林梦可小姐直接或间接指使水军对我进行网络攻击的证据。”苏晚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停顿了一下,给记者们消化的时间。她知道,这些证据一旦公布,將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林梦可苦心经营的清纯玉女人设,將在一夜之间崩塌。 有记者高声提问:“苏晚小姐,这些聊天记录和转帐凭证的真实性如何保证?会不会是偽造的?” 苏晚:“所有电子证据,我们都已提交给专业机构进行鑑定,並已报警处理。相关鑑定报告和警方受理回执,稍后会提供给各位媒体朋友。”她看向提问的记者,“至於偽造,我想,林梦可小姐比我更清楚,偽造证据需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 这句不软不硬的话,让那名记者一时语塞。 苏晚继续:“除了网络攻击,林梦可小姐在与我合作拍摄《宫墙柳》期间,也曾有过诸多不当行为。”她话锋一转,开始陈述林梦可当初在剧组的种种恶行,包括但不限於恶意修改剧本、无故迟到早退影响拍摄进度、甚至利用助理散布其他演员的负面消息。 “这些行为,不仅影响了剧组的正常运作,也对其他合作演员造成了困扰。”苏晚提供了一些【剧组通告单】、【工作群聊记录】作为佐证,甚至还有一段经过处理的【剧组工作人员匿名录音】,证实了她的说法。 录音中,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说道:“……林梦可老师那天改了戏,苏晚老师的角色就变得很被动,导演也没办法,她带资进组的嘛……还听她助理抱怨过,说苏晚老师抢了她的风头,让她不痛快……” 这段录音如同重磅炸弹,在记者群中引发了更大的骚动。之前网络上关於苏晚在剧组“耍大牌”、“不敬业”的谣言,此刻不攻自破。原来,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苏晚:“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为了製造新的纷爭。我只是想还原事实真相,维护我个人的合法权益。”她的目光坚定,“对於林梦可小姐及其团队对我造成的名誉损害和精神损失,我保留进一步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微微鞠躬:“我的说明结束了。谢谢大家。” 发布会现场,快门声响成一片。记者们爭先恐后地提问,但苏晚只是简单回答了几个关键问题,便在李姐和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会场。 发布会结束不到半小时,各大新闻网站、社交媒体平台,关於“苏晚新闻发布会”“林梦可黑料”的话题便以惊人的速度衝上热搜榜首。苏晚提供的证据,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几乎无可辩驳。 【苏晚反击林梦可】的词条后面,跟著一个鲜红的“爆”字。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之前对苏晚口诛笔伐的网友,此刻纷纷倒戈,开始谴责林梦可的恶劣行径。 “天啊,原来我们都被林梦可骗了!苏晚太惨了!” “林梦可这个心机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太噁心了!” “支持苏晚维权!这种人就该滚出娱乐圈!” “之前骂过苏晚的,出来道歉!” 林梦可的社交媒体帐號评论区,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各种谩骂、指责如潮水般涌来。她代言的品牌官方帐號下,也开始出现抵制林梦可的留言。 工作室里,李姐看著不断攀升的热搜和网友评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苏晚,你成功了。” 苏晚坐在沙发上,看著手机屏幕上那些滚动的评论,心中却没有想像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这场战爭,她贏了第一仗。但她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林梦可背后的人,会善罢甘休吗? 她关掉手机屏幕。 第104章 律师函 手机屏幕上的【苏晚新闻发布会】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著林梦可的眼睛。那些曾经指向苏晚的恶毒评论,此刻调转枪头,密密麻麻地涌向她。每一个字都化作利箭,穿透她精心维持的骄傲。 “不可能……这不可能!”林梦可喃喃自语,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捏碎手机。苏晚怎么敢?她怎么能拿出那些东西?【剧组通告单】、【工作群聊记录】,还有那段该死的【剧组工作人员匿名录音】! “那个贱人!”她尖叫出声,將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她的经纪人王哥。 林梦可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王哥,你都看到了?苏晚那个贱人,她……” “我看到了。”王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林梦可感到一阵寒意,“公司高层也看到了。他们很生气。” “生气?该生气的是我!苏晚她污衊我!那些东西都是偽造的!”林梦可的声音拔高,“你现在立刻去给我联繫公关,发声明,告她誹谤!还有,把那些热搜都给我撤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梦可,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了。苏晚拿出的证据,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 “什么叫不容易推翻?钱呢?我们不是有很多钱吗?买水军,把舆论给我扭转过来!”林梦可歇斯底里。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苏晚。 “水军?”王哥的声音带了一点嘲讽,“现在谁敢接这个单子?苏晚背后的人,你以为是吃素的?而且,公司……不打算再投入更多资源了。” 林梦可如遭雷击。“你说什么?不投入资源?王哥,你是我的人!公司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给公司赚了多少钱!” “梦可,冷静一点。”王哥的语气依旧平淡,“公司认为,你这次的行为,对公司形象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他们需要考虑止损。” “止损?我就是你们最大的利润点!你们要放弃我?”林梦可的声音发颤。 “不是放弃,是暂时冷处理。”王哥说,“你先休息一段时间,避避风头。这段时间,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不要再接受任何採访,也不要再发任何东西。” “休息?我怎么休息!苏晚都骑到我头上拉屎了,你让我休息?”林梦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王哥,你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已经尽力了。高层的决定,我改变不了。”王哥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而且,有几个你代言的品牌方,已经发来了【解约意向函】。” 林梦可感觉天旋地转。品牌解约?这意味著她的商业价值正在急速崩塌。 “你先好好想想吧。”王哥说完,便掛断了电话。 林梦可握著已经没有声音的听筒,许久,才慢慢放下。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王哥的话,字字诛心。公司拋弃她了。 不,她不能就这么认输。苏晚,还有苏晚背后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颤抖著手,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勉强点亮。她要发声明,她要澄清!她不能让那些污衊之词毁了她。 她的小助理张萌怯生生地走进来:“梦可姐,你……没事吧?” “滚出去!”林梦可吼道,隨即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你过来!马上给我写一份声明,就说苏晚那些证据都是偽造的,她是为了炒作新剧,无意中伤我!” 张萌面露难色:“梦可姐,现在……现在发这个,恐怕没人信啊。而且,王哥刚才打电话来说……” “我让你写你就写!废什么话!”林梦可瞪著她,“写不出来,你也给我滚蛋!” 张萌嚇得一哆嗦,只能硬著头皮去搜肠刮肚地编造声明。但写出来的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林梦可看著那份所谓的【虚假声明】,气得一把抢过来撕碎。“废物!都是废物!” 她又想到水军。“对了,水军!快,联繫那些营销號,让他们帮我说话,说苏晚才是耍大牌,说她陷害我!” 张萌小声说:“梦可姐,之前合作的几个大v,都说……说这次风头太紧,不敢接。还有几个,直接开出了天价,而且说只敢发一些模稜两可的东西。” “天价就天价!只要能把苏晚搞臭,多少钱我都出!”林梦可咬牙切齿。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零星的水军投入进去,却如同石沉大海,连一点水都未能激起。反而因为內容拙劣,引来了更多网友的嘲讽。 【林梦可还在挣扎呢】 【这洗白文案,小学生写的吧?】 钱没给够吗?水军都这么不敬业了? 林梦可看著这些评论,气血翻涌。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无往不利的手段,现在全部失效了。 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的號码。 她烦躁地接起:“谁啊!” “林小姐,我是恆盛集团法务部的。关於您之前与我司签署的代言合同,我司认为您已构成严重违约,现正式通知您,解除代言合同,並保留追究您违约责任的权利。相关的【解约函】和【律师函】稍后会发送到您工作室的邮箱。”对方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一丝情感。 又一个! 林梦可眼前发黑,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孤立无援。这个词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甘心。她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怎么能因为一个苏晚,就毁於一旦?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金总。一个在圈內颇有能量的投资人,曾经对她表示过“特別的兴趣”,她也曾巧妙地利用过对方几次。现在,或许只有金总能帮她了。 林梦可重新找到备用手机,翻出金总的號码。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不会接通的时候,那边传来了金总带著笑意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林梦可小姐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林梦可强压下心中的屈辱,用儘可能甜美的声音说:“金总,您最近还好吗?人家遇到一点小麻烦,想请您帮帮忙。” “哦?小麻烦?”金总的声音意味深长,“我可是看到新闻了,你这麻烦,不小啊。” “金总,您神通广大,这点小事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林梦可放低姿態,“只要您肯帮我,我……” “帮你?”金总轻笑一声,“林小姐,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帮的?你那些代言,怕是都黄了吧?你背后的公司,也放弃你了吧?” 林梦可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金总,您以前不是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金总打断她,“苏晚那边,我可得罪不起。林小姐,你好自为之吧。” 电话被掛断。 林梦可握著手机,手脚冰凉。连金总这条路都断了。 她的目光落在瑟缩在一旁的助理张萌身上,突然变得阴狠起来。“那段录音,是你放出去的,对不对?” 张萌嚇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不是我!梦可姐,真的不是我!我怎么敢……” “不是你还有谁?平时就你跟在我身边最多!”林梦可逼近她,“说!是不是苏晚给了你什么好处?” “没有!绝对没有!”张萌快要哭出来,“梦可姐,我对你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林梦可冷笑,“我看你是早有预谋!你以为我完了,你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完了,你也別想好过!”她抓住张萌的胳膊,“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张萌惊恐地看著她,林梦可此刻的表情,如同恶鬼。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萌如蒙大赦,挣脱林可梦,慌忙跑去开门。 门口站著两个穿著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著一个文件袋。 “请问,是林梦可小姐吗?” 林梦可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我是。你们是?” “我们是苏晚女士的代理律师。”其中一人开口,將文件袋递给她,“这是【律师函】,关於您对苏晚女士名誉权的侵害,我们正式提起诉讼。请您签收。” 林梦可接过那份薄薄却又分量千钧的【律师函】。 第105章 真相大白 林梦可拿著那份文件袋,指尖传来纸张的冰冷触感。【律师函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眼。她站在门口,看著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苏晚。是苏晚的反击。她以为苏晚只会哭哭啼啼,没想到竟然会直接走法律途径。 那两个律师见她签收了文件,便客气地告辞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林梦可的身体晃了一下。她退回到客厅,將那份【律师函扔在茶几上。薄薄几页纸,却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口。 “梦可姐……”张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林梦可转过头,目光仍旧带著刚才的阴狠。“你还在装无辜?” 张萌嚇得连连后退,“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没有?”林梦可走到她面前,“那为什么苏晚的律师会找上门?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才这么快就掌握了证据?”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张萌带著哭腔,“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苏晚的事情?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不见面就不能知道了吗?”林梦可冷笑,“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我在德国找人抹黑她,说我在剧组给她製造麻烦。这些事情,除了我最亲近的人,谁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张萌脸色苍白,“梦可姐,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细节啊。我只知道你在忙工作上的事,你说要去德国,说是为了拍戏,剧组的事,我也只是听你抱怨过几句……” “抱怨几句?”林梦可提高声音,“你听了我的抱怨,然后转头就告诉了別人,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张萌急得直跺脚,“梦可姐,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的事情!我跟著你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怎么会害你?” 林梦可盯著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她心里乱成一团,金总那边指望不上,苏晚又直接告上了法庭。现在连身边的人都觉得不可信了。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需要一个解释。张萌是唯一一个在她身边的人。 “你最好想清楚。”林梦可的声音低沉,“如果你真的没有背叛我,那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是苏晚神通广大,还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张萌瑟缩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也许是苏晚自己查到的?或者,或者公司里有人……” “公司里?”林梦可皱眉,“公司里谁会帮苏晚?谁会害我?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我为公司赚了多少钱,他们怎么可能为了苏晚放弃我?” 她心里却清楚,公司是逐利的。一旦她失去了价值,甚至成了负累,公司拋弃她不会有丝毫犹豫。金总的话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就在她和张萌僵持的时候,她的备用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公司经纪部总监的號码。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接通电话,语气儘量保持平静:“王总。” “林梦可,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严厉。 “我在家。” “立刻回公司。”王总的声音冰冷,“立刻。別磨蹭。” “王总,是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王总冷哼一声,“少废话,给你半个小时,赶不到就后果自负。” 电话被掛断。林梦可握著手机,手心里全是汗。公司让她回去,语气这么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是关於苏晚的事情?还是【律师函? 她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张萌。“你,跟我一起去。” 张萌嚇了一跳,“我也要去吗?” “废话!”林梦可厉声说,“你不是说你忠心耿耿吗?现在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 张萌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跟著林梦可出门。 去公司的路上,林梦可坐在车里,脑子里飞快地转著。苏晚那边有律师,金总袖手旁观,公司现在又召她回去,语气这么差。每一步都像是在往深渊里陷。她不甘心。她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怎么能就这样垮掉? 她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那些为了上位而不得不低头、不得不討好的时刻。那些被利用、被拋弃的经歷。她变得强大,变得冷硬,就是为了不被任何人欺负。现在,苏晚这个横空出世的人,竟然要毁掉她的一切。 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恨苏晚,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得更隱秘。 到了公司,林梦可直接去了经纪部总监王总的办公室。张萌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办公室里,王总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旁边还站著公司法务部的一个人。 “坐。”王总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林梦可坐下,努力挺直腰背。“王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王总將一份文件扔到桌上。“你自己看看。” 林梦可拿起文件,是几份列印出来的材料。第一份是德文的报导,配著苏晚的模糊照片,標题刺眼。后面是几张照片,似乎是在剧组现场,她和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交谈。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的截图。 林梦可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些都是证据。德国小报的报导,她和剧组工作人员的“沟通”。这些东西是怎么被公司拿到的? “这些都是什么意思?”王总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你在德国找人抹黑苏晚?你在剧组里搞小动作,影响拍摄进度?” 林梦可强辩:“王总,这些都是断章取义!那份报导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剧组的事情,我只是和同事们交流工作。” “交流工作?”法务部的人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著压迫感,“我们有证人。剧组的场务、灯光师,都指证你曾经找过他们,让他们在拍摄时故意製造麻烦,比如灯光失误、道具问题等等。德国那边的小报记者,我们也联繫上了,他承认收了钱,提供了你的联繫方式和转帐记录。” 林梦可的脸色变得煞白。证人?转帐记录?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然被查得这么清楚。是谁出卖了她?是剧组的人?还是她找的那个记者? “不可能……”她喃喃地说,“这些都是偽造的!” “偽造?”王总冷笑一声,“林梦可,你是不是觉得公司都是傻子?这些证据,苏晚那边有,我们公司现在也有。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些行为,公司损失了多少?苏晚是公司力捧的新人,她的项目投入巨大。你不仅损害了苏晚的利益,也损害了公司的利益,损害了剧组其他所有人的利益!” 林梦可看著王总的背影,心里慌乱到了极点。“王总,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王总转过身,目光凌厉,“你为了打压一个新人,动用了这么多手段,这不是一时糊涂能解释的。林梦可,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也触犯了法律。”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著最后的宣判:“公司董事会已经做出决定。为了维护公司形象,也为了给所有受到影响的人一个交代,公司將与你解除合约。” 林梦可脑子里“轰”的一声。解除合约?这是要彻底封杀她。 “不!王总!您不能这样!”她猛地站起来,“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我为公司赚了多少钱!你们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放弃我!” “这点事情?”王总的声音提高了,“你以为这是小事吗?名誉侵权,影响剧组拍摄,这些都是严重的错误!你以为你赚的那些钱,能弥补公司因此承受的损失和声誉损害吗?” 法务部的人补充道:“苏晚女士已经正式向你提起了诉讼。公司无法为你提供法律援助。你的一切行为,需要你自己承担责任。” 林梦可感觉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重新跌坐回椅子里。“可是……可是我解约了,我以后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王总语气冷酷,“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断送了你的前程。公司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係。” “王总……我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林梦可的声音带著哭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听您的……” “晚了。”王总打断她,“决定已经做出,不会更改。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公司会有人通知你办理离职手续。以后,你好自为之。” 他不再看她,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另一份文件。 林梦可坐在那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解约。她彻底完了。没有公司,没有靠山,还背负著官司和骂名。她经营多年的事业,就这样毁於一旦。 她抬起头,看著王总冷漠的侧脸,又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法务部人员。这些人,曾经是她的同事,是她依靠的公司。现在,他们却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將她踢开。 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恨。苏晚!都是因为苏晚!她不甘心! 她站起身,踉蹌著走出办公室。门口,张萌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嚇得不敢说话。 “走。”林梦可的声音沙哑。 她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也没有再看公司里的任何人。她径直走出公司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她身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世界拋弃的孤魂野鬼。她的手机还在响,是各种未接来电和信息,有朋友的询问,有媒体的打探,有合作方的通知。她没有力气去看,也没有力气去回復。 她完了。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著她。 “梦可姐……”张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梦可转过身,看著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助理。曾经,她觉得张萌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著张萌,眼神复杂。 第106章 吃醋 苏晚回国,工作室的空气似乎都因《星尘》的即將重启而变得不同。她坐在桌前,剧本摊开,上面圈点著她的思绪。 门被轻叩两声。 苏晚抬头:“请进。” 门开了。陆景行手捧一束【香檳玫瑰】站在那里,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 苏晚站起身,有片刻的讶异:“陆景行?你怎么来了?”她未曾想过他会突然出现。 陆景行走进工作室,將递到她面前:“我听说你回国,特意过来看看你。”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德国那边的事情,都顺利结束了?身体还好吗?” 苏晚接过束,香清淡。“谢谢你的。都过去了,我没事。”她转身,取来一个空置的瓶,將玫瑰插了进去,动作流畅。“坐吧,喝点什么?” “不必麻烦,清水就好。”陆景行在待客区的沙发坐下,姿態从容。 苏晚倒了杯温水给他。“你今天来,不只是探望这么简单吧?” 陆景行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除了看你,还有件事。《星尘》这部电影,我也参与了投资。” 苏晚端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隨即恢復如常,將水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是吗?这倒是有些意外。那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能和苏大影后合作,是我的荣幸。”陆景行拿起水杯,语气带著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两人相视,工作室內的气氛因这意外的合作而添了几分轻鬆。先前因林梦可事件带来的阴霾,仿佛也被这束鲜和这句轻鬆话语冲淡不少。 “说起来,我们认识很多年了。”陆景行看著她,眼神带著回忆。 苏晚点头:“是啊,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想起初入行时的青涩,陆景行那时已是崭露头角的年轻才俊,曾给予她不少无声的帮助。 苏晚內心:陆景行这个人,一向如此,体贴周到,相处起来总让人觉得舒服。不像某些人,永远带著一股不容分说的压迫感。 他们聊起过往的一些趣事,聊起圈內这些年的变化。陆景行言谈风趣,苏晚也渐渐放鬆下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鬆笑意。她觉得,有这样一个老朋友,確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就在此时,工作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没有预警,没有敲门。 顾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眼便看见了沙发上相谈甚欢的两人,看见了苏晚脸上的笑容,还有茶几旁那束格外显眼的【香檳玫瑰】。 顾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迈步走进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苏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温水,让室內的空气迅速冷却。 苏晚脸上的笑容凝固。她站起身,有些不自然:“顾沉,你来了。”她看向陆景行,介绍道,“这位是陆景行,我的一位朋友。”然后又对陆景行说:“这是顾氏集团的顾总。” 陆景行也已起身,他面上依旧带著得体的微笑,向顾沉伸出手:“顾总,久仰大名。” 顾沉的视线从陆景行伸出的手上掠过,没有回应他的动作,而是直接转向苏晚:“我来找你,是想商討一下关於剧组安保的后续事宜。”他的话,清晰地將陆景行排除在外。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对峙正在形成。苏晚感到一阵无奈。 陆景行神色不变,自然地收回手,仿佛未曾察觉那份刻意的冷漠。他对苏晚说:“苏晚,既然顾总有公事和你商谈,我就不便打扰了。我们改天再说。” 苏晚点头,心中对陆景行的体谅生出一丝感激:“好。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陆景行对她笑了笑,目光温和,隨后对顾沉略一点头,算是道別,然后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苏晚內心:顾沉这个人,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顾了吗?他的敌意,未免也太明显了。 陆景行离开后,工作室的门被顾沉隨手关上。室內只剩下苏晚和顾沉两人。 顾沉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那束【香檳玫瑰】前,停下脚步。他没有看,视线却像有实质的重量,落在苏晚身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顾沉终於开口,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质问。 苏晚不喜欢这种被审问的感觉。她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听说我回国,过来探望我。他还说,他也投资了《星尘》。” “探望?”顾沉重复著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我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苏晚皱眉:“我们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敘敘旧,聊几句,这很奇怪吗?” 苏晚內心:他这是什么態度?怀疑?还是不满?我交什么朋友,需要他来过问? 顾沉向前一步,拉近了与苏晚的距离:“朋友?苏晚,林梦可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我不希望《星尘》这部电影,再因为任何不必要的人和事,出现任何一点差错。” 苏晚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警告和影射。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也冷了下来:“陆景行不是林梦可。顾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朋友,还是在怀疑我?”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顾沉的眼神紧盯著她,“离他远一点。这对你,对《星尘》,都好。” “你这是在命令我?”苏晚无法再忍耐,“顾沉,我们之间是合作关係,不是上下级。我的私人交往,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晚內心: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他以为他是谁?掌控一切的帝王吗? 顾沉的眼神深沉,里面翻涌著苏晚看不懂的情绪:“合作关係?苏晚,你不要忘了,《星尘》对顾氏有多重要。它同样也关係到你是否能彻底翻身。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这部电影的污点,或者潜在的风险。” 苏晚迎向他的目光,毫不退让:“电影的事情,我会用我的专业和努力去保证。至於我的朋友,我自己有判断能力。顾总与其在这里担心我的私交会影响电影,不如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如何从专业的角度协助剧组解决实际问题上。” “你是在指责我公私不分,还是在暗示我干涉过多?”顾沉反问,声音冷硬。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是在提醒顾总,我们之间的界限。”苏晚一字一句,“现在,可以谈你说的安保事宜了吗?” 顾沉深深看了她几秒,那眼神复杂难辨。他最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从隨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根据最新情况调整的安保方案。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儘快落实。” 苏晚接过文件,垂下眼帘,开始翻看。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工作室內的空气,依旧紧绷。 第107章 火药味十足 工作室的门未关,顾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陆景行正与苏晚说话,声音里带著熟悉的笑意。那束【香檳玫瑰】在旁边,顏色鲜妍。 顾沉的出现,让室內的空气瞬间凝滯。 陆景行脸上的笑意淡去少许,他看向顾沉,点头示意:“顾总。” 顾沉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嗯。”他走进来,视线扫过陆景行,然后停在苏晚身上。 苏晚內心:他怎么来了?而且,又是这种表情。 “《星尘》的剧本细节,有几个地方需要再確认。”顾沉直接开口,对象是苏晚,仿佛陆景行只是个无关的背景。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不是之前那份安保方案,而是剧本相关的修订稿。 “特別是第三幕,关於主角心理转变的铺垫,我觉得还可以再加强。我们之前討论过,要確保逻辑的严密性。”顾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但他每一个字都像在强调他与苏晚在工作上的深度联结。 苏晚接过文件:“好,我会仔细看。” 她內心却在嘆气:工作,又是工作。他能不能换个方式出现? 陆景行在旁,並未因被忽视而显露不快。他等顾沉说完,才温和开口:“说到主角心理,晚晚,我记得你以前构思角色时,很喜欢用一些特定的音乐来找感觉。这次《星尘》的主角,你找到合適的曲子了吗?” 这句问话,自然地將话题从顾沉主导的“剧本细节”拉向了苏晚的创作习惯,也显露出他对苏晚过往的了解。 苏晚略微一怔,看向陆景行:“还在找。这个角色的內心层次比较复杂。” 顾沉翻动文件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內心:他想证明什么?证明他比我更了解苏晚? 顾沉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几分:“音乐只是辅助。剧本的逻辑內核才是根本。苏晚,关於那个角色的童年阴影部分,我標註了几处,需要你再提供一些更具体的事件支撑,增强说服力。”他直接点出剧本中一个极核心的隱秘设定。 苏晚內心:他这是在刻意强调我们討论过的內容吗?在陆景行面前? “我会处理。”苏晚回答,语气有些僵。她不喜欢自己的创作被人这样当眾“指导”,尤其是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 “晚一向对角色背景的挖掘很深入,”陆景行微笑接话,“她以前写东西,会给每个主要角色都写一份详细的人物小传,比剧本本身还厚。顾总可能还不知道她这个习惯。” 顾沉的下頜线绷紧。 他內心:这个“可能还不知道”,是在挑衅我? 苏晚感到一阵头痛。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星尘》,却又句句都带著弦外之音。 “《星尘》的筹备確实有很多细节要敲定。”苏晚试图將话题引向更广阔的层面,避免他们针对自己进行拉锯,“景行,你这次投资《星尘》,主要是看好哪方面?”她转向陆景行,希望打破这二人对峙的局面。 陆景行说:“自然是看好你的才华。你的剧本,一向有质量保证。而且,这个题材我也很感兴趣。”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你在,我很放心。” 这句“有你在,我很放心”,说得坦荡,却也亲近。 顾沉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收紧。 他內心:放心?他有什么资格说放心?这是顾氏主投的项目。 “陆先生的信任,苏晚自然不会辜负。”顾沉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电影项目涉及诸多环节,不是仅凭一两个人的才华就能確保成功。顾氏投入了大量资源,对《星尘》的每一个细节,都会严格把控。” 这话既是对陆景行说的,也像是在提醒苏晚。 苏晚內心:他又开始了。这种公事公办的压迫感。 “顾总说的是。”陆景行依旧保持著风度,“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我只是作为朋友,也作为投资人之一,表达一下对晚晚的支持。”他看向苏晚,“晚晚,拍摄期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隨时开口。” “谢谢你,景行。”苏晚回应。她能感受到陆景行话语中的暖意,也更能对比出顾沉此刻的冰冷。 顾沉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內心:朋友?又是朋友!她说陆景行不是林梦可,但这种毫不避讳的关心,难道就不会带来麻烦? “苏晚是《星尘》的编剧和导演,她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顾沉的声音硬了几分,“剧组的任何问题,首先应该通过既定流程,向製片组和我匯报。我不希望有任何非工作因素干扰到剧组的正常运作。”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在指责陆景行可能会“干扰”。 苏晚的眉头紧紧皱起。 苏晚內心:他这话太过分了!什么叫非工作因素?景行表达关心也是错吗?他凭什么这样揣测我的朋友? “顾沉!”苏晚忍不住开口,语气带著压抑的怒火,“景行是我的朋友,也是电影的投资人。他关心项目,关心我,这很正常。你没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这是苏晚第一次在陆景行面前,如此直接地反驳顾沉。 陆景行看著苏晚,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別的。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观察顾沉的反应。 顾沉的视线从苏晚脸上移开,转向陆景行,眼神冷冽:“陆先生,苏晚现在是《星尘》项目的核心主创。我希望她能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不受任何外界打扰。这一点,我想作为投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重要性。” 他內心:他在逼我。他就是要让苏晚看到我“不近人情”的一面。 陆景行终於开口,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退让的坚持:“顾总多虑了。我自然希望《星尘》顺利。我对晚晚的关心,只会是她的助力,不会是打扰。”他转向苏晚,声音放缓,“晚晚,別太累。身体是创作的本钱。我听说你最近为了剧本,经常熬夜。” 这句关心,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紧绷的弦上,却让弦震颤得更厉害。 顾沉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內心:他还说!他还敢当著我的面说这些!他以为他是谁? “陆先生似乎对苏晚的日程了如指掌。”顾沉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这些私事,恐怕不適合在討论工作的场合提及。” “关心朋友的身体状况,也算私事?”陆景行反问,唇边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顾总对『公』与『私』的界限,划分得可真是清楚。” 苏晚內心:够了!真的够了!他们要把我的工作室变成战场吗? 她站起身:“我看剧本的事情,还是等我仔细看完修订稿,我们再约时间专门討论。今天就不多谈了。”她这是在下逐客令,同时针对两个人。 顾沉没有动,他看著苏晚,眼神深沉。 陆景行也看著她,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也好。晚晚,那你先忙。我改天再来看你。”他说完,又对顾沉略一頷首,转身准备离开。 顾沉却突然开口:“陆先生,请留步。” 陆景行停下脚步,回头。 苏晚也看向顾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沉站起身,走到陆景行面前,两人身高相仿,气势却截然不同。 “关於《星尘》的投资,有些事,我想和陆先生单独谈谈。”顾沉说。 第108章 恨意翻腾 公寓四壁,冰冷如铁。 林梦可独自一人,屏幕上的光映著她毫无血色的脸。网络上,关於她的指责如潮水,每一条都像针,刺进她的皮肉。苏晚的名字,则与讚誉、期待紧密相连,那光芒灼伤了她的眼。 林梦可內心:苏晚。又是苏晚。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人生,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凭什么? 她將平板电脑狠狠摔在沙发上,【砰】的一声闷响。胸口剧烈起伏,恨意翻腾,几乎要將她吞噬。她曾是聚光灯下的宠儿,万千瞩目。如今,只剩下这间空荡荡的公寓,和无边无际的孤寂。 林梦可內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些人,从前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梦姐”,现在呢?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接。 她不甘心。她抓起手机,翻找出通讯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王製片。过去,王製片对她何等殷勤。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王製片略显惊讶的声音:“梦可?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王哥,我……”林梦可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就是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机会。”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王製片乾巴巴的笑声:“梦可啊,你现在这个情况……圈子里风声紧,我这边,唉,暂时真的没什么合適的。你也知道,投资方都看重艺人的形象。” 林梦可內心:形象?我的形象是被谁毁掉的?还不是因为苏晚! “王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梦可,你也体谅一下我。这样吧,等风头过去,等风头过去我再联繫你。”王製片匆匆掛断了电话,不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 【嘟嘟嘟】的忙音,像是一记无情的耳光。 林梦可將手机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她不信邪,又拨通了几个曾经与她称兄道妹的人的电话。结果无一例外,或是推諉,或是直接不接。 世界真现实。她风光时,人人追捧。她落难时,个个避之不及。 林梦可內心:好,真好。你们都等著。苏晚,还有你们这些落井下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搜索苏晚的消息。《星尘》的每一次宣传,苏晚的每一次露面,都像是在对她进行无声的嘲讽。新闻里,苏晚被描绘成坚韧、有才华、品德高尚的代表。 林梦可內心:品德高尚?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她真的品德高尚,又怎么会踩著我上位?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 她一遍遍回想自己与苏晚的过往。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都被放大,扭曲成了苏晚处心积虑的证据。苏晚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无意”的举动,在她看来,都充满了算计。 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样被遗忘,被苏晚彻底踩在脚下。 她要报復。哪怕只是出一口恶气,她也要让苏晚痛苦。 怨恨如同藤蔓,在林梦可心中疯长,绞杀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开始在各种匿名论坛潜水,观察那些捕风捉影的帖子,学习那些恶毒攻击的技巧。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真正伤害到苏晚的办法。 林梦可內心:仅仅是谩骂,已经不够了。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就像我一样。 她想起苏晚似乎很看重那个《星尘》项目。如果项目出了问题…… 可是,她现在人微言轻,如何能撼动一个大製作? 她又想到苏晚的私生活。苏晚一向对外展现的是完美形象,几乎没有负面新闻。 林梦可內心:越是完美,就越容易被摧毁。只要找到一个污点,就能让她万劫不復。 她开始搜寻关於苏晚的一切,家庭背景,人际关係,甚至是一些陈年旧事。她像一个飢饿的鬣狗,搜寻著任何可以下口的腐肉。 几天后,她在一个不起眼的娱乐八卦小號上看到一条不起眼的旧闻,提及苏晚在出道初期,似乎与某个已婚导演有过一些“不清不楚”的传闻,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没有激起任何水。 林梦可內心:就是这个! 这条消息,真假难辨,年代久远。但对现在的林梦可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被利用,被放大,被重新包装成一枚足以炸毁苏晚形象的重磅炸弹。 她需要帮手。一个擅长在网络上兴风作浪,又不怕惹麻烦的帮手。 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以前帮她处理过一些“小麻烦”的娱记,手段不算光明,但胜在听话,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做。那人叫【小李】。 林梦可內心:他一定有办法。 她找出小李的联繫方式,拨通了电话。 “喂,哪位?”小李的声音带著一丝警惕。 “是我,林梦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哦,是梦姐啊。稀客。找我有什么事?”小李的语气带著几分玩味,显然也清楚她如今的处境。 林梦可压下心中的不快:“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哦?说说看。我最近手头也紧。” “我要你帮我爆个料,关於苏晚的。”林梦可直接开口。 小李在那边轻笑一声:“苏晚?她现在可是当红炸子鸡,风头正劲。她的料,可不好爆啊,风险大。” 林梦可內心:果然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风险大,收益也大,不是吗?”林梦可说,“事成之后,这个数。”她报了一个数字。 小李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料?捕风捉影的我可不干,万一惹祸上身……” “放心,有鼻子有眼,保证劲爆。”林梦可的声音透著一股阴冷,“我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小李似乎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林梦可將那条旧闻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將苏晚塑造成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听完后,小李沉吟道:“这个料……有点意思。不过,光凭这个,力度可能还不够。现在网友精明得很。” 林梦可內心:他想要更多。 “你有什么想法?” “梦姐,要玩就玩大一点。我们可以多找几个点,一起爆。比如,她耍大牌,欺压新人,或者……剧组的某些『內幕』?”小李循循善诱,“只要能把水搅浑,让大家觉得她的人设是假的,目的就达到了。” 林梦可听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林梦可內心:对,就要这样。让她所有的光环都变成笑话。 “你有什么门路?” “我认识一些专门做这个的团队,保证做得滴水不漏,查不到我们头上。”小李的声音压低,“不过,价格方面……” “钱不是问题。”林梦可打断他,“我只要结果。” “好,梦姐爽快!”小李的声音立刻变得热络,“你把手头有的东西先发给我,我们合计合计,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保证让苏晚吃不了兜著走!” “嗯。” 掛断电话,林梦可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那些所谓的“证据”。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像是在谱写一曲毁灭的序章。 苏晚,你等著。 林梦可起身,走到窗边。 第109章 意见分歧 《星尘》的剧组会议室,气氛凝滯。陆景行作为投资方代表,首次出现在这种常规製作会议上。他的到来,为空气添了几分压力。 顾沉率先开口,议题直接:“我要求增加苏晚的安保人手,调整她的部分外景拍摄计划,减少人群直接接触。” 陆景行手指在会议桌上轻叩一下,发出【叩】的声响。他未看顾沉,视线落在面前的拍摄进度表:“顾先生目前拍摄进度是首位。增加安保,调整计划,都会拖慢进程。” 苏晚內心:又开始了。 顾沉声音平直:“进度和演员安全,哪个优先?” 陆景行抬眼,看向顾沉:“苏晚能应对。之前的一些小骚扰,她处理得不错。我相信剧组现有安保措施。” “小骚扰?”顾沉重复,“陆总,有些风险不能用『小』来定义。一旦发生,即全部的伤害。” 苏晚內心:顾沉是为了我。陆景行说的,也有他的立场,进度確实紧。 “我理解顾先生的担忧。”陆景行语气平缓,意思却明確,“但我们不能因小失大。过度保护,影响演员工作状態,也给剧组带来不必要开销。” “开销,比苏晚的安全更重要?”顾沉反问。 “我未曾如此说。”陆景行道,“我评估风险与投入。苏晚是公眾人物,有些关注正常。我们要做的是专业应对,不是草木皆兵。” 苏晚看著他们,一个坚持,一个权衡,空气紧绷。她动唇,想介入。 苏晚內心:我该如何?他们各有道理。 “陆总,你不在片场,不清楚具体情况。”顾沉说,“有些粉丝行为已越界。” “具体情况项目负责人已匯报。”陆景行道,“皆为可控范围。顾先生,你的重点应在创作,非此类细节。” “苏晚的安全是细节?”顾沉声音略高。 会议室其他人不敢出声,低头看文件,假装专注。 苏晚內心:不能让他们再爭执。这会影响剧组。 苏晚终於开口:“陆总,顾先生,我知道你们都为我,为剧组。安保之事,能否再详细商议,寻一个两全之法?” 陆景行看了苏晚一眼,未立刻回应。 顾沉却直接道:“苏晚,此事没有两全。必须加强。” 陆景行轻哼:“顾先生,你这是用你的標准要求整个项目。苏晚自己也未觉得是天大问题。” 苏晚內心:他怎知我未觉得是问题?我只是不想他们因我爭执。 “我是在防患未然。”顾沉坚持,“真出事,一切万一。此责任,你担,或我担?” “责任自有製片组承担。”陆景行道,“前提是,决策基於理性,而非过度焦虑。”他转向苏晚:“苏晚,你自己的看法?”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苏晚一时语塞。她看看顾沉,又看看陆景行。 苏晚內心:我的看法?我希望你们停止爭吵。我希望安全,也希望拍摄顺利。 “我……”苏晚艰难开口,“我相信剧组安排。但若顾先生觉得有必要,我愿配合。” 她的话,试图调和,却似乎未能安抚任何一方。 顾沉脸色未缓:“这不是你配合与否,是剧组必须提供的保障。” 陆景行则解读为苏晚的默认:“你看,苏晚自己也相信剧组。顾先生,勿將个人情绪带入工作。” “个人情绪?”顾沉像是听见笑话,“陆景行,你敢说你对苏晚没有个人考量?纯粹从投资回报率出发?” 此话一出,室內温度骤降。 苏晚內心:顾沉为何如此说?这把我牵扯进去了。 陆景行的脸色沉下:“顾沉,注意言辞。我们討论的是工作。” “我说的就是工作。”顾沉不退让,“保护核心演员,即保证项目顺利的最基本工作。”他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纸,【啪】一声拍在桌上,“这是上周外联酒店安保漏洞报告,有陌生人试图接近苏晚房间。这算小事?” 陆景行拿起那张纸,快速看过。 苏晚內心:那件事,我以为已处理。顾沉还存著报告。 陆景行放下报告:“酒店方已道歉並加强巡逻。问题解决。” “解决?那只是运气好,未造成更坏后果!”顾沉声音压抑著怒火,“下次呢?还赌运气?” “这不是赌运气,是专业风险评估。”陆景行道,“我们会要求酒店方提供更高级別安保。但为此单一事件,全盘打乱拍摄,增加数倍安保预算,不现实。” “对你而言,苏晚的安全可用预算衡量?” “所有事皆可用成本效益衡量,此为商业逻辑。”陆景行说。 苏晚听著他们对话,心逐渐下沉。一个谈安全,一个谈商业。她夹在中间。 苏晚內心:原来在陆景行眼中,我的一切,都可量化。 “我不同意你的逻辑。”顾沉站起身,“若剧组不能保证苏晚安全,我会考虑让她暂停拍摄,直至问题解决。” “暂停拍摄?”陆景行也站起,两人对峙,“顾沉,你可知暂停拍摄意味什么?违约金,剧组解散,所有人努力白费。你在威胁我?” 苏晚內心:不要!事情为何至此! 苏晚急忙道:“顾先生,陆总,请冷静。不要因为我……” “苏晚,你別说。”顾沉打断她,看著陆景行,“我非威胁,是陈述一个可能。若连最基本安全都无法保障,此项目无继续必要。” 陆景行看著顾沉,几秒后,他忽然笑了,笑意不及眼底:“好。顾先生为演员,尽心尽力。此事,我会让製片重新评估。但拍摄计划,按原定执行。” 他拿起自己的物品,不再看任何人。 “散会。” 陆景行转身离开。 顾沉站在原地,胸口微有起伏。 苏晚看著陆景行背影,又看顾沉紧绷的侧脸,手心冒汗。 苏晚內心:事情,似乎更糟。 顾沉未说话,也收拾物品,离开会议室。 只剩苏晚和几个工作人员。 会议桌上,那份安保漏洞报告静置。 室內空气依旧凝滯。 苏晚看著那扇紧闭的门,陆景行离开的决绝,顾沉隨后离去的沉默,都重重压在她心头。会议桌上,那份【安保漏洞报告】格外刺目。 苏晚內心:那件事,她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一个插曲。原来顾沉一直记著,甚至以此为据。陆景行,他的商业逻辑,冰冷,却也现实。他说,所有事皆可用成本效益衡量。我,苏晚,也是其中一项吗?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份报告。纸张冰凉。 陌生人试图接近她的房间。若非顾沉的人警觉,后果会怎样?林梦可的手段,她领教过。那种无孔不入的恶意,让她不寒而慄。 顾沉的要求,是为了她的安全。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陆景行的顾虑,拍摄进度,预算,违约金,整个剧组的努力。这些,她也无法忽视。暂停拍摄,对她而言,同样是不可承受之重。 苏晚內心: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顾沉是保护,陆景行是项目。而我,是风暴的中心。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必须选择,或者,找到一个平衡点。 她闭上眼,深思。 第110章 暂时平息 林梦可事件的阴影挥之不去。安全,是底线。顾沉的提议,是必要的。 但陆景行的话,也並非全无道理。全盘打乱拍摄,牵连甚广。 苏晚內心:顾沉的方法,能最大程度保障我的安全。陆景行的考虑,关乎整个项目的存亡。或许,有折中的办法。加强安保,但儘量不影响进度。这需要沟通,需要他们双方都退一步。 她睁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先去找了副导一个在业內以严谨和效率著称的中年男人。 “副导,关於安保问题,我想和您商量一下。”苏晚开门见山。 副导面露难色:“苏晚,这件事,陆总和顾沉那边……” “我知道他们有分歧。”苏晚道,“我的想法是,安保必须加强。这是前提。但同时,我会全力配合剧组,儘量不因为安保升级而拖延拍摄进度。比如,一些特定场景的安保措施,我们可以提前规划,细化到每一个环节,减少现场的临时调整时间。” 副导听著,眉头略微舒展:“你的意思是,在现有计划框架內,进行安保强化?” “是的。”苏晚点头,“我会和顾先生沟通,让他的人配合剧组的调度。也会和陆总说明,这不是无理要求,而是必要的保障。” 副导沉吟片刻:“如果你能说服他们双方,我这边自然全力配合。安全第一,进度也要保证。” 苏晚內心:副导这里,算是鬆了口。接下来是陆景行。 她找到陆景行时,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语气不快,似乎在处理会议后的余波。 待他掛断电话,苏晚才走进去。 “陆总。” 陆景行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事?” 苏晚內心:他的不满,显而易见。 “为了刚才会议室的事。”苏晚平静道,“我认真考虑过。顾先生提出的加强安保,我同意。我需要更严密的安全保障。” 陆景行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所以,你选择支持顾沉,让剧组承担额外的预算和可能的延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不是选择支持谁。”苏晚道,“陆总,上次酒店的事,报告您也看了。那不是小事。我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去赌运气。” “酒店方已经承诺升级安保。”陆景行说。 “承诺是一回事,实际效果是另一回事。”苏晚坚持,“我希望有更专业、更直接的保护。这並非任性,而是基於过去一些不愉快的经歷。” 苏晚內心:我不能明说林梦可,但他应该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 陆景行看著她,几秒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顾沉的人介入安保?” “是的。”苏晚道,“但我会和副导以及顾沉沟通,確保安保措施的执行,儘可能不影响原定拍摄计划。我会配合调整我的时间,增加工作强度,来弥补可能因此耗费的时间。” 苏晚內心:我在表明我的决心,也在展示我的诚意。 陆景行手指停下敲击:“苏晚,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预算会增加,流程会更复杂。” “我知道。”苏晚迎上他的视线,“陆总,您说过,所有事皆可用成本效益衡量。一个核心演员的安全,如果出了问题,对整个项目的损失,恐怕远超增加的这点安保预算。” 苏晚內心:用他的逻辑,反驳他的逻辑。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隨即恢復平静:“你倒是学会了。” “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的事,让大家的心血白费,也不希望让自己再次置於险境。”苏晚语气诚恳。 陆景行沉默了更长时间。 苏晚內心:他在权衡。他的商业头脑,此刻正在高速运转。 终於,陆景行开口:“好。安保可以按你的意思加强。具体的方案,让製片去和顾沉的人对接。预算方面,我会让財务重新评估。但是,苏晚,拍摄进度,我不希望有任何大的延误。” 苏晚鬆了口气:“谢谢陆总。我会尽全力配合。” 陆景行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苏晚走出陆景行办公室,感觉紧绷的神经略微放鬆。至少,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她去找顾沉。顾沉正在休息室,拿著手机,眉头微蹙。 “顾沉” 顾沉抬头,看见是她,神色缓和些许:“你来了。” “我和陆总谈过了。”苏晚道,“他同意加强安保,具体的会让製片和您的人对接。” 顾沉眼中露出一丝意外,隨即瞭然:“你劝服他了?” “我只是陈述了我的需求和顾虑,也表达了会配合剧组的意愿。”苏晚说,“陆总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 顾沉放下手机:“那就好。安全问题,不容妥协。” 苏晚看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顾沉,今天在会议室,您和陆总……” 苏晚內心:我想说,你们的衝突,让我很难做。 顾沉似乎明白她的未尽之言:“我说话是直接了点。” “陆总他……可能也有些误会。”苏晚小心措辞,“您说他对我……有个人考量。他似乎很在意这个说法。” 顾沉沉默片刻。 苏晚內心:顾沉为何要那样说?是真的有所察觉,还是单纯为了激怒陆景行? “顾沉,”苏晚继续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陆总是投资人,也是项目负责人。如果你们一直这样针锋相对,对剧组,对我,都不是好事。” 顾沉看著她,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道歉?” 苏晚內心:他果然一点就透。 “不是道歉。”苏晚摇头,“是……沟通。为了项目能顺利进行下去。也为了……不要再因为我,让你们產生这么大的矛盾。” 顾沉站起身,在休息室踱了几步。 苏晚內心:他在思考。他是个骄傲的人,让他主动低头,不容易。 “你说的有道理。”顾沉停下脚步,“个人情绪,確实不该带入工作。尤其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他拿起外套:“我去和陆景行谈谈。” 苏晚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谢谢您,顾沉。” 顾沉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苏晚独自留在休息室,长长呼出一口气。 苏晚內心:希望这次,能真的化解。 没过多久,顾沉回来了。 “谈妥了?”苏晚问。 顾沉点头:“嗯。就事论事,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顿了顿,“我为我之前的言辞,向他表示了歉意。他也接受了。” 苏晚內心:太好了。至少,暂时平息了。 这场因安保问题引发的风波,似乎在苏晚的斡旋下,暂时告一段落。 製片人很快过来,和苏晚確认了新的安保对接流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苏晚清楚,有些裂痕一旦產生,即便弥合,也还会留下痕跡。 她拿起剧本,准备下一场戏。 第111章 偷拍 柏林的秋意渐浓,空气中飘著微寒。 《星尘》剧组在布兰登堡门前拉开了序幕。苏晚站在歷史的见证下,穿著戏服,风吹动她的髮丝,也吹动了心绪。周围人影绰绰,剧组人员忙碌,游客好奇围观。顾沉带来的安保人员散布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像融入阴影的卫士。陆景行与导演站在一旁,低声交流,偶尔看向苏晚。 首场戏,艾拉在柏林围墙遗址前的独白。苏晚调整呼吸,进入角色。艾拉的痛楚、迷茫、却又带著一丝不屈,这些复杂情绪在苏晚的眼神中流转。她感受著这片土地的歷史沉重,试图將艾拉的命运与这宏大背景相连。 导演看著监视器,频频点头。画面中的苏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她就是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艺术的氛围里。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人举著手机,角度刁钻,显然不是普通的游客拍照。他动作隱蔽,却逃不过那些如影隨形的眼睛。 顾沉的人动了。两名身著普通休閒服的男子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偷拍者。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人按住他的手腕,另一人夺过手机。动作迅速,没有引起大范围骚动。 偷拍者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是谁?干什么?” 其中一人声音低沉:“剧组安保。你涉嫌偷拍剧组內容和演员隱私。” “我没有!我就是游客!”偷拍者挣扎。 “手机里的內容会说明一切。”安保人员不容置喙。 不远处的顾沉通过耳麦得知情况,眉头微皱,隨即给出指令。他的视线扫过人群,仿佛在寻找幕后的操控者。 导演和製片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脸色有些紧张。製片人快步走向顾沉。 “顾先生,怎么了?” 顾沉简单说明情况:“有人偷拍。正在处理。” “偷拍?!”製片人声音提高了些,“是谁?数据呢?有没有泄露?” “身份不明。手机已控制。数据会立刻清除。”顾沉回答,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陆景行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被控制的偷拍者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眼神复杂。 偷拍者被带到一旁,安保人员当场操作,將手机內的照片和视频全部刪除。偷拍者试图反抗,却被轻易制住。 “你们没有权利刪除我的东西!”他喊道。 “你偷拍在先。”安保人员冷冷回应,“这是剧组的规定。数据已经备份给警方,如果你想追究,可以去警局。”这话半真半假,目的是震慑。 苏晚看著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不安。林梦可的手段,果然层出不穷。这种小动作,像阴影一样缠绕著。 她不会就这样算了。刪除数据只是治標不治本。只要她想,她总能找到別的办法。这只是个开始。 陆景行此时看向顾沉:“顾先生的安保团队效率很高。”这话听不出褒贬。 顾沉神色微变:“分內之事。” 製片人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那就好,那就好。没泄露就好。”他看看陆景行,又看看顾沉,小心翼翼。 顾沉走到苏晚身边,压低声音:“没事。已经处理了。” 苏晚看向他:“谢谢您,顾沉。”她知道,若非他的安保,这些偷拍內容可能已经传了出去。 顾沉微微摇头:“这是我承诺的。”他停顿了一下,“看来有些人,並不希望剧组顺利。” 陆景行站在几步之外,看著顾沉和苏晚的互动,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著。 拍摄继续进行。苏晚努力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角色上。艾拉的独白在柏林的秋风中迴荡。她必须专注於表演,这是她唯一能做好的事情。那些暗流涌动,那些潜在的危险,那些复杂的关係,都必须暂时拋开。 顾沉的人將偷拍者交给当地警方,理由是扰乱公共秩序和涉嫌侵犯隱私。手机数据虽然刪除,但人被控制,至少短期內不会再製造麻烦。 陆景行与导演继续討论下一场戏的细节,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並未发生。但他偶尔投向苏晚和顾沉方向的目光,泄露了他的心思。 苏晚完成这场戏的拍摄,导演喊“卡”。她从角色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深吸一口气。周围的人鼓掌。 她走向休息区,顾沉跟在她身后。 “休息一下。”顾沉说。 苏晚点头:“好。”她知道,有顾沉在,至少明面上的安全无虞。但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她坐下,拿起水杯。顾沉在她旁边坐下,没有说话。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陆景行此时走了过来。 “苏晚,这场戏演得很好。”陆景行说。 “谢谢陆总。”苏晚回应。 陆景行看了看顾沉,又看向苏晚:“刚才的事情,顾先生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谢谢陆总关心,也谢谢顾先生。”苏晚將两人都谢过。 陆景行微微頷首,没有再多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看了顾沉一眼,转身离开。 顾沉看著陆景行的背影,神色莫测。 她揉了揉眉心。柏林的秋风,似乎也带著一丝看不见的硝烟味。 顾沉转过头,看著苏晚:“很累?” “还好。”苏晚勉强笑了一下,“就是觉得……麻烦不断。” 顾沉沉默片刻:“我会处理。你只管拍戏。” 她看著顾沉,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嗯。我相信您。”苏晚说。 顾沉没有回应,只是坐在一旁,目光注视著前方。他的存在,像一座山,暂时挡住了风雨。但苏晚知道,山也有被侵蚀的一天。 柏林的开机日,在暗流涌动中继续。 拍摄告一段落,苏晚並未立刻回休息区,而是走到导演身旁的监视器后,仔细回看方才的片段。 “眼神里的层次感很到位。”陆景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热气的热咖啡,递了过来,“柏林昼夜温差大,暖暖身子。” 苏晚接过,指尖传来温热:“谢谢陆总。”她垂眸,看著咖啡杯上裊裊升起的热气。 话音刚落,一名剧组的德方助理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面色有些古怪,对著导演和陆景行低声说了几句德语。导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了?”陆景行蹙眉,切换成德语询问。 第112章 罢演? 那助理面带难色,声音压得更低,但“邮件”“苏晚”、“罢演”几个词,还是清晰地飘进了苏晚的耳朵里。 陆景行听完,脸色亦是变得凝重,他转向苏晚,语气中带著几分探究:“剧组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內容……是指控你单方面撕毁合同,要求罢演。” “什么?”苏晚愕然,手中的咖啡杯险些拿不稳。她看嚮导演,导演的表情严肃,显然事態不轻。 “邮件附件是一份所谓的『苏晚罢演声明』,措辞激烈,还附上了偽造的签名。”陆景行补充道,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 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闻言,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窃窃私语声四起。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而诡异。 顾沉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不远处,他一言未发,只是平静地走近,直接对那名德方助理道:“把剧组的网络安全日誌调出来,现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 那助理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导演和陆景行,见他们没有反对,便立刻点头去办了。 陆景行看了顾沉一眼,薄唇微抿,对苏晚安抚道:“你別慌,这件事剧组会调查清楚。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朝著陆景行微微頷首:“清者自清。我从未有过罢演的想法,那份声明,必然是偽造的。”她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顾沉走到一台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数据流飞速闪过。他的侧脸冷峻,周身散发著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片场內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眾人屏息的呼吸声。 陆景行站在一旁,看著顾沉的操作,眉头微锁。他原想主导此事,但顾沉的行动显然更为直接有效。 大约过了十分钟,顾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向苏晚,然后是陆景行和导演。 “ip位址追踪到了。”顾沉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来自东南亚的一处匿名伺服器。根据记录,这个伺服器与林梦可之前僱佣的水军公司,有过多次业务往来。”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剧组连夜转场,幽深的巴伐利亚古堡在夜幕下透著几分森然。 螺旋楼梯自塔顶蜿蜒而下,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石阶,苏晚的心跳有些不稳。她即將拍摄一场关键的逃亡戏。 导演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各部门准备!action!” 苏晚提裙,沿著狭窄的楼梯向下急奔。按照剧本,她需要在此处表现出极度的慌乱与绝望。她一手扶著冰冷的石壁,一手下意识地去抓扶手。就在此时,咔嚓一声脆响,她右手处的木质扶手竟应声断裂!苏晚身体瞬间失重,惊呼一声向外侧倒去。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从她身后疾速掠过,有力的手臂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个人猛地向內一拉,苏晚重重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浓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了她,带著一丝熟悉的冷香。是顾沉。 “cut!”导演惊魂未定的声音响起,夹杂著周围工作人员的抽气声。 苏晚惊魂甫定,抬头便对上顾沉深邃的眼眸。他扶著她站稳,脸色平静,但眉头微蹙。 “苏晚姐,你没事吧?”助理小跑过来,声音发颤。陆景行也快步上前,关切地问:“苏晚,受伤没有?” 苏晚摇了摇头,腿还有些发软。她看向那截断裂的扶手,断口处参差不齐。 “怎么回事?道具组!”导演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楼梯间迴荡,“这扶手怎么会突然断掉?” 这时,几个工作人员才注意到,在苏晚险些坠落的楼梯外侧下方,一张巨大的安全气囊不知何时已经铺开,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顾沉没有拉住她,这便是最后的屏障。 眾人皆是一愣。陆景行看向气囊,又看向顾沉:“这是……你安排的?”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导演说:“先检查扶手。” 一名剧组安全员上前仔细查看了断裂的扶手和剩下的部分,脸色变得凝重:“导演,这扶手……是被人为切割过的,只留了表面一点点连接。” “什么?”此言一出,全场譁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道具失误,而是蓄意谋害!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陆景行的脸色铁青:“彻查!所有接触过这个道具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顾沉的视线扫过站在人群边缘,脸色有些发白的道具组负责人老李。他径直走过去:“把手伸出来。” 老李身体一颤,囁嚅道:“顾……顾先生,我……” “你的手机。”顾沉的语气没有起伏,却带著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老李的手抖得更厉害,冷汗从额角渗出。他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顾沉接过,直接点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片刻后,他將手机屏幕转向导演和陆景行。 “这是什么?”导演凑近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段加密聊天记录,虽然內容被特殊字符覆盖,但发送和接收的时间,以及一个熟悉的头像,却清晰可见。 “这是林梦可的助理。”陆景行一眼认出了那个头像,声音冷得像冰,“他跟道具组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顾沉淡淡开口:“我已经让人尝试解密。不过,我想这位道具师傅,应该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答案。”他看向抖如筛糠的老李,“是你做的,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老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著哭腔:“不……不是我割的!我冤枉啊!是……是林小姐的助理,他前天找到我,塞给我一笔钱,让我对道具……动点手脚,製造点意外,让苏晚吃点苦头。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啊!我只是……我只是把连接处弄鬆了一点,没敢真的割断啊!肯定是还有別人!” “还有谁能接触到这里?”陆景行追问。 “夜戏……人多手杂,而且这里是古堡,监控也有死角……”导演的声音透著疲惫和愤怒。 顾沉把手机递给那名德方助理:“报警。把这个手机作为证物提交。另外,立刻封锁现场,排查所有人的出入记录。” 苏晚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走到顾沉身边,轻声道:“谢谢。”无论如何,他又救了她一次。 顾沉侧头看她,神色依旧淡漠:“不用。我只是不想剧组因为这些腌臢事停摆。” 陆景行走了过来,语气复杂:“顾沉,这次多亏了你。林梦可……她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导演在一旁唉声嘆气:“出了这种事,今晚的拍摄是进行不下去了。先报警,配合警方调查。”他看向苏晚,带著歉意,“苏晚,你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 苏晚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楼梯。 顾沉突然开口:“等一下。” 眾人看向他。 他走到苏晚面前:“你住的酒店房间,安全吗?” 苏晚一愣。 第113章 一环扣一环 苏晚一愣,未及回答,陆景行已沉声开口:“我来安排。苏晚,你今晚住我隔壁的套房,酒店的安保我会亲自再確认一遍。”他的语气带著不容分说的坚决。 顾沉没有再多言,只是平静地頷首,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安排。苏晚看著他,这个人总是这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处理潜在的危机,却从不多解释一句。 回到酒店,气氛依旧凝重。道具组老李被警方带走问话,现场的封锁还未解除。眾人身心俱疲,导演宣布暂时收工,等待警方调查结果。苏晚刚换下戏服,助理小芸便白著脸,举著手机冲了进来:“晚姐!陆总!不好了,国內……国內出大事了!” 陆景行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手背青筋暴起:“林梦可!她真是阴魂不散!” 屏幕上,星尘剧组滥用特权,古堡內肆意摆拍的標题触目惊心。配图正是苏晚在古堡拍摄时的一张工作照,角度取得极为刁钻,她垂眸整理衣袖的瞬间,被抓拍成了蔑视镜头的傲慢。文字內容更是极尽抹黑之能事,指责剧组“占用歷史遗蹟为自家艺人镀金,毫无对当地文化的尊重之心”。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张照片,分明是拍摄间隙,她感觉领口有些歪斜,低头整理时的隨手一拍。 导演也凑过来看,气得发抖:“胡说八道!我们所有的拍摄手续齐全,还得到了当地文化部门的大力支持!这是赤裸裸的誹谤!” “现在说这些没用。”顾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不起波澜,“对方有备而来,时间点掐得很准。剧组刚出了事,这条新闻就是火上浇油。” 陆景行怒道:“我立刻联繫国內的公关团队,发澄清声明!再联繫德国这边,让他们出具官方证明!” “澄清需要时间发酵,而谣言的发酵速度,永远比澄清快。”顾沉淡淡道,“文化部门的官方合作许可与文物保护承诺书,扫描件,立刻发给国內团队。另外,通知法务,准备起诉这些营销號。” 陆景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情绪:“好!我现在就去办!”他转向助理,“把所有原始文件都找出来,特別是德方签署的部分,一个字都不能错!” 小芸连连点头,慌忙去翻找资料。 房间內一时陷入沉默。苏晚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心力交瘁。从威亚事件到现在的舆论攻击,一环扣一环,让她喘不过气。 “我记得,”顾沉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之前项目筹备时,公关预案里有一条,是关於在敏感歷史景点拍摄的正面引导方案。” 陆景行猛地抬头:“对!镜头里的文化对话那个主题!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他一拍大腿,“邀请歷史学者和文化名人,从学术角度解析我们选择这个古堡的意义,以及拍摄过程中的文物保护措施!” 顾沉微微頷首:“速度要快。在对方的负面舆论形成压倒性態势之前,把正面声音顶上去。” “我明白!”陆景行眼中重燃斗志,“林梦可想用舆论压垮我们,我就让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专业!”他立刻拨通了国內团队的电话,语速极快地布置著任务,从联繫歷史学者、文化,到准备图文素材、敲定发布平台,一条条指令清晰果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房间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电话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苏晚看著陆景行为她奔走,看著顾沉偶尔插话,字字珠璣,直指要害,心中五味杂陈。 陆景行的维护是炽热的,毫无保留。而顾沉,他似乎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以最冷静的方式,解决最棘手的问题。这份冷静,有时让她感到遥远,有时又带来莫名的安心。 凌晨时分,国內网络上,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最先发力的是几位在歷史文化领域颇具影响力的学者,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布了关於《星尘》剧组选址古堡拍摄的深度解析文章,详细阐述了该古堡的歷史价值、文化意义,以及剧组在拍摄过程中为保护文物所做的努力。配上的图片,不再是营销號那些断章取义的“摆拍”,而是剧组在德国文化部门官员陪同下考察场地、小心翼翼铺设保护材料、以及拍摄间隙工作人员清扫现场的工作照。 紧接著,镜头里的文化对话官方话题页建立,陆景行公司的公关团队迅速跟进,將官方合作许可、文物保护承诺书、以及德国文化部门负责人的肯定声明一一放出。 之前被营销號煽动的评论区,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原来是我们错怪剧组了?这些文件看起来很正规啊。” “我就说嘛,能在这种级別的古堡拍摄,怎么可能没有官方许可。” “那些营销號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强烈要求封杀!” “苏晚那张照片,仔细看看,確实像是在整理衣服,眼神根本没看镜头。” “支持《星尘》,期待良心好剧!” 陆景行滑动著手机屏幕,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容:“哼,反转了!林梦可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导演也鬆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这要是真被扣上不尊重文化的帽子,我们这部戏就完了!”他看向苏晚,带著歉意,“苏晚,又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摇摇头:“我没事。谢谢陆总,谢谢顾先生。” 顾沉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职责所在。剧组的声誉,关係到每一个人的努力。” 陆景行道:“这次舆论战打得漂亮!不过,林梦可那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她这个人,睚眥必报。” 苏晚垂下眼帘,指尖有些发凉。是啊,林梦可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厉,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顾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隨即起身:“警方那边初步调查结束,道具的损坏,確实还有第二个人为的痕跡。老李的说辞,有待进一步核实。” 眾人闻言,神色又是一凛。 苏晚看向顾沉,他正准备离开房间。 “顾先生,”她轻声开口。顾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苏晚:“谢谢你。”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114章 完美 黑森林的清晨,微凉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缠绕在挺拔的松树间。溪流琮琤,是此刻天地间最清晰的声响。 苏晚站在溪边,碎石硌著鞋底,她饰演的艾拉,將在这里完成剧本中情绪最浓烈的一场戏。连日来的风波,陆景行的奔走,顾沉的冷静,此刻都化为一种复杂的力量,在她胸中积蓄。 “各部门准备!”导演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著一丝的紧张。他看向苏晚,点了点头。 苏晚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艾拉。她踉蹌地奔向溪流,绝望的呼喊撕裂了森林的静謐,积压的情感如山洪般爆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是艾拉,艾拉就是她。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被误解的痛苦,此刻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cut!”导演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许久才响起,“过了!完美!”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脸上洋溢著激动与释然。几个月来的辛劳,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苏晚脱力地跌坐在微湿的草地上,大口喘著气。她看著周围一张张笑脸,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戏,不仅是艾拉的,也是她的。 她下意识地搜寻,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最终定格在远处。 顾沉远远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身形被晨光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他手中拿著一本摊开的剧本,正是她不慎遗落的那本。扉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批註,被清晨的露水微微洇湿,字跡似乎也因此变得柔和了些。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没有走近。 行拨开人群,快步走到她身边,將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晚晚,辛苦了!表现太棒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关切。 导演也走了过来,眼眶有些发红:“苏晚,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这么好的艾拉。” 苏晚勉强笑了笑:“是大家的功劳。” 剧组的气氛因为杀青而彻底放鬆下来,即便空气中还残留著前些日子的紧张余烬。道具损坏一事,警方虽说有了初步结论,但那个“第二个人为痕跡”如同一根细刺,依旧扎在眾人心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庆功宴设在小镇唯一一家像样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当地特色的菜餚和啤酒。 陆景行意气风发,他高高举起酒杯:“这一杯,敬艺术,敬坚持!敬我们《星尘》剧组每一位为此付出努力的朋友!也敬我们不畏艰难,最终拨云见日!” “敬艺术与坚持!”眾人纷纷响应,杯盏交错。 苏晚也举起杯,浅浅抿了一口果汁。她注意到陆景行举杯的右手腕上,戴著一只腕錶。银色的表链,復古的方形錶盘,指针的形状別致而典雅。 这表……她认得。是在柏林旧书店,她驻足停留过的那一款。当时她只是觉得好看,隨口赞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买下了?是为了她吗?还是巧合? 陆景行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酒杯,朝她眨了下眼,笑容明朗:“怎么了?这酒不合口味?” “没有,”苏晚收回思绪,轻声道,“陆总,你的表很特別。” 陆景行抬了抬手腕,让那腕錶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哦,这个?在柏林的时候,路过一家旧物店,觉得挺有意思,就买了。戴著玩玩。”他说得隨意,仿佛只是寻常不过的小事。 戴著玩玩?他一向对配饰考究,这隨意背后,是否藏著她不知道的心思?这份不经意间流露的体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陆景行的好,总是这样直接而热烈。 “眼光不错,”陆景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那天若不是你说那家旧书店有趣,我大概就错过了。” 苏晚心中微微一动:“原来是这样。” “所以,也算跟你有点关係。”陆景行笑得像个得了的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越看越觉得这表有故事?” 苏晚避开他过於灼热的注视,垂下眼帘:“是很有特色。” 她感到有些混乱。陆景行的用心,她感受得到。但顾沉呢?他此刻正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与製片人低声交谈著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他似乎永远游离在这些热闹之外,却又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成为最坚实的后盾。 顾沉,他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吗?他会为谁特意去寻一件旧物吗?大概不会吧,他的世界里,只有“职责”和“问题解决”。 这时,顾沉结束了与製片人的谈话,起身,竟是朝著苏晚的方向走了过来。 眾人见状,谈笑声都低了几分。毕竟,前几日顾沉雷厉风行处理公关危机、协助警方调查的模样,还歷歷在目。 苏晚也有些不明所以,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顾沉在她面前站定,將手中的剧本递还给她:“你的剧本。” 苏晚连忙接过:“谢谢顾先生,我以为找不到了。”她翻开扉页,那些被露水洇湿的字跡,此刻在她眼中,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你遗落在了拍摄现场的松树下。”顾沉的陈述简单明了。 “啊,是,我走得急。”苏晚有些不好意思。 “上面的批註,”顾沉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这在他身上颇为少见,“很有见地。” 苏晚倏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眸依旧深邃,却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情绪。这句近乎讚赏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分量显得格外不同。 “谢谢。”苏晚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她觉得自己像个初学者,完全无法解读顾沉这突如其来的“反常”。 陆景行在一旁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著两人,却没有插话。 导演也笑道:“是啊是啊,苏晚对剧本的钻研,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艾拉这个角色,非她莫属!” 顾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頷首,便准备转身。 就在这时,陆景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的笑容驀地僵住了一瞬。虽然他迅速掩饰过去,但那剎那的阴霾,还是落入了苏晚眼中。 “怎么了,陆总?”一位副导演关切地问。 陆景行摆了摆手,恢復了惯常的轻鬆语气:“没什么,几条骚扰信息罢了。看来有些人还是不甘心啊。”他举起酒杯,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眾人,“不过没关係,跳樑小丑,翻不起什么大浪。我们继续,今晚不醉不归!”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但苏晚的心,却因为陆景行那一瞬间的表情,悄然沉了下去。林梦可……她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在等著他们? 她看向顾沉,他正要踱步离开,似乎对陆景行那边的异动並无太大反应。 苏晚捏紧了手中的剧本,扉页上湿润的字跡,仿佛也变得沉甸甸起来。 第115章 115过审受阻 归国的喧囂在机场 vip候机厅瀰漫,眾人脸上带著结束海外拍摄的轻鬆。 苏晚指尖刚触碰到温热的咖啡杯,一条推送消息震动了手机屏幕,也震碎了这份平静。標题刺目——《星尘》疑因过度西化,国內过审受阻。 林梦可。她果然还是出手了,用如此冠冕堂皇又阴险的理由。这顶“崇洋媚外”的帽子,一旦扣实,便是万劫不復。 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邻座的副导演也看到了新闻,压低声音惊呼:“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 “慌什么。”陆景行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戏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沉静。他从助理手中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著。 苏晚望向不远处的顾沉。他正背对著眾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侧影挺拔。他似乎全然未觉身后的骚动,依旧在接听一通跨国电话,纯正的德语,语速极快,带著不容分说的决断。苏晚只能依稀捕捉到几个词:“……法务部……柏林……邀请函……” “崇洋媚外?”陆景行冷笑一声,將平板转向围拢过来的几位主创,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影片片段——古琴的空灵与大提琴的淳厚交织,水墨丹青的意境与西方油画的光影巧妙融合。“他们是眼瞎了,还是心黑了?这叫文化糟粕?我倒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文化自信,什么叫交融互鉴!” 一位资深编剧忧心忡忡:“陆总,这种风向突变,怕是有人在背后操作。审核部门那边……” “操作?”陆景行挑眉,“我陆景行的船,是那么好掀的?”他话锋一转,看向苏晚,“苏晚,你觉得我们的电影『崇洋媚外』吗?艾拉这个角色,是在迎合西方,还是在讲述一个共通的人性故事?” 苏晚迎上他的视线,也迎上周围探寻的目光。她定了定神,开口道:“艾拉在异国他乡寻找自我,她接触的是不同的文化,但她的內核,她的挣扎与成长,我相信是任何文化背景下的人都能共情的。影片中大量运用了中式意象和哲学思辨,这绝不是『崇洋』,而是『远航』,带著我们自己的东西去远航。” 我不能慌。陆景行在给我机会,也是在给团队信心。这个时候,任何一丝动摇,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 “说得好!”导演一拍大腿,“咱们这部戏,从立项开始,追求的就是这个『和而不同』的境界!那些人,纯属鸡蛋里挑骨头!” “骨头?”陆景行轻嗤,“我看是某些人骨头痒了,欠敲打。”他话音刚落,顾沉结束了通话,转过身来。 候机厅內的议论声霎时低了下去。顾沉迈步走来,他身上那股沉稳的气场,无形中安抚了躁动的人心。他走到陆景行身侧,接过他手中的平板,快速瀏览了那条新闻,以及相关的几条评论。 “法务部半小时后会將《星辰》的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邀请函,以及坎城电影节的平行单元参展意向书,同步递交给审核委员会的每一位成员。”顾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喜。 “柏林主竞赛?” “还有坎城?” 竟然……是主竞赛单元。这分量,足以让审核部门掂量再三。他刚才那通电话,果然是在处理这件事。如此迅速,如此精准。 陆景行脸上终於露出一抹笑意,带著几分得意与释然:“听见没?有些人想拿『崇洋』做文章,我们就把真正的国际认可拍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看看,是我们崇洋,还是他们鼠目寸光,不识瑰宝!” “顾先生,这……会不会太冒险?”一位製片人小声问,“万一他们恼羞成怒……” 顾沉淡淡开口:“规则之內,为何冒险?电影节的肯定是艺术价值的体现,也是文化输出的成果。他们要暂缓,总要给出能服眾的理由。这份『理由』,我们帮他们补充一下。” 他的意思是,用国际声誉倒逼国內审核?这確实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一招妙棋。林梦可大概想不到,他们手里还有这样的王牌。 顾沉的视线转向苏晚,那深邃的眼眸里,情绪依旧难以分辨,却似乎比之前在庆功宴上,又多了一层意味。“你刚才说得很好。艾拉的內核,以及影片的表达,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地解释。” 苏晚一怔。这是……第二次了。他第二次,用这种近乎直接的方式,肯定了她的理解。 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最有效的支撑。无论是那晚的剧本,还是此刻的困局。他的话不多,却总能切中要害。 “那我们现在……”导演看向顾沉和陆景行,等待指示。 “等。”顾沉吐出一个字。 陆景行补充道:“等消息。也等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放心,这口气,咽不下去。”他晃了晃手机,“我已经让宣发团队准备了。如果一个小时內,审核那边没有新进展,我们就自己『製造』点进展。” 陆景行的意思是……如果官方不撤销那个荒谬的理由,他们就要主动引导舆论,將审核受阻和国际电影节入围的消息同时放出,让公眾来评判?这的確是陆景行的风格,张扬,却也有效。 机场广播开始提示登机。 “走吧,先回国。”顾沉率先迈步。 眾人相继起身,先前的阴霾被此刻强硬的反击冲淡了不少,但每个人的心头,依旧悬著一把剑。林梦可的手段层出不穷,这一次的反击虽然漂亮,但谁也无法预料,她下一步又会使出什么阴招。 苏晚跟在人群中,手中还残留著那份剧本的触感,扉页上洇湿的字跡,与此刻手机屏幕上“崇洋媚外”四个大字,形成了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她看了一眼顾沉的背影,他正与助理低声交代著什么。 飞机起飞,穿破云层。 第116章 意图不明 会议室的空气几乎凝固。 “《星尘》这部片子,基调太过晦暗,刻意放大所谓的人性挣扎,这是要给观眾展现什么?更不必说其中某些镜头,模糊国界,意图不明!”一位头髮白的委员重重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杯盖与桌面碰撞,发出咔嗒一声闷响。“这种片子,根本不適合公开展映。” 他身侧的另一人立刻附和:“王主任说的是。我们不能让这种有爭议的作品,扰乱了市场,带偏了年轻人的价值观。尤其,还有人举报,说这部片子有『崇洋』的嫌疑。” 苏晚若在场,定能认出这与之前阻挠《艾拉》的说辞如出一辙。林梦可的影子,无处不在。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会议室內交错,人人面色紧绷。就在爭论最激烈之际,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位年轻的助理脸色煞白,举著一个平板电脑,声音发颤:“各位主任……出、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王主任呵斥,却掩不住语气的波动。 助理將平板电脑递到主持会议的副局长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封匿名邮件的截图,標题刺眼——关於审核组成员王平涉嫌收受贿赂,干预电影《星尘》审核的实名举报(附证据)。邮件正文详细罗列了数笔大额转帐记录,收款方正是王平的加密帐户,转帐方则巧妙地指向了林梦可控制的一家空壳公司。更致命的是,附件里还有几段模糊的监控视频和音频片段。 “这……这是污衊!纯属污衊!”王平“霍”地站起,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却已失了底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的如此隱秘的帐户,竟然会被人挖了出来。 会议室內霎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王平惨白的脸上,以及那份猝不及防的匿名邮件上。 竟然直接爆出了贪腐证据……顾沉的手段,比她想像的还要雷霆万钧。这已经不是“险棋”,而是直接掀了棋盘。 与此同时,寰宇集团的会议室內,气氛却截然不同。 陆景行举著手机,笑得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成了!成了!《星尘》在柏林那边办了媒体专场,反响炸裂!听听这评价——『用柏林的冷调镜头讲述东方的坚韧敘事,情感克制却充满力量』!还有媒体说,这是『近年来最具艺术探索精神的东方电影』!” 他意气风发地看向顾沉:“看见没?我就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那些想搞小动作的人,现在脸都被抽肿了吧!” 顾沉依旧平静,只是微微頷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他对身旁的助理低语了几句,助理隨即点头离开。 苏晚看向顾沉。他这份从容,究竟是源於对作品的绝对自信,还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系列连锁反应?那封匿名邮件,时间点如此精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的手笔。 他的黑客团队,果然名不虚传。林梦可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加密帐户,早已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审核那边,估计要重新掂量了。”陆景行放下手机,语气中带著几分快意恩仇,“这下,看他们还怎么拿『崇洋』说事。” 话音刚落,陆景行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內部號码。他挑了挑眉,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却客气的声音:“是陆总吗?我是审核部门的小李。关於《星尘》这部影片,我们这边经过再次討论,认为影片的艺术价值和创新性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有部分画面和情节,可能存在一些解读上的爭议。为了更好地引导舆论,也为了影片能顺利上映,我们建议……进行一些微调。” “微调?”陆景行嗤笑一声,“之前不是说不適合公开展映吗?怎么,风向转得这么快?” 对方乾咳两声:“陆总,之前可能存在一些误会。王平的行为纯属个人问题,组织正在调查。我们也是希望优秀的国產电影能够走向市场。这次调整,主要是希望增加一些正向的文化解读,避免不必要的负面联想。” 果然鬆口了。用国际声誉和內部丑闻双重施压,审核部门不得不让步。只是这“微调”,又会是什么样的“微调”? 顾沉终於开口,声音平稳:“具体方案。” 对方似乎鬆了一口气:“主要是针对几处较为激烈的衝突场面,以及一些可能被过度解读的台词。我们希望可以柔化处理,或者,通过字幕等方式,补充一些创作背景和文化內涵的解读,强调影片积极的一面。” 陆景行正要发作,苏晚却抢先开口:“我来负责剪辑。核心表达不会动,我会尝试用增加注释字幕的方式,补充文化解读。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所谓的『微调』是要阉割影片的灵魂,那我寧可这部片子不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妥协的劲儿。她明白,这是顾沉和陆景行爭取来的机会,也是她作为编剧和半个主创,必须守住的底线。用字幕进行“文化解读”,或许是一个在不伤筋动骨前提下,满足对方“面子”的办法。 他的意思是,用国际声誉倒逼国內审核?这確实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一招妙棋。林梦可大概想不到,他们手里还有这样的王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苏小姐的专业我们信得过。那就辛苦苏小姐了。我们会儘快把需要注意的几个点整理出来发给你们。” 掛断电话,陆景行看著苏晚,神色复杂:“小晚,你……” “陆总,”苏晚打断他,“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至少,我们拿回了一部分主动权。”她看向顾沉,“顾先生,我尽力。” 顾沉看著她,那深邃的眼眸里,情绪依旧难以分辨,却似乎比之前又多了一层意味。“我相信你的判断。” 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最有效的支撑。无论是剧本,还是困局。 会议室內的低气压因为这个电话而略微消散。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林梦可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挑战只会更加严峻。 助理很快送来了审核部门的调整意见,寥寥几条,大多是针对一些可能引起歧义的画面和台词。苏晚仔细看过,心中有了计较。 她走到剪辑台前,打开了《星尘》的剧组文件。 第117章 爭议 剪辑室的灯光映著苏晚的脸,屏幕上是《星尘》的素材,她刚开始梳理调整意见,手机屏幕却骤然亮起,一条条推送弹窗显得格外刺眼。 《星尘》片段流出,疑涉辱华內容! 陆氏影业新作《星尘》紧急送审背后:文化立场引爭议? “这群混帐!”陆景行怒不可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著是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的巨响。他衝到苏晚身边,將自己的手机屏幕懟到她面前,上面正是某个短视频平台,各种剪辑的面目全非的片段配著煽动性的音乐和文字,评论区已然炸开了锅。 苏晚內心:林梦可,果然是你。狗急跳墙,连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都用上了。断章取义,恶意剪辑,这是要把《星尘》往死里整。 “这些片段……明显是恶意剪辑的,掐头去尾,完全歪曲了原意!”苏晚的手指划过屏幕,语气冰冷。那些所谓的“辱华”镜头,有些是反派角色的丑恶嘴脸,有些则是对战爭残酷的反思,却被硬生生扭曲成了对特定文化的攻击。 顾沉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接过陆景行的手机,平静地翻看著。“操控舆论,其疾如风。” 陆景行暴躁地来回踱步:“现在怎么办?这些东西传得太快了!我马上让人去公关,去刪帖!” “刪?”顾沉放下手机,“野火烧不尽。你越刪,他们越会说你心虚。现在需要的是釜底抽薪。” 苏晚看向顾沉:“你的意思是?” 顾沉道:“我已经启动了跨国取证程序,这些帐號大部分是新註册的,ip位址在境外。我会让人追查其资金流向,看看是谁在背后买单。” 苏晚內心:直接从源头打击,果然是顾沉的风格。林梦可大概以为躲在境外就能高枕无忧。 陆景行也冷静了些:“没错,要揪出幕后黑手!但舆论这边也不能干等著。这些影评人……苏晚,你觉得我们之前接触的那些国际影评人,现在能派上用场吗?” 苏晚立刻会意:“你是说,请他们针对这些『爭议』片段发声?用他们的国际影响力,来解读影片的真正意图?” “正是此意!”陆景行一拍手,“我这就去联繫。他们看过全片,对影片的艺术性和主题思想都有深入理解。由他们出面,指出这些所谓的爭议镜头实为对战爭创伤的反讽,比我们自己辩解一百句都管用。” 苏晚內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林梦可想用“民族大义”来绑架《星尘》,那我们就用更广阔的国际视野和艺术解读来反击。 “兵分两路,”苏晚开口,“顾先生负责证据链,陆总负责舆论引导。我这边……继续剪辑,確保最终版本无可指摘。”她顿了顿,补充道:“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隨时开口。” 顾沉看著她,頷首:“好。” 接下来的三天,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网络上的喧囂如同病毒般蔓延,各种阴谋论甚囂尘上。陆氏影业的股价受到波及,合作伙伴也纷纷致电询问。 陆景行几乎是住在公司,电话一个接一个,时而咆哮,时而安抚。苏晚则把自己关在剪辑室,在確保核心表达不变的前提下,对那些可能被恶意利用的镜头,用更巧妙的转场和补充字幕,將解读空间牢牢控制在创作意图之內。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技术活,更是一场心理战。 苏晚內心:林梦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我们的心血吗?《星尘》讲述的是希望与救赎,它本身就蕴含著对抗黑暗的力量。 第四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剪辑室。苏晚是被手机的震动惊醒的,她趴在剪辑台上睡著了。 屏幕上,是陆景行发来的几条连结。 第一条,是某国际知名媒体发布的由数位资深影评人联名撰写的深度影评,標题是《星尘》:东方视角下的战爭与人性悲歌,而非狭隘的民族主义宣泄。文章详细剖析了那些被断章取义的片段,结合影片的整体敘事和文化背景,给予了高度正面的评价,称其为“一部勇敢而富有洞察力的作品,所谓爭议镜头实为对战爭创伤的深刻反讽与沉痛反思”。 第二条,则是一则简讯,披露了部分境外操控水军帐號的资金来源於一家与林氏集团有间接关联的空壳公司。虽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已十分明显。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苏晚內心:来了。顾沉的雷霆手段,陆景行的精准反击。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漂亮。 她点开国內的社交平台,风向果然开始转变。最初的谩骂和质疑声中,开始出现理性的討论和对恶意剪辑行为的谴责。 原来是被断章取义了啊,我说呢,陆氏怎么可能拍那种片子。 国际大导都发声了,某些人脸疼不疼? 支持《星尘》,抵制网络暴力和恶意抹黑!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陆景行眼下虽有青黑,精神却异常亢奋:“小晚,你看到了吗?风向转过来了!顾沉那边也拿到了关键证据,林梦可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我就知道。” “不止如此!”陆景行兴奋地晃了晃手机,“刚刚得到消息,《星尘》通过最终审核,定档国庆黄金周!而且,各大院线对我们的信心很足,预售今天凌晨开启,你猜猜首日票房多少?” 苏晚挑眉。 “五千万!首日预售票房已经破五千万了!排片占比预计能达到38%!”陆景行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贏了!彻彻底底地贏了!” 国庆档,38%的排片,五千万的预售……这是市场给出的最直接、最响亮的回应。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最甜美的果实。 顾沉也走了进来,他看著屏幕上不断刷新的票房数据,又看了看苏晚和陆景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辛苦了。” 苏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陆景行提议:“今晚必须庆祝一下!” 苏晚因准备首映礼的原因拒绝了陆景行提议的庆祝。 第118章 首映礼 次日,红毯两侧闪光灯骤然爆开,菲林谋杀无数。 苏晚一袭水墨晕染的曳地礼服,款款步上《星尘》首映礼的红毯。乌髮松挽,鬢边垂落几缕,碎钻耳坠於髮丝间若隱若现。那是艾拉在影片最绝望也最坚韧时,始终佩戴的款式,由苏晚亲手復刻,细节分毫不差。 红毯不过百米,却也足够上演一出人间浮世绘。几个月前在片场对她爱答不理、甚至隱有排挤的同组演员,此刻竟都换上了最热络的笑脸,爭先恐后地凑上前。 “苏晚,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苏晚,恭喜《星尘》未映先火啊!预售票房太厉害了!” “苏晚,下一部戏可千万別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 苏晚唇边噙著礼貌的弧度,一一頷首 老伙计?当初剧本围读,是谁称病不来,又是谁在背后说三道四?真是精彩的演技。 “哟,这不是苏晚吗?”一道尖细的女声划破了虚偽的热络。 陈曼抱著手臂,在一眾簇拥她的年轻演员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过来。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凝著散不去的刻薄与傲慢。她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番,目光在耳坠上停留片刻,隨即发出一声嗤笑。 “苏晚手可真巧,捡了个別人不要的本子,用心打扮打扮,倒也成了香餑餑。”陈曼一字一句,特意將那个“捡”字咬得极重,尾音拖得老长,满是嘲讽。 她身后几个不知名的小演员立刻配合地掩嘴低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进苏晚耳中。 林梦可的手段是暗箭伤人,陈曼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倒也符合她的性子,永远这么沉不住气。这个本子是不是“捡来的”,市场会给出答案。 红毯边的记者们嗅到了火药味,镜头纷纷对准了这边,快门声此起彼伏。 苏晚面色未改,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她不急著开口,这样的场合,先开口的往往先失了气度。 就在气氛微妙的凝滯中,人群外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隨即是布料窸窣摩擦的声响。 苏晚尚未回话,却感觉到身侧的光线似乎被一道身影挡住。 顾沉不知何时已行至近前,他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此刻,他正閒適地倚在一旁的雕立柱旁,並未看任何人,指尖却在隨意摩挲著西装袖口那枚价值不菲的蓝宝石袖扣。动作从容,仿佛周遭的剑拔弩张与他全然无关。 然而,他出现的瞬间,空气中的火药味便淡了许多。那些原本对准苏晚和陈曼的镜头,不约而同地分了一半过去。 陈曼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了一瞬。顾沉,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离苏晚这么近? 他来了。每次都这样,不声不响,却又恰到好处。 顾沉终於抬眼,目光淡淡扫过陈曼,未作停留,而后转向苏晚,声音平稳,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进去吧,主创都在等了。” 他的语气如同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仿佛陈曼和她那番话,不过是路边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顾沉也来看首映?”一个胆大的记者抢先发问,打破了尷尬。 顾沉微微頷首:“陆氏影业的重点项目,自然要支持。” 一句“陆氏影业的重点项目”,轻描淡写,却將《星尘》的地位拔高了数个层级,也间接回应了陈曼那句“捡来的本子”。什么本子能被顾沉亲自认证为“重点项目”? 陈曼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她原本是想让苏晚当眾难堪,却没想到顾沉会突然出现,三言两语便將她的攻势化解於无形。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挽回顏面,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適的措辞。在顾沉面前,她那点小聪明似乎总是不够看。 “苏晚,”顾沉转向苏晚,重复道,“时间差不多了。” 苏晚微微一笑,水墨裙摆隨著她的动作漾开细微的涟漪:“好。” 她不再看陈曼,与顾沉並肩向影厅入口走去。那对耳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坚定而璀璨。 记者们的镜头紧紧追隨著两人的背影。 “顾沉和苏晚的关係看起来不一般啊!” “是啊,刚才顾沉那话,明显是给苏晚站台呢!” “陈曼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苏晚背后有顾沉,谁还敢说三道四?” 被晾在一旁的陈曼听著周围的议论声,以及那些重新对准她的、带著探究与些许幸灾乐祸的镜头,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她紧紧攥著手包,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一群趋炎附势的东西!”她低声啐了一句,强撑著姿態,也快步走进了影厅。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今日的主角是《星尘》,不是这些无谓的口舌之爭。 陆景行早已在贵宾休息室等候,见苏晚和顾沉一同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小晚,顾沉,你们可算来了!外面那些记者太疯狂了!”他压低声音,脸上却带著兴奋,“刚才红毯上的事,我听说了。陈曼那张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苏晚淡然道:“跳樑小丑罢了,不必在意。” 陆景行哼了一声:“她就是嫉妒!嫉妒《星尘》的成绩,嫉妒你的才华!不过顾沉刚才那几句话,真是大快人心!” 顾沉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神色平静:“我只是实话实说。” 苏晚看著顾沉,他总是这样,用最平淡的语气,做最有效的事情。 苏晚內心:这份情,该如何偿还?或许,將《星尘》做到最好,就是最好的回报。 “对了小晚,”陆景行想起一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递给苏晚,“这个,祝贺《星尘》首映顺利。” 苏晚打开,里面静静躺著一对设计精巧的星辰造型的胸针,铂金镶嵌著细密的钻石,与她今日的耳坠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是同一系列的延伸。 “这是……”苏晚有些意外。 陆景行笑道:“艾拉有耳坠,苏晚也该有属於自己的星辰。这是我和顾沉一起挑的。” 苏晚看向顾沉,后者只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言。 陆景行的坦荡,顾沉的內敛。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著她。 她拿起那枚胸针,轻轻別在礼服的领口。 “谢谢,我很喜欢。” 影厅內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巨大的银幕亮起。 《星尘》的故事,即將开始。 苏晚调整了一下坐姿。 第119章 出面维护 影厅灯光骤亮,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久久未歇。 苏晚隨著人流缓缓步出,首映的激动与兴奋仍縈绕心间。《星尘》是她的心血,更是她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休息厅內,衣香鬢影,觥筹交错。製片方举办了小型的庆功酒会,邀请了不少业內名流与资深影评人。陆景行端著酒杯,眉飞色舞地与几位导演谈论著方才影片中的精彩片段,不时引来阵阵赞同。 苏晚含笑婉拒了几位上前攀谈的投资人,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陈曼正端著一杯红酒,与一位头髮白、颇具名望的老牌影评人周先生低声交谈。 有些人,学不乖。方才的教训,显然没让她安分片刻。 只见陈曼巧笑倩兮,语气带著几分刻意的惋惜:“周先生,您是前辈,眼光最是毒辣。依我看,《星尘》的剧本还是单薄了些,全靠特效撑著场面。苏小姐年轻,有衝劲是好,但在细节打磨上,终究是欠了火候……”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那几人闻言,面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探究。 周先生呷了口酒,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年轻导演有这样的完成度,已属不易。” 陈曼面上一僵,正欲再说些什么。 “陈小姐似乎对剧本很有研究?”一道清冷声线驀地插入,不高,却足以让周遭的议论声为之一滯。 顾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中端著一杯清水,镜片后的视线落在陈曼身上,无波无澜,却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 他怎么过来了? 陈曼见到顾沉,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顾沉,您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她试图將顾沉拉到自己的阵营。 “陈小姐很閒?”顾沉抬眼,重复了之前在红毯旁的话,只是这次,语气中的冰寒几乎要凝成实质,“听说您新戏的男三號至今悬而未决?莫非是剧本太过深奥,无人能够胜任?” 此言一出,不仅陈曼,连周先生都面露讶色。男三號这种角色,对於陈曼如今的咖位而言,根本不该是她操心的问题。除非……那部戏本身出了大问题。 陈曼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部戏,投资方突然撤资,项目岌岌可危,选角自然停滯。这事她捂得极紧,顾沉是如何得知的? 顾沉的消息网,果然深不可测。这一击,精准无比。 顾沉看著她,语气依旧平淡:“演员,终究要靠作品说话。与其总盯著旁人的瑕疵,不如多些心思琢磨台词,提升演技。毕竟,观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周围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方才还隱约有些意动的几位宾客,此刻纷纷移开视线,或低头品酒,或与旁人寒暄,仿佛什么也未曾听见。周先生更是轻咳一声,端著酒杯,转身走向了別处,显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陈曼攥著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感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不再是探究,而是夹杂著瞭然与几不可察的轻蔑。那些视线像针一样,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再也待不下去,將酒杯重重往侍者的托盘上一放,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噔噔”声,近乎狼狈地逃离了休息厅。 何苦来哉?自取其辱罢了。 她收回视线,正准备去寻陆景行,却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顾沉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方才那迫人的气场已然敛去。 他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柔光,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苏晚心头莫名漏跳了一拍。 顾沉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去肩头並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激起阵阵涟漪。“无谓之人,不必在意。”他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温和。 他……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解释方才的举动?这份维护,一次比一次直接。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谢谢。”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星尘》很好。”顾沉忽然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错辨的认真,“远超我的预期。” 苏晚闻言,心中一动,抬起头,对上他讚赏的视线,之前因陈曼而起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她唇角漾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能得到顾沉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他的讚美,比任何人的都来得更有分量。这不仅仅是对作品的肯定,更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陆景行此时也凑了过来,满脸兴奋:“小晚,顾沉,你们看到陈曼那张脸没有?简直比调色盘还精彩!顾沉,你那几句话太解气了!就该这么治她!” 顾沉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实话实说。” 陆景行嘖嘖两声:“你这实话,威力可比得上炮仗了!”他又转向苏晚,“小晚,別理那种人,她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星尘》今晚绝对口碑爆棚,等著瞧好吧!” 苏晚浅笑頷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顾沉。他总是这样,用最平静的姿態,做最雷霆万钧的事情。这份不动声色的守护,让她心中某个角落,渐渐变得柔软。 这份情谊,似乎越来越重了。她该如何自处? 这时,方才与陈曼交谈的周先生端著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著和善的笑容:“苏导,恭喜。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星尘》的想像力与完成度,令人惊艷。” 苏晚客气回应:“周先生过誉了,晚辈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周先生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顾沉:“有顾沉这样的朋友提携,苏导前途不可限量。希望日后能看到你更多优秀的作品。”说完,他举杯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又是“顾沉的朋友”。这份標籤,究竟是助力,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她要的,是作品本身的成功,而非依附於任何人的光环。 她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又释然。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星尘》过硬,只要她未来的作品一部比一部出色,那些標籤总会被实力所取代。 顾沉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苏晚摇摇头,唇边重新泛起自信的弧度:“没什么。在想《星尘》的票房。” 顾沉看著她,眼中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苏晚端起桌上的香檳,浅啜一口。 第120章 气氛曖昧 结束完首映礼,保姆车內,气氛一度凝滯得如同胶著。 顾沉始终望著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侧脸线条绷得极紧。 他在想什么?还在为陈曼的事情生气?不像。他处理陈曼时,冷静得很。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著安全带,金属扣硌得掌心微疼。首映礼上,他挡在她身前,维护之意昭然。 这份维护,一次比一次直接。沉甸甸的,压在她心上,让她有些慌。 陆景行当时插科打諢,其实缓和了气氛。他后来的话,虽也解气,却似乎带著一股她读不懂的执拗。那怒意,是为她? 她悄悄调整呼吸,试图平復胸腔里那莫名的躁动。 这份维护,她该如何回应?一句“谢谢”,是否太轻? 她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涩:“其实,陆总他只是……” 话未说完,他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车內光线昏暗,他的双眸却似两簇幽火,牢牢锁住她。 “只是什么?”他问,声音比平日里低沉,带著奇异的沙哑。 喉结再次滚动,弧度清晰。 苏晚被他看得呼吸一窒,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 他的视线……太有侵略性。和平日里温润的他判若两人。是被她的话头惹恼了?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下意识想避开,却在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时,心中一软。 那是一种混合著压抑、探究,甚至……一丝受伤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膝上的手背。 指尖轻触 他手背的温度,隔著布料传来,比她想像中要高,带著令人心悸的灼热。 “没什么,”她声音微颤,有些发虚,“就是觉得……今天,谢谢你。为我解围。” 她在做什么?疯了吗?这样曖昧的举动!她明明是想解释! 车厢內的温度,陡然升高。空气粘稠。 顾沉没有动,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苏晚能感觉到他手背上的肌肤,在她指尖下,微微绷紧。 然后,他猛地別过脸,重新望向窗外。动作极快,带著近乎仓促。 只是,那迅速蔓延至耳尖,再到颈侧的薄红,清晰映在她眼底。 他……脸红了?是因为她的触碰,还是那句“谢谢”?或者两者皆有? 他依旧沉默,下頜线绷得更紧。 苏晚也僵住了,指尖残留著他手背的触感,滚烫,且有蔓延之势。 这份沉默,比任何言辞都更让她无措。他究竟在想什么?是恼怒她的唐突?还是……与她一样,心绪不寧? 她屏住呼吸,心如擂鼓,咚咚作响。 这样的反应,她从未见过。顾沉向来沉稳,何时有过这般……少年气的窘迫? 她悄悄將手收回,蜷缩在身侧。指尖那灼热感却久久不散,像一星火苗在她心湖投下。 车厢內静得可怕,只余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间那份浓稠的曖昧。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方才那个举动,定然是唐突了他。她与他之间,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良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表示。 顾沉才极轻地“嗯”了一声,几不可闻,依旧没有回头。 这声“嗯”,是什么意思?回应她的感谢?还是別的什么复杂情绪?他的心思,她永远猜不透。 那抹薄红,並未消退,反而从他耳尖蔓延到了颈侧,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苏晚有些失神。 原来,一向冷静的他,也会有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外露。平日那个运筹帷幄的顾沉,似乎有了裂痕。是因为她吗? 这个认知让她心慌,也让她……心底生出一丝隱秘的欢喜。 她不敢再看,急忙垂下眼睫,盯著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 今日的他,太不一样。从首映礼上的维护,到此刻的沉默与窘迫。这一切,都让她心乱如麻。她与他之间,究竟算是什么?朋友?还是……某种她不敢深想的可能? 忽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车厢內的寂静。是顾沉的手机。 他似乎也因此鬆了一口气,动作比平日里快了几分,接起电话。 “陆景行?”他的声音已经恢復了平日的平静无波。 他调整得真快。方才的失態,是她想多了吗? 电话那头,陆景行声音跳脱:“顾沉!你们到哪儿了?庆功宴这边都快把房顶掀了!苏晚呢?让她听电话,我要好好恭喜她!” 顾沉侧头,將手机递向苏晚,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苏晚接过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陆总。” “小晚!我的好演员!《星尘》牛啊!我跟你说,刚才周先生还在到处找你,说要跟你预定下一部戏的投资呢!”陆景行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 周先生……又是他。总在提醒她与顾沉之间那份外人眼中的联繫。 她勉强笑了笑:“陆总太客气了,电影能顺利上映,多亏了大家的帮助。”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陆景行在那头嚷嚷,“主要是顾沉这傢伙,今天简直帅爆了!懟陈曼那几下,嘖嘖,我都想给他鼓掌!小晚你没看见,那女人脸都绿了!活该!” 苏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沉。他依旧望著窗外,没有任何表示。 陆景行的话,无疑又將她拉回了方才的境地。她与顾沉之间那份微妙的张力,似乎並未因这通电话而消散,反而更添了几分尷尬。 “陆总,”苏晚定了定神,打断他,“庆功宴我们稍后就到,你先帮我们招呼一下。” “好好好,就等你们两位主角了!你们快点啊!主角不到场,这酒喝著都没劲!”陆景行说完,便掛了电话。 苏晚將手机递还给顾沉。指尖再次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手。 第二次肌肤相触 依旧是那份灼人的温度。 两人皆是一顿。顾沉接过手机的动作,快得有些不自然,指尖甚至微微蜷缩。 又碰到了。他的手,依旧很烫。她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车內再次陷入一种更为微妙的沉默。但这一次,苏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似乎不一样了。 有什么东西,在方才的试探与退避中,悄然破土而出,正在滋长。 她瞥见顾沉紧握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他也在……紧张吗?还是在克制什么? 她不再开口,將微烫的脸颊贴向了身边冰凉的车窗。 第121章 新的建议 庆功宴上苏晚都不知道怎么渡过的,满眼看著顾沉的一举一动,感觉自己特別在意顾沉的想法。 李姐上前一步问道:“晚晚,你最近感觉有点反常,之前在国外拍戏时你跟顾沉有什么故事?” 听到李姐的话,苏晚不由得脸发红。 想想曾经在柏林两人的情感很微妙,只是互相缺乏勇气去承认彼此的感情。 “李姐,没有什么。当时顾沉对我照顾较多,我想怎么去还他这个恩情。” 李姐笑眯眯地说:“那可不,人家都放弃国內的演绎事业陪你拍戏,还帮你处理安保问题,在娱乐圈这种情种也不多了呀。” 苏晚心里明白,但是用语言表达总感觉怪怪的。 翌日清晨的阳光,堪堪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长条会议桌上投下几道割裂的光痕。空气里还残留著昨夜庆功宴的一丝酒气,只是此刻,无人有半分鬆懈。 陆景行將一份文件甩在桌上,指尖在投影仪投出的欧洲地图上,重重圈出柏林的位置:“最新消息。柏林电影节那边的主竞赛单元评委,对《星尘》的原始素材非常感兴趣,指名想看未经刪减的全本。”他语调上扬,带著惯有的跳脱与兴奋,“苏晚,顾沉,这可是我们冲向国际市场的好机会!” 苏晚端著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柏林……未剪辑版。那里面,有太多她倾注的心血,也有……她和顾沉之间,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情绪。 顾沉翻阅资料的动作停顿,握著的钢笔笔尖在纸页上,悄然洇开一个墨点,很小,却刺眼。他抬眸,看向陆景行,声音没有起伏:“艺术展映环节,可以提供未剪辑版。商业院线发行,必须使用国內公映版本。” “顾沉,你这话说的!”陆景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嗓门也大了几分,“未剪辑版才是原汁原味!欧洲那边的观眾,尤其是评委,就吃这一套!这能最大限度展现小晚的才华和影片的艺术深度,票房和口碑绝对能双丰收!” 顾沉面无表情:“海外市场对影片的接受度存在未知风险。公映版经过国內市场验证,敘事节奏和內容更符合大眾观影习惯,风险最低,收益最稳妥。” “稳妥!你就知道稳妥!”陆景行有些急了,手臂一挥,“电影是艺术!我们不能只算经济帐!再说,只是排片比例的问题,我们可以主推公映版,但艺术院线和小范围点映,完全可以用微剪辑版打响口碑,吸引高端用户!” 又来了。这两个人,一旦涉及公事,便针尖对麦芒。只是,今天的火药味,似乎比以往更浓烈。 顾沉寸步不让:“排片比例直接影响初期口碑发酵和后续票房走向。海外发行,渠道为王,我们必须谨慎。任何可能引发爭议的內容,都可能导致全盘被动。” 苏晚看著他们之间无形却激烈的硝烟,会议室內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她忽然想起首映礼那晚,陈曼发难时,顾沉挡在她身前那瞬间的温度,还有他沉声说出的那句“她的作品,我负责”。 他总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也保护这部电影。只是,他的保护,有时也意味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室內爭执的声音倏然一顿。 “陆总,顾沉”苏晚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客观,“关於海外发行版本,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视线如两道探照灯,直直打在她身上。 他们的眼神……像是审视,又像是在评估。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口乾舌燥。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可以针对不同市场和受眾,推出两个版本。针对柏林这类电影节以及特定的艺术展映,我们可以提供未剪辑的导演版,甚至可以附上导演手记,详细阐述创作理念和刪减部分的考量。这样既满足了专业人士对艺术完整性的追求,也能体现我们的诚意。” 陆景行摸著下巴,眼神微动:“嗯……小晚这个提议,有点意思。导演手记这个点不错,柏林那边確实很看重导演的个人表达。” 苏晚接著说:“而在大规模的商业院线推广上,我们沿用国內的公映版。这个版本已经证明了其商业价值和观眾接受度,核心的戏剧衝突和情感浓度也得以保留。这样,既能確保艺术探索,也能最大限度保障商业收益。” 会议室內陷入短暂的沉默。 顾沉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击,一下,又一下,敲在苏晚的心上。 他在想什么?会同意吗?还是觉得她的想法太天真? 终於,顾沉的叩击声停下。他看向苏晚,眸色深沉,辨不出情绪:“艺术版本,你亲自负责监修所有细节,包括导演手记的內容撰写。” 苏晚一怔。 我……亲自负责? 顾沉补充道:“所有艺术版的最终素材和文字內容,在我点头之前,不得对外。” 这话语调不高,却带著不容置辩的意味。 这是……信任?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让她负责,却又保留最终的决定权。 陆景行一拍大腿:“行啊!顾沉,你这算是同意了?”他转向顾沉,带著一丝探询。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视线依旧落在苏晚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她的所有思绪。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行”。 苏晚迎著他的注视,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做好。”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是压力,也是一丝……隱秘的悸动。 顾沉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这个议题。 陆景行如释重负,立刻开始安排后续对接事宜。 苏晚垂下眼睫,看著桌面那点被顾沉钢笔洇开的墨跡,只觉得,它似乎在慢慢扩大,像一团解不开的谜。 第122章 胡思乱想 会议室的门甫一开启,廊间炽盛的日光便爭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將地面映照成一条流淌的金色长河。正午已至。 顾沉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著袖扣,金属袖扣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毫无预兆地开口:“一起吃个饭?” 这语调平淡得如同討论天气,听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绪。苏晚却觉得自己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起颤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些。 他……这是什么意思?单纯的午餐邀约?还是……別有用心?她刚刚才顶撞了他的决定,虽然最终方案得到了採纳,但他难道没有半分不快? 陆景行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电话贴在耳边,声音洪亮地安排著下午的会议,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漂浮著尘埃,在光柱下清晰可见。 “我……”苏晚张了张口,想找个藉口推辞,脑中却一片空白。拒绝影帝顾晨的午餐邀约,尤其是在刚刚那样的会议之后,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顾沉没有催促,也没有看她,只是整理好了袖扣,便迈开长腿,朝电梯厅走去。那姿態,篤定了她会跟上。 这种被预料到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电梯间光可鑑人,映出两人沉默的身影。苏晚偷偷打量身侧的男人,他神色如常,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端倪。方才会议室里那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似乎消散了些,又似乎以另一种方式潜藏了下来。 叮——电梯门开了。 顾沉率先走了出去,苏晚紧隨其后。 西餐厅位於写字楼顶层,视野开阔,落地窗外是鳞次櫛比的城市风光。午餐时分,人並不算多,轻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侍者引他们到预留的靠窗位置。 苏晚落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冰凉的玻璃杯壁。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但心跳却怎么也无法平復。 顾沉將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您决定就好。”苏晚轻声回应,她此刻没有任何胃口。 顾沉也不坚持,逕自点了餐。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刀叉偶尔轻碰盘碟的叮噹声,此刻也显得格外清晰。苏晚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 她试图回忆方才会议的细节,想要分析顾沉最后那句“在我点头之前,不得对外”的深层含义。是全然的放权,还是带著附加条件的考验?她负责艺术版,是否意味著要与他进行更频繁、更深入的沟通? 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究竟是出於对我的信任,还是因为柏林电影节的特殊性,他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可能存在的风险?若是前者,她自然感激。若是后者……那她便是一枚棋子。 “柏林那边的展映”顾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將苏晚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艺术版的素材,你希望如何呈现?” 苏晚一凛,迅速调整状態,回答道:“我会先整理导演的所有拍摄素材,包括那些最终被剪辑掉的片段。结合导演手记,我会挑选最具代表性的內容,力求完整展现导演的创作心路。同时,也会考虑加入一些关键场景的多角度拍摄素材,供专业人士研究。” 顾沉微微頷首,没有评价好坏,只是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 他这算是认可,还是不置可否?和这个人沟通,实在太耗费心神。他总是这样,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菜品陆续送了上来。精致的摆盘,上等的食材,苏晚却食不知味。她小口小口地切割著盘中的牛排,味蕾仿佛失灵了一般。 对面,顾沉用餐的姿態优雅从容,每一个动作都透著良好的教养。他似乎並未察觉苏晚的侷促。 终於,在用甜点的时候,顾沉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话语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苏晚措手不及。 “饭后去我住所?” 苏晚握著水杯的手剧烈一晃,杯中的水漾了出来,险些滑脱。她的脸颊轰地一下,热度迅速蔓延至耳尖,瞬间滚烫。 什么?去……去他的住所?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她……想多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沉。他神色依旧平静,深邃的眼眸正注视著她,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謔,也没有任何暗示,只是纯粹的……询问? 可这样的询问,在此情此景下,本身就充满了歧义! 苏晚的脑中嗡嗡作响,无数个念头交织碰撞。是她会错意了?他只是有公事要在他的住所处理?比如,他家里有更专业的审片设备?或者,有什么机密文件不方便在公司谈? 可……即便如此,为何偏偏是他的住所?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 难道他之前说让我负责艺术版,只是个引子?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不,不可能。顾沉不是这样的人……吧?但她对他的了解,又真正有多少呢?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心思深沉,行事莫测。 她想起陆景行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顾沉这人,在工作上是绝对的禁慾系,但在私生活上……谁又说得清呢? “顾总……”苏晚艰难地开口,嗓子有些乾涩,“去您的住所……是有什么特別的工作安排吗?”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单纯的询问,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顾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杯底与杯碟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所有的慌乱与猜测都看穿。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在苏晚的心上施加著无形的重压。 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她的猜测是真的?他真的……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她该如何应对?严词拒绝?可他是顾沉,是她的老板,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她的事业,她的未来,似乎都攥在他的手里。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还有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利用职权…… 时间仿佛凝固了。餐厅里悠扬的音乐,邻桌隱约的谈笑声,都像是隔著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苏晚只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及顾沉那让人无法迴避的注视。 她垂下眼,不敢再与他对视,手指紧紧捏著冰冷的杯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终於,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顾沉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关於艺术版的素材,有些东西,需要在更私密的环境下討论。” 苏晚猛地抬起头。 第123章 他的住所 他的住所,意外的简洁。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雪松香气,清洌提神。与苏晚想像中奢华铺张的总裁豪宅不同,这里更像一个品味极佳的设计师工作室,处处透著低调的质感。客厅一整面墙的书架,没有预想中的商业巨著或管理宝典,而是塞满了各国的电影光碟,许多还是珍藏版。 原来他也是个影迷?只是,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顾沉並未过多解释,径直走向书房。苏晚跟在他身后,心中的鼓点一声重过一声。他说的“更私密的环境”,究竟指的是什么?难道…… 书房同样是极简的风格,一张宽大的书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保险柜。 苏晚看著顾沉熟练地输入密码,咔嗒一声轻响,柜门应声而开。她的心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保险柜里,会是什么?难道是她之前最不堪的猜测? 然而,顾沉从里面取出的,却並非什么曖昧的物件,而是几本厚厚的……剧本。 他將剧本放在书桌上,发出嘭的轻微声响。 苏晚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剧本? “这些导演,近期都有和我合作的意向。”顾沉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递给苏晚,“女主角的人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的语气专注得过分,眼神清澈,仿佛他们此刻討论的,真的是一件再纯粹不过的公事。没有半分先前在餐厅里,苏晚胡思乱想的那些旖旎或不堪。 苏晚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私密討论”?因为剧本尚未公开,女主角人选也需要保密? 她机械地接过那本剧本,封面上是两个烫金大字——暗潮。 暗潮……是名导李安平筹备了三年的谍战大片!业內传闻投资巨大,剧本改了无数遍,对女主角的要求更是严苛到了极致。他……竟然想听她的意见?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桌上另外几本。 雾岛。悬疑片大师赵琦的新作,据说风格诡譎,极度考验演技。 玻璃城堡。文艺片导演陆川的转型之作,一部探討现代都市女性困境的现实题材。 每一个標题,都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晚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圈涟漪。这些都是她作为电影人,梦寐以求想要触碰的顶级资源。如果能参与其中任何一部,对她的职业生涯都將是巨大的飞跃。 然而,一种莫名的情绪,却在兴奋与激动之余,悄然蔓延。 原来……只是工作。他大费周章地把她叫到他的住所,只是为了討论这些剧本的女主角?那她之前那些心慌意乱,那些屈辱与猜测,算什么?自作多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细细密密地包裹住她。她甚至分不清,这失落,是因为自己差点误会了一个正直的上司,还是因为……那份被“特別对待”的错觉,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顾沉”苏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都是……顶级的项目。您让我来评价女主角人选,是不是太……” 她想说“太看得起我了”,又觉得这话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有些刻意。 顾沉似乎並未察觉她细微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你的演员专业素养,我看过你的影评分析,很到位。而且,你对市场和观眾的口味,也有独到的见解。” 所以,他之前说让我负责艺术版,甚至让我参与《星尘》的后期,都是基於这些“专业素养”和“独到见解”?没有其他任何……私人因素? 她垂下眼帘,看著手中的暗潮剧本,封面的纸张有些冰凉。 “苏晚,”顾沉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我相信你的演技”他的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沉稳,“艺术板块的负责人,不仅仅是演技要好,更要有发掘和培养优秀演员的眼光。这,也是对你未来工作的一部分考验。” 考验?所以,这不仅是諮询,还是一场……面试?在他的私人住所里进行的面试? 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还是顾沉这个人,行事风格本就如此出人意料? “我明白了。”苏晚深吸一口气,將纷乱的思绪强压下去,“我会仔细阅读这些剧本,並给出我的分析和建议。” 无论如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胡思乱想,而错失这样的良机。 顾沉微微頷首:“不急。这几部片子,各有侧重。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故事梗概和人物小传。”他指了指剧本的扉页,“主要的女性角色,我都有做一些初步的標註。” 苏晚翻开暗潮,果然在几个女性角色的名字旁边,看到了顾沉用黑色钢笔写下的简短批註,字跡锋锐,一如他本人。 他的字……很好看。等等,我在想什么!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阅读第一个女性角色的介绍。那是一个身世复杂、游走在黑白边缘的女间谍,极具挑战性。 “对於这类角色,你认为目前国內哪些女演员比较合適?”顾沉的声音適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这才是正常的討论工作的节奏。苏晚定了定神,脑中开始快速筛选合適的人选。 “李导的戏,对演员的爆发力和层次感要求极高。”苏晚开口,声音已经恢復了往日的冷静和专业,“从年龄和气质来看,中生代的演员里,秦嵐、宋佳或许可以尝试,但她们之前的角色类型,和这个角色的反差比较大,需要看她们的意愿和突破的决心。” 他会怎么评价我的分析?会不会觉得太保守?还是太想当然? 顾沉没有立刻评价,而是拿起另一本雾岛:“这部戏的女主角,设定是一个有心理创伤的女画家,內心戏非常重。” 苏晚接过剧本,目光落在封面上那双迷离而惊恐的眼睛图案上。 “赵琦导演偏爱用新人,或者说,他擅长挖掘演员不为人知的一面。”苏晚回忆著赵琦过往的作品风格,“如果考虑新人,我认为戏剧学院这一届有几个不错的苗子,但需要系统的表演指导和导演的调教。如果考虑成熟演员,周迅的气质很贴合,但她的档期恐怕……” 他问得如此细致,难道真的是全权交给我来做初步筛选?这份信任,未免也太……重了。 她一边分析,一边偷偷观察顾沉的表情。他始终保持著专注聆听的姿態,偶尔会就某个细节提出疑问,但更多的时候,是让她畅所欲言。 第124章 交通事故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在因为一个曖昧的邀请而心神不寧,此刻却已经能在他面前,相对从容地討论著专业问题。 只是,那份微妙的失落感,如同细小的羽毛,时不时搔刮著她的心尖。 他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潜力的下属吗?那之前在餐厅的种种,还有更早之前的那些特殊对待,又算什么?难道都是我的错觉? 她想起陆景行说顾沉在工作上是禁慾系,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一旦进入工作状態,他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这本玻璃城堡,女主角的年龄跨度比较大,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顾沉將最后一本剧本推到她面前,“陆川导演希望能找到一个能驾驭这种年龄感和阅歷感的女演员。” 苏晚拿起剧本,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封面。 “顾沉”她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个问题,会不会显得她太不自信,或者……太想探究工作以外的东西? 顾沉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隨即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我说过,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而且……” 他顿了顿,苏晚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这部电影,陆氏也有投资。”顾沉缓缓说道,“作为陆氏的头牌女演员,你提前了解一下项目,並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合情合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也有更深的……失落。原来,她在他眼中,首先是苏董的女儿,其次,才是一个或许“有点专业素养”的苏晚。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发涩。 “我明白了。”苏晚拿起玻璃城堡,“我会儘快给您答覆。” 离开时已近黄昏,霞光將天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却驱不散苏晚心头那点鬱结。她站在大楼出口,晚风带著都市特有的喧囂,吹拂著她的髮丝。 顾沉与她並肩而立,打破了沉默:“我送你。”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一如既往。 苏晚微微侧首,看著他被夕阳勾勒出的分明轮廓,心底那份因“苏董女儿”身份而生的失落依旧縈绕不去。她轻轻摇头:“不必了,顾总。我想一个人走走,吹吹风。”这既是事实,也是一种委婉的疏离。她需要空间,消化今日所得的信息,以及那些翻涌不休的复杂思绪。 他大概也乐得如此,省去了客套的麻烦。工作结束,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两条平行线。 顾沉看了她数秒,没有坚持:“也好。路上注意安全。”他的叮嘱简短,听不出什么特別的关怀,却也並非全无温度。 苏晚“嗯”了一声,迈步朝路口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纷乱的心事上。 他之前在餐厅的温和,挑选剧本时的专注,甚至更早时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特殊对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真是个合格的商人,將所有的人际关係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不带半分私人情感。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所谓的专业判断,或许也只是他商业棋局中,一枚恰好有用的棋子罢了。 顾沉的若即若离,让她十分崩溃。那之前在柏林的关怀又算什么。 夜风渐起,带著一丝初秋的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几分。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座繁华的都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各有各的悲欢。她的这点小失落,放在这宏大的背景下,渺小得不值一提。 罢了,苏晚,清醒一点。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是什么態度,真的那么重要吗?做好自己的事,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依附於任何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闪烁,提醒著行人抓紧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混杂著尾气与不知名香的空气涌入肺腑,正要迈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剎车声! 那声音悽厉而短促,像是要撕裂人的耳膜。 苏晚的动作本能的一滯。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侧猛地將她推开!力道之大,让她完全无法抗衡,整个人向一旁踉蹌扑去。 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几乎是贴著她的耳廓炸开,伴隨著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 苏晚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痛楚,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声巨响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占据。视线天旋地转,在那短短的失重倒地瞬间,她却清晰地看见了一张脸——顾沉的脸。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著几分疏离的眼眸,此刻正急剧地收缩著,里面映照出她惊愕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是碎裂的惊惶与恐惧。 那是顾沉吗?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顾沉? 他……他怎么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瞳孔骤缩的眼睛。 紧接著,便是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错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周遭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高喊著什么。 她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手臂上传来被粗糙地面擦破的痛感,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不远处,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车头已经完全变形,而另一辆车,正横亘在路中间,冒著白烟。 而顾沉……顾沉在哪里? 她挣扎著想要抬头,想要看清楚,混乱的声响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带著从未有过的慌乱与嘶哑,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 “苏晚!苏晚——!” 那声音,是顾沉的。 只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与她印象中那个沉稳的男人,判若两人。 苏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开始模糊,耳边的呼喊与鸣笛声也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渐渐远去。 她最后的意识,定格在那声带著绝望的呼唤,以及……地面上迅速蔓延开的一抹深色液体。 那是……血吗? 是谁的? 第125章 路人? 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在鼻尖,苏晚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刺目的白光让她不適地蹙了蹙眉。 “晚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著未褪的焦急与后怕。苏晚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姐那张写满关切的脸。 “李姐……”她开口,嗓音乾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哎,我在,我在!”李姐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想要让她躺得更舒服些,“医生说你只是皮外伤,还有些微脑震盪,观察一下,没什么大碍。谢天谢地,真是嚇死我了!” 苏晚的记忆,像是断裂的胶片,正在一帧帧艰难地回放。那刺耳的剎车声,猛烈的推力,震耳欲聋的撞击,还有……顾沉那张布满惊惶的脸。 顾沉……他怎么样了?他为了推开我…… “李姐,”她抓住李姐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收紧,“送我来医院的人呢?是他吗?顾沉他……” 李姐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晚晚,你別激动,医生说你要静养。送你来的是一位好心的路人,人家把你送到就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路人?”苏晚的眉头蹙得更紧,“不可能!我记得……我明明记得是顾沉!他推开了我,我看见了他的脸!”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眸,在那一刻,是如何因恐惧而急剧收缩。那种恐惧,真实到让她心悸。 李姐嘆了口气,语气带著几分无奈与心疼:“晚晚,你当时肯定嚇坏了,可能记忆有些混乱。警察也问过了,说是现场有好几位热心市民帮忙报的警,把你送来的是其中一位年轻人。顾沉……他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海外会议,一早就飞走了,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不相信,那种刻骨的真实感,不可能是她的臆想。 就在这时,苏晚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向病房外走廊的尽头。一道頎长的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人西装袖口处,一点幽蓝的光芒在廊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晃了她的眼。 蓝宝石袖扣! 苏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顾沉常戴的那枚袖扣,她见过很多次,绝不会认错! “是他!”苏晚挣扎著想要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別乱动!”李姐被她嚇了一跳,连忙按住她,“什么他?你看到谁了?” “顾沉!我刚才看到他了!就在走廊那边!”苏晚指著走廊尽头的方向,语气急切而肯定,“那个袖扣,我认得!一定是他!” 李姐顺著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走廊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晚晚,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的,相似的打扮也不奇怪。” 看错?不,我不会看错。那枚袖扣,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不甘心,再次望向那个方向,却只余下一片冰冷的墙壁与来往的医护人员。 恰巧此时,一位护士推著小车走了进来,准备给苏晚换药。 “你好,请问一下,”苏晚抓住机会,急忙问道,“刚才送我来医院的人,还在吗?或者,你们有他的联繫方式吗?” 护士小姐动作嫻熟地准备著药和纱布,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哦,你说那位先生啊,他把你送到急诊,垫付了医药费就离开了,说只是路过,不用感谢。我们问他姓名,他也没说。” “那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高,穿著深色西装?”苏晚追问,心底抱持著一丝希望。 护士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嗯……个子是挺高的,穿著休閒装,戴著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具体长相。不过,听口音,应该是个年轻人。” 休閒装?鸭舌帽?口罩? 这描述,与她记忆中那个西装革履、矜贵疏离的顾沉,判若两人。更与方才惊鸿一瞥的西装身影,截然不同。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不是他?可那双眼睛,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还有那个袖扣…… 李姐见她神色黯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晚晚,別想那么多了。不管是哪位好心人,我们都心存感激。等你身体好些了,李姐陪你一起去感谢人家。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知道吗?”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著天板。 护士给她处理伤口时,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思绪完全被那个谜团所占据。 她记得车祸瞬间,顾沉扑过来的身影,他眼底那几乎要碎裂的惊惶。她记得混乱中,他嘶哑著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苏晚!苏晚——!”那声音里的绝望,她永生难忘。 如果不是他,那一切又作何解释? 如果送她来医院的另有其人,那顾沉呢?他当时在哪里?他明明就在现场! “李姐,”苏晚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我想看一下当时的监控录像,车祸现场,还有医院门口的。” 李姐面露难色:“晚晚,这个……车祸现场的监控,警方应该会调取。至於医院的……我们平白无故,恐怕不太好……” “我有预感,顾沉一定在那里。”苏晚打断她,语气异常坚持,“他一定有事瞒著我。” 他为什么要隱瞒?如果他救了我,为什么要让別人顶替?他怕什么?还是说,他根本不希望我知道他救了我?为什么? 李姐看著苏晚苍白却执拗的脸,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能不能先不想这些?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行不行?” “我休息不好。”苏晚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弄清楚,我睡不著。” 她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抹深色的液体,是血吗?是谁的?如果是顾沉…… 这个念头让她心臟猛地一揪。 “李姐,你帮帮我。”苏晚的语气软了下来,带著一丝恳求,“我只想確认他是不是安全。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早就出国了,那是我糊涂了。但如果不是……” 李姐看著她眼底的血丝和掩饰不住的忧虑,终究还是心软了:“好吧好吧,我试试看。不过你得答应我,看完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安心养伤,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嗯。”苏晚轻轻应了一声,紧绷的神经稍稍鬆懈了几分。 护士处理完伤口,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內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李姐拿起手机,走到病房外去打电话。 苏晚独自躺在病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放著车祸发生前后的片段。顾沉焦急的呼唤,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还有那枚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的蓝宝石袖扣。 她不相信那只是巧合,也不相信是自己眼。 那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一种源自內心深处的篤定。 没过多久,李姐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复杂。 “怎么样?”苏晚急切地问。 李姐走到病床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托人问了,事发路段的监控……坏了。” “坏了?”苏晚的心又是一沉,“怎么会这么巧?” “据说是那段路最近在修整线路,所以……”李姐解释道,但语气也有些迟疑。 监控坏了?是真的坏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如果是后者,那顾沉隱瞒的事情,恐怕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 “那医院的呢?”苏晚不死心地追问。 李姐嘆了口气:“医院这边,说急诊入口的监控角度,可能拍不到送你来的人。而且,除非警方介入,否则他们不能隨意提供监控录像。” 这个结果,无疑是给苏晚泼了一盆冷水。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论:救她的,的確只是一位不愿留名的热心路人,而顾沉,与此事无关。 可是,她內心的那个声音,却在执拗地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晚晚,”李姐握住她的手,轻声劝慰,“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或许,等过几天,那位好心人看到新闻,会主动联繫我们呢?” 苏晚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她明白李姐的意思,也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李姐为难。 只是,那个穿著西装、袖口缀著蓝宝石袖扣的身影,以及顾沉那双盛满惊惶的眼眸,已经在她心底生了根。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必须弄清楚。 第126章 不管不顾 次日娱乐新闻的喧囂,是顾沉在办公室里最先触碰到的晨曦。並非他有阅览这些的习惯,只是一则被刻意加粗的標题,如同利刃般割裂了他晨间的寧静。 “女星苏晚深夜遇袭,神秘路人英勇相救”。 平板电脑的界面上,那张配图格外醒目。苏晚躺在移动担架上,双目紧闭,素日里总含著三分笑意的脸庞此刻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手背上,透明的输液管连接著药液袋,那细小的针尖仿佛不是刺在她的肌肤,而是狠狠扎进了顾沉的心臟。 他握在手中的派克钢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骤然断裂。浓稠的墨汁爭先恐后地涌出,迅速在昂贵的紫檀木办公桌上蜿蜒成一条扭曲的河流,如同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咚、咚。” 叩门声適时响起,打断了这片刻的失控。 “进。”顾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那滩污浊的墨跡与他无关。 秦秘书推门而入,一眼便瞥见了桌面上的狼藉,以及顾沉指缝间渗出的墨色。他心头一凛,却不敢多问,只垂首立在一旁。 “备车,去医院。”顾沉已然起身,语调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秦秘书闻言,却罕见地迟疑了。“顾总,现在去医院……”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组织著语言,“苏小姐那边的情况,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已经稳定。您这样贸然过去,倘若被媒体拍到……” 顾沉的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不辨喜怒。“秦秘书,我的行程,需要向媒体解释?” “自然不是。”秦秘书的额角渗出一丝细汗,“只是,您先前吩咐过,关於苏小姐的事情,一切从简,避免节外生枝。董事会那边,恐怕也会有些声音。” “董事会?”顾沉唇边掠过一抹冷誚,“我顾沉的私事,何时轮到他们置喙?还是说,秦秘书觉得,我连探望一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那“朋友”二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得秦秘书心头髮紧。“不敢。我並非此意。”他立刻躬身,“我只是担心,此事背后或许並不简单。苏小姐遇袭,以及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路人』,都透著蹊蹺。” 顾沉眸色微沉。秦秘书的话,触及了他心中的疑虑。“查。给我查清楚,这条新闻是谁最先放出来的,那个『神秘路人』,我要他所有的底细。还有,事发路段的监控,为什么会『恰好』损坏。” “已经在查了。”秦秘书应道,“初步反馈是线路老化。但……確实过於巧合。” “巧合?”顾沉冷哼一声,他从不信这些所谓的巧合。每一个巧合背后,都可能藏匿著精心的算计。他伸手,將西装外套利落地穿上,“苏晚那边,医院的安保,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加派了人手,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可靠。”秦秘书语速极快地匯报,“李姐也在那边寸步不离地守著。” 顾沉頷首,不再多言,迈步向外走去。秦秘书紧隨其后,替他按下了专属电梯的按钮。 电梯轿厢內,光洁的金属壁映照出顾沉冷峻的面容。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著新闻图片里苏晚苍白的脸。 “神秘路人英勇相救”……这几个字像是一根鱼骨,哽在他的喉间。 是谁? 在他费尽心力想要將她与那些黑暗隔离开的时候,是谁,用这样一种姿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是为了博取名声的好事者?还是……另有所图? 他下意识地摩挲著自己的左手袖口。那里,本该有一枚蓝宝石袖扣。车祸的混乱中,他只记得自己將苏晚从变形的车厢里抱出来,之后的事情,像隔了一层浓雾。那枚袖扣……是不是遗落在了现场?或者,更糟糕的,被她看见了? 苏晚的敏锐,他向来清楚。若是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刻意隱瞒与躲避,以她的性子…… 顾沉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不能再等了。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亲自去確认她的安危。那些隱藏在暗处的眼睛,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他必须让它们有所忌惮。 苏晚,只能是他的。谁也別想以任何方式,將她从他身边夺走,哪怕是以“救赎者”的姿態。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中心医院的路上。秦秘书坐在副驾驶,几次想透过后视镜观察顾沉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住了。此刻的顾总,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顾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著,每一个节拍都像是踏在心尖上。 “再快一点。”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是。”司机不敢怠慢,悄然提升了车速。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顾沉的思绪却愈发清晰。他想起苏晚曾经说过,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不喜欢那种瀰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息,那会让她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让她独自待在那样的地方。 “顾沉,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躲著我?”——这是他想像中,苏晚可能会在心里问他的话。 他无法回答。至少现在,他不能將所有的真相都剖开给她看。那些盘根错节的危险,那些来自家族內部的倾轧,还有那些来自竞爭对手的无耻手段……他以为將她推开,就能护她周全。 现在看来,他错了。 只要她还在他的视线之內,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置身事外。 车辆驶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顾总,到了。”秦秘书低声提醒。 顾沉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平静,所有的波涛都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车门。 “你留在车上,处理后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上来打扰。” “明白。” 顾沉迈开长腿,径直走向电梯。他的步伐坚定,每一步都带著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要去见她,立刻,马上。至於那些潜藏的麻烦和后续的解释,他会一力承担。 第127章 你很忙 苏晚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唤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窗边的男人身形挺拔,背对著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光线从他肩侧泄进来,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是顾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车祸,记得剧痛,记得昏迷前,有人將她从扭曲的车体中抱了出来。那个怀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人的嗓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插进苏晚的心口。他的背影依旧对著她,那份疏离与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苏晚动了动乾裂的唇瓣,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告诉……你什么?”她想撑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无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胸口的伤。 他终於缓缓转过身。 那张她曾无数次在梦中描摹的脸庞,此刻覆著一层她从未见过的阴霾。他一步步走近,床榻因他的靠近而微微下陷。 苏晚看著他攥紧的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忽然想起车祸发生前,他也是这般,神情复杂,欲言又止。那时他想说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以为……”她喉咙发紧,艰涩地开口,“你很忙。” 这三个字,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顾沉压抑的怒火。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將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忙?”他重复著这个字,尾音带著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难以遏制的怒意,“苏晚,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分轻重、不在乎你死活的人?” 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震慑住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不是因为她出了事,打扰了他的“正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试图辩解,却被他打断。 “不是这个意思?”顾沉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起新闻上那句刺眼的“神秘路人英勇相救”,想起自己费尽心机想要隔开她与危险,却最终让她以这种方式暴露在未知之下。“那你是什么意思?指望那个所谓的『神秘路人』?还是觉得,没有我,你也能安然无恙?” 他逼视著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他害怕,怕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隱瞒的洞悉,更怕看到对他刻意疏离的怨懟。那枚遗失的蓝宝石袖扣,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疑虑之中。她看见了吗?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知道了,知道有人救了她。可是,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他的怒火,不像是针对她,更像是在……恐惧什么? “顾沉,”她蹙起眉,忍著痛楚,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记得当时情况很危险,有人把我救了出来……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她努力回忆著,脑海中只有一些混乱的片段,浓烟,鲜血,还有一双……有力的手臂。 “看不清?”顾沉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这个答案,非但没有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更加烦躁。看不清,意味著不確定,意味著那个人依旧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她记忆的角落,隨时可能被辨认出来。 他痛恨这种失控的感觉。 苏晚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那是一种混合了暴怒与不安的复杂情绪。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手臂,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用力收紧。 “你到底在气什么?”苏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联繫你?还是因为……我被人救了,而不是等你来救我?”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顾沉內心最隱秘的角落。是啊,他在气什么?气她的自作主张?气她的隱瞒?还是气那个不知名的闯入者,用一种他最不希望的方式,成为了她的“救赎者”? 他气的是自己的无力,气的是命运的捉弄,气的是那些他无法掌控的变数。他布了那么久的局,小心翼翼地维繫著脆弱的平衡,却因为一场意外,所有的一切都濒临失控。 他更气自己,明明想要推开她,让她远离漩涡,却在她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无法第一时间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苏晚。”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碾过滚烫的沙砾,“看著我。” 苏晚迎上他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有愤怒,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她不敢確定的脆弱。 “以后我的时间,你可以隨时占用。” 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不是一句安慰,更像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宣告,带著不容抗拒的强势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沉,如此直白,如此……不管不顾。这和她印象中那个总是运筹帷幄、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顾沉打断她,俯身更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著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从现在开始,你的任何事情,都必须第一个告诉我。无论大小,无论好坏。我不允许你再对我有所隱瞒,更不允许你……再將我排除在外。” 他的话语霸道,却又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苏晚从他紧绷的下頜线条,从他微微泛红的眼眶,读懂了他盛怒之下掩藏的真实情绪。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害怕她不再依赖他,害怕她从他的世界里淡出。 “顾沉,”苏晚轻轻唤著他的名字,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我没有想过要隱瞒你。当时的情况太突然了,我……”她顿了顿,组织著语言,“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让我多用手机。” 这並非完全是託词。车祸后的眩晕与疼痛,让她大部分时间都处於昏沉之中。 顾沉盯著她,似乎在分辨她话语的真偽。他当然派人查过,知道她被送到医院后的大致情况。但他需要她亲口说出来,需要一个让他能够稍微安心的解释。 “那个『路人』,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还是无法释怀。那个存在,像一根芒刺,哽在他心头。 苏晚摇了摇头,神色坦然:“当时我意识很模糊,只记得一片混乱。或许……等我好一些,能想起更多细节。”她没有说谎,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顾沉对这个“救命恩人”的在意程度,非同寻常。这不仅仅是吃醋那么简单。 顾沉沉默了片刻,紧绷的身体终於有了一丝鬆懈。他缓缓直起身,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动作间带著一丝疲惫。 他看著苏晚苍白的脸,看著她额头上的纱布,心中那股无名火渐渐被后怕与心疼取代。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刚刚经歷生死劫难的病人说这些重话? “抱歉。”他低声道,语气生硬,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苏晚有些意外。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沉吗?会主动道歉?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灯光下,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著一股从未有过的憔悴。他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你……”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关於那场车祸?” 顾沉的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警方还在调查。你安心养伤,別的事情,不用操心。” 他再次避开了。苏晚心中瞭然,却也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他依旧不愿对她坦诚。 病房內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水……”苏晚舔了舔乾涩的唇。 顾沉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细心地將吸管递到她唇边。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感受著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这种久违的亲近,让她有些贪恋,也有些不安。 “顾沉,”她放下水杯,轻声问,“你昨晚……没回去?”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你……”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守在这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事情,一旦问出口,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顾沉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有些僵硬,却带著不容错辨的关切。 “睡吧。”他低声说,“我在这里。” 他不再追问,她也不再深究。 第128章 轻一点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响。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顾沉坐在椅子里,身形挺拔却带著一股沉鬱。苏晚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清醒,身体的钝痛提醒著她经歷的一切。她侧头看著他,他靠在椅背上,闭著眼,眉心微蹙,仿佛在承受某种煎熬。她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光线渐渐明亮。 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著换药的器具。 “苏小姐,换药了。”护士声音柔和。 顾沉立刻睁开眼,起身让开位置。他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床边,看著护士小心翼翼地揭开苏晚额头的纱布。当护士准备清洗伤口时,他忽然伸出手,按住苏晚放在床边的手。 苏晚一怔,看向他。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隨手一按,但指尖的温度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没有看她,而是转向护士,声音平静:“轻一点。” 护士点头,动作更加小心。 在护士忙碌时,顾沉另一只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枕头,动作轻柔得有些过分,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他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选好剧本了吗?” 这个话题转得突兀。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尖在她腕间停顿了半秒,像是一种无声的確认,又像是一种短暂的停留。苏晚看著他,他的侧脸对著窗户,晨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她注意到,他耳尖未褪的薄红。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想说:“我想和你一起演。”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说,她想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不止是生活,还有荧幕。她想看看,他们之间能否有另一种可能。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李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著一丝焦急。 “晚晚,你怎么样了?”李姐衝到床边,看到顾沉也在,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正常,“顾沉也在啊。” 苏晚收回看向顾沉的视线,对李姐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李姐,我没事。” 护士换好药,收拾东西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李姐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嘆了口气:“你嚇死我了。电话打不通,公司都乱套了。”她看了顾沉一眼,语气变得复杂,“顾沉,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还有那位好心人。” 她提到了“好心人”,顾沉的身体重新绷紧。苏晚注意到他微不可查的动作。 “警方那边怎么说?”李姐问苏晚,但眼神却看向顾沉,“是意外吗?” 苏晚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顾沉说还在调查。” 李姐皱眉:“还在调查……外面可都传遍了,说你车祸严重。媒体都疯了,想挖点东西出来。公司那边压力很大,柏林电影节……”她欲言又止。 苏晚心中一沉。她的事业正处於上升期,一场车祸,尤其是原因不明的车祸,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电影节的事情,不用担心。”顾沉开口,打断了李姐的话,声音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会处理。” 李姐看了顾沉一眼,没有反驳,但脸上仍有忧虑:“话是这么说,可媒体那边……” “我会让法务部发律师函。”顾沉说。 “律师函只能压一时,”李姐语气带著现实的无奈,“关键是,这次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负责?如果只是意外还好,要是……”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要是牵扯到什么,后续会更麻烦。 苏晚听著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关於这场车祸,她知道得太少,而顾沉,似乎知道的比她多得多,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顾沉”苏晚轻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那个……救我的人,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她问这个问题,一半是出於好奇,一半是想试探顾沉的反应。她知道他对此非常在意。 顾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几秒,才说:“警方正在全力寻找。如果找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却透著一股疏离。苏晚感觉,每当她触及这个话题,他就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李姐插话道:“是啊,晚晚,你好好养伤,这些事交给公司和顾总处理。不过,那个救命恩人,確实得好好感谢一下。网上现在已经有人在猜测,说不定是你的粉丝,或者……”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沉一眼,“或者什么別的人。” “別胡说。”顾沉的声音冷了下来。 李姐立刻噤声。她知道顾沉的脾气,不敢再多说。 苏晚看著顾沉冷下来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困惑。为什么他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仅仅是吃醋吗?还是有別的原因?那个“路人”,究竟是谁?他救了她,是巧合,还是……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些念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李姐,剧本的事情……”苏晚转移了话题。 李姐立刻来了精神:“对!差点忘了正事。你之前看上的那个本子,『长夜尽头』,导演那边催了,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给答覆。还有几个別的本子,我也带来了,等你精神好点可以看看。”她说著,从包里拿出几个文件夹。 “长夜尽头……”苏晚低声重复。那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剧本,一个充满悬疑和情感纠葛的角色。 “这个本子很好,但角色挑战很大,”李姐说,“而且拍摄周期长,需要投入很多精力。你现在……” “我没问题。”苏晚打断她,语气带著一丝坚持。她不能倒下,不能让这场车祸毁掉她的事业。她需要工作,需要证明自己,也需要……转移注意力。 顾沉看著她,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你確定?”李姐有些担忧,“身体吃得消吗?” “能吃得消。”苏晚说。 “那好,”李姐见她坚持,也不再劝,“我先把本子放这儿。你先休息,等你好了点我们再细聊。”她站起身,“顾总,那我就不打扰了。公司还有一堆事等著我处理。” 顾沉微微点头。 李姐看了苏晚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著包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苏晚看著放在床头柜上的剧本文件夹,又看向顾沉。 “你觉得我应该接吗?”她问他。 顾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是你的事业。” 他的回答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她问的是他的意见,他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我问的是你,”苏晚声音低了一些,“你希望我接吗?” 她想听听他的想法,想知道在他心里,她的事业、她的选择,是不是对他有任何意义。 顾沉站起身,走到窗边。他背对著她,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我希望你好好养伤。” 第129章 只要你需要 苏晚看著他的背影,感觉他离自己很远。他在这里守著她,关心她,却又在她试图靠近时,立刻退回自己的世界。关於车祸,关於那个“路人”,关於他心底的秘密,他都守口如瓶。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隔著什么。 “顾沉”苏晚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我有点累了。”苏晚说。 顾沉这才转过身。他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吧。”他说。 苏晚闭上眼 病房里的日子单调,顾沉每日都会来。他总是带著剧本,厚厚的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仿佛那是比她的身体更重要的东西。他会翻开,低声念出几段台词,或者和她说起某个角色的塑造。但话题总围绕著工作,在她开口问起別的之前,他已经將所有可能引向私人的路径堵死。 夕阳的光穿过窗户,把顾沉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她的病床上。苏晚看著那影子,感觉他和影子一样,触手可及,却又虚幻縹緲。 “你觉得我应该接哪个本子?”苏晚打破了沉默。她翻动著李姐送来的几个剧本,“《长夜尽头》確实很好,但我还在犹豫。” 顾沉放下手中的剧本,看向她。“你自己喜欢哪个?” “我喜欢《长夜尽头》,”苏晚说,“还有《雾岛》。”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敲击著《雾岛》的剧本封面。这是一个讲述两个身份对立的人在迷雾岛上相遇、纠缠的故事,充满了试探、欺骗与无法言说的情感。 “《雾岛》的角色也很吸引人,”苏晚的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是这个本子……你会演吗?” 她问得突兀,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紧闭的门。 顾沉正在翻剧本的手顿住了。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滯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听不清其中蕴含的情绪:“只要你需要。” “只要你需要。”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苏晚心头炸开,又像一根细线缠绕住她的呼吸。 “只要你需要。”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愿意为了她去演一个他未必喜欢的角色?是说只要她的事业需要,他都会支持?还是……有別的更深的含义? 苏晚看著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线索,但他依然是那副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神情。他的眼睛里没有波澜,仿佛刚才那句带著某种重量的话只是隨口说出。 “你……为什么这么说?”苏晚问,声音有些发紧。 顾沉走到窗边,背对著她,如同上一回她试图靠近时那样。他看著窗外的风景,没有立刻回答。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句话带来的微弱希望,又被他此刻的疏远消磨殆尽。他总是这样,在她以为他们近了一点的时候,立刻退回到自己的世界。 “顾沉”苏晚再次唤他的名字,“我问的是,你是因为喜欢这个本子,还是……只是因为我?” 她需要一个更明確的答案,需要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意她的选择,是否愿意因为她而做出决定。 顾沉转过身,但他没有走回床边,只是站在原地。他的影子依旧在地上,与他本人保持著一段距离。 “剧本是好剧本,”他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喜欢,就可以接。” 他又回到了工作的话题。那句“只要你需要”,仿佛从未说过一样。 苏晚感到一股无力。她知道自己不能逼他,但她也无法停止去想。那个“路人”,那场车祸,他冷下来的声音,他迴避的眼神,以及现在这句模稜两可的“只要你需要”。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將她困在其中。 她躺在床上,看著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衝动,想直接问他:“那个救我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对不对?为什么你不愿意说?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忍住了。她知道,逼问只会让他更远。她需要找到另一种方式。 “《雾岛》的角色很难,”苏晚换了个话题,语气恢復了平静,“需要找到正確的搭档才能演好。” 她看著顾沉,眼神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顾沉没有接话,只是看著她。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苏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不能被情绪控制。她需要力量,需要掌控感。 “李姐说,公司最近有些变动?”苏晚问。她知道这是转移话题,但她也確实想了解一下情况。 顾沉的表情没有变化。“一些人事上的调整。” “会对我的工作有影响吗?” “不会。” 他的回答总是这样简洁、直接,不留下任何可以深入的空间。 苏晚感到沮丧。她试图从任何一个角度切入,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但他就像一道坚固的墙,將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她想起李姐欲言又止的神情。李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於她和顾沉之间,关於那场车祸? “李姐走的时候,好像有话想说。”苏晚试探道。 顾沉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 “她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他说。 苏晚看著他的手,那双手很大,指节分明,曾经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但现在,那双手只是在整理被子,仿佛完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感到他和自己之间,隔著一道无形的屏障,坚固而冰冷。 “我有点困了。”苏晚说。 顾沉没有立刻离开。他只是站在床边,看著她。 苏晚闭上眼。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声,他的气息。但她知道,他离她很远。 她躺在黑暗里,脑海里迴荡著那句“只要你需要”。这句话像一个悬念,一个鉤子,让她无法停止思考。它究竟意味著什么?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决定,要抓住这句话。无论它意味著什么,她都要抓住它。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开他身上的谜团,去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隔著什么。 苏晚没有睡著。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看著天板。 顾沉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第130章 压迫感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陆景行捧著一捧百合篮闯了进来。彼时,顾沉正伸出手,调整苏晚输液管的流速,动作专注。 篮中央的卡片上,字跡张扬:“劫后余生,幸甚有你”。陆景行的视线在顾沉搭於苏晚床沿的手上凝滯了三秒,他指尖捏著的补品礼盒边角,几乎陷进掌心。 “晚晚”他开口,声音里带著努力压制的焦急,“听说你出事,我立刻推掉了巴黎的会议。”话音未落,他触及顾沉那张缺乏表情的脸,唇角忽地牵出一抹笑意,“顾总也在?倒是巧。” 苏晚只觉喉间漫上一阵苦涩。一个是昔日冒雨为她送伞的故人,一个是此刻默默替她守夜的近人。她像一只被两股无形力道拉扯的纸鳶,悬在半空,不知该飘向何方。 陆景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有那句“劫后余生”,仅仅是指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还是……暗指別的什么?苏晚脑海中闪过昏迷前失控的车辆,以及耳边那声模糊而急切的呼唤:“晚晚別怕!”那是陆景行的声音吗?那个在危急时刻救了她的人,会是他? 顾沉缓缓收回手,身形未动,病房內的空气却似乎又凝固了几分。他转向陆景行,语调平稳得听不出任何起伏:“陆总有心。” 苏晚的思绪被这简短的交锋打断,她看向陆景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陆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些许线索,关於那场蹊蹺的车祸,关於那个神秘的施救者,也关於他此刻的出现。 “我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陆景行將篮安置在床头柜,馥郁的百合香气迅速在病房中瀰漫开来。他转回身,语带关切:“晚晚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那份担忧与急切,不似偽装。 “医生说只是轻微脑震盪,还有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苏晚回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顾沉。他依旧沉默,垂著眼帘,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又或者,一个不愿被看穿的谜团。 陆景行点点头,隨即转向顾沉,语气中带著不加掩饰的逐客之意:“顾沉日理万机,晚晚这里有我陪著,就不劳你费心了。” 苏晚心头微微一紧。陆景行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直接。他怎会用这种態度同顾沉讲话?顾沉在影坛是什么样的存在,陆景行不可能不清楚。除非……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底气,或者,他与顾沉之间,本就存在著不为人知的过往与张力。 顾沉终於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平静地迎上陆景行的视线,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清晰无比:“不费心。苏晚是环星的艺人,也是我的挚友,於情於理,我都在此。” “艺人?”苏晚在心中反覆咀嚼这两个字。方才掖被角的温柔,彻夜的陪伴,仅仅因为她是“环星的艺人”?那句低沉的“只要你需要”,又该如何解释?难道那也只是上司对下属的某种……特殊关怀?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烦躁,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艺人?”陆景行重复著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著显而易见的讥誚,“顾影帝对旗下的每一位艺人,都如此亲力亲为,关怀备至?”他往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向顾沉袭去。 病房內的气氛瞬间紧绷如弓弦,一触即发。苏晚不愿见他们在此地起任何衝突,更不想自己成为矛盾的焦点。“陆总”她开口,声音有些乾涩,“谢谢你特意来看我。顾沉是我的挚友,他过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话,像是在替顾沉解围,又何尝不是在提醒陆景行,他们之间,应该维持在某个特定的界限之內。她不想亏欠任何人,尤其是在她尚未釐清这一切之前。 陆景行深深地望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片刻后,他收回视线,重新转向顾沉,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暗藏机锋:“既然苏晚这么说,那我便不打扰顾总『公事公办』了。”他將那个几乎被捏变形的补品礼盒也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与百合篮並列。 陆景行知道顾沉和苏晚之间,最近变得有些微妙了。 首映礼时的顾沉挺身而出,並不符合顾影帝的人设。且苏晚在庆功宴上一直直视顾沉也有些蹊蹺。 陆景行明白自己对苏晚的感情该放下了,他故作明朗。 “晚晚你好好休息。”陆景行说完,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苏晚的耳畔,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说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不提,便不存在的。”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带著一丝凉意。 陆景行直起身,朝顾沉頷首示意,算是告別,隨即转身,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出了病房。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 顾沉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晚看著他,也看著他身后的那片虚空,以及那句在空气中还未散尽的低语。 她需要力量,需要答案。 “顾沉,要是你这边忙的话也可以回去,我这边伤势好多了,也能自理了。” 苏晚不想一直不清不楚地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有些尷尬和彆扭。 顾沉看向窗外陆景行的车说道:“难道,你那么討厌跟我在一起?”並转向看了苏晚。 苏晚无言以对,並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表明,而是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堵墙互相跨越不过。 顾沉在想什么她也不清楚,所以心里不是滋味。 陆景行並不作声静静地看两人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且李姐也能照顾我,不劳烦顾影帝了。” 顾沉听到后心如刀绞,他为她付出的一切难道感受不到吗? 除了直白的表白,他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苏晚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 顾沉装作若无其事:“你就別担心这个,现在你的身体要紧,其他的等恢復完身体再说。” 苏晚只能说:“好吧。” 第131章 无名火 病房內,百合篮的幽香与先前陆景行送来的补品礼盒那隱约的甜香交织,气氛却未见半分轻鬆。陆景行不知何时又回了病房,此刻正閒適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慢条斯理地剥著一只橘子,仿佛先前那个言语带刺、拂袖而去的人並非他。 苏晚靠在床头,目光有些空茫。陆景行离去前那句意有所指的低语,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平静的表象下激起层层涟漪。“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不提,便不存在的。”这话,显然是衝著顾沉去的。她望向窗边佇立的男人,他依旧沉默,侧影显得有些孤寂。 陆景行剥橘子的动作突然顿住,几瓣饱满的果肉掉进他膝上的玻璃碗里,发出清脆的微响。“我昨日閒来无事,托人查了路口附近的监控。”他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病房內轰然炸开。他刻意强调了“托人”二字,仿佛只是举手之劳,却又透著不容小覷的能量。 苏晚的心猛地一悬。监控? 顾沉原本望著窗外的视线,似乎也极轻微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 陆景行將一瓣橘子递到苏晚唇边,被她下意识地偏头避开。他也不恼,自己吃了,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真不巧,十字路口的摄像头確实如警员所说,关键时刻故障了。” 苏晚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下文。她有预感,陆景行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不过,”陆景行话锋一转,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虽然直接的影像没有了,但我找到几个目击者。他们说……”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余光不著痕跡地瞥向顾沉。他清晰地看见,顾沉放在身侧的手,指节骤然收紧,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下微微凸起。 “他们说什么?”苏晚追问,声音有些发紧。 陆景行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苏晚,带著一丝悲悯,又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目击者说,当时救你出来的人,穿著深色的西装。哦,对了,还有一点,那人动作极快,有人注意到他的袖口,似乎缀著一块会反光的东西,亮晶晶的,像是……袖扣。” 袖扣! 苏晚手中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滑落在被子上,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一片。她却浑然不觉,猛地抬头,视线直直撞向顾沉。 他终於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隨即,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冷了下来,如同寒冬腊月凝结的冰湖,不带一丝温度。病房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悉数抽乾,又在下一秒急剧下降,冷得苏晚几乎要发起抖来。 她脑中“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深色西装,反光的袖扣……她记得,那天在“夜色”会所,顾沉穿的,正是一身深灰色的手工西装。而他腕间那对设计简约却不失精致的铂金袖扣,她也曾不经意间瞥见过,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將她从变形的驾驶座里抱出来的人,那个在她耳边用沉稳的声音说著“別怕,我在这里”的人,竟然是顾沉! “艺人?”这两个字再次在她脑海中盘旋,带著巨大的讽刺。如果仅仅因为她是“环星的艺人”,他何必冒著危险冲入车祸现场?何必在她高烧不退时彻夜守护?何必在她依赖地抓住他衣角时,低声承诺“只要你需要”? 一股被刻意隱瞒、被无情戏弄的屈辱感,夹杂著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望,猛地涌上苏晚的心头。她感觉自己的信任,像是被人狠狠踩在了脚下,又碾了几碾。 “顾沉……”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她的目光紧锁著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你为什么要瞒著我?为什么要说,你在这里,仅仅因为我是『环星的艺人』?” 陆景行欣赏著眼前这一幕,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他適时地添了一把火,语气带著几分故作惊讶的探究:“哦?顾总的袖扣,莫非有什么特別的讲究?我记得前些日子在一本財经杂誌上看到过类似的款式,似乎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定製款,价值不菲。没想到顾总也有收藏。”他这话,无疑是在暗示,那样的袖扣,绝非寻常之物,指向性已然十分明显。 顾沉的脸色沉鬱如水,周身散发著迫人的低气压。他没有理会陆景行的挑衅,深沉的目光只是紧紧盯著苏晚,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过了许久,久到苏晚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终於开口,声音却冷硬得像淬了冰:“苏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苏晚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中迅速凝聚起一层水雾,“那是哪样?你告诉我,那是哪样?难道那些目击者都看错了?还是说,这世上恰好有另一个人,也穿著深色西装,也戴著和你相似的袖扣,也恰好在我出事的时候出现?”她一连串地发问,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逼迫。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否认?为什么要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仿佛她的追问是一种无理取闹。 “你告诉我实话,有那么难吗?”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你救了我,我感激你,这是人之常情。可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是说……”她顿了顿,一个更让她心寒的念头浮了上来,“还是说,你觉得我苏晚,不配让你承认这份援手?” 顾沉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有痛楚,又似有无奈。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沉的嘆息,目光也从她脸上移开,声音带著一丝疲惫:“现在討论这些,並不合適。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態度! 苏晚只觉得一股无明火“蹭”地一下窜了上来,烧得她五內俱焚。她猛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便要下床。 “你要做什么?”顾沉立刻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劳顾总费心!”苏晚甩开他的手,儘管动作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决,“既然我只是环星的艺人,那顾总的『特殊关怀』,我想我也受不起。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陆景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拿起一块橘子放入口中,慢悠悠地咀嚼著,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或者,这一切,正中他的下怀。 病房內的空气,彻底凝固。 顾沉看著苏晚倔强的侧脸,以及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疏离,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垂落。 第132章 嘆息 夜深,病房內只余几盏壁灯的光晕,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味,混杂著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 陆景行早已离去,先前的喧囂与对峙仿佛被这深夜稀释,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寂静。 顾沉依旧守在床边,身形挺拔如松,几个小时前那场爭执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是眉宇间一道浅淡的褶痕,以及周身挥之不去的沉鬱。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的,拂开苏晚颊边一缕散落的碎发。那动作带著一种近乎本能的珍视,与他平日里冷硬的形象截然不符。 苏晚没有动,她一直醒著。她看著他,看著他喉结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而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频率不快,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 就在他指尖即將离开她肌肤的剎那,苏晚忽然抬手,准確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温热,带著病后的些微虚弱,却也透著一股不容退缩的坚持。 顾沉的身躯几不可查地一僵。 “陆景行送来的那些补品,还有,”苏晚开口,声音在静謐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轻得像羽毛拂过,“我让李姐都搬去员工休息室了,分给她们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送的那些名贵束,开得再热闹,也没有你放在窗台上的那几支小苍兰香。” 顾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几不可辨地收缩了一下。苏晚清晰地感觉到,被她扣住的手腕下,他的脉搏骤然加快,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著她的掌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他身上清洌的雪鬆气息,混著窗外透进来的夜的凉意,毫不设防地將她包裹。苏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跟著那脉搏的节奏,一声响过一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形成了某种隱秘的共鸣。 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苏晚在心底问自己。是因为窗台上那几朵淡雅的小苍兰,在陆景行那些铺天盖地的奢华礼物对比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吗?还是因为,在经歷了那样激烈的爭执与失望后,她仍然不愿放弃,想要撬开他那副坚硬的壳,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你……”顾沉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只吐出一个字,便又沉默了。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他深刻的轮廓上投下一片阴影,遮掩了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苏晚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她抓著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像是在汲取勇气。 “为什么不承认?”她追问,声音依旧轻柔,却带著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承认你救了我,承认你对我並非只有『环星艺人』的责任,有那么难吗?” 她想起他先前那冷硬如冰的否认,想起他那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胸口依旧泛起细密的疼。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苏晚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鼻音,“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那种態度……”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那不仅仅是感激,还有被他冷漠推开后的委屈与不甘。 顾沉的手腕在她掌中,肌肉紧绷。他没有试图挣脱,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那份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苏晚忽然觉得有些泄气。她是不是又在做无用功?这个男人,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他显露半分真心。 “你放在窗台的小苍兰,”她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落,“是你买的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妥协?她想,如果他连这个都否认,那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沉终於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情绪翻涌,复杂难辨,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丝……苏晚看不懂的东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嗯。”一个极轻的单音节,从他喉间溢出。 苏晚的心,因为这一个字,轻轻颤动了一下。不是预想中的否认,也不是冰冷的沉默。 “为什么是小苍兰?”她趁热打铁,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她其实想了很久。那种,素雅,清淡,並不张扬,与顾沉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顾沉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又陷入了那种抗拒交流的状態。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还是不行吗?他愿意承认那是他买的,却不愿多说一句。 就在她准备放弃,鬆开他的手腕时,他却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指腹带著薄茧,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苏晚一怔,所有的动作都停滯了。 “没有为什么。”顾沉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只是觉得……它们適合你。” 適合她?苏晚咀嚼著这三个字。是说她像小苍兰一样素雅,还是说,她只配得上这样简单廉价的?她不明白。但他的指尖,却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著,带著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晚心中的鬱气,莫名消散了一些。 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却从他紧绷的下頜线条,和那双不再躲闪的黑眸里,读出了一丝不自在,以及一丝……罕见的侷促。 “顾沉”苏晚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像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些许阴霾,“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他救了她,却不承认。他关心她,却总是用最伤人的方式。他送她,却连一句好听的话都吝於出口。 顾沉蹙了蹙眉,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了,也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明明不是那么冷漠的人。”苏晚轻声说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能感觉到,他握著她手指的力度,又紧了一些。 “苏晚,”他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压抑的郑重,“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种论调! 苏晚刚刚缓和了几分的心情,又被他这句话打回了原形。怒气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地爆发。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地,一根一根地,將自己的手指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是吗?”她的声音平静无波,“顾沉你总是这样,打著为我好的旗號,做著让我难过的事情。” 顾沉的瞳孔再次收缩,他伸出手,似乎想再次抓住她,却被苏晚不著痕跡地避开了。 “我想休息了。”苏晚拉了拉被子,侧过身,背对著他,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病房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才缓缓垂落。他看著她纤瘦的背影,那背影里充满了无声的抗拒与失望,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 他喉结滚动,最终,却只是无声的,在心底嘆息。 第133章 好好养伤 窗外月华如水,倾泻入室,顾沉的身影在床畔投下一片暗影。他静立良久,空气中瀰漫著苏晚背影所散发的无声抗拒。那份抗拒,如细密的针,持续刺痛著他的心。他终是打破了那份沉寂,缓步走到床边。 顾沉的指尖沿著她下頜线轻轻抬起她的脸,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於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苏晚被迫转过头,撞进他幽深的眸子。她闻到他身上混著淡淡硝烟味的雪鬆气息,这气息並不难闻,反而奇异地让她想起车祸发生时,那个突如其来、带著炙热体温的怀抱。那个怀抱,曾给予她短暂却刻骨的安寧。 他的指腹带著薄茧,摩挲著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慄。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隨之滯涩。他想做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先前那些怒气、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他指尖的温度融化了。 “苏晚……”他低唤,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沙哑,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俯下身,距离一点点拉近。苏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带著几分茫然无措的影子。他的唇,带著一丝微凉的气息,即將触到她的瞬间—— 咚咚咚—— 李姐急促的敲门声像惊雷般炸响在静謐的病房內,將旖旎的气氛瞬间击得粉碎。 顾沉的动作猛然顿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他瞬间退后半步,拉开了与苏晚的距离。他眼底方才浮现的些许柔情迅速褪去,恢復了平日的冷硬。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苏晚的皮肤上,提醒著她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 苏晚猛地回过神,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她下意识地拉高了些被子,遮住自己有些狼狈的神情。 “进来。”顾沉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吻下去的人不是他。 李姐推开门,举著一个平板电脑快步闯了进来,她神色匆匆,显然没有察觉到病房內先前那不同寻常的气氛。“顾沉,苏晚,你们快看这个!” 苏晚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撑著身子想坐起来些。顾沉自然地伸手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李姐將平板电脑递到两人面前,屏幕上赫然是几张停车场监控的截图。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標註著拍摄时间与地点。 “这是我们剧组外面停车场的监控,”李姐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总觉得苏晚这次出事有点蹊蹺,就拜託安保部的朋友调来看看。你们看这辆黑色的轿车。”她指著屏幕上的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苏晚凝神细看,那辆车停在角落,並不显眼。 “这辆车,在车祸发生前的三天里,曾经三次出现在剧组外的同一个位置。”李姐的声音带著一丝凝重,“而且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像是在观察什么。最重要的是,这辆车,跟肇事后逃逸的那辆是同一型號,虽然车牌不一样,但我怀疑他们是套牌车!” 苏晚的心骤然一紧。三天,三次!这绝对不是巧合。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如果这真是预谋,那对方的目標是谁?是她,还是……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沉。 顾沉的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他握著平板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他逐张翻看著照片,动作缓慢而仔细。 “这辆车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顾沉开口,声音低沉。 “就在车祸发生前大约两个小时。”李姐回答,“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我怀疑,他们可能一直尾隨著苏晚的车,寻找下手机会。” 苏晚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自语,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自问在圈內行事向来低调,鲜少与人结怨,更不用说这种可能危及性命的深仇大恨。 顾沉放下平板电脑,看向苏晚,眼神深邃。“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察觉到什么异常?” 苏晚努力回想,却毫无头绪。“没有……我最近一直在剧组拍戏,接触的人也很简单。”她摇了摇头,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前段时间,我的邮箱收到过几封匿名的恐嚇邮件,內容都差不多,说让我小心点,別太得意忘形。但我当时以为是恶作剧,就没太在意。” “恐嚇邮件?”顾沉的眉头蹙了起来,“具体內容还记得吗?发件人呢?” “內容很模糊,就是一些威胁的话,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发件人的地址也很奇怪,像是一串乱码。”苏晚努力回忆著,“我……我还以为是某些极端的黑粉……” “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李姐插话道,脸上满是忧虑,“苏晚,你可得罪过什么厉害的对家?或者挡了谁的路?” 苏晚苦笑:“李姐,你也知道,我在这个圈子里,能挡谁的路啊。”她虽然小有名气,但距离那些顶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沉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床沿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叩叩声。病房內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那个未完成的吻所带来的旖旎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危机感。 “顾沉”苏晚看向他,带著一丝探寻,“您觉得,这件事会和……林梦可有关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顾沉抬眸,迎上她的视线。“目前还不能確定。但无论如何,我会查清楚。”他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晚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有他在,似乎再大的风浪,也都能找到一丝倚靠。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衝著顾家来的,那她岂不是被无辜牵连?这种认知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姐,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顾沉转向李姐,吩咐道,“尤其是不能让媒体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测。” “我明白,顾总。”李姐郑重点头,“我已经让安保部的朋友保密了。只是……苏晚这里的安保,是不是要加强一些?” “我会安排。”顾沉言简意賅。 苏晚看著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用最简洁的方式解决问题,却也用最疏离的態度將她推开。刚才那个几乎要落下的吻,到底算什么?一时情动?还是……他对自己,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 “那你呢?”苏晚忽然开口问。 顾沉看向她,带著一丝询问。 “如果他们的目標是你,通过伤害我来警告你,那你自己……”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你也会有危险。”她並非杞人忧天,顾沉的身份背景,註定了他的人生不会一帆风顺。 顾沉的黑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快得让人抓不住。“我没事。”他淡淡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姿態。苏晚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力。“顾沉,我不是小孩子,我有权知道真相,也有权为自己的安全担忧和打算!” “等有了確切的结论,我会告诉你。”顾沉並不退让。 “为什么总是这样?”苏晚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沉的眉头再次蹙起,似乎对她的曲解感到不悦。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晚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救了我,我感谢你。你现在又说会查清楚这件事,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是,顾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我自己的知情权!” 病房內的空气因为两人突如其来的爭执而变得紧绷。李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这两个人,怎么又为这种事情吵起来了。 顾沉凝视著苏晚,她眼中闪烁著倔强的光芒,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著红晕。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苏晚,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又是这句话!苏晚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对我好?还是对你好?”她冷笑一声,“顾沉,这种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顾沉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言语。 苏晚也別过头,不再看他,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著。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隔著这么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李姐见状,连忙打圆场:“哎呀,苏晚,你也別太激动,顾总肯定也是担心你。这事儿刚出来,肯定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等查清楚了,顾总一定会告诉你的。”她又转向顾沉:“顾沉,苏晚也是太担心了,您別跟她一般见识。” 顾沉没有回应李姐,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他丟下这句话,便转身朝病房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著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冷。 李姐看著顾沉离开,又看看气鼓鼓的苏晚,无奈地嘆了口气。 第134章 蓄意谋杀 李姐也离开后,病房陷入了无限的寧静。 次日,顾沉依旧来到医院来看苏晚。 病房內的空气依旧残留著昨晚爭执的余温。苏晚侧首,胸口仍因未平的怒意微微起伏。 房门开启,李姐率先进来,面色比墙壁更白,手中紧攥著一份薄薄的鑑定报告。顾沉隨之步入,峻脸沉肃,苏晚因他去而復返的些微诧异,立时被他凝重的气场衝散。 李姐的手抖得厉害,將那份报告推至二人中间的床头柜上。“剎……剎车线,被人为割断了近三分之二。”她语音发颤,几乎不成句,“鑑定科说,这不是意外……是、是蓄意谋杀!” 苏晚只觉耳中嗡的一声,周遭仿佛都安静下来。那份报告上的人为破坏四个大字,似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眼中,一股寒气从脚底躥升,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记起失控的瞬间,刺耳的摩擦声,还有那股无法抗拒的撞击力。 她想起对方在首映礼上那双怨毒的眼睛,以及被行业封杀时,林梦可那句咬牙切齿的“我不会让你好过!” 顾沉驀地站直身体,熨帖西装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在照明灯下掠过一点幽冷的光。他掏出手机,拨通號码,声线平稳得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却偏偏透著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立刻调取林梦可近三个月內所有的通讯记录,包括她私人助理,以及所有相关人员的境內外可疑帐户往来。我要全部详细资料,天亮之前。” 电话掛断,病房內静得可怕,唯有李姐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苏晚盯著顾沉,他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下达的不是一道雷霆万钧的指令,而仅仅是吩咐了一件寻常公事。 “林梦可,是她,对不对?”苏晚开口,声线竟也出奇地平稳,只是藏在被下的指尖微微发凉。 顾沉转向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看不出任何端倪。“从动机和近期衝突判断,她的嫌疑最大。”他给出结论。 “天啊!”李姐惊魂未定地捂住嘴,“就为了那些角色,为了……她怎么敢啊!这可是杀人啊!苏晚,你……” 苏晚未曾理会李姐的失措,她的视线胶著在顾沉脸上:“你有什么实质证据指向她?单凭那些所谓的动机?”她不愿只听他的判断,她要的是事实。 “对付你,能让她泄愤,也能扫清她认为的障碍。结合她近期的言行,这是最直接的推断。”顾沉条理清晰,“具体的,等调查结果出来便知。” “等?”苏晚重复这个字,带了些微的嘲弄,“等结果出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又要经歷一次这样的『惊喜』?顾沉,这间病房再安全,也困不住一个处心积虑要杀我的人。” 他还是想把我圈禁起来,用他的方式。可他不知道,最大的恐惧,往往源於未知。 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涌的思绪:“你之前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这次的『意外』,你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对不对?所以才阻止我报警,想自己处理?”她將先前的爭执与此刻的惊骇联繫起来。 顾沉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车辆的损毁程度,確实超出了正常意外的范畴。”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没有確凿证据前,我不想让你无谓恐慌。” “无谓恐慌?”苏晚几乎要气笑了,“我现在这样,就不恐慌了?顾沉,有人想要我的命!这不是拍电影!我需要知道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她为何如此,她会如何再动手!如果我不了解这些,我怎么防备?难道要一辈子活在你的『保护』之下,做个不知世事的废人?” 她语速渐快,情绪也隨之激动。 顾沉眉峰微拧。“苏晚,这不是儿戏。对方既然敢动手,就说明其手段狠辣。你现在需要的是绝对安全。” “绝对安全,就是把我变成笼中鸟吗?”苏晚反问,毫不退让,“我感谢你救了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查出真相。但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有权知晓一切,更有权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我认为必要的准备!而不是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你安排!” 病房內的气氛再度紧绷。 就在此时,顾沉的手机再次响起短促的震动。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接通,只简短地“嗯”了几声,便结束了通话。 他抬眸看向苏晚,神色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深沉。“林梦可那边,有新进展。” 苏晚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是什么?”李姐也紧张地望过来。 顾沉抿了抿薄唇,停顿了数秒,方才缓缓开口:“她的律师反应很快。而且,事发时段,林梦可拥有確凿的不在场证明。她在参加一个品牌的线上直播活动,全程有数百万观眾见证。” “什么?!”苏晚与李姐几乎是同时失声叫了出来。 不在场证明?那……那剎车是谁做的手脚?我猜错了?还是说……她另有帮手,一个隱藏得更深的人?* 苏晚只觉脑中纷乱如麻,一个更大的恐惧阴影笼罩下来。一个已知的敌人尚可防备,一个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最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顾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著不容错辨的凝重,“事情,或许比我们初步设想的更为棘手和复杂。” 他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喙:“在你彻底康復,且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你的安全由我全权负责。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你。” 苏晚望著他,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反驳。林梦可有不在场证明,这个变故带来的震动,远比直接锁定她是凶手来得更为强烈。这意味著,真正的威胁依旧潜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她先前对顾沉独断专行的不满,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丝鬆动。面对这种未知的、致命的危险,他的强硬,或许並非全然是掌控。 “如果……如果他们查到是你……”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他们会不会转过来对付你?” 顾沉迎著她的目光,黑眸深邃。“让他们来。”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自有雷霆万钧之势。 他替她將滑落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动作算不上轻柔,却也並不粗暴。“养好精神。” 他丟下这句话,便转身。 “顾沉。”苏晚在他即將触及门把手时,轻声唤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谢谢你。”苏晚道,声音很轻,却带著几分真切,“还有……你自己,千万小心。” 顾沉的眸色动了动,没有言语,只是比方才更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135章 不是我! 尖锐的叫声穿透了单向玻璃,林梦可惨白的面容在监控屏幕上扭曲。 “不是我!”她双手狠狠拍击著冰冷的金属桌面,腕上手炼的碎钻折射出凌乱的光,“那场车祸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承认,我是嫉妒苏晚,我是买了营销號去黑她,想让她身败名裂!可我没想过要她的命!我怎么会知道剎车会失灵!” 苏晚站在顾沉身侧,指尖微微蜷缩。屏幕里的林梦可,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恐惧。 “我说的都是实话!警察先生,你们要相信我!”林梦可语无伦次,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苏晚她……她肯定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人!对,一定是这样!” 审讯室內的警员面无表情,显然对这样的辩解习以为常。 顾沉没有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轻点几下,一段音频被清晰地播放出来。 “喂,是飞驰汽修厂吗?我老板姓薛,她有辆车想做个『特殊』保养,確保万无一失,地址是……”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每个字都透著小心翼翼。 音频不长,却足以让监控屏幕里林梦可的表情瞬间凝固。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嘴唇翕动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从囂张到死寂的转变,不过短短数十秒。 “薛涵……”苏晚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原以为薛涵只是嫉妒心作祟,却没料到对方的恨意如此之深,手段如此歹毒。 “这个人,是薛涵的私人助理,姓刘。”顾沉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车祸发生前一周,他用一个新號码联繫了城西一家以改装和『解决麻烦』著称的汽修厂。我们的人顺藤摸瓜,汽修厂老板已经招了,承认接了这单『生意』,对你的剎车系统动了手脚。而这位刘助理,今天早上试图出境,被我们的人扣下了。”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数只黑手在暗中操纵著她的命运。薛涵……仅仅是薛涵吗? “不……不可能……”林梦可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薛涵她……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她只是想让苏晚滚出娱乐圈……” “是吗?”顾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苏晚却从中捕捉到一丝冷讽。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出口气!”林梦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薛涵说她有办法让苏晚彻底消失,我以为……我以为只是让她接不到资源,被雪藏……” 苏晚闭了闭眼。愚蠢,却也恶毒。林梦可的愚蠢在於她被人当了枪使,甚至可能连自己是如何被利用的都未曾完全清楚。她的恶毒,则在於她对自己的那份恨意,足以让她对薛涵的计划乐见其成,哪怕只是模糊的揣测。 “她背后有人。”顾沉侧过脸,看向苏晚,黑眸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你是指薛涵,还是林梦可?” “或许,两者皆是。”顾沉说著,將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啪”的一声放在旁边的桌上。力道不大,却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文件夹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標籤,却透著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晚的呼吸有些不稳:“这是什么?”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將文件夹推到她面前。 苏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翻开了封面。 入眼的几个黑色宋体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跨国人口贩卖案件初步调查报告。 “什么……”苏晚的声音乾涩沙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猛地抬头望向顾沉,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否定的意味。 然而,顾沉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我们最初以为,薛涵针对你,是出於行业竞爭和私人恩怨。林梦可的参与,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顾沉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铅块,“但刘助理被捕后,交代了一些事情。薛涵近两年资金来源不明,数额巨大。她与境外一些可疑帐户有频繁往来。这条线索,与我们正在追查的另一个案子,意外地交匯了。” 苏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无数纷乱的念头如同炸开的烟,让她无法思考。人口贩卖?这怎么可能和她扯上关係?她只是一个演员,一个公眾人物,怎么会捲入这种听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的罪恶深渊? “你的意思是……薛涵,或者他背后的人,做的是这种……勾当?”苏晚艰涩地问,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飘。 “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可能。”顾沉的回答斩钉截铁,“而且,初步判断,这是一个组织严密、手段极其残忍的犯罪集团。他们贩卖的『货物』,並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口,还包括一些……特殊人才,以及被迫提供各种非法服务的人员。” 苏晚的胃里一阵翻搅,强烈的噁心感涌上喉头。她想起了那些关於娱乐圈的黑暗传闻,想起了某些明星离奇失踪又或者突然沉寂的旧闻。难道…… “所以,之前游艇上的意外,还有这次的车祸……”苏晚的声音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不是单纯的报復,而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路?或者,我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她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任何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跡。她自问行事一向谨慎,从未主动招惹过是非,更不可能接触到如此骇人听闻的犯罪活动。 “具体原因,还在查。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经被这个集团盯上了。”顾沉看著她,语气带著不容错辨的严肃,“他们行事狠辣,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林梦可和薛涵,很可能都只是他们推出来的棋子,甚至是弃子。” “弃子……”苏晚喃喃重复著这两个字,一股透骨的寒意席捲全身。一个已知的薛涵,一个愚蠢的林梦可,尚且能让她数次身陷险境。那么,一个隱藏在深渊之中,操纵著这一切的庞大犯罪集团,又该有多么可怕? 她终於理解了顾沉之前为何那般强硬,为何坚持要全权负责她的安全。这不是小题大做,更不是控制欲作祟。这是在与一群毫无人性、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博弈。 “那……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苏晚的脑子依旧混乱,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我只是个演员。” “或许,你对他们而言,有某种特殊的『价值』。又或者,你无意中触碰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链。”顾沉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不论是哪种原因,你现在的处境,比我们之前预估的任何情况都要危险数倍。” 苏晚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恐惧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將她淹没。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镇定也在心底慢慢滋生。既然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除了迎战,似乎也別无选择。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迎向顾沉深沉的视线。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苏晚深吸一口气,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第136章 是肯定 深夜,空气凝滯。顾沉修长的手指在电子地图上划过,最终停在三个被鲜红標记的点上。“这三个地点,是林梦可近半年频繁出入的地方。”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如同窗外的寒夜。 光標最后落在其中一个標记上——星辉娱乐废旧仓库。 “薛涵的境外帐户资金流向,经过多次转手漂白,最终的指向也是这里。”顾沉补充,语气沉凝。 苏晚的视线隨著他的手指移动,当看清仓库下方那一行用猩红小字標註的人体器官走私时,一股寒气从脚底躥升,直衝天灵盖。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强烈的噁心感让她几乎作呕。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某个被深埋的记忆碎片却在此刻狰狞地浮现。《星尘》剧本里,女主角艾拉孤身追查的那条若隱若现的人口贩卖线索,那些触目惊心的描述,此刻竟与眼前这冰冷的六个字產生了诡异的重叠。 不,不仅仅是重叠,简直是惊人的相似! “《星尘》……”苏晚无意识地喃念出声,声音细若蚊蚋,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慄,“我电影里的艾拉……她调查的……” 顾沉侧过头,深邃的眼眸捕捉到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那句未尽的话语。“你的电影?” “对,我的新电影《星尘》。”苏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乾涩地发痛,“剧本里有一条副线,艾拉追查一个跨国的人口贩卖组织……他们,他们也……”她不敢说出那几个字,仿佛一旦说出口,那恐怖的现实就会彻底將她吞噬。 “也涉及类似的事情?”顾沉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你的意思是……这场谋杀,游艇上的意外,薛涵的车祸……所有的一切,难道……难道是为了阻止电影在全球上映?”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疯长的藤蔓般迅速缠绕住她的心臟,让她几乎窒息。这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一部电影而已,怎么会招来如此丧心病狂的报復? “这只是一个猜测。”顾沉的声音將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但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他们要阻止的,恐怕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上映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苏晚追问,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根稻草。 “电影的影响力,舆论的导向,或者……”顾沉顿了顿,字字清晰,“电影中,是否揭露了某些他们不为人知的具体操作手法,或者,影射了某些真实存在的人物或组织?” 苏晚的心臟重重一捶。她当初拿到《星尘》的剧本时,只觉得题材大胆,剧情曲折,人物饱满。为了演好艾拉这个角色,她查阅了大量关於人口贩卖、国际救援的资料,甚至匿名諮询过相关的社会学者。那些冰冷的案例和数据,曾让她数夜难眠。 难道……她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真实的、隱藏在深渊之下的庞然大物? “剧本……剧本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苏晚的声音有些发虚,“很多细节都是虚构的,为了戏剧衝突……” “但艺术来源於现实。”顾沉打断她,“有时候,最顶尖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態出现。你以为的虚构,或许正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苏晚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战。“所以,他们认为我,或者《星尘》这部电影,会暴露他们?” “目前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之一。”顾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如果这条线索属实,那么你现在面临的危险,比我们之前评估的任何情况都要棘手。他们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让你『闭嘴』,或者让《星尘》彻底『消失』。” “我……”苏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捲了她。她只是一个演员,她只想拍好自己的戏,为什么会捲入这样一场血腥而残酷的漩涡?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或者找电影的製片方、导演?”苏晚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不合逻辑的地方。 “或许,他们认为你是最容易突破的缺口。又或者,你掌握著某些连你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关键信息。”顾沉的指尖轻轻敲击著桌面上的星辉娱乐废旧仓库,“这个地方,你以前去过吗?或者,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苏晚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良久,她疲惫地摇了摇头。“没有……星辉娱乐我知道,但这个废旧仓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梦可……她为什么会频繁出入这种地方?” “这正是我们需要调查的。”顾沉看著她,“苏晚,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你需要仔细回想,任何与《星尘》剧本创作相关的细节,任何你觉得可疑的人或事,甚至是你在揣摩角色时,从哪里获得的灵感,接触过什么特別的资料。”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一些。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与不甘,也开始在心底滋生。 “如果真的是因为《星尘》……”她抬起头,直视著顾沉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里,此刻燃烧著决绝的火焰,“那么,这部电影,我偏要让它上映!” 顾沉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凝视著她,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会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但在查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和底细之前,你必须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擅自行动。” “我明白。”苏晚点头。 “那现在,我们先从这个星辉娱乐废旧仓库入手。”顾沉的食指在地图上那个红点上重重一点,“还有薛涵的那笔资金,我会让人继续深挖下去。” 苏晚看著地图,又看了看顾沉,轻声问:“你怀疑……” “不是怀疑,”顾沉的语气冷硬如铁,“是肯定。” 苏晚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寒。“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37章 具体坐標 夜色如墨,星辉娱乐废旧仓库的卫星地图在4k屏幕上泛著冷光。顾沉的指尖停在地图左下角的锈红色標记上,那里標註著“废弃排水系统”。苏晚闻到他袖口的雪松香混著新上膛的枪油味,喉间突然发紧——这种味道,她只在他执行高危任务前闻到过。 “凌晨三点行动。”他的声音像冻住的钢铁,下頜线绷成锋利的刀,蓝宝石袖扣在檯灯下折射出幽光,“你留在这里。” 苏晚的手本能地攥住他的手腕,触到他脉搏下的军靴文身——那是可颂牺牲的日期。“仓库地下有通风管道!”她的指甲掐进他腕骨,“导演的剧本里,女主角就是从类似管道逃生的,图纸和这里的建筑年份吻合!” 顾沉的瞳孔微缩。他没有抽回手,反而用拇指按住她手腕內侧的跳动:“具体坐標?” “剧本第47页,废弃冷却塔下方三米处!”苏晚从茶几抽屉里翻出影印的建筑图纸,“这里標著通风口,直径80cm,足够成年人通过!” 图纸边缘有导演的红笔批註:“黑暗中的咽喉,亦是光明的通道。”顾沉的指尖划过批註,想起三个月前在火场,正是这句话引导他找到被困的苏晚。 “情报价值a级。”他將图纸折好塞进战术背心,“但你必须留在这里。” “为什么?”苏晚抓住他的战术腰带,“我能帮你確认管道结构!” “因为你的名字在夜鶯计划的暗杀名单首位。”顾沉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他们会在通风管道设伏,就像当年在可颂的狙击点埋炸弹一样。” 苏晚一震。这个秘密他从未提起过。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昨夜暴雨前的海面。 “听著,”他的额头抵著她的,“我会带两队人马从管道切入,你留在这里用无人机监控热源分布。”他塞给她一台军用平板,屏幕上跳动著3d建筑模型,“红色是敌人,蓝色是我的人。” 苏晚盯著屏幕上的红点,想起导演被注射过量镇静剂的那晚,监控画面里也是这样的红点在逼近。“如果你的信號消失——” “不会消失。”顾沉替她戴上耳麦,“频道6,频率433.925,这是我私人频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听到长鸣音,立刻锁死所有门窗,用沙发堵住玄关,等我回来。” 耳麦里传来电流的沙沙声,混著他轻微的呼吸。苏晚忽然抓住他的战术手套,发现那上面缝著她送的星尘吊坠——用《星尘》首映礼的胸针改制的。 “小心通风管道的弯道,”她想起剧本里的陷阱,“每隔十米有检修口,可能藏著……” “诡雷。”顾沉替她说完,“我在管道模型里看到了。”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这个亲昵动作让苏晚鼻尖发酸,“无人机视角记得调成热成像,这样能看清诡雷的线路。” 远处钟楼敲响两点。顾沉摘下战术手套,露出掌心血红的星尘文身——与她锁骨下方的文身一模一样。那是《星尘》宣传期时,他们为了炒作cp纹的假文身,此刻却在夜光中显得格外真实。 “暗號是『星尘坠落时』,”他低声说,“如果有人用这句话联繫你,立刻打开备用电源,坐標在书柜第三层。” 苏晚点头,喉咙像塞著浸了冰水的。顾沉站起身,战术背心的掛载点掛著七把匕首,每一把都刻著不同的星星名字。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蓝宝石袖扣在黑暗中闪了一下:“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真正的星尘。” 门合上的瞬间,苏晚跌坐在沙发上。军用平板自动启动,她看见顾沉的热成像图標正在接近冷却塔。屏幕右下角弹出导演的备忘录:“通风管道的尽头,是自由,还是另一个陷阱?” 耳麦里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管道盖被掀开。苏晚握紧吊坠,听见顾沉的呼吸声突然急促——紧接著,所有热源图標都消失了。 “顾沉?!”她对著耳麦大喊,“收到请回答!” 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苏晚疯狂敲击键盘,调出仓库的旧监控,终於在通风管道的拐角处看到了画面:顾沉的战术手电照亮锈跡斑斑的墙壁,上面用红漆写著“可颂之墓”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枚眼熟的蓝宝石袖扣——那是可颂从不离身的遗物。 她的心臟停在喉咙里。耳麦里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摩斯密码,她颤抖著翻译——是顾沉的声音:“陷阱……是陷阱……” 苏晚猛地站起身,军用平板从膝头滑落。她看向窗外,凌晨三点的天空像被泼了墨的画布,而她知道,在那片黑暗中,顾沉正在与过去的阴影搏斗,就像《星尘》里的主角,在废墟中寻找最后的星光。 她捡起平板,热成像画面突然恢復,只见顾沉的图標正在急速移动,身后有六个红点紧追不捨。他在管道里奔跑的姿態,与星尘里女主角逃生的镜头重叠,一样的狼狈,一样的坚定。 “坚持住,”她对著耳麦低语,“我就在这里,和你一起看星尘坠落。”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晚知道,那是行动队的支援。她握紧星尘吊坠,仿佛握住了黑暗中的火种。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生路,她都要守在这里,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成为顾沉眼中永远不熄灭的星光。 解码程序的进度条爬得比心跳还慢。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著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当“別开门”三个字跳出来时,她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扬声器里的金属碰撞声像子弹穿过耳膜,她猛地扑到沙发后,防狼喷雾的保险栓已经打开。 时间在恐惧中扭曲成粘稠的液体。她数著掛钟的滴答声,数到第一万零八十下时,窗帘缝里渗进一丝蟹壳青——那是黎明前最危险的时刻。楼道里传来皮鞋蹭过地面的声响,不是顾沉惯常的军靴声,而是更轻、更滑的皮鞋,像蛇在爬行。 门锁的电子屏蓝光一闪。苏晚看见猫眼投射的光斑里,有人影晃了晃。她屏住呼吸,防狼喷雾的喷嘴对准门缝,脑海中闪过《星尘》里的经典台词:“黑暗中最亮的光,往往来自最危险的地方。”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她闻到了那缕熟悉的雪松香——混杂著硝烟和铁锈味。 “顾沉?”她的声音破碎成两半,像被风吹散的星尘。 男人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他左手臂的纱布被血浸透,结成暗红色的痂,却仍將u盘举在胸前,仿佛那是战利品。他的瞳孔在阴影里收缩,看见她握喷雾的手在发抖,唇角却扬起惯常的淡笑:“该换个更高级的警报系统了。” 苏晚的防狼喷雾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指节上的新鲜擦伤,那是与硬物搏斗的痕跡。而他的左腰,有一道更长的血痕,透过撕裂的衬衫布料,露出底下未癒合的旧伤——那是三个月前替她挡枪留下的。 “定位器呢?”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被匕首划断了线。”顾沉晃了晃u盘,金属外壳上有道新鲜的凹痕,“但它替我挡住了致命一击。” 苏晚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每一个道具都有它的使命。”此刻,这个承载著罪证的u盘,竟成了他的护身符。她踉蹌著上前,触到他外套下潮湿的体温,这才发现他在发抖——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透支后的脱力。 “先处理伤口。”她拽著他往医药箱走,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他的额头抵著她的,呼吸灼热:“先看这个。” 第138章 一起等 u盘插进电脑的瞬间,屏幕亮起。监控画面里,沈明谦正將一份文件丟进碎纸机,他身后的通风管道口还掛著顾沉的袖扣。苏晚的目光被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抓住——02:15,正是定位消失的时刻。 “他们没想到我会从通风管道绕后。”顾沉的声音擦过她耳际,带著劫后余生的沙哑,“就像他们没想到,你会用导演的剧本解码我的求救信號。” 苏晚转头,与他咫尺相对。晨光中,他睫毛上的血痂显得格外清晰,却遮不住眼底的光。她忽然想起《星尘》的结局:主角在废墟中点燃一支烟,火星明明灭灭,却照亮了整个宇宙。 “疼吗?”她的指尖掠过他渗血的纱布。 “疼。”他忽然笑了,笑得牵动伤口,“但听见你在解码时骂我的声音,就不疼了。” 苏晚一怔。她不知道,在她对著乱码飆脏话时,他正趴在通风管道里,用匕首割开敌人的喉管。此刻,他的血滴在她脚边,像一朵朵暗红色的,绽放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窗外,第一缕晨光劈开云层。顾沉捡起地上的防狼喷雾,塞进她口袋:“下次记得,把保险栓换成声控的。” “有下次?”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变成琥珀色。 “当然。”他替她理了理乱发,动作轻柔得不像握过枪的手,“因为我们还要一起看《星尘》的续集——在真正的黎明到来时。” 技术组的临时据点里,led灯白得刺眼。空调外机轰鸣著吐出热风,混合著速溶咖啡的焦苦与碘伏的气味,在狭小空间里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苏晚的头重重磕在顾沉肩上,他左手臂的纱布渗出的血已经凝成暗褐色,却依然稳稳托住她下滑的身体。 “顾队,u盘解析到87%了!”小刘的声音里带著颤抖,这个刚毕业的技术员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场面——监控画面里,林梦可涂著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正拧开玻璃瓶,那抹红色在冷色调的仓库里格外刺目。 苏晚猛地惊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画面里的马克杯她再熟悉不过,杯沿有道小缺口,是薛涵去年生日时她送的礼物。此刻杯中的热气正裊裊升起,与林梦可白大褂的褶皱共同构成荒诞的画面。 “她在咖啡里下了什么?”小刘的声音发颤。 “河豚毒素的衍生物。”顾沉的指尖划过桌面,“致死量0.5毫克,溶於水无色无味。”他袖口的血跡又渗了出来,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继续分析,“薛涵负责尸检报告,必须灭口。” 苏晚盯著屏幕上林梦可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对方还给她送过润喉。那个总是带著温和笑意的法医,此刻在监控里步態轻快,仿佛刚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的伤……”她转头看向顾沉,却在触及他眼底的血丝时说不出话。他的领带歪得厉害,露出锁骨下方新的擦伤,那是昨夜爬通风管道时被铁锈划的。 “小事。”顾沉抬手想整理领带,却因左臂剧痛而皱眉。苏晚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扶正领带结,指尖触到他喉结滚动的震动。 小刘突然低呼:“音频文件解出来了!” 电脑里传出电流杂音,接著是压低的女声:“夜鶯计划必须在首映礼前完成清理……顾沉是变数……” “是林梦可的声音!”苏晚攥紧防狼喷雾,喷嘴硌得掌心生疼。 顾沉却忽然笑了,那抹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锋利:“夜鶯计划,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扯下染血的纱布,露出小臂上狰狞的伤口,“他们想把杀人罪名栽赃给我,就像当年栽赃给可颂那样。” 苏晚一震。这个名字她只在档案里见过——顾沉的双胞胎哥哥,五年前因涉嫌暗杀政要而坠海身亡。此刻顾沉的眼神里燃著冷火,让她想起昨夜他从通风管道跃下时的模样,浑身是血却持枪精准。 “所以你故意让他们以为u盘在我这里?”她忽然明白他为何坚持让她走红毯时携带u盘,“你早就知道这是陷阱。” “只有引蛇出洞,才能一网打尽。”顾沉將染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动作带著军人特有的乾脆,“现在他们以为我重伤昏迷,林梦可才会急著销毁证据。” 屏幕上的进度条终於跳至100%。小刘打开新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转帐记录和人物关係图,最顶层的名字被红笔圈住——【沈明谦】,苏氏集团的法律顾问,也是当年可颂案件的主要负责人。 “原来他才是……”苏晚感到一阵眩晕,踉蹌著扶住桌角。顾沉伸手搀住她,却在这时,小刘突然指著监控画面惊呼:“薛涵!进仓库了!” 画面里,薛涵正端起那杯咖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缺口。苏晚的心臟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著好友將杯子凑近唇边—— “啪!” 顾沉抄起桌上的金属镇纸砸向屏幕,监控画面瞬间雪四溅。苏晚浑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攥住了顾沉的手腕,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却依然沉稳。 “他不会有事。”顾沉抽出湿巾替她擦掉冷汗,“我让小刘提前换掉了咖啡。” 苏晚抬头,看见技术员正冲她比ok手势,眼里闪著劫后余生的光。她忽然想笑,又想哭,最终只是將头轻轻靠在顾沉肩上,闻著他身上混合的硝烟与消毒水味。 “害怕吗?”他的声音低哑。 “怕。”她坦诚道,“但更怕你出事。” 顾沉身体一僵。这句话像一颗子弹击穿他的防护,让他想起昨夜在通风管道里,他差点握不住枪——那时他满脑子都是苏晚在红毯上的模样,月白色礼服被血染红的画面挥之不去。 “不会了。”他將她的碎发別到耳后,这个动作自然地仿佛练习过千万次,“从现在起,我会让你看见光。” 仓库方向突然传来警笛声。小刘举著手机惊呼:“顾队!市局的人到了!林梦可被捕了!” 顾沉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黑色风衣披在苏晚肩头。她这才发现他里面只穿著白色背心,伤口周围的皮肤泛著不正常的潮红,显然已经开始发炎。 “去医院。”她按住他的肩膀,“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先送你回家。”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沈明谦的人可能还在暗处。” “我哪儿也不去。”苏晚直视他的眼睛,將防狼喷雾塞进他掌心,“我要和你一起等到黎明。” 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顾沉看著眼前倔强的女人,忽然笑了。他掏出裤兜里的薄荷递给她,纸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她上次低血时给他买的,一直放在隨身口袋里。 “好。”他剥开纸,將薄荷塞进她嘴里,“一起等。”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苏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或许不是最安全的处境,却是她第一次感到不再孤单。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正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劈开黑暗,迎接即將到来的晨曦。 技术组的门被推开,清晨的阳光倾泻而入。顾沉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髮,风衣上还带著他的体温。苏晚咬碎薄荷,清凉从喉间蔓延到四肢,她忽然明白——真正的黎明,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像这样,两个人並肩站在黑暗里,用彼此的光,照亮前行的路 第139章 別紧张 夜幕笼罩的城市上空,霓虹灯在雨幕中碎成斑斕的光屑。《星尘》全球首映礼的红毯蜿蜒如银河,媒体的闪光灯穿透雨帘,在后台化妆间的落地玻璃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斑。苏晚坐在雕镜前,月白色礼服的裙摆垂落如流霜——这是导演生前为她量身定製的款式,肩线处还缝著设计师的缩写“ae”。 “苏小姐,头髮需要再固定一下。”造型师的捲髮棒在空气中划出灼热的弧线,髮胶的气味混著窗外的雨腥,让苏晚胃部一阵抽紧。她盯著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想起三小时前收到的匿名简讯:“红毯即坟场”。 敲门声响起时,她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 “苏小姐,有您的信。”侍应生戴著白手套递上信封,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纹身——与三天前给她送咖啡的侍应生同款。苏晚指尖发麻,却在触到信封的瞬间察觉异样:重量不对,里面似乎夹著硬质物体。 信封撕开的声响在化妆间格外清晰。卡片跌落时,她看见顾沉的倒影出现在镜中——他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黑色风衣下摆还滴著雨水,手里把玩著一枚银质打火机。 “下一场意外,会在红毯。”他念出卡片上的字,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老手段。” 苏晚转身时,卡片已被丟进碎纸机,化作雪片般的纸屑。顾沉走到她身后,丝绒盒打开的轻响里,一枚钻石胸针在掌心闪烁,中央的蓝宝石切割成星芒形状,与《星尘》海报上的logo一模一样。 “雷射安保系统已覆盖整个场馆。”他的指尖掠过她锁骨上方的皮肤,替她別上胸针,“包括你红毯上的每一步。” 苏晚屏住呼吸。胸针的金属底座带著体温,与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交织,形成奇异的安全感。她想起昨夜在地下车库,就是这样的气味包裹著她,当时他的手臂还缠著渗血的绷带,却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飞驰的子弹。 “为什么是我?”她望著镜中交叠的身影,礼服的月白与他的墨黑形成强烈对比,像极了《星尘》里正邪对立的海报。 顾沉替她调整胸针角度,指腹蹭过她颈侧的碎发:“导演在最后一支镜头里,用了你的瞳孔特写。”他顿了顿,“他们怕你想起不该记起的事。” 苏晚一震。杀青那天,导演確实让她盯著镜头足足三分钟,说要捕捉“最纯粹的恐惧”。难道那时,导演就在埋下线索? “u盘的音频解出了什么?”她压低声音。 “『夜鶯计划』和一串瑞士银行帐號。”顾沉从西装內袋掏出录音笔,“林梦可的口供里提到,有人用导演的药物过敏史威胁她。” 外面传来主持人激昂的报幕声,红毯仪式即將开始。苏晚摸向手袋里的防狼喷雾,指尖却触到一个陌生的金属物件——拆开一看,是枚微型追踪器,与顾沉风衣上的型號相同。 “別紧张。”他替她理了理肩带,动作自然得仿佛亲密爱人,“胸针內置gps,我的手机会实时显示你的位置。” 苏晚抬头,撞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这个总是冷著脸的男人,此刻睫毛上还沾著未乾的雨珠,像被露水打湿的蝶翼。她忽然想起他档案里的记录:前特种部队狙击手可颂,退役后创立“暗卫”安保公司,客户名单里有半数以上的財阀政要。 “可颂。”她第一次喊他的真名。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领带夹在灯光下划出锐利的光:“记住,走红毯时保持微笑,步伐控制在每秒0.8米。如果看到穿墨绿西装的人靠近——” “就向你所在的三点钟方向跑。”苏晚接过话头,“你会在三秒內到达我身边。” 顾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苏晚这才意识到,这些细节他从未明说,却在无数次模擬训练中潜移默化地灌输给她。他们之间,早已形成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苏小姐,该上场了。”助理在门口催促。 雨停了,红毯上的积水倒映著漫天星芒。苏晚踏上红毯的瞬间,闪光灯如海啸般袭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轰鸣,却在瞥见观眾席上那抹墨绿身影时,本能地转向三点钟方向——顾沉不知何时已站在台阶上,西装內袋的白手帕换成了与她胸针同色的蓝,像暗夜中唯一的星辰。 “苏晚!看这边!” “苏小姐,请问《星尘》是否是导演的遗作?” 问题如利箭般袭来,她却在顾沉的目光中找回节奏。胸针的蓝宝石贴著皮肤发烫,仿佛他掌心的温度。当那个穿墨绿西装的男人突破安保线时,她已经按照训练过的路线转身,撞进顾沉早已张开的臂弯。 “別怕,我在。”他的声音混著警笛声传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苏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知道他腰间的枪已经上膛。但此刻,她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与他並肩的战士。 红毯尽头的led屏突然亮起,《星尘》的预告片开始播放。苏晚看著银幕上自己的瞳孔逐渐放大,终於明白导演的用意——那不是恐惧,而是觉醒的光芒。 顾沉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带著她走向后台。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脉搏,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兽。苏晚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后有一道新的伤痕,大概是昨夜处理u盘时留下的。 “疼吗?”她轻声问。 顾沉一愣,隨即轻笑:“比起让你受伤,这点疼算什么。” 这句话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在苏晚心底留下灼痕。她忽然想起导演说过的话:“真正的星尘,不是坠落的陨石,而是相互辉映的双星。” 或许,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坠落。此刻,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星,她的尘,她在黑暗中最坚实的依靠。 红毯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但苏晚知道,只要有他在,再大的风雨,都不过是黎明前的点缀。 第140章 我认罪 全球首映礼圆满结束后,苏晚想要迫切地知道林梦可的背后有谁。 她跟顾沉一起来到林梦可今日被宣判的法庭。 法庭穹顶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光,在检方证物台上切割出菱形阴影。 苏晚盯著被告席上的林梦可,对方涂著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抓挠著栏杆,那顏色与监控里下毒的指甲一模一样。她握紧录音笔,金属外壳上刻著的“星尘”二字硌进掌心——这是顾沉在她出庭前塞给她的,上面还带著他指间的温度。 “被告是否认罪?”法官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林梦可突然爆发:“是薛涵!他说只要我照做,就捧我当女主!”她的尖叫在挑高的法庭里迴荡,惊飞了窗外的鸽子。旁听席上,薛涵的母亲发出压抑的啜泣。 苏晚看向顾沉。他穿著定製的深灰西装,领带夹是枚微型录音器,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当她的目光扫过他左手无名指时,发现那里戴著一枚银戒,戒面刻著星轨图案——那是她在《星尘》杀青宴上送他的礼物,当时她说:“戴上这个,就不会迷路了。” “法官大人,新证据在此。”顾沉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苏晚的膝盖。他的声音沉稳如钟,带著特种部队指挥官特有的穿透力,“申请当庭播放。” 薛涵的律师林明远猛地站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反对!这是对我的当事人的公然污衊——” “反对无效。”法官敲下法槌,“本庭准许播放。” 录音笔的开关被按下。电流声中,苏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薛涵的声音带著令人作呕的甜腻,像毒蛇吐信:“苏晚的新戏?让她死在首映礼,话题度能炒三个月……” 后排传来记者笔尖划破纸页的声响。林梦可的身体像被抽走骨头,瘫软在法警怀里。苏晚盯著天板上的浮雕,那是正义女神蒙眼执剑的形象,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讽刺——她想起导演葬礼那天,薛涵也是这样温柔地抱著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是合成的!”林明远的领带结歪的厉害,“我的当事人根本不会说这种话!” “林律师,”顾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需要我出示录音的声纹鑑定报告吗?”他从文件袋中抽出蓝色封皮的鑑定书,“或者,你想看看薛涵购买河豚毒素的银行流水?” 法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晚看见薛涵的父亲捂住了脸,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此刻佝僂得像片枯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录音笔上的星轨,忽然想起顾沉教她使用防狼喷雾时说的话:“攻击眼睛,那是最脆弱的地方。” “法官大人,”检方律师趁热打铁,“现有证据已形成完整链条,足以证明被告林梦可受薛涵指使,实施了一系列犯罪行为。至於薛涵——” “我认罪!”林梦可突然尖叫,“我认罪!求你们,別抓我……”她的珊瑚色指甲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薛涵说会帮我处理掉剧本的手稿,他说警察不会怀疑一个死人……” 苏晚的心臟停跳一拍。那个写满《星尘2》构思的笔记本,曾被她藏在化妆间的暗格里,后来却不翼而飞。她猛地转头看向顾沉,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有她熟悉的冷锐——那是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手稿在哪里?”顾沉的声音穿透法庭的喧囂,竟比法槌声更令人震悚。 林梦可颤抖著抬起头,眼神涣散:“在……在薛涵的书房,保险柜第三层……” “法官大人”林明远徒劳地举起手,“我的当事人並未出庭——” “本庭认为,”法官打断他,“现有证据足以支持对薛涵的逮捕申请。法警,立刻执行。” 法槌落下的瞬间,苏晚感到顾沉的指尖轻轻叩了叩她的手背。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號,表示“计划成功”。她低头,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星轨戒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突然想起《星尘》里的经典台词:“当你仰望星空时,所有的黑暗都成了背景。” 法庭外,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晚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喷嘴上还缠著顾沉给她系的红绳——那是他从火场里抢出来的。她忽然明白,真正的正义从来不是蒙眼的女神,而是像顾沉这样的人,用血肉之躯在黑暗中筑起高墙,让光得以透进来。 “害怕吗?”顾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晚抬头,看见他眼底倒映著水晶灯的光芒,像碎掉的星星。她摇摇头,將录音笔放进他掌心:“现在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光。”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录音笔上的星轨硌进他的掌纹。远处,薛涵被戴上手銬的画面出现在法庭外的直播屏上,人群中爆发出掌声。顾沉低头看著她,喉结滚动:“不,苏晚。你才是我的星尘——是我在黑暗里追寻的所有意义。” 法槌的余响还在空气中震盪,苏晚却觉得此刻的法庭格外安静。她终於明白,导演所说的“觉醒的光芒”,从来不是单指某个人的力量,而是当正义与勇气相遇时,迸发的璀璨星尘,足以照亮整个宇宙。 法庭的穹顶像倒扣的冰湖,將所有人的声音冻成锋利的碎片。检方律师的皮鞋跟叩击地面,节奏与林梦可迅速的心跳重合。当“柏林电影节”四个字掷地有声,苏晚听见身后传来某位记者倒吸冷气的声响——那是当年“顾苏世纪一吻”的见证者。 “林小姐,”检方律师的声音像手术刀,“柏林红毯那天,你在微博发布的『有些人靠炒作上位,终究是泡沫』,是否针对苏晚小姐?” 林梦可的指甲抠进掌心,珊瑚色指甲油剥落一块,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肉。她看见大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陈年录像:苏晚墨绿色裙摆扬起的瞬间,顾沉的手如铁钳般扣住她腰际,而他左胸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红绳,正是苏晚送他的星尘吊坠。 “我……”她的声音被直播镜头收录,在法庭的扩音器里显得格外空洞,“那只是正常的行业竞爭观察。” “竞爭?”检方律师调出数据图表,“当晚你的搜索量暴跌47%,而苏晚小姐主演的《暗潮》票房逆跌23%。薛涵正是在此时联繫你,对吗?” 第141章 坦然 苏晚用保持沉默回应了薛涵的事情。 次日,闪光灯如银河倾泻,苏晚站在《星尘》全球首映礼的红毯尽头。月白色礼服裙摆上,手工缝製的星芒刺绣在追光灯下细密流转,每一步都似踏在真实的星河之上。红毯两侧的记者区,快门声密集如骤雨。 “苏晚小姐!这边!”一个声音尖锐地穿透人群,来自前排的资深娱乐记者,以提问刁钻闻名。 苏晚停步,微微侧身,礼貌地看向发问者。 那记者推了推眼镜,话筒几乎要碰到苏晚的下巴:“苏小姐,恭喜《星尘》首映。但网络上一直有声音质疑您的演技,认为您在《暗潮》之后似乎並未突破,甚至有评论称您是『资源咖』,这次出演艾拉,也是依赖顾沉先生的背景。对此,您有什么回应?” 空气有瞬间的凝滯。连身旁的主持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苏晚指尖无意识地轻触胸前那枚蓝宝石胸针。那是顾沉昨夜亲手为她別上的,说顏色衬她,金属底座隔著布料,似乎还带著他指尖的体温。她想,这些声音,从她出道起便如影隨形,撕掉一层,又贴上一层,何时是个尽头? “首先,感谢这位记者朋友对《星尘》和我个人表演的关注。”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平稳,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也没有刻意的迴避,“关於爭议,我认为它是演员的试金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无数镜头:“就像《星尘》里的艾拉,她的一生都在与偏见和黑暗抗爭。唯有真正穿过那些幽深曲折的隧道,才能最终看见漫天星光。如果我的演绎能够引发討论,无论是讚扬还是质疑,都说明艾拉这个角色,以某种方式触动了观眾。” 记者不依不饶:“所以苏小姐的意思是,这些『演技爭议』是艾拉角色本身带来的,而非您表演上的问题?您认为观眾的质疑没有根据吗?” “我尊重每一种声音,也感谢每一种关注。”苏晚浅浅一笑,那笑容在高清镜头下找不出一丝破绽,“艾拉的复杂性在於她的多面。她不是一个完美的英雄,她会犯错,会迷茫,甚至会软弱。如果观眾从我的表演中看到了这些,並因此產生了不同的解读,我认为这是对角色塑造的一种肯定。” 她的目光坦然:“至於『资源咖』的標籤,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每一位演员,最终都是用作品说话。” 苏晚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记者指定想要劲爆的消息来,吸引读者。 她再也不会被他们左右了,毕竟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也该长大了。 镜头特写给到她腕间的星轨手炼,细密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那是《星尘》的导演在病榻上,颤抖著亲手交给她的遗物,说是艾拉精神的延续。此刻,这条手炼与远在后台某人无名指上的星轨戒指,正遥遥呼应。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新: 【苏晚今天状態绝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正面刚啊!姐姐好颯!】 蓝宝石胸针!是顾沉送的吧!我在他上次財经峰会的领带夹上见过同款设计元素! 【腕间的星轨手炼!天吶,是已故张导的『星轨』系列绝版设计!我哭了!】 【只有我注意到胸针和手炼的光芒,恰好与《星尘》的主题呼应吗?细节控满足了!】 顾沉同款戒指嗑疯了!他们是真的! 后台,专属化妆间。 顾沉指间的雪茄菸灰积了长长一截,簌簌抖落在昂贵的定製西装裤腿上,他却浑然未觉。房间內巨大的监控屏幕上,苏晚正微微扬起下頜,从容应对著记者的追问。 她转身时,耳垂上小巧的钻石耳坠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衬衫领口下,锁骨处那道浅淡却深刻的旧伤疤上。那是几年前,在一次突发的绑架案中,他为她挡下子弹时留下的永恆印记。子弹取出的那天,血浸透了数层纱布,她哭得几乎晕厥。 他记得医生说,再偏一公分,就是主动脉。 “顾总,”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近,低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准备上台致辞了。” 对於他来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不以为然。今天主要担心苏晚能不能好好的应付。 顾沉的视线依旧胶著在屏幕上,看著苏晚说完最后一句,微微頷首,然后优雅地走向红毯的下一区域。他摆了摆手,示意助理退下。 苏晚的目光最后落在最初提问的记者脸上,声音依旧清亮:“我相信,每一颗努力发光的星辰,都不会被黑暗永远掩盖。谢谢。”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月白色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走向红毯尽头的签名板。 闪光灯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却再无不和谐的杂音。 顾沉掐灭了雪茄,起身。西装上的菸灰被他隨意拂去。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是苏晚刚刚在红毯上的高清照片,她胸前的蓝宝石胸针,在他眼中,比任何星光都要夺目。 他拨出一个號码:“老徐,之前让你查的那个『星空黑料网』,可以收网了。不必留余地。”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 顾沉掛断电话,整理了一下领带,迈步向外走去。 苏晚签完名,正要步入会场,一位工作人员匆匆上前:“苏小姐,顾总请您先去三號贵宾室稍等片刻。” 苏晚点头,隨他而去。 顾沉等候多时,看到苏晚今晚的表现很是满意。 “你终於可以在记者面前不卑不亢了。”他看向穿著华丽的苏晚,忍不住想要靠近。 此时,苏晚微微一笑说道:“多亏顾影帝平时的栽培,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记者们的提问了。更何况薛涵的事情是他们有错在先,我这边没什么不好说的。” 顾沉点了点头隨即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再回家?” 苏晚摇了摇头称李姐还在一楼等候。 顾沉虽然有些捨不得但是还是让苏晚先行离开了。 第142章 表白 午夜,顶层公寓。 加湿器喷出的白雾瀰漫,將一室的冷硬线条柔化了几分。苏晚坐在梳妆檯前,指尖沾著卸妆膏,正细致地卸去红毯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璀璨妆容。镜中,她素净的脸庞显露出来,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卸去遮瑕后,格外清晰。 手机在铺著丝绒的梳妆檯上震动,屏幕亮起,顾沉两个字像一颗自带灼热温度的星,烫得她指尖微蜷。 她按下免提,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平稳:“餵。” 她看到是顾沉的手机號,但是想想他半夜打电话指定有其他事情。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想这么快有个结果。 “薛涵的事了结了。”电话那端,顾沉的声音穿透电流,带著一丝硝烟未散的凛冽,“现在,该谈谈我们了。” 吹风机“嗡”的一声,被苏晚隨手按下关闭键,温热的风骤停。她握著睫毛夹的手顿在半空,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掌心传来。 “我们?”她重复了一遍,尾音很轻,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盖心底翻涌的波澜。昨夜他为她別上蓝宝石胸针的画面倏然闯入脑海,他微凉的指腹擦过她锁骨皮肤的触感,清晰如昨。那枚胸针,此刻正静静躺在首饰盒里,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隱若现。 “顾总,我想我今天已经回应过所有关於我的疑问了。”苏晚试图將话题拉回公眾层面,她不想,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与他深入探討私人关係。 “是吗?”顾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记者问的,和你回应的,都不是我想谈的。” 苏晚沉默。她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强势,不容她迴避。 “我……”她组织著措辞,想找一个合適的藉口,一个能让他暂时不再紧逼的理由。或许是工作太累,或许是时间太晚。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咔嗒。 那是子弹上膛的轻响。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居然在地下靶场。这个认知让她背脊窜上一股寒意。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所有的从容镇定瞬间瓦解。 “苏晚。”他忽然喊她全名,不同於以往的连名带姓,这次的尾音里,竟带著几不可闻的……柔软?还是错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她隱隱约约知道顾沉一直对自己有心,但是因为身份悬殊的缘故,一直在逃避他灼热的眼神。 “从你在火场拽著我的领带,哑著嗓子喊『別死』开始,”他的声音透过听筒,沉沉地砸进她的耳膜,“我就清楚,我逃不掉了。” 啪嗒。 她失手了,那支陪伴她多年的睫毛夹,从指间滑落,重重砸在大理石檯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苏晚盯著镜中自己,耳廓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火场……那个几乎被她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夜晚。浓烟,烈焰,还有他滚烫的血。 她甚至还记得,后来在他那份加密等级极高的个人档案里,看见过一个代號,或者说是暱称——可颂。一个与他此刻冷硬形象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爱的名字。当时她只觉得荒谬,现在想来,却平添了几分难言的滋味。 “档案里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苏晚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问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种时候,她怎么会问出这种不著边际的问题。 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隨后传来顾沉一声极低的轻笑,像是羽毛拂过心尖,带著微痒的电流。 “想从我这里套话?”他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沉稳,却又多了一分戏謔,“苏小姐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苏晚懊恼得闭了闭眼。她確实失態了。 “我数三个数。”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带任何玩笑意味,“害怕,就掛电话。” “一。”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枚无形的砝码,压在她的心上。掛断吗?然后呢?继续这样不清不楚,在他划定的安全距离之外,看著他用他的方式处理一切,包括她的麻烦,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 “二。” 苏晚的指尖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他在红毯后台,隔著屏幕,视线胶著在她身上的专注。想起他为她挡下子弹时,那道狰狞的旧伤。想起他为她做的一切。 她不是不清楚他的情意,只是……她有她的顾虑,她的骄傲,或许还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怯懦。 镜中的女人,眼角依旧泛红,但那不是因为恐惧。 “三……” “顾沉,”不等他数完,苏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觉得,用这种方式,能谈出什么结果?” 电话那头,顾沉没有立刻回应。只有电流的微弱嗞声,在寂静的午夜里被无限放大。 苏晚能想像到他此刻的表情,或许是挑眉,或许是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那么,”他终於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或许是胸有成竹的掌控,“苏小姐认为,我们该用什么方式谈?”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拿起掉落的睫毛夹,重新握在手里,金属的凉意让她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至少,不是隔著电话,也不是在你摆弄那些危险玩具的时候。”她的声音恢復了镇定,“如果你真的想谈。” “我的耐心有限,苏晚。” “彼此彼此。”苏晚回敬。她可以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压迫感,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薛涵的事情了结,她欠他一份人情,但这不代表她要全盘接受他的安排。 “明天中午,『悦榕庄』,我等你。”顾沉的声音不容置喙,却也並非命令,更像一个不容拒绝的邀约。 苏晚沉默片刻。 “好。”她应道。 电话那头,顾沉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乾脆利落地掛断了电话。 苏晚放下手机,看著镜中恢復了平静的自己。她拿起卸妆,继续未完的动作。只是这一次,她的手很稳。 第143章 筹码 晨光熹微,化妆间的空气里浮动著髮胶与香水混合的甜腻。 李姐指甲上新做的珊瑚红蔻丹,在化妆镜的灯带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一下,又一下,轻叩著玻璃镜面。叩叩——那顏色,苏晚想,竟与新闻里林梦可出席发布会时,律师函上律所的logo底色诡异的重合。 “跟影帝谈恋爱,好处是什么?热搜掛一年,都是轻的。”李姐的声音穿透镜子,递过来一支星芒牌遮瑕膏,“不说別的,顾沉手里的人脉,隨便漏一点给你,够你吃到撑,资源直接飞升几个level。林梦可那种货色,以后见你都得绕道走。” 苏晚的视线落在遮瑕膏管身上,那几颗烫金的星芒图案,让她想起顾沉那句“每个道具都有它自己的使命”。她用无名指指腹沾取了一点膏体,触感冰凉。在眼下轻轻拍开时,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姐耳中:“李姐,如果我拒绝呢?会不会像电影《星尘》里的艾拉,被夺走所有光环,最后只能黯淡收场?” 她问出这句话,並非真的期待一个答案。更像是一种確认,確认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李姐涂抹口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镜子里的她,眼神复杂。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从身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最深处,摸出了一张边缘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色调暗沉。年轻许多的李姐,穿著剧组的马甲,笑得开怀,身边站著一位如今已是国际大导的男人。而在他们身后,布景的角落,一个穿著作训服的高大身影,持枪肃立,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冷硬的轮廓剪影。 是顾沉。苏晚认出来了。即便只是一个剪影,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与如今的他如出一辙。原来,他一直都在那个位置,俯瞰著这个圈子的起起落落。 “光,从来不是別人给的。”李姐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指腹轻轻摩挲著照片上顾沉的剪影,像是在拂去岁月积攒的尘埃,“是你自己站在红毯上,镁光灯追著你的时候,你身上自己发出来的热量。谁也夺不走,除非你自己先灭了。” 苏晚看著照片,李姐的话在耳边迴响。自己发热……她想起了顾沉在电话里的步步紧逼,想起了他为她挡子弹时背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也想起了他为她摆平薛涵的雷霆手段。他是光源,强大到足以照亮她,也足以吞噬她。 “艾拉之所以失去光,不是因为她拒绝了王子,”苏晚低声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因为她把发光的希望,寄托在了王子身上。” 李姐从镜子里看她,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哦?看来苏小姐自己想通了?” “谈不上想通。”苏晚拿起眉笔,开始描画眉形,手很稳,“只是觉得,如果连这点热量都要靠別人施捨,那站在红毯上,和站在冰窖里,又有什么区別?” “有区別。”李姐重新拿起她的口红,对著镜子仔细涂抹,“站在冰窖里,你会冷死。靠別人施捨,至少能活。活下来,才有机会自己发热。”她的语气现实得近乎残酷。 苏晚画眉的手顿了顿。李姐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不留情面。她说得没错,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只是,活下来,然后呢?成为另一个被精心打造的“道具”? “所以,李姐当年,也是这么活下来的?”苏晚问,视线重新落在那张旧照片上。 李姐涂口红的动作没有停,只是眼帘垂了垂:“我活没活下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有选择。顾沉这条船,又大又稳,上了,至少风浪小些。” “船再大再稳,舵不在自己手里,隨时都可能被掀翻。”苏晚淡淡回道,她放下眉笔,开始打散粉。镜中的自己,眼神清明,昨夜的红肿已经消退。 “哟,翅膀硬了?”李姐挑眉,带著几分戏謔,却也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顾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今天去『悦榕庄』,打算怎么谈?” “我还没想好具体措辞。”苏晚说的是实话。她只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但至少,我会告诉他,我苏晚,不是他可以隨意摆弄的棋子。” 她想起顾沉那句“我的耐心有限,苏晚。” 她当时回敬“彼此彼此。” 现在想来,那点反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或许有些可笑。但,即便是飞蛾扑火,也要选择自己燃烧的方式。 “棋子?”李姐轻笑一声,將口红盖好,丟进化妆包,“苏晚,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在顾沉那种人眼里,我们这些人,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未必有。充其量,也就是牌桌上的……筹码。” 这话有些刺耳,苏晚却无法反驳。 “筹码也有大小。”苏晚拿起腮红刷,蘸取了浅淡的蜜桃色,“我的价值,我自己来定。” 李姐看著她,看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劝诫或者讥讽的话。 然而,李姐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行,你的价值你来定。別忘了,下午三点还有个杂誌封面拍摄,別迟到。”她顿了顿,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了一句,“『悦榕庄』的茶不错,尤其是雨前龙井。如果顾沉让你点单,记得点那个,至少不会出错。” 苏晚看著李姐离开的背影,那张泛黄的照片还留在化妆檯上。 她拿起照片,指尖触碰到顾沉那个模糊的剪影。冰冷,坚硬,一如他本人。 “光不是別人给的……”她轻声重复著李姐的话。 她將照片翻过来,背面是空白的。没有任何题字,没有任何线索,只有岁月留下的浅淡黄斑。 苏晚放下照片,拿起桌上的那支星芒遮瑕膏,重新审视著上面的图案。 每个道具都有它自己的使命。 那么,她的使命是什么?是被顾沉这颗耀眼的恆星吸引,成为他光环下的一颗卫星,还是……努力成为另一颗,可以与他並肩闪耀的星?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今天中午的“悦榕庄”,她必须去。不是为了乞求,也不是为了臣服。 而是为了谈判。 为了她苏晚,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那一点点或许微不足道,却属於她自己的光和热。 苏晚对著镜子,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粉扑,完成了最后的定妆。 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平静,却又带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 她站起身,拿起手包。 赴约的时间,快到了。 第144章 赴约 暴雨倾盆的午后,陆景行的宾利停在公寓楼下,雨刷器规律摆动,像极了他翻阅財经杂誌的节奏。 “苏小姐,”他递来丝质手帕,上面绣著陆家纹章——月桂,“做陆太太,你可以永远站在光里。” 苏晚的视线落在手帕的月桂图案上。她想起顾沉某次閒谈时说过,“月桂象徵胜利。”谁的胜利?陆家的,还是她的?成为陆太太这件事本身的胜利? 雨水顺著她未收拢的伞骨滴落,很快在陆景行擦得鋥亮的定製皮鞋边匯成一小片水洼。水洼不安分的晃动,倒映出她今日特意挑选的礼服上,那些用银线绣出的星芒图案,细碎,却执拗地闪烁。 “永远站在光里。”陆景行的话语,平缓而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篤定。这听起来,比顾沉那句“我的耐心有限”要悦耳许多。陆家这艘船,无疑比顾沉那艘更显赫,也更符合世俗对“风平浪静”的想像。 苏晚没有去接那方手帕。她甚至没有去看陆景行。她的计划是去“悦榕庄”,去和顾沉谈判,不是在这里,被另一位不速之客打乱阵脚。 “陆先生的好意,苏晚心领。”她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这『光』,若非自己点亮,终究不够暖,也未必能持久。” 陆景行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婉拒,他收回手帕,叠好,妥帖地放回西装內袋:“苏小姐对『光』的理解,很特別。但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陆家能给你的,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企及的高度。” 车內的冷气开得很足,苏晚却觉得有些闷。她推开面前的香檳杯,冰桶里晶莹的冰块与她无名指上顾沉送的那枚素圈戒指,在某一瞬间,同时折射出森然的冷光。那戒指,她本想在“悦榕庄”还给他。 “高度?”苏晚重复著这个词,唇边泛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陆先生,我想要的,或许不是单纯的高度。”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的目光不在陆家,在——” 她想说“在我自己手里”,想说“在我选择的路上”,想说出一些能够匹配此刻精致妆容的,清醒而独立的宣言。 然而,手包里的手机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 苏晚垂眸,解锁,屏幕上跳出一条简短的消息,来自顾沉:雨太大,別动。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字眼,一如他一贯的风格。霸道,且不容商量。 苏晚捏著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这算什么?命令?还是……某种程度的关心?她一时分辨不清。只觉得车窗外那喧囂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了,车厢內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陆景行的视线,如有实质,在她瞬间微妙变化的眉眼间逡巡。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鬆弛,仿佛紧绷的弦在剎那间卸下了些许力道,又或许是某种被触动的柔软。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意味深长,像是看穿了一场精心布置的迷局,又像是对某种预料之中的结局,报以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嘆。 “原来,”陆景行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瞭然,尾音拖得有些长,“你的光,在靶场。”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眼。靶场? 她不记得自己和陆景行提过任何与靶场有关的事情。顾沉喜欢射击,她陪他去过几次,但那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陆景行是如何得知的? 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跡象。 顾沉站在落地窗前,巨大的玻璃隔绝了室外的喧囂,只留下雨水冲刷的沉闷声响。他指间夹著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投向窗外灰濛濛的城市天际线。他发给苏晚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復。 这不寻常。 “悦榕庄那边,苏小姐没有去。”秦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带任何情绪,一如他匯报工作时的常態。 顾沉没有回头。“嗯。”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听不出喜怒。雨太大,她没动,这符合他的指令。 “她上了陆景行的车。”秦风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窗外砸落的雨点,沉甸甸的。 顾沉夹著雪茄的动作停滯了一瞬。车厢內那枚素圈戒指折射出的森然冷光,似乎也透过这雨幕,刺入了他的眼底。陆景行。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不深,却精准地扎在某个隱秘的痛点。 “地点。”他问,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他的人,如秦风,能察觉到那平稳之下压抑的暗流。 “尚不清楚具体目的地。最后出现是在金融街附近,陆先生的车直接驶入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一个足够私密,也足够引人遐想的地点。 顾沉慢慢转过身,將那支未点燃的雪茄放在了红木长桌的雪茄盒旁。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著一种惯有的从容。然而,心头那股说不出的鬱结,却在此刻翻涌得更加汹猛。 他明明能感觉到苏晚的情感。那些不经意流露的依赖,那些爭执后片刻的柔软,甚至她戴著那枚戒指本身,都是一种无声的证明。可他们之间,横亘著一道无形的墙,坚硬,且冰冷。 “陆景行……”顾沉低声重复著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咂什么苦涩的药引。他知道陆家那艘船的分量,也清楚陆景行其人,温文尔雅的面具下,是与他同类的掌控欲,只是包裹著一层更精致的衣。 苏晚会如何选择?那个女人,骨子里有股他欣赏的韧劲,她想要的“光”,她说要自己点亮。可陆家提供的,无疑是一条捷径,一条铺满鲜的康庄大道。 “她和他说了什么?”顾沉问,视线落在秦风脸上。 秦风垂首:“具体內容未知。但……陆先生今日行程临时做了调整,似乎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自然是有备而来。陆景行从不做无准备的仗。 顾沉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她手上的戒指,还戴著吗?” 这个问题让秦风微微一顿,隨即答道:“根据传回的影像,苏小姐左手无名指上,依旧是那枚素圈戒指。” 依旧戴著。 顾沉仰头,將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流过喉,却驱不散心底那股寒意。戴著又如何?那枚戒指,是他强硬套上去的,或许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副精致的镣銬,提醒著她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以及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想起苏晚偶尔会流露出的疲惫,那种想要挣脱却又无力的神情。她想要的,或许真的不是他能给的“风平浪静”。他的世界,风浪从未停歇。 “欧洲那边的几个项目,进展如何?”顾沉忽然转换了话题。 秦风迅速跟上他的思路:“一切顺利。下周有一个重要的阶段性会议,您之前说……” “替我安排行程。”顾沉打断他,“我亲自过去一趟。” 秦风有些意外:“现在?可是顾总,您之前交代,近期……” “现在。”顾沉的语气不容置喙,“越快越好。” 他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被雨水浸泡得令人窒息的城市,离开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和事。或许换一个环境,能让他纷乱的思绪得到片刻的喘息。 “是,我马上去安排。”秦风应下,不再多言。他知道,顾沉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更改。 秦风退出去后,办公室重又陷入寂静。顾沉走到窗边,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他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如同触碰到苏晚那枚戒指的温度。 “苏晚……”他在心底默念著这个名字,“你的光,究竟在哪里?” 他以为他能给她一片天空,却发现,他们连並肩站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显得那么奢侈。陆景行说得对,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苏晚在做她的选择,而他,似乎除了放手,让她去寻她自己的光,別无他法。 只是这放手,为何如此艰难,让他五臟六腑都泛著密密匝匝的疼。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没有任何新消息。苏晚终究没有回覆他那条雨太大,別动。或许,她已经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顾沉拿起桌上的內线电话:“给我接通航线负责人。” 他需要儘快离开。 第145章 緋闻 微博热搜,於凌晨三点爆开。 词条#顾沉沈娇酒店密会#,字字狰狞。 照片模糊,却也清晰。顾沉,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疾走在酒店长廊。沈娇,长捲髮披散,跟在他身后。还有助理,抱著剧本。 一切都像精心策划的剧目。 评论区喧囂鼎沸。“塌房!”“劈腿!”“苏晚小三!”各种字眼,不堪入目。 营销號动作更快,配图是苏晚在《星尘》首映礼上,无名指那枚素圈戒指,冰冷,刺眼。 配文:“深情人设碎一地。” 苏晚盯著手机屏幕,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留下几道深红的压痕。 昨夜,顾沉的声音还带著雨夜的温热,他说:“雨太大,別动。” 此刻,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心里,泛起一阵密密匝匝的疼,再化为冷峭的讽刺。 梳妆檯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尖锐,急促。 李姐的语音信息,每一条都透著浓重的焦虑:“晚晚!全网都在扒你和顾沉的关係!你快看热搜!” “沈娇团队疯了!买了二十个热搜,要把你往死里踩!” “连你一年前和张导那点捕风捉影的旧闻都给翻出来了!他们要毁了你!” 苏晚下意识抬手,指尖触碰到颈间的星轨项炼。冰凉的金属硌著皮肤,那是顾沉送的杀青礼物。他曾说,星轨不坠,情意不灭。 情意? 她扯了扯嘴角,一丝笑意都未成形。 “晚晚?你回句话啊!现在怎么办?公关部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李姐的声音带著哭腔,“你千万別出门,楼下肯定有记者!” 苏晚没有回覆。 她能说什么?解释?向谁解释? 解释她手上这枚戒指,是顾沉强硬套上的?解释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外界想像的那般光鲜? 还是解释,她也曾以为,这枚戒指,或许能圈住一点点真心? 可笑。 楼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地踩在她的心上。 猫眼上,红光闪烁,十几台摄像机的镜头,像嗜血的野兽的眼睛,贪婪地窥视著门內的一切。 “苏晚!开门!” “苏晚!请问你介入顾沉和沈娇的感情,有什么感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沉有女朋友?” “苏晚!回应一下!你是不是小三上位?” 狗仔的嘶吼穿透厚重的门板,带著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兴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向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苏晚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 她没有看猫眼,只是静静地听著外面的喧囂。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跳动著“李姐”两个字。 她接通,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李姐。”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接电话了!”李姐在那头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样?千万別衝动!我已经让保安过去了,你锁好门,谁也別理!” “嗯。”苏晚应了一声。 “顾沉呢?顾沉那边怎么说?他……” “我不知道。”苏晚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手机,打不通。” 从热搜爆出来的那一刻,她就试过了。关机。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打不通?”李姐的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关机?他什么意思?” 苏晚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顾沉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此刻正拥著沈娇,看著这场闹剧,觉得她苏晚,终於碍不到他的眼了。 “那些照片……”李姐的声音艰涩,“虽然模糊,但是……酒店,剧本……沈娇那个团队,太会带节奏了!” “嗯。” “晚晚,你听我说,”李姐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现在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沈娇那边明显是有备而来,舆论一边倒。你暂时不要发声,任何回应都可能被曲解。” “所以,要我默认?”苏晚问,声音里终於有了一丝波澜,“默认我是別人口中的『小三』?” “不是默认!”李姐急道,“是避其锋芒!我们得想办法!顾沉那边必须给个说法!他不能让你一个人扛著!” 苏晚沉默。 扛?她扛得还少吗? 从戴上那枚戒指开始,她就在扛著一段不为人知的关係,扛著顾沉阴晴不定的情绪,扛著他那份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她以为自己想要的“光”,可以自己点亮。 却原来,別人的“光”太盛,轻易就能將她吞噬。 “苏晚!开门啊!给我们一个解释!”外面的叫嚷还在继续。 “我知道了。”苏晚轻声说。 “你知道什么了?晚晚,你別嚇我!”李姐不放心。 “李姐,先这样吧。”苏晚掛断了电话。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著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听著那些摄像机快门按动的声音。 咔嚓——咔嚓—— 每一声,都像在切割她的血肉。 她想起陆景行。 陆景行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她选择了顾沉,或者说,是顾沉选择了她。结果呢?满身泥泞。 那个男人,给了她一枚戒指,给了她一条星轨项炼,也给了她此刻这场铺天盖地的羞辱。 手机屏幕又亮起,是秦风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苏小姐,顾总手机暂时无法接通,他登机前交代,一切由我处理。请您暂时保持冷静。” 登机前交代? 苏晚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要去哪里?欧洲吗?为了他那些重要的项目? 在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他“风平浪静”地登上了飞机,去往另一个世界。 好一个“一切由我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掉她这个麻烦吗? 苏晚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抬手,想要摘下颈间的星轨项炼,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却顿住了。 摘下来,又能如何? 那枚素圈戒指,还牢牢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门口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伴隨著不堪入耳的咒骂。 “苏晚!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报警了!” “破坏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滚出来!” 苏晚闭上眼。 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在这一刻,仿佛被碾碎,又在废墟中,一点点重新凝聚。 她睁开眼,走到梳妆檯前,拿起手机。 没有再拨打顾沉的號码。 她打开微博,看著那些恶毒的评论,看著自己狼狈的照片。 然后,她拨通了另一个號码。 “喂,陆先生吗?我是苏晚。”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外面的门,还在被疯狂拍打。 第146章 大委屈 《星尘》官微评论区,腥风血雨。 置顶的预告片下,涌入无数污秽不堪的评论。一个用ai换脸技术合成的视频被恶意顶上前排,画面里,“苏晚”媚眼如丝,正“勾引”著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据发帖人“言之凿凿”,那就是顾沉。 靠男人上位的绿茶滚出娱乐圈! 呕,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顾影帝? 顾沉瞎了眼吧,这种女人也看得上? 弹幕如蛆虫般蠕动,每一条都带著刺骨的恶意。 苏晚坐在化妆镜前,灯光惨白。化妆师的眉笔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镜中的女人,面色灰败,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像两道抹不去的阴影。 “砰!”李姐將手机重重摔在化妆檯上,屏幕应声而裂,“沈娇那个团队!一定是她们!她那个经纪人周扒皮,当年你抢了她手底下艺人的女主,她记恨到现在!” 化妆师嚇得一抖,手里的眉笔掉在了地上。 “別说了。”苏晚开口,声音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她按住李姐微微颤抖的手。 李姐胸口剧烈起伏:“不说?现在全网都在骂你!晚晚,你看看这些东西,这摆明了是衝著毁了你来的!” 苏晚垂眸。她想起顾沉的档案里,那个代號可颂。想起他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旧伤疤,是她某次醉酒后无意间触碰到的隱秘。那些属於他们之间,或光明或晦暗的碎片,此刻与热搜上那个不堪的“密会视频”、那些恶毒的字眼交叠在一起,生出一种荒诞至极的割裂感。 仿佛她经歷的,和大眾唾骂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苏晚,两个截然不同的顾沉。 恰在此时,沈娇工作室发布了一条微博,配图是沈娇穿著戏服,捧著剧本在片场认真研读的照片,妆容清纯,眼神无辜。文案简短:“专注角色,清者自清。谣言止於智者,感谢大家关心。” 底下评论一片叫好。 娇娇好样的!不理会那些脏水! 专心搞事业的姐姐最美! 某人学学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搞男人! 李姐气的发抖:“她还清者自清?她这是在內涵谁?这个贱人!” 化妆间的门被敲响,是小助理怯生生的声音:“李姐,苏晚姐……外面,外面有很多记者。” 苏晚没有动。 李姐猛地回头:“让他们滚!苏晚今天身体不適,不见客!”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向苏晚,“晚晚,现在不能慌。我已经让公关团队准备了,但是……顾沉呢?顾沉必须发声!他只要说一句话,这些脏水就都能泼回去!” 苏晚的手机屏幕,在此刻突兀地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顾沉”两个字。 那串熟悉的號码,在屏幕上执著地跳动著,铃声在安静的化妆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快接啊!”李姐比她还急,伸手就要去拿手机,“肯定是来解决事情的!晚晚,你听我说,態度软一点,让他知道你受了多大委屈……” 第147章 解释 她记得当时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却还反过来问她有没有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他话语里的缝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也藏著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微弱的颤抖。 顾沉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他盯著她,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仿佛要將她洞穿。“苏晚,我在跟你解释。” “解释?”苏晚轻轻重复著这个词,唇边泛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解释你们在酒店共度数小时,直到视频爆出才匆匆离开?解释沈娇那条『清者自清』的微博,是在替谁澄清?” 她抬起头,直视著他,“还是解释,你的助理秦风告诉我,你登机前交代,一切由他处理——处理我这个麻烦,对吗?” “苏晚!”顾沉向前一步,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苏晚没有后退,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感激涕零地接受你的『处理』,然后继续扮演那个懂事的女朋友?” “我没有那个意思!”顾沉的声音陡然拔高,文件被他“啪”的一声摔在茶几上,纸张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表格。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晚紧追不放,“是希望我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相信你和沈娇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在深夜的酒店房间里,关著门,关著手机,盖著被纯聊天?”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句割在他的心上。顾沉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他像是被激怒的困兽,突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苏晚的后背撞上墙面,细密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苏晚,你看著我!”顾沉的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瞳孔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剧烈收缩,闪烁著受伤与暴怒交织的复杂光芒,“你以为我会隨便带女人回酒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攥得生疼,下巴也传来阵阵痛感。苏晚被迫迎上他的视线,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惊。 “三年前,”他的声音压抑著某种极致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化工厂那场大火,我抱著你,从十七楼衝下来。浓烟呛得我说不出话,你哭著,一遍遍喊我的名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怀疑我?” 那段尘封的记忆,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裂开来,滚烫的碎片四溅。火光,浓烟,绝望的呼喊,还有他坚实而滚烫的怀抱,以及那句在耳边不断重复的“別怕,有我在”。 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他如同神祇般降临的时刻。 “现在,”顾沉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眼底的红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就因为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一些恶毒的揣测,你就要相信那些垃圾,来定我的罪?” 他的质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口。那段记忆太深刻,太沉重,是他用命换来的信任基础。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乾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他手掌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说话!”顾沉低吼,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告诉我,苏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能怎么想?那些属於他们之间的,或光明或晦暗的碎片,此刻与热搜上那个不堪的“密会视频”、那些恶毒的字眼交叠在一起,生出一种荒诞至极的割裂感。 他此刻的愤怒,他的质问,他提及的过往,究竟是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还是另一种试图掌控局面的手段? 苏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颤抖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片冰湖般的死寂。“顾沉,三年前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更加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但这,不是你可以肆意伤害我的理由。也不是你每次出事,都可以拿来堵住我嘴的筹码。” 顾沉的身体明显一僵,掐著她下巴的手指下意识地鬆了些许。 苏晚趁机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放开我。” 顾沉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在她那句“放开我”之后,终於彻底鬆懈。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情绪翻涌,最终却归於一片沉寂的灰败。他转身,走向客厅中央的茶几,凌晨一点的空气粘稠而冰冷。 砰的一声闷响,他將一个平板电脑摔在茶几上,屏幕瞬间亮起。苏晚的身体因为那声响动而轻微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过来,看。”顾沉的声音传来,没有了方才的暴怒,也没有了恳求,只剩下一种近乎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 苏晚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她走到茶几旁,视线落在平板的屏幕上。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有些晃动,拍摄角度似乎是刻意隱藏的。镜头里,一个戴著鸭舌帽的男人正对著屏幕,脸上是一种掩饰不住的诡笑。苏晚认得他,那是沈娇的经纪人,前几天还在媒体面前义正辞严地否认一切。背景音很嘈杂,但一个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穿透了噪音:顾沉緋闻套餐已安排,保证三天內热搜前三,尾款已到帐。 紧接著,屏幕上切换出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p图。苏晚看到了自己,或者说,看到了一个被恶意扭曲、拼接的“自己”,与顾沉出现在各种曖昧不清的场景里。那些所谓的“亲密照”,每一张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她的眼睛,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涌,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想借我的流量翻红。”顾沉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停在沈娇经纪人与一个营销號的对话框上,“这个营销號是她团队长期合作的。他们一共买了十八个营销號进行联动,统一文案,统一时间发布。”他的声音平静,却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甚至……” 第148章 我信 他忽然顿住,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语也带著难以启齿的重量。苏晚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压抑,像是一头即將衝破牢笼的野兽,却被无形的锁链死死困住。 “甚至联繫了境外的几家媒体,准备把事情闹得更大,彻底断了我的路。”他终於把话说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客厅的灯光不算明亮,映在他脸上,將他眼底那些细密的红血丝照得一清二楚,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比今早她见到时更密了些,平添了几分不属於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苏晚,”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些,你都看到了。” 苏晚没有回应,她的指尖有些发凉。那些照片,那些聊天记录,那些恶毒的揣测,此刻都有了源头,有了清晰的脉络。她之前感受到的那种荒诞的割裂感,在这些赤裸裸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真实而可笑。 “那你呢?”顾沉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的脸离她又近了一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锁住她,“苏晚,你信我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信他吗? 还有一次,在国外参加一个电影节,他们遭遇了持枪抢劫。混乱中,一颗子弹朝她射来,是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子弹嵌入他身体时那沉闷的声响,以及他倒下时,看向她那双带著安抚的眼睛。那种皮肉被灼烧撕裂的痛楚,仿佛跨越了时空,再次变得真实可触。 这些记忆,是他用鲜血和伤痛,在她生命里刻下的烙印。 李姐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过:“苏晚,女人的光,从来不是別人给的,要靠自己去爭取,去发亮。”那时候她深以为然,努力地想要摆脱一切束缚,活出自己的光芒。可是现在,当顾沉用那样一双受伤的眼睛看著她,问出那句“你信我吗”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光,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偏离了预设的轨道,不知不觉地,缠绕进了他的星轨里,同沉同浮,再也无法轻易分割。 那些所谓的独立,所谓的清醒,在这样沉重而滚烫的过往面前,显得有些苍白。 她可以怀疑他的动机,可以质疑他的手段,甚至可以怨恨他对她的伤害,但她无法否认,这个男人,曾经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过最坚固的屏障。 “我……”苏晚的嘴唇动了动,喉咙乾涩。她看著顾沉,看著他眼底的红血丝,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看著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最后一丝希冀。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些翻涌的情绪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我信。” 两个字,清晰而平静,落在这寂静的客厅里,却仿佛带著千钧之力。 顾沉的身体似乎极轻微地晃了一下,他一直紧绷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有了难以察觉的鬆弛。 苏晚说完那两个字,便垂下了眼瞼,没有再看他。 那两个字的分量,沉甸甸压在心头,又奇异地化作支撑。几个小时后,凌晨三点,客厅里灯火通明,顾沉的私人律师团队已正式启动法律程序。 苏晚看著他在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黑色衬衫袖口隨意挽著,露出小臂上尚未痊癒的擦伤——那是昨夜为躲避狗仔翻墙时留下的。她记得砖石的粗糲,他动作的迅捷无声。 他不提,她便不问。有些伤口,言语无益。 键盘敲击声是唯一的声响,规律,带著金属的冷静。顾沉终於停下,调出沈娇经纪人的资金流向,指尖在境外帐户的字样上停顿。“这些钱,足够让她被判三年。”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份冷静下的决绝,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分量。这不是单纯的自卫,这是一场精准的、毫不留情的反击。 苏晚递去温热的咖啡,指尖无意触碰到他掌心的薄茧,粗糙的触感。屏幕的蓝光映著他紧抿的唇线,她忽然想起《星尘》里艾拉孤身破译密码的场景,此刻的顾沉,便是那个在黑暗中寻找微光的独行者。只是他的光,並非只为照亮自己。 又一阵沉默,只有键盘声在偌大的空间迴荡。苏晚端著自己那杯渐凉的咖啡。法律的齿轮冰冷而高效地转动著,可这件事,於她,於他,都太过私人,浸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牺牲与隱忍。 “我们需要一个反转的爆点。”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顾沉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沉侧头看她,眼里满是诧异。“爆点?”他问,嗓音依旧沙哑,“针对沈娇经纪人的证据,资金链,足够了。” “我知道。”苏晚说,“法律会给她惩处。但公眾呢?那些被煽动的人,他们看到的只是法条,不是我们经歷了什么,沈娇又做了什么。”她顿了顿,“我们需要他们看到真相,还有,我们的態度。” 顾沉蹙眉:“我们的態度?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在反击。”他的逻辑清晰而直接,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直击要害,不浪费半分精力在枝节上。 “是,但不止於此。”苏晚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两步,脚下的羊绒地毯柔软无声。“我们不要怜悯,也不要简单的昭雪。我们要的是,让所有人看到,这种手段,最终只会反噬。我们要的是,一次响亮的回击,让以后想用这种方式泼脏水的人,掂量清楚。”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股淬链过的韧劲,连她自己都感到些许陌生。疲惫依旧盘踞在身体深处,但一种新的意志正在破土而出。这场仗,她不能只站在他身后。那些污泥,既是泼向他,也是泼向她,泼向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过往。 顾沉凝视著她,眼底的诧异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他见过她舞台上的光芒四射,见过她私下里的柔软安静,却很少见到她此刻这般,带著锋芒的果决。他一直习惯於將她护在羽翼之下,却忽略了她自身的力量。 “你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沙哑褪去少许,多了几分审慎。“纯粹的法律胜利,可能无法彻底平息他们精心编织的舆论风暴。 第149章 舆论风向,彻底逆转 你有什么想法?” 苏晚走向角落里那个她多年前淘来的旧式小柜。她从抽屉里取出那条导演遗赠的星轨手链,细密的银链在灯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泽。这曾是带著伤感与怀念的纪念品。 她將手链托在掌心,展示给顾沉看。“首映礼那天,我戴著它。” 她翻转手链,指甲点在一个几乎看不出异常的大號链扣上。“这里,有一个微型摄像头。”她抬眼看向顾沉,“首映礼那天,它录下了沈娇团队买通场务的画面。” 顾沉的眼,血丝遍布,此刻微微睁大。他身体前倾,视线牢牢锁在那枚小小的链扣上,仿佛要將它看穿。 “买通场务?”这几个字从他唇间逸出,带著压抑的惊异。如果沈娇团队在现场主动製造事端的行为被拍下…… “具体说,”苏晚继续,声音平稳,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沈娇的助理,在后台通道,塞钱给一个场务。指示他『不小心』撞到我,最好能製造我与你『举止亲密』,或者我『状態不佳』的素材。可惜,我那天精神很好,那个场务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演得太差,反而让我起了疑心。” 过去这一天,她將那段影像反覆看了无数遍。最初的震惊过后,是彻骨的寒意,隨即化为冷静的筹谋。导演当年將这条手链给她时,曾戏称这是他的“007小道具”,为一个未竟的电影项目定製的,没想到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她戴著它,更多的是一种念想,从未想过它隱藏的功能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视频很清晰,”苏晚陈述,“背景音有些嘈杂,但他们的脸,交接钱的动作,还有几句关键对话,都录下来了。” 顾沉看著那条手链,再看向苏晚。他脸上的疲惫纹路似乎更深了,但眼底却跳动著全新的光芒,那是混杂著惊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苏晚……”他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她迎上他的视线,坦然而坚定。“我们不仅要证明你的清白,更要让所有人看清楚,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构陷,是谁在用卑劣的手段操纵一切。” 她所说的“態度”,此刻清晰无比。那不是被动的辩解,而是主动的出击,用对方无法辩驳的铁证,给予最彻底的反击。 顾沉伸出手,指腹轻轻触碰她掌心里的星轨手链。 “把视频,发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与她同样的,不容动摇的决心。 上午十点,网际网路因为一条微博陷入短暂的瘫痪。 顾沉的个人帐號,那个常年只在宣传期营业的界面,罕见地更新了一条动態,並且直接置顶。 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段经过剪辑但画面清晰的监控录像。镜头对准的,正是某酒店后台的员工通道。画面里,一个戴著口罩帽子的女性將一个厚实的信封塞进一名场务人员的手中,低声交代的几句话,经过技术处理,清晰可辨:“……手脚利索点,弄坏苏晚的礼服拉链,让她在台上出糗……” 视频的最后,叠化出顾沉工作室的logo,以及一行冰冷的文字:清者自清,谣言止於智者,法律会制裁所有恶意构陷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晚的微博也发布了一篇长文。 她没有提及任何不堪的字眼,只是平静地回顾了与顾沉从三年前《星尘》项目的初次接触,到后续的每一次合作。文字克制而真诚,详细描述了顾沉在工作中的专业、敬业,以及对后辈的提携。她写到他如何在拍摄高难度戏份时亲自示范,如何在她遇到瓶颈时耐心开导,如何在剧组遭遇意外时挺身而出。 长文的结尾,附上了一张略显模糊的旧照片。背景是滚滚浓烟与跳动的火光,隱约可见消防车的轮廓。照片中央,是两个相互搀扶、满身尘灰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顾沉,他半抱著几乎脱力的苏晚,脸上是被浓烟燻黑的痕跡。 配文只有一句:光与光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感恩所有善意,也无惧任何风雨。 评论区瞬间被海啸般的留言淹没。 “臥槽!这是什么惊天反转!求锤的锤啊!” “我就说顾影帝不是那样的人!沈娇团队也太恶毒了吧,买通场务陷害苏晚?” “我的天,视频里那个女的,怎么看都像是沈娇的助理李芳!” “苏晚那篇长文看得我眼眶都红了,火场救援……这才是真情谊啊!” “等等!姐妹们快去看沈娇那条『专注单身事业』的澄清微博!她身后那面背景墙!那张海报!是我瞎了吗?那不是顾沉工作室去年主导的『星光守望』山区儿童公益项目的宣传海报吗?” 这条评论如同一颗深水炸弹,迅速被顶上热评。网友们纷纷涌去看沈娇的微博,截图对比,很快便有了定论。沈娇用以自证清白的背景,恰恰是顾沉深度参与的公益项目,这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半小时內,彻底逆转。 苏晚放下手机时,李姐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著未消的余震,甚至还有一丝哭腔。 “晚晚!你看到了吗?顾沉……顾沉他们团队,这次是下了狠手了!”李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不止发了微博!” 苏晚走到窗边,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她的发梢。“李姐,慢慢说,怎么了?” “他们……他们直接买了全国三十个重点城市的黄金地段led大屏,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那段澄清视频!”李姐的声音拔高,“三十个城市啊!从一线到新一线!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这手笔,是要让沈娇和她的团队彻底社死!” 苏晚的指尖微微蜷缩。三十个城市,led大屏。她能想像那铺天盖地的画面,將沈娇团队的齷齪行径,赤裸裸地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还有,”李姐的语气里混杂著惊惧与某种难以名状的亢奋,“他们还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料,说沈娇小时候在邻居家偷过东西,虽然是陈年旧事,真假难辨,但这种时候被翻出来……简直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李姐,”苏晚开口,声音平静,“这不是我们做的。” “我知道不是我们!”李姐立刻接话,“我就是……就是觉得顾沉的团队太……太雷霆万钧了!沈娇这次,恐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她以为顾沉是圈內那些息事寧人的软柿子,没想到人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泰山压顶!” 第150章 缠绵 苏晚沉默片刻。她想起顾沉在说出“把视频发给我”时,眼底深藏的疲惫与决绝。他不是嗜血好斗之人,但当有人试图伤害他在意的人,玷污他珍视的事业,他便会化身为最坚硬的盾,最锋利的矛。 “他们只是在陈述事实。”苏晚轻声说,“用他们的方式。” “这方式也太……”李姐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適的词,“太『顾沉』了。不留任何余地。我刚看到消息,沈娇那边已经有几个谈好的代言开始走解约流程了,她团队现在估计焦头烂额,连公关文都发不出来了。” “嗯。”苏晚应了一声。她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当真相以如此强势的姿態降临,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晚晚,你……你和顾影帝,真的只是……”李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著试探。 苏晚的视线投向窗外的小园。顾沉不知何时走了出去,正蹲在一株盛开的蔷薇下,手里拿著一小袋猫粮,小心地投餵著一只橘色的流浪猫。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神情专注而温柔。 那一刻,他像极了《星尘》里,那个歷经磨难,最终洗去所有尘埃,拥抱光明的男主角阿澈。 “李姐,”苏晚的声音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有些关係,比捕风捉影的揣测,要乾净纯粹得多。” 她看著顾沉轻轻抚摸著小猫的头,小猫舒適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 这世间,有精心编织的罗网,有处心积虑的构陷,但同样,也有不计代价的守护,和简单温暖的善意。 苏晚微微勾起唇角。 李姐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平静,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是,都过去了。你和顾影帝都没事就好。沈娇那是咎由自取。” “嗯。” 掛断电话,苏晚没有立刻转身。她静静地看著楼下的顾沉,看著他与那只小猫共享著午后的阳光。 那条星轨手链还戴在她的腕间,微型摄像头的秘密,此刻已不再是秘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导演的“007小道具”,果然名不虚传。 顾沉餵完了猫,站起身,似有所感地抬头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 他冲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眼中,碎成点点星芒。 夜色沉静,时钟指向十点。 公寓里只亮著几盏暖黄的落地灯,將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顾沉的手机屏幕亮起,提示音短促地响了一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垂眸看去,屏幕上是几条新推送的消息。 沈娇经纪人不堪压力,正式发布道歉声明,承认所有指控。 “清朗”行动再升级,网络暴力专项整治启动,多个黑粉头子帐號被永久封禁。 苏晚的呼吸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顾沉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住,片刻后,他按熄了屏幕,房间重新被柔和的灯光包裹。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將苏晚轻轻拥入怀里。 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縈绕著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气,清洌而温暖,那是他惯用的香水味道,此刻却沾染在她的发间,她的衣上。 “后悔吗?”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温热的指尖穿梭在她发间,轻柔地梳理著那些被窗外夜风吹乱的细软髮丝。 苏晚在他怀中摇了摇头,然后稍稍抬起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了白日里的疲惫与决绝,只倒映著窗外阑珊的城市灯火,以及她小小的身影。 “不后悔。”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她想起下午李姐在电话里那句无心之言,“光不是別人给的”。那时她没有深思,此刻却忽然通透。当两颗原本孤独运行的星辰,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引力而彼此靠近时,光与热便会自然而然地流淌、交匯,照亮彼此的轨跡。他们,便是彼此的光源。 她伸出手,微凉的指尖穿过他温热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无名指上那枚没有任何雕饰的素圈铂金戒指,轻轻碰触到他同款的星轨戒,冰凉的金属传递著暖意,像是宇宙中两个终於找到彼此、完美契合的半圆。 “我也是。”顾沉低语,收紧了手臂,將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著她的发顶。 窗外,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刚刚停歇,洗去了都市的浮躁与尘埃。夜空如洗,墨蓝色的天鹅绒上缀满了细碎的星子,一闪一闪,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顾沉微微低下头,视线胶著在她脸上。苏晚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然后,他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它带著雨后初霽的清新,带著尘埃落定的释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烈,却又蕴含著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他描摹著她的唇形,辗转廝磨,將所有未曾宣之於口的深情与守护,都融入了这个漫长的吻里。 苏晚闭上眼,回应著他。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升温、沸腾,却又奇异地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隱隱约约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悠扬婉转,是电影《星尘》的主题曲。那旋律穿过沉静的夜色,飘进窗內,轻柔地包裹著相拥的两人。 它与他们的心跳声,渐渐重合,交织成一首独属於他们的乐章。 那是他们共同走过的荆棘与泥泞,共同见证的清白与真相,共同谱写的,关於光与爱的故事。 顾沉鬆开她些许,额头抵著她的额头,两人呼吸交缠。 “沈娇的事情,后续会有专人处理。”他轻声说,“你不用再担心。” “嗯。”苏晚应著,声音带了些吻后的沙哑与绵软。她知道,这场风波,至此才算真正画上句號。 他凝视著她,眼底的星光温柔闪烁:“以后,不会再让你经歷这些。” 苏晚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只是將头重新靠回他温暖的胸膛。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但此刻,她拥有了最安稳的港湾。 星轨手链还静静地躺在梳妆檯的首饰盒里,它的使命已经完成。而另一段由星轨联结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远处,《星尘》的旋律还在继续,像一个温柔的祝福。 第151章 官宣 窗外的阳光愈发明媚,將餐桌上的狼藉也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那句“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给你做早餐”依旧在苏晚耳边迴荡,让她心尖发烫,连带著收拾碗碟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顾沉去书房接了个电话,苏晚擦乾净桌子,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新闻。指尖刚触碰到屏幕,微博的推送便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標题加粗標红,带著一种不容错过的急切——#顾沉苏晚官宣#。 她愣了一下,一种预感涌上心头。 点进去,屏幕卡顿了几秒,隨即一张熟悉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界面。是昨夜他们並肩看星轨的剪影,夜空深邃,星轨璀璨,而他微微侧头,將她护在身侧的轮廓清晰可见。配文只有八个字:“星轨交匯,余生共赴。” 简洁,却掷地有声。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几乎能想像到此刻网络上的翻江倒海。果然,刷新了一下,页面直接显示伺服器繁忙,请稍后再试。 “怎么了?”顾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 苏晚举起手机,屏幕终於在数次尝试后艰难地加载出了热搜榜。那个加了“爆”字的词条,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態,稳稳占据在榜首,后面跟著一长串惊嘆號。 “你……”她转头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总是这样,用最平静的方式,做最惊人的事。 顾沉接过她的手机,隨意扫了一眼,神色微变:“嗯,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苏晚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可是…这也太快了。”她以为,他会选择一个更稳妥,更…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 “早晚的事。”他將手机还给她,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看评论?” 苏晚抿了抿唇,重新点开评论区。最顶端的几条,是粉丝们狂喜的祝福。 “啊啊啊啊是真的!哥哥终於官宣了!姐姐要幸福啊!” “星轨交匯,余生共赴!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祝福99!”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就知道!昨晚的星空那么美,一定有故事!苏晚姐姐,请一定照顾好我们的顾影帝!” 她看著这些善意的文字,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然而,往下滑动,刺耳的声音便开始冒头。 “苏晚是谁?十八线小明星想靠影帝上位?” “呵呵,凭什么啊?除了长得还行,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蹭热度倒是第一名。” “楼上的,別酸了,人家就是看对眼了。不过,总觉得顾沉被下降头了。” “坐等分手,立帖为证。” 更难听的,诸如“心机婊”“不择手段”之类的词汇也夹杂其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她有些不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顾沉一直安静地看著她,此刻伸出手,覆盖在她紧握手机的手上:“不开心了?” 苏晚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是…就是,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她抬起眼,声音有些发闷,“说我…配不上你。” “他们?”顾沉的指腹轻轻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他们是谁?他们认识你,还是认识我?或者,他们参与了我们的生活?” 一连串的反问,让苏晚微微一怔。 “网络是虚擬的,苏晚。”顾沉的声音平和,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力量,“上面的人,可以说任何他们想说的话,不负责任,也不计后果。你若因这些无端评价而影响心情,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苏晚垂下眼瞼,看著他覆盖在她手上的手。他的掌心依旧乾燥温暖,那温度透过皮肤,似乎能驱散一些心底的阴霾。“我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他们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她小声说,声音几不可闻,“我確实…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特別的背景。”和光芒万丈的他比起来,她的確显得黯淡。 顾沉忽然鬆开她的手,苏晚心里一空。他却起身,从她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苏晚,”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记得沈娇吗?” 她身体僵了一下:“记得。” “她有背景,有名气,但她做了什么?”顾沉的语气没有波澜,“在我这里,那些外在的东西,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標准。我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是苏晚。”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昨晚的牛奶,好喝吗?” 苏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诚实地点头:“好喝。” “那是我为你煮的。”他说,“那些评论,能改变牛奶的温度吗?能改变我对你的心意吗?”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她想起昨夜他为她掖好被角,想起他为她煮牛奶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毫不犹豫地解决沈娇带来的麻烦。那些真实的、细微的关怀,远比网络上虚无縹緲的恶意来得真切。 她重新拿起手机,点开那张星轨照片。照片里,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侧影。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个轮廓,唇边漾开一个极浅的笑。 那些詆毁声,在昨夜他为她煮牛奶的温度里,在他此刻坚实的怀抱里,似乎真的化作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们说,我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蛊?”苏晚忽然抬头,带著一丝促狭的笑意问他。 顾沉挑眉,配合地问:“哦?下了什么蛊?” “不知道,”苏晚摇摇头,眼底却闪著狡黠的光,“大概是…真心蛊?” 顾沉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背上。“嗯,这个蛊,我心甘情愿中。” 他鬆开她,转到她面前,认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所以,別再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烦心。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苏晚眨眨眼。 “比如,”顾沉的唇边噙著一抹淡笑,伸手將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想想午餐吃什么。” 苏晚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好,我们一起想。” 阳光透过窗户,將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在一起。 网络上的喧囂依旧,但在此刻的寧静里,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第152章 外界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正好,苏晚窝在顾沉公寓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的屏幕。屏幕上,一个营销號的视频正在自动播放,標题刺眼——“苏晚早年试镜絮曝光,演技尷尬,全靠顾沉提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著“李姐”两个字。 苏晚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姐近乎咆哮的声音就冲了过来:“苏晚!你看到那些黑稿没有?简直欺人太甚!我已经让团队去处理了,这帮天杀的营销號,我非得告到他们倾家荡產!” 李姐在那头气得几乎要摔手机,苏晚甚至能想像出她暴跳如雷的样子。 “李姐,我看到了。”苏晚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甚至带著一点奇异的平静。 “看到了?你就这反应?”李姐拔高了声调,“那些人怎么说的?说你演技差,说你靠顾沉上位,现在连早八百年的试镜视频都翻出来了!他们这是要毁了你!” 苏晚將平板放到一边,揉了揉太阳穴:“李姐,別太激动。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怎么能一样!这次是有视频!那视频里你……”李姐顿住了,似乎也觉得话说重了。 苏晚轻笑一声,接过话:“视频里我確实青涩,演技也確实……不怎么样。”那是她刚入行不久,去一个小剧组试镜的片段,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台词也说得磕磕绊绊。 “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谁还没个过去?”李姐依旧愤愤不平,“他们就是断章取义,故意黑你!” “我知道。”苏晚说,“你先消消气,让团队正常处理就好,別被气坏了身体。” 掛了电话,苏晚重新拿起平板,又看了一遍那个被恶意剪辑过的视频。画面里的自己,稚嫩,笨拙,带著对未来的茫然和一丝怯懦。 她关掉视频,將平板扔到沙发另一头,抱著膝盖,將下巴抵在膝盖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是顾沉在忙碌。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著,直到顾沉端著一个小巧的白瓷碗从厨房走出来。 空气中瀰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 “醒了?”顾沉將碗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温和。 苏晚抬起头,看著他。 “怎么了?李姐的电话?”他问,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 苏晚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最终落在那碗汤羹上。是银耳羹,燉得糯糯的,点缀著几颗红枣和枸杞,看起来很诱人。 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带著一丝自嘲:“他们说我配不上你。” 顾沉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白瓷勺子,轻轻刮过碗沿,舀起一勺晶莹的银耳羹。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那些网络上的污言秽语,不过是窗外拂过的一阵微风,不值得他投入丝毫关注。 “配不配,”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力量,“我说了算。” 他將勺子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苏晚唇边。 苏晚微怔,看著近在咫尺的汤匙,还有他眼底清晰映出的自己略显错愕的神情。 “尝尝。”他说。 温热的甜汤滑入喉咙,带著恰到好处的甜,慰帖了她有些空落落的胃,也似乎驱散了心头最后一丝阴霾。 “我的女孩,”顾沉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值得所有人偏爱。”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垂下眼,看著碗里澄澈的汤汁,那些恶意的评论,那些刻薄的字眼,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她想起刚看到视频时,心里那一瞬间的难过和委屈。是的,她不像对李姐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那些评论,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心上,不致命,却密密麻麻地疼。 她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么不堪。 “以前,”她小声开口,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看到这种评论,会难过很久,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这条路。”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著,又舀了一勺银耳羹,吹凉,递到她唇边。 苏晚顺从地张口,咽下。 “会觉得自己很糟糕,一无是处。”她继续说,像是在倾诉,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呢?”顾沉问。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很深邃,像是一片寧静的海,能包容她所有的不安和惶恐。 她忽然就笑了,这次是发自內心的笑,眉眼弯弯:“现在觉得,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 她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白瓷碗和勺子:“我自己来。” 顾沉鬆开手,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著银耳羹,唇角也微微扬起。 “这银耳羹,”苏晚喝了几口,抬头看他,“是你做的?” “嗯。” “什么时候学的?”她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里,顾沉似乎並不常下厨。 “为你学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苏晚的心又是一阵悸动。她忽然明白,外界的风雨再大,舆论再汹涌,终究抵不过他掌心的温度,抵不过他一句“我的女孩,值得所有人偏爱”。 那些真实的关怀,那些细微的体贴,是任何虚假的言语都无法撼动的磐石。 她將碗里的银耳羹喝得乾乾净净,连带著那些残余的不快,也一併咽了下去。 “下次,”她放下碗,看著他,眼底闪著亮光,“我想喝你煮的红豆粥。” 顾沉挑眉:“好。”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將客厅映照得一片温暖。网络上的喧囂还在继续,但对苏晚而言,那些声音已经变得遥远。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李姐的通话记录上。 她想,或许她应该给李姐回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很好,非常好。 因为她有顾沉。 这就够了。 苏晚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苏晚刚拿起手机,准备给李姐回个电话,门铃就叮咚——响了,急促得像是催命符。 她和顾沉对视一眼,顾沉放下手中的剧本,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李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噠噠的急响,她手里紧紧抓著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著刺眼的光。 “晚晚!我的晚晚!泼天的流量来了!”李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著一丝颤抖,和平日里那个沉稳干练的经纪人判若两人。 第153章 流量 苏晚有些发懵,看著李姐因为跑得太急而泛红的脸颊:“李姐,你慢点说,怎么了?” “怎么了?天大的好事!”李姐几步衝到苏晚面前,將平板电脑举到她眼前,语气兴奋到几乎破音,“你自己看!从昨天视频发酵到现在,你的代言諮询量暴涨了百分之三百!整整百分之三百啊!”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品牌logo和邀约邮件標题几乎要溢出来。各种奢侈品、国民品牌、新兴潮牌,琳琅满目。 “这还只是一部分!我筛选过的!”李姐喘了口气,眼睛里闪烁著名为“事业心”的熊熊火焰,“国际一线彩妆品牌a家,直接发来了全球代言人的邀约邮件!还有顶级珠宝品牌v家的全球大使!v家啊!多少女明星挤破头都摸不到边的v家!” 顾沉关上门,走回沙发旁坐下,重新拿起剧本,只是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著苏晚手腕上那条细细的星轨手链,链上的小颗星辰折射著窗外投入的阳光,细碎又温柔。他没看平板,也没看李姐,仿佛这足以让整个娱乐圈震动的消息,不过是窗外一声无关紧要的鸟鸣。 苏晚看著平板上那些闪耀的品牌,心头却意外地平静。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激动得睡不著觉,会因为这些认可而欣喜若狂。但现在,经歷了那些风波,尤其是有了顾沉的陪伴和那碗暖心的银耳羹,这些数字和名头,似乎並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这些品牌……”李姐见苏晚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懵了,语速飞快地继续,“我都初步沟通过了,条件都非常好!尤其是v家,全球大使,这个title一旦拿下,你的咖位直接飞升!以后谁还敢拿那些捕风捉影的黑料说事?” 苏晚轻轻滑动著屏幕,看著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名字,现在却爭先恐后地涌向她。她想起顾沉说的话,“我的女孩,值得所有偏爱。”偏爱,不是这些冰冷的商业价值可以衡量的。 她抬起头,看向李姐,语气温和却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李姐,这些我都看到了。v家的全球大使,听起来確实很诱人。” 李姐眼睛一亮:“是吧是吧!我已经让团队准备合同细节了,只要你点头……” “但是,”苏晚打断她,摇了摇头,“我想拒绝。” “什么?”李姐的声音猛地拔高,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拒绝?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v家!全球大使!你为什么要拒绝?因为那些评论吗?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苏晚浅浅一笑:“不是因为评论。比起这些泼天的流量,我更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背。 顾沉不知何时放下了剧本,不知何时已然靠近。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带著他特有的温度,安定而沉稳。 在李姐震惊到几乎失语的注视中,顾沉执起苏晚的手,低头,在她左手无名指那枚素雅的铂金戒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枚戒指,不是什么鸽子蛋,也不是什么奢华品牌,只是一个简单的圆环,却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抱歉,李姐,”顾沉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经纪人,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力度,“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看看苏晚,又看看顾沉,脑子里一片空白。更重要的事?还有什么事比v家的全球大使更重要?这是要逆天吗? 苏晚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透过戒指,熨贴在她的肌肤上,一直暖到心底。她看著顾沉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带著全然的包容和爱意。 她心头那些因为李姐的激动而泛起的些微波澜,瞬间平息。 是啊,她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和他一起,过好每一个平凡又温暖的当下。 李姐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顾……顾总……这……” 苏晚转头,对李姐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李姐,你先別激动,坐下喝口水,我们慢慢说。” 顾沉鬆开她的手,却依旧坐在她身边,像一座沉默却可靠的山。 李姐脑子嗡嗡作响,那句“我想拒绝”如同魔音贯耳,让她半晌回不过神。她看著苏晚平静的脸,又看看旁边气定神閒的顾沉,一股无明火夹杂著巨大的困惑衝上头顶。 “晚,你再好好想想!”李姐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焦躁,她往前挪了挪,试图让苏晚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不可思议”,“v家!全球大使!这代表什么你清楚吗?这不仅仅是一个代言,这是一个身份的象徵!多少人挤破头都够不著的机会,你……你为什么要拒绝?”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能感受到李姐此刻的心情,那种恨铁不成钢,那种痛心疾首。她轻轻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李姐:“李姐,喝口水。这件事,不是一时衝动。” 李姐哪里喝得下水,她摆摆手,语气急切:“我不渴!晚,你告诉我,是不是顾总……是不是顾总不希望你太高调?”她看向顾沉,后者神色微变,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存在感却无法忽视。 顾沉没有开口,苏晚先笑了:“李姐,你想多了。他从不干涉我的工作决定。” “那是什么原因?”李姐追问,几乎是恳求,“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也能说服公司,说服v家的理由!难道就因为……因为你说的『更重要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 苏晚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是一些……我自己更看重的东西。” “更看重?”李姐拔高了声音,“比前途更看重?比站在世界顶端更看重?苏晚,你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不是反对你和顾总在一起,但是事业……” “李姐,”顾沉终於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李姐的话戛然而止,“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李姐张了张口,最终颓然地靠回沙发背,脸上满是挫败。她带了苏晚这么久,眼看著她从低谷一步步走上来,现在,就在即將登顶的时刻,她却要亲手放弃这个机会。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屋內一时有些沉闷。 苏晚站起身:“我去阳台透透气。” 顾沉也隨之起身。 深夜的阳台,凉风习习,吹散了客厅里几分凝滯的气息。苏晚凭栏远眺,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铺陈开一片璀璨的光海。 顾沉取过一件柔软的羊绒毯,轻轻披在苏晚肩上。 苏晚侧头看他,轻声道:“他们说我贪心,既想要爱情又想留住事业。”她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仿佛在说別人的故事。 顾沉將她揽进怀里,下巴温柔地抵著她的发顶,鼻尖是她洗髮水清浅的香气。“贪心吗?”他低沉的嗓音在夜风中尤其清晰,“我只恨不能把星辰都摘给你。” 苏晚在他怀里转过身,仰头直视他。他的眼眸比夜空更深邃,清晰地倒映著她,以及她身后那一片摇曳的城市灯火。“我想要的,”她一字一句,认真而郑重,“不过是与你白头偕老,像星轨那样永远纠缠。” 她不需要那些虚无縹緲的星辰,她只要他。 顾沉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攥住,微微发紧,又泛起细密的暖流。他的吻落得突然,带著不容置喙的篤定,印在她的唇上,辗转廝磨,將所有未尽之言都融化在这个吻里。 许久,他才稍稍离开,额头抵著她的额头,呼吸交融。“从遇见你的那天起,”他凝视著她,声音带著一丝沙哑的磁性,“我的轨道,便只有你。” 苏晚闭上眼睛,感受著他话语中的重量。那些关於v家,关於全球大使的喧囂,在这一刻彻底远去。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附加的光环。 “所以,”她重新睁开眼,唇边漾开一个释然的笑,“和这些比起来,其他的,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顾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 第154章 被提名 客厅里,李姐独自坐在沙发上,看著阳台上相拥的两人,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謐美好。她依旧无法完全理解苏晚的选择,但心底那股焦躁,却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或许,真的有比v家全球大使更重要的事。 只是她这样在名利场打滚太久的人,一时还看不透彻罢了。她拿起那杯苏晚递给她的水,终於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苏晚和顾沉从阳台走进来。 “李姐,”苏晚走到她面前,语气平和,“我知道这个决定让你很难办。后续的事情,我会和你一起处理。” 李姐看著她,半晌,嘆了口气:“你啊……真是……”她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复杂的嘆息,“合同我会去沟通,只是v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尽力就好。”苏晚说。 李姐站起身:“行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晚,眼神复杂。 门轻轻合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有烤麵包的浅淡香气和咖啡的淳厚。苏晚穿著舒適的家居服,正帮顾沉整理领带,享受著这份难得的寧静。v家的风波过去数日,生活被调回了一个缓慢而温柔的频道。 门铃声打破了这份恬淡。 李姐站在门外,风衣的领子立著,脸上有几分尚未褪尽的奔波之色,但双眸却异常明亮,甚至带著难以抑制的兴奋。她手中紧握著一个颇具分量的硬质信封。 “早。”苏晚略感意外,侧身让她进来。顾沉从开放式厨房探出身,对李姐点了点头。 李姐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寒暄几句,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矮几旁,將那只烫金信封“啪”的一声拍在桌面。动作乾脆,带著不容分说的气势。 “v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心意已决,后续我也在处理了。”李姐的开场白出乎意料的平静,但苏晚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下的暗涌,“但是,苏晚,现在有另一件事。一件……或许能改变一切的事。” 苏晚的视线落在那个信封上。象牙白的纸质,精致的烫金字体,隱约可见“new york film festival”的字样。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下。 李姐顿了顿,像是要宣布一个重大新闻:“纽约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女主角提名。”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邀请函在这里。这是你衝击国际的最佳机会!” 客厅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阳光在无声地移动。苏晚盯著那封信,指尖微微发麻。主演单元……最佳女主角提名……这些词汇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她才刚刚下定决心,要从聚光灯下稍稍退后,要更多地拥抱生活本身。 “李姐,”她的声音艰涩,“我以为……我们谈过了。我以为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是放弃v家的全球大使,我理解,那是商业价值的顶峰,或许与你现在的追求不符。”李姐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但这个不一样!苏晚,这是纽约!是全世界电影人仰望的殿堂!这是对你专业能力的最高认可!不是让你去站台微笑,是让你带著你的作品,去角逐真正的荣誉!” 李姐的眼睛里闪烁著光芒,那是经纪人对旗下艺人能够达到事业巔峰的渴望。“你不是一直想拍出能留得下来的作品吗?现在,你的作品把你送到了这个高度!你真的要因为……因为想要安稳,就放弃这个几千个演员里也未必有一个人能拿到的入场券?” 顾沉的西装外套从身后披来,带著他独有的雪鬆气息,稳稳地落在苏晚肩上。那份熟悉的重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去试试,”他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陪你。” 苏晚猛地转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半分质疑,没有丝毫勉强,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对未来迷茫时,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定了定神,转向李姐:“李姐,这个机会……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 “三天。”李姐伸出三根手指,“组委会只给三天时间回復。苏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又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你听我说,v家那种,你放弃了,以后或许还有同等级的商业合作。但纽约电影节的主竞赛提名,对一个亚洲女演员来说,错过这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 李姐的语气缓和下来,添了几分恳切:“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將来后悔。你是有天赋的,苏晚。你的光,不应该被任何东西轻易掩盖。”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李姐的话,句句都敲在她的心上。她对名利看得淡了,但对表演的热爱,对专业的追求,从未消减。那几乎是融入她血液里的东西。 “我知道了,李姐。”苏晚接过那份邀请函,入手沉甸甸的,“我会认真考虑。谢谢你。” 李姐看著她,又看了看一旁始终沉默却气场稳定的顾沉,点了点头:“好。那我等你的消息。”她没有多留,似乎知道此刻苏晚最需要的是空间。 门轻轻合上。 屋內恢復了安静,但那份寧静不復存在。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微妙的张力。苏晚捏著邀请函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去?”她轻声问顾沉,话语中藏著自己也未曾清晰察觉的摇摆。她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浮华的梦,会打破她好不容易寻回的安寧。也害怕,如果她再次选择事业,顾沉会不会…… 顾沉將她揽进怀里,下巴温柔地抵著她的发顶。“我想的,从来不是你『应该』做什么,而是你『想要』做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带著安抚人心的力量,“v家的光环,你觉得束缚,所以放下了。那这个呢?这个机会,是束缚,还是翅膀?” 苏晚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 “我怕……”她终於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怕我又会陷进去。怕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的生活,不会因为你去了一趟纽约而改变。”顾沉打断她,语气篤定,“除非,是你自己想要改变它。”他稍稍拉开些距离,认真看著她的眼睛,“苏晚,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苏晚怔怔地看著他。 “你的光,不该被任何定义束缚。”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著曾经的话语,“无论是爱情的定义,事业的定义,还是世俗眼中的成功定义。你只需要做苏晚,做那个遵从自己內心的苏晚。” 窗外阳光正好,明亮而不刺眼。那句话,便是一道光,穿透了她心中的迷雾。 是啊,她放弃v家,不是因为她不爱事业,而是因为在那一刻,她更珍视与顾沉的安稳。但现在,这个机会,似乎並不会必然剥夺她的安稳,反而可能让她作为演员的生命更加丰满。 她想要的,是与他白头偕老。但这並不意味著,她的星轨不能更加璀璨。 她低头看著手中的邀请函,那烫金的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果我说,我確实动心了呢?”她抬起头,唇边漾开一个极浅的笑,带著试探,也带著一丝被重新点燃的火。 顾沉的眼底也泛起笑意,深邃而温柔。“那就去。我帮你收拾行李。” 苏晚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落回了实处。那些盘旋的顾虑和不安,似乎都找到了出口。 “好。”她点了点头,语气轻快了许多,“那就……去纽约看看。” 她不需要那些虚无縹緲的星辰,她只要他。但如果,他愿意陪她一起,去看看那些真正属於她的星光,她也愿意勇敢地伸出手。 那封邀请函被她轻轻放在桌上,不再是一个沉重的抉择,而是一张充满无限可能的地图。 第155章 提升学歷 晨光熹微,厨房里咖啡豆的香气与烤麵包的焦香交织。 苏晚繫著围裙,正专注地看著手冲壶里滴落的深褐色液体。门铃响了,打破了清晨的寧静。 顾沉去开了门,片刻后拿著一个印著航空標誌的硬质信封进来。“你的。”他递给她。 信封有些厚度,右下角是加州大学洛杉磯分校的烫金校徽。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放下咖啡壶,擦了擦手,接过信封。 指尖触到那略微凸起的校名,她深吸一口气,拆开。 洛杉磯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几个字映入眼帘,下面是表演系硕士的字样。 “录取了。”她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顾沉从她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看著那张纸。“表演系硕士?”他指尖划过那行字,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不错。” 苏晚攥著通知书的边缘,指节有些发紧。“嗯。之前申请的。” 她没有回头,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阳,阳光將庭院里的露珠照得晶莹。“我的演技,还是不够成熟。”她声音很轻,“我想真正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不是靠著一时的运气或者话题。” 顾沉將她转过来,面对面。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著她。然后,他忽然將她稍稍用力地抵在身后的冰箱上,鼻尖几乎触到她的。 “在我眼里,你早已是最佳女主角。”他声音低沉,带著惯有的温柔,却又似乎多了一点別的东西。 苏晚仰头看著他,他的眼睛很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盛满了她的身影。但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但我想成为能与你並肩的星光,而不是依附你的卫星。” 这句话说出口,空气似乎凝滯了几秒。 顾沉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鬆开,也没有收紧。他脸上的温柔淡去了一些,换上一种探究的神情。“卫星?”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 苏晚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我不是说你……”她有些仓促的解释,又觉得词不达意,“我只是怕,怕我自己会满足於现状。怕被保护得太好,就失去了独自发光的能力。” “我以为,去纽约,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顾沉的声音平静,却让苏晚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那是不同的。” “纽约是一个机会,是別人递过来的橄欖枝。”苏晚直视著他的眼睛,试图让他理解她的想法,“但这个,是我自己想要的。我想去系统地学习,去打磨,去真正拥有属於我自己的底气。不是作为顾沉的妻子,而是作为演员苏晚。” 她能感觉到顾沉身体的细微僵硬。他很少这样。 “所以,『顾沉的妻子』这个身份,对你而言,是一种束缚?”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不是!”苏晚急忙否认,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爱你,我爱我们的生活。但爱不应该是全部,对吗?就像你,你也不会因为我而放弃你的事业和追求。” 顾沉沉默著,目光沉沉地锁著她。 苏晚觉得有些慌。她害怕他误解,更害怕他觉得她不知足。她想要的安稳,他给了。现在她又想要星空,会不会太贪心? “我只是……只是不想在很多年后,回顾我的人生,发现我所有的成就,都与你有关。我想有一些,是纯粹属於我苏晚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v家的光环,我可以放下,因为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但表演,是我放不下的。” “所以,这个硕士,是你现在的答案?”顾沉问。 “是。”苏晚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想去。我想知道,我到底能走多远。” 他凝视著她,许久,那份探究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瞭然,也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 “好不容易……”他低声开口,又顿住,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苏晚的心揪了一下。“顾沉,我不是要离开你,也不是要改变我们的生活。”她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想去学习两年,两年很快的。” “两年。”顾沉重复了一遍,语气不明。他鬆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倚在料理台上,双臂环胸。“洛杉磯,不是纽约。那不是一次短途旅行。” “我知道。”苏晚捏紧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我知道这意味著什么。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强加给我的。我想为自己爭取一次。” “如果我不支持呢?”顾沉忽然问,眼神锐利。 苏晚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心里,顾沉永远是支持她的那个人。 她看著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如果他不支持……她不知道。 厨房里的咖啡香气似乎也淡了下去,只剩下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你觉得,我会阻止你发光吗?”顾沉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那份锐利还在。 苏晚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发热。“我只是怕……怕你觉得我总是在折腾,总是不安分。” “我只是在想,你想要的『並肩』,究竟是什么样的。”顾沉看著她,“苏晚,你的光,从来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个鬱结的角落。 她想要的,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並肩”,而是各自独立,又彼此吸引,如同宇宙中两颗自主运行却又相互辉映的星体。 “我只是想成为更好的自己。”苏晚轻声说,“一个能让你骄傲,也能让我自己骄傲的苏晚。” 顾沉看著她良久,环抱的双手慢慢放下。他走过来,拿起那张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看,然后递还给她。 “那就去。”他说,声音恢復了平日的温和,“只是,要常给我打电话。” 苏晚接过通知书,指尖的冰凉渐渐被掌心的温度取代。她抬头,看到他眼底熟悉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嗯。”她点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张录取通知书,不再仅仅是一纸证明,它是一张通往未知的船票,也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承诺。 顾沉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咖啡要凉了。” 苏晚转身,重新拿起手冲壶。 第156章 分別 机场的喧囂如同潮水,一波波涌来,又一波波退去,冲刷著离別的情绪。苏晚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和这潮水同步,每一次起搏都带著即將远行的震颤。她握著登机牌的手指有些发凉,即使在暖气充足的航站楼內。 顾沉替苏晚整理著颈间的羊绒围巾,动作格外轻柔,仿佛那不是一条普通的围巾,而是易碎的琉璃。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微弱的战慄。 “洛杉磯早晚温差大。”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这条厚实些。” 苏晚“嗯”了一声,目光描摹著他专注的侧脸。离別在即,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又无比漫长。 “每天,”他终於调整好围巾,抬眼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至少三个电话。” 苏晚忍不住笑了,眼底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顾总,这是命令吗?” “是请求。”顾沉的语气不容置喙,却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合理要求。” “我们还没……”苏晚的话被他眼神里的认真堵了回去。 她伸出指尖,偷偷勾住他垂在身侧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你要是想我了……” “我会飞去看你。”他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仿佛排练过无数次。他的手反握住她的,紧了紧,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不舍与某种决绝。“苏晚,你听著,”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就像星轨再远,行星终会因引力相遇。我们之间,有比宇宙引力更强大的东西。” 苏晚的心臟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宣言撞击得微微发疼。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以及那份试图跨越太平洋的决心。 “我……”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却发现语言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 “你什么都不用说。”顾沉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去做你想做的。但记住,有人在等你。” 前往洛杉磯的ca98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持票的旅客前往37號登机口…… 广播声突兀地响起,像一把无形的剪刀,要將他们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剪断。 苏晚身体一僵。 顾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將她拉近,在周围旅客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带著机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杂著他身上清洌的木质香,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仿佛要將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同带走,或者,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 周围的喧囂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苏晚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他同样急促的呼吸。 他终於鬆开她少许,额头抵著她的,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他的声音因为情动而沙哑,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没有问句,是陈述。是不容辩驳的宣告。 苏晚的眼睛瞬间红了。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故作轻鬆,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她能感觉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他的轮廓。 “顾沉……”她哽咽。 他却没给她回应的机会,飞快地从自己颈间解下一个东西,动作有些急切,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一条铂金链子,吊坠的形状很特別,像是行星运行的轨跡,交错环绕,中心镶嵌著一颗细小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著微光。 “这个,”他將带著他体温的星轨吊坠塞进她的手心,金属的冰凉与他皮肤的余温交织在一起,“我一直戴著。现在,你替我戴著。”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它会指引你回家的路。也是……我们的约定。” 苏晚紧紧攥著那枚吊坠,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心绪有了一丝著落。她抬头,泪眼朦朧地看著他。 “快去吧。”顾沉的声音恢復了一点平时的沉稳,但眼底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內心的波涛汹涌。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別误了飞机。” 此时的彼此,都那么的捨不得,但是却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我……”苏晚想说很多,想说她会想他,想说她会照顾好自己,想说她爱他。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 她转身,红著眼眶,一步一步走向安检通道。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上,不真实,却又沉重。手里紧紧攥著的星轨吊坠,是他锁骨处最贴近心跳的地方取下的贴身之物,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传递著属於他的温度和承诺。 她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顾沉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许久,他才慢慢鬆开,脸上是无法言说的疲惫与空茫。 那句“我们就结婚”,是他压抑了太久,在离別情绪催化下,脱口而出的真心。 身为影帝肩负著很多外界的眼光,从来没有女人让他如此著迷且一直地爱下去。 在娱乐圈结婚是最难跨越的门槛,此时的顾沉不得的那么多,没有苏晚的娱乐圈黯淡无光,他也没有闪亮的意义。 他不知道苏晚会怎么想,但他知道,他等不了了。两年,太久。他需要一个承诺,一个能让他安心等待的锚点。 苏晚走进安检通道,冰凉的机器,公式化的检查。她將星轨吊坠从手心转移到口袋里,贴身放好。金属的轮廓隔著衣料抵著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吊坠。 这是顾沉的期盼,是他的不舍,也是他对她未来最郑重的许诺。 洛杉磯,她来了。带著梦想,也带著一个男人的深情和一句“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的约定。 那张通往未知的船票,似乎更沉重,也更滚烫了 第157章 他国想他 洛杉磯的初雪悄然落下,细密的雪亲吻著校园里枫树红透的叶片。苏晚抱著厚重的剧本,快步穿过教学楼微凉的走廊。 “苏。”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不等她回头,一件带著淡淡咖啡香气的羊绒围巾轻轻覆落在她的肩头。杰瑞绕到她面前,他那双总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映著窗外的雪光:“《教父》片段分析课,教授布置的长镜头作业,我们组打算用手持摄影模擬主观视角,你觉得如何?”他的英文带著些许港式口音,某些单词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块正在融化的焦,甜而不腻。 苏晚拢了拢肩上的围巾,那份暖意驱散了些许走廊的寒气。“手持模擬主观视角?”她思索著,“挑战不小,但如果调度得好,会很有沉浸感。” 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顾沉的视频请求。 她心跳漏了一瞬,对杰瑞抱歉地笑了笑,走到稍僻静的角落接通。 屏幕那端,顾沉刚卸了妆的脸庞清晰起来,下頜处的胡茬比昨夜视频时更浓密了些,衬得他略显疲惫。他身后是喧闹的片场背景,助理正举著一件厚实的羽绒服,显然在等他。“洛杉磯冷吗?”他开口,声音透过电流,带著沙沙的杂音。 “不冷。”苏晚下意识摩挲著颈间围巾柔软的边缘,余光瞥见杰瑞站在不远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机屏幕,她將身体又侧了侧。“你那边……今天拍了雨中追车戏?”她留意到他发梢还有未乾的水汽。 屏幕里的人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几不可见地点头,接著忽然侧身,將助理递来的羽绒服直接披在了旁边一位瑟瑟发抖的群演肩头。“嗯。剧组明天转场去温哥华,接下来几天信號可能不太稳定。”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雪声切割得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和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苏晚的视线飘向走廊尽头的落地镜,镜中映出她和不远处杰瑞並肩而立的模糊倒影。她將颈间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小半张脸:“很好。教授还夸我的分镜设计有东方美学。”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鬆。 “那就好。”顾沉那边似乎更冷了,他缩了缩脖子,对著镜头呵出一团白气。片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人在催促。 “你快去忙吧,”苏晚抢在他之前开口,“我这边也要去小组討论了。” “下雪了,”他最后低声叮嘱,背景音几乎要將他的声音淹没,“记得添衣。”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世界仿佛也安静了一瞬。苏晚握著手机,指尖有些发凉。那句“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的约定,像一根细密的针,总在不经意间刺痛她最柔软的地方。 “这个吊坠,”杰瑞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指了指她因刚才揣手机而从口袋边缘露出的一小截链子,“很特別,像是星轨的图案。” 苏晚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熟悉的金属轮廓。星轨。顾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它会指引你回家的路。也是……我们的约定。” “是么?”苏晚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个朋友送的。”她没有看杰瑞,而是转向窗外,那里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模糊了远处的教学楼。 杰瑞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很有设计感。走吧,去图书馆討论我们的『教父』,爭取也让教授夸夸我们的镜头有独特美学。”他眨了下眼,语气轻鬆。 苏晚点点头,跟著杰瑞走向图书馆。羊绒围巾上属於杰瑞的咖啡香,与口袋里那枚星轨吊坠传递出的、属於顾沉的体温和承诺,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她垂眸,看著雪落在自己深色的外套上,很快融化。洛杉磯的冬天,原来也会这么冷。顾沉说温哥华信號不好,那接下来几天,是不是连这样断断续续的视频通话也成了奢望? “关於开场那个长镜头,”杰瑞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我想用一个从室外到室內的连续运动,通过环境音的变化来暗示权力中心的转移,你觉得……” 苏晚努力集中精神,参与到討论中。她回应著杰瑞的提议,提出自己的看法,思维在教父柯里昂的家族悲剧与手持摄影的晃动感之间切换。 只是,偶尔分神的一刻,她会想起顾沉那张带著胡茬的疲惫脸庞,想起他身后助理举著的羽绒服,想起他最后那句被风雪声切割的“记得添衣”。 他总是在照顾別人,却常常忽略自己。 討论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雪依然没有停。 “看来今晚会积雪。”杰瑞收拾著面前的资料,“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点热的?或者去校门口那家中餐厅,他们的酸菜鱼很地道。” 苏晚婉拒了:“不了,我还有些笔记要整理。你们去吧。” “那好吧,”杰瑞耸耸肩,“別熬太晚。明天见,苏。” “明天见。” 杰瑞离开后,苏晚独自在空旷的阅览室又坐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星轨吊坠,铂金的链身在她微凉的指间缠绕。吊坠中心那颗细小的碎钻,在阅览室柔和的灯光下,依旧闪烁著幽微的光芒。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星轨,指引回家的路。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机场告別时,顾沉將它从颈间解下,塞进她手心的画面。他的手指带著颤抖,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们就结婚。” 这句话,是支撑她独自在这里奋斗的动力,也是让她午夜梦回时,会忍不住掉眼泪的魔咒。两年,她默默在心里数著,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號码的简讯,內容很简短:“苏小姐,我是顾沉先生的助理小陈。顾先生让我转告您,温哥华这边雪势太大,剧组通讯设备受损,预计修復需要几天。他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视频,请您勿担心。他很好,也会按时吃饭添衣。” 苏晚看著那条简讯,反覆读了几遍。原来他最后的叮嘱,不仅仅是隨口说说。他总是这样,用最笨拙的方式,传递著最细致的关怀。 她將星轨吊坠重新放回衣袋,贴著胸口的位置。金属的轮廓隔著衣料抵著皮肤,带来一种踏实的触感。 她站起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外面的雪地映著路灯的光,一片洁白。她深吸一口校园里清洌的空气,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冰凉凉。 回家的路,约定。她会好好戴著它,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苏晚裹紧了外套,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踩著厚厚的积雪,走向宿舍。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第158章 不计后果的勇气 投影仪的光束切过昏暗的教室,在屏幕上投出动態分镜的初稿。 “地铁追逐这场戏,”杰瑞將列印出来的分镜稿推过课桌,红色的油性笔尖在密集的调度图上移动,最终停在“苏晚”的名字旁,画了颗小小的五角星,“高潮部分,女主角发现自己被引入陷阱,这里需要一个强烈的情绪爆发点。我建议你参考星尘里艾拉得知真相那场戏的微表情处理,那种从难以置信到绝望的层次感。” 苏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目光却被分镜稿页眉处的一个词条吸引——星轨。她微微一怔,那是顾沉昨夜视频时,隔著断续的信號,模糊说出的台词。他说:“宇宙中最稳定的关係,是相互环绕却不触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平静的思绪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抽出钢笔,笔尖在杰瑞画的那颗五角星旁,轻轻画了一道斜线,將五角星切割开。 “如果,”她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用手持摄影的轻微抖动,去模擬角色因恐惧和愤怒引发的心悸,会不会比单纯的面部特写,更能让观眾代入她的绝望状態?” 杰瑞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他侧过身,手肘撑在桌上,忽然凑近了些,深色的发梢几乎要扫过苏晚的手背。他的瞳孔在投影仪幽蓝的光线下,泛著一层剔透的琥珀色。 “苏,”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著一丝探究,“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苏晚握著钢笔的手指紧了紧,没有回应。 他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很多来美国学电影的人,都带著一股劲儿,想红,想出人头地。但你不太一样。”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你好像总是在躲著什么。” 躲吗?苏晚在心里问自己。她躲得,或许只是不想让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感,被轻易窥探。 课桌下的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苏晚垂眸,借著桌面的遮挡,点亮屏幕。是顾沉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他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山前,背景是灰濛濛的天。他穿著厚重的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只露出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镜头微微有些晃动,像是隨手拍下的。照片下配著一行字:“温哥华的雪,比洛杉磯的大。” 屏幕的光映著她微垂的睫毛。温哥华,雪。她想起他助理小陈发来的那条简讯,说剧组通讯设备受损。这张照片,大概是趁著信號稍微好些的时候发过来的。 苏晚打字的指尖在虚擬键盘上停顿了片刻。她原本想输入“想你”,那两个字在输入框里闪烁,像她此刻的心情。但最终,她还是逐字刪掉,换成了更稳妥的叮嘱:“注意保暖,別感冒。” 发送之前,她迟疑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相册,选中了她刚刚在分镜稿上隨手画下的那个草图——一颗被斜线切割的五角星。她將这张图片添作附件,一起发送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將手机重新锁屏,放回口袋。 “你在想什么?”杰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几分好奇。 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我在想,如果那个女主角,她內心最珍视的东西,像一颗星星,突然被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切割,她的反应,可能不仅仅是绝望。” “哦?”杰瑞的兴趣更浓了,“那会是什么?” “可能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苏晚慢慢说道,“一种在看清现实后,反而生出的,不计后果的勇气。”就像她自己,在机场听到顾沉那句“我们就结婚”时,心中涌起的,也是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杰瑞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片刻后,他拿起红笔,在苏晚画的那道斜线旁,打了个小小的问號。“有意思。我们可以试试这个方向。” 討论继续进行,但苏晚的心思却有一部分飘远了。她想著顾沉那张只露出半张的脸,想著他身后的风雪,想著那颗被切割的星星。他能看懂她的意思吗?那道斜线,是阻隔,也是一种破而后立的决心。 “关於追逐戏的节奏,”杰瑞的声音將她拉回现实,“我们需要在紧张感和信息量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观眾既要感受到主角的危在旦夕,也要明白她为什么会陷入这个境地。” “或许可以在追逐过程中,穿插一些极短的回忆闪回?”苏晚提议,“用主观镜头,碎片化的,暗示她过去的某个选择,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这个可以有。”杰瑞点头,“但要控制时长,不能拖慢节奏。”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苏晚觉得有些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消化那些翻涌的情绪。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杰瑞合上笔记本,“你的想法很有启发性,苏。下节课我们再细化。” “好。”苏晚应道。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了下来。苏晚没有立刻起身,她看著屏幕上静止的分镜画面,那颗被切割的五角星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想起顾沉那句“相互环绕却不触碰”。他们的关係,何尝不是如此?隔著遥远的距离,被各自的生活与责任牵绊,像两条独立的星轨,在浩瀚宇宙中,努力维持著彼此的引力。 那道斜线,是现实的阻隔,也是她內心不甘被这份阻隔磨灭情感的挣扎。她希望顾沉能懂。 手机屏幕再次短暂地亮了一下,没有新消息,只是系统通知。 她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钢笔,笔记本,还有那张画著切割五角星的分镜稿纸。她將稿纸仔细地夹进笔记本里。 走出教学楼,冷风扑面而来。天空中又开始飘起细密的雪,比白日里更急了些。洛杉磯很少下这样大的雪。 苏晚裹紧了外套的领口,雪落在她的头髮和肩膀上,很快融化,带来一丝冰凉的湿意。 她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慢慢走著。路灯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她踩在薄雪上发出的沙沙声。 那张被切割的星星的草图,是她此刻心情最真实的写照。期待,担忧,还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坚定。她不知道顾沉看到那张图会作何感想,但她希望,他能感受到她字里行间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被路灯映照得有些昏黄的天空。雪无声地飘落,像是无尽的思念。 两年之约,她会守下去。 苏晚將手插进口袋,摸到了那枚星轨吊坠。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继续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第159章 睡不著 高跟鞋的细跟倏地陷进厚软的地毯,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小心。”杰瑞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他適时伸出手,没有触碰她,只是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隨即自然地弯腰,替她握住了曳地的裙摆一角,避免她再次被绊倒。他的衬衫袖口向上翻折,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一个用墨水画的星轨图案,与她颈间的吊坠竟有几分相似。 苏晚认出那是她课上用的钢笔墨水顏色。他今天借了她的笔。 “苏!”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酒会相对柔和的背景音,一个记者举著话筒和录音笔,挤开人群冲了过来,身后的摄影师將镜头对准了她,“苏晚小姐,作为本届电影节唯一获得提名的亚洲导演,您此刻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镁光灯骤然亮起,刺得苏晚下意识眯了眯眼。 脑海中却闪过顾沉今早发来的视频。他套著一件洗得发旧的剧组羽绒服,缩在片场角落里,捧著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麵,背景里是忙碌的场工和一块写著第137次ng的场记板。 他吸溜一口面,含混不清地说:“等你拿奖那天,我去给你当司机。保证不迷路,技术过硬。” 那语气,熟稔又带著点孩子气的邀功。 “抱歉,苏需要休息。”杰瑞挺直身体,不著痕跡地將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分,用宽阔的肩膀隔开了大部分镜头。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苏晚的腰后,隔著薄薄的礼服布料,属於杰瑞的体温传递过来,带著一种类似加州阳光的乾燥灼热感。 他对记者说:“他们总爱问这种空洞的问题,不是吗?” 苏晚侧过身,避开了那道令人不適的强光,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垂在耳畔的珍珠耳钉。那是顾沉送的生日礼物,背面刻著她名字的缩写,“s.w.”。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远处吧檯。 调酒师正將一杯深蓝色的酒液倒入杯中,几片极薄的金箔在液体里缓缓沉浮,旋转,像宇宙深处坠落的星尘。酒单上写著那款酒的名字:星尘坠落。 像极了昨夜视频通话时,顾沉眼底映著屏幕的光。疲惫,却亮得惊人。 *** “咔!”导演喊停的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迴荡。 顾沉摘下脸上沾著假血浆的防爆眼镜,隨手扔给助理,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是连轴转的一天,骨头缝里都透著疲惫。 他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区,刚拿起手机,一条娱乐新闻推送就跳了出来。 纽约电影节提名酒会星光熠熠,亚洲独苗苏晚惊艷亮相 他点开,屏幕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晚。她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平日里素净的脸略施粉黛,在镜头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顾沉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 他的阿晚,总是这么耀眼。 然而,当他放大图片,看清苏晚身侧的男人时,那点笑意瞬间凝固。一个高大英俊的华人男子,穿著得体的西装,一只手护在苏晚腰后,姿態亲昵地替她挡开记者。 照片抓拍的角度,显得两人异常靠近。报导里还特意提了一句“苏晚与同为青年才俊的电影人杰瑞相谈甚欢”。 杰瑞? 顾沉皱起眉,一种陌生的焦躁感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四肢百骸。他想起苏晚提过这个名字,她的课程教授,很有才华。 可再有才华,也不代表可以那样碰她。 他烦躁地划著名屏幕,又看到一张苏晚低头,似乎在听那个男人说话的侧面照。她的耳钉在灯光下闪著柔和的光。 那是他送的。这个认知,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让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相互环绕却不触碰……”苏晚在雪地里画下的那颗被切割的星星,他看懂了。他以为自己懂了。 可现在,这条星轨旁边,是不是出现了另一颗更近的星? 他想起自己那句“等你拿奖那天,我去给你当司机”,此刻听来,多么苍白无力。 他连她的提名酒会都无法出席,只能在铺天盖地的报导里,看著她和別的男人並肩而立,接受眾人的瞩目。 “妈的。”顾沉低声骂了一句,抓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號码。 听筒里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法接通?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纽约现在应该是凌晨。她在睡觉。 这个认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但那股烦闷並未消散。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休息间里来回踱步。地上的菸头已经积了好几个。 “怎么了,沉哥?脸色这么难看?”助理小杨端著水杯进来,小心翼翼地问。 顾沉没说话,又拨了一遍苏晚的號码。依旧是无法接通。 “是不是……苏晚姐出什么事了?”小杨猜测。 “没事。”顾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有时差。” 他嘴上说著没事,心里却像是被猫爪子挠著一般。 那个男人是谁?他和苏晚是什么关係?苏晚为什么不接电话?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打开微信,点开苏晚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看到新闻了。 你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又觉得这样太质疑,刪掉。 重新输入:“酒会顺利吗?”太平淡。 再刪。 “睡了吗?看到回我电话。” 发送。 他將手机扔在桌上,屏幕亮著,对话框停留在最新发送的那条消息上。 他盯著那几个字,仿佛能盯出个结果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又被他点亮。 没有回覆。 顾沉拿起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冷风灌进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胸口那股鬱气却越积越重。 他需要做点什么,任何事,只要能让他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走到片场边缘,看著工作人员在拆卸布景。 “顾老师,还不休息?”场务主任路过,打了个招呼。 “睡不著。”顾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 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 第160章 被表白 洛杉磯的暴雨砸下来,毫无预兆。 水汽瞬间模糊了远处的霓虹,冰冷的雨点打在苏晚裸露的胳膊上,激起一阵寒意。 她刚从提名酒会的热闹中抽身,晚宴的喧囂还未散尽,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困在了街边。 “苏!”一把黑色的伞撑开在她头顶,隔绝了部分雨幕。杰瑞的声音有些急,他拉著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將她拽向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快进来,雨太大了。” 便利店的自动门滑开,扑面而来的是混合著速食与冷气的乾燥空气。苏晚的头髮湿漉漉地贴在颊边,水珠顺著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她有些狼狈,但更多的是对这场雨的无奈。 “还好这里有家店。”杰瑞鬆开她的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他额前的碎发也湿了,几缕不羈地垂著。 苏晚拢了拢头髮:“谢谢你,杰瑞。不然真要淋透了。”她对他印象不差,年轻,有衝劲,课堂上总能提出些新奇大胆的观点。 “我……”杰瑞似乎有些紧张,他避开苏晚的视线,目光在货架上游移片刻,忽然抽出一把长柄伞,伞面上印著疏朗的星芒图案。 “这个,送给你。”他將伞塞到苏晚手里,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轻鬆,“苏,我看过你所有的作品。每一部。” 苏晚握著伞柄,冰凉的触感让她回神。她看著伞面上的星芒,有片刻的怔忡。 杰瑞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有些飘忽,却又异常清晰:“它们有一种…破碎但又渴望完整的美。像…像那颗被切割的星星。” 苏晚心头微微一跳。被切割的星星。顾沉也懂。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杰瑞往前一步,便利店的白炽灯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苏,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 空气仿佛凝滯了一瞬。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声音,货架后製冷压缩机低沉地嗡鸣,都变得格外清晰。 苏晚看著他,这个比她小几岁的男人,眼神里是未经掩饰的热烈与真诚。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一些得体的,不那么伤人的话。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下意识地垂眸,屏幕上跳动著两个字:顾沉。 那两个字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此刻所有的雨雾与曖昧不明的气氛。苏晚的心臟猛地收紧,又在下一秒安定下来。 杰瑞还在说著:“我知道这很突然,但从我第一次看你的短片开始……” 苏晚没有犹豫,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她甚至没有给杰瑞一个抱歉的眼神,径直转身,朝便利店的门口走了两步,將那些未尽的话语隔在身后。 “餵?顾沉?”她的声音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电话那头传来顾沉略显沙哑,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紧绷的声音:“苏晚?你…还没睡?” “刚结束,”苏晚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瓢泼的大雨,“遇到大雨了,在便利店躲雨。”她没有提杰瑞,也没有提那句突兀的告白。那些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一个人?”顾沉的声音追问过来,依旧是那种她熟悉的,带著点霸道的关心。 苏晚的唇边泛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嗯。你呢?还在片场?” “收工了。”顾沉顿了顿,“你那边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多。”苏晚说,“你那边是下午吧?今天拍摄顺利吗?”她握著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著那把星芒伞的伞柄,伞面冰凉。 杰瑞站在原地,看著苏晚的背影。她微微侧著身,讲电话的语调温柔而专注,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便利店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那枚他曾在照片上见过的耳钉,在他看不清的角落,或许正闪烁著柔和的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不需要听清她在说什么,只需要看她接电话时那种全然的投入与转变,就足够了。 那颗被切割的星星,原来早就有了另一颗星,紧密的,完整的,相互辉映。他送出的这把星芒伞,在此刻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苏晚的声音还在继续:“嗯,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別太累。”她掛断电话前,又轻声叮嘱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顾沉,应该会因为她这句关心而稍微安心一些吧。 苏晚想,至於他之前那些没头没尾的微信,她隱约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此刻隔著电话和遥远的距离,她也无法深究。 她转过身,杰瑞依旧站在那里,脸上的热烈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失落。 “抱歉,杰瑞。”苏晚开口,声音恢復了平日的客气与疏离,“我得回去了。” 杰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係。苏,你…路上小心。”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伞,“这个,还是你拿著吧,雨很大。” “谢谢。”苏晚没有推辞,她確实需要一把伞。她朝杰瑞点了点头,推开便利店的门,撑开了那把星芒伞。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冷风裹胁著湿意吹来,苏晚却觉得心口一片熨帖。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迈步走进雨中。 杰瑞站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后,看著那个身影打著他送的伞,渐行渐远,最终匯入模糊的雨夜。 他慢慢低下头,看著地板上那些已经不太明显的水渍。 苏晚这个大姐姐,註定不会属於他。 苏晚一手打著伞,一手將手机贴在耳边,拨通了顾沉的號码。 电话很快接通。 “顾沉,是我。” 雨声淅沥,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怎么又打过来了?”顾沉的声音依旧带著那份沙哑,但紧绷感似乎消散了些许,换上一种探究的平静,“还没到酒店?” 苏晚用空著的那只手拢了拢被风吹到颊边的髮丝:“快了。 就是…雨声太大,有点吵,想听听你说话。”她选了个最无害的理由。 她確实想听他的声音,尤其是在他之前那些没头没尾的微信之后。 “嗯。”顾沉应了一声,苏晚几乎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情,或许是靠在沙发上,单手拿著电话,眉头可能还微微蹙著。 “你呢?”苏晚主动开口,“听你声音还是有点哑,片场收工后没好好休息?” “喝点水就好。”顾沉的回答很简单,隨即话锋一转,带著他特有的不容分说的关心,“你那边现在雨怎么样?一个人打伞,路滑,小心点。” “知道。”苏晚应著,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雨还是很大,雨点敲在伞面上声音很闷。不过还好,我走得很慢。” “便利店离酒店远吗?”顾沉追问,每一个问题都带著不放心。 “不远,几分钟的路。”苏晚说,“你之前…微信里那些话,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还是问出了口,不弄清楚,她这里也跟著不安。 第161章 他受伤了 一周倏忽而过。 剪辑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屏幕上的光影变幻。苏晚正在细致调整一组分镜,画面上是顾沉饰演的男主角,在瓢泼大雨中持枪转身,眼神凌厉。突然,一个新闻弹窗覆盖了整个屏幕,黑体加粗的標题扎眼——**顾沉拍戏骨折紧急送医,新片拍摄全面停摆**。 她握著的滑鼠“咔嗒”一声坠落在桌面,滚轮在光滑的表面上徒劳地惯性转动,映出她一瞬间血色尽失的脸。 手机在桌面剧烈震动,屏幕上“李姐”两个字跳动著,像一道急促的催命符。 苏晚深吸一口气,接通。 “国內媒体全炸了!你知道了吗?”李姐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充满了焦灼与难以置信,“团队那边嘴巴严得很,只说暂停拍摄,具体伤到什么程度,怎么治,一个字都不肯透露!顾沉工作室更是离谱,连个安抚性的声明都不发,你说这不是明摆著让人胡乱猜测,故意引爆谣言吗?” 苏晚的目光死死盯在新闻图片上,那是一张极其模糊的救护车侧影,红蓝光影刺得她眼睛发痛。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紧,乾涩。“他人呢?”她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在哪家医院?” “谁知道呢!”李姐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烦躁,“圈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传得最凶的是粉碎性骨折,还有人说伤到韧带,搞不好职业生涯都要受影响,甚至有人说要退役……晚晚,你这几天……联繫过他吗?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 电流的滋啦声在听筒里窜动,像无数细小的针尖扎著苏晚的耳膜。她猛地想起,顾沉上一次和她视频通话时,不经意间从宽鬆的袖口露出的一小块骇人的淤青。当时他轻描淡写,只说是“拍戏不小心擦伤,小问题”。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颤抖著指尖,在电脑通讯录里翻找,敲出顾沉助理小杨的號码。拨出。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彩铃,也不是忙音,而是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您拨打的號码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同样的结果。 小杨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几天前询问顾客作息的,下面是小杨客气的回覆。她尝试发送一条新消息:“小杨,顾沉他怎么样了?” 红色的感嘆號!无情地弹了出来——对方已將她拉黑。 怎么会?苏晚的指尖冰凉。工作室的人,为什么会拉黑她?除非……除非顾沉的状况,真的非常糟糕,糟糕到需要隔绝一切外界的探询,包括她。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晚晚?晚晚?你还在听吗?”李姐的声音將她从冰冷的臆测中拉回。 “李姐,”苏晚的声音艰涩,“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 “请假?这个时候?”李姐愣了一下,“你要做什么?国內现在乱成一锅粥,你……” “我订机票,马上回去。”苏晚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不清楚自己回去能做什么,但她无法坐在这里,隔著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在无尽的猜测和网络谣言中煎熬。 “回去?你能见到他吗?现在他那边肯定是铜墙铁壁,谁都见不著。”李姐的声音里带著不赞同,“你別衝动,晚晚。这种时候,你贸然出现,万一被媒体拍到,你知道后果吗?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苏晚说,声音却异常平静,“但我必须回去看看。”她无法想像顾沉一个人躺在医院,面对那些冰冷的器械和未知的伤情。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李姐沉默了几秒,重重嘆了口气:“你啊……机票我来想办法,你先冷静一下,別被人看出不对劲。工作室那边,我会帮你周旋。” “谢谢你,李姐。” 掛断电话,剪辑室里又恢復了死寂。屏幕上,顾沉雨中持枪的定格画面依旧,只是此刻看来,那份坚毅决绝,竟透出几分悲壮的意味。 苏晚盯著那张脸,心臟一抽一抽地疼。他之前那些没头没尾的微信,那些反常的沉默和沙哑的声音,原来並非她的错觉。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受了多少伤? 窗外,洛杉磯的暮色已经四合,风声呼啸,卷著乾枯的落叶狠狠拍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苏晚却觉得浑身发冷,那种寒意从心底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怎么也捂不热。 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有些不稳。她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和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木。 她想起之前在便利店外,杰瑞说“雨很大”。那时的雨,和此刻她心里的焦灼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顾沉,顾沉。 她默念著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之前电话里,他说在意那个电影节提名酒会上站在她身边的年轻人。她笑著安慰他,说那是学校的同学,是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杰瑞。他们聊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所有不安都已消散。 原来,真正的不安,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旁,没有丝毫犹豫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手机和钱包。 她要回去。立刻,马上。 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飞往国內的航班。 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著苏晚毫无血色的脸。通讯录里,那个被她千百遍摩挲、置顶又標记了星標的名字,依旧顽固地连接著冰冷的语音提示。连续七十二小时,每一次拨出,都是同样的结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刺痛似乎才能让她確认自己还清醒。 凌晨三点。 洛杉磯航站楼的电子屏无声闪烁,一行行航班信息滚动,像一串串催命符。她的手指悬在“確认购票”的虚擬按键上,迟迟没有落下。明天,教授有一场关键的长镜头实操课,她是小组核心,负责最复杂的部分。这个机会,她爭取了很久。可现在…… 她脑海里全是顾沉。顾沉在医院,顾沉可能很不好,顾沉的工作室拉黑了她。 放弃课程,意味著前功尽弃。可不回去,她怕自己会疯掉。 第162章 意想不到 “叮——” 一声突兀的门铃,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公寓內死寂的空气。苏晚浑身一颤,桌上的咖啡杯跟著晃荡,深褐色的液体漾到了杯沿。 谁?这么晚了…… 心跳骤然失序,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屏著呼吸,一步步挪到门边,贴上猫眼。 走廊的感应灯大概因为长久无人而熄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幽绿指示牌投下一点微弱的光。猫眼外的光影有些扭曲晃动,但那个熟悉的剪影——宽阔的肩膀,微卷的发尾,即使隔著一层鱼眼镜头,那份深入骨髓的冷冽气质也无法掩盖。 是他。 苏晚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极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怎么可能? 她几乎是撞开房门,力道大的门板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沉?” 声音出口,才发觉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颤抖。看清门外男人的瞬间,之前所有强撑的冷静、所有刻意的克制,轰然瓦解。骤雨般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顺著脸颊,滴落在下巴上,冰凉一片。 男人单手抄在深色风衣的口袋里,另一只胳膊……苏晚的视线死死盯在他胸前——他的左臂用厚实的医用绷带固定著,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吊著。他整个人看上去风尘僕僕,脸色比她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唇色也浅淡,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清她时,依旧锐利。 然后,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沉了下去。 他唇角却仍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想笑,却又没什么力气。“听说,”他的声音带著长途飞行特有的沙哑与疲惫,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有人想逃学?” 苏晚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她听见了,但大脑无法处理这些字句的含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吊著的胳膊,和他那苍白的嚇人的脸攫住了。 “你的胳膊……”她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想上前,想去碰碰他,却又怕弄疼他。那种无措和恐慌,比之前隔著太平洋猜忌时,更加强烈百倍。 顾沉的视线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抹试图扯出的淡笑也僵在了唇角。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他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试图让语气轻鬆些,却难掩那份虚弱。 “小伤?”苏晚猛地拔高了声音,眼泪流得更凶,“小伤需要工作室拉黑我?小伤需要你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顾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愤怒,委屈,心疼,后怕……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她不管他是不是病人,不管他是不是刚经歷长途飞行。 顾沉沉默了。他看著她,眼神复杂。那双总是带著几分漫不经心,偶尔又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还有一丝……狼狈? “先进去说,好吗?”他终於开口,声音低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外面冷。” 苏晚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堵在门口,公寓外的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她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侧身让他进来。 顾沉迈步进屋,动作间似乎牵动了伤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鬆开。 苏晚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略显蹣跚的背影,心臟又是一阵揪紧。他身上还带著外面深夜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那种味道,让她心惊肉跳。 “你……”她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无数的问题堵在喉咙口,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顾沉走到客厅中央,没有坐下,只是转过身,看著她。公寓里的暖气很足,但他苍白的脸色並没有因此缓和多少。 “我看到新闻了。”他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苏晚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电影节的提名酒会。你身边那个年轻人……” 苏晚一怔。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记得这件事?她之前电话里解释过,那是杰瑞,学校的同学。 “顾沉,”她打断他,声音因为哭过而沙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手……” “我的手没事。”顾沉说,语气不容辩驳,“医生处理过了。” “处理过了是什么意思?严不严重?你……” “晚晚,”顾沉看著她,眼神深不见底,“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没事。” 苏晚怔怔地看著他。他没事?他吊著一只胳膊,脸色苍白如纸,从国內飞了十几个小时,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然后告诉她,他没事? 这话,谁信? 她不信。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苏晚问,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嘲。 顾沉没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苏晚也看著他,看著他疲惫的眉眼,看著他紧抿的唇,看著他胸前那刺目的白色绷带。她忽然向前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吊著的那只胳膊的衣袖。 顾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疼吗?”她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顾沉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只完好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很凉。 “不疼。”他说。 苏晚抬起头,泪眼朦朧地看著他。 不疼。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混杂著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冷香,此刻钻入鼻腔,不再是熟悉的安心,而是令人窒息的恐慌。 她的手还贴在他冰凉的衣袖上,指尖微微颤抖。她向上,再向上,终於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不属於他手臂原本轮廓的物体——夹板。 凹凸不平,隔著厚实的冬衣和里面的绷带,依然能清晰感知。 苏晚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眼泪,刚刚才被她胡乱抹掉,此刻又爭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决堤一般。 “这是什么?”她声音发颤,指著他被固定的左臂,“这里面是什么?” 顾沉垂眸,看著自己被吊在胸前的手臂,沉默代替了回答。 第163章 怕分心 “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苏晚的脑子一片混乱,那些医疗剧里看来的词汇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是骨折吗?他们说的……粉碎性的那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著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 顾沉终於抬眼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还是归於平静。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抬起,想要为她拭去泪痕。 苏晚却偏头躲开了。 “医生说,”顾沉的声音低哑,像是砂纸磨过,“粉碎性骨折。” 轰—— 苏晚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她踉蹌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指尖隔著几层布料,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断裂骨骼的冰冷和狰狞。 “为什么?”她终於能发出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沉,你为什么要瞒著我?” 他明明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他出事。 顾沉的指腹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蹭过她眼下因连日担忧而泛起的青黑:“不想你分心。” “分心?”苏晚猛地抬高了声音,像只被激怒的猫,“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你的手都断了,我还有心情在这里做什么学业?” 她觉得荒谬,更觉得心寒。 “剧组的事情,我可以处理。”顾沉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你留在这里,完成你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 “你能处理?”苏晚几乎要气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你处理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弄成这样,然后一声不吭地飞回来,告诉我你没事?顾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她上前一步,想去碰他的伤臂,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他。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更加崩溃。 “我……” 顾沉还想说什么,玄关处却突兀地传来一声尷尬的轻咳。 咳。 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晚和顾沉同时转头看去。 杰瑞抱著一叠剧本,站在半开的公寓门外。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顾沉那只吊著的胳膊上,以及上面缠绕的厚厚绷带,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礼貌微笑,迅速转为错愕和不解。 三天前,他鼓足勇气在便利店对苏晚说出那些话时,苏晚告诉他,她的爱人远在万里之外的雪山拍戏。 可现在,这个应该在雪山上的男人,却带著一身深夜的寒气和浓重的消毒水味,出现在苏晚的私人公寓里,並且,是以这样一种……受伤的姿態。 苏晚脑中“嗡”的一声,所有的质问和委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她这才想起,之前和杰瑞约好,今晚要討论分镜脚本。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苏,”杰瑞的目光从顾沉的胳膊上艰难地移开,看向苏晚,带著几分探究和困惑,“这位是……” 他的话还没问完,一个平稳却带著不容置喙力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先生。” 顾沉开口,声线和他受伤前一样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苏晚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顾沉。 他什么时候…… 在她愣神的瞬间,顾沉那只完好的右手,已经悄然无声地揽住了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这个动作充满了宣示的意味。 杰瑞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看著顾沉揽在苏晚腰间的手,看著两人因这个动作而贴近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他握著剧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脑海中,忽然闪过苏晚曾经画过的一幅分镜草图的边角——一颗被凌厉斜线切割开的五角星,旁边用极细的铅笔轻轻標註了四个字:引力守恆。 那时他还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只觉得画面充满了张力。 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人,三种心思,沉默在公寓里蔓延。 苏晚感觉到腰间那只手的力度,以及从他掌心传来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温度。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想质问,最终却只是看著杰瑞苍白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杰瑞抱著剧本的手垂了下去,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轻鬆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原来是顾先生。”他低声说,目光再次落回顾沉的伤臂上,“你的手……” 顾沉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头,看著苏晚,语气平静:“先进来吧,外面冷。” 这话,是对杰瑞说的。 苏晚却觉得,他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对她施加无形的压力。 杰瑞的身体僵在门口,进退维谷。顾沉那句“先进来吧”,听似客气,却带著一种主人般的隨意,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怀里那叠厚厚的剧本,此刻像是千斤重担。 哗啦—— 一声轻响,是他试图调整姿势时,最上面几页固定不牢的纸张滑落,飘散在玄关的地毯上。其中几张,赫然是《教父》经典场景的分镜草图,线条凌厉,构图大胆。 苏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腰去捡。她不想让气氛更加尷尬。 “我来。”杰瑞也立刻蹲下,声音有些沙哑。 纸张散落的范围不大,苏晚的手指刚触到一张画满了密集分镜的a4纸,视线却被纸张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涂鸦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五角星,被几道隨性的弧线环绕,构成一个简易的星轨图案。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在同时,顾沉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片涂鸦上。玄关的灯光不算明亮,但他看得清晰。那星芒的画法,那弧线的走势,与他多年前送给苏晚的那条星芒吊坠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记得苏晚很喜欢,时常摩挲。 苏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將那张纸压下去。 “原来你说的『朋友』,是顾沉影帝。”杰瑞的声音很轻,他先一步拾起了那张带有星芒涂鸦的纸,指尖在旁边用铅笔標註的两个小字——星轨上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又迅速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沉。 第164章 陪陪你 “《星尘》剧本里,女主角艾拉对於星辰的执念,那段反覆出现的独白,『我的星,引我轨跡』……原来,是有现实原型的。”杰瑞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刚被证实的研究发现。 苏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剧本里的细节,她潜意识的投射,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顾沉面前,还是通过另一个男人的口。 “艾拉的幸运星,苏,你画得很好。”杰瑞將整理好的几页纸递还给她,连同那张带有星芒的。 顾沉的目光从那年轻人泛红的耳尖上掠过,受伤的左臂微微动了动,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他那只完美的右手,再次揽上苏晚的腰,比之前更用力,將她完全带入自己身侧,几乎是半拥的姿態。 “苏晚的剧本,自然是最好的。”顾沉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归属感。 苏晚感觉到腰间那只手的热度,隔著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她想挣脱,身体却不听使唤。 洛杉磯清晨特有的湿冷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漫进了楼道,带著一丝寒意。 杰瑞看著他们紧密相依的姿態,握著自己那叠剧本的手指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雾气似乎也钻进了他的肺里。 “时间不早了,”杰瑞忽然说,语气恢復了些许平时的爽朗,儘管听起来仍有些勉强,“我得先去学校了,上午有课。” 苏晚猛地抬头:“杰瑞,我……”她想道歉,为自己忘掉约定,也为眼前这混乱的局面。 “没事,”杰瑞对她摆了摆手,甚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剧本的事,我们下次再约。顾先生他……需要照顾。”他最后看了一眼顾沉吊著的胳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进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中,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公寓门被苏晚轻轻合上,发出咔嗒一声。 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顾沉。 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他身上清洌的寒气,再次清晰可见。 “我们谈谈。”苏晚转过身,终於鼓起勇气正视他。 顾沉鬆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那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动。“好。”他回答,然后补充,“先去吃饭,我饿了。” 苏晚看著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疲惫或是虚弱的痕跡,但他除了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神情依旧沉静。 “你的手……”她还是忍不住问。 “小伤。”顾沉说得轻描淡写,“路上说。” 公寓楼下的西餐厅,晨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侍者引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苏晚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杯黑咖啡。顾沉则点了一份包含煎蛋和培根的標准早餐。 等待上餐的间隙,两人都没有说话。苏晚搅动著面前的空杯子,思绪万千。 “怎么会突然回来?”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戏……” “出了一点意外,”顾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剧组暂时停摆,我正好回来处理些事情,顺便看看你。” “意外?”苏晚的心提了起来,“严重吗?就是你的手?”她看著他被固定住的左臂。 “不算严重,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顾沉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雪山天气恶劣,吊威亚的时候出了点小故障。” 苏晚无法想像那“小故障”是怎样的惊险。她只知道,他从万里之外的雪山片场,带著伤,出现在了她的公寓。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以为你……”她以为他还在努力拍摄,为他们的未来打拼。 “想给你一个惊喜。”顾沉放下水杯,看著她,“嚇到了?” 苏晚没有回答。惊喜?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惊嚇和措手不及。还有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疑问。 “这几天……很想你。”顾沉忽然说,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 苏晚搅动杯子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黑眸深邃,映著窗外的晨光,也映著她的脸。 她何尝不是。这几个月的分离,日日夜夜的思念,几乎將她淹没。尤其是在异国他乡,遇到困境的时候。 “我也是。”她低声回应,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早餐很快送了上来。培根的香气和咖啡的苦涩交织在空气中。 顾沉用右手熟练地切著盘中的煎蛋,动作优雅,丝毫看不出因为左臂受伤而有任何不便。 “洛杉磯怎么样?”他问,像是在閒聊家常。 “还好。”苏晚回答,“学校的课程很有意思,我也在准备自己的剧本。”她顿了顿,“就是……有点忙。” “《星尘》?”顾沉问。 苏晚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她似乎没跟他提过这个剧本的名字。 “猜的。”顾沉將一小块煎蛋送入口中,“艾拉的幸运星,画得不错。” 苏晚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试图压下那份窘迫。 “你和那个杰瑞……”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依旧。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问。 “他是我的同学,”苏晚解释道,“我们一起做课程作业,他……帮了我很多。”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顾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和杰瑞之间清清白白,但刚才那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顾沉,”她抬起头,决定把话说清楚,“我和他只是朋友,同学。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本来约了他討论分镜,但我忘了。” “忘了?” “嗯。”苏晚有些底气不足。 顾沉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吃著他的早餐。 苏晚看著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著一层看不见的膜。明明是朝夕相处过的爱人,此刻却生疏得厉害。 她想问他这几个月在雪山都经歷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想问他为什么用“先生”这个称呼对杰瑞宣示主权,更想问他,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或许,他只是累了。 餐厅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交谈声,刀叉碰撞声,匯成一片。 顾沉吃完了最后一口吐司,用餐巾擦了擦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晚问。 “养伤,”顾沉回答,“顺便,陪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专注而认真。 苏晚的心,因为他这句“陪你”,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第165章 漫步在校园 餐厅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送你回宿舍?”顾沉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不用,我想去教学楼那边,取一下落下的分镜稿。”苏晚说。 “我陪你。” 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两人走在大学里最著名的梧桐道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沉伸手,很自然地握住了苏晚的手。 他的右手掌心带著一层薄茧,乾燥,却比记忆中温暖许多。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挣开。她能感觉到路过的学生投来的视线,那些目光落在她身边这个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身上,带著探究和好奇。在国內,他是万眾瞩目的顶流影帝,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身形高大、气质出眾的亚洲男人。 一个只属於她的男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手还疼吗?”苏晚仰头看向他,视线最终落在他藏在卫衣里的左臂上。那里用专业的护具固定著,即便隔著布料,也能看出僵硬的轮廓。 顾沉低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微微扬起的唇角。 “骗你的。” 苏晚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著她瞬间变化的表情,才轻笑著补充:“是轻微骨裂,没到粉碎性。剧组怕影响进度,也怕媒体小题大做,故意放了烟雾弹。” 苏晚的脚步猛地顿住。 阳光、树影、远处学生的笑闹声,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刚才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她的心上。 骗你的。烟雾弹。 所以,她这几个月夜不能寐的担心,那些翻遍全网也找不到他確切消息的焦虑,那些被工作室拒之门外、被拉黑联繫方式的无助和恐慌,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一个为了不让她“分心”而设下的局? “所以工作室拉黑我、你连夜飞过来,都是为了隱瞒?”她的声音很轻,却带著压抑不住的颤抖。 顾沉握著她的手紧了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她的指节,试图安抚。 “怕你分心。”他说。 这个理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苏晚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分心?她在美国求学,准备自己的剧本,努力適应一个全新的环境。他觉得她会因为他的伤而分心,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將她彻底隔绝在外? 他凭什 “顾沉,”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分不清轻重、会给你拖后腿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沉没有鬆手,反而握得更牢,“苏晚,雪山的环境很复杂,我不想你担心。” “可你做到了。”苏晚抬起头,直视著他,“我不仅担心,我还很害怕。我怕你出事,怕我们就这么断了。你知不知道,联繫不上你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的黑眸里翻涌著复杂的情绪,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一个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 苏晚回头,看到她的同学简正抱著一本厚厚的剧本朝这边跑来。简有一头灿烂的金髮,性格像加州的阳光一样开朗。 简跑到跟前,先是热情地跟苏晚打了个招呼,隨即视线落在了顾沉身上,瞬间凝固。她睁大了蓝色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艷:“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国內朋友』?他好帅!” “国內朋友”这几个字,让苏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她確实是这么跟简介绍的,模糊,又保持著距离。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身边的顾沉却忽然动了。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越过苏晚的肩膀,將她耳边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轻轻別到耳后。动作亲昵,又带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然后,他对著一脸好奇的简,用清晰而標准的英文说: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简的热情和好奇。 苏晚能感觉到,简投向她的视线里,除了惊愕,还多了一丝探究和不解。她从未在学校里提过自己的感情状况,更別提“未婚夫”这种具有终极意义的身份。 空气凝固了几秒。 “午饭时间了,”苏晚率先打破沉默,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去餐厅吧。” 她没有看顾沉,也没有回应简,说完便径直朝前走。这个举动成功地將话题从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称呼上移开。 简愣了一下,隨即跟了上来,蓝色的眼睛在苏晚和顾沉之间来回打量,最终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对苏晚说:“你藏得太深了,苏!我以为你是个单身主义者。” 苏晚没有接话。 正午的校园餐厅人声鼎沸,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年轻人的活力。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简托著腮,看著对面的男人。他的左臂以一个固定的姿c势搭在桌沿,只用右手处理著餐盘里的一切。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依然优雅从容。 热汤被他用右手稳稳地端过来,放在苏晚面前。 简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嘆:“顾先生,你单手切牛排的样子,简直像电影里的特工。” 这句话提醒了苏晚。 她的视线落在他深色衬衫的袖口,那里,一截白色的医用绷带边缘露了出来,格外刺眼。他切牛排的动作很稳,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逞强。 这个词从苏晚心底冒出来。她忽然伸出手,隔著桌子按住了他正在用力切肉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烫,肌肉是紧绷的。 “別逞强。”她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顾沉的动作停下,他抬起眉,黑色的眼眸看向她。 第166章 舆论发酵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用另一只手,那只受伤的左手,拿起桌上的叉子,熟练地配合右手,將剩下的牛排切成了均匀的小块。 然后,他將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才淡淡开口:“以前在剧组,单手用铁锅炒菜都试过。这不算什么。” 又是这样。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將她所有的担忧都化解成小题大做。 苏晚收回手,心底那道被刺破的防线又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疼。她拿起叉子,却没有任何胃口。 简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试图活跃气氛:“哇哦,顾先生还会做饭?苏,你太幸福了!” 幸福吗? 苏晚垂下眼,看著盘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的牛排。每一块,都像他为她规划好的人生,妥帖,周到,却不问她是否需要。 嗡—— 手机在桌面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国內娱乐新闻的推送弹了出来。苏晚的指尖下意识地点开。 標题用加粗的黑体字,每一个字都像在叫囂—— **顾沉为陪女友弃剧组?知情人士曝新片停摆內幕**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点开正文,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剪影。清晨的公寓楼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正低头看著身边的女孩。儘管看不清脸,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今早的自己和顾沉。 照片的右下角,一个清晰的水印赫然在列:林梦可工作室。 林梦可又是她。 新闻內容极具煽动性,用“知情人士”的口吻,爆料顾沉在雪山拍摄期间“意外”受伤后,便以此为藉口停工,剧组因此陷入停摆。而他本人,则“不顾剧组损失,为爱远赴海外,私会神秘女友”。 字里行间,將他塑造成一个不负责任、恋爱脑的形象。而她,就是那个让他“玩忽职守”的“神秘女友”。 她几个月来的恐慌和焦虑,在此刻找到了一个荒谬的出口。原来外界看来,他不是失联,不是重伤,只是为了谈一场恋爱,连工作都弃之不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来了这里。见了她。 餐厅里的喧闹声仿佛被隔绝了。苏晚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著耳膜。 “怎么了,苏?”简看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看向顾沉。他正安静地看著她,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必须回国。” 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不像话。她將手机在桌上滑过去,屏幕正对著他。“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会影响到整个剧组。” 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现在,舆论替他们做了决定。 顾沉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只扫了一眼,那张模糊的剪影和刺目的標题並没有让他的表情產生任何变化。 他伸出右手,拿起手机。 苏晚以为他要仔细看內容,或者打电话给国內的团队处理。 但他没有。 他的拇指,只是在屏幕的侧下方轻轻一按。屏幕,黑了。 他將手机放回她面前,仿佛那条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的新闻,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垃圾简讯。 “下午的机票。” 他说。 车厢內,空气凝滯。 苏晚握著方向盘,视线胶著在前方无尽延伸的公路上。加州的阳光热烈,透过车窗晒在手臂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顾沉坐在副驾,沉默著。他没有看手机,没有打电话,甚至没有看她。他只是平静地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仿佛那场即將席捲他职业生涯的风暴,与路边一棵普通的棕櫚树无异。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让苏晚感到无力。 他总是这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態,將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从订餐厅,到切牛排,再到此刻,订下离开的机票。 他为她隔绝了所有的风雨,也隔绝了她选择的权利。 嗡—— 手机在储物格里再次震动起来。不是新闻推送,是简。 苏晚没有理会,但那震动固执地响著,一下,又一下,像在催促。她终究还是在红灯前停下时,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是简一连串的消息。 苏晚的指尖顿住。 电影明星。这个词此刻听来,无比讽刺。他確实是,一个正因为“私会女友”而可能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电影明星。 车內的冷气开得很足,苏晚却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看著简那些热情洋溢、毫无心机的文字,几个小时以来积压的情绪,忽然找到了一个扭曲的宣泄口。 绿灯亮起。 她没有立刻开车,而是解开安全带,倾身將手机屏幕转向顾沉。亮著的屏幕上,简的头像和那些夸张的问句一览无遗。 “她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羽毛,带著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这句陈述,指向简,也指向林梦可,指向所有將他视为遥远星辰的人。 顾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没有去看那刺眼的手机屏幕,而是落在了她的脸上。准確地说,是她泛红的耳尖。 “那你呢?”他问。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我?” 她想说什么?说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因为你而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和自责?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让事情变成这样? 可所有翻涌的质问,在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都梗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向前倾身。 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很轻,却带著不容抗拒的温度。苏晚的身体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有没有吃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气息拂过她的眉心。 苏晚猛地別过脸,重新看向前方的道路,心臟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攀升。 “胡说什么。”她重新发动车子,声音绷得很紧,“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是。” 一只手伸过来,用指节轻轻扳过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带著一种无法挣脱的力道,逼著她与他对视。 “简的眼睛,从餐厅开始,就总盯著我的手。” 苏晚愣住。他的手? “我的手只牵你。”他的声音混著引擎的低鸣,穿透耳膜,一字一句,低沉却清晰,“而且——”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一枚素圈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款式简单,没有任何哨的纹路,在车內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泛著沉静的光泽。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第167章 装成已婚人士 她盯著那枚戒指,感觉像被人当头一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在餐厅,在公寓,她只顾著看他的脸,看他的伤,看那条致命的新闻,却从没注意过他的手。 “装成已婚人士,”他看著她震惊的表情,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自动屏蔽桃。”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的解决方式。不动声色,釜底抽薪。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用一个虚构的身份,一道无形的屏障,去应对那些他根本不在意的“桃”。 这很深沉。周到,妥帖,强大到令人窒息。 苏晚忽然觉得很可笑。她在这里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简而情绪失控,为了那条新闻而方寸大乱,他却早已云淡风轻地布好了局。 她像个上躥下跳的小丑,而他,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该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是该感谢他的“用心良苦”? “戴了很久。”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解释,“在你来之前。” 洛杉磯国际机场的vip候机室里,空气凝滯。 那枚素圈戒指,像一道无形的结界,横亘在两人之间。苏晚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脑海里反覆回放著车內那一幕。他的解释,他的戒指,他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掌控力。 每一种,都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候机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是顾沉的助理,小杨。 “顾先生。”小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著一股焦灼。他將一份文件递到顾沉面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 苏晚下意识地抬起头。 “林梦可团队买了二十个热搜。”小杨的语速极快,像在匯报军情,“通告口径很统一,全部指向您『滥用特权,为爱弃组』。” 顾沉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苏晚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细微的褶皱,像一根针,扎在苏晚的心上。 她刚刚还在为了一个虚构的身份而耿耿於怀,为了他滴水不漏的防备而感到刺痛。可现在,一场真正的、针对他事业的风暴,已经来了。 她的那些情绪,在这场风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公关方案。”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陈述。 “已经启动了。”小杨立刻回答,“剧组方会出面澄清您是正常请假,並且所有关键镜头都已拍摄完毕。但……” 他顿了顿,脸色更难看,“对方手里有您进出医院的照片,还有您公寓的照片。虽然没有拍到苏小姐您,但他们引导的方向是,您所谓的『急事』,就是谈恋爱。” “无稽之谈。”顾沉翻看著文件,语气冷淡。 “三人成虎。”小杨说,“现在网上已经开始攻击您的敬业態度,说您恃宠而骄。二十个热搜同时引爆,后面资本的痕跡太重,我们压一个,他们上两个,很难处理。” 顾沉没有再说话,只是盯著屏幕上的公关预案,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一分。 苏晚看著他。 看著他被推上风口浪尖,看著他独自面对这场精心策划的舆论谋杀。而这一切的源头,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 那个“为爱弃组”的“爱”,指的就是她。 她算什么?一个需要他戴上戒指来“屏蔽”的麻烦,一个让他背上“不敬业”骂名的源头。 心底那道因为戒指而產生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忽然被一种更尖锐的情绪刺穿。 她不能再像个小丑一样,只顾著自己的自尊和委屈。 他为她筑起高墙,抵御那些他不屑一顾的“桃”。那她,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苏晚忽然伸手,按住了他正在滑动屏幕的手背。 顾沉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她。 “我陪你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候机室里,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顾沉看著她,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你的课程——” “比不过你的事业重要。”苏晚打断他,语气里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迎著他的视线,一字一句,“而且,我要当面告诉那些媒体。” “告诉他们什么?” “你不是『为女友弃剧组』。”她的指尖微微收紧,隔著布料,能感觉到他手背的温度,“你是带著伤,坚持拍完了所有关键镜头,才在医生的建议下,回国休养。” 她要亲手撕掉那些人贴在他身上的標籤。 他可以不在乎,他可以云淡风轻地解决一切。 但她不能。 她不能眼睁睁看著他,因为她,而被这样污衊。 顾沉凝视著她眼底的光,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和疏离,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半晌,他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礼貌的、疏离的笑,也不是那种带著安抚意味的笑。是一种发自內心的,带著些许无奈,又夹杂著难以言喻的暖意的笑。 他反手,握住她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然后,从西装內侧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两张纸片,被他用两根手指夹著,递到她眼前。 是登机牌。 苏晚的呼吸停住。 票面上清晰地印著洛杉磯—上海的字样。起飞时间,就是一小时后。 航班號,座位號……完全相同的航班,紧紧相邻的两个座位。 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並排印在一起。 “早就备好了。” 他的声音很低,混著远处传来的机场广播,穿透耳膜。 苏晚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在她为了那枚戒指而胡思乱想,在他和小杨討论著公关危机,在她下定决心要陪他回去的这整个过程里……这两张机票,就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 他早就料到了。 不,他不是料到她会做这个决定。 他是篤定。 他肯定她会站在他身边。 顾沉没有鬆开她的手,而是將她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按在了他自己的左胸口。 隔著薄薄的衬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那颗失控的心臟上,让一切喧囂都平息下来。 “有你在,”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低沉却清晰,“舆论才不会歪成马里亚纳海沟。” 小杨站在一旁,默默地退后了两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那枚素圈戒指,依然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在灯光下泛著沉静的光。 只是这一次,苏晚觉得,它不再是一道鸿沟。 而是一座桥。 第168章 安检口 洛杉磯国际机场的安检口,苏晚的手指勾著顾沉的袖口,迟迟不愿鬆开。 他的袖口之下,医用绷带的边缘,透出一点崭新的淤青。是昨夜她翻身时不小心碰到,让他闷哼了一声的那个地方。她的心也跟著那片淤青,钝钝地疼。 “一年。”她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睫毛上未乾的泪出卖了她,“我完成学业就回去,你不许偷偷接危险的戏。”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幼稚。她知道他的工作有整个团队在运作,轮不到她一个外行来置喙。可她控制不住。 顾沉的拇指摩挲著她的指节,那里的皮肤又凉又软。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敷衍。 “我的团队会做最专业的风险评估。”他回答。 “我不是在跟你討论风险评估!”苏晚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声音也抬高了些,“顾沉,我在跟你说你的身体,你的手!” 他那只手,是握著手术刀救过人命的手,是写出过惊艷剧本的手,现在却缠著碍眼的绷带,连握紧一个杯子都费力。 周围有旅客投来好奇的视线。顾沉却毫不在意。他只是安静地看著她,任由她的情绪宣泄。他的沉默比任何反驳都更有力量,让苏晚的怒火无处安放,最后只能化为更深的无力感。 前往上海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远处传来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像一把精准的剪刀,剪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可以拖延的时间。 顾沉忽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那个吻很轻,带著一丝凉意,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皮肤上。 “你的星轨手链,我放在枕头底下了。”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住。 那条手链,是她最敬重的导演留给她的遗物。在决定来洛杉磯之前,她亲手把它戴在了顾沉的手腕上,那是她当时能给出的,最珍贵的信物。她把自己的过去和信念,一併交给了他。 现在,他把它留下了。 不是还给她,而是放在了她的枕头底下。放在那个属於她最私密、最柔软的角落。 他把她的信念,还给了她。却又用这种方式,把一份属於他的牵掛,牢牢地钉在了她的生活里。 鼻尖瞬间酸涩得厉害,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昨晚的爭执还歷歷在目。 当小杨拿著改签好的、只有顾沉一人名字的机票进来时,苏晚的大脑是空白的。 “为什么?”她问他,手里还攥著那两张並排的,已经作废的登机牌。 “苏晚,”顾沉坐在沙发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种属於决策者的、不容分说的气场,“你留在这里,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我不懂!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回去帮你澄清!” “怎么澄清?”他反问,每一个字都敲在现实上,“以什么身份?一个为了所谓的『恋爱脑』就放弃藤校进修机会的女主角?这只会让舆论的火烧得更旺。所有人都会觉得,你被我拖累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一个独立、清醒,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的女主角,会让所有不实言论不攻自破。你的存在,你的学业,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它能证明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也没有耽误你。” 苏晚哑口无言。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他考虑的不是他自己会不会被骂,而是她会不会被拉进这趟浑水里,被贴上“恋爱脑”“菟丝”的標籤。 他为她筑起的高墙,不止用来抵御那些“桃”,也用来抵御他自己掀起的风暴。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因为她发现,她想为他做的那些事,他早就替她想到了更好的解决方式。她那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在他周全的保护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思绪被拉回现实。 顾沉鬆开了她的手,转身。 “照顾好自己。”他的背影对著她,声音隔著机场的嘈杂,有些失真。 “你也是。”苏晚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她看著他走向安检通道,將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那个高大的、清瘦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没有丝毫留恋。 他没有回头。 苏晚就站在原地,一直看著,直到那个身影混入人群,再也分辨不出。 她忽然想起他西装內侧口袋里的那两张登机牌。那个被他小心收好的,属於她的位置。 並排的座位號,像两颗固执的星星。 即便隔著浩瀚的银河,也要在看不见的轨道上,维持著永恆不变的引力。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还残留著他唇瓣的触感。 洛杉磯的清晨六点,太平洋的风是冷的。苏晚手机屏幕上的中文,却滚烫得像烙铁。 热搜榜单几乎被同一个名字屠戮殆尽——顾沉。 词条后面的缀词,从爆变成了可怖的紫黑。 顾沉耍大牌、顾沉恋爱脑、顾沉隱婚 每一个標籤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插进他用二十年声誉筑起的城墙。十万条辱骂和揣测,在短短几小时內,將那座城墙腐蚀得千疮百孔。 营销號统一用了那张在机场被抓拍的模糊照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素圈戒指的反光成了唯一的焦点。配文极尽煽动之能事:“顶流影帝的双面人生:是敬业还是谎言?” 苏晚的指尖划过屏幕,点开了一条新的爆料。 林梦可工作室放出知情人录音 录音里,经过处理的男声带著愤愤不平的语气:“……非要改档期,说要陪女朋友过纪念日,大雪封山导演有什么办法?只能硬著头皮拍,结果呢?三个场景,两个灯光,全冻伤了送医院,现在还有一个在重症监护室……” 录音的背景里,夹杂著救护车的鸣笛声,真实得令人窒息。 苏晚的指节,一寸寸收紧,用力到泛出死一样的白色。 那场雪山戏,她记得。 当时顾沉为了挡住一个从高处滑落的灯架,后背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缝了七针。为了不耽误进度,他穿著厚重的戏服,咬牙拍完了所有近景。是导演坚持让他休息,才把远景和群戏推后了三天。 哪里是为了什么纪念日。 又何来什么工作人员重症监护。 彻头彻尾的谎言,却被精心包装成了刺向他心臟的最锋利的武器。 手机嗡地一声震动,屏幕上跳出“李姐”两个字。 苏晚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姐焦灼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晚晚,新闻你都看到了?我警告你,一个字都別在社交媒体上说!什么都別做!” “李姐,”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著金属刮擦般的质感,“他工作室为什么不澄清?那段录音是偽造的。” “澄清?怎么澄清?”李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像一根被绷到极限的弦,“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藤校的进修生,还是顾沉的『緋闻女友』?你站出去,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定义为『洗白』!只会坐实他为了你因私废公! 第169章 休学申请 苏晚攥著手机,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冰冷的机身。 李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属於金牌经纪人的、不近人情的理智,却更加清晰:“晚晚,听姐一句劝。他费了那么大劲把你送出去,就是为了让你和这场风暴隔开。你现在是安全的,你的履歷是乾净的。別把自己搭进去。” “安全?”苏晚重复著这个词,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的笑意,“他一个人在漩涡中心,我在岸上,这叫安全?” “这叫理智!”李姐几乎是在吼了,“他工作室的公关电话快被打爆了!品牌方在观望,资方已经派人去剧组接触备选演员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懂不懂?你回去,除了跟他一起沉船,没有任何用处!” 苏晚沉默了。 她想起在机场,顾沉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种属於决策者的、不容分说的气场。 他说:“一个独立、清醒,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的女主角,会让所有不实言论不攻自破。” 他说:“你的存在,你的学业,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可他算错了一步。 舆论这把火,从来不讲逻辑。它只负责燃烧,把一切烧成灰烬。 她的优秀,她的独立,在此刻,反而成了刺向他的另一把刀。 看啊,那个女人多么光鲜亮丽,在美国顶尖学府深造。而那个为她神魂顛倒的影帝,却在国內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哪里是“最有力的证据”,这分明是“忘恩负义”的铁证。 “李姐,”苏晚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手上的戒指,你知道来歷吗?” 李姐愣了一下:“什么戒指?” “一枚素圈戒指。”苏晚的视线落在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上,“在机场,我问他为什么戴著。他说,为了『自动屏蔽桃』。” 李姐那边没了声音。 苏晚继续说:“那不是什么婚戒,那是我在路边摊三十块钱买的。他说戴上,那些想炒作的女明星就不会来烦他了。” “……所以呢?”李姐的声音里透著一丝不解。 “所以,他以为那是一面盾牌,可以挡住外面的鶯鶯燕燕,保护我。可现在,那面盾牌被他们夺过去,变成了捅向他自己的长矛。” 苏晚站起身,走到公寓的落地窗前。洛杉磯的晨曦正一点点漫上来,將整座城市染成温暖的金色。可她只觉得冷。 “他为我筑起的高墙,不止用来抵御那些『桃』,也用来抵御他自己掀起的风暴。他把我推到墙外最安全的地方,然后一个人,站在风暴中央。”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他以为这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但他错了。” “一个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的女主角,救不了一个被污衊为『恋爱脑』的影帝。恰恰相反,她的光芒越盛,就越能反衬出他的『愚蠢』和『沉沦』。” “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拖累了他。而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用声誉和前途换来的安寧。他们会说我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个踩著男人上位的菟丝。” 李姐彻底说不出话了。她被苏晚这番冷静到残忍的剖析,惊得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晚晚,你……” “李姐,他想错了。我也想错了。”苏晚打断她,“我们都以为,分开是最好的保护。现在我才发觉,我的在场,才是唯一能戳破所有谎言的利刃。” “你想做什么?你回来也改变不了……” “谁说我要回去了?”苏晚反问。 她的目光穿过玻璃,投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是东方,是风暴的中心。 “澄清,不一定非要站在他身边。” “以什么身份?”李姐下意识地重复了顾沉在机场问过的话。 苏晚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了枕头底下那条星轨手链,想起了他小心收好的、並排的两张登机牌。 然后,她给出了一个全新的答案。 “以一个当事人的身份。以那个被他『金屋藏娇』、被他『耽误前程』的女主角的身份。”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要开一场记者会。就在洛杉磯。”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没有再等李姐的回答,她掛断了电话。 她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敲下了一行字。 洛杉磯华人记者协会联繫方式 洛杉磯的阳光透过行政办公室的百叶窗,在苏晚面前的休学申请上投下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线。 签字笔的滚珠在纸面上留下最后一道印记,利落,没有丝毫停顿。对面的教务长,一个严谨的白人老头,推了推眼镜:“苏小姐,我需要再確认一次,你確定要终止学业,而不是选择休假?” “我確定。”苏晚將笔放回笔筒,动作平静。 “你的导师对你评价很高,他说你是他近十年来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就这样放弃,非常可惜。”教务长试图做最后的挽留,语气里带著程序化的惋惜。 “可惜的不是我。”苏晚站起身,没有再多做解释。 她回到教室收拾个人物品时,杰瑞走了过来。这个金髮碧眼的男孩是她长镜头项目的小组成员,此刻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焦躁。 “嘿,苏,你去哪了?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他看见她正在清空储物柜,动作一顿,“你在干什么?明天就要交作业了。” 苏晚將几本专业书垒在一起,隨手放在一旁,准备留给下届的学生。 “我不交了。” 杰瑞的音量拔高了一些:“什么叫不交了?你疯了吗?韦恩教授的课,最终成绩百分之六十都看这个作业,你现在放弃?” “嗯。” 这个轻描淡写的音节像一根刺,扎进了杰瑞的神经。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著牙说:“苏晚,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镜头我们准备了多久?你设计的那个调度方案有多牛?只要拍出来,它就能进今年的学院影展!这是你我的履歷上最光彩的一笔!” 他不懂,这个平时在片场比谁都拼命、为了一个光影细节能跟教授爭到面红耳赤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这一切。 苏晚停下收拾的动作,抬头看他。 她的眼神很静,静得让杰瑞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杰瑞,那只是一个作业。” “那不是作业!那是作品!是我们的未来!” “未来?”苏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一个陌生的单词。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分镜稿,塞进杰瑞怀里。纸张的边缘因为反覆翻看已经有些捲曲。“这是我的部分。” 杰瑞下意识抱住,那上面密密麻麻画著她对每一个镜头、每一秒节奏的构想。 “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他问,语气里终於有了一丝挫败。 第170章 计划提前 “去拍一部真正的作品。”苏晚拉上背包的拉链,“我有更重要的事。” “比你的前途还重要?”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把那叠分镜稿往他怀里又推了推:“帮我保管。”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杰瑞抱著那叠稿纸,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衝动。 她是在告別。 从公寓到机场的路,苏晚没有联繫任何人。李姐没有再打来,顾沉那边更是不会有任何消息。世界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网络上沸反盈天的风暴,一半是她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沉默的棕櫚树。 她只带了一个背包,一台电脑,一部相机。像是去进行一场最简单的旅行。 飞机进入平流层,巨大的轰鸣声隔绝了尘世的喧囂。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吊坠,是星轨手链上的一部分。在机场混乱中被扯断后,她只来得及捡回这一小片。 冰冷的金属稜角硌在掌心,触感尖锐而清晰。 她想起无数个拥抱。想起她每次將脸埋在他颈窝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抵在他削瘦的肩胛骨上。那里的骨骼形状,就如此刻掌心的吊坠一样,坚硬,硌人,却构成了他最真实的轮廓。 媒体和公眾口中的那个顾沉,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符號,一个面目模糊的“恋爱脑”。他们用“沉沦”“愚蠢”来定义他,將他的一切行为简化为最不堪的揣测。 没有人记得,他站在领奖台上时,眼里的光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关心,他在片场熬过多少个通宵,才换来一个被认可的镜头。 他们只看见一面被无限放大的哈哈镜,镜子里的人影扭曲、滑稽。而始作俑者,却躲在镜子后面,享受著安全的庇护。 不。 不能是这样。 苏晚收紧手指,金属的尖角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要走到镜子前面去。 她要亲手把那面镜子,砸个粉碎。 空乘人员推著餐车经过,礼貌地询问她是否需要餐饮。 “需要。一杯黑咖啡,不加。”她的声音在轰鸣的背景音里,显得异常清楚。 热气氤氳的咖啡送到手上,她没有喝,只是用温度暖著冰冷的手指。然后,她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网,她打开了一个离线文档。 上面是她昨晚连夜整理出的所有资料。 从顾沉出道至今的所有作品年表,获得的奖项,合作过的导演与演员的公开评价。 到这次“戒指事件”爆发后,所有主流媒体的报导標题,关键意见领袖的博文截图,以及舆论发酵的时间线。 她一行行地看下去,脸色比窗外的云层还要苍白。 她看见有人分析,说顾沉是为了给她铺路,才不惜自毁长城,用这种“黑红”的方式为她未来的作品预热。文章写得“有理有据”,將他的牺牲描绘成一场处心积虑的商业算计。 她还看见有人翻出她学生时代的作品,称讚她“野心勃勃”,早就规划好了一条“登天之路”,而顾沉,不过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块垫脚石。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踩著男人上位的菟丝。 这些標籤,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原本是衝著她来的。却被顾沉一个人,用后背尽数挡下。血肉模糊,还要回过头对她说,別怕,墙外很安全。 苏晚移动滑鼠,在文档末尾敲下一行字。 记者会流程 第一项:出示证物。 她想到了那两张並排的登机牌,想到了那枚三十块钱的素圈戒指,甚至想到了这条断掉的星轨手链。 不,这些都不够。 这些私人的信物,一旦公之於眾,只会坐实“恋爱”的事实,將他“不清醒”的罪名钉得更死。那不是澄清,那是火上浇油。 她刪掉了那行字。 她的身份,不是他的“女友”,而是那个“被耽误前程的女主角”。 那么,一个前程远大的女主角,最该做的是什么? 是拿出自己的作品。 苏晚的指尖停在键盘上。她想起了杰瑞抱著的那叠分镜稿。 那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是她敲开好莱坞大门的钥匙。可现在,它静静地躺在几千公里外的教室里。 飞机广播里传来机长沉稳的声音,通知飞机即將在四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苏晚关掉电脑,將星轨吊坠重新放回口袋。 她靠上椅背,闭上了眼睛。 抵达,只是开始。 电视屏幕的光,映著林梦可扭曲的脸。 记者会现场的混乱,像一场无声的闹剧。李哲被同行围堵得像一只困兽,闪光灯每一次亮起,都像是在抽打他惨白的脸颊。胜利者是苏晚,她安静地站在风暴中心,孑然独立,却掌控著全场。 林梦可盯著屏幕里那个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昂贵的真皮沙发扶手,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 贏了? 不,这不算贏。这只是让她从泥潭里,又爬了出去而已。 凭什么? 凭什么她苏晚总能这样化险为夷?凭什么顾沉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断掉的骨头……林梦可的胸口剧烈起伏,那不是心疼,而是嫉妒,是烧心的恨意。她付出那么多,小心翼翼地布局,换来的却是苏晚更耀眼的光环。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梦可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號码。电话接通得很快,那边甚至没有一句问候,只有一片死寂的等待。 “计划提前。”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著刻骨的怨毒,“把那份文件发给深空娱乐周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阴测测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著生锈的铁皮。“林小姐,你確定?那份东西一旦曝光,顾沉那边固然麻烦,但顺著线索查下来,你恐怕也乾净不了。” “我不在乎。”林梦可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我要他们一起掉下去。” “嘖。”男人似乎咂了咂嘴,“为了毁掉一个人,连自己都肯搭进去。我该说你痴情,还是说你愚蠢?” “少废话!”林梦可低吼,“就告诉周刊那边,顾沉利用『寰宇科技』的职务之便,动用公司伺服器资源,为苏晚大规模刪除黑料,进行舆论操控。” “这可是重磅炸弹。”男人的语气里透著兴奋,“商界新贵插手娱乐圈,还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一旦坐实,他的公司信誉和个人前途,都会受到毁灭性打击。” 林梦可的脸上终於浮现出一抹快意的笑容,病態而疯狂。“我就是要他万劫不復。” “好,听你的。”男人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林小姐,尾款该结了。这次的活儿,风险可不小。” “事成之后,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第171章 要诛心 她掛断电话,手机被重重地摔在羊毛地毯上。房间里恢復了安静,只有电视里记者们嘈杂的追问声还在继续。林梦可缓缓走到落地镜前,看著镜中那个双眼泛红,面容因嫉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自己。 凭什么她可以全身而退? 凭什么她能得到顾沉毫无保留的保护? 那个男人,是她先看上的。那个位置,也本该是她的。苏晚,不过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窃贼。 她对著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开口,像是在发誓。 “苏晚,你抢走的一切,我要你连本带利,加倍奉还。” …… 半小时后,深空娱乐周刊总编办公室。 主编王涛的烟一根接一根,整个房间烟雾繚绕。他盯著电脑屏幕上刚刚收到的匿名邮件,眼睛里放著狼一样的光。 邮件內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和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 顾沉,寰宇科技ceo,为艺人苏晚,动用公司资源,操控舆论。证据在內,信不信由你。 “查了没有?来源安全吗?”王涛头也不抬地问。 他对面,技术部的年轻组员脸色有些发白,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查了,对方是高手,用了好几个海外跳转,ip位址根本追不到。文件本身……乾净,没有病毒。” “那就解压。”王涛的命令简短有力。 密码输入,文件解压。 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日誌和几段伺服器后台的操作录屏,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寰宇科技內部伺服器的后台日誌?”技术员的声音都变了调,“天吶,这怎么可能搞得到?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多个ip位址,在过去三个月內,集中刪除所有与『苏晚』、『黑料』、『潜规则』相关的词条和帖子……刪除指令的来源,权限等级非常高。” 王涛凑了过来,死死盯著屏幕。“能確认是寰宇的伺服器吗?” “八九不离十。”技术员放大了一段录屏,“看这个ui界面和后台架构,绝对是他们公司內部自用的系统。还有这个操作员id……gc-001。gc,顾沉?” 王涛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做媒体这么多年,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明星八卦,这是把一个冉冉升起的科技新贵,拉下神坛的惊天丑闻。顾沉是谁?华尔街归来的金融天才,放弃投行高薪回国创业,寰宇科技在他的带领下,短短两年就成了行业独角兽,正准备下一轮融资,估值百亿。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为了一个女明星,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这个故事,太劲爆了。 “老王……”旁边的副主编也凑了过来,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敢发吗?得罪了顾沉,我们周刊以后……” “发!”王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菸灰缸嗡嗡作响,“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著!我们是媒体,媒体的天职就是报导真相!” 他嘴上说著“真相”,眼睛里却全是压不住的兴奋和贪婪。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观眾相信什么。”王涛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燻黄的牙,“把这些日誌截图,找两个专家『解读』一下,录屏剪辑得要有衝击力。標题……標题要够狠,要诛心!” 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顾沉为爱滥用职权』?太软了。” “『商业巨子与女明星背后不为人知的交易』?太俗。” 王涛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叫——神坛跌落:顾沉的商业帝国,为苏晚一人倾塌。” 他一字一顿,敲定了这个標题。 “再配上苏晚今天在记者会上那张清冷高傲的脸,和顾沉在机场戴著戒指的照片。告诉所有人,那不是什么敬业,也不是什么道具,那是一场用百亿公司做赌注的豪赌!而苏晚,就是那个让赌徒输掉一切的女人!” 整个编辑部,瞬间陷入一种疯狂的忙碌。 …… 保姆车里。 气氛终於不再那么紧绷。 经纪人李姐拿著手机,激动得脸都红了。“贏了!苏晚,我们贏了!你看到李哲那张脸了吗?跟吃了苍蝇一样!我估计他明天就得从圈里滚蛋!” 助理小雯也连连点头:“是啊晚姐,你最后那几句话太帅了!『吸食他人血肉的寄生虫』,简直是绝杀!” 苏晚靠在椅背上,闭著眼,没有说话。 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不是战爭的结束,只是另一场战爭的开始。李哲倒下了,还会有无数个张哲、王哲站起来。只要她和顾沉还站在这里,那些看不见的暗箭,就永远不会停止。 “你先別高兴得太早。”苏晚睁开眼,声音平静,“对方不会就此罢休的。” 李姐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怕什么?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今天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我看谁还敢轻易来惹我们。你现在啊,就好好休息,准备进下一个组。对了,顾总那边……” 提到顾沉,李姐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今天说那戒指是道具,虽然是权宜之计,但顾总那边,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苏晚垂下眼帘,看著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 解释什么? 说她当著全世界的面,撇清了和他的关係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来自发行量最大的深空娱乐周刊。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指尖点开了那条通知。 一个加粗、標红的標题,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刚刚鬆懈下来的神经上。 神坛跌落:顾沉的商业帝国,为苏晚一人倾塌 下面配著几张对比图。一张是顾沉意气风发接受財经杂誌专访的照片,另一张,则是今天机场那张戴著戒指的侧脸。而最中间,是她昨晚在记者会上,那张被镜头放大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 车內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李姐和助理也都看到了那条推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 “这……这是造谣!这是誹谤!”李姐的声音都在发抖,“寰宇科技怎么可能……顾总怎么会……” 苏晚没有理会她的惊叫。 她的手指,冷静地向下滑动,点开了报导的全文。 那些伺服器日誌的截图,后台操作的录屏,还有所谓“技术专家”的分析解读,一条条,一款款,逻辑清晰,证据確凿,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朝著顾沉,也朝著她,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车窗外,城市的光怪陆离飞速倒退。 苏晚关掉了手机屏幕。 第172章 封杀我们 车內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李姐和助理也都看到了那条推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 “这……这是造谣!这是誹谤!”李姐的声音都在发抖,“寰宇科技怎么可能……顾总怎么会……” 苏晚没有理会她的惊叫。 她的手指,冷静地向下滑动,点开了报导的全文。 新的標题更加触目惊心,像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向最柔软的要害。 资本操控链:顾沉苏晚的刪帖帝国 不再是含糊其辞的猜测,而是密密麻麻、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 一张张经过高亮標註的聊天记录截图。时间、头像、暱称,都清晰指向寰宇科技的公关团队。对话內容,是要求各大平台紧急刪除与“苏晚”相关的负面词条。 指令一:『苏晚背景』相关搜索结果,全部压下去。 指令二:『苏晚金主』词条,屏蔽。 指令三:所有质疑其演技的帖子,限流。 每一条指令下面,都附带著平台后台的操作录屏,时间戳与聊天记录完美对应。刪帖、限流、降热搜,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在这些冰冷的“证据”下,构建出一个庞大的、用资本为所欲为的黑暗帝国。 而她苏晚,就是这个帝国里,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娇贵女王。 “假的……这一定是p的!”小雯的声音带著哭腔,无法接受这个反转,“晚姐,我们去找技术人员,一定能证明这是偽造的!” 李姐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脸色惨白地拨打电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我马上联繫公司公关,让法务部发函!深空娱乐周刊疯了吗?他们这是在向寰宇科技宣战!” 苏晚依旧沉默著,视线落在那些截图的日期上。 很巧妙的日期。 全都是在她拿下那个国际影后之前。那是她被黑得最惨烈的一段时间,全网都是对她出身的揣测和对她演技的攻击。 她忽然想起,那段时间,顾沉来剧组探班。 男人站在监视器后,看著她在泥水里滚了十几遍,没有喊停,也没有皱眉。直到导演喊“咔”,他才递过来一杯温水。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背上的擦伤,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车里很安静。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那些声音,你不必在意。” 她当时只当是安慰。 他却看著窗外的流光,说了一句她当时並未完全理解的话。 “你的光,不应该被这些东西定义。”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已预见这场风暴,或者说,他一直在为她抵挡著无数个这样的风暴。他没有告诉她,只是默默的,用他的方式,为她筑起了一道防线。 他以为那道墙能护她周全,却没料到,这道墙本身,成了敌人攻訐他、也捆绑她的,最锋利的武器。 他亲手递过来的刀。 “通了!是李姐!”李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將手机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寰宇科技公关总监李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沙哑,还带著压抑不住的哭腔。 “李姐……苏小姐在你旁边吗?” “在,李姐,你听我说,这绝对是污衊,我们……” “晚,”李姐直接打断了李姐,声音里透著一股绝望,“来不及了。周刊发出来不到半小时,集团股价开始异常波动。几个已经签了意向的投资方,刚刚打来电话,態度很强硬……” 李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著艰难的心理建设。 “他们要求,你和顾总,必须在明天股市开盘前,召开记者会,公开道歉。” “道歉?”李姐的声音瞬间拔高,尖锐地刺耳,“我们道什么歉?我们才是受害者!这是赤裸裸的构陷!” “构陷?”李姐惨笑一声,“证据链太完整了,李姐。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手里甚至有我们內部伺服器的一些访问日誌。现在技术部正在紧急排查內鬼,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舆论已经炸了,『资本控评』这个帽子一旦扣上,就再也摘不下来了!股民和网友不会听你解释什么內鬼,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车厢內,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李姐压抑的喘息和电流声。 “那些投资方说了,如果你们不道歉,平息不了舆论,他们……他们就要联合撤资,並且,会重新评估与寰宇科技未来的所有合作。”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冰柜里捞出来的。 “晚,算我求你……这次不一样,这真的不一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娱乐圈的事……这是整个寰宇科技……” 李姐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是顾沉白手起家,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是多少人日夜不休才换来的今天。现在,却因为她,摇摇欲坠。 “否则怎样?”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啜泣。 是苏晚。 她终於开了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李姐和小雯都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她。 电话那头的李姐也明显一滯:“晚,你……” 苏晚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我问,如果我们不道歉,否则怎样?” “……会彻底毁掉的!”李姐的声音终於崩溃了,“他们会利用这件事,做空寰宇的股票!他们会撤销所有和我们相关的项目!你会被全行业封杀,顾总他……他会一无所有!” “封杀我们?” 苏晚的尾音轻轻上扬,带著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她拿过李姐手里的电话,关掉了免提,放到自己耳边。 “李姐,你现在,以我的名义,给深空娱乐周刊回个话。” “回……回什么?” “告诉他们,”苏晚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些光影落在她脸上,明暗不定,“想看道歉会,可以。明天早上十点,寰宇科技顶楼发布厅,我等著他们。” 李姐在那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同意了?” “但是,”苏晚话锋一转,“不是道歉会,是说明会。他们泼过来的脏水,我要他们自己,一滴一滴,当著全世界的面,喝回去。” 说完,她便掛断了电话,將手机扔回给目瞪口呆的李姐。 “晚……你这是……”李姐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疯了吗?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拿什么去跟他们开说明会?” 苏晚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看著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那里曾经戴过一枚戒指。 她当著全世界的面,说那是道具。 而他,却用一个价值百亿的帝国,想为她圈出一片乾净的天空。 现在,天塌了。 苏晚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司机。“掉头。”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去寰宇科技。” 第173章 逆转 寰宇科技顶楼,灯光惨白如霜。 发布厅內座无虚席,上百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发布台中央的女人。空气里瀰漫著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快门声像是密集的子弹,每一次响起,都试图从她脸上剥离下一层偽装。 苏晚站在巨大的投屏前,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她面无血色。她环视台下,那些或探究,或讥誚,或贪婪的面孔,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在座的各位,早上好。”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平稳,清晰,没有半分颤抖。 “我知道各位今天想看什么,想听什么。在回答各位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请大家看一些东西。” 她指尖在手边的平板上轻轻一划,身后的投屏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代码和伺服器日誌,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光影落在她过分冷静的脸上。 台下的记者们骚动起来,镜头疯狂地对准那些数据,更对准她泛白的指节。他们嗅到了血腥味。 “这些,是寰宇科技后台伺服器的部分访问日誌。”苏晚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网络上流传的那些所谓『资本控评』的操作记录,確实来自寰宇的伺服器。”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承认了?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闪光灯瞬间爆闪,几乎要將人的眼睛刺瞎。有记者已经按捺不住,高声喊道:“苏小姐!所以你承认寰宇科技操控舆论,打压异议者了吗?这是不是顾沉先生授意的?” 苏晚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她只是静静地等著骚动平息下去。 当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窃窃私语时,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所有人的亢奋。 “但,指令的来源,並非顾沉。” 投屏上的日誌瞬间切换,一段监控录像取而代之。 画面昏暗,似乎是某个办公区的角落。一个戴著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將一个u盘接入了后台主机。那人动作很快,全程低著头,但身形和衣著却有几分眼熟。 画面右下角,红色的时间戳,与第一波赫料在网络上爆发的时间,分秒不差。 “这个人……”台下有人发出了惊呼,“这不是林梦可的助理吗?上周还跟过她的通告!” “我的天,是她!绝对是她!” 记者席彻底炸开了锅。如果说刚才的伺服器日誌是自认的锤,那这段监控,就是一把砸向另一个方向的惊天巨锤! 苏晚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的时间,她乘胜追击,手指向屏幕。 “各位或许会好奇,一个助理,如何有这么大的能量,调动如此庞大的水军,甚至偽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爆料。” 屏幕再次切换,几份盖著税务部门公章的稽查文件扫描件,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答案是,有人在背后支持她。一家在海外註册的空壳公司,利用复杂的资金渠道,偽造了数笔针对寰宇科技的虚假转帐记录,並以此为『证据』,试图构陷顾沉先生,也构陷我。”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的,就是做空寰宇的股票,让那些伺机而动的资本,分食它的血肉。” 字字诛心。 整个发布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反转和信息量砸得头晕目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娱乐八卦,这是赤裸裸的商业战爭。 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顾沉安静地坐著。他穿著一件深色大衣,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著口罩,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上,缠著一圈绷带,下面隱隱渗出些许血色。 他看著台上那个瘦削却挺拔的背影,看著她在风暴的中心从容周旋,忽然想起多年前柏林的那个雨夜。他的手被碎玻璃划破,她蹲在他面前,用颤抖的指尖,笨拙地为他擦拭伤口,消毒,包扎。 那时候的她,会因为一点小伤就红了眼眶。 而此刻的她,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剑,终於出了鞘,寒芒毕露,光华万丈。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凝滯的空气。 “说得很好,苏小姐。” 提问者站了起来,是深空娱乐周刊的主编,一个戴著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眼神却无比锐利的男人。他是这次舆论战的发起者之一。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黑料是林梦可方栽赃,做空是资本的阴谋。但我们公眾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推了推眼镜,话锋直指核心,“顾沉先生究竟是何身份?一个本该在商界运筹帷幄的总裁,为何屡屡因为你的事情,捲入娱乐圈的舆论漩涡?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係?”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了所有谜团的中心。 所有镜头瞬间调转,再次对准了苏晚。 这一次,苏晚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看那个主编。 她转过身,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发布台的最前方,直面著台下所有的镜头和眼睛。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没有任何钻石点缀的素圈戒指,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清冷而温柔的光。 “你问他是什么身份?” 苏晚的目光穿透无数镜头,仿佛在看著某一个人,又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 “他是我的未婚夫。”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紧接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我们將在下周,举行订婚仪式。届时,欢迎各位媒体朋友,前来见证。” 说完,她放下了话筒。 发布会结束在一种诡异的死寂里。 没有掌声,没有提问,只有无数摄像机贪婪闪烁的红点,像黑夜里窥伺的兽瞳。 苏晚走下台,穿过沉默的人群。顾沉在出口等她,他脱下大衣,披在她单薄的肩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她。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而网络的世界,才刚刚拉开序幕。 零点整,微博热搜的伺服器不堪重负,短暂崩溃后,一个紫黑色的“爆”字,悍然占据了所有人的屏幕。 第174章 未婚妻 #顾沉未婚妻# 词条后面,跟著的是数以亿计的阅读量和千万级的討论。 “疯了吧?顾沉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楼上的,你没看发布会直播?全程高能,这个苏晚是顾影帝的未婚妻!” “我不能接受!我粉了顾沉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订婚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素圈戒指很不对劲吗?以顾沉的身家,求婚戒指连颗碎钻都没有?” 质疑,揣测,谩骂,祝福。舆论的洪流几乎要將一切吞没。粉丝疯狂涌入寰宇科技和苏晚个人工作室的官方帐號,用最尖锐的言辞要求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苏晚个人工作室官博,更新了一条动態。 没有文字,没有辩解。 只有一张图片。 两张並排的国际航班登机牌,静静躺在纯白的背景上。出发地是柏林,目的地是洛杉磯。乘客姓名被巧妙地遮挡,但座位號却清晰无比。 19a与19b。 像两颗在既定轨道上,沉默而固执的,彼此靠近的星。 网络上的喧囂,因为这张图,出现了片刻的停滯。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我们早就並肩而行,只是你们,现在才知道。 凌晨三点,当舆论的第二波发酵即將抵达顶峰时,顾沉的个人认证帐號,发布了一则视频。 视频里没有精心布置的场景,也没有公关团队撰写的稿件。 他穿著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坐在书房里,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商业文件和几本厚得夸张的剧本。镜头很近,甚至能看清他下頜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腕间的星轨手链吸引。那条苏晚送他的手链,在灯光下泛著低调的光泽,与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遥相呼应。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著深夜未眠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他没有解释商业上的纷爭,也没有回应任何关於身份的揣测。他只是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抚过那枚没有任何装饰的素圈戒指。 “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 “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视频到此为止,总时长不过二十秒。 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所有人心底轰然炸响。 洛杉磯,比弗利山庄。 杰瑞盯著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视频,掌心里的星芒伞柄硌出一道深深的红痕。那是他去年在柏林电影节上输给她的赌注,一把定製的长柄伞。 评论区里,祝福与质疑的声浪交替起伏。 “呜呜呜我哭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楼上別傻了,资本家的嘴,骗人的鬼。这不过是应对公关危机的最优解。” “只有我注意到他身后的剧本了吗?寰宇要进军影视业?这个苏晚,不会是他推到台前的棋子吧?” 杰瑞没有理会这些喧囂。他忽然打开了另一个文件,那是苏晚几个月前发给他的一版分镜草稿。在故事的结尾,男女主角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中间被一道凌厉的斜线彻底分割。 他当时还惋惜地问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回答:“因为现实里,殊途同归,是神话。” 可现在,杰瑞看著那道斜线,忽然懂了。 那不是切割,不是分离。 那是两条平行线,在穿越了无尽的时空之后,终於交匯的轨跡。他输掉的不是一把伞,他输掉的是对她的判断。 同一时刻,国內的某栋別墅里。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 高脚杯被狠狠砸在巨大的液晶屏幕上,猩红的液体顺著“顾沉求婚视频”几个字蜿蜒流下,如同泣血。 林梦可跌坐在地毯上,浑身发抖。 她死死盯著视频里顾沉抚摸戒指的手,和他腕上那条星轨手链。 次日, 请柬是午后送到的。 厚实的米白色卡纸,边缘烫著一圈低调的烫金星芒,与他手腕上那条手链的纹路如出一辙。没有繁复的辞藻,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时间和地点。 网络上的风暴,在三小时后准时降临。 一段经过剪辑的录音,被一个匿名帐號放出,迅速占据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首。 录音里,女声娇嗲,带著刻意的討好:“顾总,这么多优秀的女孩,您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苏晚呢?” 接著,是另一个男人低沉的轻笑,属於顾沉,却又陌生的可怕。 “为了博美人一笑,总要推个人出来当女主人。她最合適,不是吗?” 录音到此为止。 那把火,终於从商业的战场,烧到了她的身上。 苏晚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实时更新的舆情监控图。无数条数据匯成一条刺目的红色曲线,笔直向上,没有任何回落的跡象。她的手指,停留在“资本蛀虫”四个字上。 这个词条,像一个精准的坐標,將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棋子,工具,被推到台前的女主人。 原来杰瑞看到的不是交匯,大眾看到的,才是真相。 门锁咔嗒一声轻响。 顾沉走了进来,身上还带著医院消毒水的清洌气味,混杂著深夜的寒意。他刚从物理治疗中心回来,手臂的復健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力,眼下的青黑浓重地化不开。 他走到她身后,视线落在屏幕上那些狰狞的词汇上,没有说话。 良久,他开口,声音比视频里更加沙哑。 “怕吗?” 苏晚没有回头,只是关掉了监控页面,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疲惫的轮廓。 “我该怕什么?”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討论天气,“怕他们骂我,还是怕他们说中了?” 空气瞬间凝固。 顾沉的手忽然覆上她的,將她的指尖从冰冷的滑鼠上挪开。他的掌心很热,带著刚做完復健的理疗温度。 “录音是合成的。”他陈述事实,没有多余的解释。 “我知道。”苏晚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们信。” “那你呢?”顾沉往前一步,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椅子扶手上,將她圈在自己与桌子之间。这个距离太近,近到她能闻到他呼吸里的一丝药味。 “你信吗,苏晚?” 她终於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滔天的权势,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疲惫,和一片更深的,她看不懂的海。 “顾沉,你用寰宇集团未来十年的影视计划做聘礼,用一场世纪订婚来平息商业对手的狙击。”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信不信,重要吗?” “重要。” 他没有否认那些商业算计,只是用两个字,斩断了她所有的话头。 下一秒,他將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不顾她象徵性的挣扎,径直走向落地窗前。 他將她按进怀里,下巴抵著她的发顶,贪婪地嗅著她发间清冷的雪松香。 “这是我们第一次,站在这里。”他的胸膛在震动,声音很低,“上一次,我站在这里,你在洛杉磯。我看著这些灯火,想的都是你。” 苏晚的身体僵著。 第175章 放开我 身后的落地窗,映著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流光溢彩,连绵不绝。这幅景象,像极了她电影《星尘》的最后一幕。男女主角隔著星河对望,身后是即將崩塌的末日星城,瑰丽又绝望。 她曾经告诉杰瑞,殊途同归是神话。 可这一刻,她却被这个男人禁錮在怀里,被迫看著这末日般的神话。 “放开我。” “不放。”他收紧手臂,像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宝,“他们想看我们分开,想看我们反目成仇,想看你变成一个笑话。我偏不。” 他的心跳声,隔著薄薄的衣料,沉稳而有力地敲在她的背上。 咚,咚,咚。 不是神话,是现实。 凌晨两点。 门铃固执地响了起来。 顾沉已经睡下,苏晚怕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去开门。门口只有一个没有署名的快递盒。 她的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回到客厅,她用剪刀划开胶带。 里面是一张婚纱照。照片上的女人,赫然是她自己的脸,通过后期技术合成在了一件洁白的婚纱上。 只是那纯白的裙摆,被泼上了大片的红色液体,黏稠,腥气,像是真正的血液。 在裙摆的最下方,用同样的液体,写著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去死那血字,甚至还未完全乾透。 啪! 照片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夺走,揉成一团。 苏晚抬头,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顾沉。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的线条。客厅的光线很暗,她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下頜线,和他咬合时,后槽牙碾磨得狠厉。 那是一种被触及底线的,野兽般的暴怒。 他没有问她任何事,只是转身將那团纸扔进壁炉,按下点火开关。橘色的火焰瞬间升腾,將那张带著诅咒的照片吞噬殆尽。 苏晚的手还在发抖,指尖冰凉。 顾沉走回来,握住她的手。 “明天,订婚宴照常举行。” 他的声音恢復了平时的沉静,却带著一种碾碎一切的决绝。 苏晚看著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没有说话。 他將她冰冷的手,一根根掰开,然后用力按在自己左胸的心口位置。 “我会让所有脏东西,”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都消失在阳光里。” 掌心下,是他的心跳,强劲,滚烫。 化妆间的灯惨白。 苏晚对著镜子。镜中的女人穿著一件婚纱,裙摆上血跡斑驳,像一幅被毁掉的油画。 她抬手,指尖勾住那枚钻戒,用力往下拽。 戒指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了肉里。 哐 一声脆响,婚戒被她扔在化妆檯上,滚了几圈,停在散落的粉扑旁。 身后传来粉丝后援会会长的消息。 会长:晚姐,对不起。这次的事,我们压不住了。顾影帝的唯粉……反应很激烈。 会长:已经有三万个粉丝,退了后援会总群。 苏晚摁熄手机屏幕。 “一个订婚宴,换三万粉丝。顾沉,这笔买卖,你亏了。”她对著镜子里的自己说,唇角牵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镜子里,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是顾沉。 他身上的高定西装,左边肩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还能看到崩裂的碎玻璃渣嵌在布料里,闪著冷光。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径直朝她走来。 他没有看那枚被遗弃的戒指,也没有看她狼狈的婚纱,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卸下头顶那顶沉重繁复的钻石头冠。 “嫁给我,后悔吗?” 他的指腹擦过她颈侧一道被玻璃划破的血痕,动作轻得像一个吻。 苏晚没有回答。 后悔?从她答应这场交易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 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林梦可怎么样了?” “精神崩溃,被送走了。”顾沉的回答言简意賅,听不出情绪。 墙上的电视屏幕,正在无声播放著晚间新闻。 记者举著话筒,挤在圣心医院门口,画面一角,林梦可被几个保鏢护著,用外套蒙住头,状若癲狂地衝上救护车。 新闻標题闪烁不定:寰宇集团总裁候选人林梦可,疑似不堪压力,订婚宴现场精神失常 “演得真像。”苏晚冷笑,“下一个剧本,是不是该写我这个恶毒女配,如何把她逼疯?” “没有下一个剧本了。”顾沉说。 他脱下自己破损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遮住了那片刺目的血污。“她出局了。” 苏晚看著他。 他的眼睛很深,像没有星辰的夜。 “你做的?” “我只是把她想做的事,提前还给了她。”他垂眸,一颗一颗,解开她婚纱背后繁复的盘扣,“她想让你在订婚宴上变成一个血淋淋的笑话,我不能让她得逞。” 苏晚的身体在他的碰触下,无法控制地绷紧。 “所以,你就让她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凌晨四点。防弹车的內部,只有仪錶盘幽微的光。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著这座城市的罪恶与欲望。 苏晚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叮,一封匿名邮件。 附件是一个加密文件。 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顺著脊椎攀升。 “打开它。”身旁的顾沉开口。 苏晚点开文件。 幽蓝色的数据流,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寰宇集团核心数据泄露记录: 操作时间:近三个月 ip源头追踪:林氏集团伺服器 一桩精心策划的商业犯罪,证据確凿,路径清晰。 林梦可想要的,从来不只是一个顾太太的身份。她想要的是用一场订婚宴的闹剧,毁掉苏晚,重创顾沉,再用早已窃取的核心数据,完成对寰宇的致命一击。 好一招釜底抽薪。苏晚关掉手机,车內陷入死寂。 她终於懂了顾沉那句“她出局了”的真正含义。 如果不是林梦可今天在订婚宴上提前引爆一切,再过不久,顾沉面对的,將是整个集团的崩塌。 他早就察觉了。 这场订婚宴,是他布下的陷阱。他用自己和她当诱饵,引蛇出洞。 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关键的棋子。 “所以,我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苏晚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一个用来引诱林梦可失控的,完美道具。” 顾沉没有否认。 他只是將她揽进怀里,下巴抵著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之前,我站在阳光下,想把所有骯脏的东西都为你挡开。” “现在我发现,有些东西,太阳照不到。” 他收紧手臂,將她整个人都禁錮在怀中,不让她挣脱。 “所以这次,换我守在阴影里。” 苏晚不再动。她靠在他的胸口,听著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是末日孤舟上,唯一的浮木。 咚,咚,咚。 是现实。比神话更荒唐的现实。 顾沉打开了车內的监控屏。画面里,火光冲天。 是城郊,林梦可名下的那栋私人別墅。暴雨都浇不灭的火势,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镜头在剧烈摇晃,像是手持偷拍的画面。 浓烟与火舌翻滚的间隙,废墟之中,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道幽光。 第176章 抓稳了 那道幽光,是刺入现实的针。 记忆被瞬间贯穿,回溯到十二小时前。 圣三一礼堂。 穹顶的圣母像垂著悲悯的眼,俯瞰著这场盛大的骗局。红毯两侧,上万朵卡罗拉玫瑰堆砌成墙,馥郁的香气浓稠得令人窒息。 每一朵盛放的蕊下,都藏著一枚微型防爆装置。 苏晚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红毯尽头的男人。她走得很稳,裙摆下价值不菲的真丝地毯,被她踩出一条通往审判席的路径。 嘀——嘀——嘀—— 入口处的安检仪,从她踏入的那一刻起,就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宾客们交头接耳,以为是新娘头冠上的钻石太过招摇。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警报声来自哪里。 也只有她清楚,这场婚礼,不是庆典。 是战场。 顾沉站在神父身旁,一身高定西装,剪裁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他没有看她,视线越过她,扫视著穹顶、樑柱,以及人群中每一张可疑的脸。 他的左侧西装內袋,有一个不自然的凸起。 苏晚走到他面前,將手递给他。他的掌心乾燥、温热,指腹带著一层薄茧,握住她的手时,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准备好了?”神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著一丝程式化的神圣。 苏晚抬眼,看向顾沉。 他的眼睛里没有婚礼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寂的深海。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穿著纯白婚纱的倒影,像一尊即將被献祭的石膏像。 她忽然想起。 交换戒指的环节。 侍者端上天鹅绒的戒指。那枚鸽子蛋大小的粉钻,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苏晚没有去看戒指。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顾沉的左手手腕。西装袖口之下,有一道陈年的旧伤,皮肤的纹理在那里断裂、重组,成了一枚丑陋的勋章。 “你后悔吗?” 她低声问他,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魔鬼的试探。 后悔救我吗? 后悔把我拖进这个漩涡吗? 后悔用你自己、用我、用一场婚姻做赌注吗? 顾沉的黑眸里,终於有了一丝波动。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將她的指尖按在那道伤疤上,让她感受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从不。” 他回答。 然后,他俯身,在全场记者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中,吻住了她。 不是温柔的、繾綣的吻。 是宣告主权的,带著血腥味的,近乎撕咬的吻。苏晚尝到了他唇上菸草的凛冽,也尝到了自己被咬破的唇角渗出的,一丝铁锈味。 他用这个吻,隔绝了全世界的窥探。 也就在这一刻。 轰——! 巨大的爆裂声,从头顶传来。 礼堂中央,那盏由上千块施华洛世奇水晶组成的大吊灯,轰然炸裂。 时间仿佛被拉长。 苏晚看见水晶碎片像一场致命的暴雨,夹杂著火光与烟尘,当头砸下。宾客的尖叫声被隔绝在耳膜之外,整个世界只剩下失重的坠落感。 她没有躲。 因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顾沉已经將她整个人旋转换位,死死地护在了怀里。 他的后背,承受了所有飞溅的碎片。 苏-晚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那些锋利的水晶砸在他背上时,发出的沉闷的噗嗤声。温热的液体,迅速渗透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濡湿了她的婚纱。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抓稳了。”他在她耳边说,声音因为极致的忍耐而有些沙哑。 …… 同一时间。 城郊的私人別墅內,巨大的监控墙上,正实时转播著礼堂內的画面。 林梦可穿著一身猩红色的长裙,坐在屏幕前,手里端著一杯同色的红酒。 她看著监控里那对在水晶雨下紧紧相拥的男女,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她精心布置的“意外”,她埋在玫瑰下的引信,她算准了角度和时间的爆炸…… 最终,只换来他用身体为她铸成的一面盾。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爱她到这种地步? 啪。 酒杯从她手中滑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红酒像鲜血一样流淌开来。 林梦可死死地盯著屏幕。 屏幕里,警笛声由远及近。 顾沉扶著苏晚站稳,他背后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血肉模糊。 可他为苏晚戴上戒指的那只手,稳如磐石。 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嫉妒和不甘,像毒藤一样扼住了林梦可的喉咙。她猛地伸手,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 礼堂內,宾客的尖叫声和警笛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蜂拥而至的保鏢迅速清场,將他们围在中央。 顾沉无视了身后医疗人员焦急的呼喊。 他只是低头,看著苏晚。她的婚纱上,沾上了他的血,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著硝烟和血的味道。 “以科技的理性,以艺术的疯狂。” 说完,他像是终於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 …… 记忆的潮水退去。 防弹车的內部,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仪錶盘的幽光,照亮了苏晚脸上未乾的泪痕。她不是在哭,是爆炸瞬间,生理性的泪水。 她终於將所有碎片,都拼凑完整。 那场订婚宴,是顾沉的棋局,也是林梦可的屠场。她们一个要他身败名裂,一个要他心甘情愿地踏入陷阱。 而她,是唯一的赌注。 她抬起手,看著无名指上的那枚粉钻戒指。 在车內微弱的光线下,它不再璀璨,反而像一块沉重的,带著血的石头。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靠在椅背上,闭著眼,侧脸的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仿佛礼堂里那个为她挡下所有伤害的人,不是他。 苏晚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后背。 隔著衬衫,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下面狰狞的,尚未癒合的伤口。 顾沉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情绪。 “疼吗?”苏晚问。 她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冷。 顾沉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著她,然后,缓缓地,將她的手,从自己的背上拿了下来。 第177章 休学黑幕 天光乍亮。 昨夜的暴雨洗刷过的城市,並未迎来新生,而是酝酿出另一场风暴。 叮,叮,叮—— 手机的推送通知,比闹钟更准时,也更刺耳。 苏晚睁开眼,入目便是那条被顶上热搜第一的词条。 #苏晚休学黑幕# 后面跟著一个猩红的“爆”字。 点进去,是一个註册在洛杉磯的匿名帐號,发布於凌晨五点。 长文爆料,言之凿凿,称洛杉磯大学表演系硕士苏晚,因“陪睡”某位华裔教授,才得以绕过正常考核,被破格保送。 附上的,是几张偽造得天衣无缝的导师聊天记录。 “晚晚,你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 “只要你听话,下学期的全额奖学金,就是你的。” 字字句句,曖昧又露骨。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果然,能搭上顾沉的,都不是什么乾净货色,靠男人上位是惯犯了。” “学术圈的蛀虫,滚出去!这种人必须封杀!” “亏我昨天还同情她,原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污言秽语,像密不透风的网,隔著屏幕都能勒得人窒息。 苏晚关掉手机,赤脚走下床。 客厅里,顾沉已经在了。他换了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正背对著她,听助理匯报。 林助理的声音冷静而迅速:“查到了。ip源头来自林梦可旗下一家公关公司,他们在暗网悬赏,买通了一名洛杉磯大学的在读生,篡改了系统日誌,偽造了聊天记录。” “林梦可人呢?”顾沉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昨晚別墅起火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警方初步判定为纵火,但她目前的精神状態,无法承担刑事责任。” “知道了。” 顾沉转过身,看向苏晚。他的视线,落在她空无一物的脖颈上。 那条星轨吊坠,昨晚被他取下,说要找工匠修復。 此刻,他抬手,將桌上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打开。” 又是这两个字。 苏晚的心口,莫名一紧。她以为里面会是修復好的吊坠。 她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星轨,没有钻石,只有一张摺叠整齐的纸。 纸张的页眉,印著洛杉磯大学的烫金校徽。 是一封录取通知书。 全额奖学金 表演系研究生成绩第一 白纸黑字,官方印章,是她当年拼尽全力换来的,最乾净的勋章。 苏晚捏著那张纸,指节泛白。 “林梦可想要的不止是寰宇,她还想毁了你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顾沉走到她面前,拿起那只空了的钻戒盒。 咔嗒一声,盒底的暗格弹开。 那里面,才是苏晚真正的入学档案,以及那份全额奖学金的原始文件。 “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苏晚问。 “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顾沉將那份染过血的西装外套,扔进角落的碎纸机。布料撕裂的噪音,填满了客厅的死寂。 “林助理。” “在。” “让法务部准备起诉,誹谤罪。附带证据,除了这份通知书,还有上周她私闯我私人別墅的监控录像。” “是。” “另外,”顾沉顿了顿,“把寰宇今年独家投资的那个电影节,最终的评委名单,发给所有媒体。” 林助理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苏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他们举著横幅,上面用加粗的红字写著: 学术骗子,滚出中国 那些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插进她的眼睛里。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 那里空荡荡的,却仿佛还能感受到吊坠硌人的触感。 那是顾沉从爆炸现场的废墟里,亲手为她捡回来的。被高温熔炼过的金属碎片,重新拼接,打磨。 可再精巧的工艺,也磨不平那些狰狞的断口。 就像她和林梦可之间,那段回不去的过往。 “他们很快就会散了。”顾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用你的方式?”苏晚看著玻璃上他的倒影,和他身后那片奢华却冰冷的房间,“用钱,用权,用一份评委名单,去堵住所有人的嘴?” “这是最有效的方式。”顾沉走到她身旁,与她並肩而立,看著楼下那场荒诞的闹剧。 “为什么不直接公布真相?”苏晚质问,“我有真正的录取通知书,我可以自己去澄清!” “澄清?”顾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侧过头,黑沉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你以为他们在乎真相?” 他指著楼下的人群。 “他们不在乎你是谁,你做过什么。他们只想要一个可以攻击的靶子,一场可以宣泄情绪的狂欢。” “你的澄清,只会被当成狡辩。你的证据,只会被他们说成是偽造。” 他的话,冷静,却残忍。 “苏晚,欢迎来到成人的世界。” “在这里,真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苏晚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看著楼下那些挥舞著横幅,声嘶力竭的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许在生活中,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学生,或者主妇。 可当他们匯聚在一起,匿名在网络背后,举起道德的屠刀时,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野兽。 “我守在阴影里。” 顾沉昨晚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他从不说空话。 他用他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墙。一道用金钱,权势,甚至是不光彩的手段,筑起的,密不透风的墙。 墙外是腥风血雨。 墙內,是绝对的安全,和绝对的禁錮。 苏晚缓缓握紧了手心。 “顾沉。” “嗯?” “那条吊坠,是你从火里拿出来的?” “是。” “林梦可呢?”她终於问出了那个问题,“她人,真的只是在精神病院?” 顾沉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回答,只是將修復好的星轨吊坠重新戴回了她的脖子上。 金属的稜角,带著修復后的锋利,贴著她温热的皮肤。 冰冷,且坚硬。 他替她扣好搭扣,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她出局了。” “以任何形式。” 顾沉准备的临时发布会,在通知发出后的三小时內召开。 会场內闪光灯匯成一片刺眼的白海,快门声密集得如同暴雨。 顾沉走上台。 他左臂上缠著一圈厚实的绷带,纯白的纱布,在一身深色西装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他没有给任何人提问的时间。 身后的巨型投屏瞬间亮起,滚动的不是公关辞令,而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洛杉磯大学电影学院导演系,近五年录取数据 申请人:苏晚,gpa:3.9/4.0,专业成绩排名:top 5% 一行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字符,清晰地呈现在所有镜头前。 “苏晚的专业成绩,排名全系前百分之五。”低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纸质文件,对著镜头展示。 纸张的页眉处,是大学的官方徽记。 “这是导师推荐信的原件。” 他的话音落下,屏幕上的数据切换,一段被標记为偽造的对话截图,与另一段结构混乱的后台代码並列。 “所谓『黑幕』,”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台下的人消化信息的时间,“是某人用ai深度偽造技术,生成的虚假对话。” 台下一片譁然。 记者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鱼,瞬间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无数个问题几乎要衝破喉咙。 一个財经版的记者抢到了先机,他的问题尖锐而直接。 第178章 偽造 “顾总,我们不关心这些学术问题。请问,网传您为了给苏晚小姐刪除黑料,不惜动用寰宇集团的內部伺服器资源,並且清除了大量数据,这件事是否属实?”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任何指控都更致命。 挪用上市公司资源,为个人服务。这足以让寰宇的股价一夕崩盘。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顾沉,等待他的辩解。 顾沉没有辩解。他只是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会场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 陷入黑暗的瞬间,他身后的投屏,成了唯一的光源。 那上面不再是数据,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是寰宇集团信息部的后台机房,时间显示是三天前的深夜。一个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绕过安保,熟练地接入了一台伺服器。 他的所有操作,都被高清摄像头记录得一清二楚。 “这是林梦可的助理。”顾沉的声音混著电流的杂音,在黑暗中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所做的,不是刪除,而是植入。” 画面上,男人的操作界面被放大。他在后台植入了一段偽造的操作日誌,看起来就像是寰宇的程式设计师在大量刪除关於“苏晚黑料”的帖子。 “这些偽造的操作记录,其登录ip位址,与林氏集团在海外的伺服器地址,完全吻合。” 灯光重新亮起。 顾沉站在一片狼藉的光影里,像一个手握判决书的神。 与此同时。 苏晚的个人社交帐號,发布了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 没有团队,没有灯光,没有妆容。 她素顏出镜,背景是她公寓那面贴满了分镜稿和剧本的墙。书架上,堆积如山的专业书籍和碟片几乎要塌下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 “从我决定考导演系开始,我画的每一个分镜,写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在这里。” 镜头隨著她的移动,扫过那些被翻得卷了边的剧本,和批註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一群,从不相信努力的人,去证明努力本身。” “我只能说,我的每一步,都靠自己。” 视频的最后一秒,画面定格。 那是一张她剧本的特写。 某一页的空白处,有一行手写的批註,笔锋凌厉,一笔一划都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正在修改她某个场景的逻辑漏洞。 那字跡,与网络上那张偽造的,所谓顾沉安排她进修的聊天截图上,那个圆滑世故的字体,完全不同。 发布会现场,有眼尖的记者已经通过手机看到了这个视频。 “字跡!字跡对不上!” 一声惊呼,点燃了全场。 顾沉看著台下骚动的人群,看著那些瞬间调转枪口的镜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左臂上那圈碍事的绷带。 林梦可的別墅,警方搜查令抵达时,她正对著镜子。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镇定剂缓慢推入静脉。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裂痕。她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身体的战慄,神经的尖啸。 梳妆檯昂贵的珐瑯抽屉里,静静躺著一枚偽造的寰宇集团公章,和一叠空白的转帐支票。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大的罪证。 砰—— 臥室的门被撞开。 助理举著手机,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声音抖得不成调:“林小姐……股票,我们的股票……跌停了!” 屏幕上那条绿色的直线,笔直地坠向深渊,砸穿了她所有的筹码。 镜中的女人,那个因为药物而瞳孔涣散的女人,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尖锐地能划破空气。 噹啷,针头从鬆弛的手指滑落,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沉……他不是最喜欢看『真相』吗?” 她的声音空洞,带著药物作用下的迟缓,每个字都淬著毒。“那就让他看看,让他看看所有人都想看的真相。” 她用一种近乎爱抚的动作,点开手机里一个加密文件夹。 “让他看看,他的苏晚,当年休学的真正原因。” 文件夹里,没有文字,只有照片。 画面昏暗的餐厅后厨,油腻的灯光下,一个穿著服务员制服的女孩,正弯腰收拾餐盘。她的脸被抓拍得很清晰,是苏晚,是那个更年轻,更瘦弱,也更狼狈的苏晚。她端著远超负荷的餐盘,被喝醉的客人拉扯,脸上是屈辱和隱忍。 每一张,都是对“天才导演”这个光环最恶毒的嘲讽。 “去找我们养著的那几个营销號。”林梦可的指令清晰而冷静,“告诉他们,苏晚为了筹集重考的学费,在一家会员制餐厅打工。至於那家餐厅是做什么生意的,让他们自己去『挖掘』。” 她顿了顿,补充道:“把这些照片,发给苏晚一份。匿名。” 助理的嘴唇哆嗦著:“林小姐,警察……警察已经到楼下了。” “那就让他们搜。”林梦-可无所谓地挥挥手,视线重新落回镜子,“反正,好戏才刚刚开场。” …… 深夜。 苏晚的公寓里一片死寂。 发布会的热度还未散去,网络上的风向已经彻底逆转。但她没有感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被掏空后的疲惫。 她关掉了所有社交软体,不想看那些或追捧或道歉的言论。那些东西,和之前的谩骂一样,都与她无关。 叮 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是一封新邮件,来自一个匿名的加密地址。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 “想知道顾沉为什么选你?来城西废弃影城,a號摄影棚。”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什么是她? 这个问题,是顾沉所有解释里,唯一避开的盲区。他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可以反击所有的阴谋,却从未说过,他这么做的动机。 是陷阱。她很清楚。 但那个问题,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她心底最深、最不確定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吊坠。那是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质钥匙,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復。 她抓起外套,没有犹豫。 有些答案,她必须自己去找。 城西废弃影城,曾经是电影梦开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生锈的铁门虚掩著,风吹过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苏晚推开门,踏入一片被月光遗弃的黑暗。 空气里瀰漫著尘土和腐朽的气味。 她一步步走向远处那个巨大的a號摄影棚,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身后,有另一个脚步声。 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落在她心跳的间隙,比这深夜的寒意更重。 不是一个人。 苏晚猛地转身,黑暗中有几道高大的人影,正不远不近地跟著她。他们穿著统一的黑色西装,身形笔挺,在夜色中像沉默的影子。 顾沉的保鏢。 为首的那个男人,在发布会门口为她挡开过记者。 第179章 引蛇出洞 “苏小姐。”男人的声音没有情绪,陈述著一个事实,“顾总让我们保护您。” 苏晚看著他们,胸口那股无名的火气,瞬间被点燃。 “保护我?”她上前一步,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还是监视我?这封邮件,也是你们老板的安排吗?一场新的测试?” “我们的任务,只是確保您的安全。”保鏢的回答滴水不漏,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安全?”苏晚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在我被全网围攻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他一句话,你们就像影子一样冒出来。这是他顾沉的保护方式?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遥控的玩偶?”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她刚刚才在视频里信誓旦旦地说“我的每一步,都靠自己”,转头就被现实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证明,在顾沉这种无声的掌控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保鏢沉默著,没有辩解。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不容辩驳的回答。 苏晚的视线越过他们,望向来时的路,那条路空无一人。 她又看向面前巨大的摄影棚,那扇紧闭的大门后面,藏著她渴望的答案,也可能藏著未知的危险。 前面是陷阱,后面是牢笼。 她收回视线,重新对上为首的保鏢。 “让顾沉自己来跟我说。” 保鏢们沉默如石,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们是墙,是顾沉意志的延伸,冰冷而坚硬。 她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a號摄影棚大门。每一步,都像踩在摇摇欲坠的浮冰上。门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她推开了它。 浓重的黑暗迎面扑来,带著铁锈与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这里比外面更冷,月光被完全隔绝。苏晚打开手机的电筒,微弱的光柱在巨大的空间里晃动,照出残破的布景和散落的道具,像一具被遗弃的骨骸。 她往里走,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中迴荡,显得格外突兀。 突然,滋啦——一声轻响。 整个摄影棚骤然亮如白昼。 苏晚被强光刺得眯起眼,还未適应,正前方的巨大幕布上,影像跳动起来。 画面里,是多年前的她。 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穿著湿透的廉价t恤,头髮凌乱地贴在脸上,在泥泞的巷子里狼狈奔跑。镜头晃动,带著恶意的窥探。接著,几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出现,將她堵在墙角,推搡,拉扯。那些不堪的片段被刻意放大,剪辑得支离破碎,配上曖昧的音乐,充满了暗示与侮辱。 苏晚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她深埋心底的噩梦,是她不愿再触碰的伤疤。 “看看你,苏晚。” 一个女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带著电音的失真,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里涌来,尖锐,刻毒。 “这就是你所谓的清白?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过去?” 苏晚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想反驳,想怒吼,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以为顾沉为什么会选你?怜悯?还是觉得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能满足他高高在上的施捨欲?” 林梦可。即使声音失真,苏晚也认出了她。那种深入骨髓的怨毒,不会有第二个人。 “一个在泥潭里打滚过的女人,怎么配得上顾沉?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爱你?”林梦可的声音带著病態的愉悦,“他不过是玩玩你,就像玩弄一件新奇的玩具。等他腻了,你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丟掉,比这废弃影城的垃圾还不如!” 苏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愤怒和屈辱。她抬起头,试图在昏暗的角落里找出林梦可的身影。 “出来!”苏晚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不容退缩的力道,“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我为什么要出来?”林梦可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让你看看我胜利的表情吗?苏晚,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偽装,在这些影像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些视频是剪辑的,是歪曲的!”苏晚反驳,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重要吗?”林梦可咯咯地笑起来,“重要的是,大家都喜欢看这样的故事。一个底层爬上来的女人,总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不是吗?顾沉很快也会看到的,他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苏晚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扔在眾目睽睽之下,任人评说。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这时,砰!一声巨响。 摄影棚顶部的几盏大功率探照灯,瞬间被点亮,光束集中投向棚內一角的高台。 刺目的强光中,一道身影缓缓从升降台上走下。 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步伐从容,带著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是顾沉。苏晚怔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沉手中拿著一个黑色的监控硬碟,他走到幕布前,看了一眼屏幕上定格的狼狈画面,然后视线转向摄影棚的某个角落。 “林梦可,”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间,带著金属般的质感,“这段视频的原始文件,早在七年前,就被我全部买下销毁。你手上的,不过是些被处理过的残次品。” 黑暗中,传来一声细微的抽气。 “至於你,”顾沉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他抬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红点正幽幽闪烁,“此刻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非法散播谣言、侵犯隱私,以及非法拘禁。” 一道身影从暗处踉蹌地走了出来,正是林梦可。她脸上的得意与怨毒尚未褪尽,此刻却被惊恐和难以置信覆盖,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盯著顾沉,像是看见了鬼。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苏晚看著顾沉,看著他西装內袋边缘,隱约露出的一小截冰冷的黑色枪柄。 她的心臟猛地一缩。 订婚宴那天,混乱中,他说“抓稳了”。那时的眼神,深沉,锐利,带著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含义。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布好了局,一步一步,引著蛇出洞,等著猎物自己撞进网里。 而她,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还是……诱饵? 苏晚感觉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比这废弃影城的空气更冷。她看著顾沉,这个男人,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顾沉没有再看林梦可,他转向苏晚。 苏晚与他对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80章 计划 车厢內的空气凝滯如冰。 苏晚蜷在座椅的另一侧,与顾沉之间隔著一道无形的深渊。废弃影城里的寒气仿佛还附著在她的皮肤上,但此刻,更让她发冷的是身边这个男人。 “我是诱饵,对吗?” 她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 顾沉开著车,视线平视前方,城市的流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掠过,忽明忽暗。他没有立刻回答,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回答我。”苏晚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是衝著你来的。”顾沉的语气没有起伏,“我只是给了她一个最想要的舞台,让她把所有底牌一次性亮出来。” “用我的名誉,我的安全,做你的舞台?”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尖锐的质问,“顾沉,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是你这场狩猎游戏里,最称职的那枚棋子?”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会哭喊,但没有。在极致的屈辱和后怕之后,涌上来的竟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你以为你昨晚拒绝订婚,她就会放过你?”顾沉终於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她准备的东西,不止那些视频。苏晚,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也把自己想得太安全。” 苏晚的心臟被这句话狠狠敲了一下。 他说的是事实。林梦可的疯狂,她早就领教过。可这不能成为他將自己置於险境的理由。 “所以,那把枪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她追问,脑海里闪过那截冰冷的黑色枪柄,“你带著枪去参加订婚宴,是为了什么?如果我没有配合你,如果事情失控了,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如果。”顾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局是我布的,就不会有失控的可能。” 他那种运筹帷幄的篤定,让苏晚感到一阵无力。她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而织网的人,就在身边。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或许都在他的计算之內。 他不是来救她,他只是来收网。 拘留所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 林梦可用杜嘉班纳的超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腕上那条海瑞温斯顿的钻石手链在正午的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冷光。 保释律师快步跟在她身侧,低声匯报:“媒体那边已经压下了消息,没有走漏风声。但是寰宇集团的法务部已经正式介入,正在申请调查令,要彻查你公司伺服器的入侵记录。” 林梦可扯了扯嘴角,弧度里满是嘲弄。 “查?让他们查。” 律师的表情有些凝重:“林小姐,这次不一样。顾沉亲自盯著,他们……是想把你送进去。” “送我进去?”林梦可站定,转头看著律师,墨镜下的眼睛里是淬了毒的冰,“他凭什么?凭一段来源不明的录音,和一个莫须有的非法拘禁?我才是受害者。” 她转身,坐进前来接她的宾利。 后座上,还扔著一叠资料。那是她原本准备的第二套方案,一些偽造的、足以彻底摧毁苏晚形象的打工照片和“客户”证词。 她拿起那叠照片,手指收紧,光滑的铜版纸在她掌心被碾压、撕裂,最后变成一团狼藉的纸球。 砰的一声,她將纸团狠狠砸在车窗上。 计划的第一环就脱了轨,顾沉的出现,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所有的部署。她不甘心,那是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怨毒。 车窗外,几名嗅觉敏锐的记者正举著长焦镜头对著这边狂拍。 司机正要升起车窗,林梦可却突然开口:“等等。” 她看著那些闪烁的镜头,像是看到了新的战场。 她忽然摇下车窗。 “林小姐,请问你被警方带走,是和寰宇集团的商业纠纷有关吗?” “听说您和顾总结婚不成,是另有隱情?” 嘈杂的追问声里,林梦可一言不发。她只是抬起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动作缓慢而刻意。 阳光下,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清晰地暴露在所有镜头前。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道淤青,就是最恶毒的指控。 然后,她对著镜头,露出一个脆弱又无辜的微笑:“谢谢大家关心。”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顾沉的车里,气氛依旧僵硬。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推送新闻的弹窗。 苏晚瞥见了屏幕上的標题和缩略图,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出来了。”顾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保释。” “就这么出来了?”苏晚无法接受,“非法拘禁,恶意誹谤,散播谣言……这些都不算数吗?” “法律有它的程序。”顾沉將手机熄屏,扔在一边。 “那你的程序呢?”苏晚反问,“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让她在里面待几个小时,然后毫髮无损地出来,继续对付我?” “谁说她毫髮无损?” 顾沉的话音刚落,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是一通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后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他助理秦放的声音,急促又压抑著怒火:“顾总,林梦可刚才在拘留所门口见了记者,她……” 秦放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亮出了手腕上的淤青。” 苏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来了,在废弃影城,林梦可抓住她的时候,她挣扎中,確实弄伤了林梦可的手腕。 当时只顾著脱身,根本没有在意。 “现在所有媒体的头条风向都变了,”秦放的声音继续传来,“都在暗示她被暴力对待,说她是豪门內斗的牺牲品。我们刚压下去的舆论,瞬间反扑,而且……矛头现在全都指向了你和苏小姐。” 电话掛断。 车厢內,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输了,在舆论场上,被林梦可轻描淡写的一招,將得体无完肤。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一击即溃的莽夫,她是一条毒蛇,即使被踩住了七寸,也要在临死前回咬一口。 “这就是你的计划?”苏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就是你说的,让她没有还手之力?” 她看向顾沉,第一次,她的视线里没有了迷恋,没有了畏惧,只剩下纯粹的失望和嘲讽。 “你贏了林梦可的过去,却输掉了我和她的现在。” 顾沉握著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他没有看苏晚,而是再次拿起了手机,调出那张新闻照片,放大,然后將屏幕转向她。 第181章 紧张 照片上,林梦可手腕的淤青清晰可见。 但在淤青的边缘,有一处极不显眼的皮肤褶皱,和一个微乎其微的红点。 “这是什么?”苏晚不解。 “超高分子聚乙烯。”顾沉吐出一个冰冷的词汇,“一种防护材料,常用於製作防割手套。你弄伤她的力道,顶多是皮下出血,绝不会形成这种边缘整齐、中心凹陷的伤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这道伤,是她自己弄上去的。用戴著防割手套的手,狠狠砸出来的。” 苏晚怔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她看著顾沉,这个男人,在她以为他输了的时候,却早已看穿了对手下一步的阴谋。 他不是输了,他只是在等。 等林梦可自以为得意地亮出底牌,然后,再亲手把她送进更深的地狱。 顾沉收回手机,车子平稳地匯入车流。 他没有再解释一个字。 林梦可的事件,最终以她偽造伤情、恶意诬陷而被提起公诉告终。 舆论的风暴过去,娱乐圈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期,仿佛所有人都被顾沉那雷霆万钧的手段震慑,不敢再有半分逾矩。 这段时间,顾沉的手臂也好得差不多了。 “真的没问题了?”苏晚捏著他拆掉石膏的手臂,仔仔细-细地检查,那里皮肤的顏色比別处要白一些,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跡。 “嗯。”顾沉应了一声,將袖子放下来,“明天復工。” 苏晚的动作停住:“回去拍那部武打片?” “合同签了。” “可是武打动作……”她的话没说完,但担忧显而易见。她忘不了他手臂受伤时,衬衫上渗出的血色。 顾沉看著她,没有说“不用担心”之类的废话,只是陈述事实:“秦放会处理。” 他总是这样,用最简洁的语言,斩断她所有的不安。 第二天,苏晚还是去了拍摄现场。 片场设在郊区一处搭建的仿古街区,人声鼎沸,机器轰鸣。苏晚戴著帽子和口罩,在秦放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进到导演监视器后面的休息区。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顾沉。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头髮束起,整个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与平日里那个穿著西装、气息沉稳的男人判若两人。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各部门准备!”导演拿著扩音器大喊,“下一场,男女主角,吻戏!” 苏晚的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 她看到一个穿著鹅黄色长裙的女演员走到顾沉面前,是这部戏的女主角,陈慧婷。她长相清纯,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很討喜的类型。 “顾老师,请多指教。”陈慧婷的声音又轻又软。 顾沉点了下头,没有多余的回应。 action! 镜头下,顾沉將陈慧婷抵在墙角,按照剧本,他应该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吻下去。 他的动作乾净利落,情绪也十分到位,眼神里带著挣扎与爱恨交织的复杂。 然而,就在他即將吻下去的瞬间,陈慧婷的头却猛地向后一仰,躲开了。 “咔!”导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陈慧婷,怎么回事?这里是情绪爆发点,你躲什么?”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陈慧婷立刻鞠躬道歉,然后转向顾沉,脸上带著一丝羞怯,“顾老师,对不起,你气场太强,我……我有点紧张。” 苏晚握著水杯的手指,收紧了。 紧张?一个出道五年的女演员,会因为对手气场强,而在关键的吻戏上掉链子? 顾沉什么也没说,只是退后一步,示意可以重新开始。 第二次拍摄。 这一次,陈慧婷没有躲,但在顾沉靠近时,她的身体一软,整个人几乎都掛在了顾沉身上,气息不稳地喘著,眼神更是水光瀲灩,含情脉脉地看著他。 这根本不是剧本里女主角该有的倔强和不甘。 “咔!”导演终於忍不住发火了,“陈慧婷!你在演什么?风尘女子吗?剧本有没有看?她是被强迫的,不是投怀送抱!” 陈慧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咬著唇,委屈地看著顾沉:“顾老师,我……” “你的问题,和你的对手无关。”顾沉的声音平淡无波,他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衣襟,“自己调整。”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苏晚却听出了一丝寒意。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 那个女人看顾沉的眼神,不是演戏。那种毫不掩饰的痴迷和占有欲,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自己也曾无数次用那样的眼神,追逐著他的背影。 醋意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上了她的心臟,让她呼吸困难。 “休息五分钟,调整状態!”导演烦躁地挥了挥手。 顾沉没有在原地停留,他径直朝著苏晚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她以为他要对她说什么。 然而,他只是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对站在一旁的秦放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秦放便走到了苏晚面前,態度恭敬:“苏小姐,顾总让您去他的更衣室休息一下。” “我在这里挺好。”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硬。 “片场人多眼杂,顾总担心您的安全。”秦放公式化的回答。 担心她的安全? 苏晚抬起头,视线越过秦放,看到顾沉正背对著她,站在导演身边,而那个陈慧婷,正端著一瓶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声说著什么。 他把她支开,就是为了方便和別的女人说话?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杂著委屈,衝上了她的头顶。 “好。”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过去。” 她不想在这里,像一个怨妇一样,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对戏”。 更衣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中飘浮著顾沉惯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冷静,克制,就像他本人。 苏晚却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她输给林梦可,是因为她不够狠。 现在,她又要输给这个陈慧婷吗?因为她不够豁达,不够容忍自己丈夫的“职业需要”?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顾沉,而是秦放,他手里拿著一个平板电脑。 第182章 委屈 “苏小姐,”他將平板递过来,“顾总让您看这个。” 屏幕上,是陈慧婷的个人资料。 “陈慧婷,五年前由星耀传媒一手捧红,三年前,她的经纪人换成了张樺。”秦放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响起。 “张樺?”苏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林梦可原来的经纪人?” “是。”秦放点了下头,“林梦可出事后,张樺就从星耀辞职了。我们查到,他最近和一家新的娱乐公司接触频繁,而那家公司的背后……有林家的股份。” 苏晚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瞬间串联起了一切。 陈慧婷的失误,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羡慕。 她是在故意製造ng,故意和顾沉產生肢体接触,故意在片场所有人面前,表现出对顾沉的“爱慕”。 只要有一张错位的照片,一段被掐头去尾的视频,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会是影帝顾沉片场新欢曝光,与清纯女星亲密互动。 这是林梦可最擅长的招数。 她人虽然进去了,却留下了一条蛰伏的毒蛇,隨时准备著,再咬他们一口。 “顾总早就知道了?”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 “在决定復工时,顾总就让法务部重新审查了剧组所有演员的背景。”秦放回答,“陈慧婷是临时替换进组的,她的嫌疑最大。” 所以,顾沉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拍戏。 他是在引蛇出洞。 而她刚才那些汹涌的醋意和不满,在他早已布好的局里,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笑话。 苏晚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顾总说,”秦放顿了顿,似乎在复述原话,“有些事,让你亲眼看到,比他说一百句,更有用。” 话音刚落,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顾沉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那身戏服,换回了自己的衬衫和西裤,又变回了那个苏晚所熟悉的,清冷矜贵的顾沉。 他挥了挥手,秦放便拿著平板,安静地退了出去。 “看明白了?”他走到她面前,问道。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吃醋了?”他又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头:“嗯。” 她以为他会说“无聊”或者“不至於”,但他没有。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刚才因为愤怒而有些泛红的眼角。 “我的计划里,没有让你受委屈这一项。” 他收回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號码。 “可以了。”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掛断了。 电话掛断后,休息室里只有沉默。 顾沉处理掉陈慧婷这条毒蛇,还需要一些收尾工作。他要去和导演、製片人沟通,也要让法务部准备好应对一切后续的舆论风波。 “你在这里等我。”他临走前说,“或者让秦放送你回去。” “我等你。”苏晚回答。 她不想一个人回去。那个空旷的別墅,会让她想起刚刚在片场感受到的,那种被隔绝在外的恐慌。 顾沉没再说什么,只是頷首,转身离开了。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严,留著一道缝。苏晚能听到外面走廊上,顾沉和秦放低声交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走到门口,想把门关好。 手刚碰到门把,一股大力从外面传来,门被猛地推了回来。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撞上门框,震得苏晚手腕发麻。 手里的咖啡杯没拿稳,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在她浅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团难看的污渍。 她愣了一下,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门从外面被锁死了。 “餵?”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拍了拍厚重的金属门,“有人吗?门锁了。”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片场收工后,这个区域的工作人员应该都走光了。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清晰地显示著无服务三个字。 这个休息室,是信號盲区。 她用力拍打著铁门,手掌拍得通红髮痛,除了沉闷的迴响,什么也得不到。金属门框冰冷而坚固,像一个绝对的、无法违抗的意志。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 她停下动作,靠著门,听著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头顶的通风口,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像是老鼠在管道里快速跑动,爪子刮擦著铁皮。 苏晚的后背抵住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最终跌坐在地。 记忆的闸门被这场景撬开了一条缝。 七年前,那个雨夜。 她也是这样被堵在巷口,前面是几个不怀好意的混混,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雨水混著泥污的味道,还有……喉咙里因为恐惧而泛起的铁锈味。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可原来没有。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只是被她埋藏得很好,像一颗休眠的种子,只需要一点相似的土壤和水分,就能再次破土而出。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响。 是皮鞋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有人。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外。苏晚甚至能想像出,一双眼睛正通过猫眼,或者別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孔洞,在窥视著她。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恐惧抵达顶点的瞬间,却催生出一种决绝的狠意。她不想再经歷一次七年前的无助。 锁芯里传来钥匙插入、並缓缓转动的声音。 咔嗒。 在门锁弹开的同一秒,苏晚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她衝到旁边的茶几前,抓起那个厚重的玻璃菸灰缸,用尽全身力气举过头顶。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血液衝上头顶,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但她握著菸灰缸的手,稳得像一块石头。 只要那个人一进来,她就会砸下去。 门缝被推开得更大,一个穿著黑色西裤的身影走了进来。 就是现在! 苏晚的肌肉绷紧到极致,手臂即將挥下—— “苏晚。” 那个声音冷静,克制,带著她无比熟悉的质感。 是顾沉。 他站在门口,逆著光,看不清表情。他只是看著她,看著她举过头顶的菸灰缸,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晚手臂的力气,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被抽得一乾二净。 菸灰缸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碎裂成几块。 她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怕。 “你……”她想问什么,喉咙却乾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过来。”顾沉朝她伸出手。 苏晚没有动,她只是死死地盯著他。 她刚刚经歷了什么,他知道吗?他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然后她就被锁起来了。这一切,是巧合,还是…… 另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她的声音嘶哑,带著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指控,“为了引出什么人,所以把我当成诱饵?” 她以为他会否认,会解释。 但他没有。 顾沉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他迈步走进来,跨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站到她的面前。 “是。”他承认了。 第183章 再来 是。 一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捅进苏晚的心臟,然后毫不留情地搅动。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只剩下一种荒谬的、彻骨的寒意。原来恐惧的尽头,不是绝望,而是麻木。 “所以,”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通风口的响声,门外偽装的脚步,都是你的安排?” 她需要一个確认,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的確认。 顾沉的沉默就是答案。 他没有否认,甚至连一丝愧疚的神色都吝於给予。他就那么站著,西装笔挺,身形頎长,像一尊完美的、没有温度的雕塑。他策划了一场逼真的围猎,而她,就是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用来吸引猛兽的、流著血的诱饵。 “为什么?”苏晚的尾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一种被碾碎的愤怒,“你看著我,透过那个猫眼,或者別的什么东西,看著我像个傻子一样跌坐在地上,看著我快要疯了……是不是很有趣?” “这不是游戏。”顾沉终於开口,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有效?”苏晚笑了起来,笑声乾涩又难听,“有效的方法,就是把七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原封不动地再重演一遍?”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玻璃菸灰缸的碎片上,咯吱一声,细小的刺痛从脚底传来,但她毫无知觉。 “你查过我,顾沉。你什么都知道。”她一字一顿,像在陈述,也像在审判,“你知道我怕什么,所以你就给我什么。你好手段。” 这句话,终於让顾沉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垂下眼,避开了她的注视。 也就在这一瞬间。 砰——! 一声巨响,仿佛炸药在耳边引爆。 那扇刚刚被顾沉用钥匙打开的防盗门,被一股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巨力从外面整个踹开。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墙灰簌簌落下。 烟尘瀰漫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手里举著一把闪著寒光的消防斧。 是陆景行。 他大概是跑过来的,呼吸有些急,那身昂贵的定製西装外套皱了,袖口还沾著墙灰。他的视线在狼藉的房间里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苏晚身上。 当他看到她攥著破碎菸灰缸、指节发白颤抖的手时,那双总是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桃眼,瞬间沉了下去,像是燃著一簇黑色的火。 他扔掉手里的斧头,沉重的金属砸在地板上,哐的一声,让苏晚的心也跟著重重一跳。 陆景行几步衝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又带著不容拒绝的力道,掰开她攥得死紧的手指。 “谁锁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种暴雨將至的阴沉。 玻璃碎片已经嵌进了她的掌心,血珠爭先恐后地冒出来。陆景行拿过茶几上的纸巾,用指腹擦过她手腕上一道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苏晚还怔著,脑子里一片空白。顾沉的背叛,陆景行的闯入,两件毫无关联的事,在她混乱的脑海里撞成一团乱麻。 陆景行忽然站起身,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顾沉。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一个冷静漠然,一个怒火滔天。 陆景行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淬了火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顾沉一眼,然后转身,大步冲向门外。他走得太急,风衣下摆扫过旁边临时搭建的衣架,上面掛著的戏服被带落在地。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摄影棚的休息区。 而外面,就是正在拍摄的场地。 …… 摄影棚內,灯光璀璨。 导演正对著监视器,眉头紧锁。“情绪不对,顾沉,我要的是失而復得的狂喜和吻下去的衝动,不是冷静!” 顾沉面无表情地听著,站在他对面的女演员陈慧婷,则努力地调整著自己的状態。 “再来一条!” 隨著场记板打响,顾沉捧起陈慧婷的脸,缓缓低头。 就在两人嘴唇即將碰上的瞬间,一道身影携著一身寒气,从休息区的阴影里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景行一把揪住顾沉的衣领,狠狠地將他从陈慧婷面前拖开。 力道之大,让顾沉踉蹌著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陈慧婷嚇得容失色,脸上精致的假睫毛都惊掉了一根,摇摇欲坠地掛在眼皮上。 整个片场,瞬间死寂。 导演从监视器后探出头,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但在看清陆景行的脸后,硬生生把脏话吞了回去。 “陆景行,你发什么疯?”顾沉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领口,声音依旧是冷的,只是带上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我发疯?”陆景行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显得有些狰狞,“顾沉,你他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再次揪住顾沉的衣领,几乎是把人顶在了后面的背景板上。 “你把她一个人锁在那个房间里,把她当成你计划里引蛇出洞的道具,你他妈还是不是人?”陆景行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血腥味。 顾沉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 他怎么会知道? “放手。”顾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放你妈!”陆景行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顾沉的侧脸。 骨头髮出沉闷的撞击声,顾沉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嘴角立刻见了血。他踉蹌著撞在身后的背景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片场的工作人员终於从惊骇中回过神,几个胆大的场务想上前拉架,却被陆景行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震慑在原地,进退两难。 “疯子!”导演气得浑身发抖,指著陆景行,却半天挤不出第二个字。他不敢骂,也不敢拦。 顾沉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跡,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於染上了几分阴鷙。他缓缓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已经彻底皱掉的衣领。 第184章 证明 “我再说一遍,放手。” “你把她一个人丟在哪儿?”陆景行根本不理会他的警告,手上力道更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知不知道那扇门从外面锁上了?” 顾沉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完了?”陆景行被他这副冷静到冷酷的態度彻底引爆。他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化妆檯上,那里放著一杯苏晚没喝完的拿铁。 他鬆开顾沉,大步走过去,抓起那只陶瓷杯,狠狠砸在地上。 砰! 杯子在陈慧婷脚边炸开,棕色的液体混著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溅。有几片锋利的瓷片,弹到了陈慧婷光洁的小腿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啊!”陈慧婷失声尖叫,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让她一个人待著?”陆景行的质问,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向顾沉,“她就是拿著这种东西,把自己的手割得血肉模糊!” 顾沉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狼藉,最终停留在陆景行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动作僵硬地扯开领口的温莎结领带,隨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解开衬衫袖扣,將袖子挽到手肘处。一条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他结实的小臂上,伤口很新,缝合的黑线还没拆,周围的皮肤红肿著,显然是前不久才受的伤。 “助理说她在休息。”顾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让助理陪著她。” 陆景行愣住了。 导演也愣住了,他看看顾沉手臂上的伤,又看看陆景行,脑子里飞速权衡著利弊,终於做了个决定。“小王!去把休息区的监控调出来!现在!” 一个年轻的场务如蒙大赦,立刻冲向了导播台。 几秒钟后,导演身后的主监视器画面切换,休息区门口的走廊出现在屏幕上。画面里,一切正常。 “往里,更衣室门口那个!”导演吼道。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个穿著工作服的女孩,手里端著一杯水,正要推开更衣室的门。就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旁边的衣架后闪出,动作快得像鬼魅,手起掌落,精准地劈在女孩的后颈上。 女孩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黑影迅速將她拖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无声无息。 监视器前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种截然不同於刚才对峙的恐惧,冰冷而粘腻,顺著脊椎骨一路爬上后脑。 跌坐在地上的陈慧婷,死死地盯著屏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是……是……”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嘴唇哆嗦著,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顾沉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针尖。他猛地转向陈慧婷,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锋锐的压迫感:“是谁?” 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垮了陈慧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著屏幕,声音尖厉又扭曲:“是林梦可!是她!她昨天来找我,给我塞了张支票!她让我今天想办法绊住苏晚的助理,让苏晚一个人待著!” 她一边哭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的口袋,似乎想把那张支票找出来证明什么。 咔嗒一声轻响。 一个黑色的,u盘大小的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是一支录音笔。 掉落的衝击似乎恰好碰到了播放键,在死寂的片场里,一道娇媚又怨毒的女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你不用做什么,只要让苏晚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待半个小时就够了。那个女人,最怕黑,最怕被关起来。我要让她也好好尝尝,被关在无边黑暗里,等死是什么滋味……” 录音笔里,林梦可得意的笑声还在继续。 林梦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沉的手指按在录音笔的暂停键上,动作乾净利落,像在切断一根即將引爆的引信。他甚至没有弯腰,只是伸出脚尖,用昂贵的定製皮鞋轻轻一踩,將那支黑色的录音笔踩在脚下。 整个片场,寂静得能听到心臟撞击胸腔的声音。 咔嚓 一声轻微但致命的金属机括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冰冷的,坚硬的触感,抵上了顾沉的后腰。 陆景行的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他压低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淬了毒的寒意:“两年前在柏林,你把她一个人丟在雪地里。今天,你又眼睁睁看著她被锁进更衣室?” 他的质问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顾沉没有回头。他只是垂下眼,看著自己脚下的录音笔,连带著那只刚刚受了伤,还缠著纱布的手臂,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我没有丟下她。”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在处理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陆景行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戾气和嘲讽,“有什么事,比她的命更重要?顾沉,你他妈的告诉我,有什么事?” 那把抵在他后腰的东西,又往前送了一寸。 导演的腿彻底软了,他几乎要给这两个祖宗跪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剧组纠纷,这是在玩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不是惊慌失措的场务,也不是试图和稀泥的导演。 是苏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更衣室里放了出来,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没有去看那两个对峙的男人,也没有去看他们之间那件致命的武器。 她的目標只有一个。 她一个箭步上前,绕开两人,从抖成一团烂泥的陈慧婷手里,一把夺过那支已经被顾沉暂停的录音笔。 “你刚刚……”苏晚的指尖冰凉,声音却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篤定,她死死盯著陈慧婷,“是不是趁乱刪了什么?” 陈慧婷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一瞬间戳穿了心底最深的秘密。她疯狂地摇头,语无伦次:“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苏晚不理会她的辩解。她快速地操作著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屏幕上微弱的光映著她苍白的脸。她的手指在几个按键上飞快地跳动,几秒钟后,她抬起头。 “录音文件的总时长和已播放时长对不上。”苏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最后一段,有被刪除的痕跡。” 她转向陈慧婷,一步步逼近:“林梦可让你做的,不止是绊住我的助理,对不对?她还让你做了什么?被你刪掉的那段录音里,到底是什么?” 陈慧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看著苏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这种平静,比陆景行的暴怒和顾沉的压迫更让她恐惧。 “不……不是我……”她泣不成声,开始在地上磕头,“她说……她说只要我刪掉那段话,就再给我加一百万……我家里真的等著用钱……我弟弟他……” “她说了什么?”顾沉终於开口,打断了她的求饶。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无视了陆景行还抵在他身上的枪口,目光直直地落在苏晚脸上。 第185章 转折 陆景行没有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因为苏晚的发现而转移了。 苏晚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像是握著一块滚烫的烙铁。 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摄影棚外围的寧静。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导演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知道,完了。事情彻底闹大了。 陆景行的脸色也变了。他不再跟顾沉纠缠,手腕一翻,那把黑色的手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风衣內侧。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他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跟我走。” “去哪儿?”苏晚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警察来了。”陆景行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眼神阴鷙,“你,我,顾沉,我们三个今天谁也別想从这里乾乾净净地走出去。林梦可的目的达到了。” 顾沉站在原地,看著陆景行拉著苏晚,第一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陆景行,你带她去哪?” “一个警察找不到,你也找不到的地方。”陆景行头也不回,声音又急又快,几乎是在苏晚耳边下著命令。 “去巴黎。我的私人飞机在城郊停机坪,现在就走。” 他根本不给苏晚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半拖半抱著,將她强行塞进了停在棚外的黑色保姆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巴黎的空气里没有硝烟味,只有咖啡和黄油麵包的香气。 塞纳河畔的露天咖啡馆,大理石桌面冰冷,映著灰色的天空。 “这是去苏黎世的机票,明天上午十点。”陆景行將一张薄薄的卡纸推到苏晚面前,语气是毋庸置疑的通知,而非商量。 苏晚没有碰那张机票。她只是看著它,像是看著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物品。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她问,“把我藏起来,像一件见不得人的行李?”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陆景行端起咖啡,却没有喝,“等风头过去,我会处理好一切。” “处理?”苏晚扯了一下嘴角,那笑意没有半分温度,“像在摄影棚那样处理?用枪指著顾沉的头,然后把我强行塞进车里?陆景行,你那不叫处理,那叫犯罪。”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在审讯室里。”陆景行放下杯子,发出叩的一声轻响,“林梦可布地局,目標是我们三个人。我只是选了最直接的破局方法。” “是你的破局,还是你的私慾?”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只是想把我带离顾沉身边。” 陆景行没有反驳。 他看著她,那种熟悉的,势在必得的控制欲又重新笼罩过来。他以为把她带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切断她与过去的一切联繫,就能重新开始。 苏晚不再看他。她转头望向窗外。 河水缓慢流淌,载著游船和破碎的天光。街对面的圣日耳曼奥赛尔教堂古老而肃穆,巨大的钟楼高高耸立。有几个穿著蓝色工服的维修工,正在钟楼的外部脚手架上作业,身影像渺小的蚂蚁。 其中一个身影,在她视野里停顿了一下。 只是一个抬头的动作。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死死盯著那个身影。那人戴著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帽檐压得很低,但那身形,那利落的攀爬动作,那在几十米高空依旧沉稳如山的姿態…… 是顾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这幻觉太过真实,以至於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以为是跨洋飞行和精神紧绷共同製造的臆想。 就在这时,陆景行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条加密信息。 message received 陆景行的视线扫过屏幕,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一秒钟之內彻底改变。 他的瞳孔收缩,握著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一种混杂著震惊、荒谬和暴怒的神情。 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变化。“怎么了?” 陆景行没有回答。他像是被那条信息钉在了原地,反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著屏幕上的內容。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铁青。 “是什么?”苏晚追问,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和她有关,和他们所有人有关。 陆景行终於抬起头,他看著苏晚,那眼神极其复杂,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审视一面能照出自己愚蠢的镜子。 “黑客恢復了更衣室的监控。”他的声音乾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梦可……她那天根本没去过摄影棚。”陆景行一字一顿,像是要將这个事实嚼碎了才能咽下去,“我们看到的那个助理,是她找的替身。戴著人皮面具的替身。” 这个转折太过惊人,苏晚一时间无法消化。 她想起了陈慧婷崩溃的哭喊,想起了那段被刪除的录音。一切的证据链,都指向林梦可的恶意设计。 “不止如此。”陆景行把手机屏幕转向她,那上面是一张监控画面的截图,角度很刁钻,是从休息室的通风口拍的。画面里,顾沉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 “这是警方內部拿到的休息室监控。你指控顾沉的那个时间点,他衣领上……什么都没有。” 口红印。 那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在两人之间炸开。 苏晚脑子里“轰”的一声。 那个让她和顾沉之间信任崩塌的证据,那个让她在陆景行面前失控的导火索,那个林梦可精心设计的,所谓“顾沉和她助理有染”的证明——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骗局。 林梦可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只用一个戴著面具的替身,一段被刪除的录音,和一个不存在的口红印,就几乎毁了他们所有人。 陆景行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是气林梦可的狠毒,而是气自己的可笑。他凭著一个偽造的证据,自以为是地当了“救世主”,强行把苏晚从顾沉身边带走,把她绑来巴黎……这一切行为,在真相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巨大的,荒唐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实际上,他才是被林梦可玩弄於股掌之间的那个最愚蠢的棋子。 “所以……”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再次望向窗外那座高耸的钟楼。 那个穿著维修工服的身影,已经爬到了更高处。 他不是幻觉。 他真的来了。 陆景行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身影。 然后,他看见那个身影停了下来,摘掉了头上的安全帽,隔著一条塞纳河的距离,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即便隔著这么远,陆景行也能感受到那道视线,精准的,落在了苏晚身上。 陆景行的手机,被他砰的一声反扣在桌面上。 第186章 谎言 死寂。 手机被反扣在桌上,像一座小小的墓碑,埋葬了陆景行所有的自以为是。 窗外那道身影没有动,隔著遥远的距离,与苏晚对峙。那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是顾沉。他真的来了。 陆景行胸口那股被愚弄的怒火,此刻被另一股更尖锐的情绪刺穿——一种领地被悍然入侵的暴戾。他凭什么觉得他能把她带走?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著一股要把什么东西碾碎的狠劲。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 “过来。”他对苏晚说。 苏晚没有动。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窗外那个身影攫住。 “我让你过来。”陆景行加重了语气,他绕过桌子,走到苏晚面前,亲手將那条冰凉的珍珠项链掛上她的脖颈。他的手指刻意触碰她的皮肤,带著一种宣示主权的冷意。 “很配你。”他评价道,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战利品。 苏晚的手指蜷缩起来。她感觉到的不是冰凉的珍珠,而是一条正在缓缓收紧的锁链。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落地窗的玻璃,从中间整个爆开,无数碎片向內飞溅。冷风裹胁著夜的寒气,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著光,从破碎的窗口一步跨了进来。他身上还穿著那件沾著灰尘的维修工服,脚下踩著一地玻璃碎渣,发出“咯吱”的声响。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顾沉。 他无视了陆景行,也无视了满地的狼藉。他身上带著一种横衝直撞的破碎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復仇者。他的视线,从始至终,只落在苏晚一个人身上。 以及她脖子上,那条刺眼的珍珠项链。 “把手拿开。”顾沉开口,声音比灌进来的夜风还要冷。 陆景行非但没鬆手,反而將手指搭在了项链的搭扣上,姿態亲昵得像是在为情人整理饰物。“顾总真是好兴致,巴黎的风景,难道比不上我这间套房?”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挑衅。 顾沉一步步走近,他每走一步,房间里的气压就更低一分。 “我再说一遍,”顾沉看著陆景行,“从她身上,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的手?”陆景行嗤笑一声,他鬆开项链,转而扯开了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在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带著血痕的咬痕。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陆景行指著那个伤口,看著苏晚,话却是对顾沉说的,“昨天有个救场的工人,不小心被道具蛇咬了,这是我帮他处理伤口时,他疼得受不了留下的。” 他的解释太过诡异,太过匪夷所思。救场工?蛇?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个? 顾沉的脚步停住了。他显然也觉得这件事荒谬无比。 “你以为用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能骗谁?” “谎言?”陆景行不怒反笑,他重新扣好衬衫,慢条斯理地整理著衣领,仿佛刚才的对峙只是餐前的一点消遣。“我不需要骗任何人。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像是在宣布一个等待已久的审判结果。 “就在一个小时前,林梦可在戴高乐机场被捕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苏晚的耳边炸响。 被捕了? “警方在她身上搜出了人皮面具,和飞往南美的单程机票。”陆景行走到墙边,按下一个开关。他对面的墙壁上,一道光束投下,一副巨大的监控投影亮了起来。 是酒店的走廊。 “至於她为什么要跑……”陆景行的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就要问问你的好助理,陈慧婷了。” 投影的画面开始播放。 那是摄影棚外的走廊监控,时间正是那天拍摄之后。画面里,陈慧婷失魂落魄地走进更衣室,她环顾四周,確认无人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口红。 她走到镜子前,颤抖著,一笔一划地在镜面上写字。 顾沉爱我。 那四个字,带著一种绝望的自我催眠。 苏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她想起陈慧婷那天的崩溃,原来……是因为这个。 画面里,陈慧婷刚刚写完,更衣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著助理服装,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陈慧婷。 陈慧婷嚇了一跳,惊慌地想要擦掉镜子上的字。 但已经晚了。 那个“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扇在了陈慧婷的脸上。 啪! 响亮的一声。 陈慧婷被打得摔倒在地。 然后,那个“女人”当著她的面,拿出一块湿巾,將镜子上那四个字,连同陈慧婷残存的妄想,一起擦得乾乾净净。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抬起头,对著监控的方向,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口罩之下,是一张平滑到诡异的脸。 是那张人皮面具。 “她打断了陈慧婷的幻想,然后告诉她,顾沉爱的人是她。”陆景行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迴响,带著一种残忍的快意,“她给了陈慧婷一个选择,要么身败名裂,要么,就按她说的做。” 投影暗了下去。 一切都清楚了。 林梦可的面具人,截断了陈慧婷的痴念,用暴力和威胁,逼迫她成了自己的棋子。所谓的录音,所谓的口红印,不过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为了自保而撒下的谎言。 陆景行看著顾沉,又缓缓看向苏晚。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那个说谎的人吗?” 他要的不是拆穿林梦可,他要的是在顾沉面前,证明自己才是那个掌握真相、拯救苏晚的人。他要苏晚看清楚,顾沉的身边,只会带来无尽的背叛和伤害。 苏晚缓缓的,抬起了手。 她没有去碰陆景行,也没有走向顾沉。 她只是冷静的,解开了脖子上那条珍珠项链的搭扣。 她將那条珍珠项链放在桌上,正中央,不偏不倚地落在陆景行和顾沉之间。 第187章 杰作 “你的真相,我收到了。”苏晚对著陆景行说,声音没有温度,“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她转向顾沉。“走吧。” 车內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顾沉握著方向盘,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终究还是先开了口。 “你信他。”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 苏晚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在她瞳孔里碎成一片流光。“我不信任何人,”她回答,“我只信我看到的视频。” 她信那间更衣室里发生的一切,也信陆景行毫不掩饰地、要將顾沉拖入泥潭的恶意。这两件事,並不衝突。 顾沉没再说话,只是將油门踩得更深。引擎的轰鸣撕裂了沉默的偽装,暴露出他几近失控的怒意。 剧组的拍摄场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方才那间公寓的死寂仿佛两个世界。 回到化妆间时,陈慧婷正在补妆。她对著镜子,用唇刷细致地勾勒著唇形,一副敬业而平静的模样。镜子里的她,看见了门口的苏晚和顾沉,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晚姐,顾老师……你们回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维持表面的平和。 回答她的,不是话语。 顾沉走过去,將那个东西甩在了她的化妆檯上。啪的一声轻响,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落在光洁的檯面上,紧挨著她那些色彩鲜艷的瓶瓶罐罐。 镜片清晰地映出了她瞳孔骤缩的瞬间。 “我……我不懂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颤,血色从脸上褪去。 “林梦可在机场被捕了。”顾沉的声音很低,像淬了冰,“带著这个。” 他点了点那张面具。 “她跟警方交代得很详细,包括她的小帮手。” 陈慧婷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唇刷掉在地上。 苏晚一步步走过去,拾起了那支唇刷,然后又从化妆檯上拿起了那支口红。是她熟悉的品牌,熟悉的色號。 她隨手翻开一本剧本,在扉页的空白处,用那支口红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大一些的圆,旁边是一个绕著它旋转的小圆。 一幅星轨。 “你以前说过,当助理之前,你想做个天体物理学家。”苏晚看著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天气。 陈慧婷的嘴唇翕动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拍摄吻戏那天,你『不小心』摔向顾沉,时机和角度都堪称完美,”苏晚的手指点了点剧本上的图案,“一个完美的失误。”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字字诛心。 “主摄像机位在你身后,你的头和肩膀,把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而侧面的b机位是远景,根本拍不清嘴唇。一个做了这么久助理的人,会犯这种错误?” 苏晚停顿了一下,看著陈慧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根本没亲到他。那个口红印,是你自己的杰作。”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慧婷彻底崩溃了,眼泪混合著没来得及卸掉的眼妆,在脸上衝出两道狼狈的痕跡。 “我没有办法!”她尖叫起来,“她说她会毁了我!她说她有我……有我写那些字的照片!我会被所有人当成疯子!”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场记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手里举著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导演!道具出问题了!” 导演闻声赶来,皱著眉:“嚷什么?又怎么了?” 场记將袋子举到灯光下,里面装著的,是下一场戏要用的道具刀。“我们做最后检查,发现刀柄上有残留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紫外线灯,对著刀柄一照。 一层淡淡的幽光在刀柄的纹路间浮现出来。 是萤光粉。 顾沉的手机恰好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警方的案件进度通知。他的表情瞬间变了。 “林梦可保释时戴的手链,”他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让人不安的確定性,“警方备案的照片上,有同款萤光剂。” 苏晚的记忆被瞬间唤醒。新闻照片里,林梦可走出警局时,手腕上確实戴著一条不起眼的编织手链,在闪光灯下似乎微微发亮。 场记瞪大了眼睛,立刻补充道:“没错!就是那种现在很流行的『星光手链』,用的就是这种萤光粉!成分可以做比对!”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匯集到了那把道具刀上。 萤光粉,將机场被捕的林梦可,崩溃痛哭的陈慧婷,和这把即將出现在片场的刀,穿成了一条线。 威胁,从未离开过这个剧组。 苏晚缓缓合上了那本画著星轨的剧本。 化妆间的空气凝固了。 那把道具刀上的萤光粉,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將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根濒临断裂的弦。 “搜。”导演的声音沙哑,只吐出了一个字。“把所有跟林梦可的戏有关的道具,全部检查一遍。尤其是……道具间。” 他的指令打破了僵局。场记和几名工作人员立刻行动起来,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陈慧婷瘫坐在椅子上,身体仍在小幅度地发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看著那把刀,又看看苏晚,嘴唇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 “你早就知道?”顾沉走到苏晚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只是猜测。”苏晚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陈慧婷身上。“林梦可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保释出狱,对她来说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用自己的助理做棋子,毁掉她,再用萤光粉留下线索,把火引到別人身上。”顾沉的逻辑链条迅速串联起来,“一个完美的脱身计划。” “不,还不够完美。”苏晚摇头,“这更像一个引子,一个序幕。真正的好戏,应该还在后面。” 她的话音刚落,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跑了回来,脸色比刚才的场景还要难看。 “导演,道具间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导演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什么叫从里面反锁了?谁在里面?” “不知道!我们喊了半天,没人应声!” 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一个被萤光粉標记过的地点,一扇被反锁的门。 第188章 假象 这组合本身就散发著危险的气息。 “我去。”顾沉没有丝毫犹豫。 “我也去。”苏晚立刻跟上。 “苏晚!”顾沉试图阻止。 “我有分寸。”苏晚的回答很平静,但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看了一眼瘫软的陈慧婷,“让她也来。她是关键。” 被点到名的陈慧婷浑身一颤,恐惧让她无法动弹。两名工作人员架著她,几乎是拖著她跟上了大部队。 道具间的门紧闭著。顾沉试著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锁芯的位置传来轻微的“咔噠”声,像是內部的结构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让开。”他退后两步,抬脚,用尽全力踹向门锁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木屑飞溅。门被强行踹开,一股混合著灰尘与金属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的光线投射进一小片区域,照亮了层层叠叠的置物架和悬掛的戏服,投下无数奇形怪状的影子。 顾沉率先走了进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扫过,像一把锋利的探照灯。苏晚紧隨其后,她的视线越过顾沉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房间中央的一张长桌上。 那里,静静地躺著一把刀。 正是刚才在化妆间里出现过的那把道具刀。 苏晚走了过去。她没有开灯,房间里的黑暗反而让她感觉更专注。她伸出手,没有去碰刀身,而是用指腹轻轻地、极具技巧性地拂过刀柄的纹路。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属於木质或金属的触感传来。 滑腻,边缘整齐,像一层极薄的皮肤。 是指纹膜。 就在她辨认出这东西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从身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力道之大,让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晚的身体骤然僵硬。但她没有挣扎,因为那只手属於顾沉。 他的气息就在她耳后,急促而压抑。他用身体护住她,將她整个人带向一旁。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晚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一阵细微的、金属滑轮滚动的声音。 一道银色的寒光,从天板的黑暗中垂直落下。 那是一根钢丝,细得几乎看不见,末端是一个已经收紧的活扣。它下落的目標不是苏晚,也不是顾沉。 而是刚刚被架进门內,还处在极度恐慌中的陈慧婷。 钢丝套索精准无误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呃——” 陈慧婷的尖叫被瞬间掐断在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痛苦的、漏气的嘶鸣。她的双脚徒劳地在地上蹬踹,身体被一股向上的力量缓缓提起。 天板的某个装置正在收紧钢丝。 一切发生得太快,跟在后面的导演和工作人员发出了惊恐的叫喊。 “救人!快!”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门口的光线再次被一个身影挡住。 “都別动!” 是陆景行。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冲向陈慧婷,而是举著一把大功率的微型紫外线灯,猛地冲了进来。 “墙!看墙上!” 他一声暴喝,將紫外线灯的光束打向陈慧婷身后的那面墙壁。 幽蓝色的光芒扫过斑驳的墙面,奇蹟发生了。 一行行歪歪扭扭的、用萤光粉写下的字,瞬间显影,像鬼魂的留言,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 那是一段完整的计划。 用锁门引开顾沉,触发机关,陈慧婷假死。 刀柄留膜,嫁祸苏晚。 b计划:若苏晚未触刀,则嫁祸顾沉。 现场必须只有他们两人。 陆景行三步並作两步衝过去,抬头在天板的横樑上一摸,按动了一个不起眼的开关。收紧的钢丝瞬间鬆弛下来。 陈慧婷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她捂著脖子,剧烈地咳嗽著,贪婪地呼吸著空气,脸上青紫交错。 顾沉放开了苏晚,他的脸色在紫外线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阴沉。他走过去,看著墙上那段完整的、疯狂的计划,每一个字都像是林梦可的亲笔签名。 “『用锁门引开顾沉』……”苏晚低声重复著墙上的第一句话,声音里带著一种后知后觉的寒意,“所以,报告门被反锁,根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就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里。” “再让陈慧ting『假死』。”顾沉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陈慧婷身上,“这个机关,根本不是要杀死她。只是要製造一个上吊的假象。只要我们衝进来救人,就会破坏『现场』。而刀柄上的指纹膜,就是留给第一个触碰它的人的。” 那个人,差一点就是苏晚。 导演和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呆住了,他们看著墙上发光的字,又看看地上的陈慧婷和那把刀,大脑一片空白。 “她疯了……林梦可她彻底疯了!”导演喃喃自语。 “她没疯。”苏晚缓缓走到那面墙壁前,伸出手,却没有触碰那些字。“她清醒得很。她知道陈慧婷会因为恐惧而听从她的一切安排,也算准了顾沉的性格一定会强行破门,更算准了在场的人里,我会是最好奇、最可能去接触物证的那一个。”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利用陈慧ting的恐惧,利用顾沉的果决,利用苏晚的敏锐。每一步,都在林梦可的算计之內。 “你怎么会……”顾沉看向陆景行,“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问题?” “我没走。”陆景行关掉了紫外线灯,房间重归黑暗,只有手机电筒的光在晃动。“发现刀柄上的萤光粉后,我就觉得不对劲。这种粉末挥发性很强,如果只是沾在手链上,不可能在刀具上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跡。除非……”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不寒而慄的推测。 “除非,是有人故意用这种萤光粉,在剧组的某个地方,留下了信息。” 所以他拿著紫外线灯,从化妆间开始,一寸一寸地排查。 最终,追查到了这间被“反锁”的道具房。 苏晚合上了眼,再睁开时,里面一片清明。 威胁不是从未离开。 而是已经升级,变成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她捡起了地上那把带著指纹膜的道具刀。 第189章 舞台 道具房的门大敞著,外面的光线和人影涌进来,驱散了残留的诡异。 “报警!快报警!”副导演的声音尖厉,带著哭腔。 “不能报警!”导演一把抓住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在哆嗦,“一旦报警,投资方撤资,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这件事必须压下去!” “压下去?怎么压?”副导演几乎要崩溃,“林梦可她就在剧组里,她就是个定时炸弹!” 顾沉的目光从墙上那些字跡移开,落在陈慧婷身上。她还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 “现在收工,疏散所有人。”苏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找到林梦可之前,这个地方不安全。” “不行!”导演想也不想地拒绝,“今天必须拍完最后一场戏!所有的景都搭好了,升降台是大价钱租的,明天就要还回去!拍完,今天必须拍完!” 他的声音歇斯底里,与其说是在说服別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一个丑闻足以毁掉他的职业生涯。 “你拿什么保证大家的安全?”顾沉终於出声,他走到导演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对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用你不存在的信誉?” “我……”导演语塞,涨红了脸,“就最后一场,一个镜头,很快的!拍完我们就收工,然后慢慢查!顾老师,苏老师,算我求你们了,给我留条活路吧!” 这番话市侩又现实。对导演而言,潜在的危险远没有眼前的损失来得可怕。 “她要的就是一个盛大的舞台。”一直沉默的陆景行忽然说。他倚著门框,像个置身事外的观眾,“一个足够华丽的,用来收场的舞台。你確定要把这个舞台给她吗?”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导演头顶。 导演的嘴唇翕动著,最终,那种对金钱和名声的执念战胜了恐惧。“就一个镜头。拍苏晚老师从升降台上下来,给一个特写,就结束。”他几乎是在哀求,“我保证,现场清场,只留最少的人员。” 苏晚看了看顾沉,又看了看陆景行。她忽然说:“好,我拍。” “你疯了?”顾沉第一时间反对。 “她没疯。”陆景行接话,他看著苏晚,眼神里是一种罕见的、棋逢对手的审视,“她知道林梦可一定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与其在暗处被动地等待下一次袭击,不如就在这个对方选好的“舞台”上,做个了断。 苏晚的逻辑很简单。林梦可的计划a和计划b都失败了,她必然会有计划c。而这个计划c,绝不会是悄无声息的。她要的是一场盛大的、被所有人见证的毁灭。 片场中央,巨大的哥德式布景下,只有一台孤零零的升降台。 导演清空了所有不必要的人员,只留下摄影师和灯光师。 “各部门注意!”他拿著对讲机,声音发紧,“准备,开始!” 苏晚站上升降台,脚下的平台微微晃动。她穿著戏服,脸上是精致的妆容,仿佛之前道具室里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顾沉站在台下,他的位置,恰好是苏晚降落后会站定的地方。而陆景行,则不知何时站到了一个更高的、视野开阔的脚手架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猎豹。 升降台启动 机械运作的轻微噪音中,平台缓缓下降。 风吹起苏晚的裙摆,她看见了台下顾沉的脸。 一切正常的可怕。 就在升降台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三米的时候,异变陡生! 平台下方,一个本该是机械结构的地方,忽然弹开一块挡板,一道黑影以非人的速度躥了出来!是林梦可!她竟然一直藏在升降台的机械结构里! 她穿著一身维修工的衣服,脸上涂著油彩,假髮凌乱,整个人散发著一种癲狂的气息。手里那支粗大的注射器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寒光,直刺苏晚的腹部! 太快了! 从她出现到动手,不过一秒! 苏晚瞳孔骤缩,身体已经做出了后仰的规避动作,但来不及了。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顾沉几乎是在林梦可现身的瞬间就扑了过去。他没有去挡那支注射器,而是直接用身体撞向苏晚,將她整个人带离了攻击范围。 噗嗤—— 针头没入肉体的声音。 不是刺向苏晚,而是扎进了顾沉的手臂。那里,正是他之前为了保护苏晚而留下的、尚未痊癒的伤口。 林梦可狰狞地笑著,似乎还想把整管药剂推进去。 枪响 一声清脆的、和这个片场格格不入的声音。 子弹精准地从林梦可耳边擦过,击中了她藏在假髮里的某个东西。 啪! 一个微小的、像是遥控器一样的东西被子弹的衝击力打得粉碎,零件飞溅。 林梦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空空如也。她藏在假髮里的微型炸弹遥控器,碎了。 她输了。 身体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软软地倒了下去,注射器从顾沉手臂上滑落,掉在地上。 “顾沉!”苏晚顾不上倒地的林梦可,第一时间衝过去扶住他。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袖。 顾沉的脸色很难看,但他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他的视线越过苏晚的肩膀,落在混乱中悄无声息走下脚手架的陆景行身上,又迅速收回。 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一拥而上,现场乱成一团。 在所有人的惊呼和奔走中,顾沉做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动作。 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摘下了苏晚戴在颈间的星轨吊坠。那是他送给她的东西。 然后,他將那枚冰冷的金属吊坠,用力按在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 医院里是消毒水的味道。 苏晚在数数。 一针,两针,三针……她盯著顾沉手背上那道被玻璃划开的伤口,新缝合的线脚像一只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上。一共九针。 她数完了,却没有停下,又从头开始数。 第190章 我陪你去 这是一种自我麻痹。她不敢去想升降台上那支注射器,不敢去想林梦可癲狂的脸,更不敢去想陆景行那一声枪响。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顾沉最后的动作。 为什么要拿走那枚星轨吊坠? 那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说星轨是宇宙中最沉默的守护。可他却用它,按进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那个画面,比林梦可的袭击更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在想什么?”顾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麻药的效力正在过去,痛感开始回笼。 “没什么。”苏晚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递到他唇边,“医生说你失血有点多,需要补充营养。” 顾沉没有张嘴,只是看著她。他的眼神穿透了她刻意的平静。 “苏晚,看著我。” 她被迫抬起眼。 “別怕。”他说,“都过去了。” “我没有怕。”苏晚的回答快得像一种反驳,“我只是不明白。” “以后你会明白的。”顾沉的语气里没有敷衍,而是一种沉重的承诺。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陆景行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与这个充斥著药水味的病房格格不入。他手里拿著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的视线扫过床边的苏晚,以及她手上那碗粥,最后落在顾沉打著绷带的手臂和手背上。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陆景行说,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病床另一侧。 空气瞬间凝滯。 苏晚端著碗的手僵在半空,餵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有事吗?”她问,声音发冷。 “当然。”陆景行將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居高临下地看著顾沉,那是一种审视,也是一种挑衅。 “巴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是签证文件和行程单。”他转向苏晚,声音放缓,带著一种刻意营造的亲密,“画展那边催得很紧,你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回到顾(沉)的脸上,补上了后半句。 “巴黎的画展,我陪你去。”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病房里那虚假的平静。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陆景行是故意的。他每一个字,都是说给顾沉听的。 “咳……咳咳!” 顾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膛起伏,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他疼得闷哼了一声。 “顾沉!”苏晚立刻放下碗,想去给他拍背。 她的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了。 是顾沉。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晚都感到了疼痛。 “你……” 苏晚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了顾沉摊开的掌心。 那枚星轨吊坠正躺在他的掌纹中。吊坠的金属表面,已经完全被乾涸的血跡覆盖。那些暗红色的血,沿著吊坠上鏤空的星辰轨跡蔓延、凝固,形成了一道诡异而悽美的暗红色星轨。 它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像是有了生命,有了脉搏,正从顾沉的掌心汲取著什么。 “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陪你去巴黎?”陆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嘲弄,“苏晚,你的事业比什么都重要,不要被不必要的人和事拖累。” “我的事,不用你安排。”苏晚甩开顾沉的手,站了起来,直面陆景行。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还有,他不是不必要的人。” 顾沉抓空的手指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落在白色被单上。他看著苏晚的背影,眼神复杂。 陆景行对她的反驳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是吗?那你告诉我,他能给你什么?除了让你陷入危险,他还能做什么?”陆景行向前一步,逼近苏晚,“那个林梦可,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已经……” “够了!”苏晚打断他,“陆景行,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陆景行收起笑容,他的表情变得专注而危险,“我想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能伤害你的地方。巴黎,只是第一站。” “我不会跟你走。” “你会的。”陆景行断言,“因为你別无选择。” 他说完,不再看苏晚的反应,而是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的顾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转身离开了病房。 文件袋还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像一个沉默的最后通牒。 病房里恢復了死寂。 苏晚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 良久,她听到身后顾沉的声音,虚弱却固执。 “別去。” …… 第二天,机场。 无数记者扛著长枪短炮堵在国际出发大厅,等待著新闻的后续。 他们没有等到苏晚,也没有等到顾沉。 却等到了陆景行。 他独自一人,拉著一个简单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向vip通道。闪光灯在他身后连成一片。 一个眼尖的娱记挤到最前面,镜头拉到最长,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陆景行插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抽离时带出了一个纸片的一角。 那是一张机票的登机牌,被人从中间乾脆地撕成了两半。撕口毛糙,露出了另一半属於“su wan”这个名字的残缺字母。 撕拉—— 仿佛能听到那一声决绝的碎裂声。 记者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的灼热几乎要將空气点燃。 发布会现场,数百名记者严阵以待,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台上那张空无一人的发言桌。延迟的每一秒,都在堆积著焦躁与猜测。窃窃私语声匯成一片嗡鸣,话题无一例外地围绕著苏晚、顾沉,以及那个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剧组。 “顾沉真的会来吗?他不是还在医院?” “谁知道,也许是顾氏集团的公关出面。” “那苏晚呢?她才是核心人物。” 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所有的议论都化为吸气声。 不是公关团队,也不是西装革履的集团代表。 是顾沉。 他穿著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左臂还用医用吊带固定著,悬在胸前,脸色也因为失血而缺乏生气。可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径直走向发言台。 第191章 举报 他坐下的瞬间,全场的闪光灯爆发出最猛烈的一波攻势,像一场无声的围剿。 顾沉没有理会那些刺眼的光,只是平静地將一个u盘插入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他的动作很慢,右手在操作时,左肩的伤口明显被牵动了一下,但他只是顿了顿,没有表露任何痛楚。 “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著一丝伤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今天我在这里,只为澄清一件事。” 他没有给记者任何提问的机会,直接按下了投影的播放键。 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银行的流水帐单。一笔巨额资金的流动轨跡被红线清晰地標註出来,从一个海外帐户,最终流向了一个与林梦可有千丝万缕联繫的空壳公司。 “林梦可的动机,並非出於对苏晚的嫉妒,而是恐惧。”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她挪用了剧组的投资款项进行高风险对冲交易,亏空了近九位数的资金。一旦被发现,她的职业生涯乃至人生都將彻底终结。” 台下一片譁然。记者们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记录著这个惊人的內幕。 顾沉继续展示证据。通话记录、加密邮件的破解文本、她与几个关键人物的秘密会面照片……一条完整而冰冷的证据链,被他毫不留情地摊开在公眾面前。 他將林梦可的疯狂、贪婪与绝望,剥离得乾乾净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便是今日的全部真相时,巨大的屏幕突然黑了下去。 咔嗒—— 一声清脆的、属於摄影机开机的音效响起。 画面再次亮起。不再是冰冷的数据和文字,而是一片灿烂的巴黎晨光。苏晚站在一台巨大的摇臂摄影机后,正专注地看著监视器。她戴著耳机,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坚定。 她正在工作。 镜头缓缓推近,掠过她专注的眉眼,最终定格在她握著对讲机的手腕上。 腕间,一条铂金色的手链反射出细碎的光。手链的设计是一道鏤空的星辰轨跡,与之前顾沉掌心那枚吊坠如出一辙。 是星轨手链。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是苏晚!她在巴黎?” “这是……她的新片预告?” “顾沉放这个是什么意思?宣告她的回归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顾沉看著屏幕上的苏晚,眼神中第一次泄露出某种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一种被小心隱藏的温情。 这是他的安排。用她的才华,回应所有的恶意与揣测。告诉所有人,她没有被打倒。 就在现场的议论声达到顶峰时,发布会大厅厚重的双开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安静。”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响起,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两排穿著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男人走了进来,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为首的是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的气质比他身上的高定西装更加锐利。 “我们是『启航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他走到台前,却没有看顾沉,而是面向所有记者,“我们代表陆景行先生,向警方及媒体提交一份正式举报材料。” “陆景行?”这个名字让现场的记者们再次兴奋起来。 律师没有理会骚动,从助手手中接过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高高举起。 “我们有確切证据证明,林梦可女士,在保释期间,非法挪用其海外帐户的保释金。” “这和顾先生说的不是一回事吗?”有记者大声提问。 “不。”律师的回答斩钉截铁,“顾先生的证据很有价值,但我们提供的,是事实的另一面,也是更危险的一面。”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镜头都对准他。 “林梦可挪用这笔钱,並非用於填补亏空。”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她通过多重加密渠道,购买了一批高纯度的硝酸甘油炸药原料。” “什么?” “炸药?!” 全场死寂。 如果说顾沉揭露的是一桩金融犯罪和恶性报復,那陆景行的律师团队拋出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袭击预告。 性质完全变了。 “相关物证、购买渠道的ip位址、以及资金流向的最终端点,我们已经全部提交给国际刑警。”律师將文件袋放在发言桌上,推向顾沉的方向,“陆先生的原则是,不能让任何潜在的危险,靠近苏晚小姐一寸。” 这句话,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它將顾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归结为“有价值的补充”,而將陆景行塑造成了那个真正解决核心危机的、唯一的保护者。 记者们疯了。他们拋下了台上的顾沉,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样,將陆景行的律师团队围得水泄不通。 “请问陆先生现在在哪里?”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是否意味著陆先生和苏晚小姐的关係……” 台上,顾沉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看著那个文件袋,看著被记者包围的律师,看著屏幕上定格的苏晚的笑脸。他贏了林梦可,却在这一刻,输给了陆景行。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苏晚的简讯,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只有三个字。 “我信你。” 顾沉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收拢了手指,握紧了手机。 觥筹交错,酒液晃动。 《星尘2》的杀青宴喧闹而盛大,香檳塔折射著迷离的灯光,將每个人的笑脸都染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 顾沉端著酒杯,站在角落。 他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寒暄的圈子,那场发布会后的余波还未完全散去。陆景行的名字,像一个无法剥离的影子,依旧盘旋在所有相关的报导里。而那三个字,“我信你”,是他在风暴中心唯一的锚点。 苏晚正被导演和几个製片人围著,她穿著一身简单的礼服,没有刻意修饰,却依旧是全场的焦点。她应对自如,偶尔举杯,唇边带著一抹浅淡而疏离的笑。 她察觉到他的注视,隔著人群,向他举了举杯。 一个无声的邀约。 第192章 我愿意 顾沉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导演喝得半醉,拍著顾沉的肩膀:“小顾啊,你可真是……真是我们剧组的福星!你看看,现在谁还敢说我们苏晚半个不字?” “是她自己的光芒,谁也遮不住。”顾沉的回答很平淡,他看著苏晚,只看著她。 “说得好!”导演大著舌头,一挥手,“为了庆祝我们完美杀青,也为了庆祝我们的女主角涅槃重生!把我的宝贝椅子拿上来!” 工作人员將一把印著导演字样的摺叠椅搬到了宴会厅中央。 全场的灯光忽然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那把椅子上。 音乐停了。 嘈杂的人声也隨之消失。 所有人都看嚮导演,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感天动地的最终感言。 但导演只是笑著退到一旁,將舞台留给了顾沉和苏晚。 顾沉没有半分迟疑。 在全场的注视下,他走向那把椅子,伸手,猛地扯下了椅套。 没有掌声,只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不是普通的椅套,里面藏著的,是一件婚纱。圣洁的白纱如月光凝成的瀑布,瞬间倾泻而下,在暗色的地毯上铺开一片柔软的星河。 不等眾人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顾沉转身,面向苏晚。 他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利落,决绝,像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 “苏晚。” 他只叫了她的名字。 全场死寂。 苏晚怔在原地,她看著他,看著那件婚-纱,大脑一片空白。 “婚纱?”陈慧婷尖厉的声音刺破了寂静,她像一头髮疯的母兽,端著酒杯就往这边冲,“顾沉你疯了?苏晚,你不能答应他!他根本……” 她的话没能说完。 几个人影从宾客中无声地站了出来,组成一道人墙,精准地拦在了陈慧婷的面前。 是剧组里最不起眼的几个群演。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著,像几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但他们的姿態,是一种不容侵犯的守护。 陈慧婷的酒杯撞在其中一人的胸口,红酒泼了他一身,他却纹丝不动。 “你们干什么?滚开!”陈慧ting气急败坏地喊。 没有人理她。 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共同点。 那些群演的西装袖口上,都別著一枚小巧而別致的胸针,是深蓝色珐瑯的底,上面用银线勾勒出星辰的轨跡。 星轨胸针。 那是苏晚在拍摄期间,送给每一个帮助过她的工作人员的小礼物。无关价值,只是一份心意。 此刻,这份心意,变成了最坚固的城墙。 陈慧婷被隔绝在外,她的叫囂,成了这场盛大仪式里微不足道的杂音。 顾沉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苏晚。 他牵起她的手,將她的掌心摊开,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向上。 那里有一道陈年的伤疤,是少年时留下的印记,狰狞而深刻。 他引著她的手指,去触碰婚纱裙摆的边缘。 苏晚的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凸起感。 她低下头,看见裙摆的最底端,用最隱秘的银色丝线,绣著一道纹路。 那道纹路,和他掌心的伤疤,一模一样。 “这里,”顾沉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是你治癒过的地方。” “现在,我想把我的余生,都交给你来书写。”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素圈戒指。 就在苏晚准备开口的瞬间,宴会厅后方的大屏幕,突然亮了。 一张东方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陆景行。 他穿著一身笔挺的深色大衣,站在一扇巨大而绚烂的彩色玻璃窗前。那光影,那穹顶,是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 他似乎是在参加一场晚宴,身后人影晃动,但他隔著镜头,精准地看向这里的方向。 “总有些星星,生来就属於某一片特定的天空。”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温和,平静,带著一种局外人的通透。 “恭喜你,顾沉。”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你成为了她的天空。” 然后,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苏晚身上。 “而你,苏晚。” “愿你的光芒,永不黯淡。” 视频结束,屏幕暗下。 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一句祝福,也是一句告別。 陆景行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追逐,画上了一个体面到近乎残忍的句號。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神坛的高度,用整个巴黎的浪漫与恢宏,来衬托这场属於顾沉与苏晚的、人间烟火的求婚。 他退出了,却也永远的,成为了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顾沉依旧单膝跪地,他没有去看屏幕,只是执著地,等待一个回答。 苏晚收回了投向屏幕的视线。 她看著顾沉,看著他眼里的忐忑,看著他掌心的伤疤,又看了一眼那件绣著她治癒痕跡的婚纱。 巴黎圣母院很宏大,玫瑰窗很绚烂。 但都比不过眼前这个人,用他全部的过往,为她单膝跪地的瞬间。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俯身,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我愿意。” 三个字,像她发出的那条简讯一样,简单,直接。 顾沉握紧了那枚素圈戒指。 蜜月被定在马尔地夫。 整座水下餐厅,只有他们两位客人。巨大的玻璃穹顶之外,是深邃的蓝色,成群的沙丁鱼匯成银色的风暴,蝠鱝张开巨大的双翼,优雅滑翔。 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场梦。 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餐桌的边缘,触向桌腿的弧度。然后,她的指尖顿住了。那里有一片不属於木质纹理的、冰冷的、细微的凸起。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收回手。眼神越过摇曳的烛火,落在顾沉脸上。 他正在为她切牛排,动作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映著烛光,也映著她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了?”他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指腹,在那枚小小的窃听器上,极轻地、极慢地,摩挲了一下。 顾沉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懂了。 第193章 跟我走吧 空气里那份安逸閒適的分子,瞬间被抽离乾净,只剩下真空般的寂静与紧绷。 “今天的鱼,好像特別多。”苏晚开口,声音平稳,视线却投向窗外那片流动的银色风暴。 “是么。”顾沉放下刀叉,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態放鬆,像是在閒聊,“大概是喜欢你这枚戒指。” 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与求婚时那个一模一样。打开,里面躺著一枚切割完美的粉钻,在水波与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苏晚的心悬了起来。“顾沉,你……” “不喜欢?”他打断她,拿起那枚戒指,在指尖把玩,“那它只配餵鱼。” 他的话音刚落,手腕一抖,那枚价值连城的粉钻划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线,撞在玻璃穹顶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叩击。然后,它坠入外面的深蓝里。 苏晚瞳孔紧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沉猛地起身,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一步跨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力量大到不容挣脱。 “你疯了!”苏晚压低声音。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跟我走。”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没有走向餐厅的出口,而是拽著她,冲向玻璃穹顶的紧急出口。那是一道厚重的、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开启的阀门。 “顾沉,你要做什么?”苏晚试图挣扎,但男人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禁錮著她。 他没有解释,只是用另一只手,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了一串密码。警示灯开始闪烁,发出无声的红光。 阀门开启,海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倒灌进来。 在苏晚被水流吞没的前一秒,她只听到顾沉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別怕,苏晚。”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她。失重感和窒息感同时涌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顾沉更紧地抱在怀里。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破开水流,向著一个方向奋力游去。 这里不是安全区域,珊瑚礁尖锐如刀。 顾沉带著她,灵巧地在礁石群中穿梭。苏晚看见他指了一个方向。 在两块巨大的扇形珊瑚后面,绑著一个黑色的、极不协调的物体。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液晶屏,数字是静止的。旁边,几根引线无力地垂著,切口平整而崭新。 定时炸弹。 苏晚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原来,那枚窃听器只是一个引子,一枚被扔掉的戒指是一个信號。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潜水,不是疯狂,是逃生。 是谁? 在什么时候? 顾沉拉著她,迅速上浮。 “哗啦——” 两人衝出水面,大口地呼吸著咸湿的空气。天空辽阔,夕阳正將海面染成一片碎金。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艘白色的游艇,就停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它安静地停泊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甲板上站著一个人。 陆景行。 他穿著一身閒適的白色亚麻衬衫,海风吹动他的衣摆和黑髮。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举起酒杯,只是静静地看著他们,眼神平静无波。 第194章 交易 这是一场交易。苏晚被顾沉先推上了舷梯。 她的脚踩在坚实的甲板上时,腿还有些发软。船员递过来一条乾燥的羊绒毯,她裹住自己,却依然无法驱散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寒意。 顾沉最后上来,他全身湿透,黑色的衬衫紧贴著身体,水珠顺著他的发梢滴落。 他没有去接船员递来的毛巾,而是直接走到苏晚身边,用那条羊绒毯將她裹得更紧。 陆景行看著他们,平静地开口:“船尾有客房,可以冲个热水澡,换洗的衣物也准备了。” “不必,”顾沉拒绝,“送我们回去。” “顾沉,”苏晚小声说, “我冷。”她的牙齿在打战,不是装的。 顾沉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反驳。陆景行引著他们向船舱走去。 “左手边第一间是女士的,隔壁是男士的。”他指了指一条铺著柚木地板的走廊。 苏晚正要走向那扇门,陆景行却又补充了一句。 “抱歉,我记错了。那间的水路系统有点问题,”他指向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用最里面那间吧,风景好一些。”苏晚没有多想,她只想快点泡进热水里。 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里面没有床,也不是浴室。这里像一间书房,或者说,一间陈列室。墙壁上没有掛画,也没有装饰。只有照片。满墙的照片。全是她。高中时期穿著校服,在操场上跑步的抓拍。大学时代在图书馆里,捧著一本书睡著的侧脸。 刚工作时,穿著职业装,在写字楼下等车的模样。甚至还有她在咖啡馆、在街角、在店门口……一张张,一年年,从青涩到成熟。 这些照片的角度都极为隱秘,是来自一个潜藏在暗处的、长久的注视。苏晚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凝固。这不是欣赏,这是囚禁。一种精神上的、跨越了时空的囚禁。 她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顾沉走了进来。他看到了墙上的一切,然后,他停住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苏晚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瞬间绷紧的、某种名为暴怒的东西。 陆景行倚在门框上,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我的记性確实不太好,”他说,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总需要一些东西,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苏晚转身,看著他。 “你是个疯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著前所未有的憎恶。 “疯子?”陆景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品尝,“或许吧。为一个得不到的人疯狂,总比为已经得到的麻木要有趣,不是吗?” “把这些东西撤下来。”顾沉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挡在了苏晚和那面照片墙之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为什么?”陆景行反问,“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瞬间。你拥有她的现在和未来,顾沉。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她的过去?” “她不是你的所有物!”顾沉向前一步。“当然不是,”陆景行笑了,“她是你顾沉的太太。是我亲自出手,才保住的顾太太。你难道忘了?”他提起了那场爆炸,那份“举手之劳”。 他在提醒顾沉,他欠著他。一份足以让他此刻所有质问都变得苍白无力的亏欠。“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晚问,她从顾沉身后探出头。 第195章 医生 船员递上毛毯和热水,他却只是摆了摆手,用毯子將苏晚裹得更紧。 “找到其他人了吗?”他问,声音嘶哑。 “报告长官,海面上只发现你们两位。” 顾沉的心臟重重落下,又感到一种罪恶的解脱。结束了。陆景行,连同他那座偏执的展览馆,都沉入了海底。 他垂头,看著怀中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苏晚。她没有哭,也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得像一尊易碎的雕塑。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隨即是一个兴奋的喊声:“找到了!在漩涡边缘!还有生命体徵!” 顾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苏晚也动了。她僵硬的脖颈转向声音的来源,空洞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焦点。 几分钟后,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被抬上了甲板。那不是连滚带爬的船员,而是陆景行。他面如死灰,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但一只手却死死地攥著。 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进行初步检查。 “瞳孔对光有微弱反应,心跳极其微弱……” 苏晚挣脱了顾沉的怀抱,一步步走了过去。她的脚步很稳,不像一个刚刚经歷过生死的人。 她停在陆景行身侧,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拳上。医护人员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徒劳无功。苏晚蹲下身,用自己冰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轻轻將他的手指剥开。 那是一条编织粗糙的手链。红色的绳子已经褪色发白,上面串著几颗廉价的塑料珠子。 是她送的。 大一那年,她参加义卖,亲手编了几十条,卖十块钱一条。陆景行是第一个顾客,他买走了第一条。她早就忘了这件事。 顾沉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对著那条手链出神。 “苏晚,”他开口,试图將她拉起来,“他已经有专业的人处理了。你过来。” 苏晚没有动。 “长官,他不行了!心跳停止了!”一个年轻的医护人员惊慌地喊道,手上的除颤仪还没准备好。 苏晚猛地抬头。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推开那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 “按压位置不对!”她吼道,双手交叠,精准地定位在陆景行的胸骨上,开始用力按压。一次,两次,三次……標准得像教科书。 “苏晚,你做什么!”顾沉抓住她的手臂。 “放手!”苏晚头也不回,“他会死!” “他该死!”顾沉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忘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忘了那艘船是怎么沉的?” “我只记得是他把我们推开的!”苏晚的每一次按压都用尽全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顾沉,我是个医生!” “你首先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了苏晚的耳朵。她停顿了半秒,隨即开始新一轮的按压,动作更加决绝。她俯下身,准备进行人工呼吸。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顾沉。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正试图用自己的呼吸去唤醒另一个男人。一个將她囚禁在过往里的疯子。他所有的隱忍、亏欠、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开。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退后一步,在苏晚即將吻上陆景行嘴唇的瞬间,发出一声撕裂布帛的声响。 “刺啦——”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她回过头,看见顾沉扯开了自己湿透的衬衫,纽扣崩飞了几颗。 他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海风里。左胸,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一道贯穿伤,陈年的疤痕组织泛著白色,像一道丑陋的烙印。 “医生?”顾沉的声音很轻,却带著淬毒的寒意,“那你看看这个。” 苏晚的呼吸凝滯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身下的陆景行。医护人员刚刚剪开了他湿透的上衣,同样的位置,一道形状、长短、甚至连顏色都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赫然在目。 两道疤痕,像一个跨越了生死的诡异对称。 顾沉看著她震惊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你在救他。可你还记不记得,这两道疤是谁留下的?”他向前一步,逼近她,“是我,是他,还有你。苏晚,两年前,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你救他的命,谁来救我的心?” 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蜂鸣声,还在单调地响著。 苏晚跪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她的手还搭在陆景行的胸口,人却已经完全僵住。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停了。不是因为抢救成功,而是因为另一台机器被推了过来,新的电极片贴上了陆景行的胸膛。顾沉没有再看。他只是將自己撕裂的衬衫拢了拢,扣不上,就那么敞著,走出了那个临时搭建的急救棚。 海风灌进来,带著咸腥的湿气。苏晚跪在原地,没有动。她的手还保持著按压的姿势,指节泛白,身体却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气。 “医生,你……”新来的医护人员看著她,有些迟疑。 苏晚缓缓收回手。她没有看陆景行,也没有回头看顾沉离开的方向。她只是低头,看著自己掌心被海水泡得发皱的皮肤。 陆景行活下来了。 除颤成功后,他的心跳恢復了微弱的搏动。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询问自己的状况,也不是看周围的环境。他转动著眼球,乾裂的嘴唇翕动,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苏……晚。” 守在床边的护士俯下身。 “什么?” “苏晚。”他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清晰了许多。 顾沉就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他听见了。他看著里面的苏晚闻声站起,走到床边。他看著陆景行费力地抬起手,似乎想去触碰她。 苏晚避开了。 顾沉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一眼。 三天后,顾沉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苏晚坐著,正在削一个苹果。她的手指很稳,刀锋贴著果皮,一圈一圈,长长的果皮垂下来,没有断。陆景行半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没有看苹果,只看著她。 “你还是这个习惯。”陆景行的声音里带著病后的虚弱,“一整条,从不断开。” “忘了。”苏晚说。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你忘了很多事。”陆景行说,“那条手链,你也忘了。” 苏晚的刀顿了一下。果皮断了。她把刀和苹果都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去叫护士。” “不用。”陆景行叫住她,“苏晚,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有。” 就在这时,顾沉走了进来。他的出现打破了房间里那种怪异的亲密。他手上没有带任何东西,两手空空,像一个不速之客。 “恢復得不错。”顾沉的语气很平,听不出情绪。 陆景行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托你太太的福,她救了我。” “她是医生。”顾沉回敬。 “不,”陆景行摇头,“她首先是苏晚。”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顾沉。他没有理会陆景行的挑衅,而是转向苏晚。“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我还有些事……”苏晚试图解释。 “没有了。”顾沉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著无法抗拒的压力,“现在就走。” 陆景行在他们身后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人都听清。 “苏晚,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回一趟法国吧。” 苏晚的脚步停住了。 顾沉没有停,他拉开门,等著她。 “把两年前没走完的路,走完。”陆景行继续说,“把该结束的,都结束掉。” 苏晚终於抬起头,看向顾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著她,等著她的选择。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陆景行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復。那道狰狞的伤疤癒合得很好,和他胸口那道旧伤並列在一起,像一对不祥的孪生子。 去法国的提议,他只提了那一次。但他不需要再提。这件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三个人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顾沉最终同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何种心態,或许是想看陆景行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又或许,他只是无法忍受苏晚和陆景行两个人去。他必须在场。 私人飞机的机舱里很安静。 第196章 陷阱 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下面流云飞速倒退。顾沉坐在她旁边,翻著一本財经杂誌,一页都没有翻动过。陆景行坐在他们对面,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杯水,和一台连接著飞行系统的平板电脑。 “不喝点什么?”陆景行问苏晚。 苏晚没有回头。“不用。” “顾沉,”陆景行又转向顾沉,“你还是这么紧张。放轻鬆,我们只是去旅个行。” 顾沉合上杂誌,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你费这么大周章,就为了『旅行』?” “不然呢?”陆景行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回我们失去的东西?”他顿了顿,视线在顾沉和苏晚之间逡巡,“还是为了证明,有些东西,从来就没失去过?” 顾沉的拳头在膝盖上收紧。 苏晚像是没有听见,依旧看著窗外。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机舱內的死寂。 驾驶舱的门被猛地推开,副驾惊慌地冲了出来。“陆总!雷达显示有飞弹追踪!已经锁定我们了!” 苏晚猛地转过头。 顾沉瞬间站起,看向对面始终没有动过的陆景行。“是你乾的?” 陆景行没有回答他。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看了一眼平板电脑上那个急速逼近的红点,没有一丝慌乱。 他拿起通讯器,声音清晰而沉稳。 “放弃原定航线。” 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著颤抖。“可是……” “执行命令。”陆景行打断他,然后报出一个新的目的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航向1-1-5,目的地:柏林。” “柏林?”顾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到底想干什么!” 飞机在空中猛地一转,巨大的离心力让苏晚重重地撞在舷窗上。她没有去管,只是死死地盯著陆景行。 陆景行任由顾沉抓著他,视线却越过顾沉的肩膀,直直地看向苏晚。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像是在回答顾沉,又像是在对苏晚宣告。 “回去拿一样东西。” “一件……早就该属於我的东西。” 柏林的雨,冷得像铁。 飞机降落在滕珀尔霍夫一座废弃的停机坪上,没有塔台,没有地勤,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等在雨幕里。 “下车。”陆景行说。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仿佛只是来赴一个街角的约会。顾沉拉著苏晚的手,力道很重,指节发白。苏晚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坐进车里,司机一言不发,发动了引擎。车窗外的柏林是一片褪色的水彩,建筑物在雨中呈现出一种坚硬而沉默的轮廓。 “你的『东西』在哪儿?”顾沉的声音打破了车內的死寂。 “別急。”陆景行看著窗外,像个熟悉的游客,“很快就到了。” 苏晚的视线从一个车窗移到另一个车窗。她不认识这里。但这里的空气里有一种和陆景行身上相似的味道。一种旧事的,未寒的余烬的味道。 车子在一条僻静的石板路上突然熄了火。 司机尝试了几次,车子只发出几声无力的呛咳。 “拋锚了。”陆景行说得轻描淡写。 “很巧。”顾沉说。 “是很巧。”陆景行推开车门,雨水立刻灌了进来,“前面有个教堂,可以避雨。” 他下了车,任由雨水打湿他昂贵的衬衫。他没有撑伞,只是站在雨里,看著他们。 顾沉没有动。 苏晚解开了安全带。“我下去。” 车里的空气让她无法呼吸。她需要雨水,需要寒冷。 她推门下车,冰冷的雨水让她打了个寒噤。顾沉立刻跟了出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的动作很快,带著一种不容分说的强硬。 三个人沉默地走向那座破旧的教堂。它的尖顶在灰色的天空中像一个嶙-峋的问號,石墙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蘚。 教堂的木门虚掩著,一推就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蒙尘的长椅。穹顶很高,光线从几扇窗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瀰漫著灰尘和腐朽木料的气味。 “一个躲雨的好地方。”陆景行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產生了迴响,“你不觉得吗,苏晚?” 苏晚没有回答。她走到一排长椅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外套从她肩上滑落,顾沉伸手接住。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沉再次问出这句话。在飞机上,在车里,现在在教堂里。 “我说过,回来拿东西。”陆景行走到圣坛前,背对著他们,“有些东西放在別人那里太久了,会生锈的。”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一块地板发出空洞的迴响。他弯下腰,从石板的缝隙里拉出一个生锈的铁环。 一个通往地窖的入口。 “下面別有洞天。”陆景行拉开暗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涌了上来,“要下来看看吗?” 他率先走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別去。”顾沉对苏晚说。 苏晚却看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在飞机上说的东西,就在下面。” “那也可能是个陷阱。” “我们现在,不就在陷阱里吗?”苏晚反问。 她说完,便朝地窖走去。顾沉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地窖里很暗,只有陆景行手机屏幕发出的一点微光。石壁上渗著水,脚下湿滑。空间不大,三个人站在这里,显得异常拥挤。 “你要找什么?”苏晚问。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问他。 陆景行笑了。他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机光束照向穹顶。那上面画著褪色的壁画,天使和圣徒的面容模糊不清。 “你不觉得这里很適合懺悔吗?”他轻声说,“顾沉,你有什么要懺悔的吗?” 顾沉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伸手,一把將苏晚拽到身后,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苏晚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砰! 一声巨响。 子弹击穿了他们头顶的地窖穹顶。碎石和灰尘暴雨般落下。 苏晚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陆景行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就动了。他没有躲闪,反而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將顾沉和苏晚护在身下。 碎石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他发出一声闷哼。 “操!”顾沉低骂了一句。 外面传来更多的枪声,杂乱而密集。子弹不断射入地窖,在石壁上迸出火星。 “这边!”陆景行忍著痛,声音却依旧清晰。他指向地窖深处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顾沉没有犹豫,拉著苏晚就往那个洞口冲。 “陆景行!”苏晚回头喊了一声。 陆景行正靠著墙,慢慢站直身体。他看向苏晚,脸上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他冲她点了一下头。 “走。” 顾沉推著苏晚钻进了那个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用粗糙的砖石砌成,只能弯腰前行。 陆景行最后一个进来,外面的枪声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迴响。 “这是什么地方?”苏晚的声音带著颤抖。 “二战时期的防空洞。”陆景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著一丝喘息,“能活命的地方。” “那些人是谁?”顾沉问,他的问题像一颗子弹,“是你引来的?” “他们是来清理门户的。”陆景行回答,“而我,是那个该被清理的叛徒。” “叛徒?”顾沉的脚步停下。 “这个故事很长,”陆景行说,“我们得先活下来,才有机会听故事,不是吗?” 通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从石壁缝隙里滴落的水声。 苏晚感觉顾沉的手臂一直环在她的腰上,將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而陆景行就在他们身后,带著一身伤,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第197章 死路 前面是未知的黑暗。 后面是枪声和背叛。 他们无处可逃。 顾沉扶著苏晚,继续往前走。 通道的尽头是一堵冰冷的墙。 “死路。”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 “路是人走出来的。”陆景行在他身后开口,呼吸依然不稳,“尤其是死路。” 顾沉没有回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那些人是谁?清理门户,谁的门?谁的户?” “一个古老的家族,一个不该存在的组织。”陆景行靠著石壁,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他们相信血统,相信宿命,相信……清理掉所有不洁的血脉。” “所以,你是那个不洁的?”顾沉的语气里带著显而易见的讥讽。 “我是那个想把所有血都放出来的叛徒。”陆景行笑了,笑声很轻,却像砂纸一样摩擦著黑暗,“现在,你和苏晚,也被当成我的同党了。恭喜。” “我跟你不是一伙的。” “在这条通道里,我们就是。” 苏晚一直沉默地听著。她能感觉到顾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像一道铁箍。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通道里异常清晰。“陆景行,你在飞机上提过『星轨』。这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有关係吗?” 陆景行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顾沉也僵住了。 “苏晚,你总能问到点子上。”陆景行的声音里,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又回来了,“当然有关係。一切都和它有关係。星轨是终点,也是起点。” “我不懂。”苏晚说。 “你不需要懂。”顾沉打断她,“你只需要离他远一点。” “晚了。”陆景行说,“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就已经在棋盘上了。你也是,顾沉。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脖子上掛著的那个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沉的身体猛地转向后方,动作幅度之大,让苏晚都踉蹌了一下。 “你调查我?” “我不需要调查你。我只需要看。”陆景行的声音穿透黑暗,精准地刺向顾沉,“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却守护著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懂的信物。你不觉得可笑吗?” “闭嘴!” “你害怕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从他们脚下传来。不是枪声,而是更深,更沉闷的震动。 灰尘从头顶的石缝里簌簌落下。 “他们没找到我们,”陆景行飞快地说,“他们在炸毁整栋建筑。” 他的话音未落,更剧烈的震动传来。通道剧烈摇晃,苏晚听到砖石开裂的异响。 “上面!有通风口!”陆景行用手机微光照向头顶一处不同的砖石结构,“快!” 顾沉没有再爭执。他鬆开苏晚,双手撑住墙壁,双脚发力,踩著墙壁的凸起向上攀爬。 “我先上去,然后拉你们。”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很快就触到了那个通风口,用力推开腐朽的铁柵栏。外面透进一丝浑浊的光。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出去的瞬间—— 爆炸!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是在远处,而是在他们正上方。气浪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將整条通道撕裂。 苏晚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她只看到顾沉的身体被那股恐怖的气浪从洞口掀飞,像一片在狂风中失控的叶子,朝著倒塌的废墟坠落。 “顾沉!” 她的尖叫被淹没在砖石崩塌的巨响里。 视野里一片烟尘。 也就在那一刻,另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是陆景行。他几乎没有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从即將完全坍塌的通道口扑了出去。 苏晚挣扎著爬向那个洞口,碎石砸在她的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痛。 她爬了出去。 外面是地狱。 曾经的地窖和上面的建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浓烟滚滚,火光在断壁残垣间闪烁。 她看到了。 在不远处一堆摇摇欲坠的瓦砾边缘,陆景行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地拽著另一只手。 那只手属於顾沉。 顾沉的半个身体悬在废墟的断层外,下面是更深的黑暗。陆景行用自己的体重做锚,將他从坠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把顾沉拽上了坚实的地面。 顾沉在剧烈的咳嗽,陆景行的后背血肉模糊,显然是旧伤加新伤。 苏晚冲了过去。 顾沉撑著地面坐起来,看向陆景行。陆景行也看著他,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疲惫。 苏晚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视线凝固了。 在陆景行的脖子上,掛著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下面,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星辰吊坠。 是顾沉的吊坠。 它掛在陆景行的脖子上。 怎么会? 苏晚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回想刚才那一幕,陆景行扑过去抓住的,似乎就是顾沉胸前的链子。 “操……”顾沉也注意到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 他看向陆景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陆景行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警笛声由远及近。但另一种更嘈杂的声音盖过了警笛。 是相机快门的声音,和记者们蜂拥而至的脚步声。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陆先生!是陆氏集团的陆景行先生!” “天啊!还有顾沉!他也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是恐怖袭击吗?”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像黑夜里睁开的无数只眼睛。记者们举著话筒和相机,將他们三个人团团围住。 陆景行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反而弯腰,將还有些脱力的顾沉一把架了起来。 他的手臂搭在顾沉的肩上,做出了一个支撑的姿態。 两个人站在一起,狼狈,却有一种奇异的张力。 苏晚站在他们几步之外。 她被人群挤著,下意识地,她举起了自己的摄影机。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面对混乱时,用镜头將自己隔绝开来的本能。 她將镜头对准了那两个人。 取景框里,陆景行和顾沉的身影靠在一起。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透过镜头,她自己的影子被拉长,与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交叠、连接。 那三个影子,构成了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轨跡。 星轨。 第198章 代价 一个记者的手机突然亮起,他发出一声惊呼:“快看新闻!陆氏集团的股价……涨停了!” “什么?” “刚刚发布的新公告!陆氏集团宣布,联合顾沉先生,即刻成立『星轨慈善基金』,用於爆炸案的后续援助和城市重建!” 苏晚的手指,按下了快门。 后台的空气凝滯如水。 苏晚的手指很稳。她將那枚星轨胸针別在顾沉的西装领口。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布料,贴上他的胸口。她记得那个位置,曾经掛著另一条链子。 “苏晚。”顾沉开口,声音有些乾涩。 “嗯?” “爆炸之后……你还好吗?”他问。 苏晚的手指顿了一下,隨即完成了固定。她后退一步,审视著自己的作品。那枚胸针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一枚真正的星辰。 “我们都很好。”她说,“『星轨基金』也很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的话语平静,像在陈述一份官方报告。顾沉看著她,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再问。他知道,有些事,已经问不出口了。他们之间,隔著一片废墟,和一个叫陆景行的人。 轮椅压过地毯的声音很轻,却瞬间抽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 陆景行进来了。 他自己操纵著电动的轮椅,停在两人不远处。他穿著和顾沉同色系的西装,膝盖上盖著一条质地精良的毛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依旧。那种能將一切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笑容。 “很好看。”陆景行说,他的视线落在顾沉的胸针上,“苏晚,你看,这枚胸针,是不是比那条项链更適合他?” 苏晚的心臟被这句话刺得缩紧了。 顾沉的脸色沉了下去。“陆景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嗯?”陆景行一脸无辜地看著他。 “你的腿……”顾沉的声音绷得很紧。 “哦,这个啊。”陆景行拍了拍盖在腿上的毛毯,语气轻鬆得像在谈论天气,“一点小小的代价。为了『星轨』的诞生,总要有人献祭,不是吗?” 他把那场灾难,那场他自己精心策划、又差点失控的灾难,说成了一场献祭。而他,是那个加冕的牺牲者。 “你用所有人的命做赌注,现在说得像个圣人?”顾沉的拳头攥紧了。 “赌贏了,就不是赌徒,是预言家。”陆景行笑得更深,“顾沉,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就没有『星轨基金』,没有陆氏和顾氏空前的合作。我们现在是英雄。” 他看向苏晚。“对吗,苏晚?我们是英雄。” 苏晚没有回答。她觉得噁心。她看著那张英俊的脸,那张在无数財经杂誌封面上出现的脸,现在却像一张精美的面具。面具下面,是腐烂的、不择手段的野心。 一个穿著西装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陆先生,顾先生,苏小姐,准备一下,要上红毯了。” 陆景行朝苏晚伸出手,不是邀请,是命令。“苏晚,推我过去。” 顾沉上前一步,挡在苏晚面前。“我来。” “你?”陆景行挑了挑眉,“一个差点掉进深渊里的人,要来推一个把他拉上来的人?这画面听起来不错,记者们会喜欢的。但是,我不喜欢。” 他的视线越过顾沉,再次落在苏晚身上。“苏晚,过来。” 苏晚的身体动了。她绕过顾沉,走到轮椅后面,握住了冰冷的推手。她能感觉到顾沉僵硬的背影,和陆景行投来的、带著胜利意味的视线。 她成了帮凶。或者说,她一直都是。从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起。 红毯像一条烧得通红的铁。两侧的闪光灯亮如白昼,快门声密集得像一场暴雨。 “是陆景行和顾沉!他们一起来了!” “天啊,陆先生的腿……” “听说是在爆炸中为了救人才受伤的!” “那个推轮椅的女人是谁?是苏晚!那个摄影师!” 苏晚推著轮椅,目不斜视。顾沉走在他们旁边,三个人,构成一个稳固又畸形的阵型。他们是媒体眼中的完美故事:牺牲、拯救、合作、共贏。废墟之上开出的商业之。 她成了一个符號,一个连接起两位商业巨子的女性符號。她的摄影作品《星轨》,现在掛在基金会的官网上,成了这个“奇蹟”的见证。 没有人知道,那张照片里,还有她自己的影子。 就在他们走到红毯中央,在无数镜头前站定的那一刻,夜空发生了异变。 不是一颗,而是一片。 流星雨。 无数的光点拖著长长的尾巴,从天幕的一端奔赴另一端。人群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记者们纷纷调转镜头,对准这罕见的天文奇观。 陆景行、顾沉、苏晚,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又几乎是同时,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那片密集的流星,在划过天际的轨跡中,交错、连接,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明亮的图案。 一个和他们三人掌心疤痕一模一样的图案。 星痕。 仿佛一个烙印,一个诅咒,从遥远的宇宙深处投下,精准地盖在了他们三人的命运之上。 陆景行的笑容凝固了。顾沉的呼吸停滯了。苏晚握著轮椅推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颁奖典礼的现场金碧辉煌。 “星轨基金”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年度特殊贡献奖。陆景行和顾沉一起上了台。陆景行坐在轮椅上,由顾沉推著。他发表了感言,言辞诚恳,滴水不漏。他感谢了所有人,感谢了这个时代,最后,他感谢了顾沉。 “没有顾沉的信任和勇气,就没有星轨的今天。” 顾沉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在最后举起了奖盃。闪光灯再次亮起,记录下这歷史性的一幕。 苏晚坐在台下。她没有看台上,她的视线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在了第一排一个空著的座位上。 座位前的桌上,放著一张名牌。 林梦可。 名牌前,摆著一支白玫瑰。 那支玫瑰已经枯萎了,瓣蜷曲,边缘乾枯发黑。在其中一片还算完好的瓣上,用极细的刻刀,刻著一个图案。 是一个未完成的星轨。 第199章 復归 颁奖典礼的喧囂被关在门外。 苏晚將洛杉磯大学的復学通知书平铺在梳妆檯上,指腹摩挲著那枚烫金的校徽。纸张的触感坚硬而真实,像一个可以被握住的承诺,一个逃离此地的承诺。 顾沉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他的体温隔著薄薄的衣料传来,带著一种不容拒绝的侵占性。 “確定不再多待几天?” 他的声音穿过她的髮丝,震动著她的头骨。里面有某种粗糙的质感,像砂纸磨过金属。他袖口滑落,手腕上一道陈旧的疤痕在梳妆檯的灯光下泛著惨白。那不是星痕,是更早的,属於他们过去的一部分。 苏晚没有回头,她看著镜子里的人。镜中的她面无表情,被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的男人禁錮在怀里。他们看起来亲密无间,也疏离得如同两个陌生人。 她伸出手,覆盖住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她没有试图推开,只是平静地转身,面对著他。 “学分修完就能毕业,很快。”她说。 “很快是多久?”顾沉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通知书上,“一个月?半年?苏晚,星轨基金刚刚起步,媒体还在看著我们。” “看什么?”苏晚反问,“看你们上演兄友弟恭的续集?还是看我继续扮演那个沉默的、背景板一样的女摄影师?”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向平静的湖面。 顾沉的眉心收紧了,“那不是表演,你拍的《星轨》是这一切的开端,你不是背景板。” “我是什么?”苏晚追问,她的手从他的手背上滑落,指向梳妆镜,“你看看我们,顾沉。我们像什么?一个完美的商业封面,对吗?英雄、救世主,还有一个被他们拯救、並对他们感恩戴德的女人。” 梳妆镜里,他们交叠的身影后方,首饰盒半开著。那条星轨吊坠在天鹅绒的衬垫上,折射出冰冷的光。钻石切割的棱面,锋利得能划破皮肤。 “那条项链,你不喜欢?”顾沉避开了她的问题,话题转得生硬。 “喜欢。”苏晚回答,“它很美,也很贵。就像你为我安排好的一切。我应该心怀感激。” “苏晚。”顾沉叫她的名字,带著警告的意味,“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该用哪种语气?”她终於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用那种在红毯上,在无数镜头前,顺从地推著陆景行的轮椅的语气吗?还是用那种在台下,看著你和他的『歷史性一刻』,並且由衷为你们鼓掌的语气?” 空气凝固了。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看著她。他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安静地等待著猎物自己耗尽力气,露出破绽。 苏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转身,重新拿起那张通知书。“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我终於可以完成学业了。” “我当然为你高兴。”顾沉的声音恢復了平稳,他上前一步,从她手中抽走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將它放在桌上,“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在星轨基金获奖的第二天?你选择这个时间点离开,別人会怎么想?” “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 “我在乎。”顾沉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辩驳的重量,“苏晚,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的任何举动,都会被外界解读为我们关係的信號。你现在离开,就是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合作关係出现了裂痕。这对星轨基金的股价,不是一个好消息。” 苏晚几乎要笑出声。股价。他最终谈论的,还是这个。 “所以,为了你的股价,我就该留下来,继续当那个完美的女性符號?” “这不是符號。”顾沉纠正她,他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这是事实。我们三个人,因为那场爆炸,命运被绑在了一起。天空上的星痕,我们手心的疤,这不是巧合。你,我,还有陆景行,我们谁都逃不掉。” 他提到了陆景行。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 “颁奖典礼上,”她轻声问,像在试探一片危险的冰面,“第一排那个空著的座位,是给谁的?” 顾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看著她,过了几秒才回答:“一个重要的商业伙伴。” “是吗?”苏晚的视线没有迴避,“我看到了名牌。林梦可。我也看到了那支枯萎的白玫瑰。”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著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那朵玫瑰的瓣上,刻著一个未完成的星轨图案,顾沉,那也是你安排的『商业纪念』吗?” 这一次,顾沉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膨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梳妆檯上的灯光似乎也黯淡了下去,將他们的轮廓切割得愈发分明。 “她是谁?”苏晚执著地问。 顾沉终於动了,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他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 “星轨计划,最初的构想者。”他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她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废墟之上开出的商业之,是需要祭品的。而林梦可,就是那个被献祭的人。 “所以,”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你和陆景行,是在完成她的遗愿?” “可以这么说。”顾沉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 “那她和你们手上的星痕,有关係吗?” 顾沉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脆响。 “够了,苏晚。”他转过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力气很大,让她无法动弹。“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苏晚被迫仰起头看他,“因为我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吗?从我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卷进来了,不是吗?我有权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 “你面对的,是危险。”顾沉的瞳孔收缩,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绪,“你以为洛杉磯是你的避风港?你以为一张通知书就能让你置身事外?”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侥倖。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陆景行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场红毯上?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配合我演那场戏?”顾沉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他不是为了什么商业之,苏晚。他和我一样,都在找一样东西。一样林梦可留下的东西。” 他凑近她,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 “他认为那东西在你这里。”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没有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为你有。”顾沉鬆开她,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所以,去洛杉磯吧。”他说,语气变了,变得像是在下一个指令,“离这里远一点。房子和安保,我已经安排好了。在你毕业之前,不要回来。” 苏晚愣住了。 她以为他会阻止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將她留在这里,锁在他的金丝笼里。 可他却在催促她离开。不是为了她的学业,而是为了將她“流放”到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她的逃离,变成了他的安排。 苏晚看著桌上那张復学通知书。那张象徵著自由和新生的纸片,此刻看起来像一张精美的、无法挣脱的网。 她走过去,拿起它。 然后,当著顾沉的面,將它精准地对摺,再对摺。 最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第200章 通知 垃圾桶里的纸团,像一朵被揉碎的、惨白的玫瑰。 顾沉的视线从那团废纸上移开,落回苏晚脸上。他没有预想中的怒火,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只是平静地看著她,那种平静比任何风暴都更令人心悸。 “你以为撕掉它,就有用?” “我不会去。”苏晚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 “你的人生?”顾沉嗤笑一声,他从西装內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扔在梳妆檯上。“看看这个,再谈你的人生。” 苏晚没有动。 “看。”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命令,不带任何温度。苏晚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走过去,打开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全是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她。在公寓楼下,在便利店门口,在画材店里。每一张照片,她的身后或角落,都有一个模糊但始终存在的男人身影,戴著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拍摄的角度刁钻,充满了窥伺的意味。 苏晚的手指开始发冷。她翻到最后一张,瞳孔骤缩。那是她公寓的门,门锁的位置有一个极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撬动过。照片的右下角,印著一行日期。 是她回国后的第三周。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终於挣脱了金丝笼,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从一个牢笼,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更广阔的猎场。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发颤。 “这就是你面对的危险。”顾沉走到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陆景行在找东西,但想让这东西永远消失的人,也不少。” 苏晚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抖了一下。 “这不是商量,苏晚。”他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坚决,“是通知。你必须走。” 去机场的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两人全程无话。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车內这片凝固的黑暗。苏晚看著窗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打包好的行李,即將被运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她的反抗,她的愤怒,在那些充满恶意的照片面前,都成了苍白无力的笑话。 顾沉亲自將她送到机场vip通道。这里人烟稀少,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把手机给我。”他说。 苏晚把手机递过去。他垂著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存入了他的私人號码,设置了快捷拨號,然后又下载了几个定位和安保软体。他的动作熟练又流畅,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每天至少三个电话。早、中、晚。”他把手机还给她,像是在交代一个任务。 苏晚接过手机,指尖冰凉。 安检的传送带缓缓移动。她的背包被送了进去,在显示屏上,安检仪的红光缓缓扫过包里的物品。当红光触及到一本厚厚的画册时,屏幕上的轮廓异常清晰——那是她准备带去学校的分镜稿。 顾沉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秒,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苏晚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全在即將到来的分离上,一种混合著屈辱、不甘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惶恐的情绪,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臟。 “冷。”他忽然开口。 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將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完全裹住。他的指尖很烫,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她后颈上那颗浅褐色的旧痣。 第201章 枪手 皮特像是习惯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推著行李车往前走。 他穿著一件宽鬆的短袖t恤,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当他抬手推开一扇玻璃门时,袖口向上滑开,露出了一截手腕內侧的皮肤。 那里有一片新添的刺青。 不是字母,不是图腾,而是一幅画。准確来说,是一个分镜。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两个模糊的人影,男人背对著画面,女人的脸上淌著泪。背景是破碎的星辰。构图、笔触、光影……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到让她血液发冷。 是她的画。 是她画册里,《星尘》的最后一幕。男女主角彻底决裂的场景。 顾沉在安检口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他还用这种方式,把她的作品,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皮肤上的记號。 “你的文身。”她开口,声音乾涩。 “这个?”皮特饶有兴致地捲起袖子,完整地展示给她看,“酷吧?刚纹的。一个叫《星尘》的故事,我觉得这幕最有张力。”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炫耀一个新买的玩具。 苏晚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著刺痛。“你在哪里看到的?” “一个朋友给的。”皮特把袖子放下来,轻描淡写地说,“他说原作是个天才,可惜就是太心软,故事的內核不够狠。” 朋友。 除了顾沉,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还说,”皮特按下了电梯按钮,看著数字缓缓跳动,“这个故事,他投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金属墙壁反射出两人模糊的影子。 “什么意思?”苏晚问。 “意思就是,恭喜你,苏小姐。”皮特把行李箱推进电梯,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你的作品,被顾教授买断了。从现在起,《星尘》的所有版权,都属於他。” 他说的是“顾教授”。 那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谜团。 “所以,我来这里,不是留学。”苏晚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来给他当枪手。” “『枪手』这个词太难听了。”皮特耸了耸肩,“教授更喜欢称之为『定向培养』。他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平台,而你,只需要把《星尘》完成。一个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公平?”苏晚几乎要笑出声,“他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的意见重要吗?”皮特直白地反问,“苏晚,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从你上那架飞机开始,你就没有选择权了。”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她最痛的地方。 是,她没有选择权。那些照片,就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顾沉用最不堪的方式,剥夺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反抗的权利。 可她没有想到,他连她最后的精神寄託——她的画,她的故事,都不肯放过。 他要的不是流放她,而是彻底的、完全的,將她这个人,连同她的才华和灵魂,都一併吞噬。 “他凭什么?”她低声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就凭他姓顾。”皮特的回答简单粗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光是姓氏,就已经是『凭什么』的答案了。” 电梯到达停车场。门再次打开。 外面的空气闷热。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不远处。 “你的学校、课程、导师,教授都安排好了。”皮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你的任务很简单,两年之內,完成《星尘》的全部剧本和分镜。成品,要让他满意。” “如果我不呢?”苏晚站在原地,没有动。 皮特关上后备箱,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苏晚,別说这么幼稚的话。”他偏著头看她,“你觉得,你有说『不』的资格吗?林梦可的下场,你应该还记得吧?” 林梦可。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 还有顾沉左臂上的那张诊断书。 左臂神经恢復需持续观察。 “那场爆炸,他的手也受伤了。”苏晚忽然说。 皮特的动作顿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一点小伤,不影响他签字。” “你撒谎。”苏晚盯著他的眼睛,“他的左手,是不是废了?” 皮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接机人,也不是那个冷漠的传话筒。他看著苏晚,像在评估一件超出预期的货物。 “你是怎么……”他没有问完。 “回答我。” “是。”皮特吐出一个字,声音冷硬,“神经严重受损,恢復的可能性很小。” 原来,被献祭的,不止一个林梦可。顾沉也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场爆炸里。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 这个认知让苏晚感到一阵荒谬的混乱。她恨他,恨他的控制,恨他的掠夺。可这一刻,那恨意里,却掺杂进了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上车吧。”皮特拉开车门,“別让教授等太久。” 远处,机场的广播再一次响起,播报著一趟飞往上海的航班信息。那冷漠的电子女声,和几个小时前她登机时听到的,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像某种时光的迴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晚坐进车里,还在问。 “我怎么会懂老板的心思?”皮特发动了车子,语气恢復了之前的嘲弄,“也许是他觉得,你的故事,和他很像。” “哪里像?” “都是关於一个疯子,如何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一件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皮特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匯入洛杉磯川流不息的车河。 环形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投影仪风扇单调的嗡鸣。 苏晚盯著投影幕布上,自己画下的那个长达五分钟的长镜头方案。画面从近乎太空的上帝视角,缓缓推进,掠过连绵的山脉和荒漠,最终悬停在一座孤零零的白色建筑上。 一个穿著白裙的女孩,从建筑里走出,像一颗被遗落的尘埃。 “这个调度,”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著毫不掩饰的刻薄,“像裹脚布。” 手里的雷射笔在幕布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精准地剖开她的画面构图。 “又长,又臭,又毫无意义。除了展示导演的自我感动,对敘事推进没有任何帮助。你想表达孤独?不,我只看到了炫技,廉价的、教科书式的炫技。” 说话的是马丁內斯教授,一个拿过金棕櫚的退休导演,被学院返聘回来折磨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学生。 第202章 答案 苏晚捏紧了手里的铅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一层薄薄的白色,她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视线,怜悯的,看好戏的,混杂在一起,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她没有反驳。 因为教授说得对,那不是孤独,那只是她对自己处境的一次公开展示,一场精心包装的、无声的控诉,而他一眼就看穿了。 “下一个。”马丁內斯教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投影切换,她的《星尘》分镜被另一位同学色彩明快的作品覆盖。 课程结束,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苏晚还坐在原位,动弹不得。那句“裹脚布”的评价,像一句恶毒的讖语,將她钉死在这里。 她的故事,她的挣扎,在她自己笔下,也成了一个笑话。 “看来,好莱坞的名导也不怎么欣赏你的美学。” 一个嘲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皮特绕到她面前,將一杯印著连锁店標誌的热可可放在她的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 “你来干什么?”苏晚问,声音乾涩。 “老板关心你的学习进度。”皮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姿態隨意,与这个严肃的学术环境格格不入,“顺便提醒你,你的学费很贵,別让他觉得这笔投资打了水漂。” “这是我的事。” “不,”皮特纠正她,“从你踏上那架飞机开始,你的所有事,都是他的事。包括对付一个脾气不好的老头子。” 他伸手,越过桌子,拿起了苏晚那几页被判了死刑的分镜稿。 苏晚下意识地想抢回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有什么意义呢?这些东西,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所有权就不属於她。 “开场就用一个五分钟的航拍长镜头,”皮特翻看著,嘴里发出嘖嘖声,“野心不小,你想让观眾和主角一样,感到被整个世界拋弃的疏离感。” 苏晚的瞳孔缩了一下。 “但马丁內斯说得没错,”皮特话锋一转,“这种疏离感太安全了。观眾在天上飘著,看著地上那个小白点,只会觉得无聊。他们同情不了她,因为他们离她太远。” “一个保鏢也懂镜头语言?”苏晚的语气里带著刺。 “我不懂。”皮特把分镜稿放回她面前,语气平淡,“但我懂他。他要的是能攥在手里的东西,不是飘在天上的云。” 他的手指在稿纸上点了点,指著那个从建筑里走出的、火柴人大小的女孩。 “试试別的。”他说。 “比如?”苏晚几乎是挑衅地问。 “把航拍镜头和手持跟拍交叉剪辑。”皮特的回答快得不像话,仿佛早就想好了一样,“用航拍建立世界观,告诉观眾『她在这里』,然后立刻切到一个极近的手持镜头,晃动的,粗糙的,跟著她的后颈,拍她的呼吸,拍她裙摆拂过沙地的声音。让观眾从上帝,变成和她一起被囚禁的囚犯。” 他的指尖沾著一点咖啡渍,在画稿空白的边缘,隨著他的讲解,无意识地晕开一道弧线。 那形状,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留下的轨跡。 一道星轨。 苏晚怔住了。 他说的,正是她想要的,却没能做到的。他用最简单粗暴的语言,点破了她整个构思的核心癥结。 这不是一个保鏢的语言。这是创作者的语言。 “你是谁?”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这一次,不是问他的身份,而是问他的过去。 “我是確保你完成任务的人。”皮特站起身,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方法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老板要的是一个能让他满意的成品,一个配得上他投资的故事。” 他走到窗边,看著外面。 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坡上,巨大的hollywood標誌,一个字母接著一个字母地亮了起来。那白色的光,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显得冰冷又虚幻。 “他为什么要《星尘》的剧本?”苏晚低声问,像在自言自语,“他根本不看电影。” 皮特没有回头看她。 “谁说他要的是电影?”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他要什么?” 皮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近似於疲惫的东西。 “他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一个关於疯子的答案。”皮特说,“一个疯子,要如何毁掉他亲手建造的一切,才能拿回一件……他早就弄丟的东西。” 他没再解释,拉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环形教室里,又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桌上的热可可已经不那么烫了,温热的,带著一股甜腻的香气。她没有碰。 她拿起铅笔,翻开新的一页画纸。 她画了一个大全景,巨大的山脉,孤零零的建筑。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特写,女孩颤抖的睫毛,和沾在上面的沙砾。 两个毫不相干的镜头。 她用一根粗重的箭头,將它们连接在一起。 窗外,好莱坞的灯火,像一片虚假的星尘,安静地燃烧著。 午夜。 电脑屏幕上,顾沉的视频请求准时弹出,叮咚一声,在空旷的环形教室里激起一道回音。 苏晚点了接通。 画面闪烁了几下才稳定。噪点和昏暗的光线里,是顾沉的脸。他身后是混乱的片场,钢筋脚手架和黑色的防雨布纠缠在一起,一个武打替身被威亚高高吊在半空,像一只被蛛网捕获的飞蛾。 背景音很嘈杂,有人在高声喊著调度口令。 “今天拍雨中追车戏。”低沉的声音穿过喧囂,带著一种被水汽浸透的沙哑。 屏幕的光很冷,照亮了他下頜的胡茬,也照亮了他眼下一圈浓重的青黑。 “你的部分结束了?”苏晚问。 “还有一场。”他言简意賅。 苏晚没再多问,把下午刚完成的那一页分镜稿举到摄像头前。 “我改了方案。”她说,“放弃了纯航拍。你看这里。” 她的手指点在画稿上,点在那两个被粗重箭头连接起来的镜头上。一个大全景,一个大特写。 “用航拍建立距离感和世界观,然后,切手持跟拍。”她复述著皮特的理论,却用著自己的语言,“镜头紧贴著她的后颈,拍她的喘息,拍裙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让观眾的视角,从上帝,直接掉进她的囚笼。” 她解释的时候,眼睛一直看著屏幕里的顾沉,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什么。 但他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安静地看著,看著那两幅画,一动不动。 第203章 时机 他身后的片场依旧混乱,有人在大喊“水车准备”,有人在抱怨道具出了问题。那些声音都像隔著一层厚厚的玻璃,无法干扰到他。 “疯子。”他很久才吐出两个字。 苏晚的心跳停了一瞬。 “什么?” “我说,这个想法很疯狂。”顾沉说,“但很好。” 他终於给出了评价。苏晚却感觉不到任何欣喜。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念一句与自己无关的台词。 她看见他抬了抬胳膊,衣袖蹭过镜头边缘。 那是一截白色的绷带,从深色的作训服袖口里露出来。绷带的纱已经被浸透,渗出一点淡淡的、稀薄的血色。 苏晚的喉咙发紧。 她又看见,他肩膀处的布料是湿的,深一块浅一块,不是汗,是水。刚才那场雨中戏,他也在。 “你的伤。”她说。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 “小问题。” “別硬撑。”苏晚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这句话,像一个错误的开关。 屏幕里的顾沉,脸上的那种平静瞬间消失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转过身,用后背和肩膀挡住了整个镜头。 画面变成一片模糊的、晃动的黑色。 “副导演喊我。”他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又快又硬,像是在掐断什么,“掛了。” 通话已结束。 黑色的窗口跳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苏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著那个冰冷的黑色方块,顾沉最后那个挡住镜头的动作,在他切断视频后,还在她脑子里反覆重播。 那不是一个迴避的姿態。 那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態。他在保护什么?还是在隱藏什么? 她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字。 “疯子。” 他是在评价她的分镜,还是在说別的? 桌上的画稿还摊开著。女孩颤抖的睫毛,沾著沙砾。大全景里孤零零的建筑。 一个囚徒,一座囚笼。 苏晚的视线从画稿,移到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她的手很稳,指甲修剪得乾净整洁。 她用这只手,画出了一个女孩的绝望。 她用这只手,构建了一个关於囚禁和逃离的故事。 她以为这是她的故事。 皮特的话毫无徵兆地钻进她的脑海。 “他要一个答案。” “一个关於疯子的答案。” 毁掉……亲手建造的一切。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顾沉。他身后的片场,那些脚手架,那些灯光,那些喧闹的人群。那是他亲手建造的王国。他站在那个王国的中心,疲惫,受伤,用一成不变的表情包裹自己,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袖口渗出的血,是他毁掉自己的证明吗? 苏晚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她走到窗边。 远处的hollywood標誌,像一排苍白的牙齿,在夜色里闪著光。山下的城市,灯火组成的河流,无声地流淌。 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假。 “谁说他要的是电影?” 皮特的声音又响起来,带著那种玩世不恭的、看透一切的调子。 苏晚的心臟,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著胸腔。 她不是在写一个剧本。 她是在为一个人写一份……诊断报告。 而她的老板,那个从未露面、只活在皮特口中的男人,他要的不是一个故事,他要的是通过这个故事,去验证那个诊断报告的结论。 顾沉,就是那个疯子。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回到桌前,拿起那支铅笔。 笔尖悬停在画纸上,悬停在那个女孩的特写旁边。 她本想在旁边再画一个镜头,一个表现女孩內心挣扎的镜头。 但现在,她画不出来了。 她画下的每一根线条,都变成了束缚住顾沉的绳索。她构建的每一个场景,都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她才是那个建造囚笼的人。 铅笔从她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攥著那支掉落的铅笔。天光未亮,工作室里只有显示器幽幽的光。 苏晚深吸一口气,將铅笔放回笔筒。她走向剪辑室。 编辑工作站的屏幕是暗的。她按下开机键,主机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隨即陷入沉寂。屏幕上跳出一个小小的窗口:无法找到启动磁碟。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重启,结果一样。她尝试进入安全模式,失败。 最后,她拔下了项目硬碟。硬碟盒冰冷,沉重。 她把它连接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硬碟未格式化,是否现在格式化?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 她的手指停在触摸板上,没有动。格式化。昨天下午,她还在用这个硬碟工作。一切正常。 她调出大楼的监控录像,凌晨三点,剪辑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模糊的黑影闪了进去,几分钟后又匆匆出来。 苏晚將画面放大,暂停。黑影的脚踝处,露出一双运动鞋的侧面。独特的撞色设计,她认得那个潮牌的最新款。皮特昨天就穿著一双一模一样的。 原来是他。 苏晚关掉监控,拔下那块被彻底清洗过的硬碟。她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金属外壳,沉甸甸的。备份。她早有预感。 她攥著u盘,走向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 清晨的教学楼空荡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迴响。路过一间休息室,门虚掩著,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是皮特。 “……我不知道他怎么察觉的,顾沉的人好像开始盯我了。”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我得儘快找个机会,不能再拖了……” 苏晚停住脚步,身体紧贴在冰凉的柱子后面。 “……货我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风声太紧……你那边怎么样?能安排好吗?” 短暂的停顿。皮特似乎在听对方说话。 “不,不是钱的问题。是……时机。”他嘆了口气,声音里带著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疲惫,“他要的东西太棘手了……一旦失手……” 话音戛然而止。 苏晚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她听见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轻响。她小心地探出一点视线。 皮特背对著门口,正弯腰將什么东西塞进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他的动作很快,近乎粗暴。那东西很小,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点异样的光。 萤光粉。 皮特直起身,对著手机低声说了句:“先这样,保持联繫。”然后掛断了电话。 他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调整情绪。 苏晚的心臟在胸腔里一下下撞击。顾沉的人?皮特在替谁做事?那个“他”又是谁?她以为皮特是她那位神秘老板的人,现在看来,事情远比她想像的复杂。 皮特口中的“货”,又是什么? 她看见皮特拉开了休息室的门,走了出来,脚步匆匆,拐进了走廊的另一端。 苏晚等了几秒,才从柱子后走出来。她走到那间休息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径直走到那个柜子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第204章 这是陷阱 一枚小小的耳钉,静静躺在抽屉角落。 很廉价的款式,塑料质地,却是那种扎眼的萤光粉色。在抽屉的阴影里,它像一只蛰伏的毒虫,散发著不祥的光。 苏晚盯著那枚耳钉。 这不可能是皮特的品味。 他一向讲究,穿戴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品牌。这枚耳钉,更像是某种……標记。 “一个疯子,要如何毁掉他亲手建造的一切,才能拿回一件……他早就弄丟的东西。” 皮特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弄丟的东西。 这枚耳钉,是谁弄丟的?还是,这是用来“拿回”那件东西的钥匙? 她没有碰那枚耳钉,她只是看著它,像是在看一个即將引爆的炸弹。 毁掉亲手建造的一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顾沉的片场,那些灯光、那些机器、如果皮特的目標是顾沉,那么格式化她的硬碟,只是第一步,一个警告,或者一个阻碍。 阻止她完成那份……“诊断报告”。 她慢慢合上抽屉,咔嗒一声轻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u盘还攥在手心,金属的稜角硌著她的掌纹。 她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就在前面。 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门紧闭著。 u盘的金属外壳抵著她的掌心,那份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支点。她抬起手,指关节几乎要碰到那扇厚重的木门。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她放下手,划开屏幕。副导演发来的消息,言辞急切,让她立刻回a號棚,斯坦尼康的平衡系统出了点问题,需要她过去调试。 苏晚的视线从那扇门上移开。诊断报告可以等,但片场不能。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唯一的盾牌。她收起手机,转身走向电梯。 a號棚里一片忙乱。灯光师在高处调整著角度,道具组的人推著小车来回穿梭,空气中瀰漫著乾冰和灰尘混合的味道。皮特就站在那台巨大的斯坦尼康旁边,穿著一件黑色的工装马甲,神情专注。 “你总算来了。”他看见苏晚,语气里没有丝毫异常,和平时一样,带著点熟悉的抱怨,“这东西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苏晚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承托背心。 “万向节。”皮特指著连接摄像机和平衡杆的那个精密部件,“转动的时候有轻微的顿挫感,拍高速运动的镜头会穿帮。” 苏晚穿上背心,將沉重的设备掛在身上。她弯下腰,仔细检查那个万向节,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看起来没问题。可能是润滑油的问题。” “我检查过了,油没问题。”皮特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也许是內部的轴承磨损。这批设备用得太狠了。” 苏晚没有接话。她开始进行常规的动平衡校准,调整配重块,让整个设备达到一种微妙的悬浮状態。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 “顾沉今天脾气不太好。”皮特在她身边踱步,像是在閒聊,“陈慧婷那个角色,有一场在泥地里挣扎的戏,她ng了七次。” “他一向要求高。”苏晚头也不抬。 “这次不一样。”皮特停在她面前,挡住了一部分光,“她好像是故意的。每次都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摔倒,正好摔在机位前面。我听场记说,她是想让顾沉去扶她。” 苏晚调整配重块的手停顿了一下。 “结果呢?” “结果?顾沉让副导演把她从泥里拖出来的。”皮特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嘈杂的片场里显得有些突兀,“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苏晚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著设备的重量。“调试好了。我走一遍试试。” 她迈开步子,模擬著拍摄时的运镜轨跡,流畅地滑行,转弯,下蹲。斯坦尼康的屏幕里,片场的景象稳定得如同静止。 “感觉怎么样?”皮特问。 “很稳。没有顿挫感。” “奇怪。”皮特皱起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就在这时,苏晚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停住脚步,单手托住设备,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是顾沉。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构图很隨意,像是隨手抓拍。陈慧婷跪坐在泥地里,妆容了半边,精心打理的假髮也歪在一旁,样子狼狈。她的脸正对著镜头的方向,眼神里带著一种未尽的怨毒。顾沉的消息紧隨其后:“她故意摔机位,想让我扶她。” 苏晚的指尖划过屏幕,放大了那张照片。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陈慧婷撑在泥地里的那只手,手腕內侧,有一片模糊的痕跡。不是泥点。是一种顏色。在片场强光的照射下,那片顏色反射出一种刺目的光泽。 萤光粉。 和皮特藏在抽屉里那枚耳钉,一模一样的顏色和质地。 一个疯子,要如何毁掉他亲手建造的一切。 拿回一件……他早就弄丟的东西。 萤光粉不是標记。它本身就是“货”。一种可以被追踪的“货”。皮特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陈慧婷,负责在某个特定的“时机”,將它带到顾沉面前。 一个陷阱。 “在看什么?”皮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著一丝探究的意味。 苏晚猛地抬头,撞上他的视线。 “没什么,工作消息。”她迅速锁掉屏幕,將手机塞回口袋。 “专心点,苏。”皮特的语气变了,不再是閒聊的轻鬆,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这东西很贵,摔了你赔不起。” “我比你清楚它的价值。”苏晚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重新调整呼吸,准备继续测试。 就在她迈出下一步的瞬间,斯坦尼康的平衡轴猛地向一侧倾斜,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失控,完全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承托背心紧紧勒进她的身体,骨头都在作响。 “小心!”皮特喊了一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连接著摄像机的那个万向节,刚才还被她判定为“没问题”的部件,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断了。 咔嚓一声脆响。 价值数百万的电影摄像机,连带著镜头,从平衡杆上脱落,重重地砸向地面。 巨响在整个摄影棚里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这边。 镜头已经完全碎裂,镜片像钻石一样撒了一地。机身也摔出了一个狰狞的凹陷。 “我的天……”副导演的声音在发抖。 皮特第一个衝过去,他蹲下身,看著那堆昂贵的碎片,脸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愤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万向节有问题!”他猛地站起来,对著周围的人吼道,“我早就上报过,这批设备的锁扣有安全隱患!为什么没有人处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迴荡,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设备故障”上。 苏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身上的承托背心还没有卸下,那份沉重的压力,此刻却不及她心臟半分的重量。 她没有看那台摔碎的摄像机。 她的视线越过所有惊慌失措的人群,越过皮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径直落在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刚才在她身后调整过什么。就在她看手机的那几秒。 格式化硬碟,是为了让她失去过去的“数据”。 毁掉摄像机,是为了让她失去现在的“眼睛”。 他在警告她。 不,他不是在警告她。 他是在向某个人证明,他有能力处理掉一切“意外”。包括她。 苏晚缓缓地,卸下了身上的承托背心。 第205章 意外 製片人马库斯的脸,在顶光下像一块岗岩。他没有去看那堆碎片,只盯著苏晚。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云台万向节的锁扣断了。”苏晚回答,声音同样没有起伏。她能感觉到几十道视线钉在自己背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皮特说他上报过隱患。”马库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每次使用前都会检查设备,”苏晚说,“测试时,锁扣是正常的。”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她没有指责皮特,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她只是陈述了另一个事实。两个事实摆在一起,自然会產生矛盾。由听的人自己去判断。 马库斯看了她几秒,又转向正在对副导演咆哮的皮特。“皮特,闭嘴。保险公司的人马上到。” 他转向所有人,提高了音量:“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器材部封存现场,其他人可以走了。” 人群开始散去,低声的议论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苏晚没有动,她看著皮特。皮特也正看著她,脸上那份“震惊”和“愤怒”已经褪去,换上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审视。 他在评估她。评估这个“意外”是否已经被处理乾净。 苏晚转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她没有回头,但那道视线如影隨形。 她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外套,將手机和钥匙塞进口袋。整个过程,她的动作稳定,没有一丝颤抖。她走出摄影棚,外面停车场的热浪扑面而来。 坐进车里,她才感觉到手心全是冷汗。她发动汽车,没有立刻开走,而是靠在椅背上,看著后视镜。几分钟后,皮特的身影出现在摄影棚门口。他点了一支烟,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人。 他在等她。 苏晚不再犹豫,一脚油门,將车驶离了片场。 雨是在她开上高速公路时落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啪嗒,啪嗒,雨刮器疯狂地摆动,也刮不乾净眼前的模糊。城市的灯光在雨水中晕开,变成一片片流动的色块。 她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公司位於伯班克的后期工作室。 剪辑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几台机器亮著幽微的指示灯。空气里是设备散热的独特气味,混合著一丝灰尘。这里是她的安全区。一个由代码、素材和时间线构成的,绝对理性的世界。 她打开电脑,调出今天拍摄的素材。画面里,是那台已经粉身碎骨的摄像机最后记录下的影像。她按下播放键,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自己操作斯坦尼康的画面。 她需要找到证据。皮特动手脚的证据。哪怕只有一帧。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外面雨声渐大,敲打著窗户,像密集的鼓点。她喝掉了半杯冷咖啡,眼睛因为过度专注而乾涩酸痛。 咔嗒 门锁转动得轻响。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不会有人来这里。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门被推开,一股裹胁著雨夜的寒气涌了进来。 进来的人没有开灯,径直向她走来。熟悉的脚步声,让她紧绷的身体缓缓鬆懈下来。 是顾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国內的片场吗? “你怎么……” 她的话没问完,就被他身上的血腥味打断了。很淡,但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无所遁形。 他走到她身边,停下。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笼罩。苏晚这才看清,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衝锋衣,左臂的袖子上有几处暗色的浸染。他左臂上缠著绷带,有血跡正从纱布里渗出来。 “剧组提前杀青。”顾沉开口,声音带著一丝疲惫的沙哑。 苏晚站起身,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伸手,掀开了他被血浸湿的袖口。白色绷带下,新缝合的黑色针脚,野蛮地交错著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像一条蜈蚣,盘踞在他的小臂上。 “医生怎么说?”她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绷带边缘,那里还是温热的。 “说我运气不错。”顾沉答非所问。 他的右手突然伸过来,扣住她的后颈,將她拉向自己。一个毫无预兆的吻,带著雨水的冰冷和不容拒绝的力道,压了下来。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尝到了她嘴角残留的咖啡苦味。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不像亲吻,更像是在確认一件东西是否还完好无损。 苏晚没有挣扎。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他扣在她后颈那只手的轻微颤抖。他在用这种方式,压抑著某些更剧烈的情绪。 窗外,一道探照灯的光束划破雨幕,扫过好莱坞山巨大的白色字母。光线短暂地照亮了剪辑室,將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终於鬆开她,额头抵著她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你这里,”他的声音很低,贴著她的唇,“有没有能处理伤口的东西?”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看著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绪。疲惫,狠戾,还有一丝……后怕。 “有。”她说,“跟我来。” 她拉著他,穿过黑暗的走廊,走进一间休息室。她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急救箱,放在桌上。 “坐下。”她命令道。 顾沉依言在沙发上坐下。苏晚打开急救箱,拿出剪刀、消毒水和新的纱布。她半跪在他面前,小心地剪开那条被血浸透的绷带。 伤口比她想像的更深,皮肉翻卷,缝合的针脚潦草而仓促,像是出自某个不专业的兽医之手。 “这是枪伤?”苏晚问,她的手很稳,用镊子夹著球,一点点清理著伤口周围的血跡。 “不是。”顾沉看著她专注的侧脸,“一点小意外。” “意外?”苏晚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什么样的意外,需要提前杀青,还需要你连夜飞回洛杉磯?” “一个……清理门户的意外。”顾沉的声音很轻。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沉。清理门户。这个词让她想到了皮特,想到了那台摔碎的摄像机。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受伤,和皮特有关?” 顾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今天在片场,也遇到『意外』了?”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苏晚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皮特是內鬼?告诉他那枚萤光粉耳钉是一个陷阱?告诉他自己差一点就成了陷阱的一部分? “他动你了?”顾沉追问,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没有。”苏晚迅速回答,“他毁了一台摄像机。” 她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没有描述自己的恐惧,只陈述事实。 听完,顾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只是鬆开她的手腕,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扯动了手臂的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从素材里找到他动手脚的证据?”他问。 “是。” “没用的,”顾沉说,“他这种人,不会留下任何能被看见的证据。”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说:“苏晚,这不是你需要处理的问题。” “那谁来处理?”苏晚反问,“等你身上的伤口再多几道吗?” 顾沉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荒芜的冷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为自己重新消毒,上药,再用乾净的纱布一圈一圈地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苏晚收拾好急救箱。她站起身,准备放回柜子。 顾沉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別走。”他说。 第206章 最危险的地方 他的掌心乾燥而温热,带著不容拒绝的力道。 苏晚没有挣脱。她只是看著他,看著他手臂上崭新的纱布,和他脸上未褪的疲惫。 “为什么?”她问。 “皮特的背后,是林家。”顾沉开口,声音恢復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今晚的电影节派对,他会设一个局。” “为我设的局?” “为你,也为我。”顾沉鬆开她的手,从自己的外套內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那是一支金属外壳的录音笔,触手冰凉。 “他会给你一杯香檳。”顾沉说,“杯底有东西。他会等你喝下去,然后带著警察出现。” 苏晚的指尖收紧,握住了那支笔。“嫁祸我吸毒?” “比那更糟。”顾沉的回答很短,“是陷阱,也是投名状。他需要用你,向林家证明他的价值。” “所以,你要我去?”苏晚抬起头,“让我走进他的陷阱?” “我要你把他的陷阱,变成他的坟墓。”顾沉看著她的眼睛,“去派对,和他周旋,接下他给你的酒。剩下的,交给我。” 苏晚没有说话。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这个计划听起来疯狂且漏洞百出。她凭什么相信他?凭他这一身来路不明的伤,还是凭他这些没头没尾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问出了口,“顾沉,这不是我的战爭。” “从你决定回国拍这部片子开始,你已经身在战场。”顾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阴影將她完全笼罩,“你以为皮特毁掉摄像机,只是为了销毁证据?”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那是警告。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所以,”苏晚也站了起来,与他对视,“你的解决方式,就是把我推得更近?” “是。”顾沉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没有再给她提问的机会,转身走出了休息室。苏晚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的录音笔像一块烙铁。 — 电影节派对设在比弗利山的一家私人会所,衣香鬢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著昂贵的香水和酒精混合的气味。 苏晚穿著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走进喧闹的人群。她很快就看到了皮特,他正被几个製片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找到一个角落,要了一杯苏打水。冰块撞击著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將那支录音笔放进口袋,按下了开启键。 没过多久,皮特端著两杯香檳向她走来。 “苏,我找了你半天。”他脸上掛著完美的笑容,“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有点吵。”苏晚回答。 “马上就不吵了。”皮特將其中一杯香檳递给她,“为我们合作愉快。” 苏晚接过酒杯。她的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视线垂下,借著水晶灯的光,她清楚地看到杯底沉著一层极细的白色粉末。萤光粉。在特定的光线下,会发出幽蓝的光。 她想起了顾沉的话。 “怎么不喝?”皮特催促道,举著自己的杯子,“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在想,这部电影会不会得奖。”苏晚说,她强迫自己迎上皮特的视线。 皮特笑了:“当然会。有林先生的支持,我们想输都难。” 他终於说出了那个姓氏。 苏晚口袋里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侧,將她和皮特隔开。 是顾沉。 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手臂上的伤被完美地掩盖。他甚至没有看苏晚,只是伸出手,从她僵硬的指间拿走了那杯香檳。 然后,他看向皮特。 “皮特导演,”顾沉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周围的喧囂,“好久不见。” 皮特的笑容僵在脸上。“顾……顾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指尖在皮特戴著腕錶的手腕上,轻轻敲了敲。 叩、叩。 那声音在瞬间放大的寂静里,清晰无比。 “不错的表。”顾沉说,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评价一件艺术品,“百达翡丽的天文陀飞轮,为了纪念林梦可小姐,特別定製的款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皮特骤然失色的脸。 “我记得,这款限量版,全球只有两块。一块在林梦可手上,另一块……” 顾沉的声音停在这里。 派对的音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对话都停了下来,无数道视线聚焦在这小小的角落。 一个离得近的男演员,像是为了打破尷尬,大声说笑:“让我们开开眼,看看林小姐定製的表长什么样?” 皮特的手臂下意识地向后缩。 顾沉却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將那只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铂金的錶盘,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而在錶盘的背面,靠近錶带接口的位置,清晰地鐫刻著三个字母—— lmk。 林梦可。 整个空间死一般的沉寂。 苏晚摸到口袋里那支冰冷坚硬的录音笔,它正在无声地记录著这一切。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擂鼓一样重重地敲击著耳膜。 警笛声被厚重的隔音玻璃挡在外面,只剩下明灭的红蓝光线,无声地切割著窗外的夜色。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苏晚站著,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空气里瀰漫著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 一个穿著制服的年轻警员走进来,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苏小姐,我们搜查了皮特的公寓。”他言简意賅,“找到了这个。” 文件第一页是一张照片。一个半开的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著一袋袋白色粉末。照片下面有一行標註:萤光增白剂ob-1,工业级原料。 “一整箱。”警员补充道,“足够他把全城的酒都变成『特调』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越过文件,投向玻璃的另一侧。审讯室里,皮特坐在椅子上,派对上那身昂贵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显得很平静,甚至在对面的警官开口时,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我没什么好说的。”皮特的声音通过微型扬声器传来,带著一丝电流的杂音,“你们想知道什么?” “林梦可。”警官吐出这个名字。 皮特的肩膀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看向单向玻璃,仿佛能穿透那层黑暗,看到苏晚的脸。“你们把她也牵扯进来了?” “回答问题。” “好吧。”皮特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我和林小姐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她去世后,我很难过。那块表,是她送我的纪念品。”他的说辞天衣无缝,听起来像是一段无辜的友谊被强行玷污。 警官没有理会他的表演,只是將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是苏晚的证件照。 看到照片,皮特脸上的平静终於裂开一道缝。他盯著那张脸看了几秒钟,然后,他笑了。不是派对上那种偽装的、完美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內心的、带著恶意的笑声。 第207章 证据 “苏晚。”他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品尝什么。“她以为我是朋友,”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玻璃上,“她以为我欣赏她的才华,以为我会帮她。多天真。” “你为什么要针对她?” “我?”皮特嗤笑一声,摊开手,“我不是针对她。我只是在完成林小姐的遗愿。”他靠回椅背,声音压低,带著一种分享秘密的亲密感,“我只是林梦可安插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一枚隨时可以废掉的棋子。” 玻璃这边的苏晚,口袋里的录音笔硌著她的皮肤。她拿了出来,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还残留著她掌心的温度。 “棋子?”审讯室里的警官追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所有事都是林小姐安排的。”皮特的语气变得轻快,“剧本是她让我给苏晚的,投资是她让我拉的,就连怎么毁掉她,都是林小姐一步步教我的。我只是个执行者。”他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 苏晚垂下眼,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后,是派对上嘈杂的背景音。然后,皮特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是他在递给苏晚那杯香檳前,在走廊角落里打的那个电话。 “放心,都安排好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今晚过后,我看顾沉还怎么护著她。他越是护著她,我越要让她身败名裂,尝尝从云端掉下来的滋味!” 录音里没有提到林梦可,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他自己浓烈的、不加掩饰的恨意。 苏晚关掉了播放键。 审讯室里的皮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死死地盯著玻璃,眼神怨毒。棋子?不。他是一条借著主人名號,肆意咬人的疯狗。 “苏小姐,”年轻警员开口,“这段录音……” “我会作为证据提交。”苏晚打断他,將录音笔放在桌上。她转过身,走向门口,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走廊尽头的露台上,顾沉站在那里。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著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手臂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他背对著她,正在抽菸。 苏晚停下脚步。 顾沉似乎察觉到了,他回过头。两个人隔著几步的距离,在沉默中对视。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他指间的烟雾。 他没有问里面怎么样了,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只是看著她,然后將手里的菸蒂摁灭在栏杆上。他的另一只手边,放著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苏晚的视线落在上面。设计精美的卡片上,印著几个字——星轨基金慈善晚宴。 顾沉拿起那张邀请函,隨手递给她,像是在递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 苏晚没有接。 顾沉也不在意,他收回手,用指尖弹了弹卡片。一点猩红的菸灰从他摁灭菸蒂的地方落下,正好掉在“星轨”两个字上,留下一个微小的、脏污的烙印。 “林家的基金会。”顾沉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林梦可死后,她名下所有的资產,都注入了这个基金。” 他顿了顿,將那张沾了菸灰的邀请函,放进了苏晚的手里。 “他们邀请了你。” 那张邀请函最终还是被她收下了。 星轨基金的慈善晚宴,苏晚去了。她穿著一身合体的黑色长裙,穿梭在衣香鬢影里,像个局外人。顾沉也在,但他没有靠近她,只是在人群的另一端,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晚宴之后,便是裂痕的首映。 影院的灯光暗下。巨大的银幕亮起,片名裂痕两个字浮现,冰冷,锐利。 苏晚没有坐在主创席,她选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可她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身影。顾沉。他坐得笔直,像一座沉默的山。 电影开始了。 故事的节奏被她剪得很快,现实与回忆交错。女主角蜷缩在废弃的公寓里,一遍遍地修復著损毁的硬碟数据。她的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执拗。 那是苏晚自己。每一个镜头,都像是从她身上剥下来的一块皮肉。 她看著银幕,却感觉有另一道视线穿透黑暗,落在她身上。她知道那是谁。 电影的高潮,女主角终於修復了数据。硬碟里是她天文学家男友留下的最后影像——浩瀚宇宙里,无数星辰运行的轨跡。她在废墟之中,用投影仪將那些星轨碎片投满了整个房间。 现实里,苏晚修復硬碟,是为了找回皮特下药的证据。 电影里,女主角拼凑星轨,是为了纪念一场死去的爱情。 艺术源於现实,又高於现实。苏晚想,这或许是她对自己唯一的宽慰。 片尾曲响起,灯光亮起。 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影厅。主创团队被邀请上台,苏晚作为导演和编剧,站在最中间。她拿著话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 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回顾沉身上。 他没有鼓掌,也没有起身。他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著她。周围的热闹与他格格不入。 谢幕结束,人群开始散场。苏晚走下台,她的助理小文递过来一瓶水,满脸兴奋,“苏导,我们成功了!刚才好几个影评人都说……” 苏晚没有听进去。她走向第一排。 顾沉站起身,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他身上那件定製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透著一股懒散的压迫感。 “为什么要叫星轨基金?”苏晚问,声音不大,但在散场的嘈杂中却异常清晰。 “林梦可喜欢星星。”顾沉的回答简单到近乎敷衍。 这个理由,苏晚一个字都不信。林梦可喜欢的是画,是酒,是所有昂贵而美丽的东西。星星那么遥远的东西,她从不屑於看第二眼。 “你用我的故事,为她博了一个好名声。”苏晚陈述著一个事实。 “我投资了你的故事。”顾沉纠正她,“它现在,也是我的。”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商人般的精准和冷酷。他將她的伤口,她的挣扎,她的一切,都量化成了一笔交易。 苏晚觉得喉咙发乾。她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从她接受他投资的那一刻起,她就默认了这场交易。 “你……”她刚开口,视线却凝固了。 顾沉抬手理了理袖口,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他左手手腕上,衬衫的布料下,露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跡。不是伤疤。是墨水渗入皮肤的顏色。 第208章 共犯 一个崭新的纹身。 那图案她再熟悉不过。是无数线条交织成的星轨,是女主角在电影最后拼凑出的完整图像。 是她分镜稿里的最后一帧。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基金会的名字,首映礼的出席,这些都可以被解释为商业行为,一种高调的姿態。 但这个文身…… 它像一个烙印,蛮横地、不由分说的,將她的艺术,她的灵魂,刻在了他的身体上。这不是投资,这是侵占。 她后退了一步。 顾沉放下手,衣袖滑落,正好遮住了那片星轨。他看著她的反应,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最终完成时,观赏者的表情。 “苏晚。”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 就在这时,助理小文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色发白。她凑到苏晚耳边,声音颤抖得厉害。 “苏导,不好了。” 苏晚回过神,皱起眉,“怎么了?” “刚才剧院后门的工作人员说……”小文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他们看到陆景行了。” 陆景行。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捅开了苏晚记忆里某个尘封的、爬满蛛网的房间。 小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带著哭腔,“他坐著轮椅。就在后门,不知道待了多久。” 苏晚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首映成功的喜悦,被顾沉挑起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被冲刷得乾乾净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沉。 他依然站在原地,看著她,眼神深不见底。仿佛陆景行的出现,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晚的手指蜷缩起来,冰凉凉。 消防通道的门,隔绝了名利场所有的喧囂。 小文还在她耳边颤抖,“苏导,我们……报警?” 苏晚没有回应。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前方那个男人身上。顾沉,他甚至没有移开视线,就那么看著她,平静得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神。 “去见他。”顾沉开口,不是建议,更像是一种裁决。 他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让苏晚感到寒冷。他知道。他不仅知道陆景行会来,他甚至在期待这一幕的发生。 苏晚推开助理的手,转身走向那扇通往未知的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绷紧的神经上。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庆功宴,门外是她深埋了数年的梦魘。 吱呀—— 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一股潮湿的、带著铁锈味的冷风灌了进来。 后巷狭窄,被两侧高楼挤压成一线天。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陆景行就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著她,像一尊沉默的、被遗弃的雕塑。 苏晚停在几米开外,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她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里乾涸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轮椅缓缓转了过来。 陆景行的脸比记忆中更瘦削,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他看著她,扯出一个费力的、算不上是笑的表情。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的膝上,盖著一条深灰色的羊毛毯。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伸手指了指膝盖上放著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碟。是她丟失的那块希捷2tb。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苏晚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著冰冷的质问。 “皮特只是个听话的棋子。”陆景行说,“他拿钱办事,但他不知道,真正的操盘手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硬碟里的商业项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苏晚的认知里。 “他们想要的,是你那份天真的、没人看得上的毕业作品。” 苏晚的大脑停转了一瞬。 毕业作品?那部粗糙的、充满个人囈语的短片?为什么?那里面除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无法宣泄的情绪,一文不值。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陆景行避开了她的问题,视线飘向远处黑暗的巷口,“你只需要知道,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它被任何人看见。”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谜团,像一张网,將苏晚牢牢罩住。 “你……”苏晚向前走了一步,想问清楚这一切,想质问他当年的不告而別。 陆景行却忽然抬手,打断了她。他低头,看著自己膝上的毛毯,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柏林那年的冬天,很冷。”他轻声说,“比这里冷多了。” 他伸手,掀开了那条毛毯。 动作很慢。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毛毯下,不是她想像中残疾或萎缩的双腿。那是一条被毁掉的腿。牛仔裤的布料被暴力撕开过,露出下面狰狞的皮肤。新旧不一的伤疤纵横交错,最骇人的,是几个深陷的、边缘发黑的圆形凹陷。 是枪伤。 苏晚的胃里一阵翻搅。 “当年柏林广场的爆炸案,新闻上说是瓦斯泄露。”陆景行的声音平静到诡异,“但不是。” 他抬起头,直视著苏晚的眼睛。 “我替你挡了子弹。” 轰—— 苏晚的世界彻底崩塌了。记忆里那个混乱的下午,尖叫,浓烟,警笛,她被人流裹胁著逃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 原来不是。 就在她摇摇欲坠,几乎要被这个残酷的真相击垮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力道很大,带著不容抗拒的强势。 是顾沉。 他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就站在她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后巷里脆弱的对峙。 “够了。”顾沉的声音很低,是对陆景行说的。 陆景行看著他,脸上露出一抹讥誚的、瞭然的笑。他虚弱地靠回轮椅背上,这个动作让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向下滑落。 一抹银光,从他颈间闪过。 苏晚的视线被那点银光死死钉住。 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吊著一个造型奇特的坠饰。像是一段残缺的弧线,上面刻著几不可辨的纹路。 这个形状…… 苏晚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转头看向按在自己肩上的顾沉。 顾沉今天穿的也是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同样的银色链子,贴在他的皮肤上。她见过无数次,却从未在意过。 而此刻,那个吊坠的形状,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颗小小的、由几个点构成的星星。 一段残缺的弧线。一颗孤零零的星星。 苏晚的大脑里,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图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它们严丝合缝。 它们天生就该是一体。 它们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图腾——无数线条交织成的星轨。 是她分镜稿里的最后一帧。是顾沉手腕上那个崭新的文身。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看陆景行,再看看顾沉。 一个,是她破碎的过去。 一个,是她被侵占的现在。 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共犯。 苏晚的手指蜷缩起来,冰凉。 第209章 就这解释 那扇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咔嗒一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晚背靠著冰冷的门板,浑身都在发抖。她甚至来不及开灯,就在黑暗中摸索著,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客厅的储物柜。柜子腿摩擦著地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下,又一下,直到它沉重的、严丝合缝地抵住大门。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地滑坐在地,將脸埋进膝盖。 后巷里那两个男人的脸,那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那个被拼凑出的星轨图腾,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疯狂旋转。 一个,是她破碎的过去。 一个,是她被侵占的现在。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叩叩叩—— 顾沉的指节叩在防盗门上,声响在深夜死寂的楼道里迴荡,每一声都像是砸在苏晚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像一只被惊扰的困兽,死死盯著那扇门。 “苏晚,开门。”顾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隔著厚重的门板,显得有些失真,但那股强势依旧存在。 苏晚没有回应,只是抓紧了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更近了,似乎是贴在了门上,“你听我解释。” 解释? 苏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冷笑。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是如何联手编织这个巨大的谎言,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上?解释陆景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和你有同一个秘密? “苏晚!”顾沉的耐心似乎在耗尽,敲门声变得急促而沉重,“你先把门打开,我们谈谈。” “滚!” 一个字,从她乾涩的喉咙里挤出来,沙哑,破裂。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压抑著某种翻涌的情绪。“林梦可的哥哥林兆恆,他买通了皮特。”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所谓的证据是偽造的。那张照片,枪伤是用特殊材料做的,萤光粉也是皮特事先涂在林梦可身上的。”他的语速很快,像是急於將所有真相都倾倒出来,“那不是你的错,苏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圈套。多好听的词。 苏晚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踉蹌著走到客厅中央。她看著手腕上那条星轨手链,不久前,顾沉才亲手为她戴上,说这是属於他们的新开始。 现在看来,不过是又一件精心设计的道具。 她用力扯下手链,金属链扣割得皮肤生疼。她看也没看,就將它扔在了茶几上。 哐啷一声脆响。 手链在玻璃檯面上弹跳了一下,断成了两截。一截是残缺的弧线,一截是孤零零的星星。就像她和他的关係,被人为地拼凑,又轻易地碎裂。 “那你呢?”苏晚走到门边,声音不大,却带著冰冷的穿透力,“你在这场圈套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门外的顾沉似乎没料到她会回应,他立刻说:“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林兆恆会用这种手段。等我查到的时候,已经……” “不知道?”苏晚打断他,“那条项链呢?你和陆景行的项链!你们敢说那也是偽造的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质问,“星轨!顾沉,你手腕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文身!你还要怎么解释!” 这一次,门外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像一把利刃。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胃里像有铅块在下坠,搅动著一阵阵噁心。 许久,顾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疲惫,沙哑,甚至带著一丝哀求。 “苏晚,听我解释!” 他额头抵著冰冷的门板,从猫眼那个小小的圆形世界里,窥见了里面的景象。 客厅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光线惨白。 苏晚就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她穿著那件黑色的衬衫,衬得脸色苍白如纸。那条被扯断的星轨手链,就静静地躺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金属链身折射著破碎的冷光。 那个画面,刺痛了顾沉的眼睛。 “你只需要知道,陆景行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帮你。”他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苏晚的耳朵,“他是为了毁掉你,苏晚。他和我……我们的目標不一样。” “够了。”苏晚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门外的人,“我不想再听了。” 谎言之上,再叠加新的谎言吗? 她已经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或者说,从他们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淬了毒。 “苏晚!”顾沉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几乎要碎裂的焦灼,“当年的事很复杂,陆景行他……” “复杂?”苏晚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扇门,將手掌贴在门上,和顾沉抵著额头的位置,只隔著一层冰冷的铁皮。 “是啊,很复杂。复杂到需要你们两个人,一个扮演救赎我的神,一个扮演为我牺牲的破碎的过去。” “一个用现在侵犯我,一个用过去捆绑我。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的声音很平静,是一种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静。 “顾沉,你告诉我,被两个骗子同时爱上,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我不是骗子!”他低吼,拳头重重砸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將他脸上痛苦和暴怒交织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苏晚笑了,笑声空洞,“用谎言来保护我?用欺骗来保护我?顾沉,你看看陆景行那条腿,再看看你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告诉我,你们这种人,懂什么叫保护吗?” 门外,顾沉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所有的解释,在“共犯”这个既定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和陆景行,確实共享著一个不能对苏晚言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原罪。 室內,苏晚慢慢收回了手。 她转身,不再看那扇门一眼。 她走到茶几边,弯腰,捡起了那截断掉的、属於星星的吊坠。 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得她指尖一麻。 她没有再看另一截代表陆景行的弧线,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星星,转身走进了臥室。 门外,顾沉还抵在那里,维持著那个姿势。 楼道的灯光,悄然熄灭。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第210章 离间 臥室里没有开灯,黑暗像浓稠的墨,將一切包裹。 苏晚躺在床上,睁著眼睛,盯著一片虚无的天板。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刑期。她手里还攥著那个星星吊坠,金属的稜角硌著掌心,是一种微小而持续的痛。 骗子。 两个都是。 一个用深情编织牢笼,一个用过往铸就枷锁。她以为自己站在阳光下,其实一直都在他们精心设计的舞台上,被光影操控。 胃里的噁心感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她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在喉咙里灼烧。 就在这时,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死寂。 嗡——嗡—— 在凌晨三点的黑暗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手机屏幕亮起,在黑暗中投下一片惨白的光,上面跳动著两个字:李姐。 苏晚任由它响著,不想接。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铃声却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划开了接听键。 “傻丫头!”电话一接通,李姐带著怒意的声音就砸了过来,没有半句寒暄,“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是不是觉得顾沉就活该被你作践?”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李姐的话像一串无法解码的乱码。 “李姐,”她的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你……” “我什么我?”李姐打断她,声音又急又快,“我问你,林兆恆的海外帐户,你查得怎么样了?” 林兆恆。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进苏晚麻木的神经。 “……没有头绪。” “你当然没有头绪!”李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以为那种级別的加密帐户是网络小说,隨便找个黑客就能攻破?顾沉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在黑市跟人交易,被打断过两根肋骨!” 苏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肋骨……断了? 她想说“不可能”,想说“这又是他演的另一出苦肉计”,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李姐的声音里透著一股压抑的火气,“他在柏林替你挡子弹的旧伤,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阴雨天,伤口復发,疼得整夜睡不著,他吭过一声吗?” 柏林。子弹。 遥远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拽出,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天的混乱,枪声,和男人挡在她身前时,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当时以为他只是被撞到了。 原来……是子弹? “苏晚,你清醒一点!你真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文件翻动声,像是在印证李姐的话。 “我刚拿到一份东西,从皮特的银行流水里。林兆恆上周给他转了一笔钱,八位数。”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皮特,是陆景行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李姐的声音变得极冷,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电流传来。 “那笔封口费的转帐备註,写著四个字。” “离间顾苏。” 离间顾苏。 四个字,像四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苏晚用绝望和愤怒构建起来的堡垒。 世界轰然倒塌。 不是她所以为的,顾沉和陆景行联手欺骗她。 而是林兆恆,在背后设了一个局,一个让他们自相残杀、彼此憎恨的局。 “……你,”苏晚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怎么会有?”李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个金牌经纪人是白叫的?我有人脉,有渠道!顾沉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担心,怕你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以为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就是保护你?” “他寧愿被你误会成骗子,也不愿意让你知道,林兆恆的目標从一开始就是你!陆景行只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引子,而你,才是林兆恆真正要毁掉的人!” 谎言之上,是更大的谎言。 骗局之外,是更深的骗局。 苏晚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床沿,才没有倒下去。 她以为自己看清了深渊,原来,她只是站在了深渊的入口。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喃喃自语,像在问李姐,又像在问自己。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李姐反问,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告诉你他为了保护你,一直在暗中调查你父亲死亡的真相?告诉你陆景行接近你,是林兆恆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利用陆家的势力和你对他的旧情,把你和顾沉一起拖下水?” “告诉你这些,然后让你看著他脖子上那条项链,再想起陆景行那条腿,让你一辈子活在愧疚和痛苦里吗?” “苏晚,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你!虽然那种方式又蠢又自大,但他没有算计你!” 苏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荒谬。 她刚刚才对著一扇门,宣判了他的罪行。 她说他是骗子,说他和陆景行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说,被两个骗子同时爱上,该不该感到荣幸。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也插在她自己心上。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做了什么? 在她最痛苦、最需要真相的时候,她选择相信了另一个骗子的话,然后亲手推开了那个唯一在保护她的人。 “电话我掛了。”李姐的声音恢復了些许平静,但依旧强硬,“东西我待会发你邮箱,你自己看。苏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別再让別人牵著你的鼻子走。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能为你豁出命的自己人。” 电话被掛断了。 嘟—— 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迴响。 苏晚还维持著接电话的姿势,手机贴在耳边,直到屏幕暗下去。 她慢慢放下手,摊开紧握的掌心。 那个星星吊坠,在她的掌心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带刺的烙印。 疼。 比刚才更疼。 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衝出臥室。 客厅里,那条被扯断的星轨手链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那道代表著陆景行的弧线,在灯光下,像一个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微笑。 而她,就在几小时前,还为这条弧线的主人,伤害了星星的主人。 苏晚没有再看那条手链。 她衝到门口,发疯似的拉开大门。 第211章 钉子 楼道里空空荡荡。 声控灯没有亮起,只有一片冰冷而深沉的黑暗。 他走了。 在她用最伤人的话说完他之后,在她转身走进臥室之后,他终於还是走了。 冷风从洞开的门灌进来,吹在苏晚只穿著单薄衬衫的身上。 她却感觉不到冷。 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带著刀子般的锋利。 苏晚退回屋內,砰的一声关上门,將自己与那个空无一人的走廊彻底隔绝。 世界安静了。可她脑子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嘈杂。李姐的话,顾沉最后离去的背影,还有茶几上那条断裂的星轨手链,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將她死死缠住。 她背靠著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乾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悔恨和荒谬。她想,她该做点什么。去道歉?去解释?不,在她用最恶毒的语言给他定了罪之后,任何弥补都显得苍白可笑。就在这片混乱的废墟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毫无徵兆地浮现在她脑海。 皮特。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助理。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在此刻跳出来?它像一根尖锐的木刺,扎进了她混沌的思绪里。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驱逐出去。她应该想的是顾沉,是她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可那根刺,不仅没有被拔除,反而越扎越深。 一幕幕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 皮特。总是在她提到顾沉时,眼神会闪烁一下。她过去以为那是下属对“大老板的朋友”的好奇与敬畏。现在回想,那眼神里没有敬畏,只有一丝一闪而过、被精心掩饰的异样。 “顾先生真是个传奇人物,”他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感嘆,“苏晚姐,他那么帮你,你可千万別辜负他。”这话听起来滴水不漏,甚至充满了善意。 可现在,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蜜,甜得发腻,腻得让她反胃。还有剪辑室那次。 她耗费心血画出的星轨分镜稿,最重要的几张,被他“不小心”碰到的咖啡弄湿。 他当时慌张道歉的样子,几乎可以拿去评奖。她当时只觉得他冒失,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可现在想来,他碰到咖啡杯时,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的是窗外。那不是一个犯了错的人该有的反应。 那更像……一次精准的、不动声色的破坏。最可疑的是什么?苏晚猛地从地上坐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是手机。皮特声称“顾沉是老板”,是他们这个秘密调查小组的幕后资助者。 一个活在暗处,连林兆恆都抓不到把柄的人,他的联络方式,必然是顶级的加密和防追踪。 可皮特呢?他从没有过任何可疑的通讯设备。他用来和“老板”联繫的,就是他那台贴著卡通贴纸的个人手机。她亲眼见过他用那台手机刷视频,打游戏,和朋友聊天。一个为顾沉这种级別的人做事的核心助理,会用如此不设防的方式进行联络吗? 不可能!这根本不符合逻辑!这个漏洞大到足以吞下一整头大象,而她,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 为什么?因为她被自己的情绪蒙蔽了双眼。因为陆景行是她心底的旧伤,她寧愿相信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更残忍的真相。 她跌撞著从地上爬起来,衝进书房。旧手机,她换下来之后就隨手扔在了抽屉里。她发疯似的拉开一个个抽屉,文件、杂物被她胡乱地扫落在地。她必须找到它,必须证实那个让她不寒而慄的猜想。 第212章 受益者 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尖锐的刺啦声,车身一个剧烈地打横,几乎撞上路边的消防栓。 她握著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深陷进皮革里。 跑?她要跑到哪里去?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剖开了她混乱的思绪。皮特是钉子,林兆恆是执锤的人。从她决定调查父亲死因的那一刻起,她就活在一个巨大的、被精心设计的舞台上。 她的悲伤,她的愤怒,她的每一次“新发现”,都只是剧本上的一行台词。 而她,是那个投入了全部真情实感的、可笑的演员。 手机在副驾座位上震动,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林兆恆。 苏晚盯著那个名字,一股混杂著噁心与暴戾的情绪从胸腔直衝头顶。她没有掛断,也没有接听,只是任由那铃声在狭小的车厢內尖叫,与窗外的暴雨声混在一起,形成一曲疯狂的交响。 她不跑了。 她缓缓地將车停在路边,熄了火。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世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她终於按下了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怎么不跑了?”林兆恆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著一丝居高临下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猎物追逐游戏。“我还以为,你的新坐骑能带你逃出洛杉磯。” 苏晚没有说话,她的呼吸平稳到可怕。 “哦,也对,”林兆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现在应该已经想通了。皮特那孩子,办事还是不够周全,一个文身就露了馅。不过没关係,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皮特是你的人。”苏晚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是『我们』的人,”林兆恆纠正道,“他是梦可的粉丝,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这一点,你应该不难理解。” 苏晚的喉咙里泛起一阵铁锈味。林梦可,又是林梦可。那个被整个林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她的阴影,无处不在。 “所以,我父亲的死,也是你们设计的剧本?”她问出了那个让她五臟六腑都绞痛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雨声更大了。 “苏晚,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林兆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个意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你看清楚顾沉是怎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的机会。” “机会?”苏晚低声重复著这个词,然后,她笑了。一声极轻的、发自肺腑的冷笑。 “真是个好机会。你们一边偽造证据,让我相信顾沉是杀父仇人;一边又让皮特『帮』我,把我推向一个你们早就挖好的陷阱。林兆恆,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这不是游戏,苏晚。”林兆恆的语气严肃起来,“这是拨乱反正。顾沉毁了梦可得一辈子,他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拥有你?你本该恨他,彻底地、永远地恨他。我只是帮你一把,让你看清真相。” “真相?”苏晚反问,声音陡然拔高,“我看到的真相,就是你们林家的人,像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蛆虫,操纵著別人的命运,还自詡为正义!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利用他的死来陷害別人,这就是你们林家的『正义』?” “你父亲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顾沉!这是事实!” “那皮特手机里的『老板』呢?那个所谓的顾沉的加密號码,也是你们编的?”苏晚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你们甚至懒得做得逼真一点,就用一个普通手机號来糊弄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蠢到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林兆恆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傲慢,“在你心里,顾沉就是凶手。就算我们给你的证据漏洞百出,你也会自己找理由把它补上。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不是吗,苏晚?”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 是的,他说得没错。是她自己,寧愿相信一个谎言,也不愿面对顾沉。是她亲手將自己推入了这个牢笼。 “你车顶的发射器,是故意的。”苏晚忽然说。 林兆恆在那头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我总得让你知道,是谁在陪你玩这场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你输了,苏晚。” “不,”苏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掛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 车厢內恢復了死寂,只剩下雨声。她看著后视镜,林兆恆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不远处,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以为他贏了。他以为她会崩溃,会绝望,会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但他错了。 当所有的谎言被戳破,当所有的骗局被揭开,剩下的,不是绝望,而是焚尽一切的愤怒。 她重新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烂熟於心的號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苏晚。”顾沉的声音传来,低沉,沙哑,带著一丝难以置信。 “顾沉,”苏晚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林兆恆在我后面,开著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號是……”她报出了一串数字,“车顶有一个萤光粉標记的信號发射器,他想让我看见。”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隨即是衣物摩擦和钥匙碰撞的细微声响。 “你在哪儿?” “我现在朝西边的圣莫尼卡码头开。他会跟著我。”苏晚说,“那里人多,也空旷。” “別去!”顾沉的声音瞬间绷紧,“待在原地,锁好车门,我马上到!” “不。”苏晚看著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车,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亲眼看著,他是怎么输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顾沉,带上你的人,来抓老鼠。” 说完,她掛断了电话,將手机扔回副驾。 她重新发动引擎,这一次,方向盘被她稳稳地握在手中。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的轰鸣撕裂雨夜。 暴雨冲刷著圣莫尼卡码头的霓虹,光怪陆离的倒影在湿滑的地面上碎成一片。 第213章 送死 苏晚的车停在摩天轮下,引擎的余温在雨中蒸腾。她没有下车,只是透过掛著水珠的后视镜,看著那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地停在三十米开外。 车门打开,林兆恆撑著一把黑伞,走了下来。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隔著雨幕,像一个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看客。 苏晚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他的来电。 她接通,没有说话。 “喜欢我为你选的这个舞台吗?”林兆恆的声音带著游刃有余的笑意,“摩天轮,多浪漫。可惜,今晚没有观眾。” “你特意跟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当然不,”林兆恆说,“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当一只被主人拋弃的狗,是什么表情。是愤怒?还是摇尾乞怜?” 苏晚的手指扣紧方向盘,骨节发白。“你很快就会知道,狗急了,是会咬断主人喉咙的。” “是吗?”林兆恆的笑声穿过电流,“那我等著。顾沉呢?你那位无所不能的骑士,怎么还没来救你?” 话音刚落,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雨夜。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以一个近乎蛮横的角度甩尾,精准地横在苏晚和林兆恆的车中间,溅起大片水。车灯没有熄灭,两道锐利的光柱直直射向林兆恆,让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车门猛地推开,顾沉没有打伞,径直走进倾盆大雨里。 雨水瞬间浇透了他昂贵的西装,黑色的布料紧贴著他,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径直走向苏晚的车,拉开车门。 “下车。”他的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但命令的意味不容置喙。 “你来干什么?我的人呢?”苏晚没有动,她死死盯著林兆恆的方向,“我说过,让他看看自己是怎么输的!” “你的计划,就是和他在这里同归於尽?”顾沉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俯身,半个身子探进车里,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下车,苏晚。这不是游戏。” 他的力气很大,苏晚被他强硬地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她打了个寒战。 “放开我!”她挣扎著,“顾沉,你毁了我的计划!” “你那不叫计划!”顾沉的吼声第一次带上了失控的怒意,“那叫送死!” 他把她塞进自己车的后座,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转身,隔著车的引擎盖,看向不远处的林兆恆。 林兆恆放下了挡著眼睛的手臂,脸上的从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破了局面的阴沉。他收起伞,坐回车里,发动引擎,迅速掉头离去。 顾沉没有追,只是看著那辆车消失在雨幕尽头,然后才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车內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和雨点击打车窗的噼啪声。 “他跑了。”苏晚的声音没有起伏。 “他跑不掉。”顾沉发动汽车,语气恢復了平稳,“他车上的发射器,信號已经被我们锁定了。” 苏晚猛地转头看他,“你……” “你以为,只有他会玩这种游戏?”顾沉打著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出码头,“你车顶的发射器,从你离开公寓开始,就在向我发送信號。而我的人,从林兆恆跟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跟著他了。” 苏晚怔住了。原来,她以为自己是诱饵,实际上,她只是一个信號源。她以为是自己设下的陷阱,原来只是他宏大计划里,最不受控的一环。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羞愧,是愤怒,还是被保护后的无力。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继续像今晚这样,一个人衝到敌人面前去?”顾沉反问,声音里带著一丝疲惫的沙哑,“苏晚,我不能再冒任何风险。”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苏晚沉默了。她看见雨水从他湿透的发梢滴落,划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没入他被浸湿的衣领。他的左肩处,白色的衬衫渗出了一片暗红,在湿透的黑色西装下,並不明显,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柏林。是爆炸。是替她挡下的弹片。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將视线转向窗外,可那片暗红,却在她脑海里不断扩大,最终染红了整个雨夜。 车子停在苏晚的公寓楼下。 顾沉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倦意。 “上去吧,锁好门。” 苏晚没有动。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进雨里。她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旁,拉开了车门。 “下来。”她说。 顾沉睁开眼,看著站在雨里的她。 苏晚又重复了一遍,“下来,顾沉。” 他看了她几秒,最终还是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公寓门廊。顾沉没有再往前走,他靠在门廊冰冷的墙壁下,西装上的雨水顺著裤腿,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苏晚跑上楼梯,又冲了下来。 她站在楼梯的拐角,看著他。看著他湿透的头髮,苍白的嘴唇,还有他左肩上,那片在门廊灯光下清晰可见的血跡。绷带早就被雨水泡透,淡红色的血水混著雨水,正顺著他的手臂往下淌。 柏林爆炸时替她挡弹的位置。 “顾沉!” 她的哭喊被门外的雨声吞没了一半,细弱得像一只猫的悲鸣。 他闻声转身,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掛满了水珠,一眨眼,便滚落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別的什么。 苏晚再也控制不住,她衝下最后几级台阶,扑进他的怀里。 他的身体很冷,衬衫湿透了,紧紧贴著皮肤,像一层冰。可当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环住她时,从他身体深处传来的体温,却驱散了她整夜的寒意。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雨水、血腥和淡淡的菸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对不起……”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我以为……我以为我父亲的死……” “我知道。”他打断她,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第214章 偽 造 他知道她的痛苦,知道她的怀疑,也知道她的愚蠢。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在那个雨夜,毫不犹豫地向她奔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光晕在冰冷的空气里圈出一小片虚假的温暖。苏晚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球和镊子,动作笨拙得像个初学者。她半跪在沙发前,顾沉靠坐在沙发上,任由她解开自己湿透的衬衫纽扣。 纽扣解开三颗,露出他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胸膛,绷带已经彻底失去作用,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粘连著皮肉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微的撕裂声。 他的伤口比她想像的更深,边缘有些发白,是被雨水浸泡的结果。 “你疯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著压不住的颤抖,“伤成这样还淋雨。” 顾沉没有回答,只是垂眼看著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股倦意更深了。 苏晚不再说话,低头用球蘸著消毒液,一点点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污。他的皮肤很烫,是低烧的温度。她的动作很轻,可他的肌肉还是因为刺痛而下意识地绷紧。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动了一下,想要去拿旁边的水杯,衬衫的袖口隨著他的动作向上滑落一截,露出手腕內侧的一片深色图腾。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 那是一串由无数星点和细线组成的图案,繁复而精密,像一条银河的轨跡,环绕著他的手腕。 星轨。 是她大学时画的一本分镜稿里,为男主角设计的专属印记。那本分镜稿,她从未给第二个人看过。它代表了她对爱情最隱秘、最不切实际的幻想。 怎么会在这里?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苏晚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片纹路。 皮肤下的脉搏,正沉稳而有力地跳动著。每一个点,每一根线,都和她记忆里的画面分毫不差。那是她画稿的最后一帧,是故事的结局。 他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他拉著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一路向上,最后,按在了他左侧的胸口上。隔著微凉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臟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撞击著她的掌心。 “柏林那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沙哑,却异常清晰。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景行替你挡了正面衝击。” 一句话,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碎了苏晚长久以来的认知。她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陆景行……那个在柏林爆炸后,躺在病床上,对她说“別怕,有我”的男人?那个因为救她而落下病根,让她一直心怀愧疚的男人?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他的伤……” “我拖你进防空洞的时候,中了流弹。”顾沉打断她,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指节收紧。 他拉开自己已经被解开的衬衫。 灯光下,他左胸靠近心臟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旧伤疤痕赫然在目。那道疤痕的边缘,恰好与他胸口处星轨文身的末端重叠、交织,仿佛星辰陨落时,在天幕上留下的最后一道轨跡。 新伤在肩,旧伤在心。 “林家偽造了陆景行的枪伤照片,”顾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將她最后的幻想剥离乾净,“就是为了让你信他。让你以为,替你中枪的人,是他。”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暖黄色的灯光,此刻也变得刺眼起来,苏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向大脑,又在下一秒尽数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所以为的真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她所以为的救命恩人,不过是谎言的执行者。她感激他,信任他,甚至因为这份愧疚,在父亲死后,一度將他当成唯一的浮木。 何其可笑。 “为什么?”她的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顾沉反问,“告诉你,你信任的人在骗你?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另有隱情,而你却在帮著仇人对付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说的话,你会信一个字吗?” 苏晚无法反驳。 是的,她不会信。在今晚之前,她对他的所有认知,都建立在“他是敌人”这个基础上。她会觉得这是他为了离间她和陆景行而编造的又一个谎言。 她的手还被他按在胸口,那道疤痕的触感,粗糙而滚烫,烙印在她的掌心。 她终於懂了。 懂了他为什么总是在深夜抽菸,懂了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也懂了那天在车里,他说“我不能再冒任何风险”时,那声音里的绝望。 他不是在冒险,他是在绝境里,为她辟出一条生路。而她,却亲手將他推得更远。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愚蠢道歉,还是在为他的伤痛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顾沉鬆开她的手,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我只需要你,离陆景行远一点,离林家,远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种请求。 苏晚看著他苍白的侧脸,看著他胸口那道与文身纠缠在一起的疤痕。那片星轨,是她少女时代最瑰丽的梦。而他,却带著她的梦,在最黑暗的地狱里,为她挡下致命一击。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拿起球,低头,继续为他清理肩上的新伤。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再抖。 静謐被一声尖锐的电子杂音撕裂。 客厅角落,苏晚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在一阵疯狂闪烁后,猝然变成了令人不安的蓝色。紧接著,蓝色的背景上,一行萤光粉的字样突兀地跳了出来,像一道划破夜色的劣质霓虹。 “星轨破碎之时,便是你陨落之日。” 苏晚刚包扎好顾沉伤口的手指一僵,签掉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沾上灰尘。那行字带著一种囂张的恶意,每个笔画都在嘲讽著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认知。 第215章 监听 “別动。” 顾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撑著沙发扶手站起来,径直走向电脑。动作间的牵扯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毫不在意。 他立刻启动了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发出一连串密集的敲击声。空气里只剩下这种机械而急促的声响,將刚刚的温情与懺悔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在他抬手按下某个组合键时,衬衫的袖口顺著他的手臂滑落了一截。一抹不属於他肤色的黑色,贴在他的手腕內侧。 那不是手錶,也不是饰品。 那是一个小巧的、嵌在皮肤下的黑色装置,此刻正闪烁著微弱的红光。一个追踪器。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见过这个东西,在某些电影里。它代表著监控,代表著囚笼,代表著无处可逃。 “那是……” “皮特被捕前,植入的定位装置。”顾沉头也不回地解释,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一串串苏晚看不懂的代码飞速滚过。 皮特。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苏晚混乱的脑海,却没能激起任何涟漪。她不认识。又是一个她一无所知的、属於顾沉的世界的碎片。 加密系统启动,电脑屏幕上的粉色字样被一个复杂的进度条取代。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他身边。“为什么是现在?他们怎么会……” “林兆恆在工作室安了监听。”顾沉调出一个新的窗口,上面是本市的详细地图,“他大概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全部对话。” 工作室。 那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以为是自己唯一净土的地方。她和陆景行爭吵,她独自一人崩溃,她画下星轨的每一笔……原来都暴露在敌人的耳朵里。 她感觉一阵反胃。所谓的真相大白,不过是让她从一个骗局,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她自以为是的清醒,在別人看来,就是一场现场直播的笑话。 地图上,一个刺目的红点正在移动。它的轨跡清晰明確,终点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栋公寓楼。 “他要什么?”苏晚的声音干得厉害。 “他要拿回你硬碟里的东西。”顾沉终於停下敲击,侧过头看她。他的眼睛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深不见底。“星轨的原始数据。” “星轨?”苏晚无法理解,“那只是我的画稿,一堆废数据,他要那个做什么?” “在你眼里是画稿,”顾沉说,“在林兆恆和他背后的人眼里,那是价值连城的钥匙。” “钥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不晚的情绪有些失控,“那是我为了一个天文展准备的作品,每一笔都是我自己画的!” “你再想想。”顾沉的语气不带情绪,却带著一种不容辩驳的穿透力,“你父亲去世前,最后交给你的是什么?”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父亲去世前,因为她执意要和陆景行在一起,父女关係降到冰点。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她的工作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落寞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电脑屏幕。 第216章 一起去 空地。 “他们以为硬碟在这里。”顾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正单手操作著平板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著一段监控录像。 苏晚猛地回头,她几乎忘了昨夜他是如何衝出去,又是如何带著一身寒气在黎明时分出现在门口的。他说:“他们撤了,但我们得去你的工作室看看。” “录像里的人……”苏晚的声音发乾。 “昨晚在楼下的,是诱饵。这里,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標。”顾沉將平板递给她。 画面里,两个穿著黑色工装的男人正在暴力破拆防火柜。其中一个,头上戴著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 “这顶帽子……”苏晚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一颤,“是皮特的。” “林兆恆的手下。”顾沉收回平板,语气是陈述,不是猜测,“他们算准了你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你的工作室,你的防火柜。” “可硬碟在你那里。”苏晚喃喃自语,像是在確认一个事实,好让自己不至於彻底被恐惧淹没,“他们什么都没拿到。” “不,他们拿到了一样东西。”顾沉的视线扫过地面,最后定格在防火柜脚下的一角。他走过去,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捻起半张被撕裂的纸片。 那是一张演唱会门票的票根,边缘有被火燎过的痕跡。 “这是什么?”苏晚走近,看清了上面的字样——迷航乐队,世界巡演最终站。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捏著那半张票根,指尖的力度让纸片微微捲曲。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刺了一下。 “这个乐队……”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林梦可生前最喜欢的。” 林梦可。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却让苏晚的心臟无端抽紧。她看著顾沉紧绷的侧脸,他很少有这样外露的情绪。 “林梦可是谁?”她问。 “一个……故人。”顾沉的回答很轻,像拂过墓碑的尘埃,“她的骨灰,就撒在那个演唱会场馆后面的樱树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苏晚感觉自己闯入了一个她不该触碰的领域,一个属於顾沉和另一个女人的过去。这个过去,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和她的未来纠缠在一起。 “他们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苏晚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困局,“挑衅吗?还是某种……记號?” “是线索。”顾沉將票根翻了过来。 在票根的背面,印著一道浅浅的暗纹。那是一段星辰运行的轨跡,繁复而精密,和她画过无数遍的星轨设计图,有著惊人的相似。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这不可能……”她伸手想去触摸那段轨跡,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为什么……为什么演唱会的门票上,会有星轨的图案?” “因为你父亲的设计,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你准备的。”顾沉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再一次剖开她刚刚勉强癒合的认知。“或者说,给你的,从来都不是全部。” “我不懂,”苏晚摇头,混乱快要將她吞噬,“硬碟里的核心算法不是全部?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父亲做了两手准备。他给了你一个硬碟,一个他声称是你母亲遗物的硬碟,让你把它当成最重要的东西。这是第一层保险。”顾沉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秤砣,砸在苏晚的心上,“他利用了你的才华,让你用艺术天赋把冰冷的算法数据,包装成了名为星轨的艺术品。这是第二层偽装。” 他顿了顿,將那半张票根举到她眼前。 “而真正的原始数据,真正的星轨,他藏在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林兆恆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骨灰罈……”苏晚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终於串联起所有碎片,一个荒唐到让她浑身发冷的事实浮出水面。 她的父亲,不仅仅是利用了她对母亲的思念,他还利用了一个死去女人的安息之地。 “他怎么敢……”苏晚的声音里带著颤抖,“他怎么能这么做?那是……那是对死者的褻瀆!” “在巨额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褻瀆的。”顾沉的反应平静得近乎冷酷,“对你父亲来说,那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对林兆恆来说,也一样。” “所以林兆恆的人昨晚闯进来,撬开防火柜,不是来偷硬碟的。”苏晚顺著他的逻辑往下说,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战,“他们是来確认的。確认硬碟不在这里,然后留下这张票根,告诉我们……他们要去取货了。” “没错。”顾沉的指腹缓缓划过票根背面的星轨暗纹,那个动作带著一种奇异的压迫感。“数据藏在骨灰罈里。” 苏晚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她想起父亲最后一次见她时,那落寞的眼神。当时她以为那是父女决裂的悲伤,现在想来,那眼神里藏著多少她看不懂的算计和秘密? “顾沉,你和那个林梦可……”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无关案情,纯粹是失控边缘的本能,“你们是什么关係?” 顾沉沉默了片刻。 “她是我没能保护好的人。”他没有看她,只是將票根小心地折好,放进外套的內袋里,“和林兆恆一样,我也欠她一条命。” “你欠他一条命?”苏晚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以前的事。”他显然不打算详谈,转而看向她,“现在,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拿到那个骨灰罈。” “你要去?”苏晚立刻反对,“不行!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他们故意留下线索,就是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反问,“等著林兆恆拿到数据,然后把我们灭口?” “我们可以报警!” “然后告诉警察,我们要去挖一个女人的骨灰,因为里面可能藏著一个价值连城的商业机密?”顾沉扯了扯嘴角,那不像一个笑容,“苏晚,从你父亲把那个硬碟交给你开始,你就已经入局了。现在想脱身,晚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车钥匙。 苏晚看著他,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她看不透的秘密。他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她正在身不由己地被卷向中心。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 顾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苏晚重复道,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颤抖,“你说的,我是你身上唯一的靶子。那我就待在靶心,看他们是先打中我,还是先打中你。” 第217章 我要你输 樱场馆的空气带著一种常年恆温的乾燥。 一排排金属格柜在惨白的灯光下延伸,像无数紧闭的眼睛。苏晚跟在顾沉身后,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在过度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每走一步,都感觉像在践踏某种禁忌。 “在这里。”顾沉停在一个格柜前,编號是c-137。 柜门虚掩著,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不需要钥匙。顾沉没有立刻拉开,他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推开门的动作很轻,露出了內部狭小的空间。 一个男人背对著他们,正专注地摆弄著那个青瓷的骨灰罈。他戴著手套,手里拿著一个小瓶子,正用签將一种带著萤光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坛身上。 那个人是林兆恆。 他不是来取东西的,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苏晚的心臟骤然收紧,一股无明火衝上头顶。“他在做什么?” 顾沉没有回答。他从外套內侧拔出一支形状奇特的黑色手枪,枪口没有火药的孔洞,只有一个细长的针管。麻醉枪。 噗。 一声微弱的气流喷射声。林兆恆涂抹的手猛地一顿,手腕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他手里的瓶子和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掛著一种诡异的、得偿所愿的笑容。 “你来了,顾沉。” 苏晚的戒备提到了顶点,这个反应不对劲。这根本不是一个计划被打断的人该有的表情。 咔嗒。 一声轻微的机械弹动声。不是来自林兆恆,而是来自那个骨灰罈。在坛身的底座,一个不易察觉的暗格弹了出来,里面是一个边缘磨损的金属盒子。 那不是硬碟。尺寸、形状,完全不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沉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住了。那是苏晚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一种近乎凝固的震惊。 林兆恆顺著墙壁滑坐在地,麻醉的效果正在扩散,但他却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存放处里迴荡,显得癲狂而悲凉。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钱?是数据?”他喘著气,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指著那个金属盒子,“我想要的……是你输。” 苏晚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拿起了那个盒子。盒盖没有锁,她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而是一本褪色的、画纸边缘已经泛黄的写生本。 她认得这本子。是她大学时用过的。 她颤抖著手翻开第一页。炭笔画,笔触青涩却认真。画上是一个坐在窗边的女孩,长发,低著头,手腕上戴著一条细细的手链,上面串著几颗星星形状的掛饰。 星轨。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翻开第二页,还是那个女孩,在图书馆的书架前。第三页,在画室里,顏料蹭到了脸上。每一页,都是同一个女孩,戴著同一条手链。 画里的女孩,是很多年前的苏晚。 “我妹妹死前躺在病床上,她握著我的手。”林兆恆的声音因为狂笑而嘶哑,每一个字都淬著毒,“她说,顾沉心里有个人,有一份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珍视的记忆。只要毁掉它,只要让他眼睁睁看著这份记忆被玷污、被撕碎,他就会痛苦,他就会想起被他拋下的林梦可,他就会回到她身边!” 苏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又在瞬间褪去,手脚冰冷。 她终於懂了。 什么商业间谍,什么数据爭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標不是星轨数据,而是星轨手链所代表的那段记忆。 是她。 “所以,没有数据?”她的声音乾涩。 “数据?”林兆恆嗤笑一声,“那种东西,在你父亲决定背叛我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这个局,只是为你和顾沉准备的。一份大礼。” 他看著顾沉,眼神里充满了报復的快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女人有多在意?我就是要让你亲手走进这个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让你自己来取回这份『珍贵的记忆』,然后让你明白,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 苏晚的脑子乱成一团。她想起父亲那复杂的眼神,那不是算计,是愧疚。他把她推入局中,或许並非出於恶意,而是他自己也早已身不由己。 “顾沉……”她看向身旁的男人,那个她以为是漩涡中心的男人,此刻却像是风暴的源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林梦可……你和她……” 她问不下去。真相已经像一把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顾沉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林兆恆。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本写生本上,那个本子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所有他深埋的过去。 “我欠她的,不是一条命。”顾沉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用她的命,换了另一件东西。” 林兆恆的笑声戛然而止。“你承认了。” “我从不否认。”顾沉缓缓抬起头,直视著林兆恆,“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朝苏晚伸出手。苏晚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本写生本放在了他的掌心。 顾沉接过本子,没有翻看,而是直接將它合上。那个动作,仿佛在亲手尘封一段歷史。 “她不是我的记忆。”顾沉说,“她是我的现在。” 林兆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置信的错愕和愤怒。“你……你说什么?” “你妹妹想要的,是回到过去。而我,从没想过回头。”顾沉將写生本放进自己的外套內袋,那个位置,和他之前放票根的地方一样。 他拉住苏晚的手腕,那力度不容抗拒。 “我们走。” 顾沉拉著她,掌心的温度並不灼热,却带著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 苏晚的脚步钉在原地。 她没有挣扎,只是停了下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具分量。 “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顾沉的动作停滯。 风从被砸碎的窗户灌进来,捲起地上的顏料粉末,空气里瀰漫著松节油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第218章 崩塌 林兆恆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像一尊即將崩裂的雕像,脸上那报復的狂喜凝固成一种荒谬的、扭曲的表情。他看著他们,看著苏晚的迟疑,那凝固的表情又一点点活了过来,化作了淬毒的讥讽。 “怎么,不敢走了?”林兆恆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更难听,“你问他啊,问问他,林梦可是谁。问问他,用一条命换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晚没有理会林兆恆的挑衅。她只是看著顾沉,那个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 “你欠她的,不是一条命。”她重复著顾沉刚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在唇齿间碾过,“那你欠她什么?你用她的命,又换了什么?” 问题问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个即將被揭开,却又让她本能抗拒的真相。 顾沉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將三个人都笼罩其中。 “不敢说吗?顾沉?”林兆恆的恶意如影隨形,“你当然不敢说。你怕她知道,你所谓的『现在』,不过是建立在我妹妹的尸骨之上!你怕她知道,这本画册里,藏著多少林梦可的影子!” 他指向顾沉的外套口袋,那个装著写生本的地方。 “我妹妹为了你,学画画,穿白裙子,去有樱的地方等你。她把你偶然提过的一句『喜欢星轨』当成圣经,跑去文身。她把你丟掉的票根一张张捡回来……她做了这么多,你却说她不是你的记忆?” 林兆恆的控诉越来越歇斯底里。 “你敢把那个本子拿出来吗?你敢让她亲眼看看,里面到底画的是谁吗?是你所谓的『现在』,还是我妹妹那个可悲的过去!” 苏晚的心跳,隨著他的话,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著胸腔。 她想起那三页画,画里戴著星轨手链的女孩。 林兆恆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心中最不愿触碰的那个盒子。如果画里的女孩是很多年前的苏晚,那林梦可……林梦可又是什么?一个模仿者?一个替代品?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慄。 顾沉终於动了。 他没有去看林兆恆,甚至没有再给那个疯子一个眼神。他只是鬆开了苏晚的手腕,然后,当著两个人的面,將手伸进了外套的內袋。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某种仪式。 然而,就在他即將拿出写生本的瞬间,一张泛黄的、边缘已经捲起的纸片,从本子的夹页里滑了出来。 它像一片失去生机的枯叶,轻飘飘的,打著旋,落在了苏晚的脚边。 电影票。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那张薄薄的纸片,一种冰凉的、属於过去的触感传来。她將它捡起,上面的字跡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串数字,那个日期,却像烙铁一样,烫进了她的眼睛里。 是她第一次遇见顾沉的那一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是她逃课去看的那场冷门艺术电影。 是她坐在最后一排,偷偷画下邻座那个英俊男人侧影的那一天。 所以,他也在。 他一直都在。 她以为的偶遇,她以为的初见,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布下的局。不,甚至比那更早。 苏晚感觉喉咙发紧,她抬起头,看向顾沉,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探寻。 顾沉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 他终於拿出了那本写生本,却没有翻到那画著白裙女孩的三页。他直接翻到了画册的最后。 那一页,只有一幅画。 一幅用炭笔画的,潦草又生动的速写。 画的是一个男人,坐在片场的摺叠椅上,低头看著手里的剧本,光从他的侧面打过来,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画的是顾沉。 而执笔的人,是她。 这是她当年画下的那一幅,她以为早就遗失在了时光里的那一幅。 “林梦可偷拍了所有画面。” 顾沉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指腹的薄茧,轻轻抚过画上属於他的那个侧影,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她看见我在看你,看见你画了这张画。她以为,只要变成你的样子,就能得到我。” 真相以一种最残忍,也最清晰的方式,被剖开在苏晚面前。 “她模仿你的穿著,学你画画,甚至去纹了同款星轨。”顾沉的视线从画上移开,落定在苏晚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 “但她不知道,”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我爱的,从来不是影子。” 林兆恆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塌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像是遭受了致命的一击,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你在撒谎!你在骗我!如果不是为了她,你为什么要保留这些东西!为什么要一次次去她去过的地方!” “我去,不是为了怀念她。”顾沉合上了写生本,將它和那张电影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苏晚的手中,“我是去提醒自己,我用她的命,换来了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一种沉重的、无法挣脱的重量。 “我换来了……不必再受林家控制的自由,换来了能站在你面前的资格。这就是我欠她的。我用她的偏执和疯狂,铺平了我的路。” 他说得如此平静,却让苏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个男人,对自己狠,对別人更狠。 就在这时,画室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几名穿著制服的人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已经精神恍惚的林兆恆。 林兆恆没有反抗,只是被拖走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死死地盯著顾沉和苏晚,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和咒骂。 那些恶毒的词句,像无数条毒蛇,扑面而来。 然而,就在声音即將刺入耳膜的瞬间,一阵风再次吹过。 窗外那棵不知名的树上,忽然飘落下漫天的樱。 粉白色的瓣,席捲了整个破败的画室,它们盖住了地上的狼藉,盖住了刺鼻的气味,也盖住了林兆恆那不甘的、被拖拽远去的咒骂声。 整个世界,一瞬间只剩下无声的、盛大的坠落。 第219章 贺礼 苏晚怔怔地看著这场突如其来的樱雨,手里还紧紧攥著那本画册和那张陈旧的电影票。 顾沉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樱。 颁奖嘉宾的声音穿透喧囂的会场,砸在耳膜上。“最佳导演——苏晚,《裂痕》。” 聚光灯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周围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隔著一层无形的屏障,显得遥远而不真切。苏晚的指尖还是冰的,上面似乎还残留著画册粗糙的纸张触感,和那场人造樱雨的冰冷。 她站起身,走向舞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脚下是耀眼的红毯,脑海里却是林兆恆被拖走时那双充血的眼睛。 这条路,她走了十年。从籍籍无名到站在这里,灯光滚烫,荣耀加身。可她心里却被一片巨大的空洞占据著。 她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像奖奖盃,金属的冰凉顺著掌心蔓延。她走到话筒前,看向台下。 视线越过无数闪光的镜头和热情的面孔,精准地落在了顾沉身上。 他坐在那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鼓掌,只是安静地看著她。隔著那么远的距离,他的视线却像是有实质的重量,穿透一切,稳稳地落在她身上。那不是祝福,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一种共犯般的默契。 他说,他用林梦可的偏执和疯狂,铺平了他的路,换来了能站在她面前的资格。 那么她呢?她脚下的这条路,又是由什么铺成的? “谢谢。”苏晚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感谢评委会,感谢我的团队,感谢所有为《裂痕》付出过的人。” 她的获奖感言简短到近乎敷衍。 就在她举起奖盃,向台下致意的那个瞬间,现场导播的镜头给了一个巧妙的切换。主屏幕上,她的特写旁边,切出了一个观眾席的镜头。 镜头里,顾沉抬起手,用指关节抵住了眉心。就是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他手腕上那个星轨文身,暴露在了高清镜头之下。 而苏晚手中的奖盃,底座上雕刻的,正是金像奖经典的星轨纹路。 在巨大的屏幕上,两个星轨,一个在奖盃上,一个在他皮肤上,以一种诡异而精准的方式,遥遥重合。 满场譁然。 闪光灯瞬间爆了。记者们嗅到了比获奖本身更具爆炸性的新闻。 苏晚的心臟骤然一缩。她看著屏幕上那惊人的一幕,握著奖盃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故意的。 他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秘密。 后台的走廊里,喧囂被隔绝在外。苏晚靠著冰冷的墙壁,那座奖盃被她隨意地放在一旁的置物台上,仿佛一件与她无关的物品。 “你不该那么做。”她对著手机说,声音很轻,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力度。 电话那头,顾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著一丝低沉的笑意。“哪样?”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苏晚闭上眼,“顾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拿回属於我的东西。”他的声音很平静,“也想让所有人闭嘴。苏晚,你和我,不是什么需要藏起来的丑闻。” 话音未落,头顶的照明灯忽然闪烁了两下,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隨即,整个后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停电了。 恐慌的惊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苏晚的通话被切断,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几秒后,安全通道的应急灯亮起,投下惨绿色的、鬼魅般的光。 就在这片昏暗的光影里,一道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处,缓缓滑了出来。 是轮椅。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地停在了她面前。他穿著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脸色却带著一种病態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一把刚开刀的手术刀。 “苏晚导演。”他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 苏晚握紧了手机,身体瞬间进入戒备状態。“你是谁?” “陆景行。”男人自我介绍,视线落在她身旁的奖盃上,又移回到她的脸上,“恭喜。” 这个名字很陌生。苏晚確信自己从不认识他。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我来送一份贺礼。”陆景行没有理会她的戒备,从西装內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两人之间的置物台上,轻轻推了过去。 那是一枚黑色的u盘。 “这是什么?”苏晚问,没有去碰。 “林家这些年,在海外转移资產的全部证据。”陆景行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天气,“算是我补给你的贺礼。” 苏晚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她死死地盯著那个小小的u盘,又看向眼前的男人。“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因为我和你一样,”陆景行的嘴角,终於有了一点弧度,却毫无笑意,“是个討厌林家的人。”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陆景行打断她,“你只需要知道,顾沉能利用林梦可的疯狂,为自己铺路。你自然也可以利用林家的贪婪,为你自己扫清障碍。” 他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进了苏晚最混乱的地方。 “林家不止林兆恆一个疯子。”陆景行看著她,一字一句,“他们的贪婪,比他的疯狂,要可怕得多。这份礼物,能让你站得更稳。” 头顶的照明灯再次闪烁,这一次,是恢復正常的前兆。 “你到底是谁?”苏晚追问。 陆景行却没有再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评估。他调转轮椅,熟练地操控著,在走廊恢復光明的前一秒,悄无声息地,再次隱入了黑暗的拐角。 走廊的灯光尽数亮起,將一切阴影驱散。 喧闹的人声再次涌入。 苏晚还站在原地,手里握著冰冷的手机。她的面前,置物台上,一边是代表著无上荣耀的金像奖奖盃,另一边,是藏著一个家族所有骯脏秘密的u盘。 她伸出手,拿起了那枚u盘。 第220章 双面间谍 颁奖礼的喧囂被隔绝在身后。 苏晚没有回庆功宴,而是直接回了酒店。总统套房的门卡嗒一声合上,將一切嘈杂隔绝在外。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这座被霓虹浸透的城市。 城市的灯火,明亮,却毫无温度。 她从手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u盘,放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著足以顛覆一个豪门的秘密。 她应该立刻將它插进电脑,验证陆景行话里的真偽。 但她没有动。 一种源於直觉的危险感,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陆景行这个男人,比他带来的秘密本身,更让她觉得不安。他出现得太过诡异,目的也太过纯粹,纯粹得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个极轻微的声响。 不是电流声,也不是物体的碰撞声,而是……轮椅滚轮压过地毯的、沉闷的摩擦声。 苏晚的血液瞬间衝上头顶,她猛地转身。 落地窗外的城市光影,勾勒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轮廓。他就停在客厅的阴影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陆景行。 “你怎么进来的?”苏晚的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间套房的安保是顶级的。 “有心想进来,总能找到门。”陆景行操控著轮椅,缓缓滑入光线能触及的范围。他还是穿著那身西装,脸色依旧苍白,但这次,他没有看她,而是看著茶几上的那个u盘。 “看来,苏导对我的第一份贺礼,还不够满意。” 苏晚没有接话,戒备地向后退了半步,手悄悄伸向茶几上的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东西,如果是真的,你完全可以自己交给警察,或者媒体。” “交给他们,游戏就结束得太快了。”陆景行说,“那多无趣。” “游戏?”苏晚重复著这个词,一种荒谬感涌上心头,“你把这一切当成游戏?”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顾沉在玩,林家在玩,你也在玩。我只是想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公平一点。” “我跟你不一样。” “哦?”陆景行终於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锁定了她,“哪里不一样?你不想看著林家倒台?还是不想看到顾沉……身败名裂?” 他的话像毒蛇的信子,精准地探寻著她最隱秘的恨意。 苏晚沉默了。她无法反驳。 “那个u盘,只是开胃菜。”陆景行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抬起一只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我说了,我来补一份贺礼。” 他的手指在扶手內侧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 咔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声。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身体下意识地向旁边躲闪。她以为那里面弹出的会是武器,是枪,或者刀。 但她错了。 从扶手侧面滑出的,不是任何有杀伤力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金属託盘,托盘里静静地躺著一个银灰色的移动硬碟。 硬碟的外壳上,有一道被爆炸衝击造成的、丑陋的划痕。 苏晚的呼吸,在看到那道划痕的瞬间,彻底停滯了。 那是她的硬碟。 是三年前在柏林,她拼死保护,最后却和所有资料一起,消失在爆炸现场的硬碟。 “怎么……会在你这里?”她的声音乾涩。 “一个叫皮特的人,你还记得吗?”陆景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苏晚当然记得。那是她当时在柏林请的本地嚮导,一个很可靠的德国人,却在爆炸后就失踪了,警方认定他已经死亡。 “皮特是我安插在你们身边的双面间谍。”陆景行平静地讲述著一个骇人的事实。 苏晚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片一片地剥离、重组。她过去所坚信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三言两语间,开始崩塌。 “你……你到底是谁?”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急切的追寻。 陆景行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一个更惊人的举动。 他掀开了自己的西装裤腿。 惨白的小腿皮肤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膝盖下方一直蔓延到脚踝。伤疤的形状和位置,与顾沉腿上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柏林爆炸时,我们三人同时中枪。”陆景行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宣判,“顾沉选择当英雄,而我,选了装瘸。”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苏晚的现实。 原来,现场不止有她和顾沉。 原来,还有第三个人。 原来,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噩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精心算计的骗局。顾沉的英雄救美,他的伤,他利用这件事得到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可悲的棋子。 陆景行將那个硬碟从托盘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推到她的面前。硬碟的指示灯,忽然闪烁了一下,亮起幽幽的蓝光。 “这里面,有你当年丟失的所有原始素材。”陆景行说。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 “还有,林梦可临终前的,全部懺悔录音。” 苏晚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伸手扶住沙发背,才勉强站稳。 林梦可…… 她的懺悔录音? 陆景行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顾沉能踩著林梦可的尸骨往上爬,你为什么不能?” 他的话语里,没有劝慰,只有最赤裸的、冰冷的逻辑。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苏晚导演。” 陆景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放下裤腿,遮住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调转轮椅,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消失在套房的门口。 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 苏晚还站在原地,全身冰冷。 她的面前,茶几上,一边是藏著林家金融罪证的u盘。 另一边,是埋葬著她三年噩梦、也藏著顾沉所有谎言的硬碟。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最终,握住了那块冰冷的硬碟。 第221章 遗物 指尖触碰到硬碟的瞬间,一种彻骨的冰冷顺著皮肤蔓延,直抵心臟。 那不是金属的温度,而是来自过去三年的,无尽的寒意。 苏晚的动作近乎机械,她拔掉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將它拿到茶几上,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把那根数据线插了进去。 电脑屏幕亮起,一个新增的盘符跳了出来。 没有犹豫,她点了进去。 唯一的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咔嗒。 滑鼠的轻响,在死寂的套房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画面亮起。 林梦可的脸,毫无预警地占据了整个屏幕。那是一张被病痛和嫉妒扭曲的脸,苍白,消瘦,眼神里却燃烧著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背景音嘈杂,像是偷录。 紧接著,她的声音,乾涩地从扬声器里溢出。 “我嫉妒苏晚。” “我嫉妒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顾沉为她失控。” “更嫉妒陆景行……那个疯子,竟然愿意为她,亲手打断自己的腿……”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晚的呼吸停了。 陆景行……为她断腿? 他掀开裤腿时那道狰狞的伤疤,瞬间在脑海里和这句话重叠。不是中枪,是……自己打断? 这个认知,比之前的一切都更让她感到荒谬和战慄。 屏幕上的画面,在声音消失后,切换成了一段无声的影像。镜头在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只骨灰罈的底部。 林梦可的手,握著一把尖锐的刻刀,正在坛底的陶瓷上,一笔一划地刻著什么。 星轨数据。 四个字,清晰,决绝。 这算什么?临终的遗言?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就在苏晚试图看清更多细节时,一只手,毫无徵兆地从她身后伸出,越过她的肩膀,精准地按在了笔记本的播放键上。 哗—— 刺耳的杂音过后,林梦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著濒死的急促和喘息。 那句话,像是穿透了三年的时光,击碎了层层偽装,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 “……星轨的真正秘密,在苏晚外婆的遗物里。”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顾沉就站在她的身后,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是陆景行离开的时候?还是在她失神地看著那个硬碟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你选择它,而不是选择它的时候。”顾沉的视线,落在被她遗弃在茶几另一端的u盘上。 那里面,是扳倒林家的证据。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投名状。 他的语气平静,却像一句无声的指控。 苏晚感觉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她过去有多信任这个男人,现在就有多想撕开他这张完美的、从容的面具。 “所以,录音是真的?”她问。 “哪一句?”顾沉反问。 “陆景行为你断腿,还是……星轨的秘密在我外婆那里?”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顾沉答非所问,他伸手,想要合上笔记本,“这些东西,太脏,別看了。” 苏晚猛地按住电脑,阻止了他的动作。 “脏?”她重复著这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尖锐的讽刺,“顾沉,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脏的东西吗?”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著她,那双曾让苏晚沉溺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 “苏晚,陆景行不是好人。”他说,“他给你这个,只是想利用你,把你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那你呢?”苏晚迎上他的视线,字字见血,“你又是什么好人?柏林的英雄?为我挡枪的爱人?” 她伸出手,指著他西装裤管包裹下的左腿。 “告诉我,顾沉。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道伤疤,是不是和陆景行的一样,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空气,凝固了。 顾沉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晚以为,他又会用另一个谎言来搪塞。 他却忽然俯下身,与她平视,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是。” 一个字。 一个乾脆利落的,肯定的回答。 苏晚的大脑,因为这个字,彻底宕机。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推演,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残酷的证实。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虚弱得像一缕烟。 “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我。”顾沉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逻辑,“只有成为你的救命恩人,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资格?”苏晚几乎要气笑了,“所以,你所谓的爱,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爱你,是真的。”顾沉纠正她,“但光有爱,不够。”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屏幕上林梦可那张定格的脸。 “就像林梦可,她也爱我。可她的爱,是毁灭。” “而我的爱,”他看著苏晚的眼睛,一字一句,“是占有。” 苏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终於懂了。 从三年前的柏林开始,她就掉进了一张网里。一张由顾沉和陆景行共同编织,却又彼此为敌的网。 他们都是猎人,而她,是那个被爭夺的猎物。 她过去所经歷的一切,甜蜜,伤痛,感动……全都是被计算好的程序。 愤怒和屈辱,像岩浆一样在胸口翻滚。 “你利用林梦可的死,踩著她的尸骨上位,现在又想利用我外婆的遗物,去拿那个所谓的星轨?” “我们。”顾沉纠正她,“是我们。苏晚,那个秘密,也属於你。” “我不需要!”苏晚的情绪终於爆发,她猛地將笔记本合上。 啪! 清脆的响声,像一个决裂的耳光。 “从这一刻起,顾沉,你我之间,只剩下谎言和算计。” 她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向门口。她一秒钟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你要去找陆景行?”顾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晚的脚步没有停。 “別去。”顾沉的声音,第一次透出一丝警告,“他远比你想像的要危险。他能为你不择手段,也能为了利益,隨时牺牲你。” “和你有什么区別?”苏晚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区別在於,”顾沉的声音追了过来,“我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你。而他,只为了他自己。” 苏晚的手,握住了门把。 “滚。”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222章 我的选择 夜风灌进胸腔,带著樱场馆特有的清冷湿气。 苏晚沿著空无一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大脑是一片空白,又像一锅沸水,无数个画面和声音在里面翻滚、尖啸。 柏林的枪声。病床上那道偽装的伤疤。顾沉那句冷静到残忍的“是”。 每一个字,都是射向她过往的子弹。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著巨大的场馆穹顶,金属结构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这里是她和顾沉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可笑。 一切都是假的,连回忆的发生地都变成了讽刺。 “苏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著菸草的沙哑。 苏晚猛地转身。 一个穿著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脸部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像狼一样盯著她。 “陆先生让我来接你。”男人朝她走近一步。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陆景行的人?这么快? 她下意识地后退,手悄悄伸向口袋里的手机。 “別白费力气了。”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在这里,你叫谁都没用。”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侧面袭来。 苏晚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 噗。 一声轻微的,气体喷射的闷响。 黑夹克男人身体一僵,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咚。 沉重的落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苏晚冰冷的手腕,用力一带,將她整个人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顾沉衝出门將苏晚拥入怀中时,她后背还残留著樱场馆的寒气。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臂弯收紧,掌心温度透过衣料渗进她皮肤:“別怕,都结束了。” 苏晚僵住了。 身体的本能,在极度的惊嚇后,贪恋著这熟悉的温度和心跳。可她的理智,却在疯狂地叫囂著让她推开这个男人。 这个骗子。 这个把她当成猎物的浑蛋。 林兆恆被麻醉剂放倒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金属格柜的反光映出顾沉后颈未消的红痕——那是柏林爆炸时旧伤復发的印记。 一个偽造了腿伤的骗子,脖子上却留著一道真实的伤疤。 为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颗尖锐的石子,投入她混乱的脑海。 苏晚埋首他胸口,听著他沉稳心跳,忽然想起写生本里自己画的他侧影。在柏林的阳光下,她描绘过这道伤痕,那时只觉得心疼,觉得这是他身为英雄的勋章。 现在看来,不过是另一个更高级的谎言。 “这也是你计划好的吗?”她闷在他怀里,声音发颤,“又一场英雄救美?顾沉,你的剧本是不是太多了点?” “我警告过你,他很危险。”顾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收紧了手臂,“你以为陆景行会亲自来接你?他只会派这种人来,把你带到他想让你去的地方,用他想用的方式。” “那也比你好!”苏晚终於积攒起力气,猛地將他推开,“你和他,都是一丘之貉!” “不一样。”顾沉看著她,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他会让你死。我不会。” “死?”苏晚气笑了,“我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別?我过去三年的人生,就是一场被你们操控的木偶戏!” “那你就剪断那些线。”顾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什么?” “剪断那些线,苏晚。”他重复了一遍,“从现在开始,自己做选择。” 自己做选择? 她还有选择吗?她的人生已经被这两个男人搅得天翻地覆,她还能选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刻突兀地振动起来。 嗡—— 尖锐的蜂鸣,划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 苏晚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愣住了。 李姐。 国內晨晨娱乐的製片人,也是她曾经的伯乐。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按下了接听键,甚至没有看来电的归属地。 “喂,李姐。” “小晚!你可算接电话了!”李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带著熟悉的烟火气,瞬间將苏晚从冰冷的柏林夜色里,拉回了现实世界。 “怎么了,李姐?” “什么怎么了?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李姐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项目,还记得吗?我们公司现在决定,把首席导演的席位空出来,就等你点头了!” 首席导演。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晚的脑海里炸开。 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为了这个目標,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拼搏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苏晚的声音有些乾涩,“这个位置,不是已经定下人选了吗?” “別提了,原来的那个导演临时出了点状况。”李姐的声音顿了顿,压低了一些,“小晚,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圈子什么样你清楚。有能力的人多,但有能力又有背景的,才能坐得稳。你的才华,我们都有数,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首席导演席位,等你坐镇。” 苏晚沉默了。 她看著面前的顾沉,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林兆恆。 谎言,算计,利用,爭夺。 她厌倦了。 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猎物,也不想再探究任何阴谋的真相。她只想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做她该做的事。 “小晚?你在听吗?” “在。”苏晚回过神,“李姐,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订机票……” “我在柏林。”苏晚打断她,“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答覆。” 她没有再说下去,直接掛断了电话。 世界,重新归於寂静。 顾沉就站在她面前,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靠近。他只是看著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电话的到来。 苏晚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是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晨晨娱乐背后最大的股东,不就是顾家吗? 所谓的“机会”,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他拋出的另一个诱饵。他想用事业来捆住她,让她回到他划定的安全区里。 她终於懂了顾沉那句“剪断那些线”的意思。 他要她剪断和陆景行之间的线,然后,心甘情愿地,將所有的线都交到他一个人手里。 “这也是你安排的?”苏晚举起手机,像是在展示一件证物。 顾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这是你应得的。”他说,“苏晚,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这些无聊的爭斗里。” “我应得的?”苏晚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冰凉的荒芜,“由你来施捨给我吗?顾沉,你是不是觉得,掌控我的人生,很有趣?” “我不是在掌控,我是在保护。” “收起你那套说辞吧。”苏晚將手机放回口袋,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平静,“你说得对,我应该自己做选择。” 她绕过他,走向倒在地上的林兆恆,蹲下身,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车钥匙。 她站起身,看著顾沉。 “我的选择是,去见陆景行。” 她按下了车钥匙的解锁键,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闪了闪灯。 “我要当面问问他,”苏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我们这场三人主演的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大结局。” 她说完,转身走向那辆车,没有再回头看顾沉一眼。 第223章 实力 洛杉磯的阳光很好,却照不进这间过分安静的公寓。 顾沉將一份企划案推到苏晚面前,动作平缓,像是在处理一件与他无关的公事。 “晨晨娱乐是业內龙头,”他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们看上你的《星轨》分镜稿。” 苏晚的视线落在平板屏幕上,首席导演四个烫金大字,像是某种尖锐的讽刺。这个头衔,几天前李姐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喊过,那时它是一个诱饵。现在,它是什么? 她想起在柏林,她最终还是没能从陆景行那里得到一个答案。那场所谓的当面对质,变成了一场更难堪的拉扯。言语的刀锋来回割扯,除了留下一地狼藉和更深的厌倦,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 陆景行听不懂道理,他只听得懂输贏。 “所以,这个机会,我该谢谢你,还是谢谢陆景行?”苏晚没有抬头,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屏幕边缘划过。 “谢你自己。”顾沉的回答滴水不漏,“你的作品,为你贏得了这个位置。” 苏晚扯了扯嘴角。她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这只是因为她的才华。如果不是顾家在背后控股,如果不是陆景行想用《星轨》的版权来拿捏她,晨晨娱乐那群人精,怎么会把一个空降的“首席导演”席位,交给一个多年身在国外的她? 她忽然想起了林兆恆。那个被她丟在柏林街头的男人,曾在某个瞬间,对她说过一句话。 “你需要实力,足以对抗他们的实力。” 是了,对抗。不是逃避,不是质问,是对抗。用他们制定的规则,用他们熟悉的武器。 窗外的阳光终於挣脱云层的束缚,一道光柱斜斜地打在地板上,切开室內的昏暗。苏晚看著那片光亮,忽然笑了。 那不是在柏林街头,面对顾沉时那种荒芜冰冷的笑。这次的笑意,真实,且带著一股破釜沉舟的锐利。 “陆景行想拿《星轨》的版权做文章,牵制我,让我低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我就接过来。我不仅要拍,我还要用这个项目,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 她抬起头,直视顾沉的眼睛。“我要让他看看,他想用来困住我的东西,是怎么变成我反击他的武器的。” 顾沉看著她,眼底的情绪深邃难辨。他没有评价她的决定,只是將那份电子文件彻底推到她手边,一个確认的姿態。 袖口隨著他的动作向下滑落一寸,手腕內侧,一道陈旧的疤痕暴露在光线下。那不是刀伤或是什么意外,而是一个被强行剥离的追踪器留下的,丑陋的印记。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那道疤痕,像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著她眼前这个男人的本质。保护与掌控,从来都是一体两面。他可以给她最高的荣耀,也可以给她最深的禁錮。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她以为自己跳出了一个牢笼,却发现自己只是走进了另一个更精致、更隱蔽的围城。而顾沉,就是这座城的主人。 “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顾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语气没有变化,“我只是在拿回本就属於你的东西。” “属於我的?”苏晚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这几个字,“然后呢?你会用这个,来要求我剪断更多的『线』吗?” “我从不要求。”顾沉说,“我只会帮你看到,那些线本就不该存在。” 真是滴水不漏的逻辑。苏晚在心里冷笑。他从不强迫,他只是创造一个“最优选”,然后等著她自己走进去。就像现在,他將“首席导演”的权杖递给她,代价不过是默许他的存在,默许他成为她事业上最无法撇清的合伙人。 这笔买卖,划算吗? 她想起了陆景行的脸,想起了那场无果的对峙。 划算。 没有什么比亲手打败一个敌人更划算。 “好。”苏晚终於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她伸出手,指尖落在了企划案的封面上,一个接受的姿態。 顾沉看著她的手,然后抬眼看她。“项目在国內,你需要儘快回去。” “我知道。” “我陪你回国。” 这不是一个商量,而是一个通知。苏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她很清楚,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默认了这场与虎谋皮的合作。顾沉是她的投资人,是她对抗陆景行的盟友,也是悬在她头顶的另一把剑。 她看向他手腕上那道疤痕,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疼吗?” 顾沉顺著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隨即若无其事地拉下袖口,遮住了那个印记。 “习惯了,就不疼了。” 苏晚没有再问下去。 她收回视线,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回了那份名为《星轨》的企划案上。 世界重新变得安静。 阳光在移动,他们之间的那道光痕,也慢慢偏移,最终消失。 洛杉磯大学教务处的修学证明列印出来时,纸张还带著温热。 苏晚抚摸著毕业证上烫金的校徽,这张薄薄的纸,是她数年海外生活的终点,也是另一场战爭的起点。她想起最后一堂课,头髮白的马丁內斯教授拍著她的肩膀,用不甚標准的中文说:“苏,你的镜头里,藏著星轨的灵魂。” 灵魂。她为这个词,付出了几乎全部的青春。 走廊尽头的光影里站著一个人。顾沉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走廊外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樱树上。他手里提著一个半旧的画稿箱,是她大学时用的那个。 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走吧。”他看见她,很自然地收回视线,將画稿箱递过来。 箱子的金属搭扣上有一丝划痕,是她当年熬夜画分镜时不小心用裁纸刀划的。箱底的边缘,甚至还露出了大学时画的星轨概念草稿的一角。那张纸已经泛黄。 “你去过我公寓了?”苏晚没有接,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顾沉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仿佛那只是行程单上一个理所当然的地点,“东西不多,我已经让助理打包,明天会直接空运回国。” 他的安排,永远周到得令人窒息。苏晚的指尖蜷了蜷,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箱子。不算重,却像压著她全部的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 “你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顾沉打断她,语气平静,却是一个不容辩驳的反问。 苏晚没再说话。他说得对,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第224章 接风宴 两人並肩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穿过樱树的枝椏,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顾沉替她拢了拢风衣的领口,又伸手,替她扣上了最上面那颗扣子。他的指尖冰凉,不带任何温度。 “李姐在工作室备了接风宴。”他开口,像在陈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 苏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的接风宴?” “为你,也为《星轨》项目组的核心成员。”顾沉说,“她很激动,说终於等到你了。” “你什么时候和李姐联繫的?” “在你点头之后。”顾沉回答得滴水不漏,“项目启动,效率是第一位的。你的人,我需要提前熟悉。” 苏晚在心里扯出一个无声的冷笑。他的人。他说得多么自然,仿佛李姐、晨晨,这些她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团队,天然就该被纳入他的版图。 她侧过头,看著他。“顾先生,李姐是我的製片人,不是你的下属。” “现在,她也是我的。”顾沉的脚步没有停,声音也没有任何波澜,“我投资了你的工作室,苏晚。从法律意义上,我是你的老板。”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她想说的。是啊,与虎谋皮,就要有被老虎吞掉一部分血肉的准备。她以为自己只是出卖了《星轨》这个项目,原来,他要的是她整个事业的控股权。 “晨晨的剧本初稿,她连夜列印好了,放在了李姐那里。”顾沉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继续补充信息,“她说,是根据你们去年冬天討论出的方向写的。” 他又一次,精准地踩在了她最在意的点上。晨晨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星轨》的编剧。这个剧本,是她们俩在最艰难的时候,窝在洛杉磯的小公寓里,一杯杯咖啡熬出来的。 那是只属於她们的秘密园。现在,顾沉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还以主人的姿態,告诉她园里的开了。 “剧本为什么会在李姐那里?”苏晚的语气冷了下来。 “因为李姐会把关,然后递交给我。”顾沉终於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很淡的琥珀色,清晰地倒映出她带著些许怒意的脸。 “顾沉,我是导演。” “我知道。”他说,“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在你手里。我只是帮你过滤掉一些不必要的过程,让你能把精力百分之百地放在创作上。” “我的创作,也包括和我的编剧、我的製片人爭吵、磨合,甚至推翻重来。这些『不必要的过程』,就是我们工作的方式。” “那是一种低效的方式。”顾沉下了结论,“从现在起,我会为你建立最优的工作流程。你的团队只需要执行。” “如果我不接受呢?”苏晚问。 顾沉看著她,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像一张网,无声地收紧。 “你会接受的。”他最后说,“苏晚,你比谁都想贏。而我,是能让你贏的人。”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他总能剥开她所有故作坚硬的偽装,直抵她最深处的野心和欲望。然后,再用这些东西,为她打造一座更华丽的囚笼。 她输了。在这场关於工作主导权的交锋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因为她的野心,就是递到他手里的刀。 苏晚收回视线,不再与他对峙。 两人沉默地走著,即將走出校门。道旁的樱树枝叶交错,在他们脚下的水泥路上,拼凑出一个巨大而完整的圆环光影。那光影,就像一个完美的星轨图案。 苏晚停下脚步,低头看著地上的光环。她站在线內,而顾沉,站在与她相对的另一端。 “我以为,我是回来拿回武器的。”她低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你拿到了。”顾沉回答。 “可我怎么觉得,是亲手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更重的镣銬?”她抬起头,重新看向他。 “那不是镣銬。”顾沉纠正她,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无波,“苏晚,那是王冠。” 王冠。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苏晚看著他,忽然觉得,他手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似乎也没有那么刺眼了。或许他说得对,习惯了,就不疼了。无论是剥离追踪器的痛苦,还是戴上王冠的沉重。 她迈开脚步,走出了那道光环。 她的脚步未停。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 刺啦—— 一声尖锐的声响划破了午后办公室的寧静。李姐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她的工位后冲了出来。 她衝过来,紧紧抱住了苏晚。力道之大,几乎要將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浓郁的髮胶味混著苏晚最熟悉的咖啡香,瞬间包裹了她。 “你可算回来了!”李姐的声音带著哭腔,在苏晚耳边炸开。她勒著苏晚,手掌在她背后用力地拍了两下,“晨晨的合同我核对过三遍,每一个字都看过了,还有——” 话没说完,她已经鬆开苏晚,通红的眼眶转向了旁边的顾沉。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顾沉的手臂上。“你小子怎么照顾人的?脸都小了一圈,瘦成这样!” 这句责备,带著一种长辈式的熟稔与关切。它不像质问,更像一种心疼的埋怨。 苏晚的身体还残留著那个拥抱的温度。她侧过头,视线越过李姐的肩膀,落在工作室最显眼的那面墙上。 墙上,星轨巨大的分镜海报还未撤下。那些她和晨晨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宇宙与航船,沉默地覆盖著整面墙壁。而在海报的最右下角,多了一张黄色的便签。 字跡是李姐惯用的加粗马克笔,张扬又温暖。 “等你回家——李姐”。 苏晚看著那张便签,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被这几个字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一道细微的缝。 “她的身体指標在恢復期有正常波动。”顾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像在回应一个数据查询,“后续的营养方案,团队会跟进。” 他的话语,精准、客观,不带任何情绪,却也因此显得格外冰冷。它將李姐那充满人情味的担忧,瞬间解构成了一组可以被计算和管理的健康数据。 李姐被他噎了一下,眼里的泪意都凝固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把注意力转回了苏晚身上。 “別理他,他就不是正常人。”李姐拉过苏晚的手,將她往工作室里面拽,“你回来就好。晨晨的合同,我给你放在桌上了。你看看,尤其是补充条款那部分,我总觉得……” “李姐。”顾沉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第225章 卖身契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让李姐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合同的法务流程已经走完,没有问题。”顾沉走到苏晚另一侧,视线落在李姐身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苏晚儘快熟悉我们为项目升级的硬体设备,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已经定稿的文书工作上。” 李姐的脸色变了。 如果说刚才她对顾沉的责备还带著亲近的意味,那么此刻,她的表情里只剩下警惕和抗拒。 “什么叫『已经定稿的文书工作』?”李姐的声调扬了起来,“那是晨晨的心血,也是苏晚项目的基础。每一个条款,都关係到她们未来的权益。我是製片人,我有责任为我的导演和编剧把好每一道关。” “你的责任,现在是执行最优流程,確保项目进度。”顾沉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已经让法务部把所有权益都做了最大化处理,你担心的那些问题,不存在。” “你让法务部?”李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顾沉,这是我和苏晚的项目,我们的合作模式一向如此。剧本的任何事,都必须由我们三个人——我、苏晚、晨晨,共同確认。” “那是过去的模式。”顾沉说,“效率太低。” 又是这句话。低效。 苏晚站在两人中间,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李姐握著她的手,在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凉。 那个她熟悉的,可以和她並肩作战,为了一个镜头、一句台词吵得面红耳赤,却永远会挡在她身前的製片人李姐,此刻正用尽全力,抵抗著一种全新的、她无法理解的入侵。 而这种入侵,是她亲手带来的。 “苏晚,你来评评理。”李姐终於把求助的信號投向她,“你告诉他,我们是不是一直这样工作的?剧本的事,天大的事,怎么能让外人插手?” “我不是外人。”顾沉纠正她,“我是这个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从资金到法务,再到宣发,所有的一切。” 他说著,往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站到了苏晚和李姐中间,隔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李姐的手被迫鬆开。 “苏晚……”李姐看著她,眼神里混杂著错愕和一丝受伤。 苏晚抬起头,看向顾沉。 他的侧脸在室內顶灯的照射下,轮廓分明。他没有看她,而是转向了工作室里一排崭新的设备。 “我为你更新了所有的后期伺服器,运算效率是之前的三倍。剪辑台也换了,最新的型號。”他开始介绍,像一个称职的主人,在展示自己的藏品,“这些,都能帮你更好地实现你的创作意图。” 他用最优渥的条件,最顶级的设备,来包裹那个最核心的、不容置喙的控制权。 他甚至不屑於和李姐爭论,因为在他看来,那同样是一种“低效”的沟通。他选择直接和苏晚对话,用这些她无法拒绝的“王冠”的组件,来让她確认自己的选择。 “合同。”苏晚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顾沉的介绍停了下来。 他也让李姐的表情从戒备转为一丝期盼。 “什么?”顾沉转头看她。 “我要看晨晨的合同。”苏晚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转圜的坚持,“现在。” 她心里很清楚,顾沉说得或许没错。从商业逻辑和项目管理的角度,他的做法堪称完美。他堵上了所有可能的漏洞,规划了最快的路径。 但星轨不是一个冰冷的项目,不是一串等待最优解的商业代码。 那是她和晨晨的秘密园,是李姐口中“天大的事”。 顾沉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那几秒钟,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伺服器散热风扇的嗡鸣。 他似乎在评估她这句话背后的决心,以及挑战他所建立的“最优流程”可能带来的损耗。 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同意”,而是说“可以”。像是一种许可,一种在高位者对下位者要求的一种宽容。 他又补充了一句:“但只有十分钟。看完之后,技术总监会带你熟悉新的系统。” 他为她的反抗,设定了一个时间期限。 苏晚没有理会这个期限。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李姐立刻跟了上来,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她,同时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说:“看补充条款第四条,关於衍生版权授权的,写得太模糊了,晨晨不可能签这种……” “李姐。” 顾沉的声音再次从她们身后传来,不远不近,刚好能打断李姐的话。 “技术总监到了。” 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应声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拿著一个平板电脑。“苏导,顾总,我是新的技术总监,我叫刘序。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李姐的话头被打断,脸色憋得通红。 苏晚翻开合同,没有抬头。“你先等一下。” 她的指令清晰地传达给了那个叫刘序的男人。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沉,寻求最终指示。 顾沉没有说话。 工作室里的空气像被抽乾了。 苏晚的视线快速扫过合同条款,直接翻到李姐说的那一页。 补充条款第四条:甲方(即顾沉的公司)拥有该剧本在全球范围內的永久性、独占性全版权,包括但不限於……改编权、续作开发权、及所有未知技术媒介的衍生开发权。 前面的条款,都还算常规。但最后那句“所有未知技术媒介的衍生开发权”,像一根针,刺进了苏晚的眼睛里。 这根本不是一份合作协议。 这是一份版权的卖身契。晨晨……她怎么会签这种东西? 晨晨对《星轨》的控制欲,甚至超过了苏晚自己。她绝不可能放弃对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任何一丝可能性。 苏晚握著合同纸张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了褶皱。 她输了。 她以为她和顾沉的交锋,是关於创作主导权。 可他真正在做的,是从根源上,买断她的武器。 她拿到的不是王冠,甚至不是镣銬。 她只是被允许使用这件武器的工匠,而武器的所有权,从一开始,就不在她手里了。 “合同我看完了。”苏晚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站起身,走向那个叫刘序的技术总监。 “苏晚?”李姐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她不明白,苏晚为什么看了那样的条款,还能如此平静。 “开始吧。”苏晚对刘序说,完全没有理会李姐。 她从刘序手中接过了那个平板电脑。 第226章 监 控 录 像 刘序的指尖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滑动,冰冷的科技蓝光映在他眼镜的镜片上。“这是我们內部开发的协作系统,『启明』。所有项目资料、进度管理和数据分析都会在这里集成。顾总希望您能儘快……”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种標准化的系统提示音,不带任何情绪。 苏晚看著屏幕上那些规整的模块和数据流,大脑却一片空白。 “启明”,多好的名字。 可她现在感受到的,只有熄灭。 她的武器被收缴,她引以为傲的堡垒从地基开始就属於別人。 她以为的谈判,只是一场被提前设定好结局的告知。顾沉用十分钟的时间,让她认清了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像一个合格的零件,嵌入这台名为“最优流程”的机器里。 李姐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看著苏晚顺从地接过平板,看著她毫无反应地听著技术总监的介绍,一种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攫住了她。 她不明白,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晚吗?那个为了一个镜头细节可以和製片人吵一整天的苏晚? 刘序还在介绍:“……通过这个计算机辅助模块,系统可以对剧本进行结构化分析,並提供市场偏好……” 啪! 一声巨响,比刚才苏晚合上文件夹的声音更重,更暴烈。 一本纸质剧本被狠狠摔在旁边的空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抱怨。 刘序的介绍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李姐胸口剧烈起伏,她绕过刘序,走到桌前,用手指重重地敲击著那份剧本的封面。 封面是深邃的蓝色,上面用烫银字体印著四个字——深空迴响。而这四个字,被一支红色的记號笔狠狠地圈了起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划破纸张。 “开始?开始什么?”李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著压抑不住的颤音,她死死盯著苏晚,仿佛在质问一个叛徒,“你看这个!你先看看这个!” 顾沉眉梢微动,却没有出声阻止。他像一个饶有兴致的观眾,看著事態偏离他设定的轨道。 苏晚的视线终於从平板上移开,落在那本陌生的剧本上。 深空迴响……这个名字让她心里某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她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这是晨晨工作室刚刚备案的新项目!”李姐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快速翻开剧本,摊开在苏晚面前,“核心设定抄了你的《星轨》概念,几乎一字不差!” 她又翻了几页,手指精准地按在某一处。“看这里,第37页!”她指著页面上的一幅星际坐標图,“你看看这个星图!和你那个从不离身的草稿本第12页画的星图,一模一样!” 苏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伸出,轻轻划过纸上印刷的那些文字和符號。 草稿本第12页……她当然记得。那不是她凭空画出来的,而是根据她父亲留下的那块硬碟里,那些被层层加密的天文数据,一点点反推出来的坐標系。 那是整个《星轨》世界观的基石。 是独属於她的,最深的秘密。 父亲……那个男人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留下的东西,远不止一块硬碟。他留下的,是一个她至今无法解开的谜。而这个谜的核心,就藏在星轨的故事里。 所以,这不是抄袭。 有人,拿到了最原始的数据。 这比顾沉买断她的版权,更让她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前者是商业上的掠夺,而后者,是对她个人根源的入侵。 “晨晨……”苏晚低声重复著这个名字,她不相信。 顾沉忽然有了动作,他没有对李姐的控诉发表任何看法,仿佛那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他將自己的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央,屏幕正对著苏晚和李姐。 屏幕上不是数据,也不是文件,而是一段实时监控录像。 录像的角落里有时间戳,显示是三分钟前,地点是一个看起来极具现代感的写字楼大厅。 一个男人坐在一张黑色的电动轮椅上,背影削瘦,正被助理推进大门。 “这是晨晨工作室总部的楼下。”顾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姐愣住了,她不明白顾沉为什么要在此时给她们看这个。 苏晚的呼吸却停滯了一瞬。她认得那个轮椅,也认得那个背影。 陆景行。 顾沉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画面切换,是另一个角度的监控。 陆景行的轮椅已经出现在晨晨总部的接待前台。 “他比我们先到一步。”顾沉说。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成块。 顾沉收回手指,平板屏幕暗了下去,那张削瘦的背影也隨之消失。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號码。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 “把陆先生请上来。”顾沉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在下命令还是在提出邀请,“我在1號会议室。” 掛断电话,他將手机隨意地丟在桌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这声响动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寂的池塘,让李姐猛地回过神。 “顾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还残留著未散尽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信息量衝击后的茫然,“陆景行……他和晨晨工作室……”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浅啜了一口,然后又放回原处。 他的姿態,优雅而疏离,仿佛眼前即將上演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提供了场地的旁观者。 苏晚没有说话。她的手指还停留在剧本的星图上,指腹的温度似乎要將那冰冷的纸张焐热。 陆景行。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盘旋,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一阵沉闷的钝痛,她当然记得他。 不仅仅是那个轮椅,那个背影。她记得他曾经温和的眉眼,记得他坐在窗边看书时,阳光洒在他身上的样子。 第227章 撕合同 桃木会议桌冰冷的触感,渗入苏晚的指尖。 法务总监陈立,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神情严谨的中年男人,將一份纸质合同推到她面前。他的手指精准地停在第7页的右下角。 那是一个签名。 苏晚,两个字,笔锋锐利,带著一种仓促的凌厉。 是她的字跡。 “苏小姐,这是您一周前签署的补充协议。”陈立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判决书,“授权晨晨工作室,以星轨原始世界观为基础,进行独立项目开发。” 李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苏晚还要苍白,她一把抢过合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晨晨工作室跟我们签约的內容怎么会包含这个?小晚刚回国,所有合同都经我的手,我怎么会不知道有这份东西?” 陈立镜片后的眼睛没有看她,而是转向了顾沉,像是在等待某种指令。 顾沉没有发话。 陈立便继续用他那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语调说下去:“李女士,您或许贵人多忘事。这份合同,是您亲自送来,並催促我们法务部加急盖章的。” 他敲了敲桌面上的电子印章,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当时您说,苏小姐刚回国,行程很满,没时间亲自过来。” “我?”李姐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这间会议室的隔音层,“我什么时候送过这份合同?你这是污衊!”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眼睛里燃烧著怒火与屈辱,死死盯著陈立,又转向顾沉:“顾沉!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用一份偽造的合同来羞辱我们?” 苏晚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凝固在那个签名上。一周前……她刚回国,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里整理父亲留下的那些数据碎片。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签过这份东西。 可这个签名……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自己都產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偽造?”顾沉终於开口,他靠在椅背上,姿態閒適,却带著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暴怒的李姐,而是將视线投向了苏晚,“苏小姐,你也认为是偽造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向了最核心的癥结。 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视…他的注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嘲讽,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没有签过。”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很好。”顾沉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 会议室正前方的墙壁上,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无声地降下,投影仪隨之亮起。 出现的不是文件,也不是ppt,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苏晚戴著一顶宽大的草帽,正站在一片苍茫的戈壁上,调试著一架白色的无人机。漫天黄沙,背景是连绵起伏的鸣沙山。 敦煌,西线,雅丹地质公园。 一行白色的时间戳和地点信息,清晰地標註在画面左下角。 签约日,下午2点17分。 陈立的声音再次响起,配合著画面,像一个冷漠的解说员:“这是苏小姐与我们约定签约的时间。而根据您工作室提供的行程表,您当时正在敦煌为新项目勘景。” 李姐愣住了,她看著屏幕里的苏晚,又看看眼前的苏晚,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这……这能说明什么?这不正好证明了小晚不在场,合同是假的吗?” “证明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顾沉替她说了下去,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倾向,“所以,问题来了。”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苏晚仰头望向无人机的那个瞬间,草帽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既然苏小姐本人远在千里之外,那么,是谁,用足以乱真的笔跡,签下了这份合同?又是谁,亲自將这份合同送到我的法务总监手上,並声称是苏小姐本人的意愿?” 顾沉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姐的心上。 她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嘴唇翕动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种可怕的、她不敢深思的可能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臟。 会议室的门,在此时被敲响了。 叩,叩。 顾沉的助理推开门,侧身让开。 一个黑色的电动轮椅,滑了进来。 陆景行。他穿著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白,但眉眼间的温和未减分毫。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苏晚身上。 “晚晚。”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温柔。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缩,那股沉闷的钝痛再次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在桌下蜷缩起来。 “陆先生。”顾沉打破了这短暂的对视,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和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打招呼,“合同,是你签的。”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陆景行没有否认。他操控著轮椅,来到会议桌旁,停在苏晚身边。他看著那份摊开的合同,看著那个签名,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是。”他承认得乾脆利落。 李姐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陆景行,那个曾经被她视为苏晚最佳良配的男人,那个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青年。 “陆景行……你……”她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为什么?”苏晚终於开口。她没有看他,视线依旧落在投影幕布上,那个定格的、在敦煌戈壁上的自己。 “为了保护你。”陆景行说。 “保护我?”苏晚重复著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终於转过头,直视著他,“用偽造我的签名,出卖我的心血,这种方式来保护我?”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失望。 “晚晚,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陆景行的情绪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態的潮红,“那些数据,你父亲留下的那些数据,它不是宝藏,是灾难!有人已经盯上你了,他们不是顾沉,他们不会跟你谈版权,谈收购,他们只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隱。 “他们只会什么?”苏晚追问,步步紧逼。 “他们只会让你消失。连同你脑子里的一切,和你父亲留下的所有痕跡,一起消失。”陆景行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 顾沉一直没有说话,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眾,冷静地观察著眼前这齣荒诞的戏剧。直到此刻,他才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 “晨晨工作室的背后,是军方背景的航天技术研究中心。”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姐彻底懵了,她张著嘴,看看顾沉,又看看陆景行,最后看向苏晚,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处理这接二连三的巨大信息量。 “所以,你把我的东西,交给了他们?”苏晚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感觉不到疼,“你觉得,这样就是保护?” “这是唯一的办法!”陆景行几乎是恳求地看著她,“把它变成一个公开的、官方认可的项目,让它暴露在阳光下!只有这样,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才不敢轻易动手!我是在救你,晚晚!” “救我?”苏晚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著无尽的悲凉,“陆景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轮椅上的男人,那个她曾经仰望和信赖的人。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需要你的『拯救』?” 说完,她拿起桌上那份偽造的合同。 撕拉——一声脆响,合同被她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她將碎片丟在桌上,转身就走。 第228章 將计就计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那一声撕拉——的脆响抽成了真空。 所有人都看著苏晚,看著她决绝的背影,以为这就是结局。陆景行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灰败。李姐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苏晚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她停住了。 没有回头,她只是说:“把合同的另外一半拿过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安排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工作。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沉和陆景行,最后在李姐的催促下,才慌忙跑过去,將桌上剩下的半片合同捡起来,恭敬地递到苏晚面前。 苏晚转过身,接过了那半片纸。 她没有走向陆景行,而是走到了那位从头到尾都处于震惊状態的法务总监面前。 “有印泥吗?”她问。 法务总监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跳跃性的问题。“什么?” “红色的,按手印用的那种。”苏晚补充道。 没人动。这个要求在此情此景下显得过於诡异。顾沉对自己的助理偏了一下头,后者立刻会意,快步走出会议室,不到半分钟,便拿著一个崭新的红色印泥盒回来,放在了苏晚面前的桌上。 啪嗒。印泥盒被打开。 苏晚的指尖划过那偽造签名处下方,一个模糊的红色指印。那是陆景行为了让合同看起来更逼真,用不知道谁的指纹偽造的痕跡。 “陆景行,”苏晚终於叫了他的名字,却依旧没有看他,“你大概忘了,我们曾经一起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录入指纹的时候,你还笑我,说我的指纹是十个斗,百年一遇,是富贵命。”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追忆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 然后,她將自己的右手拇指,重重按在红色的印泥上,再抬起,精准地按在了合同签名的空白处。 一个清晰的、纹路呈螺旋状扩散的红色指印,出现在纸上。 “我的指纹,是斗型纹。” 她將手掌从合同上移开,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张残破的纸上。一新一旧,两个指印並排。旧的那个,纹路是清晰的流线型。 法务总监的瞳孔骤然紧缩。作为专业人士,他一眼就看出了本质的区別。 纸上原有的那个指印,是簸箕纹。 “这……”法务总监的声音乾涩,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眼前崩塌,“指纹不符……这在法律上……” “法律上的事,等会儿再谈。” 一个声音切入进来,不疾不徐。是顾沉。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將一份文件甩在了法务总监面前的桌上。啪——的一声轻响,那份用档案夹装著的报告自动摊开,几张a4纸飘落在桌面上。 最上面一张纸的標题是黑体加粗的笔跡与墨水成分司法鑑定报告。 “偽造签名用的笔,是『派克51』系列。”顾沉慢条斯理地解释,像个宣布最终裁决的法官,“这款笔的配套墨水,因为含有对环境不友好的微量元素,在2023年就已经全面停產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合同上那个刺眼的日期。 “而这份合同的签署日期,是2025年。” 整个会议室,死寂一片。 如果说指纹是第一道惊雷,那这份鑑定报告就是第二道,精准地將陆景行所有的辩解和藉口都劈得粉碎。 他不仅偽造了签名,偽造了指纹,甚至连作案工具都选错了。这不是一个仓促间的保护行为,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却又漏洞百出的骗局。 “你怎么……”陆景行终於有了反应,他难以置信地看著顾沉,“你怎么会……” 顾沉没有理他。 苏晚的视线从那份鑑定报告上移开,最后,落回到了陆景行的脸上。她此刻的神情,已经不是失望,也不是悲凉,而是一种彻底的、毫无温度的审视。 “你模仿得很像。”她说,“我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写的。为了练我的笔跡,你了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陆景行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从哪里找到的我那么多签名样本?我签过的文件?还是……我大学时,从敦煌寄给你的那些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偽装出来的温情,露出底下最不堪的用心。 “晚晚,我……” “別叫我晚晚。”苏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力量,“陆景行,你没有这个资格。” 她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所以,晨晨工作室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份合同是假的。”苏晚看向顾沉,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顾沉默认了。 “你们將计就计,是为了什么?”苏晚追问。 “为了引出藏在你背后,也藏在陆景行背后的人。”顾沉回答得直接,“一份假的合同,一个公开的项目,足以让某些人放鬆警惕,主动跳出来。” “所以,我也是你的棋子?” “是合作者。”顾沉纠正道,“你父亲留下的东西,价值超乎你的想像。你以为陆景行把它交给军方背景的研究中心是保护?不,他只是把它从一群狼手里,丟进了另一群狼嘴里。唯一的区別是,后一群狼,暂时愿意遵守规则。” “唯一的办法……”陆景行失神地重复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 他以为自己在布局,殊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別人局里的一颗棋子。他想保护的人,被他亲手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他自以为是的拯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法务总监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的专业性。“顾总,苏小姐,无论如何,这份合同在法律上已经完全失效。偽造商业合同……这是非常严重的……” “严重?”顾沉轻笑一声,“总监,你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已经不是商业欺诈的范畴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撕裂的合同,將它与鑑定报告放在一起。 “这叫,窃取国家机密未遂。” 一句话,让法务总监和李姐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苏晚看著眼前这荒诞的一切,看著崩溃的陆景行,看著深不可测的顾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捲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她拿起自己的包,这一次,再也没有停留。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第229章 停电 门在身后合上,沉重的咔噠声隔绝了会议室內的一切。 走廊里空无一人,冷白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將苏晚的影子拉得细长。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试图平復那阵由內而外涌起的寒意。骗局,棋子,国家机密……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头顶的照明灯管发出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滋——光线闪烁了一下,紧接著,整个楼层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不是循序渐进的黯淡,而是瞬间的、被吞噬般的漆黑。应急出口的绿色標誌在走廊尽头髮出微弱的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身后的会议室门几乎在同时被拉开。 苏晚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侧方袭来,扣住她的手腕。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不容分说的、带著绝对控制力的引导。 “別动。” 顾沉的声音贴著她的耳朵,压得极低,气息灼热。 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半揽半拽著她,身体顺势下沉。苏晚只觉得天旋地转,膝盖撞上坚硬的地板,整个人被他带著滚向墙角,躲进了视野盲区。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迅疾的黑影从敞开的会议室门口一闪而过。那不是人的正常步速,更像是一阵风,带著某种金属划过空气的轻微颤音。 紧接著,会议室內传来一声压抑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嗬嗬声。 是法务总监。 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大家都不敢大气喘一下。 三秒后,备用电源启动。昏暗的黄色应急灯亮起,將走廊和会议室內部染上了一层病態的顏色。 顾沉鬆开她,站起身,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苏晚撑著墙壁站起来,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她的视线越过顾沉的肩膀,投向会议室。 李姐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一只手捂著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陆景行呆呆地站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视线涣散地看著地面。 法务总监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身体蜷缩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他的眼睛圆睁,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打急救电话。”顾沉对李姐说,语气平稳的可怕,“还有安保部。不要碰任何东西。” 李姐如梦初醒,颤抖著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张失去生气的脸。她的目光落在法务总监摊开的右手上。 他的手指扭曲,死死攥著什么。一角白色的碎纸从指缝间露出来。 那不是合同的纸张。 苏晚走过去,蹲下身。她没有碰触尸体,只是看著那张碎纸。上面有一半蓝色的、线条流畅的图案,和两个印刷体汉字的一半——陆氏。 是陆氏集团的logo。 一部黑色的手机从总监的另一只手中滑落,屏幕因为震动而亮起。 苏晚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锁,停留在简讯编辑界面。收件人一栏,赫然是“陆总”。下面是一行尚未发送的文字。 “陆总请放心,合同已按计划调换。” 苏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慢慢站起身,握著那部尚有余温的手机,转身,看向屋子里唯一的另一个“陆总”。 陆景行终於从巨大的衝击中回过神,他看著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苏晚手里的手机,脸上是全然的茫然和恐惧。 “那是什么?”他问,声音乾涩沙哑。 苏晚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將手机屏幕转向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念了出来。 “『陆总请放心,合同已按计划调换。』” 陆景行的瞳孔猛地一缩。“不……这不是我!我没有……”他的辩解苍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调换合同!” “是吗?”苏晚反问。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你,这个『陆总』,又是谁?” 其实,苏晚就是想破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陆景行如此对她。 明明曾经为了她能倾尽所有,如今变得如此的陌生。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他,不如说是在问自己。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可能性,正在脑海中成形。 陆景行哑口无言。他只是不停地摇头,像是陷在噩梦里的孩子。 “当然不是他。” 顾沉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尸体旁,正低头审视著那只紧攥的手。 “一个弃子,还不配直接和棋手对话。”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陆景行脸上。那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 “他以为自己在执行你的命令,来换掉那份偽造的合同。实际上,他准备换掉的,是我放在这里的另一份『真』合同。”顾沉的敘述冷静而残酷,“一份足以让某些人彻底暴露的诱饵。” “你……”陆景行颤抖著,无法理解。 他没想到顾沉如此心思縝密,能猜到背后的事情。 “他背后的人,和你背后的人,是同一个。”顾沉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苏晚,解释道,“陆氏集团。真正的陆氏。不是你这个被推到台前,用来转移视线的所谓继承人。”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陆景行最后的防线。他不是布局者,甚至不是棋子,他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烟雾弹。 苏晚看著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心中却毫无波澜。她只是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称谓。 陆总。 不是景行。是陆总。 原来,从一开始,她和陆景行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样的。可以被隨意摆布,隨意牺牲。 走廊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安保人员到了。 顾沉走到她身边,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现在,你面对的,已经不是商业欺诈,也不是情感背叛。”他说,“欢迎来到真正的牌局。” 苏晚没有作声。 她关掉手机屏幕,在安保人员衝进来的前一秒,將那部属於法务总监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第230章 开机仪式 顾沉和苏晚出了会议室,趁大家不注意来到仓库。 晨晨仓库里瀰漫著纸张与灰尘混合的气味。 苏晚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铁皮柜,最终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夹层。她没有犹豫,直接撬开了它。一份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里面,封口处,暗红色的火漆烙印著一个精致的纹样。 双鱼纹。 陆家真正的家徽,只在最核心的文件上使用。而不是陆景行那个“继承人”对外展示的任何標识。 她正要將文件收起,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 是顾沉。 “看监控。”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命令清晰。 苏晚的视线被他引向角落里一台布满灰尘的显示器。屏幕上是实时监控的画面,来自仓库的另一个区域,碎纸机的工作指示灯正亮著。 副导演王磊的侧脸出现在镜头里。他正机械地將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的入口,纸张被瞬间吞噬,化为无法辨认的碎屑。 隨著他抬手的动作,捲起的衬衫袖口下,一截手腕暴露在灯光里。 一个心形的纹身。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那个纹身,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和她手机里存著的一张陆景行旧照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那是他们热恋时,陆景行为了哄她开心,纹下的所谓“爱的证明”。 “王磊……”苏晚开口,声音有些干,“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陆景行的纹身?”顾沉接下她未完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或者,你该问,为什么陆景行要命令他这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苏晚刚刚勉强平復的心湖。是啊,如果陆景行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弃子,为什么他的人还会出现在这里,销毁一份关键合同? 难道顾沉的判断错了?或者,陆景行的欺骗,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深? “不。”苏晚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看著屏幕里王磊那张平凡而紧张的脸,那不是一个能藏住惊天秘密的人。 “他不是在执行陆景行的命令。”顾沉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鬆开了她的手腕,“他是在执行『陆总』的命令。” 他特意加重了“陆总”两个字的发音。 “一个完美的闭环。”顾沉的敘述冷静得近乎残忍,“让王磊,一个陆景行曾经提拔过的人,带著一个和他一样的纹身,来销毁一份『合同』。无论事后谁来查,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陆景行。他这个『弃子』,在被拋弃的最后一刻,还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成为所有罪名的终点。” 原来是这样。 不是简单的命令,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栽赃。让一个看似忠於陆景行的人,去做一件彻底坐实陆景行罪名的脏活。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些人,不仅要牺牲陆景行,还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他们要销毁的,应该是我手上的这份。”苏晚举起牛皮纸袋。 “不。”顾沉摇头,“他们要销毁的,是另一份。一份我偽造的,足以让陆景行万劫不復的『罪证』。王磊的任务,就是『处理』掉它,然后被我们『恰好』抓住。” 苏晚怔住了。 “用一份假证据,引诱他们用一个假线人,来完成一场假销毁。”顾沉看著她,“现在,人证在了,动机有了,而真正的物证……”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牛皮纸袋上。 “……在你这里。” 苏晚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握著纸袋的手指。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一支录音笔。 她抬起头,迎上顾沉的视线。“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却异常清晰。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看著她,像是在等待。 “来这里之前,我在王磊的休息室装了这个。”苏晚说,“里面录下了他跟一个人的通话。” “哦?” “那个人告诉王磊,只要想办法把我从导演的位置上逼走,让项目陷入混乱,那个空缺出来的导演位,就是他的。” 苏晚的敘述没有带任何个人情感,像是在复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通话的最后,那个人说,『这是陆总的意思,你照做就行』。” 顾沉的脸上终於有了一点变化,那是一种混杂著讚许和瞭然的神情。“哪个陆总?” “他没有说名字。”苏晚回答,“但他说,『事成之后,去华星大厦顶楼的酒廊,会有人在那里等你』。” 华星大厦。陆氏集团总部所在地。 而它的顶楼,只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酒廊。那是属於陆氏真正掌权者的领域。 一切都对上了。 王磊以为自己是在为陆景行做事,因为那个“陆总”的命令,因为那个能让他上位的许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销毁的合同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手腕上那个后来才纹上的、一模一样的廉价复製品,早已为他和他名义上的“主子”铺好了通往地狱的路。 “一个贪婪的蠢货,换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废物。”顾沉下了结论,“很划算的买卖。” “现在,我们有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的人,和他们的声音。”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全新的、冰冷的质感,“而这些,都还不够。” “当然不够。”顾沉说,“这只够让他们感到疼痛,还不足以让他们致命。” 苏晚没有再说话。她看了一眼监控屏幕,王磊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慌张地四处张望,准备离开。 她將那份封著双鱼纹火漆印的合同原件,和那支存著致命通话的录音笔,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然后,她转身,走向仓库的出口。 “你要去哪?”顾沉问。 “华星大厦。”苏晚的脚步没有停,“去见见那位真正的『陆总』。” 苏晚並没有见到陆总。 过了三天,按照合同开机仪式正常进行。 开机仪式现场,人声鼎沸。 苏晚站在监视器前,手里拿著扩音器。周围的一切嘈杂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有取景框里的画面。 “美术组,道具位置再往左三公分。”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片场,没有情绪,只有指令。 “灯光就位。” “收音就位。” 第231章 这是意外 各部门的回应陆续传来。苏晚放下扩音器,拿起对讲机。 “准备。” 片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在这一刻。 苏晚的视线扫过监视器画面,最终定格。她按下对讲机通话键,吐出一个词。 “action.”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是演员的台词,而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一盏巨大的舞檯灯光从桁架上脱落,带著无可阻挡的重量,笔直地砸向苏晚所在的位置。 时间被拉长。人群的惊呼还未出口,一道黑影已经从旁侧冲了过来。 是顾沉。 他没有喊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將苏晚扑倒在地,带著她向旁边翻滚出去。 轰——! 重物砸落地面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痛。灯具的碎片和金属支架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弹开,激起一片烟尘。 现场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隨后是彻底爆发的恐慌和尖叫。 “出事了!快叫救护车!” “导演!导演没事吧!” 顾沉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他撑起身体,將苏晚护在身下。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向上看。 苏晚顺著他的方向看去。 在高处的桁架上,一截断裂的钢索正隨著气流轻轻晃动,断口处齐整得不像意外。 “钢索,被人切断的。”顾沉的声音很低,几乎被淹没在嘈杂里,“断口有蓝色油渍。” 蓝色油渍。 和王磊修车时用的那款润滑油,一模一样。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信號太明確了。 就在这时,骚乱的人群中,一个穿著群演戏服的身影突然暴起。他戴著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刚刚起身的苏晚。 那人从人群中衝出,手里寒光一闪,是一柄匕首,直刺苏晚的心臟。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鬼影,快到周围的人群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更悽厉的尖叫。 苏晚的瞳孔收缩。 但有人比他更快。 顾沉甚至没有转身,他反手抓起身边的场记板,手腕发力,猛地向后甩出。 场记板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直线。 啪! 一声清脆的、骨头被击中的闷响。 那个蒙面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手腕一麻,匕首脱手飞出,在地上“噹啷”一声,滚出几米远。 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离得最近的几个场工和安保人员已经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片刻后,现场製片和副导演才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苏导!您没事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晚没有回答。她推开顾沉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的表情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经歷生死一线的不是她。 她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不远处那柄掉落的匕首上。 顾沉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小心地將匕首包起来。他翻过刀柄,在金属的底座上,刻著一个奇怪的编號。 “他不是临时起意。”顾沉拿著“证物”走回她身边。 “一个警告。”苏晚说。 “比警告更直接。”顾沉纠正她,“这是灭口。” 苏晚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算不上一个笑。“看来我上次去华星大厦,那位『陆总』並不欢迎。” 这个“上次”,指的是三天前。她独自一人去了华星大厦顶楼的私人酒廊,將那支录音笔的內容,公放给了酒廊里唯一的那个人。 那个真正能代表陆氏的掌权者。 “他不但不欢迎,还给你送了一份回礼。”顾沉说。 周围的喧囂似乎终於传到了他们耳中。剧组的工作人员围在外圈,对著被制服的刺客指指点点,没有人敢靠近这边的低气压中心。 “王磊的润滑油,却不是王磊的人。”苏晚看著那个被死死按住、不再挣扎的蒙面人,下了判断。 “一个嫁祸,一个示威。”顾沉接上她的话,“他在告诉我们,他知道王磊,也知道我们知道王磊。” 这个局,比他们想像的更深。对方洞悉了他们利用王磊的计划,非但没有去救王磊这颗弃子,反而借著王磊这条线索,设下了一个新的杀局。 “把我们的棋子,”苏晚的声音很轻,“变成了指向我们自己的刀。” 好手段。 那位真正的“陆总”,远比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陆景行要难对付得多。 “这个呢?”苏晚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匕首上。 “编號是k-734。”顾沉说,“不属於任何已知的制式装备,看起来是私人標记。” 私人標记,意味著一个独立的、隱秘的组织。 苏晚抬起头,环视著这个因为她一部电影而搭建起来的、此刻却混乱不堪的片场。所有人都看著她,投资方、製片人、演员……他们在等待,等待导演的下一个决定。 是暂停,还是继续。 “清场。”苏晚拿起对讲机,她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除了核心主创,所有演职人员原地解散,今天收工。” 副导演愣了一下,立刻应声去安排。 “你留在这里处理后续。”苏晚对顾沉说,“把他交给该交的人,但別让他们问出任何东西。” “你要去哪?” “医院。”苏晚回答得很快,“做个全身检查,然后拿一份『伤情报告』。” 顾沉看著她。 “对方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总要有个官方的说法。”苏晚的逻辑清晰得像在处理一份工作流程,“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有人想让我死在片场。” 舆论是武器,她向来擅长利用。 “至於这个……”她的手指向顾沉手里的匕首,“查。” “把这个编號的主人,给我查出来。”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比片场的血腥味更让人清醒。 苏晚坐在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手臂上缠著一圈象徵性的绷带。她面前的桌板上,放著一份刚刚列印出来的轻微脑震盪及多处软组织挫伤的诊断报告。 第232章 伤情报告 医生是个严谨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苏小姐,虽然检查结果没有大碍,但我们建议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谢谢,但我还有急事。”苏晚將报告收进自己的手包,“后续我会让我的助理和医院跟进。” 她的话很客气,但没有商量的余地。 医生不再坚持,只在病歷上写下“患者要求离院”。 苏晚换下病號服,刚走出病房,就看到了等在走廊尽头的顾沉。他脱掉了沾了灰的外套,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衬衫,整个人融在医院夜晚的阴影里。 “都处理好了?”苏晚走过去。 “人交给了老周,他会『处理』。片场那边,副导演已经安抚住所有人。”顾沉將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你要的。” 苏晚打开,里面是今天片场所有角度的监控录像拷贝。她要让所有人看见,也要让所有人看不见她想隱藏的部分。 两人並肩走向电梯,金属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映出两个面无表情的影子。 “还有一件事。”顾沉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平稳下行。 “说。” “你让我查匕首的时候,我让情报组的人同时跟进了一下王磊那条线。” 苏晚没有催促。 “你把录音发给了谁?”顾沉问。 “晨晨科技的创始人,老李。”苏晚回答,“王磊只是陆景行推出来的白手套,这家公司真正的持股人是老李。录音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 这是她计划里的一环。用陆氏內部的狗,去咬另一只狗。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 “他做不了了。”顾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一丝波澜,“三个小时前,老李在自己的別墅里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 苏晚的脚步停在电梯门口。 “官方通报是积劳成疾。”顾沉补充,“他今年四十二岁,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显示,他的心臟可以让他跑到八十岁。” 又一个“意外”。 从刺杀,到灭口,对方的动作快得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情节,每一个镜头都直指结局。 “他不但知道王磊,知道我们知道王磊,”苏晚走出电梯,晚风吹起她的发梢,“他还知道,我们会拿王磊的录音做什么。” 所以,在她把录音发过去的那一刻,就等於给那位“老李”送去了死亡通知。 “我们的棋子,不止被变成了刀。”苏晚的声音很轻,“还成了引爆另一颗炸弹的导火索。” 她以为她在第三层,却发现对方在第十层。 顾沉没有接话,他打开车门,苏晚坐了进去。车子驶入夜色,城市的流光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车內一片死寂。 苏晚在復盘整个事件,从她决定接下这部电影开始。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节点,她试图找出自己错漏的地方。 是哪里出了问题? “晨晨科技……”顾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打破了沉默。他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过一台笔记本电脑。 “怎么?” “我之前查陆景行的时候,看过这家公司的资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顾沉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闪过一行行代码。 他没有进入晨晨的官网,而是访问了一个布满连结的灰色页面——一个专门收录网页歷史版本的资料库。 他输入晨晨科技的域名,时间轴被拉回到去年。 “去年十一月,你和晨晨科技旗下的影视公司签了导演合约。”顾沉说。 “对,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后来因为剧本问题搁置了。”苏晚想起来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合约,陆景行才通过晨晨,把现在这个剧本递给我。” “问题就在这里。”顾沉点开一个日期为去年11月8日的网页快照。 那是一份官方公告,宣布签约苏晚为新电影的导演。公告配了一张苏晚的单人照,下面是她的职位。 顾沉指著那个职位。 “当时签的协议,是特邀导演。”苏晚记得很清楚。 屏幕上白纸黑字,写的却是总导演。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特邀导演,可以隨时抽身,只是掛名合作。总导演,意味著要为整个项目负全责。 “一个隨时可以丟掉的烫手山芋,和一个必须绑死在船上的总负责人。”苏晚的逻辑链瞬间被接上。 如果电影项目暴雷,或者出现任何足以毁灭一个导演的丑闻,“总导演”苏晚,將是唯一的责任人,无可辩驳。 “这个公告,在官网上只存在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被替换成了正確的版本。”顾沉说,“但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某些『有心人』看到,並截图存证。” 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埋下最早的伏笔。 苏晚看著那个屏幕,看著那张陌生的、属於过去自己的照片。“谁做的?” “你的老朋友。” 顾沉没有卖关子,他將公告的图片放大,再放大。在图片右下角那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像素点上,他按下了增强和锐化。 一个极其微小的標记,在数次处理后,显现出轮廓。 那是一个由字母l和一只抽象的蝎子组成的图案。 “陆氏的王牌黑客,『蝎子』。”顾沉说出那个名字,“只听命於一个人。” 不是陆景行。 是那个藏在华星大厦顶楼,给苏晚送上“灭口”回礼的,真正的陆家掌权者。 原来从去年开始,在她还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存在时,她就已经被写进了剧本,成为了那个註定要被献祭的主角。 对方不是在第五层,也不是在第十层。 对方是搭建了整个迷宫的人。 “他们不是临时起意要杀我。”苏晚说。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程序。”顾沉合上电脑,“你接下剧本,程序启动。你查到王磊,程序推进。你见到他,程序进入最终阶段。” 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苏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喧囂的片场,冰冷的匕首,凭空消失的李总,被篡改的职位……所有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都匯集成了一条清晰的直线。 一条通往她自己坟墓的直线。 “k-734。”她忽然开口。 “正在查。”顾沉重新发动车子,“蝎子的防火墙很难,但不是没有机会。” “查不到的。”苏晚睁开眼,她的瞳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冲刷过的平静,“一个能被轻易查到的標记,配不上陆家的手笔。” “那我们怎么办?” 苏晚转过头,看著顾沉的侧脸。“他们想看戏,那就给他们一场最精彩的。” 她的手,轻轻抚过那份“伤情报告”的边缘。 “把这份报告,”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不容辩驳的重量,“匿名发给国內最大的三家媒体。” “只发报告?” “不。”苏晚摇头,“附上一句话。” “什么话?” “陆氏影业,买凶杀人。” 第233章 选择入口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像一层冰冷的薄膜,包裹著整个空间。 苏晚的手机屏幕亮如白昼。 陆氏集团买凶刺杀苏晚的標题加粗放大,占据了屏幕最顶端。配图是她躺在急救床上的模糊剪影,被拉伸处理,充满了视觉衝击力。新闻推送的时间,距离她把报告发出去,不到十分钟。 效率惊人。 病房门被推开。 轮椅碾过门槛的咯噔声,与她沉稳的心跳达成了某种共振。 陆景行停在病床前。 他膝上放著一个牛皮纸的密封文件袋,指节无声地叩击著粗糙的袋面。他的视线扫过苏晚手机屏幕上的標题,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评价。 像在看一份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舆论发酵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他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因为故事足够好。”苏晚关掉屏幕,將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有受害者,有清晰的加害方,还有物证。” “物证?”陆景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那份伤情报告。” “那不是物证。”陆景行说,“那是情绪的催化剂。真正的物证,在这里。” 他抬起手,將膝上的文件袋推到床边。 苏晚没有接。 “匕首。”陆景行並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场遗留的那把匕首,编號是k-734。” 苏晚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一个编號。 不是街边隨处可见的管制刀具,而是有特定標识的武器。 这意味著,它有源头,可以被追溯。 “法医数根据库的分析结果,”陆景行的指节停止了敲击,平放在文件袋上,“它与三年前柏林发生的一桩悬案里,出现的凶器,是同款。” 柏林。 一个遥远的,与她过往毫无交集的城市。 苏晚的脑中,那条通往自己坟墓的直线,开始出现分岔。这不是程序的延伸,这是一个新的变量。 “所以,陆先生今天来,是来做什么的?”苏晚问,“帮我这个『受害者』指认凶手?还是替陆家撇清关係?” “我以为苏导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帮助。”陆景行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倾向,“你已经找到了最强大的武器。” “舆论?”苏晚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舆论是双刃剑,陆先生比我更懂。它能把我捧上受害者的神坛,也能在我被证明『撒谎』的那一刻,把我摔得粉身碎骨。” “你没有撒谎。” “但我没有证据。”苏晚直视著他,“我只有一份伤情报告,和一句『陆氏影业,买凶杀人』的指控。这在法庭上,一文不值。” 这才是她计划里最凶险的一环。 她是在赌。 赌对方为了维护陆氏的声誉,不敢真的和她对簿公堂。赌对方会选择在舆论的压力下,用私下的方式“解决”她,从而露出更多的马脚。 这是一场以她自己为诱饵的豪赌。 “现在你有了。”陆景行將文件袋又往前推了寸许,几乎碰到了苏晚的手背,“k-734。一个足够分量的证据。” 苏晚依旧没动。 “我不明白。”她说,“陆先生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我只是一个信使。”陆景行回答,“负责传递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事实从来就不是客观的。”苏晚反驳,“选择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人,传递什么样的事实,这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她的逻辑链在飞速运转。 陆景行带来的信息,指向了柏林悬案。这意味著,这把刀,这个凶手,甚至“蝎子”,都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 这是一个更庞大,更严密的犯罪网络。 而陆景行,这个陆家的核心成员,亲手將这个网络的线头,递到了她的面前。 为什么? “苏导觉得,我的立场应该是什么?”陆景行反问。 “我不知道。”苏晚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你们是家人。” 家人。 这个词让病房里的空气停滯了一瞬。 “家人……”陆景行低声重复,尾音里带著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在华星大厦的顶楼,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苏导去过吗?” 他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藏在顶楼的,真正的陆家掌权者。 “他很喜欢在那里看风景。”陆景行继续说,像在聊一个无关紧要的閒人,“他认为,所有的人和事,都应该像城市的灯光一样,在它预设好的轨道里亮起,然后熄灭。任何企图打破规则的观点,都应该被抹除。” 苏晚沉默地听著。 这是警告,也是解释。 他在告诉她,她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偏执而强大的敌人。 “包括你?”苏晚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陆景行的轮椅,是否也是一个不听话的“光点”被抹除后留下的痕跡? 陆景行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柏林案的卷宗,警方內部已经封存。但对陆家来说,拿到一份副本,並不难。” 言下之意,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苏晚的想像。 “你把陆氏影业拖下水,是一步险棋。”陆景行重新看向她,“但你没有选错棋盘。只是,你的对手,不止一个。” “什么意思?” “一个黑客,一个杀手,一把有编號的刀。”陆景行条理清晰地陈列,“这不是一个电影公司的手笔。『陆氏影业』这四个字,可能和你一样,都只是被写进剧本的角色。” 苏晚的后背渗出冷汗。 她以为自己掀开的是第一层幕布,却发现幕布之后,是另一个更加巨大的舞台。 陆氏影业,也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那么,真正的敌人,究竟想做什么? “他想看戏。”苏晚忽然开口,声音乾涩。 “没错。”陆景行頷首,“一场混乱的,失控的,最好能两败俱伤的戏。” 苏晚与陆氏影业的廝杀。 无论谁贏谁输,那个藏在顶楼的人,都是唯一的贏家。 他不仅搭建了迷宫,还享受著看著猎物在迷宫里互相残杀的乐趣。 “这份文件,是新的剧本吗?”苏晚终於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很薄,里面似乎只有几张纸。 “不。”陆景行操控轮椅,后退,转身,“这不是剧本。这是迷宫的另一张地图。” 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导,游戏规则被改变了。现在,轮到你选择入口。” 门被轻轻带上,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病房里重新恢復了死寂,只有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 第234章 诱饵 苏晚捏著手里的文件袋,没有立刻打开。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將所有信息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k-734。柏林悬案。 不止一个的对手。被当成傀儡的陆氏影业。 以及,陆景行这个送来“地图”的,立场不明的信使。 嗡——床头柜上的手机再次振动。 是顾沉。苏晚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顾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简洁,直接。 苏晚睁开眼,看著手里的牛皮纸袋。 “他给了我一个新的剧本。”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的微弱噪音,像贴在耳边的窃窃私语。 “什么剧本?”顾沉的声音压低了,带著一种审视的锐利。 苏晚没有回答。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牛皮纸袋的封口,那是一种粗糙、冰冷的质感。她用力,撕开了那条胶带。动作不大,发出的撕裂声却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不是她想像中的几页a4纸。 那是一张摺叠起来的,质地坚硬的工程图纸。 “苏晚?”顾沉在电话里催促。 “不是剧本。”苏晚將图纸抽了出来,在病床上展开。那是一张机械结构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数据和標註,复杂得像某种精密仪器的內部构造。“是一张图纸。” “离他远一点。”顾沉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以为你在利用他,但他这种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每从他那里拿走一分情报,都要准备好用十分的代价去偿还。” 苏晚的视线被图纸中心的一个部件吸引了。那是一把匕首的剖面图,每一个零件都被拆解开来,標註著尺寸和材料。她没有掛断电话,也没有再回应顾沉的警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张诡异的图纸攫取。 “听到了吗?” “嗯。”苏晚敷衍地应了一声,掛断了电话。 病房的门,在她掛断电话的下一秒,被无声地推开了。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景行去而復返。他停在床边,视线落在苏晚已经展开的图纸上。 “看来,你需要一点解说。”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天气。 苏晚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戒备。这个男人,像一个精准的捕猎者,总能在猎物最困惑、最脆弱的时候,恰好出现。 陆景行没有在意她的防备。他从轮椅侧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类似雷射笔的东西,按下了开关。一道纤细的红光,精准地投射在图纸上。 他没有解释整张图纸的用途,而是直接將光点移动到了那把被拆解的匕首上。光点最终停留在刀柄与刀身连接处一个极其微小的螺旋纹上。那个纹,如果不是被这样特意圈出,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 “这是林家特製的『蜂鸟』编號。”陆景行展开编號图谱,雷射笔圈出匕首上的螺旋纹。“一种用微雕和合金配比做出的身份標识,无法复製。每一个编號,都对应一个名字,或是一件实物。”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分辨的纹理。 “当年你父亲实验室失窃的样本,就有这种工艺。” 嗡—— 苏晚的脑子里像有一根弦被瞬间拨响,振动不止。柏林案的杀手。那把刻著k-734的刀。陆景行给出的情报。所有碎片化的信息,在这一刻被这句话悍然串起,构成了一个她不愿相信的,却又无比清晰的逻辑闭环。 她不是棋手。她甚至不是棋子。她是诱饵。 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瞬间衝上头顶。她猛地抬手,想要抓住那张图纸,却忘了手背上还扎著输液的针管。 透明的输液管被她的动作猛地扯动,针头在血管里错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苏晚扯动输液管,针孔渗血。 “所以你用我当诱饵,引林家现身?”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块砸在地面,每个字都带著裂痕。血液从针孔周围的胶布下渗出,染红了一小块皮肤,那抹红色,刺眼得像一个警告。 陆景行看著她手背上渗出的血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意外,也没有愧疚。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诱饵,是验证情报最高效的方式。”他回答。 “高效?”苏晚低声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品尝一个巨大的笑话,眼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柏林的杀手,陆氏影业的步步紧逼,都是你的测试?测试我手里有没有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测试林家会不会对我动手?” “不只是我。”陆景行纠正她,“是『我们』。苏导,你以为你和陆氏影业的爭斗,是为了电影,为了你父亲的名誉?” 他操控轮椅,向前靠近了一寸。那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距离。 “你公开重查柏林案,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点燃了一支火把。所有人都会被吸引过来。想帮你的人,想杀你的人,还有……想从你身上拿回东西的人。” 他的雷射笔在图纸上移动,从“蜂鸟”编號,移到了另一串代表材料配方的代码上。 “林家想要这个。”红点停下。 “顶楼的那位,想让林家彻底消失。” “而我,”陆景行终於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著苏晚的眼睛,“我想知道,当年我父亲的车祸,和他们两方,到底有什么关係。” 苏晚的心臟骤然紧缩。 又一个谜团。又一场血案。 原来,她踏入的,根本不是一个迷宫。而是一个由无数仇恨与阴谋交织而成的,早已上演多年的血腥舞台。她以为的开端,不过是別人的中场。 “所以,你把我也写进了你的剧本?”苏晚的声音乾涩。 “不。”陆景行否认了,“我只是给了你一张节目单,让你看清楚所有演员的脸。至於要不要登台,选择权在你。” 他收起雷射笔,將那张沾了苏晚一点血跡的图纸,重新工整地叠好,放回她的床头柜上,就在她那杯早已冰凉的水旁边。 “林家已经確认了你的位置。很快,他们就会派人来『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陆景行操控轮椅后退,“苏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门被带上,轮椅的声音再次远去。 苏晚垂下头,看著手背上那抹不断扩大的血色。刺痛感,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第235章 发生意外 病房的门並未落锁。 轮椅碾过走廊瓷砖裂缝的轻微顛簸声,清晰地传了进来。紧接著,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闷响。苏晚抬起眼。 门被推开,陆景行再次出现。 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她手背早已凝固的暗色血跡上。那个小小的针孔,成了这场谈话的唯一註脚。 “我阻止过林兆恆。”他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苏晚没有出声。她看著他,看著这个將她的人生搅成一团乱麻,又用三言两语为这团乱麻画出经纬线的男人。阻止?多么可笑的辩解。 她心底浮起一个念头,荒谬,却又无比契合他的人设。他是不是连自己的“失败”也算计在內? “他在你工作室安了监听。”陆景行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苏晚的认知里,“知道你要查星轨数据。” 监听。 这个词比“诱饵”更具侵犯性。 工作室是她父亲留下的,是她最后的堡垒。那里有她通宵画过的分镜,有她和团队爭吵的痕-跡,有她抱著父亲旧物无声哭泣的夜晚。原来,这一切都暴露在別人的耳朵里。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剥开了她的皮肤,探进了她的胸腔,肆意拨弄她跳动的心臟。 “所以,柏林那个杀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航班,知道我的酒店房间。”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平静,“因为我的计划,都通过那只小小的虫子,直播给了他。” 陆景行没有回答,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你的『阻止』,就是让他成功安放了监听,成功拿到了我的全部计划?”她问,唇角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陆先生,你的剧本,漏洞未免太多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陆景行终於將视线从她的手背移开,迎上她的质问,“这是一个意外。” “意外?”苏晚重复。她发现自己总是在重复他的词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化掉其中蕴含的,令人作呕的恶意。“我差点死在柏林,是意外。我的工作室被监听,是意外。陆景行,在你的人生里,是不是所有失控的人和事,都能被归结为『意外』?”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第三次被推开。 一个穿著白大褂,却不像医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戴著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斯文,但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他看了一眼病房內的情形,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最终视线落在陆景行身上。 “阿行。”他开口,声音温和,却透著一股不容分说的气场。 顾沉。苏晚不认识他,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和陆景行是同一种人。他们都站在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处,俯瞰著棋盘。 陆景行的轮椅旁,躺著一个黑色的文件袋。刚才掉在地上的,就是它。 顾沉进来时,陆景行正俯身去捡。他单手操控轮椅,另一只手去够地上的文件袋,动作有些不稳。顾沉快步上前,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金属拉链刮擦声像刀割。 顾沉检查了一下文件袋,確认没有破损,才將它递还给陆景行。 “你该打电话给我。”顾沉说,语气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习惯。 陆景行接过文件袋,放在自己膝上,没说话。他甚至没有介绍顾沉的身份,仿佛苏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爭吵更让人恼火。 “星轨数据是什么?”苏晚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她问的是陆景行,眼睛却看著顾沉。 顾沉的视线终於落在了她身上,带著一种审视的,冷静的评估。他推了推眼镜:“苏小姐,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条还连在呼吸机上的命。”苏晚扯了一下输液管,针头再次错动,新的刺痛让她的大脑无比清醒,“既然我已经入局,总有权利看看底牌。” “你没有权利。”顾沉的回答乾脆利落,“你只有被选择的义务。” “顾沉。”陆景行出声制止。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一丝维护她的姿態。虽然这姿態,更像是主人在管教自己不听话的下属。 苏晚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看,你们的意见也不统一。一个给了我节目单,说选择权在我。另一个却告诉我,我只有被选择的义务。” 她看向陆景行,目光灼灼:“陆先生,在你宏大的剧本里,是不是也缺一个能帮你统一口径的副导演?” 陆景行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情绪,而是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荫翳。 他膝上的文件袋,拉链並未完全合拢,露出了一角蓝色的图纸边缘。和他之前给她的那张,材质相似。 “林兆恆的监听设备,是谁处理的?”苏晚追问,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这个问题,让顾沉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陆景行操控轮椅,转向顾沉:“人处理乾净了?” “信號源在境外,切断了物理连接。但不能保证他们没有备份。”顾沉回答,他的话是对陆景行说的,但每一个字,都在回答苏晚刚才的问题。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切断了物理连接。这意味著,那个监听器,曾真实地存在於她的工作室里。现在,或许还在。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提醒著她曾经遭受的窥探。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监听的存在。你们只是在等。”苏晚彻底懂了。等林家的人行动,等他们暴露,然后一网打尽。“我也是你们等的『果实』之一,对吗?等我这个诱饵被鱼吞下,你们再来收网。” “苏导,用词精准一些。”陆景行纠正她,“我们是在止损。在你决定重查柏林案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上了林家的名单。我们做的,只是让这件事,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內发生。” “可控?”苏晚反问,“监听是意外,柏林的追杀是意外。这就是你的可控?” 她盯著他膝上的文件袋:“那里面是什么?又一份计划书?还是下一个『意外』的备案?” 顾沉上前一步,站在了苏晚和陆景行之间,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態。 “苏小姐,”顾沉的声音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 苏晚没有理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景行身上。她在等他的答案。 陆景行抬手,將文件袋的拉链彻底拉上。那个像刀割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终结了所有窥探的可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看著她,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顾沉会安排你转院” 第236章 新的剧本 转院的指令被下达,但执行者没有动。 顾沉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切断了所有指令的雕像。病房內的空气,因为陆景行那句终结性的话语,一度陷入凝滯。现在,又因为顾沉的静止,而重新绷紧。 苏晚看著他。这个男人刚才还像一道墙,隔绝在她和陆景行的棋盘之间。现在,这道墙自己开始出现裂痕。 陆景行操控轮椅,转向他,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悦的审视:“你没听见?” 顾沉没有回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动作不疾不徐。屏幕被点亮,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线条冷硬得像切割过的岗岩。 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將平板电脑砸向床头柜。 砰—— 一声巨响。复合材料的外壳撞上金属柜角,屏幕瞬间蛛网般碎裂,但依然顽固地亮著。那光线,像垂死野兽的最后一口呼吸。 它就落在苏晚的枕边,距离她的太阳穴不到二十公分。 屏幕上显示的內容,是一份流水帐单。顶端有陆氏集团清晰的徽標,以及一个海外帐户的號码。 苏晚的瞳孔收缩。 “三笔匿名转帐,时间点在我们抵达柏林之后。最终指向同一个收款方:黑市军火商。”顾沉终於开口。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重量。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繚绕,模糊了他与陆景行之间的界限。 陆景行的脸上,那层被苏晚戳破的荫翳,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所取代。他没有去看那台破碎的电脑,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顾沉身上。 “这是你的质问?”陆景行问。 “这是我的通报。”顾沉纠正他,然后將刚刚点燃的烟,狠狠地在自己手背上掐灭。 火星四溅。 一粒滚烫的红色火星,精准地落在陆景行盖在膝头的毯子上,落在他袖口精心绣制的狼头图案上。那匹狼的眼睛,是黑色的丝线,此刻被火星烫出了一个微小而焦黑的洞。 “给你三天时间。”顾沉的声音,如同从冰封的湖面下传来,“查不出是谁动了陆氏的帐户,我会让法务部准备应诉材料。” 苏晚几乎要笑出声。 法务部。陆氏集团的法务部,要去应诉陆氏集团本身可能面临的指控。这真是她听过最荒诞的剧本。 她刚刚还在讽刺他们需要一个统一口径的副导演,结果转眼间,主演之一就宣布要砸了整个舞台。 “应谁的诉?”陆景行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甚至没有去拂掉袖口的那点灰烬,“告我,还是告整个董事会?” “告那个『真凶』。”顾沉一字一顿,“如果你找不到,那就告你。” 这已经不是下属对上级的諫言,而是赤裸的宣战。 苏晚看著这场突如其来的內訌,大脑飞速运转。转帐,军火商,柏林的追杀……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有人动用陆景行的钱,买了追杀她的人。而现在,顾沉將这件事,摆在了檯面上。 这是演戏给她看吗?为了让她放鬆警惕,或者为了让她相信其中一方? 不,不对。 那台被砸碎的平板,那颗烫在狼头刺绣上的火星,都带著一种不容作偽的暴戾和决绝。这不是表演,这是失控。 “真凶?”苏晚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两个男人的全部注意,“你们不是最擅长製造『意外』和『真凶』吗?一个监听器,一场追杀,不都是你们剧本里的桥段?这次怎么了,失手了?” 她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插进两人对峙的缝隙里。 顾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掐灭菸头的手,指节泛白。 陆景行终於有了动作。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將袖口那个被烫出的焦黑小洞上的灰烬,轻轻捻去。仿佛在处理一件无足轻重的尘埃。 “苏导,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陆景行重新看向她,话题被他轻而易举地拉了回来,“第一,接受我的安排,转去安全的地方,作为旁观者,看我如何清理门户。”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那台破碎的平板。 “第二,继续留在这里,以『共犯』的身份。”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共犯。这个词,比“诱饵”,比“果实”,甚至比“棋子”,都更加恶毒。它意味著,无论她愿意与否,她都已经被拖进了这潭浑水里,並且身上沾满了洗不清的泥污。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合作,这些帐,就会算在我头上?”她问。 “我没有这么说。”陆景行否认,“但你重查柏林案,惊动了林家。林家用陆氏的帐户买凶杀人,嫁祸於我。现在,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如果沉了,没有人能独活。” 他三言两语,就將一场追杀,一次嫁祸,和她个人的復仇,捆绑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这就是你新的剧本?”苏晚反问,“把我从『诱饵』,提升为『合作伙伴』?” “是『倖存者』。”陆景行纠正她,“苏导,你得活下去,才能知道柏林案的真相。我也得活下去,才能清理陆家的蛀虫。我们的目標,在现阶段,是一致的。” 他的话语,带著一种冰冷的,不容辩驳的逻辑。 苏晚沉默了。她痛恨这种被操控的感觉,但她无法否认,陆景行说的是事实。她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的病房都出不去。而她的敌人,不仅有明面上的林家,还有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陆景行。 现在,这个联盟的內部,也出现了裂痕。 这对她来说,是机会。 “三天。”苏晚开口,她没有回答陆景行的选择题,而是看向顾沉,“你確定,他三天內能给你答案?” 顾沉没有看她,他的眼睛仍然盯著陆景行:“他必须给。” “如果给不了呢?”苏晚追问。 这一次,陆景行替他回答了。 “那我就用整个陆氏,给你陪葬。” 他的话是对顾沉说的,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了苏晚的耳朵里。 顾沉站直了身体,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病房。没有执行转院的命令,也没有再多看一眼那台破碎的电脑。 他的背影,带著一种风暴离去后的萧索。 病房里,只剩下苏晚和陆景行。 还有那份被拉链封死的,藏著蓝色图纸的文件袋。 陆景行操控轮椅,来到床边。他俯身,捡起那台屏幕已经彻底熄灭的平板电脑,隨手扔进了床下的垃圾桶里。 “苏导,”他开口,声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静,“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转院的事了。” 第237章 掩盖 苏晚没有回答。 转院的事,在顾沉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定局。她没有选择,也从未有过。 陆景行並不催促,他只是將轮椅转了个方向,面对著床头柜上那只始终没有打开过的黑色公文包。他没有碰它,只是静静地看著。 仿佛那里面装著的不是什么蓝色图纸,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苏导,”他打破了沉默,“你不好奇,林家为什么要用陆氏的帐户做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晚心中刻意迴避的疑点。嫁祸,是最直接的解释。但其中的细节,却经不起推敲。 “为了让你和陆家內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苏晚给出最符合逻辑的答案。 “这是一个原因。”陆景行从公文包旁拿过一台全新的银色笔记本电脑,將其放在腿上,开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毫无波澜的脸。“但林兆恆,比你想像的更恨你。或者说,他恨的,是你活著这件事本身。” 苏晚的呼吸一滯。 她看著陆景行的指尖在笔记本键盘上飞舞,屏幕上跳出一个个她看不懂的窗口和代码。没有瀏览器界面,只有一个纯黑的对话框,绿色的字符在上面飞速滚动。 最后,页面停留在一个加密的聊天界面上。 “这是暗网。”陆景行言简意賅,“买家和杀手的交易平台。匿名,无法追踪。” 他將笔记本转向苏晚。 屏幕上,是几行简短的对话记录。 买家:目標,苏晚。確保死亡。 卖家:价格。 买家:一张凭证。 卖家:可。 对话下面,是一张图片。陆景行將它放大,占满了整个屏幕。 那是一张演唱会的门票,纸张的边缘有些陈旧的褶皱。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梦可“告別”演唱会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冰锥,刺穿了时间的隔膜,狠狠扎进她的心臟。柏林那场大火,那些尖叫,那种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回溯。 “买家的代號,叫『夜鶯』。”陆景行说。 夜鶯。 林梦可最喜欢的一种鸟。她生前最后一张专辑,就叫《夜鶯与玫瑰》。 “这能证明什么?”苏晚的声音乾涩,“林梦可的粉丝千千万万,用这个做噱头的人……” “噱头,不会留下指纹。” 陆景行再次移动手指,將票根的右下角无限放大。在像素格被撕裂到极致的图像上,一个模糊的痕跡,在特殊处理的萤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一个指纹的残印。 “闯入你工作室的人,在你的剧本上,留下了一模一样的萤光粉。”陆景行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种萤光粉,是林兆恆旗下的一家化工厂的专利產品。產量极小,只用於他私人的收藏品標记。” 苏晚看著那个粉色的指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爬行,最终匯聚於同一个源头——林兆恆。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更像是在问自己,“林梦可已经死了。柏林的案子也已经尘埃落定。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折磨她,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他女儿的死,法庭已经给出了“真相”,他用整个林家的力量,將她钉在了耻辱柱上。还不够吗?这种阴魂不散的追杀,这种近乎偏执的报復,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他不是在报復。”陆景行关掉了图片,屏幕恢復成一片漆黑的代码流,“而是在掩盖。” “掩盖什么?”苏晚追问。 “一个让他即使在女儿死后,也必须让你闭嘴的秘密。”陆景行合上了电脑,“这个秘密,可能就藏在柏林那场大火里。也可能,藏在你正在重查的案卷中。”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更深地狱的门。 苏晚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场復仇。现在看来,她面对的,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灭口。 她痛恨林兆恆,也痛恨眼前这个將一切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陆景行。但她更痛恨自己的无力。这种感觉,和当年在柏林的法庭上,一模一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所有的人都言之凿凿,你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坠入深渊。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更『心甘情愿』地配合你?”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让我看清我的敌人有多可怕,然后,乖乖地躲到你的羽翼下面?” “不。”陆景行纠正她,“我是让你看清,你的敌人,和我的敌人,是同一个。林兆恆要你死,也要我死。我们之间的区別在於,我有能力反击,而你,只能被动等死。” 他的话,永远都这么残忍,却又无比真实。 “你的『反击』,就是让顾沉去威胁一个疯子?”苏晚反唇相讥,“用整个陆氏给他陪葬?陆景行,你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疯了?” “对付疯子,就要用疯子的方法。”陆景行將笔记本电脑放回公文包旁,“苏导,你不是想知道柏林案的真相吗?那就得先活著。想活著,就得先离开这里。” 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每一次,他都能在她情绪最激动,防备最鬆懈的时候,重新掌握主导权。 苏晚看著他,这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却比任何一个站著的人都更具压迫感。他像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则是网中央那只已经无力挣扎的蝴蝶。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波澜已经尽数敛去。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不是妥协,是暂时的休战。 为了那个需要她亲自去揭开的,关於“掩盖”的秘密。 陆景行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这一次,他没有再提转院的任何细节。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却不是护士。 来人一身黑色风衣,带著一身未散的寒气,脚步快得像一阵风。苏晚只来得及看清一个凌厉的侧脸,对方已经越过她,径直衝向病床。 目標是陆景行。 更准確地说,是他身旁的笔记本电脑。 男人一把夺过笔记本,动作粗暴,屏幕因惯性晃动,上面的代码流瞬间了眼。 第238章 真相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陆景行的同伙,还是新的敌人? “来不及了。”男人的声音很沉,带著压抑的怒火,他將屏幕转向陆景行,上面的追踪程序红点正在一个欧洲地图上闪烁,“ip位址来自瑞士银行的一个加密帐户。林兆恆的替身五分钟前刚从苏黎世出境。” 替身? 苏晚的大脑捕捉到这个词,一阵恶寒顺著脊椎爬上来。他们费尽心机追踪的,竟然只是一个诱饵。 男人猛地合上电脑,发出一声巨响。他俯下身,一把扯断了陆景行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动作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 “你用蜂鸟的备用编號栽赃自己,就是为了演这场戏?”他几乎是咬著牙在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你想引爆陆氏的財务危机,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你身上,然后让林家替你背锅?” 苏晚听著这番话,只觉得荒谬又冰冷。她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同盟”认知,瞬间被击得粉碎。原来,他让她看到的“反击”,就是一场自毁式的骗局。用整个陆氏,给他陪葬。她之前的质问,竟然一语成讖。 陆景行没有反抗,任由对方的怒火灼烧著自己。他只是抬起手,极其缓慢的,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病號服的纽扣。 苍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苏晚和那个叫顾沉的男人眼前。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在心臟偏左的位置,一个陈旧的、凹陷下去的圆形伤疤,边缘的皮肤因为撕裂和缝合而扭曲著,像一只丑陋的眼睛。 “柏林那场爆炸,我替你挡的是这颗子弹。”陆景行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被强行压抑的痛苦记忆,“它穿过了我的肺叶,离心臟只有三毫米。” 顾沉扯著他衣领的手,僵住了。 苏晚也怔住了。她死死盯著那道疤痕,柏林的火光、尖叫、坍塌的建筑和刺鼻的硝烟味,再一次衝进她的脑海。那场灾难里,她失去了清白和未来,而陆景行……失去了什么? “不可能……”顾沉的声音乾涩,“当时的报告……” “报告是谁给你的?”陆景行打断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是林兆恆。他告诉你,我为了自保,把你当成了盾牌。他告诉你,爆炸是我策划的,为了清除异己。” 陆景行扯开被顾沉攥皱的衬衫,让那道疤痕更清晰地显现。 “他甚至没有浪费这颗差点要了我命的子弹。”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平静,“林兆恆派人从我身体里取出了弹头,把它熔了,重铸成另一颗子弹。然后用这颗子弹,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再把所有线索都引向我,引向你最恨的背叛者。” “他就是要让你恨我。” “恨到你心甘情愿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用来对付我。” 轰然一声。 苏晚感觉自己脑內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原来是这样。 这才是“掩盖”的真相。 不是为了掩盖林梦可的死因,而是为了掩盖他自己在这场爆炸中的罪行,为了掩盖他如何亲手设局,离间了陆景行和顾沉。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报復,他要的是让陆景行眾叛亲离,让他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穿。 而她,苏晚,不过是这个巨大阴谋里,被摆在明面上,最显眼也最无足轻重的一颗棋子。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 她盯著那道疤痕,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灼烧著她的喉咙。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迟来的愧疚。 她也曾是“恨”陆景行的人之一。她恨他的冷漠,恨他的操纵,恨他將她玩弄於股掌。可这份恨意,有多少是源於她自己,又有多少,是林兆恆精心设计后,灌输给她的? 林兆恆,那个以慈父形象示人的男人,他的狠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顾沉的手,终於从陆景行的衣领上滑落。他脸上的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塌的空白。他看著那道疤,像是在看自己被欺瞒和利用的过去。 陆景行没有再看他,而是將视线转向了苏晚。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疯了吗?”他问。 苏晚无法回答。疯子?也许他们所有人,从踏入林兆恆陷阱的那一刻起,就都已经疯了。 陆景行慢条斯理地,將扣子一颗颗重新扣上,仿佛在掩盖一段血腥的歷史。 顾沉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又鬆开,最终,他只吐出两个字。 “转院。” 三天后的凌晨。 死寂被一声轻响刺破。 新的病房里,一切声音都被严密的安防系统过滤,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微弱电流声。顾沉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苏晚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她在这三天里睡得极浅。 两人都在等。等一个信號,或者说,等一把刀。 叮—— 加密邮件抵达的提示音,来自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 苏晚起身,走到电脑前。发件人匿名,只有一个附件。她没有犹豫,点开下载。进度条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在拉扯著房间里紧绷的空气。 下载完成。 视频文件被打开,画面是片场那日的混乱景象。镜头经过处理,稳定地锁定了那个冲向她的刺客。 “是他。”苏晚的声音很低。 顾沉已经站到她身后,双臂撑在桌沿,將她圈在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范围內。 “袖口。” 病床上传来陆景行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他醒了,不知何时。 苏晚依言將画面暂停、放大。刺客挥刀的瞬间,左手袖口上,有一点微弱的萤光,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附件里还有一份文件。”陆景行又说。 苏晚切出去,打开那份名为安防日誌的文档。是林兆恆別墅的安防系统记录。上面清楚地写著,系统进行了萤光粉末防盗升级,所有访客的衣物上,都会沾染上这种持续72小时的特殊萤光粉。 时间、地点,完全吻合。 顾沉的拳头在桌面上重重一压,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不是失控的捶打,而是某种力量积蓄到极限的確认。 “不止。”苏晚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她有一种预感,最关键的证据还没有出现。她重新播放视频,將画面一帧一帧地拖动,像一个最严苛的审查官。 金属的反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停。” 她將画面拉到最大,像素开始变得模糊,但那个轮廓却无比清晰。刺客的耳后,藏在髮丝间,是一枚耳钉。 蛇形耳钉。 苏晚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她见过这个標记,在林家老宅一本厚重的相册里,那是林家私兵的专属徽记,象徵著绝对的忠诚与杀伐。 “林兆恆……”顾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著冰,“他用自己的人。” “他要我死。”苏晚接话,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她终於懂了。为什么刺客的目標那么明確,为什么那场袭击如此精准。她不是临时起意的目標,她是被標记的猎物。她以为自己是棋子,现在才发觉,她是可以隨时被“清理”掉的废子。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小小的空间里发酵。 第239章 清理计划 顾沉直起身,他没有去看苏晚,也没有去看陆景行。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这双手,三天前还攥著陆景行的衣领,用最大的力气,质问他为何背叛。 多么可笑。 他被仇恨蒙蔽,被一个偽善的“叔父”当成武器,用这双手,去伤害那个真正为他挡过子弹的人。一股灼热的耻辱感衝上他的大脑。他不是被欺骗,他是自愿选择了愚蠢。 “是我……把刀递给了他。”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全然的自我否定。 苏晚看著他紧绷的侧脸,那上面刻著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不是失去亲人的痛,而是信仰崩塌后,自我审判的痛。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陆景行始终没有再开口。他给了他们真相,剩下的,需要他们自己去消化,去面对。 突然,顾沉转身,大步走向房间角落的办公桌。那里放著一叠文件,是他这三天不眠不休的成果。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列印件,回到苏晚面前,没有递给她,而是直接拍在了桌案上。 啪! 一声脆响,终结了所有的混乱和自责。 苏晚的视线落在纸上,那是一份海岸警卫队的行动简报,附带著一张卫星定位图,红色的標记圈出了一艘游艇。 顾沉的声音响起,没有了先前的崩塌,只剩下冷硬如铁的决断。 “林兆恆的游艇,一个小时前,在公海已被海岸警卫队拦截。” 片场不再是创作的空间。 它变成了一个被精確分割的安全区。 顾沉的私人保鏢队在黎明前进驻,像融入环境的阴影,默默地占据了每一个视觉死角。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最隱蔽的角落,车窗是单向的,拒绝任何窥探。 黑色西装剪裁利落,但掩不住衣下战术背心的硬朗轮廓。他们没有表情,没有交流,只用行动昭示著自己的存在。跟拍导演的镜头里,总有两双警惕的眼睛,藏在监视器后,或者道具架的缝隙中。 “苏导,轨道……轨道车的位置,是不是再往左一点?”副导演的声音带著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额头沁著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先確认自己没有挡住某个黑西装的警戒路线。 “不用。”苏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亲自上前,弯腰调整轨道车的滑轮。机器的冰冷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当她直起身时,左手的袖口不经意地扫过身侧一名保鏢的腰间。 咔嗒。 一声极轻微的、机件復位的声音。 她垂下眼,看到那是一柄黑色的电击枪,正安稳地插在快拔枪套里。枪柄的设计充满了工业感,上面有顾沉旗下安防公司g-tech的標誌。 那是顾沉亲自为她配置的非致命武器。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行维持的平静。 这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提醒。提醒她那场未遂的刺杀,提醒她林兆恆淬毒的用心,提醒她自己是被標记的猎物。 保护?这更像是一种无时无刻的监视。监视著她,也监视著她周围的一切。 “让他们撤了。” 晚上收工,顾沉的车准时出现在片场门口。苏晚拉开车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车內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顾沉没有看她,他的手指正在平板上滑动,上面是保鏢队长传来的今日安全报告。“不可能。” “这是我的工作。”苏晚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敲在硬物上,“他们影响了所有人,包括我。” “他们唯一的任务,是保证你不会受到影响。永久性的那种。”顾沉放下平板,终於转向她。他的脸上没有了前几日的自我否定,只剩下一种冷硬的、不容商量的决断。 “我看起来像个需要被圈养的金丝雀吗?”苏晚反问,“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顾沉。但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你的附属品,一个需要被层层包裹的易碎物件。” “我是在用我的方式,弥补我的愚蠢。”他答。 “所以这是你的赎罪券?”苏晚的声调陡然拔高,“用这种方式来让你自己好过?把我变成一个活在套子里的道具,来抚平你的负罪感?你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顾沉的伤口。 他的下頜线瞬间绷紧。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波澜,“我只需要你活著。” “我一直都活著!”苏晚几乎要被他这种逻辑激怒,“在你自以为是地衝进陆景行的办公室之前,在我被你的『叔父』当成目標之前!我活得好好的!” “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决定让你死。” 顾沉打断她,一句话,就將她所有的怒火浇熄。 车厢內陷入死寂。 苏晚看著他,这个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她所有的挣扎,在“生死”这个绝对的命题面前,都显得矫情又无力。 她以为自己抗拒的是令人窒息的保护,实际上,她抗拒的是那个不得不被保护的、脆弱的自己。 “林兆恆的游艇上……”顾沉重新拾起平板,调出一份文件,屏幕的光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海岸警卫队,发现了第二份名单。”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 那是一份加密文档的破解版,標题是清理计划。 下面是一串名字。 苏晚的名字,在第一个。后面用红字標註著:最高优先级。 “这不是结束,苏晚。”顾沉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带著巨大的、令人战慄的压力,“他被拦截,只会让名单上的其他人,加速执行他的计划。他们不是收钱办事的僱佣兵,他们是信徒。” 苏晚的指尖发冷。 她终於懂了。顾沉的保护,不是源於愧疚的偏执,而是源於情报的绝对压制。他看到的危险,比她想像的,要深得多,广得多。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乾涩。 “我以为你能专心工作。”顾-沉答,言下之意,是她此刻的状態证明了他的判断。 一种无力感攥住了苏晚的心臟。她贏不了这场爭吵,因为对方手里握著她无法反驳的真相。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在绝对的恶意面前,不堪一击。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碎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车子平稳地驶入顾宅。 苏晚没有再说话,径直下车,走向主楼。 顾沉跟在她身后,保持著三步的距离。 走到客厅,苏晚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明天,让他们换上剧组的服装。”她说。这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顾沉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如果他们註定要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苏晚继续说,语气恢復了惯有的平静与条理,“那就用我的方式来。我不想让我的剧组,每天都在猜测哪一场戏会是最后一场。” 她接受了现实,但她要夺回定义现实的权力。 顾沉看著她。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个被怒火和无力感包裹的苏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他熟悉的,永远知道如何解决问题的导演苏晚。 他沉默了片刻。 “好。” 第240章 处处陷阱 清晨的剪接室里,瀰漫著老胶片和机器散热的混合气味。 苏晚將最后一帧画面嵌入片盘,动作精准,没有丝毫犹豫。成为导演后,她的世界被监视器、场记板和无尽的素材填满。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偶尔抬头的瞬间,屏幕的冷光会映出她沾著铅笔灰的侧脸。 这里是她的堡垒,一个可以用逻辑和才华构建秩序的地方。 走廊传来助理压低声音的交谈,断断续续地渗过门缝。 “……顾影帝都快半年没消息了,新电影也没动静……” “可不是,以前哪个月不上热搜。现在狗仔都懒得蹲他了,全跑去跟流量小生了。” 那几句话,像几颗小石子,投进了苏晚用工作筑起的平静湖面。 高兴吗?他远离了聚光灯,就意味著远离了部分窥探。 失落吗?那个曾经在顶峰与她並肩的男人,声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而她自己的事业,却在一条无比平稳的轨道上,向上攀升。 她和他,仿佛走上了一条反向的输送带。 她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他的沉寂,构成了她安全的代价。而这份代价,她甚至没有被告知,只是无意中听闻。 剪接室的门被推开,没有敲门。 这种行事风格,除了顾沉,没有第二个人。 他走了进来,身上还带著清晨户外的微凉空气,与室內恆温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扫了一眼满墙的镜头卡和排期表,最后视线落在苏晚身上。 “新的安保已经到位。”他说,语气是纯粹的陈述,“一共八个人,履歷都在这里,你看一下。” 他递过来一个平板,又是那种熟悉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姿態。仿佛他不是一个正在为她赌上一切的人,只是一个匯报工作的项目经理。 苏晚没有接。 她转动座椅,正对著他。“顾沉,”她问,“你半年没有接工作了?” 顾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这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苏晚盯著他,“你的经纪公司没有意见?你的团队就这么让你胡来?” “他们没有选择。”顾沉把平板放在她手边的桌子上,“就像你一样。”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苏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 “我至少还在工作!”她提高了音量,剪接室里迴荡著她的声音,“我还在拍我的电影,我还在做我该做的事!你呢?你打算做什么?退圈,然后专职做我的保鏢头子?” “如果需要。”他答得很快,快到像是一种本能。 苏-晚被他这种彻底的无所谓激怒了。那不是豁达,而是一种自我毁灭式的放弃。她站起身,与他对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认为你的事业就可以被牺牲?” “我不是在替你做决定,”顾沉说,“我是在处理一个问题。我的事业,是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付出的成本之一。” “成本?”苏晚重复著这个词,觉得心臟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顾沉,那是你的人生,不是可以量化的成本!” “在你活著的前提下,那才叫人生。”他看著她,眼睛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否则,那只是遗產。” 苏晚的呼吸一滯。 他总有办法,用最冷静的逻辑,说出最诛心的话。 她所有的质问,所有关於“人生”和“事业”的探討,都被他用一个冷冰冰的“生死”前提给堵了回去。 “所以,你的流量,你的商业价值,你的公眾形象,都是可以隨时拋弃的工具?”她问,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它们本来就是工具。”顾沉说,“以前用来换名利,现在用来换你的安全。本质上没有区別。” “有什么区別?区別就是你正在亲手毁掉你自己!” “我毁掉的,是『影帝顾沉』。”他纠正她,一字一句,“不是我。” 苏晚看著他。他说得如此清晰,仿佛在剖析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样本。他將“顾沉”这个公眾符號,与他自身剥离得乾乾净净。 而她,恰恰是这一切的诱因。 一种比愧疚更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发现自己不仅贏不了这场爭吵,甚至连爭吵的立场都在崩塌。她愤怒的根源,是他为她做出的牺牲。可他本人,却根本不认为那是牺牲。 “新来的那八个人,”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切换回理性的频道,“档案给我。服装和道具组的证件,下午会办好。告诉他们,在剧组,他们首先是工作人员,其次才是保鏢。任何行动,都要先通过我。” 她重新坐下,伸手拿过那个被她拒绝过的平板。 这是她的反击,也是她的底线。她不能阻止他付出“成本”,但她要控制这个成本投入的方式和节奏。 顾沉没有反对。 “他们的代號,由你来定。”他说。 苏晚滑动著屏幕,上面是八份履歷,详细到连过敏史都有。她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这不是你的专业领域吗?” “这是你的剧组。”顾沉回答,“用你的方式,他们才能更好地融入。” 他竟然把命名权也交了出来。 苏晚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下。她忽然意识到,顾沉並非要掌控她,他只是要一个结果——她活著。为了这个结果,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掌控欲。 “你的『叔父』,”她换了个话题,声音乾涩,“林兆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关於那个幕后黑手的事。 顾沉沉默了片刻。 “他是我父亲的义弟,一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苏晚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在一个杀人计划的制定者身上,诡异至极。 “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噪音』。庸俗的、愚蠢的、阻碍文明进程的……他想亲手『清理』掉这些噪音。”顾沉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在背诵一段枯燥的背景资料,“他有一套自己的筛选標准,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他认为只有这些人,才是人类延续的价值所在。” “所以,名单上的人,都是他眼里的『噪音』?”苏晚感到一阵寒意。 “不。”顾沉否定了她,“名单上的人,是他认为在『保护噪音』的守护者。”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的意思是……” “你这几年拍的电影,商业上很成功,影响了很多年轻人。”顾沉看著她,“在他看来,你用才华,去迎合了大眾的庸俗,这是比庸俗本身更不可饶恕的罪。你是他清理计划的最高优先级,因为你污染了『美』的源头。” 疯子。 一个偏执的、拥有巨大能量的疯子。 苏晚终於懂了。她面对的不是普通的仇杀或商业报復,而是一场来自“信徒”的“审判”。 在这种审判面前,她的所有道理、所有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抬头,重新看向顾沉。 “所以,你放弃你的事业,让自己从一个『守护者』,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样,你就从他的目標里消失了?” “我消失,他才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你身上。”顾沉说。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个陷阱。”她说。 “他喜欢聪明的猎物。”顾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只是在给他准备一场他无法拒绝的狩猎。” 剪接室的门外,一个穿著道具组t恤的高大男人走过,他目不斜视,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余光在门內停留了0.5秒。 新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岗了。 苏晚收回视线,將平板电脑推回给顾沉。 “他们不需要代號。”她说,“就用他们自己的名字。” 第241章 等待 剪辑室里只有机器运作的低频嗡鸣。 巨大的监视器墙上,分割出十几个小屏幕,播放著不同机位的素材。正中央最大的一块屏幕,定格在一张英俊的脸上。那是顾沉。 財经频道的专访。画面下方滚动著他的头衔——前“星盾安保”首席战略顾问,现“无业”。一个极其刺眼的標籤。 女主持人用一种精心调製的、兼具专业与仰慕的口吻提问:“顾先生,您这样出色的男性,现在的感情状態一定是很多人好奇的。” 屏幕里的顾沉,没有看主持人,视线垂落。镜头恰到好处地给了一个特写,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著无名指上的一枚素圈戒指。 “心有所属。” 他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设备传来,清晰、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泄露。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的心里激起无法平息的涟漪。 苏晚按下了控制台上的暂停键。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顾沉的脸,连同他那句轻描淡写的宣告,被冻结在冰冷的屏幕上。 那枚戒指。 没有钻石,没有设计,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铂金圈。是三个月前,在经歷了第一次袭击之后,他套在她手上的。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戴在他自己手上。那不是求婚,甚至没有仪式。他只是说:“一个標识。让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一个標识。现在,这个標识被他展示在了数百万观眾面前。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的关係像是在走钢丝。一边是林兆恆布下的天罗地网,一边是两个人之间小心翼翼维繫的日常。稳定,但脆弱。苏晚甚至不敢去想“未来”这个词,它太奢侈,像一部成本过高、无法立项的电影。 她没有奢求过一纸婚书。那张纸,在“理想主义者”的审判面前,和废纸没有任何区別。但顾沉的这个举动,像是在这片废墟之上,强行种下了一朵。 一朵开给“猎人”看的。 “嘖。” 旁边传来一声轻响。剪辑师李姐端著咖啡杯,视线在屏幕和苏晚脸上来回扫了扫。“藏得够深啊,苏导。什么时候办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姐是跟了她三部戏的老搭档,说话向来直接。 苏晚没有回答。 李姐显然误会了她的沉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哎,问你呢。你跟顾沉,到底什么时候领证?瞒著大家可不厚道啊。喜总得发双份吧?” 领证。 一个多么正常,又多么遥远的词。 正常到李姐可以这样隨口问出,遥远到苏晚觉得那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的手指还停在暂停键上,指腹冰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发出沉闷的迴响,一下,又一下。像在提醒她,她还活著。 活在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苏晚收回手,声音没有起伏。 剪辑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姐脸上的笑容僵住,端著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她看著苏晚的侧脸,那张在片场永远冷静、永远掌控全局的脸,此刻却像结了一层薄冰。 “……行。”李姐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了不起,苏大导演。当我没问。” 她转过身,戴上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用行动表达著她的不满。 苏晚没有解释。 她无法解释。难道要告诉李姐,她的未婚夫,正在用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为那个偏执的疯子准备一场盛大的狩猎?告诉她,此刻在门外走廊里巡逻的场务,是能徒手摺断人脖子的前特种兵? 她不能。 这场审判,註定是她一个人的炼狱。顾沉为她建起了一座安全的牢笼,也將她和过去的世界彻底隔绝。 她重新抬头,看向屏幕上顾沉的脸。 他的表情,他的宣告,究竟是演给谁看的? 是演给主持人,演给大眾,让他们相信一个为爱隱退的浪漫故事? 还是演给林兆恆? 用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软肋”,去引诱他出手。告诉他,看,我最大的弱点就在这里,暴露在阳光下,任你攻击。 “他喜欢聪明的猎物。”顾沉的话在耳边迴响。 所以,这就是聪明猎物的诱饵?一场公开的、无法拒绝的示爱。一次精心计算的、以感情为武器的挑衅。 苏晚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她拿起桌上的平板,调出那八份履歷。八个活生生的人,用他们自己的名字,成为了她这部“电影”的第一批演员。而她自己,是女主角。顾沉,是出品人兼总导演。 多么讽刺。 她滑动著屏幕,每一个字都认识,却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句子。她满脑子都是那枚素圈戒指。 一个標识。一个道具。一件……成本。 剪辑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沉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休閒装,褪去了屏幕里的精英感,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分毫未减。 李姐立刻摘下耳机,站了起来。“顾……顾先生。”她瞥了一眼苏晚,又迅速低下头,“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剪辑室。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顾沉的视线落在巨大的监视器上,那上面还定格著他的脸,和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著苏晚。 苏晚也看著他。 他的眼睛像深海,能吸走一切光亮。她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一点点属於“顾沉”而不是“猎人”的情绪。 可是没有。 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採访很成功。”苏晚先开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砂纸划过木头,“他会看到的。” “他已经看到了。”顾沉回答。 “所以,下一步呢?”苏晚问,“等他出招?” “等。”顾沉言简意賅。 苏晚的指尖蜷缩起来,冰冷的平板边缘硌得她指骨生疼。 等。 又是这个字。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等,用所有人的正常生活去等,用他们之间这点可悲的温情去等。 她忽然笑了。没有声音,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度疲惫的弧度。 她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顾沉面前。 两人之间只剩一步之遥。她能闻到他身上乾净的冷杉气息,那是她曾经认为最安心的味道。 “这场狩“猎,”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需要这么逼真的道具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名为“默契”的薄膜。 顾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收缩了千分之一毫米。 他没有回答。 苏晚伸出自己的左手,举到他面前。她的无名指上,是那枚一模一样的素圈戒指。 “还是说,”她的声音变得更乾涩,“这也是『成本』的一部分?” 第242章 量身定做。 空气凝固了。 顾沉的沉默像一块冰,慢慢地沉入苏晚心底。他没有回答她关於素圈戒指的问题,只是垂下眼,视线落在她举起的左手上。 他的手指覆了上来,握住她的手。没有温度,只是乾燥的皮肤相贴。他用拇指的指腹,在那枚戒指上摩挲了一下,动作缓慢,像在鑑定一件物品的质地。 苏晚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回答一个问题很难吗?”她的声音绷紧,“还是说,沉默也是剧本里的一环?” “有些成本,是必要的。”顾沉终於开口,声音很平,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问题在於,我们能换回什么。” 他鬆开手。 苏晚的手垂落在身侧,那枚戒指的触感,从未如此冰冷而清晰。她换不回任何东西。她只是成本本身。 “很晚了。”顾沉看了一眼腕錶,“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给她继续质问的机会,转身拉开了剪辑室的门。李姐正等在外面,一脸局促不安。看到他们出来,她像是得了特赦令,匆忙地打了声招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从公司到公寓的车程,不过三十分钟。 城市的光怪陆离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形成一片片模糊的色块。车內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噪音,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比任何爭吵都更令人窒息。 苏晚靠在车窗上,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叫囂著疲惫。她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分析顾沉每一个微表情背后的含义。那太累了,像一场永无止境的解谜游戏,而唯一的奖品,可能只是更深的绝望。 她慢慢坐直身体,將头轻靠在顾沉的肩上。 一个试探性的、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没有动,任由她靠著。西装面料的质感,隔著薄薄的衣衫传来。她能感觉到他西装內袋里,有一个硬物的轮廓,正抵著她的太阳穴。 是那本剧本。 上面还留著她用红笔做的批註,那些关於人物动机、情绪转折的標记,此刻看来,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划过他衬衫的领口,最终停在他的喉结上。她能感觉到他吞咽时,那处坚硬的凸起在她指下的轻微滑动。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她开口,声音很低,带著深夜特有的沙哑,“你在片场摔了剧本,说女主角的哭戏像猫叫。” 那是一个久远的下午。她还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娱乐记者,偽装成群演,混在人群里,只为了一张顾沉发怒的独家照片。 顾沉的胸腔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在笑。 “我还记得,”他低头,气息拂过她的发顶,“你当狗仔偷拍我。” 苏晚的脸颊瞬间升温。 那天的记忆,羞耻又鲜活。她躲在道具箱后面,镜头对准他,心臟跳得像擂鼓。他发完火,却毫无预兆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那一眼,穿透了嘈杂的人群,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她当时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嚇得差点把相机扔掉。 “那场戏,”顾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那个女主角的表演没有问题。” 苏晚愣了一下。 “有问题的是剧本。”他陈述道,“逻辑不通,人物行为没有支撑。她的哭,自然也只能是虚假的。” 他的话语,冷静,客观,像在復盘一个失败的投资案例。 “而你,”他顿了顿,“你拿到了想要的镜头。那张照片后来成了头条,让我的私生活被討论了一个星期。很专业。” 苏“晚”感觉自己肩头的肌肉一寸寸僵硬起来。 他不是在回忆,不是在怀旧。他是在评估。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他就把她当成一个对象在分析,评估她的能力,她的价值。 一个专业的狗仔。一个聪明的猎物。 车,缓缓停在了公寓楼下。 苏晚坐直身体,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之前那点因疲惫而產生的依赖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 她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上,却没有立刻推开。 “所以,”她转过头,重新看向他,车外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来,將他的脸隱在阴影里,“关於成本的问题……” 他打断了她。 身体前倾,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晚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他没有吻她,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脸,径直落在她放在车门上的左手上。 落在她无名指的素圈戒指上。 “它很適合你。”顾沉说。 他的声音很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著冷杉的味道。 “像为你量身定做。” 他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那个动作从未发生。 苏晚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夜风吹来,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公寓地毯上散落著顾沉的衬衫纽扣,一颗,两颗,像是仓促棋局里被遗弃的棋子。 苏晚蜷在羊绒毯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锁骨下方一寸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旧疤,不长,顏色很浅,皮肤的纹理在这里断裂,又重新连接。她从未问过这道疤的来歷。就像她从不问他那些深夜会议的內容,或是他飞行日程的终点。 他们之间,有无数个这样心照不宣的禁区。 床头只开了一盏暖黄的灯,光线描摹著他汗湿的发梢,勾勒出他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空气里是情慾退潮后混合著冷杉与皮肤的独特气味。 他翻了个身,將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手臂收紧,带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羊绒毯滑落,她裸露的脊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他的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呼吸里的热度让那块小小的软骨阵阵发麻。 “片场的监视器,”他开口,声音因为刚刚的喘息而显得格外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带著电流,直接钻进她的鼓膜,“拍到林兆恆的替身了。” 苏晚的身体有片刻的凝滯。 林兆恆。这个名字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此刻温存的假象。她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个投资项目的资料,那些复杂的股权结构,以及林兆恆在其中扮演的关键角色。 又是工作。 她闭上眼,將脸埋进他的颈窝,牙齿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力道很轻,更像一种猫科动物的威胁。 “我现在,”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著一种被冒犯后的慵懒和不满,“只想听你喘气声。” 顾沉的喉结在她唇齿间滑动了一下。 第243章 最合適的人选 他没有推开她,反而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听不出情绪的轻哼。 他的一只手顺著她的脊椎线缓缓下滑,最终停在她的腰窝处,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著。那是一个能让人瞬间卸掉所有力气的敏感点。 “他的团队在糊弄投资人,”顾沉的声音贴著她的头皮传来,平稳,清晰,没有因为她的挑衅而產生任何波澜,“用替身完成高难度动作,节省时间和保险成本。监视器拍到的画面,是证据。” 苏晚的牙齿微微鬆开。 她输了。 在这场名为亲密的角力中,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將她拉回现实。那个由数据、利益和风险构成的,冰冷的现实。 “所以呢?”她抬起头,直视他。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瞳孔深不见底,“你想让我做什么?把视频匿名发给对家媒体,还是直接捅给项目监管方?” 她又变回了那个专业的“苏晚”,冷静,敏锐,隨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態。 “都不是。”顾沉看著她,那双眼睛里没有欲望,只有全然的清醒,“我要你约林兆恆的太太喝下午茶。” 苏晚怔住了。 “什么?” “林太太是芭蕾舞演员出身,前年因为脚踝受伤退役,现在自己开了家舞蹈工作室。”顾沉的语速不快,像是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背景资料,“她和你一样,喜欢收藏绝版的黑胶唱片。我替你约好了,后天下午三点,在城西的『独白』咖啡馆。” 苏晚感觉自己胸口那点残存的温度,正在一点点被抽乾。 他不仅想好了计划,甚至安排好了一切。从动机,到切入点,再到具体的时间地点。而她,只是这个计划里最后一个被通知的执行者。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问,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戒备。 “林太太手里,有林兆恆转移资產的证据。”顾沉的手指,从她的腰窝移开,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更清楚地看著自己,“夫妻一体,但利益未必。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下定决心保全自己的契机。” “我就是那个契机?”苏晚的语气里带著嘲讽。 “你是最合適的人选。”他纠正道,“你有记者背景,懂得如何引导话题。你也懂艺术,能和她聊芭蕾和音乐。最重要的一点,”他停顿了一下,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她的下唇,“你戴著这枚戒指。” 又是那枚戒指。 那枚在车里被他评为量身定做的素圈戒指。 “这枚戒指能证明什么?”苏晚问,“证明我是你的所有物,所以我的话更有分量?” “证明你和我,是利益共同体。”顾沉说,“林太太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会懂,一个能戴著顾沉的戒指、自由出入他私人公寓的女人,所传递的信息,绝不是空穴来风。” 苏晚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著他。看著这个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的男人。他利用她的过去,利用她的喜好,甚至利用他们之间这层不清不楚的关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棋盘上的子。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伸出手,捡起地毯上的一枚衬衫纽扣,冰冷的金属质感硌著她的掌心。 “如果我拒绝呢?”她问。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回视她,那种审视的,评估的视线,又回来了。像在判断一件物品的性价比,或者一个方案的可行性。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你不会。” “你就这么確定?” “因为扳倒林兆恆,拿回项目的全部控制权,符合我们的共同利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苏晚,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僱佣关係。你投入的,不只是时间。” 他的话像一枚精准的钉子,钉住了她所有可能反驳的余地。 苏晚鬆开手,那枚纽扣掉回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她向后退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用羊绒毯將自己裹得更紧。 “把林太太的资料发给我。”她说。 这是妥协。 顾沉没有再靠近她,只是从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苏晚的手机很快亮起,屏幕上显示收到一份新文件。 她没有去看。 房间里恢復了安静。之前那种曖昧的,拉扯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硬。 顾沉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没有开灯,只是借著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俯身捡起地毯上散落的那些纽扣。 他將纽扣一颗颗放回床头柜上,动作不急不缓。 最后,他拿起那件被扯掉纽扣的衬衫,隨意地披在了身上。 “早点睡。” 他走出臥室,关上了门。 苏晚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羊绒毯的温度也渐渐散去。她没有去动那部亮过一次的手机,也没有去看顾沉发来的任何资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然后触碰到无名指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 戒指。 他说,这是证明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可她记得,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房间里,他不是这么说的。 那个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不是这间充斥著算计与冷意的公寓,而是他从前的住处,顶层,带著一个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夜景的露台。那天下了雨,空气湿润而温暖。他们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在他背后的丝绸床单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床单从她的肩头滑落,她没有去管。她的指尖,正缠绕著他胸前那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链子末端是他从不离身的星轨项链。 “你说拍完星尘就结婚。”她的声音是刚睡醒时的沙哑,带著一丝黏人的鼻音,“现在胶片都衝出来了,戒指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掌停在她的腰窝,温热的,乾燥的。指腹在那块小小的蝴蝶骨上,慢慢的,带著安抚意味的摩挲。他身上有淡淡的雪鬆气味,混著雨后乾净的空气。 “在瑞士定製的內圈刻字,下周空运到。”他的声音很低,贴著她的耳廓,震得她耳膜发痒。 那个瞬间,她相信了。 她相信这个男人所有的漫不经心背后,藏著独属於她的认真。她相信那些关於未来的构想,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记忆的潮水退去,留下冰冷僵硬的现实。 第244章 明码標价 苏晚低头,看著手指上这枚光滑无痕的素圈戒指。它很合手,是他评为量身定做的尺寸。现在想来,这份精准,本身就是一种算计。他了解她的尺寸,就像了解她的软肋。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承诺,就只是为了今天,为了让她成为对付林太太最合適的契机。 她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被彻底物化,被利用得乾乾净净的噁心感。 苏晚掀开毯子,赤著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穿上那件丝质睡袍,只是这样走出了臥室。 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小小的落地灯亮著,在墙角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顾沉没有去客房,也没有睡。 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著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他半边脸廓。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鼻樑上架著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冷静又疏离,像一个正在处理精密数据的分析师。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 “睡不著?”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苏晚走到他对面,停下。 他们之间隔著一张黑色的岩板茶几,上面放著他刚才喝过的水杯。 “我有一个问题。”她说。 顾沉终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隔著镜片看向她。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审视,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接收信息。 “你说。” “我们谈过结婚。”苏晚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顾沉看著她,几秒钟后,他摘下了眼镜,隨手放在一旁。这个动作让他脸上那种学究式的疏离感褪去,露出了商人本来的面目。 “那是过去的事。”他说。 “过去到可以被一笔勾销?”苏晚追问,“还是说,那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一个长线投资,为了確保棋子在关键时刻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她的用词很尖锐,像是在效仿他。用最冷静的语言,说出最伤人的推断。 顾沉没有被激怒。他甚至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態更加放鬆。 “苏晚,情绪是最大的变量。”他平淡地开口,“我从不投资有太多变量的东西。” 言下之意,他没有投资过他们的感情。那不过是顺水推舟,是达成目的过程中无足轻重的附属品。 苏晚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也不是悲伤,就是觉得可笑。她竟然为了一句或许是他隨口说出的承诺,挣扎了这么久。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像是认同了他的逻辑,“我们应该谈利益,而不是谈感情。感情有变量,但利益没有。” 她抬起手,將那枚戒指从无名指上褪了下来。 动作很慢,带著一种仪式般的决绝。 她將戒指放在那张冰冷的岩板茶几上,推向他。金属环在光滑的石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最后停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这个,是你定义的利益共同体。”她说,“我不接受。” 顾沉的视线落在戒指上,然后又移回到她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房间里的气压,却骤然降低。 “你想怎么样?”他问。 “很简单。”苏晚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既然扳倒林兆恆符合我们的共同利益,那这份利益,就应该用你听得懂的方式来量化。”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他理解和反应的时间。 “我要拿回星尘项目的全部所有权,以及林兆恆倒台后,从他手里剥离出的所有艺术品投资份额的百分之三十。”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些,需要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来保证。而不是一枚隨时可以被收回的戒指。” 她学会了他的方式。 將一切明码標价,用白纸黑字来定义关係。 顾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著她,那种审视的,评估的视线又回来了。但这一次,他评估的,不再是一个情绪化的女人,而是一个刚刚坐上谈判桌的,真正的对手。 许久,他拿起茶几上的那枚戒指,在指间把玩。 “擬好合同,”他说,“再来找我。” 夜色像墨,渗透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那场谈判耗尽了苏晚最后的情感储备。她转身,走向玄关,每一步都像踩在冰上,需要精確计算,以防滑倒。她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金属的凉意顺著掌心传来,像一个提醒。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挽留,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 这才是顾沉。永远的冷静,永远的置身事外。他会看著你溺水,然后精准地计算出打捞的成本。 她拧动门把,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主臥的方向传来。很轻,是抽屉滑轨的声音。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或许是出於某种不肯死心的惯性,又或许,她只是想再確认一次,那个坐在沙发里、用利益衡量一切的男人,就是顾沉的全部。 她鬆开门把,赤著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客厅,停在主臥虚掩的门外。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冷的银辉。顾沉没有在窗边,也没有在床上。他站在衣帽间的入口,赤著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挺拔,却带著一种罕见的孤寂。 他打开了最深处的一个抽屉。苏晚看到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见过那个盒子。在她还对未来抱有幻想的时候,曾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瞥见过一眼。那时她以为,那是为她准备的。后来,她將这个念头归类为自作多情。 顾沉打开了盒子。月光下,一枚铂金戒指在盒中泛著柔和的光。不是她刚刚丟在茶几上的那一枚。这一枚的设计更简洁,戒臂更纤细,中央镶嵌著一颗很小的碎钻,不事张扬,却恰到好处。 苏晚扒著门框,像一个闯入別人秘密的窃贼。 她看见顾沉用指尖捻起那枚戒指。他的动作很慢,慢得不像他。然后,他的拇指在戒指的內侧,轻轻地摩挲著。 那个位置,通常是用来刻字的。 苏晚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开始不规则地抽痛。她刚刚建立起来的,用理智和利益堆砌的堡垒,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裂缝。 第245章 准新娘 他究竟在干什么?缅怀一段被他自己定义为“无足轻重”的附属品?还是在欣赏一件投资失败的藏品? 就在这时,顾沉转过身。 他看见了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他没有试图掩饰手里的东西,只是平静地看著她,任由那个丝绒盒子在他掌心,映著清冷的月光。 “过来。”他说。 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是陈述。 苏晚没有动。她看著他,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究竟有多少副面孔?沙发上那个冷酷的商人,和现在这个在月光下把玩戒指的男人,哪一个才是真的? 顾沉迈开步子,赤脚踩著地板,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猎豹。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洌的,属於夜晚的气息。 他垂下眼,看著掌心的戒指盒,盒盖的边缘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本来想在星尘的首映礼上,”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像在背诵一份报告,“单膝跪地。” 苏晚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听到了每一个字,却无法將它们组合成可以理解的意义。首映礼?单膝跪地?这些词汇,与几分钟前那个谈论“变量”和“利益”的顾沉,完全割裂。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乾涩,微弱。 他抬起眼,看向她。“戒指內侧刻著『sc-01-t1』。”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sc-01-t1。那是星尘项目开机第一天,第一个场景,第一条镜次的场记板编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那天因为设备故障,一个简单的镜头拍了三十几次,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收工时,是她把那块写著“sc-01-t1”的场记板,递给了他。 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纪念。 “我以为……”她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你以为什么?”他反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以为这只是一个备用计划?一个情感投资的b方案?” 他在用她刚刚说过的话,来反击她。 苏晚无法回答。她所有的逻辑,所有的防备,都在那串编號面前,土崩瓦解。如果感情是变量,那这串刻在戒指里的数字,又算什么?一个可以被精確计算的常量吗? 顾沉看著她混乱的表情,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他继续用那种平铺直敘的语调,陈述著另一个事实。 “但那天晚上,你在剪接室睡著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能穿透时间,看到过去的场景。 “口水滴在了我的剧本上,第78页,修改过三次的那一页。” 苏晚的记忆被这句话猛地拽回了那个遥远的夜晚。连续三天无休的剪辑,她確实在堆满素材的剪接室里睡著了。她记得自己醒来时,身上盖著一件带著他气息的外套,而他正坐在旁边,翻看著一本剧本。 她当时只觉得窘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是不是流了口水。 现在,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將那个她早已遗忘的,带著窘迫和一丝温情的细节,说了出来。 不是浪漫的告白,也不是深情的回忆。他只是在陈述,在补充信息,像是在完善一份关於“苏晚”的人物背景调查报告。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石头,砸进她刚刚结冰的心湖。 “所以呢?”苏晚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审视,“所以计划被打乱了?因为一个不可控的变量?” 她试图用他的逻辑去解构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情炸弹。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当著她的面,將那枚刻著他们秘密的戒指,放回了丝绒盒里。 啪嗒。 盒盖合拢的声音,清脆,决绝。像是一个故事的终结。 他將盒子隨手放在臥室门口的矮柜上,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 然后,他看著她。 “合同,”他开口,声音恢復了之前在客厅里的那种冰冷和疏离,“你好了吗?” 合同这两个字,像一个冰冷的休止符,悬停在臥室的空气里。 苏晚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逻辑是他的武器,现在也成了她的牢笼。 见她不语,顾沉从矮柜上直起身。他没有再看那枚戒指,也没有再看她,只是平静地陈述,像是在敲定一份无人反对的议程。 “既然苏导偏爱契约精神,那条款由我来定。”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第一条,婚姻关係存续期间,双方为彼此唯一合法伴侣。” “第二条,婚后財產为共同財產,不设立婚前財產公证。” “第三条,无固定期限。除非一方死亡,合同自动终止。” 他每说一条,苏晚的心就往下沉一寸。他用最严谨的商业条款,解构了婚姻。没有爱情,没有情感,只有权利和义务。这是她先发起的战爭,他应战了,並且贏得彻底。 她用逻辑来防御感情,他便用逻辑来执行感情。 “有异议吗?”他问。 苏晚看著他,这个她以为自己很了解的男人,此刻陌生得像一个初见的商业对手。她摇了摇头,发不出声音。 “很好。”他点头,像是完成了一项谈判,“那准备履行合同。” 咖啡机低沉的嗡鸣声,將苏晚从混沌的思绪中拖拽出来。 天亮了。 她身上还裹著顾沉的白衬衫,质布料残留著他冷冽而乾净的气息。昨晚的交锋歷歷在目,那些被他称为“条款”的东西,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赤著脚走到客厅,顾沉正背对著她,专注地操作著那台精密的意式咖啡机。晨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画面安静得不真实。 苏晚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墙上的电子日历上。数字和节气在屏幕上清晰地滚动著。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点了点,像是要触碰那个日期。 “下周五,民政局开门。”她的声音很轻,带著宿醉般的沙哑,却足以让咖啡机的嗡鸣显得遥远,“秋分。” 顾沉操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苏晚继续说,像是在背诵条款的补充说明:“你说过,秋天適合戴星轨项链。” 那是他某次参加天文论坛后,送她的礼物。一条由细碎钻石组成的项链,復刻了狮子座的星轨。他说,那是她的星座,也是他观测宇宙时,第一个定位的坐標。 又是坐標,又是编號。他的世界,似乎万物皆可量化。 身后传来杯子轻放台面的声音。 顾沉转过身,手里端著两杯拿铁,拉是標准的心形,完美得像是机器列印出来的。 他走到她面前,將其中一杯递给她,语气里带著一种公式化的戏謔。 “別到时候害怕,临阵脱逃了,我的准新娘。” 第246章 纠结 准新娘。 这个称谓,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温度。它不是一个爱称,更像是一个职位头衔,一个合同里甲方对乙方的特定称呼。 苏晚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很暖,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我只是在想,”她垂下眼,视线落在咖啡的白色泡沫上,“如果我们去民政局,门口会不会围满狗仔?” 她將话题引向一个纯粹的技术性问题。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处理的,可控的,不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议题。 “我不想我们的结婚登记,变成一场娱乐直播。”她补充道。 “你担心这个?”顾沉挑了下眉,似乎对她的关注点有些意外。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苏晚强调,“安保措施、进出路线、消息封锁……这些都需要预案。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任何不可控的变量出现。” 她刻意使用了“变量”这个词。 顾沉看著她,没有立刻回答。那种审视的,几乎要將她所有心思都看穿的沉默,又回来了。 就在苏晚以为他会再次用“这也在计划中”来回答时,他却只是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苏晚。”他叫了她的名字。 “嗯?” “保护你,是我的事。”他陈述道,“在你成为我的合法伴侣之前,就已经启动了。”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从你拿到星尘的女主角开始,就有一支安保小队在24小时轮班。”他的语调平稳,像是在匯报项目进展,“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掉所有你这种『实际的问题』。狗仔、私生饭,或者其他潜在威胁。”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为合作对象配备一支精英安保队伍,是什么行业標准流程。 苏晚握著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 所以,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一直生活在一个被他规划好的安全网里。那些她以为的侥倖,那些没有被骚扰的平静日常,都不是偶然。 “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必要吗?”他反问,“一个合格的风险控制方案,执行者只需要知道结果,不需要了解过程。你安全,这个结果达到了。” 又是结果导向。 苏晚感到一阵无力。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质问,在他密不透风的逻辑闭环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多余。 “所以,下周五,你只需要出现。”顾沉看著她的眼睛,下了结论,“其他所有变量,都由我来控制。” 他不是在和她商量,他是在通知她。 就像通知她,合同已经生效。 苏晚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那杯拉著完美心形的拿铁。 咖啡很香,也很苦。 李姐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只留下一线刺目的天光。 空调的冷风无声地吹著,將室內外隔绝成两个世界。苏晚面前的菸灰缸里,放著那只已经冷透的拿铁纸杯,心形的拉早已塌陷,和咖啡混成一团模糊的棕色。 “他说,那是一个合格的风险控制方案。”苏晚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复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会议纪要。 李姐坐在她对面,指间夹著一支细长的女士香菸,但没有点燃。她只是用指甲轻轻刮著滤嘴。“对於顾沉这种人,婚姻本来就是风险控制的一部分。你嫁给他,是你职业生涯里最大的一份保险,也是他规避负面新闻最有效的手段。”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功利,像一个精算师在评估一笔交易的收益率。 “这不是重点。”苏晚打断她,“李姐,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李姐抬眼看她,“重点是他给了你女主角,给了你行业里最好的资源,还是重点是他下周五就要和你去民政局?” 苏晚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那只被她捏得有些变形的纸杯上。“他为我安排了一支安保小队。从我拿到星尘的角色开始,24小时轮班。” 她说完,抬起头,紧紧盯著李姐的脸,试图从上面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她所预期的惊讶。 但她失败了。 李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没有停下手里把玩香菸的动作。这种平静,比顾沉的理所当然更让苏晚感到寒冷。 “你早就知道了。”苏晚陈述道。这不是一个问句。 李姐终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將那支未点燃的烟,轻轻放在菸灰缸旁边,与那只咖啡杯並列。 “他的特助联繫过我。”李姐承认了,“在星尘的合同之外,我们还签了一份补充安保协议。这是针对你的。” 补充安保协议。 又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词汇。 苏晚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都变慢了。她以为的倾诉,原来只是在向一个知情者,复述一遍她刚刚才得知的,自己的处境。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著一种被抽空力气后的虚弱,“为什么连你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苏晚。”李姐反问,身体微微前倾,那种属於金牌经纪人的压迫感,瞬间充满了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告诉你,你现在是顾氏集团未来女主人的候选人,你的安全等级被提到了最高?告诉你,你的商业价值已经和你的人身安全牢牢绑定在了一起?这些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事?”苏晚几乎要笑出声,“我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保护,被监控,我的经纪人,我最信任的人,是这份『物品交接单』的签署者之一。你管这个叫好事?” “我管这个叫专业。”李姐的语调没有丝毫动摇,“苏晚,清醒一点。你不是活在偶像剧里。你和我,都在一个巨大的名利场里。我负责把你推到最高处,让你发光,而顾沉,他负责提供托举你的一切。安保,只是其中最基础的一项。” “所以,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苏晚问,“一个需要被保护和控制的变量?” 她学著顾沉的用词,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自嘲。 “你不是变量。”李姐纠正她,语气尖锐得像一把手术刀,“你是核心资產。我的,也是顾沉的。没有人会让自己的核心资產暴露在风险里,一天也不行。” 核心资產。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苏晚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原来在他们眼中,她甚至不是一个“乙方”,一个“准新娘”。她只是一个会升值,需要维护,並且可以带来巨大利润的资產。 她所有的情绪,那些不安、恐惧、挣扎,在一个冰冷的商业术语面前,都显得可笑又矫情。 苏晚忽然觉得很累。 这种疲惫感,源於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抗爭,都只是在一个別人早已设定好的程序里空转。她以为自己在开车,其实只是坐在一个驾驶模擬器里。 “我明白了。”苏晚站起身。 她没有再看李姐,也没有再看那只纸杯。 “明白什么了?”李姐问。 “明白我的职位头衔了。”苏晚的语气平静下来,一种死水般的平静,“风险控制,结果导向,变量管理……还有,资產保值。” 她每说一个词,就像是在心里给自己钉上一颗钉子。 李姐看著她,眉头第一次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苏晚没有给她机会。 “李姐,以后这种事,不用再瞒著我。” “苏晚……” “直接通知我就行。”苏晚转过身,面向办公室的门,“毕竟,资產本身,是不需要有知情权的。它只需要配合展出,配合运输,配合封存。” 她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 “下周五,我会准时出现。”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咔嗒。 第247章 失联 秋分。民政局门口的阳光,温度刚好。 苏晚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剪裁简单,质料却很好,是李姐派人送来的“得体”。没有多余的首饰,脸上是化妆师画的淡妆,一种恰到好处的“幸福感”。 她站在这里,像一个准备出席剪彩仪式的商品代言人。完美,標准,没有灵魂。 她平静地看著腕錶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像在等待一场商业谈判的开场。今天不是她的婚期,是她的“合同生效日”。她来履行义务,像上次走进顾沉办公室一样,精准,守时。 约定的时间到了。 顾沉没有出现。 又过了五分钟。人来人往的台阶上,只有她和远处几个看似在閒逛、实则属於她“安保系统”一部分的“路人”。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乾净得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信息。一种荒谬感开始在她那片死水般的心湖上,投下一颗石子。她拨出那个烂熟於心的號码。 听筒里是冰冷的系统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这个词比“无人接听”更具有一种机械性的终结感。不是拒绝,是断电。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忽然停止了运转。 苏晚放下手机,看向不远处一个正在看报纸的男人。那是安保团队的负责人,代號乔山。她朝他走过去。 乔山立刻合上报纸,站直身体。“苏小姐。” “联繫顾沉。”苏晚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在下达一个程序指令。 “顾先生可能被临时会议绊住了。”乔山回答,滴水不漏,“我们已经尝试联繫,可能信號不好。” “他的日程,不是应该精確到秒吗?”苏晚反问,“临时会议,算计划內变量,还是计划外风险?” 乔山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滯。他没想到苏晚会用这种词汇。他拿出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几秒后,他抬起头,对苏晚说:“苏小姐,暂时联繫不上。所有线路。” 所有线路。 苏晚的冷静,第一次被这句话腐蚀出了一个缺口。她设想过无数种今天可能发生的屈辱场景,比如顾沉会带著一份新的补充协议让她签,或者他会迟到,用这种方式来彰显他的绝对控制权。 但她没想过,他会缺席。 一个买家,在验货交割的当天,人间蒸发了。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李姐呢?”她问。 “李姐正在赶来的路上。”乔山回答,“她让您稍等片刻,不要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苏晚轻声说,像在问自己,也像在问他,“『资產』已经到位,等待签收。在流程结束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她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重新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 这一次,她不再看表。她看著那些成双成对走进去,又满面春风走出来的人。他们的幸福是真实的,具体的,带著一种鲜活的热气。而她站在这里,像一个冷冰冰的样本,一个对照组。 一个小时过去了。 阳光开始变得灼热。她后背渗出薄薄的汗,米白色的连衣裙贴在皮肤上,有一种不適的粘腻感。 李姐的车终於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带著一种压抑的火气。 “怎么回事?”李姐走到她身边,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仿佛迟到的是苏晚。 “我应该问你。”苏晚没有看她,“你的『核心资產』在这里暴晒了一个小时,而『资產管理人』和『最终受益人』,双双失联。” 李姐的脸色很难看。她显然也是焦头烂额。“我已经动用所有关係在找了。他早上七点还和纽约那边开过视频会议,八点半出的门。司机说,车开到一半,他让司机停车,自己换了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车。然后就断了联繫。” “换车?”苏晚重复了一遍,觉得讽刺,“听起来像谍战片。” “苏晚,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李姐的语气尖锐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的『交接仪式』被推迟了?还是意味著这份合同,买方有可能单方面违约?”苏晚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李姐,你当初说,没有人会让自己的核心资產暴露在风险里,一天也不行。现在呢?” 李姐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著,拨出一个又一个电话。得到的,显然都是否定的答案。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精英气场,正在一点点瓦解。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民政局门口的人渐渐稀少。工作人员探出头,看了看她们,又缩了回去。乔山带著人,不远不近地围成一个保护圈,像一圈沉默的雕塑。 苏晚的愤怒已经冷却,沉淀成一种更坚硬的东西。她不走了。她今天就要站在这里,看这个由金钱、权力和所谓的“专业”构筑起来的完美系统,如何收场。 她像一个行为艺术家,用自己固执的、被动的等待,来展示这场交易的荒诞本质。 “苏晚,我们先回去。”李姐终於放弃了,声音里透著疲惫,“站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成为一个笑话。” “我现在不就是一个笑话吗?”苏晚终於转头看向她,“一个准备把自己打包出售,却被买家放了鸽子的笑话。还是你觉得,我们现在悄悄溜走,这件事就不存在了?” “你……” “我要等。”苏晚打断她,“我要等一个结果。不管是顾沉出现,告诉我这是一个新的考验。还是你告诉我,交易取消,我被退货了。我需要一个明確的通知。” 她看著李姐,“毕竟,『资產』本身,是无权擅自结束展出的。对吗?” 李姐看著她,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无力的情绪。 时间走到了下午五点。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开始下班。一个大姐走出来,准备锁上伸缩门。她看了看台阶上站著的苏晚,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的李姐和那些“路人”,犹豫地开口:“姑娘,我们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明天。 苏晚几乎想笑。 她看著那位大姐將钥匙插进锁孔,咔嚓一声,大门彻底锁死。 这声响,和昨天她离开李姐办公室时,那声关门声,奇异地重合了。一个宣告开始,一个宣告结束。 李姐最终还是走了,她有更多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去斡旋,去挽救。临走前,她只留下了一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通知。又是通知。 苏晚没有回应。 夕阳西下,將她的影子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的,像一个被遗忘的布景。 乔山走上前,声音依旧是职业化的平稳:“苏小姐,我们送您回去。” 苏晚没有动。她只是低头,看著地上那个被拉长的、扭曲的、属於她自己的影子。 第248章 正式说法 乔山的车,最终还是没有送她回她自己的公寓。 方向盘在苏晚手里,冰冷而坚硬。强烈的愤怒压倒了不安,像一股灼热的岩浆,冲刷著四肢百骸。她驱车直奔那间所谓的“婚房”,那个她只去过一次,用来放置她未来身份的样板间。 钥匙插入锁孔,旋转。门开了,屋內一片寂静,光线昏暗。 她带著质问的怒火扫视客厅——空无一人。沙发,茶几,落地窗,一切都维持著上次她离开时的样子,冰冷,没有人气,像一个精心布置却无人欣赏的橱窗。 愤怒之下,是迅速涌起的、更深的荒谬感。难道他真的不在?那她现在算什么?一个衝进空无一人的舞台,准备对空气咆哮的疯子? 她快步走向臥室,每一步都踩得极重,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抗议。 当她走到门口时,脚步猛地顿住。 臥室门虚掩著,一道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割裂了走廊的黑暗。 她没有推门。她只是伸出手,指尖贴上门板,那微弱的光,仿佛也有了温度,灼烧著她的皮肤。 他在这里。 他一直在这里。 这个认知,比民政局门口五个小时的空等,比李姐无力的道歉,比那声宣告结束的咔嚓落锁声,更让她感到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愤怒。 她一把推开门。 顾沉就坐在床边,背对著她。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他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亮著,光晕微黄。 手机就放在他手边的床头柜上,屏幕是黑的。 一切嘈杂的、混乱的、愤怒的思绪,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尖锐的质问。 苏晚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你在这里?为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发抖,划破了房间的死寂。 “手机为什么关机?” 顾沉的背影没有动。他似乎是在消化她突然的闯入,和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质问。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 没有惊讶,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半明半暗,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你来了。”他说。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来了?”苏晚几乎要被这三个字气笑了,“我当然来了!我不该来吗?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应该在民政局门口等到天黑,然后像个被主人遗忘的宠物一样,自己乖乖” 她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顾沉看著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李姐呢?” “李姐?”苏晚重复著这个名字,觉得荒诞透顶,“她在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她在给你找理由,给你的失踪找藉口!她在试图维护我们这份『牢不可破』的合同!你还想问谁?要不要我把民政局那位准备锁门的大姐也叫来,让你问问她今天的工作顺不顺利?”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顾沉,我在问你话。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顾沉终於抬起头,视线与她相撞。那双眼睛在暗光里,深不见底。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苏晚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理由』就是你的理由?你让我在几十个人的注视下,像个傻子一样站了五个小时!你让李姐的整个团队人仰马翻!你让一份价值上亿的合同面临违约风险!就因为你『没有理由』地坐在这里,关掉手机?” 她盯著那部黑屏的手机,恨不得將它砸碎。 “那不是关机,”顾沉纠正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天气,“只是静音,不想被打扰。” “不想被打扰?”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苏晚紧绷的理智。她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力竭之后的、自嘲的笑。 “原来是这样。你只是『不想被打扰』。所以,我,李姐,我们的团队,我们的合同,我们的『交接仪式』……所有的一切,都属於『打扰』的范畴。” 她停住笑,一字一句地问:“顾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默著,用一种近乎审视的方式看著她。仿佛她不是一个被他拋下的、愤怒的合作者,而是一个需要被评估的、有趣的实验品。 这种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之前那个被她否决的、荒诞的念头再次浮现。 她忽然平静下来。那种燃烧的愤怒,迅速冷却、凝固,变成了某种锐利的东西。 “这是一场测试,对吗?” 她看著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顾沉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苏晚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想看什么?”她接著问,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我会不会失控?看我会不会哭闹?还是看我会不会像李姐建议的那样,『悄悄溜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床上,与他平视。 “你看到了。我没有。我等到了民政政局下班,等到了大门上锁。然后我来了这里。”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脸,“现在,评估结束了吗?顾先生,我这次的表现,你还满意吗?” 房间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你比我想的,要更有攻击性。”顾沉终於开口,声音低沉。 “是吗?”苏晚直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我以为这在我们的协议里,属於优点。毕竟,一个逆来顺受的『资產』,恐怕也守护不好你的核心利益。” 她把李姐教给她的那些商业术语,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所以呢?”她追问,“测试的结论是什么?交易继续?还是……我被退货了?” 她又回到了在民政局门口的那个问题上。她需要一个明確的通知。 顾沉看著她,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欣赏,又像是……警惕。 “没有退货这一说。”他说,“合同一旦生效,我就是你的唯一买家。同样,你也是我的唯一选择。” “听上去,倒像是一句情话。”苏晚的唇边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可惜,我只听到了交易的冰冷和捆绑的霸道。顾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可以在你的心血来潮下,被隨意检测和评估。” 她转身,走向门口。 “今天这件事,我需要一个正式的说法。不是给我的,是给李姐,给这份合同的。你应该清楚,商业合作,最基础的是尊重与契约精神。你今天的行为,两者皆无。” “你去哪?”他问。 苏晚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回我自己的地方。在得到你的『正式说法』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 “毕竟,『展品』本身,也是有权中途退场的。对吗?” 说完,她没有再等他的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第249章 解决方案 房门在身后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寂静的令人窒息的空间。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投下惨白的光。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手心是湿冷的汗,心跳在耳边擂鼓,一下,又一下,撞击著她紧绷的神经。 她没有立刻离开。 那个男人没有追出来,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种被全然漠视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她以为自己已经亮出了所有底牌,用最尖锐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立场和底线。她以为自己贏回了一点主动权。 结果,她只是从一个被评估的“展品”,变成了一个被允许“中途退场”的展品。 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她闭上眼,脑海里反覆回放著他最后那句话——“你也是我的唯一选择。” 这根本不是什么承诺,而是一份宣告。一份关於所有权的、不容辩驳的宣告。他是买家,她是商品,在合同生效的那一刻,她就被贴上了他的標籤,再无其他可能。 荒谬。 苏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李姐的通话记录上。她盯著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要怎么说? 说顾沉放了她鸽子,是为了进行一场压力测试?说她衝到他家里去质问,最后却被对方用一句商业逻辑堵得哑口无言? 不,她不能说。 一旦说了,就是向李姐承认,她搞砸了,她情绪失控了,她没能完美地扮演好那个“情绪稳定”的合作伙伴。这会让她在李姐那里的评估分也一併降低。 在这个冰冷的交易里,情绪,是最不值钱的负资產。 苏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將手机塞回口袋,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迴响,清晰又孤单。 她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驱车去了江边。 深夜的风带著水汽,吹散了她心头的燥热,却吹不散那股凝滯的鬱气。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她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她需要一个破局的方法。一个能让她在这段不平等的关係里,真正站稳脚跟,而不是被动接受对方评估和安排的方法。 回到公寓,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扔进浴缸。热水包裹住身体的时候,她紧绷的肌肉才终於有了一丝鬆懈。 她將那份签了字的合同內容在脑子里一字一句地过了一遍。条款严谨,权责分明,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它规定了她的义务,也保障了她的利益。唯独没有规定……“买家”可以单方面进行產品测试。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顾沉破坏了规则。而她,必须让他为这次破坏规则的行为,付出一点代价。 苏晚从浴室出来,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她化了一个精致却不失气场的妆,遮住了眼下的疲惫。镜子里的女人,冷静,理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很好。 她拿起手机,终於拨通了李姐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李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意外:“苏小姐?这么早。” “李姐,早。”苏晚的声音平稳无波,“关於昨天的事,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小姐,我很抱歉昨天让你白等了一天。是顾先生那边临时有紧急情况……” “李姐。”苏晚打断了她,“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问的也不是这个。” 李姐再次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苏晚很有耐心地等著,没有催促。 良久,李姐才嘆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一分无奈和郑重:“……是,顾先生的行为,確实有失妥当。作为中间人,我为此向你道歉。” “道歉我接受。”苏晚说,“但我不认为这件事,一句道歉就能解决。李姐,我需要知道,这究竟是顾沉的个人行为,还是说,这种『测试』,本就是我们这份合同里,没有写明的隱藏条款?” 这个问题,很尖锐。 它直接將矛头指向了这份合作的根基。 李姐的声音彻底严肃起来:“苏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合同之外,绝无任何隱藏条款。顾先生昨天的行为,是他本人的决定,事先並未与我沟通。” “好。”苏晚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如此,他单方面违背契约精神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困扰和冒犯。按照商业规则,我需要一份正式的解决方案。否则,我有权要求中止合作。” “中止合作?”李姐的声调提高了一点,“苏小姐,这恐怕不行。合同已经生效,单方面中止,你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 “我知道。”苏晚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如果过错方在对方,那么该支付违约金的,就不是我了。” 她这是在將顾沉的军,也是在逼李姐表態。 李姐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苏晚能想像到电话那头,她正在快速权衡利弊。 “……我明白了。”最后,李姐开口道,“苏小姐,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和顾先生沟通,儘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今天之內,可以吗?” “可以。”苏晚的目的达到了,“我等你的消息。” 掛了电话,苏晚走到窗边,看著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知道,这通电话,是一个开始。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顾沉出牌,她必须主动为自己创造筹码。 这一局,她要拿回属於自己的主导权。哪怕只是一点点。 下午三点,李姐的电话没有来。 来的是顾沉。 门铃响起时,苏晚正对著电脑屏幕,推演著与顾沉方解约后可能面临的几种財务状况。她以为是物业,连监控都未看,径直开了门。 门外站著的男人,身形高大,挡住了走廊大半的光线。他穿著一身深色西装,却不像昨天那般一丝不苟,领带扯鬆了,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下頜冒出青色的胡茬。 苏晚开门的动作顿住。 她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身体堵在门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顾先生,我想我的要求,李姐应该已经转达得很清楚。” 顾沉的视线越过她,扫了一眼客厅,那里还维持著她早上离开时的整洁。 “李姐和你说了什么?”他问,声音比电话里听到的更加低沉沙哑。 “她说,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苏晚的语调没有起伏,“我的时间很宝贵,顾先生。如果你所谓的答覆,就是亲自上门重复一遍『抱歉』,那就不必了。” 她准备关门。 一只手掌及时地按在了门板上,阻断了她的动作。顾沉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那份不容拒绝的意味却清晰无比。 “苏晚,”他叫了她的名字,没有带姓氏,也没有用敬称,“我们进去谈。” “我认为我们没有进去谈的必要。”苏晚坚持道,“要么,你现在给我解决方案。要么,我的律师明天会联繫你。” 她的话音刚落,顾沉收回了手。苏晚以为他要离开,心中那份紧绷的弦略微鬆动。 然而,他只是退后半步,从西装內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支票,也不是什么补充协议。 是几张a4纸,摺叠过,上面有明显的列印痕跡。 “解决方案?”顾沉將那几张纸递到她面前,“这就是解决方案。” 第250章 明晃晃的诱饵 苏晚的视线落在纸上。 最上面的一行字,是邮件標题的格式,加粗的黑体:“清理计划”状態更新紧急。 她的心臟,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接过那几张纸,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感到一种异样的冰冷。 顾沉终於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林兆恆动手了。” 苏晚的呼吸停滯。她打开那份加密邮件列印件,內容是某种名单,由代號和执行状態构成。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最后定格在中间的一个名字上——苏晚。 名字旁边,是刚刚更新的状態,用刺目的红色字体標註著: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即可执行。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理智告诉她这很荒谬,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但纸张的质感,油墨的气味,还有眼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都在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將纸张捏出了褶皱。 列印件的下面,附著一张照片。 像素不高,画面有些模糊,像是远距离偷拍。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独自站在一栋庄严建筑的台阶上。那身干练的职业套裙,那个她亲自挑选的手提包…… 是她。 是今天早上,她去民政局门口“等”顾沉时的样子。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时间戳,显示拍摄时间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让她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冷。原来,在她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冷静地向顾沉施压时,正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伺著她,像在观察一个即將被处理的猎物。 邮件的最后,还有一行手写体一样的批註,轻佻又恶毒: “『准新娘』的惊喜?这只是开始。” 苏晚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早上那通电话里建立起来的冷静和优势,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她所以为的商业博弈,契约精神的冒犯,在赤裸裸的生命威胁面前,显得可笑又无知。 “你的『测试』……就是这个?”她的声音乾涩,几乎不是自己的。 “这不是测试。”顾沉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她,“这是中断。” 他看著她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解释:“林兆恆的计划,是在我们完成登记后,在民政局门口动手。一个『新婚丧偶』的完美剧本,足够让外界把一切都当成一场意外悲剧。” 苏晚的脑子嗡嗡作响。 “所以,你没有出现……” “我若出现,签字,出门,你会立刻成为活靶子。”顾沉打断了她,“我毁约,中断登记流程,就是强行中断了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他没能等到『新娘』,只能把目標重新对准我。” 他所谓的“破坏规则”,所谓的“失礼行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將即將落在她头上的子弹引向自己。 而她,却为此打了一通兴师问罪的电话,要求他为自己的“冒犯”付出代价。 巨大的荒谬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没。 “婚礼……”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对,婚礼。”顾沉的语气冷了下来,“他失败了一次,只会用更疯狂的方式来弥补。婚礼,就是最好的猎场。宾客云集,安保繁杂,到处都是机会。” 苏晚看著他,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他们之间是一场交易,一份合同,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可现在,这份交易却將她拖入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机的深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 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摆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枚隨时可能被“清理”掉的棋子。 “那我……”她开口,却不知道该问什么。问自己该怎么办?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沉仿佛看穿了她的混乱,他终於迈步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咔嗒一声,门锁落下。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分界线,將门外的车水马龙和门內的生死危机彻底隔绝。 他走到她面前,拿过她手里那份几乎被捏烂的列印件,重新叠好,放回口袋。 “所以,”他看著她,说出了让她无法反驳的结论,“现在,你还要求中止合作吗?” 公寓內死寂。 顾沉的问题像一枚冰锥,悬在苏晚的头顶。中止合作?这个几小时前她还用来当做终极武器的词,此刻听起来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中止,然后呢?走出这个门,变回那个对危险一无所知的苏晚,然后等待下一次,在某个她毫无防备的街角,被林兆恆的人“处理”掉? 她看著顾沉。这个男人关上了门,也隔绝了她所有退路。 “为什么是我?”苏晚终於开口,声音嘶哑,带著劫后余生的虚脱,“林兆恆要对付的是你,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理解自己为何会从一个局外人,变成棋盘中心那个最脆弱靶子的理由。 “因为你的价值。”顾沉的回答没有任何温度,“你不是第一个,但你是最合適的一个。家世清白,社会关係简单,和陆氏的合作能为我带来最大的商业利益和正面形象。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合作对象。”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残忍的话:“也意味著,你的死亡,能给我造成最大的『打击』。” 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现实。她引以为傲的履歷,她精心维护的社会形象,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衡量她这颗棋子价值的砝码。 苏晚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所以,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漏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商业谈判的逻辑去分析这场生死博弈,“你明知林兆恆会动手,还把我推到台前。” “我需要诱饵。”顾沉直言不讳,“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才能让他把隱藏在暗处的枪口全部暴露出来。我需要一次性清扫乾净。” “而我就是那个诱饵。”苏晚接上他的话,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一个陈述。 “是。” 公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交织,让她几乎要站不稳。她以为的强强联合,原来是一场蓄意的“钓鱼执法”,而她就是那个被掛在鉤上的活饵。 第251章 戒指 顾沉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消化这份惊骇。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另一份资料,递到她面前。 “在你打电话质问我的时候,发生了另一件事。” 屏幕上是一张男人的证件照,英俊,斯文,戴著一副金丝眼镜。苏晚认得他,陆景行,顾沉的首席法律顾问,也是这次他们合作协议的主要擬定人之一。 “陆景行失踪了。”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播报一则与自己无关的新闻,“最后一次有信號的地点,是城西的一个废弃仓库。那个仓库,是林兆恆控制下的一个秘密据点。”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失踪了?” “他去核实一份文件,一份关於林兆恆海外资產的文件。这份文件,是我们婚礼后用来彻底扳倒他的关键证据。”顾沉收回手机,看著她,“现在,文件和他一起,下落不明。” 苏晚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层层地剥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民政局的枪口,失踪的律师,海外的资產……这一切都指向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 “还不止这些。”顾沉似乎嫌她受到的衝击不够,又拋出了第三个炸弹。 “我的线人刚刚传回消息,就在一小时前,陆氏集团有几位董事,已经开始串联林兆恆在国內的残余势力。” 他走到窗边,看著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 “他们利用我『悔婚』的丑闻,指责我私德败坏,行事衝动,不具备作为继承人的资格。他们要求董事会立刻重审我的权限。一场针对我的风暴,已经开始了。” 苏晚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终於串联起了所有事。顾沉的“悔婚”,是为了救她。但这个行为,却在客观上成为了敌人攻击他的完美藉口。林兆恆不仅在暗处准备了子弹,还在商场上备好了刀。 她之前的愤怒,她那通自以为是的问罪电话,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愚蠢和可笑。 “所以,你取消登记,救了我,却把自己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她喃喃自语。 “这是我的战场,我从没指望过全身而退。”顾沉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但陆景行的失踪,打乱了我的节奏。婚礼前,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苏晚看著他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份所谓的“合作”,从她点头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一份可以隨时撕毁的合同。 它是一份生死状。 她的命,顾沉的地位,陆景行的安危,所有的一切都被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止合作?她现在连这个选项的边都摸不到了。 “林兆恆……”苏晚艰难地开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疯子。”顾沉转过身,锐利的视线重新锁定她,“一个输不起的赌徒。他把我当成他人生失败的唯一原因,所以他要毁掉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名誉,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还有我的新娘。 苏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这不是商战,这是私仇。对方不计成本,不择手段,只为復仇。 而她,已经被贴上了“顾沉的人”这个標籤,再也撕不下来。 她扶著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冷静,她命令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抬起头,直视著顾沉的眼睛,那个最初的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无数圈后,终於有了答案。 “合作,”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不会中止。” 顾沉看著她,似乎並不意外。 苏晚继续说道:“但我不是你的诱饵,也不是你需要保护的累赘。”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他面前,仰头看著他。 “我不知道怎么躲子弹,但我懂人心和利益。你的敌人利用你的丑闻攻击你,那我就让这场『丑闻』变成一场戏。” 她混乱的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反而开始飞速运转,属於苏晚的冷静和逻辑正在回归。 “婚礼是猎场,对吗?”她问。 “对。” “那就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苏晚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狠劲,“把婚礼办得声势浩大,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情比金坚。你越是表现出在乎我,我就越安全。因为在那之前,林兆恆不会轻易动我这颗『能给你最大打击』的棋子。” 她用上了他刚才说的话。 顾沉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波动。他重新审视著眼前的女人,她惨白的脸上,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没有哭,没有崩溃,甚至没有要求他保证她的安全。 她在几分钟之內接受了这套疯狂的规则,並开始利用规则,为自己寻找生机。 “告诉我,”苏晚看著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需要做什么?” 顾沉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种无声的拒绝。他眼中的波动已经消失,重新被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所取代。那是一种掌控者的平静,他习惯了发號施令,习惯了安排好一切,包括她的安全。 苏晚看懂了。他同意她把戏演下去,但他没同意她入局。在她提出合作的那一刻,他已经为她规划好了新的位置——一个更安全、更牢固的笼子。 她走到床头柜旁,那里静静地躺著一枚戒指。铂金的戒圈,设计极其简约,甚至可以说朴素,没有任何钻石或多余的装饰,只在內圈刻著一行冰冷的字符:sc01t1。 她拿起了它。 戒指的金属质感带著一丝凉意,熨贴著她的掌心。她看著这枚戒指,像在看一个浓缩了的命运。su wan,chen。01號,tango 1號。或者別的什么代號。一个標记,一个资產编號。 她没有丝毫犹豫,將戒指套上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我们的『合同』,”她举起手,向他展示那枚戒指,声音平静得不像她自己,“现在才真正开始生效。” 顾沉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片刻。 “你戴上它,並不能改变任何事。”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的计划里,你只需要安全地待到婚礼那天。” “你的计划?”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的计划里,陆景行现在应该在筹备你的婚礼,而不是生死不明。你的计划,已经被林兆恆打乱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向他最薄弱的地方。 第252章 花店 顾沉的下頜线绷紧了。 苏晚一步步走回他面前,这一次,她没有仰视,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態与他对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做的,就是待在这里,哪儿也別去。”顾沉终於开口,每一个字都带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然后等著你的手下把陆景行找回来?还是等著林兆恆的下一个动作?”苏晚反问,“顾沉,你不能一边把我当成復仇故事的女主角,一边又要求我当个置身事外的观眾。” “这不是一场商业谈判,苏晚。你所谓的『人心和利益』,在枪口下毫无意义。” “那你们找到了吗?”苏晚打断他,语速极快,“用你们有意义的方式?陆景行失踪多久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有勒索电话吗?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吗?还是说,你们除了知道是林兆恆乾的,其他一无所知?” 一连串的问题,让顾沉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这沉默就是答案。 “你的人很专业,他们会追踪,会格斗,会用一切高科技手段去寻找一个失踪的人。”苏晚的手指收紧,那枚戒指硌著她的指骨,“但他们不懂林兆恆。你说的,他是个输不起的赌徒,是个疯子。” 她的逻辑在高速运转,將所有碎片化的信息串联起来。 “赌徒和疯子做事,不一定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情绪。为了贏,或者说,为了让你输得更彻底。他绑架陆景行,如果只是为了威胁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繫你?为什么没有任何要求?” 顾沉看著她,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审视之外的东西。 “因为他要的不是钱,也不是项目。”苏晚逼近一步,替他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猜测,“他要的是在婚礼那天,用陆景行的命,来换我的命。或者,让我们所有人都崩溃。” 用最大的狂欢,来庆祝最大的毁灭。这很符合一个疯子的逻辑。 “所以,常规的寻找方式是找不到他的。”苏晚做出了结论,“必须用疯子的逻辑去思考。他会把陆景行藏在哪里?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又能最大限度羞辱你的地方。” 她的分析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这不是猜测,这几乎就是事实。 顾沉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从未对任何人袒露过內心的全盘计划和担忧,但眼前这个女人,仅凭几句对话和她自己的分析,就触碰到了他最深层的恐惧。 “告诉我,”苏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陆景行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所有细节,我都需要。” “你想做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想画出林兆恆的行动轨跡和心理地图。”苏晚毫不退缩地直视他,“你们负责物理追踪,我负责心理侧写。我要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你把他当成敌人,我把他当成一个『用户』,分析他的行为模式和最终目的。” 这套说辞很荒谬。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谈论什么“用户画像”,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顾沉没有笑。 他看著她戴著戒指的手,看著她惨白却异常明亮的脸。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要求。要求获得情报,要求获得参与权。 她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累赘。 她是一把出鞘的、他从未预料到的武器。一把专门剖析人心的手术刀。 “你分析出了什么?”他问。 “他不会立刻杀了陆景行。因为婚礼是最终的舞台,演员必须在谢幕前都活著。”苏晚回答得很快,“其次,藏匿地点一定和你有关。是他认为能让你感到耻辱、失败,或者他曾经输给你过的地方。”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一个你绝对想不到,但事后回想起来,又会觉得『理应如此』的地方。这是疯子的仪式感。” 顾沉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標识的平板电脑,扔给了她。 苏晚下意识地接住。 平板的重量超出了她的预期,外壳是冰冷的金属材质。 “这里面有陆景行失踪前七十二小时的所有监控记录、通话记录和定位信息。还有林兆恆的所有背景资料,包括他近二十年的商业活动和私人行程。” 顾沉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强制,只剩下一种解决问题的冷硬。 “密码是你的生日。” 苏晚的手指顿了一下。 “给我一个结果,苏小姐。”他重新叫她“苏小姐”,称谓变了,但意义全变了。“让我看看,你的『人心和利益』,到底值多少。” 他不是在施捨,他是在交易。一场新的、更加危险的交易。 苏晚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解锁了平板。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文件和视频铺满了整个界面。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始工作。 她没有再问“该怎么反击”。 因为她知道,找到陆景行,就是最有效的反击。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平板电脑的微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在苏晚的瞳孔里,像两簇燃烧的数据火焰。她没有动,已经维持著同一个姿势超过三个小时。屏幕上,一段监控录像正在无声地循环播放。画面里是一个女人,在画廊里安静地为一幅画作收尾,姿態优雅,却带著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麻木。 顾沉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阴影將他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扰。他在等待,像一个猎人等待陷阱被触发。 终於,苏晚按下了暂停键。 “他没有通过常规方式联繫她。”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没有电话,没有邮件,甚至没有通过任何已知的第三方。但在过去七十二小时里,林太太——林兆恆的妻子,每天下午三点整,都会独自驾车去一个地方。” 顾沉没有接话,他在等她的结论。 “一家店。她什么都不买,只在店里站五分钟,然后离开。”苏晚將平板转向他,“这家店的帐户,在过去三年,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的匿名匯款。金额不大,恰好是这家店一个月的租金。” “一个安全屋?” “不。”苏晚否定了这个猜测,“这是一个信箱。一个活的、有温度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信箱。林兆恆在用一种更古老,也更安全的方式传递信息。”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另一份文件。“林太太,闻鶯,一个曾经小有名气的画家。婚后就彻底放弃了创作,直到三年前才重新开设个人工作室。你看她的画。” 顾沉的视线落在那些画作上。色彩浓郁,构图大胆,但內容却透著一种诡异的重复。全是盛放的、姿態各异的。 “三年前,那笔匿名匯款开始出现。三年前,她重新开始画画。她在通过她的画,回应某个人。”苏晚的分析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她画的不是,是信息。每一幅画的构图、色彩、的种类,都是一种编码。而能读懂这套编码的人,才是林兆恆真正的联络人。” 顾沉终於动了。他没有去看苏晚的屏幕,而是转身,走到那张被遗忘的书桌前。他铺开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记號笔標註了密密麻麻的点和线。他又拿出几份用牛皮纸袋装著的加密文件,扔在地图上。 第253章 唱片 啪的一声,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林兆恆的替身在城西被捕,但他本人像人间蒸发。”顾沉的声音冷硬,像金属撞击,“唯一的线索,指向他早年设立的一个地下情报网络『蜂鸟』。” 他用食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旧城区坐標。 “一家名为『遗音』的復古黑胶唱片店。” 苏晚站起身,走到书桌旁。她的视线在地图的坐標和手中的平板信息之间来回跳跃。两条看似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交点。 顾沉继续说:“林太太是突破口,但她的工作室和住所,二十四小时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她本人,也在林兆恆的无形控制之中。『蜂鸟』的联络点就在这里,”他又一次点了点那个坐標,“店主叫徐蓁,是闻鶯年轻时唯一的知交。” “画家和她的知己。”苏晚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用画传递信息,一个用唱片店作为掩护。的语言,只有故人能懂。” “我们需要拿到林兆恆通过『蜂鸟』传递指令的证据。”顾沉的计划清晰而直接,“找到他,同时確认陆景行的下落。” “你想怎么做?派人闯进去,在他们交易的时候人赃並获?”苏晚发问。 “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也是林兆恆最希望你们用的方式。”苏晚毫不留情地反驳,“他把地点选在这里,就是在赌你们会用你们最擅长的手段。一个画廊,一个唱片店,充满了文艺和怀旧气息的地方。而你们,会带著枪和监听设备进去。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羞辱吗?” 她的问题让顾沉的动作停顿了。 “他了解你,顾沉。他知道你会怎么思考,怎么行动。他设下的不是一个情报点,是一个心理陷阱。”苏晚的手指点在地图上,“这家店,对於闻鶯和徐蓁来说,是她们青春和友谊的圣地。任何强硬的闯入,都会让徐蓁立刻销毁所有东西,甚至……牺牲自己。对林兆恆这种人来说,棋子的命,一文不值。” “那你的方案呢?”顾沉质问,“我们没有时间玩猜谜游戏。” “这不是猜谜,这是解锁。”苏晚迎上他的视线,寸步不让,“你不能用警察的方式去敲门,得用一个朋友的方式。你不能去要情报,而是要去取一件早就寄存在那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苏晚没有直接回答。她回到平板前,迅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张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在一家唱片店门口笑得灿烂。背景里的招牌,正是“遗音”。 “闻鶯放弃画画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习惯,就是收藏黑胶唱片。尤其是这个乐队——whispering keys。她们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乐队。乐队解散前的最后一张专辑,叫《给不存在的收件人》。” 苏晚放大照片的一角,是闻鶯手里拿著的一张唱片。 “这张专辑发行量极少,当年她们跑遍了全城才买到一张。闻鶯把它当成自己的命。但在她结婚前一天,这张唱片不见了。” 顾沉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不是意外。”苏晚说,“这是林兆恆的手笔。他拿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用婚姻和財富去填补。现在,他需要启用『蜂鸟』,就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信物。一个只有闻鶯和徐蓁懂,並且能让徐蓁无条件信任的信物。” “那张唱片。”顾沉替她说出了答案。 “对。”苏晚的计划清晰浮现,“林兆恆把唱片还给了闻鶯,让她交给徐蓁,作为启动『蜂鸟』网络的钥匙。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取回』这张唱片。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闻鶯』。” “徐蓁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她会的。”苏晚的篤定近乎偏执,“因为我会告诉她一句话,一句只有闻鶯才可能对她说的话。” “什么话?” “『我的画,画完了。』这是她们当年的约定。当闻鶯能重新画出自己想画的东西时,就代表她自由了。”苏晚看著顾沉,“我要亲自去。只有我能完成这个任务。” “不行。”顾沉的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那里不是画廊,是情报站。你没有受过任何训练,进去就是送死。” “让你的人去,才是送死。”苏晚反唇相讥,“他们身上有你和林兆恆都熟悉的味道——火药、纪律和暴力。而我没有。在徐蓁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来取唱片的顾客。这是唯一的生路。” 空气再次凝固。 这不是战术分歧,这是两种世界观的碰撞。顾沉的世界里,是精確的计算、风险评估和武力控制。而苏晚的世界里,是人心的缝隙、情感的密码和逻辑的陷阱。 顾沉看著她。她站在那里,像一把刚刚完成自我打磨的手术刀,刀锋上闪著冰冷而危险的光。她不是在请求,她是在陈述一个最优解。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永远不会同意。 最终,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行”。他只是拿起桌上的一支红色记號笔,在“遗音”唱片店的背面,画出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家店后面,有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通向一家已经废弃的印刷厂。”他的声音恢復了那种解决问题的冷硬,“我会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人都会进去。” 他扔下笔,看著她。 “苏小姐,你的『人心』,最好和你说的一样值钱。” 苏晚没有回应他的警告。她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重新看了一眼。 那个在阳光下笑得无忧无虑的女孩,仿佛正在透过时间,看著现在的她。 “遗音”唱片店的门很重。 推开时,迎面而来的是一种被时间封存的气味。旧纸张、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唱针划过胶片的独特味道。这味道和苏晚在照片上看到的,闻鶯脸上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形成了奇异的互文。一个属於过去,一个试图开启未来。 店里很暗,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射灯,光束精准地打在一排排陈列的黑胶唱片上,像是在为蒙尘的遗物举行一场漫长的追悼。 柜檯后面,一个女人正在用一块麂皮绒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张唱片。她四十岁上下,穿著一件素色的麻衬衫,头髮简单地挽在脑后,气质沉静,仿佛和这家店一起,被时光遗忘了。 她就是温雅,徐蓁的副手,这家情报站的看守人。 第254章 微型存储卡 苏晚关上门,沉重的门轴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中迴响。 温雅抬起头,视线落在苏晚身上。那是一种不带情绪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而不是一个顾客。 “隨便看看。”她的声音很轻,没有起伏。 苏晚没有走向唱片架,而是径直走到了柜檯前。“老板,我找一张唱片。” 温雅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名字?” “不確定。”苏晚说,“是一位朋友托我来的。她说,很多年前,她和闺蜜在这里淘到过一张宝贝,但后来弄丟了。” 温雅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但没有停。她没有问那个朋友是谁,也没有问是什么唱片。她在等。等苏晚自己露出破绽。 “她说,那是她们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乐队。”苏晚看著她的眼睛,“keys。” 温雅的手彻底停住了。她將那张擦拭乾净的唱片小心地放回封套,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仪式感。然后,她抬起眼,目光里多了一层锐利的东西。 “keys的专辑,我这里有很多。”她说,“你要哪一张?” “《给不存在的收件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温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放在柜檯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却是一个明確的信號。 她知道这张唱片。 “这张唱片,”温雅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冷,“是非卖品。” “我知道。”苏晚说,“我的朋友也不是要『买』。她是来『取』的。” 她刻意加重了“取”这个字。 温雅沉默地看著她,像一尊石像。店里的老式唱机,正播放著一首不知名的爵士乐,萨克斯风的声音慵懒而沙哑。 “我凭什么相信你?”温雅终於开口,问出了那个必然会问的问题。 “就凭我是林太太介绍来的。”苏晚答道。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测试忠诚度的陷阱。“林太太”这个称呼,是林兆恆世界里的人才会用的。 温雅的眼神里,那层锐利变成了冰冷的敌意。“林太太?”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一个骯脏的词,“我不认识什么林太太。你找错地方了。” 她的话音刚落,店內的那台老式唱机突然刺啦——一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针头在胶片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尖锐的噪音。 那声音悽厉的不祥。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沉。这不是意外。 紧接著,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三个男人冲了进来。他们穿著普通的便装夹克,但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凶悍,带著军人和警察才有的、不加掩饰的压迫感。 他们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是唱片,不是钱,而是站在柜檯前的苏晚。 为首的男人一个箭步,手臂肌肉賁张,直取苏晚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快走!有埋伏!” 温雅的尖叫声撕裂了店里死一样的寂静。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那份沉静和从容被巨大的惊骇所取代。她不是在对苏晚喊,更像是在对自己喊。 她终於明白,苏晚口中的“林太太”,不是口误,而是一个被预设的、致命的信號。 林兆恆预判了他们的行动。他甚至利用了他们对“林太太”这个称呼的警惕,把它变成了一个触发陷阱的开关。 苏晚没有动。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沉给了她十五分钟。现在过去了多久?三分钟?还是四分钟? 她的计划,从踏入这家店的第一秒起,就已经失败了。 那个为首的男人已经衝到她面前,带著一身火药和暴力的味道,那是她无比熟悉的、属於顾沉和林兆恆的世界的味道。 温雅抓起柜檯上的一个黄铜镇纸,想也不想就朝那个男人的后脑砸去! 但她失败了。另一个男人从侧面扼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將她制服,反剪双手压在柜檯上。黄铜镇纸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晚看著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没有后退,也没有闪躲。她只是抬起头,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被死死按在柜檯上的温雅。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片刻的混乱中,清晰得像冰锥。 “我的画,画完了。” 温雅猛地抬起头,满眼的惊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错愕。 为首的男人愣了一下。他没听懂这句话,但他察觉到了某种变化。他不再试图去抓苏晚,而是直接一记手刀,劈向她的后颈。乾脆,利落,旨在让她瞬间失去意识。 苏晚闭上了眼睛。 她输了这一局。但她把钥匙交了出去。 剩下的,只能交给顾沉的那十五分钟。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咔嚓—— 那声音近在咫尺,却不属於苏晚。 她睁开眼。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黏稠的丝线。那个手刀劈向她的男人,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他的脸上,凶悍的表情凝固,隨即被扭曲的剧痛所取代。 一个穿著普通灰色衝锋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紧接著,是玻璃爆裂的巨响。 哗啦—— 不是一扇窗,是所有的窗户!连同隔壁店铺那面薄薄的石膏墙,都被暴力的、整齐划一的动作从外部破开! 七个,或者八个? 苏晚来不及数。 新衝进来的人和林兆恆的人瞬间绞杀在一起。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拳头到肉的闷响、关节脱臼的脆响和身体撞在唱片架上的巨大回音。 这家小小的唱片店,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混乱的角斗场。 “苏小姐,这边!” 那个掰断了偷袭者手腕的灰衣男人已经退到苏晚身边,用身体组成了一道坚实的墙。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台精准执行程序的机器。 “你们是谁的人?”苏晚问。她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但声音却异常平稳。 “顾先生让我们来取一件东西。”灰衣男人言简意賅,视线像雷达一样扫视著战局,“我们只有三分钟。” 苏晚的视线越过他,死死锁在温雅身上。 混乱中,那个原本制服温雅的男人已经被两个灰衣人缠住。温雅获得了自由,但她没有跑。她只是跌坐在地,看著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不,不对。 她的手在抖,但她的眼睛没有。 苏晚看见了。 温雅的手伸进自己大衣的內侧口袋,飞快地摸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体。 微型存储卡。 这就是“画”。 第255章 到手 温雅的目光在混乱的店里飞速扫视,像一只寻找藏身之地的惊鸟。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柜檯旁那个半人高的木箱上。 那里堆满了准备处理的、没有封套的旧黑胶唱片,乱七八糟,像一堆黑色的垃圾。 她爬了过去,动作因为恐惧而显得笨拙,却又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精准。她隨手抓起一张唱片,用尽全力,將那枚小小的存储卡塞进了唱片中央的圆孔里。 她的动作很快,塞进去之后,又將那张唱片胡乱地插回了那堆“垃圾”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息。她的眼神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向苏晚。 那是一个请求,也是一个交接。 苏晚的心臟被一只手攥紧。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听从这个保鏢的话,立刻撤离。这是最安全、最理智的选择。顾沉要的是她的人,不是那张卡。 二,拿到那张卡。 “你叫什么名字?”苏晚忽然开口,问身边的灰衣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代號k7。” “k7,”苏晚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带著不容反抗的命令,“你的任务变更了。” “苏小姐,顾先生的命令是……” “现在是我在给你下命令!”苏晚打断他,“看到柜檯旁边那个木箱了吗?” k7的视线扫了过去,立刻锁定了目標。“看见了。” “我要里面的东西。製造机会,掩护我。” “那太危险了。我的首要职责是保证你的安全。”k7拒绝了,语气坚决。 苏晚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讥誚。 “安全?从我踏进这里开始,就没有安全可言。”她盯著k7的眼睛,“你以为林兆恆的人是来请我喝茶的吗?你以为顾沉派你们来,只是为了救我这个『林太太』?” k7沉默了。 “那张卡,才是顾沉真正要的东西。我活著,卡没了,等於任务失败。我死了,卡到手,才算胜利。”苏晚一字一句,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真理,“现在,你告诉我,你的首要职责是什么?” k7的眼神变了。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女人,而是当成了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明白了。”他言简意賅,“三秒后,左边的唱片架会倒。你有五秒钟时间。” “足够了。” k7没有再说话,而是对著耳麦里的微型通讯器,用一串急促的代码下达了指令。 下一秒,正在和林兆恆手下缠斗的另一个灰衣人,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他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巨大的金属唱片架的支柱上! 砰——! 支架变形,整个架子轰然倒塌! 哗啦啦—— 数千张黑胶唱片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阻断了林兆恆剩下的人的视线和通路,也形成了一道暂时的屏障。 就是现在! k7一把將苏晚推了出去。 苏晚的身体像一支出弦的箭,冲向那个木箱。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將整个箱子掀翻在地! 黑色的唱片滚落一地。 她的眼睛飞速地扫过每一张唱片。她记得温雅塞进去的那张,记得上面標籤的磨损痕跡,记得那一道浅浅的划痕。 是那张! 她俯身,手指触碰到那张唱片,指尖精准地探入中央的圆孔,摸到了那个坚硬的、微小的凸起。 拿到了。 “走!”k7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一个林兆恆的人已经突破了唱片架的阻碍,嘶吼著朝她扑来! 苏晚没有回头。她抓著那张唱片,就地一滚,躲开了那致命的一扑。k7的身体已经像一堵墙一样撞了上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苏晚被另一个赶到的灰衣人从地上拉起,护在身后。 她看著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温雅,看著那些拼死搏杀的男人们,看著这个因为她而变成炼狱的唱片店。 她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耳蜗。 通讯器里传来k7压抑著喘息的声音:“苏小姐,撤!” 苏晚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噪音,清晰地传进了通讯频道。 “『t1』到手,撤退!” 车门在身后被甩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囂。 苏晚靠在冰冷的皮质座椅上,紧绷的神经在密闭空间里才敢鬆懈一丝。空气里混杂著消毒水和极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k7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平铺直敘,没有疑问,只是陈述。 他从后视镜里看著她,那个眼神已经全然不同。没有了保护弱者的审视,只剩下对同类的评估。 苏晚抬起手臂,外套的袖子被划开一道长口,血渗出来,已经半干。“皮外伤。” 她將那张薄薄的黑胶唱片递过去,指尖还残留著箱底的灰尘和木屑。“里面的东西。” k7接过,没有多看一眼,直接放进了一个特製的金属屏蔽盒里,锁死。 车辆平稳地匯入车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刚才那场发生在唱片店的生死搏杀,仿佛从未发生。 苏晚闭上眼。温雅倒在地上的画面,那些男人扭打在一起的剪影,还有唱片碎裂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交错衝撞。 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把所有人都变成棋子的人。包括她自己。 半小时后,车辆驶入一处地下车库,停在了一部货运电梯前。 电梯门打开,顾沉站在里面。 他身上穿著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气质却比全副武装的k7更具压迫感。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苏晚身上,快速扫过她手臂上的伤口,然后移开,落在了k7手中的金属盒上。 “东西呢?”他问。 “拿到了。”苏晚回答。 顾沉点了下头,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关心她的伤势。任务,才是唯一的交流语言。 电梯下行,进入一个全金属结构的庞大空间。这里不像秘密基地,更像一个高科技实验室。数十名技术人员在各自的终端前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匯成一片绵密的背景音。 k7將金属盒交给一个等候在那里的技术人员,对方立刻转身走向最里面的一个独立工作区。 “给她处理伤口。”顾沉对旁边的人命令道。 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走过来,“苏小姐,这边请。” 苏晚没有动。“我等结果。” 顾沉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t3,优先破解t1。” “收到。”被称作t3的男人头也不抬,声音通过通讯器传遍整个空间。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代表t1的数据流开始飞速滚动,无数代码和字符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苏晚就站在屏幕前,看著那些她看不懂的数据。她知道,那张小小的存储卡里,藏著林兆恆的疯狂,也藏著她要的答案。 第256章 唯一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伺服器的低鸣。 “数据结构非常规,用了至少三种混合加密算法,还有一次性的密钥销毁机制。”t3的声音带著一丝凝重,“林兆恆背后有高手。” “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当然是高手。”苏晚冷不丁地开口。 顾沉侧头看她,“什么意思?” “他偷走的,不只是一笔钱,或者一个项目。他偷走的是我父亲的一部分研究成果,关於数据加密和网络匿踪的。”苏晚盯著屏幕,像在自言自语,“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能躲这么久?” 顾沉沉默了。这个信息,他之前並不知道。 “破解了第一层!”t3的声音突然拔高,“正在解析数据包……等等,这是……通讯记录?” 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重组,一些碎片化的词语和坐標被筛选出来。 “筛选关键词『林兆恆』、『陆景行』,还有『星轨算法』。”顾沉立刻下令。 “是!” 新的指令下达,数据筛选速度猛然加快。 “有了!”t3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坐標锁定!林兆恆没有离开本市!” 一张三维城市地图在主屏幕上弹出,一个红点在城市的某个区域急速闪烁。 “这是……陆氏集团十几年前废弃的旧数据中心。”一个技术员立刻认出了那个地方,“名义上已经彻底停用,產权也早就转移了,但地下结构一直保留著。”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把自己的老巢建在了陆家的地盘下?”顾沉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止。”t3的声音发乾,“筛选结果显示,陆景行……陆景行也在那里!” 整个指挥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的身体僵住。 “你说什么?”她猛地转头,盯著t3。 “重复一遍。”顾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多份加密通讯记录交叉验证,指向同一个结论。”t3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几段被还原的文字信息,“『目標已控制』,『送入底层』,『维持生命体徵』……所有记录都与陆景行的失踪时间线吻合。他被林兆恆的人秘密关押在那个数据中心的地下层。” 苏晚的呼吸停了一瞬。 不可能。 陆景行怎么会被抓?他身边的人呢?陆家的安保系统呢? 一个荒谬又冰冷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以为的失联,是陆景行为了自保的抽身。而真相,却是他早已落入了林兆恆的陷阱。 她忽然想笑。笑自己的自作聪明,笑自己的冷酷决绝。原来她拼死抢回来的东西,证明了她是一个何等愚蠢的傻瓜。 “还有更糟的。”t3的声音带著一种发现恐怖真理后的战慄,“我们发现了一个高权限文件夹,命名是……净化黎明。” 屏幕上,一个庞大的计划书被还原出来。 里面没有血腥的杀戮计划,却比任何屠杀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基於“星轨算法”变体的社会筛选模型。林兆恆企图利用从苏晚父亲那里窃取的技术,结合陆氏庞大的数据资源,对整个社会进行一次“清洗”。 通过分析个体的基因数据、消费习惯、网络言论、社会关係……所有的一切,来判断一个人的“价值”和“风险”。高价值的留下,低价值和高风险的,將被以各种方式——金融、社会、乃至物理层面——彻底“净化”。 这不是復仇,也不是为了钱。 “他想当上帝。”苏晚一字一句地说。 顾沉看著屏幕上那疯狂的计划,终於明白了一切。 “我们对抗的,不只是一个被仇恨驱动的疯子。” 苏晚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没有了温度,只有一种看透深渊的平静。 “我们对抗的,是一个要创立新世界的狂人。” 她和顾沉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杀意。 林兆恆必须死。 顾沉转过身,指尖重重点在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k7,召集所有人。” 指挥室的死寂被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打破。 “人员到位。”一个穿著战术背心的男人走了进来,代號k7,顾沉的副手。他的视线在屏幕上的计划书和苏晚苍白的脸上扫过,最终停在顾沉的背影上。 “目標是活捉林兆恆,营救陆景行,摧毁净化黎明所有数据。”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跟你去。”苏晚开口,打断了他。 整个房间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顾沉转过身,看著她。“不行。” “这是唯一选项。”苏晚迎著他的视线,“那个系统基於我父亲的算法,只有我能在最短时间內找到它的逻辑漏洞。” “风险不可控。”顾沉的回答言简意賅。 “陆景行被关在那里,就是最大的风险。”苏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他知道柏林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我父亲到底留下了什么。这个情报价值,你评估不了?” “你的安全是最高优先级。” “我的安全?”苏晚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从林兆恆启动这个计划开始,我就没有安全可言。我是他整个疯狂构想的『圣杯』,你觉得他会放过我?躲起来等他统治世界,然后把我供上神坛吗?” k7在此刻出声,他的话是说给顾沉听的,却句句指向苏晚。“指挥官,她没有受过任何战术训练。进入战场,她会成为所有人的负累。”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苏晚直接对上k7,“我只需要一个能接入系统核心的终端。你的枪能穿透伺服器的物理防御,但穿不透星轨算法的防火墙。” k7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我们有t3和他的团队进行远程技术支援。” “远程支援会有延迟,会被追踪。”苏晚的语速极快,像是在拆解一个技术难题,“林兆恆既然把老巢建在这里,就一定有反侦察和物理隔绝的手段。一旦进入地下,我们很可能会和外界失联。现场破解,是唯一的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补充:“而且,你们需要我指认陆景行。你们谁能保证,林兆恆没有用什么手段,复製一个『陆景行』出来当诱饵?” k7沉默了。这是一个他无法反驳的战术疑点。 指挥室里只剩下伺服器的低鸣。所有人都看著顾沉,等待他最终的裁决。 他凝视苏晚良久。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深海,平静无波,却能吞噬一切。他没有再爭辩,而是转身从装备箱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拋给了她。 苏晚下意识接住。装置表面冰冷,带著金属的质感。 “紧急求救和定位信標,蜂鸟。”顾沉的声音恢復了命令的口吻,“触发它的条件只有一个,我的命令,或者我死。” 他转向k7,“给她一套基础防护装备。记住她的任务,她是技术顾问,不是战斗人员。” 最后,他看向苏晚,说出了那句话。 “跟紧我。记住,活下来是唯一目標。”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废弃的数据中心像一头蛰伏在城市边缘的钢铁巨兽,沉默而压抑。突击小队乘坐的黑色商务车无声滑入阴影,没有惊动任何人。 除了顾沉的核心团队,还有五名面孔陌生的男人。他们装备精良,气质冷硬,是陆家安保系统里,少数未被清洗且绝对忠诚的精英。为首的人对顾沉点了点头,代表著两股力量的暂时融合。 入口是一个偽装成排污管道的地下维修通道。k7撬开沉重的井盖,一股混杂著铁锈和霉菌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没有多余的交流。所有人鱼贯而入。 地下的世界与地上截然不同。空气冰冷、乾燥,带著循环系统特有的味道。通道两侧是粗大的线缆和管道,每隔十米才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將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队伍呈標准的战术队形前进,k7和陆家的安保队长在最前,顾沉在中心位置,苏晚就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恐惧。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兴奋感在血液里流淌。这里,是终结一切的地方。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的k7忽然抬手,整个队伍瞬间静止,所有枪口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一道合金闸门,门边的读卡器闪著微弱的红光。標准的企业级安防系统,但对於他们来说,形同虚设。 陆家的安保队长上前,从腕带上弹出一个微型解码器,贴上读卡器。几秒钟后,滴的一声轻响,红光转绿。 闸门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走廊或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垂直的电梯井。一部开放式升降平台正停在他们面前。 “这是货运通道。”陆家队长低声说,“直接通往底层伺服器区。” 顾沉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迅速上前检查平台。 “安全。” “没有触发警报。” “走。” 所有人踏上升降平台。隨著轻微的震动,平台开始稳定下沉。钢铁的墙壁在身边掠过,上面刻著楼层標记:b1,b2,b3…… 数字在不断变小。 苏晚看著那些冰冷的数字,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很清晰。 “陆景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林兆恆的?” 顾沉没有看她,视线一直警惕著四周。“在我们之前。” 这个回答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所以他不是失联,是故意消失,为了引蛇出洞?” “他低估了林兆恆的疯狂。”顾沉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平台在b7层停下。 眼前是一条被纯白灯光照亮的走廊,地面光洁如镜,一尘不染,和上面几层的废弃感格格不入。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太安静了。 安静的不正常。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嘶的一声打开,一个白色的清洁机器人滑了出来,在地面上安静地工作。 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湿痕。 k7的战术手电照了过去,光柱下,那液体不是水。 它带著一丝不详的暗红,缓缓渗入地面的缝隙。 顾沉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抬起手,对著通讯器,轻轻敲击了两下。 第257章 放人 那个信號没有后续。 通讯器里一片死寂。顾沉的手指停在原处,没有发出任何新的指令。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接收到了这个无声的命令:静默,然后突进。 暗红色的液体痕跡,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那扇门是不同的,它没有读卡器,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平滑的金属表面,像一面镜子。 k7和陆家队长交换了一个位置。两人贴在门的两侧,顾沉和另外两名队员在后方构成一个攻击扇面。苏晚的位置没有变,她的枪口稳定地指向前方,呼吸和顾沉的动作保持著一种诡异的同步。 砰! 定向爆破的闷响被厚重的墙体吸收了大半。金属门向內扭曲、翻倒。浓郁的血腥味和臭氧的味道瞬间涌出,衝击著所有人的嗅觉。 门后是一个庞大的空间。无数伺服器机柜整齐排列,指示灯像一片沉默的星海。空气被强大的冷却系统抽动著,发出低沉的嗡鸣。这里就是陆氏集团的数据心臟。 正中央的空地上,一个人被绑在金属椅上。 是陆景行。 他低著头,白色的衬衫被血浸透,看不清伤势,也看不清表情。他的身体隨著每一次呼吸轻微起伏,证明他还活著。 而在他面前,站著一个人。 林兆恆。 他穿著一身整洁的西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与周围的紧张和血腥格格不入。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是拿著一块平板,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他的身后,站著四个同样装备精良的枪手。 “来了。”林兆恆没有抬头,声音在嗡鸣的机房里很平静,“比我预想的,慢了三分钟。” 顾沉的枪口锁定了他。“放人。” “放人?”林兆恆笑了一下,终於抬起头。他的视线越过顾沉,直接落在苏晚身上。“顾沉,你还是老样子。永远把不该带的人带到不该来的地方。” 苏晚的身体绷紧了。 “你应该问问她,她想来这里做什么。”林兆恆的语气带著一种病態的愉悦,“或者,问问陆景行,他在这里,究竟在查什么。” “我再说一次,放人。”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战术小队已经散开,利用伺服器机柜作为掩体,与对方形成对峙。 “別急。”林兆行向前走了两步,绕到陆景行身侧,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挖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一个关於二十年前的车祸,关於一对夫妇,关於他们留下的那个孤女的故事。” 苏晚的心臟停跳了一瞬。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本来想把这个故事永远埋掉,为了保护某个人。真是可歌可泣的兄弟情,不是吗,顾沉?”林兆恆的眼睛里闪著一种残忍的光,“可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所谓的责任,还是为了掩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真相?” 顾沉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苏晚的呼吸乱了。她看著顾沉的背影,那个宽阔、可靠的背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真相?什么真相? “看来你没告诉她。”林兆恆发出一声嘆息,“苏晚,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策划那场意外的人,他的血,就流在你保护的这个男人的身体里。”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击中了苏晚。 时间凝固了。伺服器的嗡鸣,空气的流动,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只听得到林兆恆的声音,和自己脑內巨大的轰响。 陆景行…… 陆家…… “开火。” 顾沉的命令打破了死寂。 枪声瞬间炸响。子弹在机柜之间穿梭,迸射出密集的火。陆家的安保队员和k7立刻展开反击,火力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顾沉的目標只有一个,陆景行。他像一头猎豹,沿著火力网的边缘,高速向中央突进。 “拦住他!”林兆恆的声音变得尖锐。 两名枪手调转枪口,子弹追著顾沉的影子,在他身后的伺服器上打出一连串的孔洞。 就在这时,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苏晚动了。 她没有去支援顾沉,也没有寻找掩护。她的枪口,越过混乱的战场,稳定地、精准地指向了林兆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人,和那个顛覆了她一切的真相。 林兆恆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致命的视线。他想后退,但已经晚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盖过了所有的噪音。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林兆恆握著平板的那只手。平板掉落在地,屏幕碎裂。紧接著,第二枪,击中了他的膝盖。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整个战场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停滯。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两枪震慑住了。 顾沉利用这个间隙,衝到了陆景行身边,利落地割断他身上的束缚。陆景行身体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k7!撤退!”顾沉將陆景行扛在肩上,对著通讯器低吼。 “收到!” 剩下的两名枪手反应过来,疯狂地向苏晚扫射。子弹打在她身前的机柜上,火四溅。但她已经退回到了掩体后,毫髮无伤。 队伍交替掩护,迅速向出口退去。 顾沉扛著陆景行,冲在最前面。苏晚紧隨其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座冰冷的雕塑。 仓库的大门被撞开,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远处,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及近,撕裂了夜空的寂静。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 走廊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气。顾沉靠在墙上,任由医护人员处理他肩上被流弹擦伤的口子。血浸透了他的作战服,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苏晚站在他对面,几米远的距离。她低著头,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只有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冰冷的隔阂,在空气中凝结。 顾沉打破了沉默。 “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句话没有称讚的温度,更像一个事实陈述。精准,致命,冷静得不像一个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的人。 苏晚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没有泪,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深渊。她看著他眼中的血丝,看著他肩上那道刺目的伤口。 “他必须活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不容辩驳的重量。 这一刻,他们都清楚,对林兆恆的憎恨和对陆景行的担忧,是他们之间唯一剩下的东西。它暂时压下了那个足以摧毁一切的秘密,像一层脆弱的冰,覆盖在即將喷发的火山上。 顾沉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晚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那双手,不久前还稳定地握著枪,射出了那两发子弹。现在,它们在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第258章 逃不掉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 门被推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是职业性的疲惫。“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到主要臟器。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药物影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能醒,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后面的话,顾沉没有再听。他转身,靠上背后冰冷的墙壁,金属纽扣传出沉闷的声响。成功,却昏迷。这是一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结果。一个悬在半空,隨时可能坠落的结果。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號码。“是我。把军总医院a栋17层全部清空,任何閒杂人等不许出入。我的人十五分钟后到,接管全部安防。对,最高权限。”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性。走廊里的空气,因为他这通电话,变得更加稀薄。 苏晚从始至终没有看医生,也没有看顾沉。她只是抱著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休息长椅坐下。一个技术人员刚刚把它勉强修復,接上了外置电源。幽蓝的屏幕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不在乎陆景行什么时候醒。她只在乎他必须醒。 在等待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屏幕上,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划过。大部分文件已经损坏,但她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逐一筛查著残存的碎片。她在寻找林兆恆的痕跡,寻找他可能逃往的路线,寻找他背后那张无形的网。 顾沉处理完所有外部事务,才重新走回这条寂静的长廊。他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肩上的伤口被白色纱布覆盖,隱约渗出一点血色。他手里拿著两杯热咖啡,其中一杯递到了苏晚面前。 “喝点东西。” 苏晚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咖啡。纸杯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传来,却暖不进身体里。 顾沉在她身边坐下,隔著一个人的距离。他看著她专注的侧脸,屏幕的光在她瞳孔里跳动,那里是一片代码和文字的荒原。 “有发现吗?” “一些加密的资金流向,还有几个境外伺服器的地址。都断了。”苏晚的声音平直,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他很谨慎,逃走前格式化了核心数据。” “他逃不掉。”顾沉说。这不是安慰,而是一个结论。 苏晚没有回应。她当然也这样认为。只是抓住他,和让他付出代价,是两件事。 长椅两端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咖啡的热气裊裊升起,又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散。他们像两个坐在孤岛两端的倖存者,中间隔著一片看不见,却汹涌的海。 “婚礼…先搁置吧。”顾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低沉,且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现在不合適。所有精力,都要用来抓到林兆恆,清算一切。”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在这样的风暴中心,任何关於个人的未来规划都显得可笑而不切实际。 苏晚终於从屏幕上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肩上那块刺目的白色纱布上。 “你受伤了。”她说。 “小伤。”顾沉的回答很简短。 “行动前,你对我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苏晚继续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和平表象。“陆景行躺在里面,昏迷不醒。你被流弹击中。林兆恆带著他需要的东西,逃了。这就是你的掌控?” 她的问题,不带质问的语气,却比任何质问都更尖锐。 顾沉的下頜线绷紧了。“现场有变数。我的计划出了紕漏,我承认。” “变数?”苏晚重复著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某种更冷的东西。“林兆恆是变数,还是我也是变数?” 顾沉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他看著她,试图从她那片死寂的眼底,分辨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开枪,救了陆景行,也救了我。你做得很好。”他选择了一种最安全的回答。 “我不是在问你我的表现。”苏晚的身体微微前倾,盯著他,“我是在问你,在你的计划里,我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变数』?” 空气仿佛被抽乾了。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直指那个他们都在刻意迴避的,关於真相、关於欺骗、关於过去一切的根源。 “苏晚。”顾沉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著一种极限的克制,“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苏晚反问,“等陆景行醒来?等林兆恆被抓到?还是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你再给我一个编纂好的,完美的解释?” 她手里的平板屏幕暗了下去,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对峙。 “你想要什么解释?”顾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解释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你的父亲可能不是意外身亡?解释为什么我要把你拉进这个漩涡里?还是解释为什么林兆恆会说出那番话?”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分。那股属於军人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对。”苏晚没有退缩,她迎著他的视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所有。我都要。” 顾沉看著她。这张他曾经以为自己很熟悉的脸,此刻却无比陌生。那双眼睛里没有脆弱,没有依赖,只有和他一样的,对真相的偏执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他忽然意识到,他亲手把一只猫,变成了一头伤痕累累,却也獠牙锋利的狼。 他向后靠回椅背,所有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好。”他说,只有一个字。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个宣告。宣告他们之间,只剩下清算。清算林兆恆,也清算彼此。 苏晚收回视线,重新点亮了平板。她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刚才那场交锋从未发生。 她同意搁置婚礼。 这无关安全,也无关大局。 只是因为,她无法和一个身上藏著她家族覆灭秘密的男人,站上圣坛。 顾沉拿起那杯已经变温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號码。 “是我。查一条线索,苏振华,十五年前的所有项目记录,特別是和一个叫街尾蛇的计划有关的全部资料。对,最高保密等级。” 他掛断电话,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苏晚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被部分修復的文档上。 文档的標题是:“净化者”计划最终执行名单。 她点开了它。 第259章 那就拍 车停在影视基地门口。 李姐几乎是衝过来的,一把拉开车门,看到安然无恙的苏晚,整个人先是鬆了一口气,隨即眼眶就红了。“我的祖宗,你总算肯露面了!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报警说你被绑架了!” 她连珠炮似的话语,带著劫后余生的惊惶和经纪人特有的焦虑。 “我没事。”苏晚下车,她的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李姐上下打量著她,想从她身上找出一点伤痕或者脆弱的痕跡,但什么都没有。苏晚穿著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脸上没有妆,整个人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锋芒內敛,却也隔绝了一切。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那可是枪击案!顾沉他……”李姐的话顿住了,她看到了苏晚身后那些人。 几个穿著剧组工作服的男人,拎著器械箱,却步履沉稳,动作间有一种不属於片场的协同感。他们分散开,不远不近地跟隨著,形成一个无形的保护圈。 李姐的脸色变了变,她压低了声量:“顾沉安排的?” “嗯。”苏晚没有多做解释。 “他……”李姐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声嘆息,“算了,你人回来就好。剧组这边都快炸锅了,投资方天天打电话,问我们还拍不拍。我拿你的名义压著,说你在闭关研究剧本,再不回来,我也编不下去了。” “那就拍。”苏晚迈步向片场走去。 “现在?”李姐跟上她的脚步,“你的状態……真的可以吗?要不我们再休息两天,我跟他们说你……” “不用。”苏晚打断她,“工作。” 只有这两个字。 走进摄影棚,原本嘈杂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混杂著好奇、同情、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流言早已传遍了整个剧组。导演苏晚的婚礼前夜,未婚夫捲入枪击案,生死未卜。这种堪比电影剧情的八卦,足够他们咀嚼很久。 苏晚无视了这一切。 她径直走嚮导演监视器前的专属座位,拿起那顶印著《星轨》logo的鸭舌帽,戴在头上。帽檐压下,遮住了她大半的情绪。 然后,她拿起了对讲机。 “道具组,检查37场a机位的轨道。灯光,我要的侧逆光再冷一点。演员就位了没有?”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通过对讲机传到片场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那种微妙的、看好戏的氛围,被这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瞬间衝散。窃窃私语的人闭上了嘴,无所事事的人动了起来。整个剧组,像一架重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运转。 李姐站在一旁,看著苏晚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是苏晚的盔甲。当现实世界崩塌时,她就躲进电影这个虚构的世界里,用绝对的掌控感来对抗內心的失控。 “各部门准备。”苏晚对著对讲机,最后確认。 “我们补拍第37场。” 一个穿著戏服的男人走了过来,是这部戏的男二號,老戏骨周晏。他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在圈內以敬业和演技著称。 “苏导。”周晏的笑容很得体,“身体没事了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多谢关心,我很好。”苏晚的回答公式化。 “那就好。”周晏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不过,苏导,我记得37场我们已经拍过了,效果……我个人觉得还不错。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重拍?” 他的问题很温和,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在导演缺席的这几天,是他这样资歷深厚的老演员,在无形中稳住了剧组的军心。现在导演回来了,他需要確认,她是否还有资格继续掌控全局。 监视器前,苏晚抬起头,帽檐下的那双眼对上周晏。 “周老师的表演没有问题。”她说,“是我的问题。” 周晏挑了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我之前对这场戏的理解,错了。”苏晚拿起剧本,翻到那一页,“这场戏的核心,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彻底失望。你的角色,把他当作父亲,当作信仰,结果发现一切都是谎言。所以,你面对他的时候,不该有恨,只有悲哀。像看著一个陌生人。” 她没有看剧本,那些台词和情境,早已刻在她脑子里。 周晏愣了一下。他重新审视著眼前的年轻导演。她说的,比他自己揣摩的,还要深一层。那种深入骨髓的失望感,他之前確实没有演出来。 “我明白了。”周晏收起了那一丝考量,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调整。” “好。”苏晚重新低下头,按下了对讲机,“action!” 拍摄开始。 这场戏,是主角发现自己最敬重的恩师,正是出卖了整个组织的叛徒。 周晏饰演的男二號,衝进恩师的书房,质问他。 “为什么?”周晏的台词,带著压抑的颤抖。 对面的老演员,扮演恩师的角色,平静地擦拭著一个古董摆件,慢悠悠地说:“没有为什么。道不同而已。”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你让我们为之奋斗的理想,难道都是假的吗?” “理想是真的。”恩师放下摆件,转向他,“只是,实现理想的代价,你付不起,我来付。” 苏晚盯著监视器。 屏幕里的两个人,一个崩溃,一个平静。谎言和真相,信念与背叛。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她的神经上。 这不就是她和顾沉吗? 一个编织著“为你好”的谎言,一个在谎言的废墟上,试图挖出被掩埋的尸骨。 “cut!”她毫无预兆地喊停。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周晏的表演已经渐入佳境,情绪非常饱满,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断。 “怎么了,苏导?”周晏的助理连忙上前递水。 周晏也皱著眉看过来,他自认这次的表演,完全达到了苏晚的要求。 苏晚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走进了拍摄场景里。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篤、篤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眾人心上。 她走到那个扮演恩师的老演员面前,看著他手里的那个古董摆件。那是一个黄铜製的,结构复杂的天文球模型。 “道具老师。”苏晚的声音通过胸前的麦传出来,“这个东西,换掉。” 道具组长赶紧跑过来:“苏导,这是……怎么了?这个是根据剧本描述定製的,很贵的。” “换成一支钢笔。”苏晚说,不容商量,“一支万宝龙的,1995年限定款『帝国君王』。” 道具组长面露难色:“这……我们没有备案,临时去哪找?” “我父亲的书房里有。”苏晚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转向周晏,“周老师,抱歉,打断你的情绪。但我觉得,道具错了,感觉就不对。” 她的话很客气,但態度却无比强硬。 周晏看著她,这个年轻的女孩,此刻身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力。他没有再爭辩,只是点了点头:“听导演的。” 半个小时后,李姐亲自开车,取来了那支钢笔。 它被放在一个丝绒盒子里,笔身是纯银雕,笔帽顶端镶嵌著一颗珍珠母贝。这是苏振华生前最喜欢的一支笔。 苏晚亲自把笔交到老演员手里。 “用它。” 拍摄重新开始。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台词。 当扮演恩师的老演员,手里摩挲著那支熟悉的钢笔时,苏晚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抽离了。 监视器里,周晏的表演更加惨烈,而老演员的平静,也多了一层复杂的质感。 一切都很好。 好得让她窒息。 忽然,苏晚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视线,死死地盯在周晏的左手上。 在说出那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的时候,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动作。 拇指和食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轻轻地、快速地摩挲了一下。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近乎无意识的习惯性动作。 但苏晚见过。 十五年前,父亲的一个生意伙伴来家里做客。那人谈笑风生,风度翩翩。父亲送他出门时,她站在二楼的窗边,看到那个男人在坐进车里之前,也是这样,用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那个男人,她记得他的名字。 他当时是父亲旗下某个子公司的项目合伙人,也是周晏出道时第一部戏的投资人。 一个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名字。 一个在“净化者”计划最终执行名单的附属文件里,一闪而过的名字。 一个叫衔尾蛇的计划。 苏晚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变冷。 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平板电脑就在手边。她没有动,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引起注意。 她必须確认。 “cut!很好,这条过了!”苏晚的声音听上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別。 全场响起一阵轻鬆的议论声。 周晏也鬆了口气,朝苏晚这边走过来,准备交流一下。 苏晚却站了起来,迎著他走过去。 剧组所有人都看著他们。 “周老师。”苏晚走到他面前,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公式化的微笑,“辛苦了。刚刚的表演,非常精彩。” “是苏导指导得好。”周晏客气的回应。 “有一个小细节,我想跟你探討一下。”苏晚说,她的语速很慢,很清晰,“你在说那句关键台词的时候,手上的那个小动作,是下意识的习惯吗?” 周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非常短暂的一瞬,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小动作?”他隨即恢復了自然的表情,甚至带著点疑惑,“我有什么小动作吗?可能太投入了,没注意。” “是吗?”苏晚笑了。 那不是笑,而是某种更冷的东西。 她伸出自己的手,模仿著他刚才的动作,用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个。”她说。 空气仿佛被抽乾了。 周晏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苏晚的语调依然轻鬆,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我父亲以前有个朋友,也有这个习惯。他说,这是他们年轻时在某个俱乐部里,朋友之间打招呼的一种手势,代表『一切尽在掌握』。很有意思,不是吗?” 她没有说出那个俱乐部的名字。 她在等。 等他的反应。 周晏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肌肉,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僵硬。他看著苏晚,这个刚刚还被他认为只是个有才华但脆弱的年轻导演,此刻,像一个手持利刃的审问者。 “苏导真是见多识广。”他最终开口,试图用一句场面话带过。 “还好。”苏晚收回手,也收回了那份压迫感,“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或许可以用在角色里,让人物更立体。周老师觉得呢?” 她把问题,又拋了回去。 这是一个陷阱。 承认,等於暴露。否认,等於心虚。 “苏导的想法……很有创意。”周晏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会考虑的。” 他说完,便以需要休息为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休息室。 他的背影,没有一丝慌乱。 但苏晚知道。 鱼,上鉤了。 她回到监视器后,拿起那支属於父亲的钢笔,在指尖缓缓转动。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无比清醒。 她拿起对讲机。 “李姐,帮我查一下,周晏十五年前的所有代言和商业活动记录。全部。” 第260章 邪门 片场恢復了喧囂。 顾沉没有。 他坐在导演监视器旁边的摺叠椅上,手里拿著半杯冷掉的咖啡。经纪人赵哥在他身后低尚晚宴、粉丝互动的琐事,像隔著一层毛玻璃,听不真切。 公关团队的声明滴水不漏。 配合警方秘密调查重要案件。 这个说法,足以堵住百分之九十的嘴。剩下的百分之十,是永远不会相信任何官方说辞的鬣狗。 “新来的那个狗仔,叫『快门老k』,跟了我们三天了。”赵哥压低声音,“他好像不信通告上的说法,一直在挖你『悔婚』的內幕。” 顾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布景上。那是一个仿造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审讯室,斑驳的墙壁,一张冰冷的铁桌,一盏从天板垂下的昏黄钨丝灯。 他即將要演的角色,是一个在黑白之间游走的臥底警察。 “导演过来了。”赵哥提醒。 导演何正,圈內人称何叔,拍了三十年警匪片,脾气和他的电影一样,又硬又冲。 何正没看赵哥,径直走到顾沉面前,双手叉腰,审视著他。 “回来了?” “回来了,何叔。”顾沉站起来。 “通告我看了。”何正的表情没有变化,“不管真的假的,你身上多了点东西。” 他说著,伸出粗糙的手指,虚空地点了点顾沉的胸口。 “以前你演这种角色,靠的是揣摩,是技巧。现在,”何正顿了顿,“现在你眼睛里就有。藏不住。” 顾沉没有说话。 “这是好事。”何正收回手,“用它。別浪费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拿起对讲机开始吼。“各部门准备!五分钟,拍第一场!” 片场安静下来。 顾沉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衬衫。服装师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领和袖口。 “顾老师,您手腕这里……”服装师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白色绷带,有些为难。戏服是短袖,这会穿帮。 “不用管它。”顾沉说,“这个角色,刚经歷一场搏斗。留著,更真实。” 服装师愣了一下,看嚮导演。何正远远地比了个“ok”的手势。 “action!” 审讯室的灯打开。 顾沉坐在铁桌的一端,对面是扮演黑帮头目的老戏骨。 台词很简单。 对方问:“条子?” 他要回答:“你猜。” 按照剧本,他的回答应该带著几分挑衅,几分试探。 但顾沉开口时,没有。 他说得太平静了。平静到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意。这不是表演,这是经歷过生死的人,对威胁的漠然。 对面的老戏骨,一个从业四十年的演员,在那一刻真的感觉到了被审视的压力。他后背的肌肉绷紧,原本准备好的下一句台词,卡在了喉咙里。 “卡!”何正的声音从场外传来,“老张,怎么了?词儿!” 老戏骨缓了口气,对何正摆摆手,表示歉意。“没事没事,再来一条。”他看向顾沉,那是一种同行之间才懂的讚许,“这小子,邪门。” 休息时间。 顾沉一个人走到角落,避开所有人的寒暄。他不想说话。那些虚偽的关心,那些探究的视线,都让他觉得烦躁。 他下意识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绷带。 纱布之下,是仓库里被铁皮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偶尔还会刺痛。那疼痛,时刻提醒他林兆恆最后的样子,提醒他仓库里的血腥味,提醒他苏晚当时有多危险。 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停下。 是这部戏的男二號,齐飞。一个靠著资本和流量迅速躥红的年轻演员。 “顾老师,真是劳模啊。”齐飞的开场白带著一股子假笑,“刚配合完警方,就马上投入工作,我们这些后辈都得向您学习。” 顾沉抬起头,没接话。 齐飞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话说回来,这官方通告就是写得好。『秘密调查』,多神秘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老师去拍了好莱坞大片呢。” 他的话里,每个字都带著鉤子。 周围几个助理和场务,都竖起了耳朵。 顾沉的助理赵哥想上前打圆场,被顾沉用一个动作制止了。 顾沉看著齐飞,终於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齐飞摊开手,故作无辜,“就是好奇。大家都在传,说顾老师悔婚,是因为……嗯,压力太大了,情绪有点失控。团队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他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顾老师,那绷带,看著可不像配合调查留下的纪念品。”他的视线落在顾沉的手腕上,充满了挑衅,“倒像是跟谁动了手。你说,是打人,还是被打?” 空气凝固了。 赵哥的脸色变得铁青。这是赤裸裸的污衊和挑衅。 顾沉却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笑,而是一种带著怜悯的,冰冷的笑。 “齐飞。” 他叫了他的名字。 “当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问。 齐飞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不等他回答,顾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共情。是想像。是你没有经歷过,但你必须相信它发生过。” 他站了起来,比齐飞高出半个头。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齐飞下意识地想后退。 “你觉得官方通告是编的?”顾沉往前走了一步,逼视著他,“那我告诉你,是真的。”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 “我见过一个人,就在我面前,头被子弹打穿。脑浆和血混在一起,溅了我一身。” 齐飞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也见过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脖子上勒著铁丝,只要她一动,就会死。”顾沉的声音更低了,“那铁丝,是我亲手解开的。她的血,很烫,比道具血浆要烫得多。”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顾沉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向齐飞展示什么叫演技。 “我手上的伤,也不是打架留下的。”顾沉举起自己的手腕,將绷带展示在齐飞眼前,“是拆炸弹的时候,被电线外露的铜丝划的。定时器上最后三秒,你见过吗?” 他盯著齐飞的眼睛。 “齐飞,你也是演员。你应该懂,什么叫做入戏。当你经歷过这些,你再回来演一个臥底,你会发现,你根本不用演。” “因为你就是。” 顾沉说完,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或者,”他最后补充道,语调里带著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你演过的那些角色,还不够让你懂这些。” 他不再看齐飞,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齐飞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在眾人面前被无情地羞辱。 导演何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出声制止,反而掐灭了手里的烟,对身边的副导演说:“看到了吗?这他妈才叫演员。” 顾沉的休息室里。 赵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你疯了!”他终於忍不住低吼,“你怎么能跟他说那些!万一他……” “他不会。”顾沉打断他,声音里透著疲惫,“他只会觉得,我是在用方法派演技羞辱他。他那种人,脑子里除了名利,装不下別的东西。” 顾沉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的重量全部陷了进去。 那层在外的坚冰,瞬间融化。 他用手掌盖住自己的脸。那些他刚刚对齐飞说出的画面,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血。 铁丝。 苏晚苍白的脸。 还有林兆恆最后那个诡异的笑容。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赵哥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欲言又止。他知道,顾沉扛了太多。 “顾哥,”赵哥小声说,“苏导的电话,打了好几个了。之前你在拍戏,我没敢打扰你。” 顾沉放下手,接过水杯。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果然有七个来自苏晚的未接来电。 他看著那个名字,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按下了回拨键。 第261章 通讯监听 电话接通了。 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片细微的、像是电流穿过的静默。这种静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具重量。 “是我。”顾沉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我知道。”苏晚的回答很轻,也很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顾沉捏著水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传来,不冷不热,却让他觉得有些烫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解释?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片场的事,赵哥跟我说了。”苏晚的话锋一转,“你又把自己当成诱饵了。” 顾沉的眉心拧了一下。“我没有。” “你对齐飞说的那些话,也是在对我说的,对吗?”苏晚没有理会他的否认,她的逻辑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层层包裹的偽装,“用最残忍的方式提醒自己,也提醒我,我们经歷过什么。顾沉,你在惩罚自己。” “我说了,我没有。”他的语调重了一点。 “你有。你总这样。”苏晚顿了顿,“林兆恆的案子,重启了。” 这才是她打电话的真正目的。顾沉清楚。前面的所有铺垫,都只是为了引出这一句。 “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苏晚的语气变得纯粹的公事化,“陆景行那边找到一些东西,但是太零碎。仓库的残留物分析也陷入了瓶颈。我需要你的记忆,需要你对林兆恆最直观的判断。” 顾沉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片场的人还没散尽,像一群忙碌的蚂蚁。那些光影、喧囂,此刻离他无比遥远。 “我的记忆,只是一堆没用的噩梦。” “那就把噩梦变成武器。”苏晚的回答迅速而坚定,“我做了一份新的心理侧写,但缺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你,就是那块拼图。” 顾沉沉默著。他不想。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黑暗的仓库,不想再看见那张带笑的脸。 “顾沉,你听著。”苏晚的语速加快了,“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復仇。他是个艺术家,一个疯子一样的艺术家。他之前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在完成他的『作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预测他下一件『作品』是什么。” “我不是心理学家。” “但你是唯一一个从他的『作品』里活下来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顾沉最不愿触碰的神经。他闭上眼,苏晚苍白的脸和脖子上的铁丝又一次浮现。 “你家,还是老地方?”苏晚问。 “……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半小时后到。” 电话掛断了。 赵哥看著他,满脸担忧:“顾哥,你……” “去把书房收拾一下。”顾沉打断他,转身走向门口,“另外,通知技术组的人,全部过来。现在。” 他的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书房被彻底改造。原本摆放剧本和奖盃的书架,此刻掛上了几块巨大的电子白板。昂贵的紫檀木书桌上,三台笔记本电脑高速运转,各种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新。空气里瀰漫著咖啡和机器散热的混合气味。 几个穿著便装的技术人员坐在各自的设备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几乎看不到残影。 “头儿,陆队那边传来的数据解开了百分之三十,全是碎片化的交易记录,指向几十个海外空壳公司。”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匯报,头也不抬。 “资金流向呢?”顾沉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查了,所有帐户在三天前都被清空,钱像蒸发了一样。这是典型的大规模洗钱,但规模太大了,不像个人行为。” “查这些公司的註册信息,法人,所有能关联到的人。” “在做了。但大概率都是假的。” 顾沉没说话。他知道。林兆恆做事,从不留痕跡。 门铃响了。 赵哥快步去开门。苏晚走了进来。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风衣,手里提著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她没有化妆,脸上有种透明的疲惫感,但整个人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她径直走进书房,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在顾沉身上。 “看来你的效率还是那么高。” “说正事。”顾沉不想跟她有任何私事上的牵扯。 苏晚也不介意。她將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不是什么高科技设备,而是一叠厚厚的纸质文档和几支不同顏色的笔。 “这是我根据现有线索,对林兆恆重构的行为逻辑模型。”她抽出一张纸,上面画著复杂的树状图,“他之前的目標,都有一个共同点:在某个领域拥有极高的声望,而且,內心都有著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他不是在杀戮,他是在『净化』,用他自己的標准。” “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技术组的年轻人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苏晚摇头,“疯子没有逻辑,但他有。他的逻辑甚至比我们大多数人更严密,只是那个逻辑的基石是扭曲的。” 她看向顾沉:“仓库那次,他的目標是你吗?” 顾沉喉结动了一下。“不確定。” “当时除了你,还有谁?” “……你。” 苏晚的动作停滯了一秒,但立刻恢復如常。“我不是。我只是道具。一个能让他观察你反应的道具。”她用红笔在一个节点上画了个圈,“他的核心乐趣,是观察一个被他选中的『完美之人』,在极端压力下崩溃、扭曲的过程。他要毁掉的不是人的性命,是人性里的光。” 顾沉的呼吸重了一分。他想起了林兆恆最后的那个笑容。那不是胜利,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欣赏。像一个雕塑家,看著自己的作品终於呈现出他想要的裂痕。 “所以,他现在盯上谁了?”顾沉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苏晚说,“他之前的『作品』,都需要漫长的准备和观察。但他现在是逃犯,没有这个时间。所以,他会改变模式。” 她把那张纸翻过来,背面是空白的。 “他会选择一个更宏大的舞台,一场一次性的、波及范围更广的『行为艺术』。”她拿起黑色的笔,在白纸中央画了一个点,“他不再满足於雕琢一个人,他要雕琢一座城。” 整个书房一片死寂,只剩下伺服器的嗡鸣。 “卫星图像有异常吗?”顾沉忽然问向技术组。 “没有,各大交通枢纽、公共场所一切正常。” “通讯监听呢?” “截获了一些地下网络的加密通讯,但都跟我们追查的案子无关。” “不对。”顾沉走到一块白板前,上面是本市的电子地图。“如果我是他,我想办一场『盛会』,我会选在哪里?” 所有人都看著他。 “人最多的地方?体育场?或者,金融中心?”赵哥猜测道。 “不。”苏晚和顾沉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错开。 “他追求的不是混乱,是象徵意义。”苏晚走到地图前,指著一个地方,“他会选择一个能代表这座城市『光鲜』和『虚偽』的地方。” 她的手指,点在了正在举办国际电影节的会展中心。 顾沉的身体僵住了。 那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他今晚,原本也应该在那里的。 “查!”顾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查电影节所有赞助商的资金往来,查所有参展设备、道具的运输路线和公司背景,查所有临时僱佣的安保、搭建人员的资料!快!” 第262章 赞助 技术组的人立刻行动起来。 “头儿,有了!”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忽然喊道,“电影节最大的一个设备赞助商,叫『恆天科技』,三个月前刚成立的。它的母公司,是一家在巴拿马註册的离岸公司,就是我们刚刚追查的几十个空壳公司之一!”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帮助了什么?”顾沉追问。 “灯光、音响,还有……”年轻人放大了一张清单,然后顿住了,“……开幕式压轴表演用的全套无人机矩阵。” 苏晚的脸色变了。“多少架?” “五百架。” 顾沉脑中轰的一声。他瞬间明白了林兆恆想做什么。那不是一场简单的表演。五百架无人机,如果被改装过,如果每一架都携带了哪怕最微量的爆炸物……那將不是一场灯光秀,而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 他的手,又开始发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將喷薄而出的愤怒。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对讲机。 “陆景行,是我。” “情况怎么样?”对面传来陆景行沉稳的声音。 “锁定目標,国际电影节会展中心。重复,锁定会展中心。”顾沉的每个字都像是用冰凿出来的,“林兆恆的『作品』,是今晚的开幕式。” 他放下对讲机,脱掉外套,只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 “赵哥,车。” 他没有再看苏晚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 片场灯火通明。 巨大的柔光箱將a座摄影棚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浮动著乾冰和尘埃混合的特殊气味。 “卡。”苏晚的声音不大,却透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角落。 监视器前,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老师,你刚刚的反应慢了半拍。”苏晚说,她没有看演员,只盯著屏幕里的回放画面,“枪声响起,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头,是身体的下意识战慄。肌肉记忆,懂吗?” 被称为李老师的男主演,是业內有名的老戏骨。他愣了一下,隨即点头:“抱歉,苏导,我再来一次。” “不用了。”苏晚点了暂停,“情绪也不对。你失去的是唯一的亲人,不是丟了一只宠物。我要的不是悲伤,是瞬间被抽空一切之后的麻木。一种……世界崩塌但你还没反应过来的麻木。” 她解释得冷静又精確,像在讲解一道几何题。 片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副导演想上前打个圆场,却被苏晚一个手势制止了。 “从听到脚步声开始。”苏晚下令,“各部门准备。五,四,三,二……” 拍摄重新开始。这一次,男主角的表演精准无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乎空白的呆滯,身体在虚擬的枪声中剧烈一颤,然后,一切归於死寂。 “过。” 苏晚站起身,走向休息区。她的助理小跑著跟上来,递过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 “苏导,你今天气场好强。”助理小声说。 苏晚没有接话。她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凝固点。 民政局里冰冷的座椅,仓库里震耳欲聋的枪声,顾沉离开时没有回头的背影……那些画面像失控的剪辑片段,在她脑中疯狂闪回。 她以为工作能成为她的避难所,但现在看来,不过是把噩梦搬上了监视器。 “样片出来了。”后期组的人探出头来,“苏导,过来审一下吗?” “嗯。” 她走进昏暗的剪辑室。巨大的屏幕上,城市的繁华被渲染得光怪陆离。她逐帧审阅,指出一个个微小的瑕疵。 “三號机位的镜头拉远速度太快,情绪没跟上。” “把背景音里的风声再降低两个分贝。” “这一段调色,饱和度太高了,显得假。我要的是真实,不是漂亮。” 她的要求严苛到近乎吹毛求疵。剪辑师满头大汗,不停地在键盘和控制台上操作。 “苏导,”剪辑师犹豫著开口,“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观眾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我在意。”苏晚打断他,“如果连我们自己都骗不过,怎么去骗观眾?” 剪辑师不再说话,默默地按她的要求修改。 工作结束时,已是深夜。 剧组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喧闹了一天的摄影棚迅速变得空旷。苏晚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在寂静中迴响。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司机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穿著合身的西装,但坐姿和警惕的习惯暴露了他的身份。 “苏小姐。”他为她拉开车门。 苏晚坐了进去。车子平稳地驶出影视基地,匯入城市的车流。窗外,霓虹闪烁,远处会展中心巨大的穹顶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光。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公寓的安保比之前严密了数倍。从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到需要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的门锁,每一步都在提醒她,她所处的並非一个和平的世界。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晚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白日里强行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走到臥室,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只有一个丝绒盒子。 她拿了出来,打开。一枚铂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设计简单,唯一的特殊之处,是內圈刻著的一行字符。 sc01t1。 这串字符她看过无数遍,每一个字母和数字都像是烙铁,烫在她的记忆深处。她不知道这代表著什么,是某个行动的代號,还是某支队伍的编號。顾沉从未解释过。他只是在那个雨夜,將这枚戒指塞进她手里,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说:“拿著。如果我回不来,会有人拿著另一枚来找你。” 那时的她,並不知道这句话背后是何种程度的腥风血雨。 现在,她知道了。 她將戒指倒在掌心,金属的凉意刺痛了皮肤。她仿佛能闻到上面还残留著硝烟和血的味道,那是浮沉世界的味道。一个她拼命想远离,却又身不由己被捲入的世界。 她和他的婚姻,从一场交易开始,却走向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深渊。 她用力攥紧手,戒指的稜角硌得掌心生疼。疼痛让她感到一丝清醒。 片刻之后,她鬆开手,將戒指放回盒子,关上,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然后,她將盒子重新推回抽屉的最深处,再用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压在上面,仿佛这样就能將与之相关的一切全部埋葬。 苏晚站直身体,走去浴室。 她需要一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觉。 明天,a座摄影棚还有一场重头戏等著她。她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苏导,冷静,专业,无懈可击。 至於那枚戒指,和它所代表的一切,就暂时被锁在黑暗里。 第263章 反对 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冷气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公司的董事。气氛比室温更冷。 顾沉坐在主位。他面前没有文件,只有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这份人事调整名单,各位有什么意见?”他的助理阿哲將文件分发下去,动作无声。 翻动纸页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名单上,从部门总监到项目经理,一连串的名字被划归“调岗”或“长假”。 没人说话。这些名字背后牵扯的利益网,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我反对。”一个沉厚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是全叔,全名权世柏。他是跟著顾沉父亲打江山的老人,在董事会里一向说一不二。 “顾沉,你这是在做什么?”权世柏將文件拍在桌上,“陆氏不是你的一言堂。这些人都是公司的骨干,你说动就动,考虑过后果吗?” “我在考虑。”顾沉的回答很平静,“公司第三季度的安防物流板块,亏损扩大了百分之二十。权叔,您觉得这是骨干该有的成绩?” “市场环境不好,非战之罪!”权世柏寸步不让,“你刚接手就搞这么大的动作,人心会散的!” “人心?”顾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人心如果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那它就一文不值。我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製造问题的人。” “说得好听!”权世柏冷笑,“我看你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清除异己!別以为我们这些老傢伙都瞎了,你安插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你自己的亲信?”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这是最直接的指控,几乎撕破了脸。 其他董事纷纷垂下头,假装研究面前的文件,不敢捲入这场风暴。 顾沉没有动怒。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 “权叔,您言重了。”他拿起那份名单,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物流部总监,李伟。”他念出这个名字,“权叔一手提拔起来的,没错吧?” 权世柏脸色一沉:“李伟兢兢业业,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你想动他?” “我不想动他。”顾沉说,“我只是有些数据想不通,想请教一下权叔。” 阿哲会意,將另一份文件投屏到巨大的显示墙上。 那是一张复杂的物流网络图,无数条线路纵横交错。其中几条被用红线標出,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物流部上个季度的运输记录。”顾沉站起身,走到屏幕前,“这几条线路,从缅北出发,途经金三角,终点是几个我们从未有过业务往来的边境小城。运输成本,比正常线路高出三倍。” 权世柏盯著屏幕:“这可能是为了避开某些地区的特殊风险,选择了更安全的路线。” “有道理。”顾沉点点头,“但奇怪的是,这几批货物的申报价值都极低,只是一些普通的建材。用三倍的成本,去运送一批不值钱的沙子水泥。权叔,您觉得这笔生意划算吗?” “你什么意思?”权世柏的声音变得沙哑。 “我没什么意思。”顾沉转身,重新面对会议桌旁的眾人,“我只是觉得,李伟总监可能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在他休假期间,我会派人彻底审查物流部的所有帐目。各位,有意见吗?”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权世柏,此刻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能说有意见。 一旦他保下李伟,就等於將自己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烂帐捆绑在一起。顾沉没有拿出直接证据,但他拋出的每一个疑点,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割裂了权世柏和李伟之间的信任。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顾沉坐回原位,“下一个议题。” 权世柏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地盯著顾沉,胸口剧烈起伏。 “好,好得很。”他一字一顿地说,“顾沉,你翅膀硬了。但你记住,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重重关上,余下的董事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散会。”顾沉没有再继续,直接宣布结束。 眾人如蒙大赦,匆匆离席,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低气压吞噬。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顾沉和阿哲。 “权叔这次是真动气了。”阿哲收拾著文件,“他在公司根基很深,后面可能会有麻烦。” “麻烦的不是他。”顾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脚下的城市,“派人盯紧李伟。我要看他被赶出来之后,会去找谁哭。” “是。”阿哲应道,“他背后的人,应该就是林兆恆的內应了。” “十有八九。”顾沉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一条藏在公司內部的运输线,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他沉默了片刻,话题一转。 “剧组那边,有情况吗?” “一切正常。”阿哲立刻回答,“我们的人混在场务组里,二十四小时轮班。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接近,苏小姐很安全。” “让她身边的人警醒点。” “已经交代过了,司机和保鏢都是我们自己人,公寓的安保系统也升到了最高级。” 顾沉没有再说话。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楼宇,望向城市另一端的影视基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摄影棚,像一只蛰伏的怪兽。 而他最重要的人,就在那只怪兽的肚子里。 他清理公司,是为了拔掉林兆恆的爪牙。他布下天罗地网,是为了护她周全。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能对她说。 他只能让她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一个只在乎利益的丈夫。 阿哲看著他的背影,轻声问:“顾总,需要把情况和苏小姐通报一下吗?至少让她……” “不必。”顾沉打断他,“她不需要知道这些。让她拍好她的电影。” 他转过身,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还放在原处。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第264章 幽灵 夜色像墨,將整座城市浸染。 顾沉的办公室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落地檯灯在角落投下昏黄的光圈。他站在窗前,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脚下绵延,像一条冰冷沉默的星河。 “李伟已经从公寓里出来了。”阿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稳而没有起伏,“我们的人跟著,他开著车在城里绕了三个小时,没有联繫任何人,也没有去任何可疑的地点。” “他很谨慎。”顾沉没有回头,“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很谨慎。一条用了这么久的线,不会轻易暴露接头人。” “要不要直接动手?”阿哲问。 “再等等。”顾沉说,“鱼饵已经放出去了,总要给鱼一点咬鉤的时间。权世柏现在是惊弓之鸟,他会切断所有和李伟的联繫,但这不代表他会放弃这条线。他只会换一种更隱蔽的方式。” 办公室里陷入安静,只有设备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撕裂了寂静。 不是办公电话,也不是常用的手机。是放在外套內袋里,一部几乎从不响起的黑色私人电话。 顾沉的动作顿了一下。 阿哲的表情也瞬间凝重。他清楚,这部电话只对应一件事,一个人。 顾沉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著一个没有署名的號码。他接通,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简短急促的报告:“目標甦醒,体徵暂时平稳,但意识窗口可能很短。” “我马上到。” 顾沉掛断电话,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向外走。他的步伐又快又稳,没有丝毫凌乱。 “公司这边……”阿哲跟在他身后。 “你处理。”顾沉头也不回地走进专属电梯,“封锁所有消息,任何人的电话,一概不准打到我这里来。”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阿哲的身影。 车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流光被拉成模糊的线条。顾沉靠在后座,闭著眼,但紧绷的下頜线泄露了他此刻的状態。 抵达目的地是一家位於半山的私人疗养院,安保级別堪比军事禁区。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医生早已等在门口,看到顾沉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顾先生。”医生言简意賅,“陆先生二十分钟前恢復意识,呼唤了他的名字。我们做了初步检查,他太虚弱了,隨时可能再次陷入昏迷。长话短说,他的颅內压还是很高,声带也有损伤,交谈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 “我进去看看。”顾沉的回答同样简短。 “请不要超过五分钟。”医生在前面引路,刷开一道道门禁,“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是致命的。” 走廊尽头,是一间被彻底隔离的特护病房。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各种医疗仪器运作的滴滴声瞬间涌入耳中。 病床上的人,几乎被白色的床单和各种管线吞没。陆景行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著。 顾沉走到床边。 陆景行费力地转动脖子,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气音。他试图开口,每一次尝试都牵动著他身上的伤口,让他蹙起眉头。 “……抱歉。” 终於,两个字从他乾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微弱得像嘆息。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是我……大意了……”陆景行又说,每一次停顿都在积攒力气,“低估了……他的疯狂……”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平稳而单调的跳动声。 “活著就好。”顾沉终於开口,他伸出手,拍了拍陆景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那只手冰冷,没有一丝血色。 “他……不止……物流……”陆景行急切地想表达什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波动。 “別说话。”顾沉按住他的手,“养好身体。” “不……”陆景行固执地摇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还有……『幽灵』……小心『幽灵』……” 这个词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 门口的医生和护士立刻冲了进来。 “顾先生,请您先出去!” “病人需要镇静!” 顾沉退到门外,看著护士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看著他重新归於平静,或者说,沉寂。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他转身,沿著来时的路往回走,脚步不疾不徐。 医生追了上来,面带歉意:“顾先生,陆先生的情况……” “我知道了。”顾-沉打断他,“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专家。钱不是问题,让他活下来。” “我们会的。” 顾沉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了疗养院。 回到车上,阿哲已经等在了那里。他没有问病房里的情况,只是安静地递过来一个平板。 “顾总,就在您进去的时候,李伟那边有新动向了。” 屏幕上是一个港口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李伟戴著鸭舌帽,背著一个旅行包,混在一群船员中,登上一艘不起眼的远洋货轮。 “船的目的地是公海的一处交接点。”阿哲解释道,“我们的人被码头的安保拦住了,跟丟了。” 顾沉看著那个在画面里逐渐变小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权世柏动作很快。”阿哲说,“这是金蝉脱壳。李伟只要到了公海,就等於人间蒸发。我们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断不了。”顾沉將平板还给他。 “他留了东西。” 阿哲愣了一下。 “查一个代號。”顾沉说,“『幽灵』。” “『幽灵』?” “动用我们所有的情报渠道,海外的关係也全部启用。”顾沉的指令清晰而冰冷,“我要知道,在林兆恆的棋盘上,『幽灵』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计划。” “是。” “另外。”顾沉补充道,“通知財务部,以审计的名义,冻结权世柏在董事会所有提案项目的资金流。告诉他们,我说的。” 阿哲心中一凛。 这已经不是敲山震虎了,这是直接釜底抽薪。权世柏在公司经营多年的项目一旦被冻结,他的势力会瞬间瘫痪大半。 “这样……会彻底撕破脸。”阿哲提醒道。 “脸?”顾沉扯了一下领带,动作里带著一丝戾气,“从他动陆景行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脸皮可言了。” 他望向窗外,疗养院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帐,一笔一笔地算。” 他低声重复著在病房里说过的话。那不是安慰,是宣告。 第265章 出事了 片场安静得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再来一遍。”苏晚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来,没有情绪,只有指令。 监视器前,她像一尊雕塑。 这是《星轨》最重要的一场戏。女主角被困在废弃的宇宙空间站,氧气耗尽前,她对著黑漆漆的舷窗,录下最后一段独白。 “cut!”副导演喊了一声。 女主角的助理立刻衝上去给她披上毯子,递上热水。演员年轻的脸上满是泪痕,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显然没有出戏。 “苏导,是不是情绪太过了?”副导演凑过来,压低了嗓子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盯著回放画面。 画面里,女主角的呼吸透过头盔的麦克风,带著嘶嘶的杂音。她说:“我以为能看到星星,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但在黑暗中,也要找到属於自己的坐標。” 就是这一句。 苏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坐標。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对讲机,塑料外壳硌著掌心。 “过了。”她拿起对讲机,言简意賅。 整个片场都鬆了一口气,响起零落的掌声。 “收工!”副导演如蒙大赦,高声宣布。 人群开始散去,设备被拆卸,灯光一盏盏熄灭。喧囂过后,是巨大的空旷。苏晚还坐在那里,看著监视器里定格的画面。 黑暗中,那张年轻的脸庞,倔强又脆弱。 她想起了另一张脸。一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能在某些时刻,流露出疲惫的脸。 顾沉。 他的世界,大概也是一片黑暗吧。而她,是不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个坐標?又或者,她自己,也正漂浮在他的黑暗里,努力寻找著方向。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些冷。 “苏导,还不走吗?”场务在远处小心地问。 “你们先走。”苏晚站起身,“我去剪辑室看看素材。” 剪辑室在影视基地的另一栋楼里。夜深了,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 她不喜欢助理跟著,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独处能让她思考。 巨大的屏幕墙亮起,她把今天拍摄的所有素材都导了进去。一段一段地看,標记,筛选。这是她最享受的时刻,像一个造物主,在无数碎片中,拼接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进来的是製片人老王,一个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中年男人。但此刻,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老王?”苏晚停下手中的操作,“怎么了?” “出事了。”老王的额头上全是汗,他几步衝到苏晚面前,撑著桌子,“苏晚,出大事了。” “慢慢说,剧组谁出事了?” “不是剧组!”老王拔高了调门,又猛地压下去,像是怕被谁听见,“是钱!我们的钱没了!” 苏晚皱起眉:“什么意思?” “投资方!我们的主投资方,寰亚集团!他们出事了!”老王掏出手机,手指颤抖著点开一个財经新闻的推送页面,递到她面前。 標题很醒目:《寰亚集团旗下多个项目资金遭冻结,疑涉內部审计风波》。 “寰亚的资金链断了?”苏晚很快看完了那篇简讯,“可我们的款项是分批到位的,上一笔刚到帐,足够我们拍到下个月。” “不是那么简单!”老王几乎要哭出来了,“不是寰亚主动断的!是他们的帐户被冻结了!整个集团,所有由权世柏负责的项目,全部!我们就是其中一个!” 权世柏。 这个名字苏晚听过。寰亚的董事,也是他们这部电影的直接投资人。 “怎么会这么突然?”苏晚问,“审计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冻结所有资金。” “所以说这不是普通的审计!”老王焦躁地在小小的剪辑室里踱步,“这是神仙打架!我托人去问了,说是有个疯子,在跟权世柏开战!一上来就往死里整,釜底抽薪!” “谁?” “还能有谁!在海城,敢这么跟权世柏对著干的,除了那位,还有谁?”老王停下来,脸上是一种混杂著恐惧和无奈的表情,“顾沉!是顾沉动的手!” 剪辑室里死一般的安静下来。 屏幕上,女主角的脸静止著。那句台词无声地在苏晚的脑海里迴响。 在黑暗中,也要找到属於自己的坐標。 她的坐標,她的世界,此刻正被另一个人的风暴,搅得天翻地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乾涩。 “我怎么知道!”老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都泄了气,“商场上的事,我们这种人哪里懂。我只知道,我们的电影,可能要停了。苏晚,你这部戏磨了三年,三年的心血啊!现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 苏晚没有动。她只是看著屏幕,看著那个在虚构的黑暗里挣扎的女孩。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拍一个故事。 现在她才发觉,自己也成了故事里的人。被看不见的手,推向一个巨大的漩涡。 “权世柏不会坐以待毙。”苏晚忽然开口。 “当然不会!可他们斗法,遭殃的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老王唉声嘆气,“我去哪儿再找几千万的投资补上这个窟窿?现在的行情,谁敢接盘?” 苏晚沉默著。 老王说得对。这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这不是靠才华和努力就能填补的窟窿。 这是资本的碾压,是权力的游戏。 而游戏的开局者,是顾沉。 “你先回去吧。”苏晚对老王说,“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这事……” “让我静一静。”苏晚打断他。 老王看著她,这个年轻的导演,此刻冷静得有些可怕。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地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剪辑室重归寂静。 苏晚缓缓的,把素材拖回了开头。 女主角无助地漂浮在太空里,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苏晚拿起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最上面。 她想问他为什么。 想问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战爭,会波及她。 想问他,陆景行到底怎么样了。那天在医院门口惊鸿一瞥,他身上的戾气,让她心惊。 无数的问题盘旋在心头,最后都化成了一个念头。 她不能让《星轨》停下来。 这是她的坐標。 她划开屏幕,没有拨通顾沉的电话。而是找到了另一个號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周叔叔吗?”苏晚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是苏晚。我想和您谈谈,关於寰亚集团和权世柏先生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小晚?你……怎么会关心这个?” “我的电影,投资方是寰亚。”苏晚言简意賅,“现在,它遇到了一点麻烦。” 她没有提顾沉,一个字都没有。 “我需要知道,这场风暴会持续多久。”苏晚看著屏幕上那片深邃的人造星空,“以及,权世柏的软肋,到底在哪里。” 第266章 推掉 片场的夜戏终於结束。 导演喊下收工的那一刻,喧囂的人声像是退潮的海水,迅速散去。顾沉把手里的道具枪扔给助理,径直走向房车。助理跟在后面,低声匯报著明天的通告安排。 “推掉。”顾沉的脚步没有停顿。 “可是顾总,这个是……” “我说,推掉。” 助理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车门在顾沉身后合上,隔绝了片场最后一点稀薄的烟火气。他脱掉沾著人造血浆和灰尘的外套,隨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进內室,启动了一台加密的通讯设备。 沙沙的电流声过后,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响起。 “老板。” “说。”顾沉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林兆恆还是没有消息。我们排查了他所有可能出没的地点,清空了三个安全屋,一无所获。”对方的匯报简洁而高效,“但是,资金链有了新发现。有三笔来源不明的款项,通过巴拿马和开曼群岛的几个空壳公司,最终流向了瑞士的一个私人帐户。我们怀疑,这是他新的中转站。” “帐户是谁的?” “还在查。对方很谨慎,用了至少五层防火墙和代理人协议。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去查。”顾沉说,“我要在四十八小时內,看到那个名字。” “是。” 通讯切断。房车里恢復了死一样的安静。顾沉没有动,水杯里的水面倒映著他模糊的轮廓。林兆恆。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神经里。他布了这么大的局,搅动了整个商界,为的就是把这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逼出来。 权世柏只是一个棋子。寰亚集团,也只是压垮棋子的一块石头。 他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的置顶,是“苏晚”两个字。 老王找到她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他能想像出那个老实本分的製片人,是如何在她面前唉声嘆气,又是如何把一切的矛头指向他。 他也能想像出她当时的反应。她不会哭,也不会失控。她只会变得更安静,像一块被投入深海的冰。 顾沉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 拨出这个电话,意味著什么?解释?道歉?还是警告? 似乎都不是。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在这个只有算计和追猎的夜里,確认一下那个坐標是否还安然无恙。 最终,他还是按了下去。 听筒里的拨號音,一声,两声,三声。每一下,都敲得人心头髮紧。就在他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没有呼吸,没有问候。 两个人,隔著电波,陷入一片冗长的沉默。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这么晚了,还没睡?”最后,还是顾沉先开了口。 电话那头依然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个平静无波的女声传了过来。 “陆景行怎么样了?” 顾沉的动作顿住了。 他预想过她会质问,会愤怒,会用最尖锐的词语来控诉他的卑劣。他甚至准备好了如何应对。 但他没有想到,她开口问的,是陆景行。 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脑后的人。 “他没事。”顾沉的回答很短。 “没事的意思,是死不了,还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医院?”苏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清晰。 “苏晚,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吗?”苏晚反问,“那我的电影呢?《星轨》的投资被抽走,项目停摆,这算是我该关心的事吗?” 来了。 顾沉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是。”他承认的坦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商场就是战场,他是我的敌人,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你的电影,恰好在那个位置上。”他的解释冷酷得像一份商业报告,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所以,我三年的心血,只是你用来攻击权世柏的一个工具?” “你可以这么理解。” “顾沉。”苏晚叫了他的名字,“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想过她。 这个问题,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他所有的偽装。 有吗? 在他决定对寰亚动手的那一刻,在他把权世柏的所有產业和软肋都列在清单上的时候,他看到了《星轨》这个项目。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盯著那两个字,看了整整十分钟。 助手问他,要不要避开。 他说,不用。 因为他清楚,一旦避开,权世柏就会立刻发觉,这阵风是衝著他来的。只有无差別攻击,才能让敌人放鬆警惕。 所以,他亲手把她的心血,推向了风暴中心。 “没有。”顾沉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在我的计划里,没有私人感情。”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里带著刀锋般的寒意。 “我明白了。”苏晚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嘆息,“你的战爭,你自己打。但我的电影,不能停。” “你没有选择。”顾沉说,“除非你能找到几千万,填上寰亚的窟窿。否则,它只能停。” “是吗?”苏晚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今天下午,和周叔叔通了电话。” 顾沉猛地坐直了身体。 周叔叔。周明海。一个已经退隱多年,却依然在那个圈子里有著举足轻重影响力的人。也是苏晚母亲的至交好友。 “他和我聊了很多,关於寰亚,关於权世柏,也关於你。”苏晚的语速不快,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说,权世柏最大的软肋,不是他的公司,而是他那个在海外念书的儿子。” 顾沉没有说话。车內的空气,仿佛在一点点凝固。 “他还说,顾家当年出事,和林兆恆有关。而林兆恆最后一次在境內出现,是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权世柏。” 风暴的中心,忽然调转了方向。 顾沉握著手机,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被她轻描淡写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以为她是一只被殃及的池鱼,却没想到,她转身就变成了一个持刀的执棋者。 “苏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苏晚的回答冷静得可怕,“顾沉,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游戏。我只想拍完我的电影。但是,如果有人要毁掉它,我也不介意,把他拖进我的游戏里。” “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坐標。”苏晚说,“在黑暗里,也要找到属於自己的坐標。这是我电影里的台词,也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你让寰亚的资金回来。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苏晚的声音顿了顿,“你还有二十四个小时。” 电话被掛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顾沉拿著手机,久久没有放下。他看著车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片黑暗,仿佛和他心里的漩涡,融为了一体。 他终究是,低估了她。 第267章 妥协 二十四小时。 时针在顾沉的心里,划出凌迟般的声响。 他没有回別墅,车子停在江边,城市的霓虹被隔绝在厚重的车窗外,只剩下模糊的光斑。 助手阿森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出。 车內唯一的亮光,来自中控台的屏幕。上面循环播放著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苏晚走进一家咖啡馆,又走出来。没有异常。 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周明海这个人,从不轻易见人。他能和苏晚见面,並且透露那么多信息,背后代表的意义,足以让任何一个在棋局里的人不寒而慄。 这意味著,苏晚不再是棋盘外的池鱼。 她自己走进了棋盘,站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查到了吗?”顾沉开口,打破了死寂。 “权世柏的儿子那边,我们的人回报,最近確实多了几拨不明身份的人在活动。不像是我们的人,也不像是权世柏自己派的。”阿森的匯报简洁而高效,“还有……关於林兆恆。我们顺著周明海这条线,查到他退隱前,处理过一批人和事。名单是加密的,但其中一个名字,和当年顾家出事后,一个失踪的海外帐户管理人重合了。” 每多一个字,车內的温度就更低一分。 顾沉布下的网,原本目標明確,就是权世柏。可现在,苏晚和周明海的出现,像两只手,硬生生把这张网扯向了两个完全失控的方向。 一个,通向他想要復仇的过去。 另一个,通向他无法预料的未来。 而这两个方向的交匯点,是苏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让他失控的號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很安静,似乎是在一个独立的空间。 短暂的停顿后,顾沉低沉地问:“片场…还好吗?” “正常拍摄。你那边呢?”苏晚的回答,没有半分波澜,像是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方通话。 “老样子。” 又是一阵停顿。 空气里全是计算和博弈,隔著电波,两人都在估量对方的底牌。 “二十四小时,还剩下十二个小时。”苏晚提醒他,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强势,“我的耐心有限。” “周明海还对你说了什么?”顾沉没有理会她的倒计时,而是切入了另一个问题。 “这和我们的交易有关吗?”苏晚反问。 “你把他拉进来,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顾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著,一下,又一下,带著压抑的烦躁,“他不是你手里的刀,苏晚。他是一片海,隨时能把靠近他的一切都吞噬。” “是吗?”苏晚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可我现在就站在这片海边,感觉风平浪静。倒是你,顾先生,你似乎比我更害怕这片海。” 她的话,再一次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要害。 他不是害怕周明海,他是害怕周明海背后牵扯出的那些陈年旧事,会把她也卷进去。那些他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掩盖住的血腥和黑暗,正在被她亲手揭开。 “我最后问你一次,寰亚的资金。”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回,还是不回?” “这不是资金的问题。”顾沉的呼吸重了一点,“你根本不清楚自己打开了什么。” “我很清楚。我打开了我的筹码。”苏晚寸步不让,“顾沉,別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弱者。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东西,不止是周叔叔的联繫方式。”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 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苏晚的母亲,那个温柔嫻雅的女人,还会留下什么? 就在这时,副驾的阿森將一个平板递了过来。 屏幕亮著,上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星轨》的拍摄片场。而画面的角落,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旁,站著一个男人。男人戴著鸭舌帽,正在打电话,侧脸对著镜头。 那张脸,顾沉化成灰都认得。 是林兆恆当年的司机。一个本该在五年前就死於意外的人。 风暴的中心,不再是寰亚,也不是权世柏。 它从一开始,就盘旋在苏晚的头顶。而他,亲手把她推向了风暴,现在,她又主动往里跳。 电话那头,苏晚还在等待他的答覆。 “顾沉,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之前所有的算计、愤怒、博弈,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几乎要將他淹没的后怕。 “苏晚,听著。” 他的语气发生了剧变,那种郑重,让苏晚都愣了一下。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你对我来说,最重要。你的安全,是底线。” 这不是情话,是承诺,是他在血与火的教训后最核心的认知。 苏晚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偽。 “你什么意思?”她问。 “寰亚的资金,明天早上八点前,会全数到帐。”顾沉答非所问,语气却快得像是在下达命令,“《星轨》的项目,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安心拍你的电影。” “你妥协了?”苏晚的语气里带著一丝意外。 “是。”顾沉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从现在开始,待在片场,或者你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要单独外出,更不要去见任何人。特別是,不要再联繫周明海。” 他的话,让苏晚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这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警告。 “顾沉,你到底在……” “相信我。”他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这一次,相信我。” 电话被他掛断。 顾沉把手机扔到一边,转向阿森,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立刻去查,照片上那个男人现在的位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通知我们在海外的人,不用再管权世柏的儿子了。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林兆恆这条线上。把他当年所有的关係网,所有可能还活著的手下,全部给我翻出来!” “那……权世柏这边……”阿森有些迟疑。 “放掉。”顾沉吐出两个字。 为了扳倒权世柏,他谋划了数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现在,他选择放手。 因为他发现,他真正的敌人,已经把刀架在了他最重要的人的脖子上。 而他之前所有的行为,不过是给对方递上了一把更锋利的刀。 他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片黑暗,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具体的、冰冷的恐惧。 他低估了苏晚。 但也同样,低估了这盘棋的凶险。 第268章 他输了 手机里只剩下忙音。 那句“最重要”却像投入湖心的巨石,余波迟迟未散。苏晚握著手机,没有立刻放下。她不相信。一个字都不信。顾沉这种人,字典里根本没有“最重要”三个字,只有“最有价值”。她的安全是底线?说得真好听。不过是怕她这颗棋子提前出局,毁了他全盘的谋划。 窗外的月色透过车窗,在她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苏导?”助理小雅探过头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刚才寰亚的財务总监亲自打电话过来,说第一笔资金已经启动內部流程,最迟明天早上八点,就会全数到帐!” 小雅的激动溢於言表:“我们不用再为钱发愁了!《星轨》活过来了!” 苏晚却没有任何喜悦。 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前一秒还兵临城下,下一秒就割地赔款。这不是顾沉的作风。除非,他图谋的东西更大。 “他妥协了?”小雅没等到回应,小心翼翼地问。 “妥协?”苏晚重复著这两个字,唇边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他只是换了另一座笼子。” 从资金链,换成了“安全”的禁錮。而那个叫周明海的名字,就是笼子上的锁。不许见任何人,特別是他。为什么?因为周明海是寰亚的死对头,也是她找来的备用投资方。顾沉这是在清除所有她可能脱离掌控的后路。 “苏导,那我们现在……” “通知下去,今晚所有人都早点休息。”苏晚打断了小雅的话,做出了决定,“明天正常开工。” “好的!”小雅鬆了口气。 “另外,”苏晚补充道,“帮我约一下周明海。就说我同意他上次的提议了,想跟他当面聊聊细节。” 小雅的笑容僵在脸上。“啊?可是……苏导,寰亚的钱……” “钱到帐,和他投资,是两回事。”苏晚的逻辑清晰无比,“他要的是寰亚的难堪,我要的是我的电影。我们的目標一致。” “可顾总那边……”小雅有些为难,“他特意警告过……” “他警告?”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有什么资格警告我?去约,就现在。” 她倒要看看,顾沉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阴暗地下室。 空气里混杂著尘土和设备过热的焦糊味。十几块屏幕闪烁著幽微的光,上面是片场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画面,以及寰亚集团股价的实时曲线。 林兆恆坐在屏幕前,那张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是一种扭曲的狂热。屏幕上,財经新闻正在播报寰亚影业將全资投入《星轨》项目的消息,主持人的语气充满了对顾沉力挽狂澜的讚美。 “力挽狂澜……呵呵……”林兆恆发出乾涩的笑声,像砂纸摩擦著朽木,“他输了。” 一个穿著黑色夹克的手下低著头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老板,顾沉的人已经从海外全部撤回,不再追查权家的线了。看样子,是衝著我们来的。” “来?他拿什么来?”林兆恆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他以为拿钱堵住苏晚的嘴,这事就结束了?” 他指著屏幕上,苏晚走进保姆车的画面,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燃烧著疯狂的恨意。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他用钱,恰恰证明了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软肋!他唯一的软肋!” 林兆恆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號码。 “老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正是照片上那个本该死去的司机。“老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没人怀疑。” “好。”林兆恆的呼吸变得粗重,“顾沉怕了。他把所有人都叫回来保他的小情人了。他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苏晚的脸,像一条毒蛇盯著自己的猎物。 “他们以为结束了?不……” 他对著电话那头嘶吼:“游戏……才刚开始!” “老板,那苏晚那边……” “別动她。”林兆恆的语气忽然变得诡异的平静,“现在动她,太便宜顾沉了。我要让他看著,看著他想保护的一切,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在他面前化成灰的。”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但是,开胃菜可以上了。周明海最近,是不是太活跃了点?” “明白。”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 掛断电话,林兆恆重新靠回椅子里,地下室里只剩下他癲狂的笑声。他看著屏幕上滚动的报导,看著苏晚那张平静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未来的结局。 *** 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疾驰。 车內的气压低得可怕。 顾沉靠在后座,闭著眼睛,但紧绷的下頜线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放掉权世柏,等於他数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可他別无选择。权世柏是远虑,而林兆恆,是近忧。一个已经把刀尖抵在了他咽喉上的疯子。 他怕的不是林兆恆,而是苏晚的不知情。 那个女人,固执得像头牛,永远不会乖乖听他的安排。他刚刚的警告,在她听来,恐怕更像是一种挑衅。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 顾沉打开。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苏晚已通过助理联繫周明海,请求会面。 “停车!” 阿森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命令嚇了一跳,猛地踩下剎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总?” 顾沉没有回答。他死死攥著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那股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后怕,此刻混杂著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炸开。 好。 真是好样的。 他这边在拼命为她填平火坑,她却毫不犹豫地往里跳。 “回片场。”他吐出三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是,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阿森试图劝说,“您现在去,只会激化矛盾。” “我让你回片场!”顾沉的咆斥让整个车厢都在震动。 阿森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立刻调转车头。 顾沉拨通了另一个號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给我盯死周明海。”他的语速快得惊人,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从现在开始,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我全部都要知道。还有,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和苏晚见面。一切办法!” 他掛断电话,將手机重重地扔在座位上。 他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第一次让他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可以掌控寰亚,可以和权世柏博弈,甚至可以和全世界为敌。 唯独那个女人。 他算得到人心,算得到利益,却永远算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而这一次,她任何一个错误的选择,都可能万劫不復。 第269章 灯塔 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顾沉推开病房的门,陆景行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身上还连接著几根管线,监护仪屏幕上的数据平稳跳动,却丝毫无法缓解房间里凝滯的空气。 “感觉怎么样?”顾沉问,他刚从那辆快要爆炸的车里下来,身上还带著未散尽的戾气。 陆景行扯动了一下唇角,动作很轻。“死不了。”他抬起手,示意顾沉看旁边的柜子,“医生说我恢復得不错,脑部没有器质性损伤。” 顾沉没有接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是苏晚的事?”陆景行问。 顾沉的脚步顿住。 “我听阿森说了。”陆景行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去查周明海了。这个节骨眼上,苏晚找他,太危险。” “她不是找死,她是在逼我。”顾沉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她以为这是在跟我赌气,在跟我划清界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阿森。 “顾总,”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我们的人跟丟了。苏小姐的助理用了反侦察的手段,换了车,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们甩掉了我们的人。” 顾沉捏著电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周明海呢?” “他五分钟前进了片场附近那家『夜光』咖啡馆。我们的人进不去,那里安保很严,只接待会员。” “废物!” 顾沉掛断电话,那股无力感再次席捲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他算计好了一切,布置了天罗地网,却唯独算漏了苏晚会用这种方式来对抗他。 她不是一头固执的牛,她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伤人之前,先会把自己划得遍体鳞伤。 “顾沉。”陆景行忽然开口,他撑著身体,试图坐得更直一些,“別去想苏晚了。你现在越乱,林兆恆就越得意。” 顾沉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著他。 “我一直在想,”陆景行努力地组织著语言,记忆的碎片让他头痛欲裂,“被关著的那个地方。很黑,也很潮。” 他的话成功地將顾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还有什么?”顾沉走到床边。 “气味。”陆景行闭上眼睛,用力回想,“不是普通的潮湿,是……是海的味道。很浓的海腥味,还有铁锈的味道。” “沿海的废弃工厂或者货轮?范围太大了。”顾沉立刻否定。 “不,不止。”陆景行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有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光。很有规律。”他睁开眼,“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的,但偶尔清醒的瞬间,能感觉到。一明,一暗,非常有节奏。” 顾沉的大脑飞速运转。 有规律的光,海腥味。 “灯塔?” “有可能。”陆景行喘了口气,继续说,“我还听到他们说话。他们的口音很杂,不是本地人。其中有个人提到了一个词,我当时意识模糊,听得不真切。” “是什么?”顾沉追问。 “听起来像是……『灯塔』。也可能是……『观星台』。”陆景行很不確定,“两个词的发音有点像,我记不清了。但我確定,和那个地方有关。” 灯塔。观星台。 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词,却瞬间为顾沉指明了一个方向。 他立刻拨通了另一个號码。 “是我。”电话接通,他没有半句废话,“立刻给我筛查本市及周边所有沿海建筑。” “顾总,具体指哪一类?” “所有!”顾沉的语速快得嚇人,“废弃的灯塔,私人观星台,气象观测站,海事导航点,包括五十年前就已经停用的。所有符合『独立』、『靠海』、『有塔状结构』的建筑,全部列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似乎被这个庞大的工作量惊到了。 “范围太大了,顾总,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那就把范围缩小。”顾沉的思维清晰得可怕,“把周明海最近半年內所有公开及私下的行程地点全部调出来,和这些建筑的位置进行交叉比对。找出重合区域,优先排查。我要在半小时內,看到第一批名单。” “是!” 掛断电话,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陆景行看著他,这个男人刚才还像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一块冷静到极点的寒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块冰下面,是更加汹涌的岩浆。 这个线索,是他们反击的唯一机会。 只要找到林兆恆的巢穴,他就有把握把那个疯子彻底按死。 可苏晚等不了。 另一支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加密线路。 “说。” “顾总,苏小姐已经到了『夜光』咖啡馆门口。我们的人无法靠近,周明海的保鏢把那一层都清空了。” 顾沉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乾乾净净。 他找到了对付林兆恆的线索,可林兆恆为苏晚准备的“开胃菜”,已经端上桌了。 一步。 他就差这一步。 “顾沉,你不能去。”陆景行看出了他的意图,“这是个圈套。林兆恆就是想让你看到他毁掉你在乎的人,你现在过去,正中他下怀。” “那我就看著她走进陷阱?”顾沉反问。 “我们可以想別的办法!” “没有別的办法了!”顾沉低吼,“她不信我,她谁都不信!她只信她自己!” 他转身就往外走。 “顾沉!”陆景行在身后叫他。 顾沉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你一个人去,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会被牵制住,我们找到的线索就全废了。” “那又如何?”顾沉丟下这句话,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廊里,阿森正焦急地等候。 “顾总……” 顾沉没有理他,径直走向电梯。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去咖啡馆,当面带走苏晚?不,那会让她更加逆反,而且只会让暗处的林兆恆看一场好戏。 阻止她,必须阻止她。 用什么方法? 电梯门开了。顾沉走进去,按下一楼。 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阿森的號码。 “通知我们埋在路口的人。” 他的语气平静的诡异,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製造一场意外。不大不小,刚好能把路堵死。” “顾总,这……”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追尾、擦碰、或者乾脆让一辆货车拋锚。”顾沉打断他,一字一句地命令,“苏晚的车,不能抵达那个咖啡馆。” 第270章 祠堂 古镇的雨丝,细密得像一张没有尽头的网。 《星轨》剧组在一个废弃的祠堂里布置场景,潮湿的空气里混著木头腐朽和劣质香薰的味道。苏晚裹著厚重的戏服,听著导演在不远处高声喊话,思绪却飘得很远。 几天前那场堵了整整三条街的“意外”,像一根刺,扎在她和顾沉之间。 她不是傻子。那辆在路口中央精准拋锚的货车,那些在关键时刻同时发生的追尾事故,巧合得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她被困在车里,眼睁睁看著“夜光”咖啡馆的招牌在远处闪烁,却无法靠近分毫。 手机响起时,她甚至没有看屏幕。 “是我。”顾沉的声音传来。 “你做的?”苏晚问得直接,没有半分寒暄。 电话那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有一片沉默。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具说服力。“为什么?” “你不能去那里。” “所以你就派人堵死整条路?顾沉,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犯人,还是你的宠物?”她感觉血液在往头上涌,压抑的怒火烧灼著她的理智。 “我在保护你。” “这不是保护!这是囚禁!”苏晚的声音拔高,“你用你的方式把我圈起来,然后告诉我这都是为我好?你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 “我问了,你不会听。”顾沉的语气里透著一股疲惫的顽固,“苏晚,你只要相信我这一次。” “我凭什么信你?”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在你眼里,我连决定自己去哪家咖啡馆的权利都没有!你毁掉了我的信任,现在又想把它捡回来?” “那不是一家普通的咖啡馆。” “够了!”苏晚打断他,“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从现在开始,我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她掛断电话,直接通知经纪人,立刻动身,提前进入《星轨》剧组在古镇的外景地。她要离开那座城市,离开他密不透风的掌控。 那是一种逃离。 可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只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 “晚姐,喝点热水吧。”助理小声递过一个保温杯。 苏晚摇摇头。一个穿著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著几件做旧的青铜器皿。 “苏小姐,导演让我来跟您核对一下。下一场戏,您需要亲自拿起这件『祭天樽』,大概会持续三分钟。”男人的普通话带著点口音,听起来很憨厚。 “我知道了。”苏晚应了一声。 男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凑近了一点。“听说您这场戏很重要,是全剧的一个关键点。是单独的镜头,对吗?机位都定好了?” 这个问题,超出了一个道具供应商该有的好奇心。 苏晚心里一凛,没有作答。 不远处,一个正在搬运器械的场务突然走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挡在苏晚和那个男人中间。 “王哥,这几件东西放哪儿?单子没写清楚。”场务的声音不大,却成功打断了对话。 那个被称为“王哥”的道具商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放……放b组那边就行。” “b组那边今天要拍外景,用不上这个。”场务叫小赵,是剧组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年轻人,干活勤快,话不多。 “那就先放仓库。”道具商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仓库的钥匙在製片那儿,要不我陪您去拿?”小赵寸步不让。 道具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晚,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跟著小赵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晚看著他们的背影,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祠堂外,雨还在下。 小赵把人带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號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说。”阿森的声音永远简练。 “目標出现。自称『远风道具』供应商,证件有问题,正在试探苏小姐的拍摄细节。” “先生的命令,”阿森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查清他的底细,控制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 小赵掛断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假装打电话的“道具商”,然后对守在另一头的安保队长比了个手势。 两分钟后,那个男人被两个穿著剧组安理会服的人“请”进了一辆商务车,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像一颗石子沉入深潭,没有在忙碌的片场激起任何涟漪。 苏晚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越来越冷。 导演喊了开拍。 她走进镜头中央,拿起那只冰冷的青铜酒樽。祠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將她与周围的喧囂隔绝开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只祭器。被放在一个註定好的位置上,等待著一场无法逃脱的仪式。 林兆恆。 这个名字像一道幽灵,缠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强迫自己进入角色,念出台词。可每一个字,都像是说给那个看不见的恶魔听的。 “卡!”导演的声音充满不满,“苏晚,你的状態不对!情绪!我要的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不是行尸走肉!” 苏晚垂下头,“抱歉,导演,再来一次。” 另一边,顾沉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陆景行把一份文件丟在桌上。“第一批名单出来了。根据周明海的行程交叉比对后,我们筛选出了七个高度可疑的地点。都在东部沿海,符合你的所有要求。” 顾沉没有看那份名单。 他面前的屏幕上,是一个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小赵正向阿森匯报著什么。 “一个道具商?”陆景行也看到了,“林兆恆的动作这么快?” “他不是快,他是一直都在。”顾沉开口,声音沙哑,“我堵住了他一个路口,他就为她重新开闢了一整片猎场。” “人已经控制住了,这算是个好消息。”陆景行试图让他放鬆一些。 “好消息?”顾沉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算一个笑容,“我们抓到的,永远只是他丟出来的一颗棋子。他的人可以偽装成道具商,可以偽装成司机,甚至可以偽装成剧组的任何一个人。我防得住一个,防不住一百个。”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阿森。 “先生,人审了。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从他身上只搜出一部普通手机和一张假身份证。但他被带走前,托一个场工给苏小姐的助理带了一句话。” 顾沉的身体绷紧了。“什么话?” “他说,『让你家艺人好好拍戏,夜光下,星轨最亮』。” 夜光。星轨。 夜光咖啡馆。 《星轨》剧组。 林兆恆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无处不在。他可以把游戏地点从一个咖啡馆,轻易地转移到一个几百公里外的古镇。 “顾沉,他是在挑衅你。”陆景行也听到了,“他想让你疲於奔命,让你在无穷无尽的细节里耗尽心力,从而忽略他的主要目標。” “苏晚就是他的主要目標!” “不,你才是!”陆景行加重了语气,“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看!毁掉苏晚,只是他用来攻击你的手段!” 顾沉没有反驳。 因为陆景行说的是对的。可这又如何?理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疯子用的是阳谋,他把苏晚推到台前,逼著顾沉做出选择。 是选择保护她,陷入被动的泥潭。 还是选择放弃她,去攻击林兆恆的本体。 可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 “把那七个地点的资料全部发给我。我要三维模型图、內部结构图、周边环境监控,所有的一切。”顾沉的思维重新变得清晰,那种可怕的冷静再次浮现。 “你要干什么?” “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玩。”顾沉站起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他不是喜欢看戏吗?我也为他准备一出。”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那里正有一架飞机划过。 “通知机组,一小时后,飞东部沿海。” “你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去。”顾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看好公司,还有,盯紧林兆恆所有的资金动向。他既然要布局,就一定会有资源调动。我要你像一头饿狼,死死咬住他的钱袋子。” “顾沉,这太冒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顾沉转过身,“他以为我会守著苏晚,那我就偏偏去抄他的老巢。他想让我做选择题,那我就把整张卷子都撕了。” 古镇,拍摄现场。 一天的戏份终於结束。苏晚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气。 助理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下午那个道具商被带走前,托人给她带了句话。 当听到“夜光下,星轨最亮”这八个字时,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那场被强行中止的咖啡馆之约,这场突如其来的古镇拍摄,那个行为诡异的道具商……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一条线。一条由林兆恆编织的,名为“恐惧”的线。 而她,就是线上那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回到酒店房间,反锁上门,背靠著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无力感將她吞没。她逃离顾沉的掌控,却一头扎进了林兆恆的罗网。 她谁也信不过。 她谁也靠不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號码。 信息很短,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从高空俯拍的照片,照片的中心,是她现在所在的这座古镇。而在古镇的一角,她下榻的酒店房顶,被一个红色地圈,精准地標记了出来。 第271章 路过 那张照片像一道烙印,灼烧著苏晚的视网膜。 她刪掉了信息,清空了所有记录,但那个红色的圆圈,却在脑海里无限放大,牢牢地圈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第二天的工作,成了一种酷刑。 镜头前,她是爱恨分明的女侠客。镜头外,她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绷紧神经。导演不耐烦地催促,场务匆忙的脚步,甚至一盏灯的突然熄灭,都像林兆恆在她耳边的低语。 他在看。 他一定在某个角落,欣赏著她的恐惧。 “卡!苏晚,你的状態不对!”导演终於忍不住喊停,“你是在演一个女侠,不是演一个马上要被砍头的囚犯!情绪!我要看到你反抗的情绪!” 苏晚垂下头,无法辩驳。 她就是那个囚犯。 助理跑过来,想递水给她,却被她躲开了。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递过来的东西。 片场的气氛因为这场意外的停滯而变得有些凝重。就在这时,外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导演正要发火,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他穿著一身休閒的黑色运动装,头上戴著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脸上架著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即使这样,苏晚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顾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几千公里外的总部,指挥著他的商业帝国吗?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一种比面对林兆恆时更复杂的情绪攫住了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鬆懈,隨即被更强烈的抗拒和屈辱所取代。 他来了。 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狱卒,来巡视他的牢笼。 导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姿態放得极低。“顾总,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您。” “路过。” 那个男人只吐出两个字,便不再理会导演,径直走向监视器。他没有看任何人,包括苏晚,只是很隨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態閒適得仿佛这里是他的私人影院。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那是属於上位者的气场,不需言语,便能掌控一切。 “看什么看!都干活!”导演回头吼了一嗓子,然后又转向苏晚,语气缓和了不少,“苏晚,准备一下,我们再来一条。” 苏晚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重新站到镜头前,却无法忽视那个坐在监视器后的男人。他就像一个黑洞,將周围所有的光和注意力都吸了过去。 “开始!” 这一次,她演得很好。 或者说,她把对顾沉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在了戏里。她的剑招里带著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她的台词里充满了决绝的意味。 “很好!过了!”导演兴奋地喊道。 拍摄间隙,苏晚独自走到角落,试图远离那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最终停在她身边。 一瓶水递到了她面前。 是她习惯喝的那个牌子,瓶身冰凉,凝结著细小的水珠。 她没有接。 “没事?”他低声问。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偽装的坚强。她很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你觉得我像没事的样子吗?你把我丟进这个疯子的狩猎场,现在又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现,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 她的回答轻得像一声嘆息。 “我以为,你会哭。”顾沉又说。 苏晚终於抬起头,儘管她看不清墨镜后的一切。“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 “这不是脆弱。”顾沉把水塞进她手里,“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顾总对人的正常反应很有研究?”苏晚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別告诉我是路过。从你的公司到这个影视城,导航会规划出一条长达一千两百公里的『路过』路线吗?” “林兆恆给你发了照片。”顾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苏晚的心臟漏跳了一下。 “他想让你害怕。”顾沉继续说,“让你觉得孤立无援,让你主动向我求救。这样,他就贏了第一步。” “所以呢?”苏晚攥紧了水瓶,“你现在出现,是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输吗?” “我是来告诉你,游戏规则改了。” 顾沉终於侧过身,面向她。虽然隔著墨镜,苏晚却能感觉到那道穿透一切的审视。 “从现在开始,不是他出题,我来解题。”他说,“是我把他,连同他的卷子,一起撕掉。” 这番话里的狂妄和霸道,让苏晚感到一阵心悸。她討厌这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份霸道,此刻却成了唯一能驱散她心中恐惧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 “他喜欢在暗处看,我就把他从洞里揪出来。”顾沉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谈论一笔寻常的生意,“这个影视城,他投了钱。不多,但足够安插几个他的人。比如,那个道具商。” 苏晚的呼吸一滯。 “比如,剧组新换的安保团队里,有三个是拿双份薪水的。” “再比如,给你开车的那个司机,他有个弟弟,在澳门欠了一大笔赌债。” 顾沉每说一句,苏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她以为自己只是被监视,却没想到,自己身边早已被渗透成了一个筛子。林兆恆的罗网,比她想像的要密集得多。 “你……”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些人,现在都在一个他们该待的地方。”顾沉说,“接下来,轮到他了。” “你一个人来的?”苏晚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她环顾四周,除了剧组的人,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属於顾沉的保鏢。 “我一个人。”顾沉答。 “你疯了?”苏晚脱口而出,“他既然敢在这里布局,就一定有后手!你一个人来,是想当活靶子吗?” “他以为我会带一个团来保护你,把这里围成铁桶。”顾沉的唇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直的线条,“他想看我紧张,看我风声鹤唳。那我偏不如他得意。” “最危险的猎人,总是偽装成猎物的样子。”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朝片场外走去。 “你去哪?”苏晚下意识地问。 “他不是喜欢俯拍吗?”顾沉的脚步没有停,“我去给他找个更好的角度。”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握著那瓶冰凉的水。巨大的信息量衝击著她的头脑,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顾沉撕碎了林兆恆布下的恐惧之网,却又用他自己的方式,织了一张更大的网,將她和林兆恆一起罩了进去。 她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机。 那个陌生的號码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在暗中窥伺的“上帝”,似乎被另一个更强大的存在,掐断了信號。 助理这时才敢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晚姐,刚刚那位……是顾总吧?他是来探班的吗?导演的脸都笑成一朵了。” 苏晚没有回答。 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冰凉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浇熄了心底的燥火,却也让她从头到脚,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场游戏,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局。 第272章 可靠性 平板电脑的冷光,照亮了陆景行半边脸。 “东经121.8度,北纬29.5度。”他的话语没有丝毫起伏,像在宣读一组死亡数据,“废弃的7號海洋气象观测站。我们对林兆恆海外资金的追踪,终点就在这里。” 屏幕另一端,是顾沉。他身后背景昏暗,只有仪器轮廓在闪动。 “可靠性。”顾沉问。这不是疑问,是要求。 “我的数据从不说谎。”陆景行推了推鼻樑上的无框眼镜,“说谎的是人,不是二进位。卫星图显示,一周內有两艘非官方登记的快艇靠近过那个坐標。高性能热成像也捕捉到了断续的活动跡象。他就在那。” “他知道我们能追到那。”顾沉的判断很平静。 “对。所以这是个陷阱。”陆景行接话,“一个为你量身打造的渔场。他把自己当成鱼饵,等著你这条大鱼上鉤。最简单的办法,调动东部战区的朋友,用两枚巡航飞弹把那座破岛从地图上抹掉。” “太便宜他了。” “什么?”陆景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那太便宜他了。”顾沉重复了一遍,“我要他活著。从他的洞里,把他完完整整地拖出来。” 通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景行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凑近了摄像头。“为了苏晚?” “为了清算。”顾沉纠正他,“林兆恆欠下的,不止这一笔。” 陆景行不再追问。他清楚顾沉的过去,那片不愿被提及的禁区。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不会真像上次在影视城那样,一个人跑过去吧?”陆景行的语气里带著警告,“他不是那些可以被收买的小角色。他手里有硬傢伙,有亡命之徒。” “我派了一支侦查小队。”顾沉说。 “侦查?”陆景行提高了音量,“顾沉,你这是在用手术刀去拆炸弹!他既然敢把位置暴露出来,就说明那里的防御工事足够让他自信。你应该派一个加强营,而不是一支侦查小队!” “他以为我会派一个营。”顾沉说,“他会把所有的火力点和陷阱都对准大规模进攻的方向。他等著看我用重炮轰门,看我的人在滩涂上被他的交叉火力撕碎。” “我的小队,会从他想不到的地方进去。” 陆景行看著屏幕里那张模糊的脸,一时间竟无法反驳。顾沉的逻辑,总是带著一种疯狂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精准。他总能找到对手思维里的那个盲区。 “你的人手够吗?可靠吗?” 顾沉没有回答,而是切换了摄像头。 画面转到了一个类似机库的巨大空间。十几个人影在阴影里活动,没有交谈,只有武器部件摩擦和嚙合的细微声响。他们穿著黑色的战术服,正在有条不紊地检查装备、校对通讯频道。动作高效、冷酷,像一台精密杀戮机器上的零件。 “幽灵小队。”陆景行辨认了出来,“你把他们从非洲调回来了?” “他们更適应海岛作战。”顾沉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 陆景行沉默了。幽灵小队,顾沉手中最锋利也最神秘的刀。每个人都是从各国特种部队里挖出来的精英,只听命於顾沉一人。用他们去执行一次侦查任务,確实不是用手术刀拆炸弹,而是用一把更锋利的手术刀,去精准地切断炸弹的引信。 “好吧。但愿你的刀足够快。”陆景行妥协了,“苏晚呢?你把她一个人丟在影视城了?” 顾沉再次切换了画面。 屏幕上是一个装潢雅致的酒店套房。苏晚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剧本,似乎很专注。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短髮女人正在擦拭瓶,动作看似隨意,但身体始终保持在一个隨时可以暴起发难的角度。 “她的安保等级已经调到最高。”顾沉说,“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她身边会始终有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所有入口的食物和水,都会经过检测。她比白宫里的那位更安全。” “安全,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陆景行问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 顾沉没有回答。他將画面切回了机库。那些整装待发的队员,已经开始登上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標识的直升机。 “他喜欢看戏,我就让他把戏看完。”顾沉说,“等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摄像头都被拔掉,所有的棋子都被清出棋盘时,他才会意识到,观眾席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而我,是去给他拉上帷幕的人。” 陆景行看著螺旋桨开始转动,捲起巨大的气流。“祝你好运。” “运气是留给弱者的。” 通讯断了。 陆景行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动作。他调出7號观测站的结构图,用红笔在上面圈出几个可能的伏击点和撤离路线,然后加密发送到了一个匿名邮箱。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电脑,房间重归黑暗。 而在数千公里外的临时基地里,顾沉放下了平板。 他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著那架黑色直升机无声地升空,融入浓稠的夜色,像一滴被墨池吞噬的水。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上演。林兆恆,苏晚,都是他剧本里的角色。 他不喜欢意外。 所以他要掐断所有可能导致意外的源头。 他拿起另一部卫星电话,拨出一个號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人回应:“老板。” “苏晚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秦悦已经在明处就位,『影子』在暗处。酒店外围三公里內,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安保。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告诉秦悦,除了保护,不要跟她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她问什么,都不用回答。” “是。” “让她看住苏晚的手机。”顾沉补充道,“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进去。” “明白。” 顾沉掛断电话,基地里只剩下伺服器运转的嗡鸣。他站了一会儿,又拿起那部加密的卫星电话。 “阿尔法小队,匯报航线。” 冰冷的电子音很快传来回应。 “航线確认无误,已进入隱蔽飞行模式,预计四十七分钟后抵达目標区域外围。完毕。” 顾沉放下电话,转身走到一张桌前,上麵摊著一张巨大的海图。 7號海洋气象观测站,在海图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號笔,在那个点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又重重地打上一个叉。 第273章 继续监视 剪辑室的门是关闭的。 这並不能拒绝秦悦。苏晚知道,那个女人就在门外,像一座不会融化的冰雕,或者一个等待指令的机器人。她甚至能想像出对方的站姿,双脚与肩同宽,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看似放鬆,实则每一块肌肉都处於临界状態。 另一部手机突兀地躺在剪辑台上。不是她自己的那部,那部手机已经被秦悦以“安全检查”为由收走,再也没有还回来。 这部是新的。 它出现在午餐的餐盘里,藏在一块烤到完美的惠灵顿牛排下面,用防油纸紧紧包裹。秦悦检查了食物,用银针,用可携式光谱仪,但她没有切开那块牛排。 一个微小的,却致命的疏忽。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来自一个加密的即时通讯软体,阅后即焚。 “7號观测站。阿尔法小队。他想做执棋人,但棋盘外还有看客。” 没有署名。但苏晚知道是谁。陆景行。只有他会用这种带著嘲讽和悲悯的语气说话。 信息已经消失了,屏幕恢復了漆黑,像一面可以照出人心的镜子。苏晚看著镜中的自己,然后將手机关机,拆出电池,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 她没有试图联繫任何人,没有质问门外的秦悦,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慌或激动。她只是平静地推开餐盘,走进了这间临时的剪辑室。这里有《星轨》最后三个章节的全部素材。 “我需要绝对安静。”她对跟进来的秦悦说。这是她收到那条信息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秦悦的回答像教科书一样標准。 “你待在这里,会影响我的工作。”苏晚转过身,面对著她,“你是顾沉的人,你应该知道,《星轨》对他意味著什么。” 她没有提这部电影对自己的意义,那没有用。她提了顾沉。这是唯一的筹码。 秦悦沉默了。她是一个完美的执行者,但指令之间偶尔也会出现无法兼容的区域。指令一: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指令二:不能影响苏晚的“正常”生活与工作。 “剪辑室的安保系统是独立的,由你们的人控制。门会从外面锁上。”苏晚继续说,她的逻辑清晰得像手术刀,“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你可以守在门外。这样,我们都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如果出现紧急情况?” “那你再进来。”苏晚说,“在那之前,把这里当成一个保险柜。而我,是里面那份无聊的文件。” 秦悦评估著这个提议。从风险控制的角度看,一个封闭、可控、单一出口的房间,比一个有多扇门窗的套房更容易防守。她最终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世界安静了。 苏晚没有立刻坐到剪辑台前。她走到巨大的监视器屏幕前,那里正停留在一段未剪辑的素材上。画面里,是《星轨》的男主角,独自一人驾驶著飞船,穿过一片陨石带。飞船的外壳上布满了撞击的伤痕,通讯系统已经失灵,导航只剩下最后的目的地坐標。 一个遥远的,未知的,可能存在生命,也可能空无一物的星系。 这是她父亲留下的剧本。一个关於探索、孤独和信念的故事。在她父亲最初的版本里,结局是悲壮的。主角牴达了目的地,却发现那里一片荒芜,他在绝望中耗尽了最后的燃料,变成了一座宇宙中的墓碑。 顾沉投资这部电影时,曾问过她:“你会修改结局吗?”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还没想好。” 现在,她想好了。 她坐下来,戴上耳机,双手在控制器上飞速移动。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流动,切割,重组。陨石撞击的巨响,飞船內部的警报,金属扭曲的呻吟,还有主角沉重的呼吸声。所有的音轨被她拆分,又重新编织在一起。 她把那段关於父亲的独白,从影片的开头,移到了这里。那是主角在出发前录下的一段话,原本是说给地球上的家人听的。 “……人们总以为,凝视深渊,深渊会报以回望。但宇宙不是深渊,它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它只是存在。它不在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在它眼中,一颗恆星的诞生,与一粒尘埃的湮灭,或许並无分別。” 苏晚的指尖停在一段画面的节点上。那是主角的特写,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专注。她將这段画面延长了三秒。 她要让观眾看清他的表情。那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完成使命前的平静。 门外,秦悦靠在墙上,耳朵贴著冰冷的门板。她什么也听不见。隔音效果太好了。她拿出自己的设备,检查了一遍走廊里的监控探头,以及房间內那个隱藏在烟雾探测器里的针孔摄像头。 画面里,苏晚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盯著屏幕。只有她的手指在动,快得像幻影。 秦悦皱起了眉。这不正常。顾沉老板的命令是“让她看住苏晚的手机”,防止“莫名其妙的电话”。但现在,苏晚根本没碰过任何通讯设备。她只是在工作。可这种全身心的投入,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像是一场风暴来临前,海面诡异的平静。 她拨通了那个加密线路。 “老板。” 电话那头只有电流的杂音,过了几秒,才传来顾沉的回应:“说。” “目標从三小时前进入剪辑室,至今没有出来。她要求独立空间,我守在门外。” “嗯。” “她的状態……很专注。”秦悦试图找到一个准確的词,“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电影里。没有任何可疑的通讯或举动。” “这不好吗?”顾沉反问。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秦悦说,“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在等待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这种沉默让秦悦感到一丝压力。她知道顾沉不喜欢主观臆测,他要的是事实和数据。 “继续监视。”顾沉最后说,“记住你的首要任务。” “是。” 通讯中断。 剪辑室內,苏晚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她调出了另一段素材。 这是她要求补拍的。在原剧本里没有。 画面中,主角的飞船终於穿过了陨石带,前方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云,瑰丽得像一场幻梦。飞船的能源即將耗尽,但他没有掉头,也没有停下。他打开了所有的广播频道,將飞船的航行数据,以及他这一路记录下的所有星象资料,用一种最原始的脉衝信號,向著四面八方发射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看著舷窗外那片绚烂的光。 苏晚將两段素材拼接在一起。悲壮的陨石带穿行,和绚烂的星云广播。毁灭与新生,绝望与希望,被她用一个乾净利落的转场连接。 她给这段戏起了一个名字:最后的灯塔。 你的飞船或许会毁灭,你的生命或许会终结,但你发出的信號,你传递的知识,会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在宇宙的风中飘荡。也许一百年后,也许一万年后,会被另一艘迷航的飞船接收到。 那你的存在,就不是毫无意义。 她没有修改父亲的结局。主角依然会死。但她修改了死亡的意义。 这才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孤独的探索者。他想要的,不是一个虚假的、皆大欢喜的结局。他想要的是,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要有凿出一丝光亮的勇气。 就像顾沉。 他要去7號观测站,去做一件危险的,不为外人所知,甚至可能被误解的事。他把自己变成了棋手,也把自己变成了棋子。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却不知道,在棋盘的另一端,有人在为他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苏晚看著屏幕上那片无声转动的星云,仿佛看到了浓稠的黑夜里,一架无声起飞的黑色直升机。 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水是秦悦检查过的。安全,纯净,没有味道。 就像她现在的生活。 她將水瓶放回原位,重新戴上耳机。 工作还没完成。风暴来临之前,她要建好自己的避难所。 用光影,用声音,用一个无人知晓的结局。 第274章 衝动 镁光灯组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快门声是这片海洋里永不停歇的潮汐。 顾沉站在舞台中央,身后是电影《星陨》的巨幅海报。他穿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在发布会这种正式场合里,显得恰到好处的隨性。 “顾导,关於您前段时间的『失踪』,外界有很多猜测,请问您是去为新电影寻找灵感了吗?”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抢到了话筒。 问题很尖锐,但包裹著一层礼貌的衣。 顾沉拿起立麦,身体微微前倾。“灵感无处不在,但最好的灵感,总是在摄影机后面。”他没有正面回答,却用一个万能的答案堵住了对方的追问。“我更希望大家关注《星陨》本身,这不仅是我的作品,也是一群人的心血。” 他將话题拋给了身边的製片人,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开始介绍电影的製作班底。 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顾沉的助理李川站在台侧,手里拿著一瓶未开封的水。他看著台上的老板,那个人仿佛天生就属於聚光灯。从容,优雅,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心计算过,能精准地落在媒体想要的和他们能听到的那个交集点上。 只有李川这种跟了他多年的人,才能从他偶尔垂下手臂时,那过於放鬆的指尖,解读出一丝戒备。 “顾导,请问您的感情生活有新的进展吗?有传闻说您和本片的剪辑师苏晚小姐关係匪?。”一个女记者的声音成功穿透了人墙。 所有镜头瞬间调转,对准了顾沉。 他没有迴避这个问题,反而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苏晚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剪辑师,她赋予了《星陨》第二次生命。能和这样优秀的专业人士合作,是我的荣幸。” “所以,您是在迴避我们的问题吗?”女记者不依不饶。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了。”顾沉说,“我的荣幸,就是我的答案。”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鬨笑。这个回答既肯定了对方的价值,又模糊了私人关係的边界,堪称公关范本。 顾沉的视线在台下扫过,没有在任何一张脸上停留超过半秒。他知道,真正的提问者,不会举手,也不会用话筒。 “下一个问题。”主持人出来控场。 一个角落里的人举起了手,他没有佩戴任何媒体证件,穿著普通的夹克,看起来更像一个走错片场的路人。 主持人本想忽略他,但顾沉却抬了抬下巴。“让他问。” 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顾导,我们查到,在您所谓的『寻找灵感』期间,7號区域附近有过一次非公开的地质勘探活动,级別很高。请问这和您的行程有关吗?” 空气凝固了。 7號区域。 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破了现场浮华的气球。之前的旁敲侧击,瞬间变成了单刀直入。 李川的手心渗出汗。 顾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看著那个提问者。“地质勘探?听起来很专业。你是哪个媒体的?对我们电影的勘景工作这么感兴趣。” “我不是媒体。”男人说,“我只是个对真相好奇的观眾。” “真相?”顾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真相就是,为了找到最符合《星陨》气质的场景,我们的团队几乎跑遍了国內所有知名的无人区。至於你说的7號区域,那里的地貌確实很壮观,很適合拍科幻片。也许下一部吧。” 他用一个未来的承诺,举重若轻地化解了当下的危机。 “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到来。”主持人立刻宣布。 顾沉对著台下微微頷首,转身走下舞台。 镁光灯在他身后熄灭,將他重新还给阴影。 “老板。”李川递上水。 顾沉没有接,他一边走一边解开袖扣,挽起一截袖子。“查一下那个提问的人。” “已经让人去跟了。”李川低声说。 穿过后台长长的走廊,出口就在眼前。一个穿著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仿佛专程在等他。 男人五十岁上下,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掛著温和的笑意。 “赵董。”李川停下脚步,神色紧绷。 顾沉也停住了。他对李川说:“去车里等我。” “可是……” “去。” 李川不敢再多言,低头快步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顾沉和赵董两个人。灯光昏暗,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很精彩的发布会。”赵董先开口,语气像是称讚一位晚辈。“应付媒体的技巧,你比你父亲强。” “赵董过奖了。我只是个拍电影的,说点场面话是基本功。”顾沉的语调平淡无波。 “拍电影的?”赵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与他並肩而立,看著远处出口的光亮。“我以为你改行当地质学家了。听说,你在7號观测站有重大发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还是不想懂?”赵董侧过头,脸上的笑意未减,但那份温和已经消失了。“顾沉,我们当初同意你的计划,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能控制住局面。但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计划的范畴。” “我的计划,就是拿到我需要的东西。”顾沉说。 “你拿到的东西,不属於你个人。”赵董的声调降了下来,“它属於整个棋盘。你把它藏起来,是想做什么?当一个英雄?还是想为你父亲翻案?” 顾沉沉默著,没有辩解。 “你父亲是个理想主义者,这害死了他。”赵董继续说,“我希望你不是。理想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你带回来的数据,不完整。另一半在哪里?” “没有另一半。” “顾沉。”赵董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不要把我当成外面那些可以被你糊弄的记者。我们让你去,是让你取回那个『盒子』,不是让你打开它,更不是让你把里面的东西占为己有。” “如果我说,盒子是空的呢?”顾沉反问。 “那么,你就得把那个空的盒子交出来。规矩就是规矩。”赵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当年就是不守规矩,总想跳到棋盘外面去。结果呢?他连当棋子的资格都失去了。” 顾沉的手臂动了一下。 “別衝动。”赵董的语气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要清楚,让你活著,让你继续拍你的电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仁慈。不要挑战这份仁慈。”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那个小剪辑师,叫苏晚,对吗?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她父亲当年,也是个很有灵气的研究员。” 顾沉的身体彻底僵住。 “你以为你把她保护得很好?”赵董轻笑一声,“在这个城市里,没有秘密。她就像你放在桌上的一杯水,我们隨时可以决定,是往里面加点,还是加点別的东西。” “你敢动她?” “你看,你又衝动了。”赵董摇了摇头,“这不是威胁,是提醒。一个不確定的变量,对整个棋局来说太危险了。我们不喜欢变量。要么,你让她变得確定。要么,我们帮她消失。” 赵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领口。“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东西交出来。或者,告诉我们,你打算用它来交换什么。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他说完,不再看顾沉,迈步向出口走去。 顾沉站在原地,走廊的风从入口灌进来,带著室外的寒意。他第一次发现,后台的灯光原来这么冷。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布下了一局可以为父亲正名的棋。 直到刚刚他才確认,他依然是一枚棋子。一枚自作聪明,试图偏离轨道的棋子。而棋盘的主人,已经对他亮出了警告。 他们不仅知道他的底牌,还捏住了他的软肋。 苏晚。 他走出大楼,李川立刻打开车门。 “老板,去公司吗?” 顾沉坐进后座,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不是发布会的闪光灯,也不是赵董那张笑里藏刀的脸,而是苏晚在剪辑室里专注的侧影。 她像一座平静的孤岛。 而他,马上要亲手在这座岛上,掀起一场风暴。 “不去公司。”他睁开眼,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现在去见苏晚。” 第275章 分头找 夜色像一块湿透的黑布,紧紧贴在车窗上。 松林在公路尽头消失,取而代?pad?路的是嶙峋的岩石和枯草。废弃的国家天文台坐落在山顶,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骨架。 “就是这里。”李川停下车,切断引擎。 车门打开,一个穿著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先行下车。他五十岁上下,身形精悍,代號“鬼叔”。他没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手势,便融进了黑暗里。 顾沉跟在他身后,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老板,真的要进去?这里荒废快二十年了。”李川压低声音,手里拿著一部改装过的信號探测仪。屏幕上一片平静。 “赵董给我三天时间。”顾沉说,他没有回答李川的问题,“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苏晚脖颈上收紧的一根线。他不能等,更不能赌赵董口中的“仁慈”。 鬼叔的身影在观测站巨大的球形穹顶下出现,再次打出手势。 安全。 李川撬开侧门生锈的铁锁,一股尘封的霉味混杂著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警报系统,电也断了。”李川用战术手电扫过內部,光柱在空气中画出一条清晰的轨跡,里面全是悬浮的尘埃。 “分头找。”顾沉的命令简短。 这里比他想像的要大。主控大厅里,一排排覆盖著白布的设备如同墓碑。地面上散落著泛黄的纸张和碎裂的玻璃。 一切都符合“废弃二十年”的设定。 “老板,你看这个。”李川蹲在一个控制台下面,用镊子夹起一个塑料包装袋。 是进口牛肉乾的包装,生產日期是三个月前。 顾沉走过去,接过包装袋。塑料的质感很新,摺痕清晰,不像被丟弃了很久。 “他们在这里待过。”顾-沉做出判断。 “会是林兆恆吗?” “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一个“安全屋”,一个理论上只存在於图纸上的坐標。 鬼叔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指了指东侧的走廊。“那边。” 走廊尽头的房间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宿舍。两张简易的行军床,几个被压扁的速食麵杯子堆在角落。其中一个杯底,还残留著暗红色的辣油。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他们走得很匆忙。”鬼叔检查著床铺,一张床的睡袋甚至没有叠好,只是隨意地捲成一团。 顾沉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墙角有一个被暴力拆解过的硬碟,碟片被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旁边是一堆电子设备残骸,像是被烧毁的通讯器。 他们在销毁证据。 “这里有发现。”李川在另一张床的床底下,拖出了一个金属箱。 箱子没有上锁。 顾沉打开它。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层黑色的海绵內衬,上面有几个长条形的凹槽。 “装枪的?”李川问。 “不。”鬼叔伸手摸了一下凹槽的边缘,“尺寸不对。更像是存放精密仪器或者……试剂。” 顾沉的心沉了一下。他父亲当年的研究,就和“试剂”有关。 “还有別的吗?”他问。 “没了。”鬼-叔站起身,“很专业。除了这些无法立刻带走的垃圾,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专业。顾沉咀嚼著这个词。林兆恆手下那群拿钱办事的僱佣兵,算不上专业。 他的手在金属箱冰凉的表面上拂过,指尖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停下动作,借著李川手电的光,仔细看过去。 在箱子合叶的缝隙里,卡著一枚东西。很小,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顾沉用指甲把它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耳钉。纯黑色,蛇形,蛇的眼睛是两点猩红的矿石。 “是林兆恆的徽记。”李川立刻认了出来,“我们在之前的资料里见过,他的私兵都用这个。” 顾沉没有说话。他盯著那枚耳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连接。 他见过这个东西。 不是在资料里。 是在赵董的办公室。那天他被叫去谈话,赵董的一个秘书给他端过一杯水。那个秘书的耳朵上,就戴著一枚一模一样的蛇形耳钉。 一个不確定的变量,对整个棋局来说太危险了。 赵董的话在他耳边迴响。 他们不是在找林兆恆。他们一直在监控著林兆恆。 这个废弃的观测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林兆恆的藏身处,而是赵董他们为林兆恆准备的……一个笼子。 现在,林兆恆这颗棋子失控了,或者说,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们准备清理掉这个“变量”。 “他们不是在追捕林兆恆。”顾沉缓缓开口,“他们在处理他。” “什么意思?”李川不解。 “一个用旧了的工具,总要回收销毁。”顾沉把耳钉攥进手心,金属的稜角刺痛掌心,“赵董的人,来过这里。可能就在几个小时前。” 鬼叔的身体绷紧了。“我们暴露了?” “不。”顾沉摇头,“如果他们想抓我们,我们开不到山顶。这是警告,和白天那场谈话一样。” 赵董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走过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注视之下。你找到的每一个线索,都是我允许你找到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老板?”李川有些慌了,“回公司吗?还是报警?” “报警?”顾沉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你觉得谁是警察,谁是匪徒?” 棋盘的主人,怎么会和棋子讲规则。 “他们清理了这里,但林兆恆是个疯子,他不会坐以待毙。”顾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残局,“他被自己的主子追杀,一定会去一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 顾沉闭上眼。 他父亲书房的布局图,废弃工厂的管道图,这个天文台的坐標……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中重组。 林兆恆,他父亲曾经最得意的学生,也是背叛的最彻底的那一个。他了解顾沉的父亲,甚至比顾沉自己更了解。 一个理想主义者会把最后的希望藏在哪里? 不是最隱蔽的地方,而是最初的地方。 一切开始的地方。 “林兆恆不会再躲了。”顾沉睁开眼,那里面是彻骨的寒意,“他会去主动寻找能和他同归於尽的武器。” 他转身向外走去。 “老板,我们去哪?”李川追上去问。 “城西,第七號仓库。”顾沉的脚步没有停顿,“我父亲的电影道具仓库。” 第276章 不安全 《星轨》的杀青宴包下了酒店顶层的整个宴会厅。 喧囂像是浪潮,一阵盖过一阵。製片人喝红了脸,正在台上发表慷慨激昂的陈词。角落的阴影里,顾沉將杯中最后一点冰块摇碎,发出细微的声响。 “老板,第七號仓库我们扑了个空。”李川压低了身体,凑在他耳边匯报,“里面清理得太乾净了,连脚印都没留下。林兆恆肯定被他们带走了,或者……已经处理掉了。” 顾沉没作声。 林兆恆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赵董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趟仓库之行,不过是又一次的示威。一个棋盘的主人,在用棋子被移走的空位,提醒另一个棋子的命运。 台上,製片人终於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把话筒交给了苏晚。 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 苏晚穿著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站在聚光灯下,却像站在一片真空里。 “谢谢大家。”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星轨》是一次很特別的旅程。我们想探討的,是宇宙的浩瀚,和身处其中的,人性的渺小与伟大。” 她顿了顿,环视台下的每一张脸。 “在绝对的黑暗和未知面前,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不是虚无的希望,而是做出选择的勇气。谢谢,谢谢每一位同行者。” 她没有提拍摄的艰辛,没有提那些几乎將她拖垮的舆论风暴,更没有提任何与她个人有关的遭遇。那些话,说给这些人听,毫无意义。 她举起酒杯,朝著台下。 “敬《星轨》,也敬勇气。” 说完,她仰头饮尽。 杯子放下时,她的视线越过沸腾的人群,准確无误地落在了那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只一瞬,便又移开。 那是一种確认。 確认他还在这里,確认这张看不见的网,依然保护著她。 顾沉端起酒杯,隔空回敬了一下,然后將杯子放回桌面。 项目结束了。 但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老板,我们要不要先送苏小姐离开?”李川问,“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再等等。” 顾沉的回答很轻。赵董喜欢戏剧化的场面,他不会让这场戏这么平淡地落幕。 果然,宴会厅的入口处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是宾客,他的西装剪裁得体,却带著一种工具般的精准和冷漠。他径直穿过人群,目標明確。 李川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是他。赵董的秘书。” 顾沉当然认得。 那枚纯黑色的蛇形耳钉,在灯光下闪过一点猩红。和他从箱子缝隙里抠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想干什么?”李川的身体已经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 “別动。”顾沉命令道,“看著。” 那个秘书没有走向他们。 他的路线笔直,穿过一张张笑脸,穿过觥筹交错的虚偽,走向了刚刚走下台的苏晚。 那一刻,顾沉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赵董在想什么? 用苏晚来威胁他?这个手段太低级,也太直接,不像他的风格。 秘书在苏晚面前站定,微微欠身,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他的动作礼貌周到,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周围的人群发出艷羡的议论。 “是哪个投资方?好大方。” “杀青宴还送礼物,肯定是看好苏晚的下一部戏。” 苏晚没有立刻去接。她看著那个秘书,也看见了他耳朵上的蛇形徽记。 顾沉能想像到,此刻那枚耳钉在她瞳孔中的倒影。 “苏小姐。”秘书开口,他的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苏晚听清,也刚好淹没在周围的噪音里,“恭喜杀青。赵董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预祝您接下来的旅程,一帆风顺。” 他的话语客气,却带著不容拒绝的压力。 苏晚沉默了两秒,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替我谢谢赵董。”她的回答同样平静。 秘书完成了任务,再次欠身,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他从顾沉他们所在的角落不远处经过,甚至没有朝这边瞥上一眼。 他只是一个信使。 一个传递主人意志的,精准的工具。 “老板!”李川急了,“那盒子里是什么?炸弹吗?” “赵董杀人,不需要用炸弹。”顾沉站起身,“他要的是诛心。” 他穿过人群,走向苏晚。 苏晚正被几个演员围著,她应付著他们的祝酒,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当顾沉靠近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恰好找到了一个空隙,转身朝休息区的方向走去。 顾沉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祝我旅程一帆风顺。”苏晚没有回头,她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无数灯火在她脚下匯成星河。 “盒子。” 苏晚將那个丝绒盒子递给他。 顾沉打开。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支票,也不是什么危险品。 那是一支钢笔。纯黑色的笔身,笔夹被打造成一条缠绕的蛇,蛇眼是两点猩红的碎钻。 品牌的標誌顾沉认得,价值不菲,但对赵董来说不值一提。 “一支笔?”李川也凑过来看,完全摸不著头脑,“什么意思?让他给你写剧本?” 顾沉取出钢笔,在指尖转动。 他注意到了笔帽顶端,那里刻著一行极小的字母和数字。不是序列號。 那是一个坐標。 一个天文坐標。 “不。”顾沉缓缓开口,他终於明白了赵董的意图,“他不是让我写剧本。” 苏晚转过身,看著他。 “他是让苏小姐来写。”顾沉把钢笔放回盒子,盖上,“《星轨》的故事结束了。现在,他要让她来做执笔人,写下一个故事。” 赵董没有直接威胁顾沉,也没有伤害苏晚。 他选择了最高明,也最残忍的方式。 他把苏晚,从一个受保护的“变量”,变成了这个棋局里,一个主动的“棋手”。 他给了她一支笔,给了她一个坐標。 他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你可以选择丟掉这支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么你將永远不知道这个坐標指向什么,你父亲留下的谜团,顾沉正在追查的真相,將永远石沉大海。 你也可以选择用这支笔,写下新的篇章。那么,你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共犯。你將主动走进这个漩涡,和他,和顾沉,一起站在这片泥潭里。 “疯子。”李川低声骂了一句。 “苏小姐,”顾沉看著她,没有问她打算怎么做,“我们该走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从盒子里拿出那支笔,紧紧攥在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天顾沉掌心里的耳钉一样,刺痛皮肤。 她跟著顾沉,一前一后,穿过宴会厅侧面的走廊。 李川已经去开车。 走廊尽头,鬼叔像一尊石雕,守在安全出口的门边。 就在他们即將推门出去的时候,走廊另一头,那个离去的秘书,又一次出现了。 他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他们。 “顾先生。”他叫住了顾沉。 顾沉停下脚步,把苏晚护在身后。 “赵董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秘书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说,林兆恆这颗棋子,他已经回收了。但棋盘上,不能有空位。” 他直起身,慢慢走近。 “赵董很欣赏您,顾先生。他觉得,您比林兆恆更適合填补那个位置。” “什么位置?”顾沉问。 秘书走到他面前,停下。 “一个能看见全局,並且隨时可以被牺牲的位置。” 说完,他越过顾沉,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將外面的夜风和城市的喧囂都关在门外。 走廊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苏晚从顾沉身后走出来,她摊开手心,那支黑色的钢笔静静躺在那里。 她看著顾沉。 “这个坐標,是什么地方?” 顾沉没有回答。 他拿过那支笔,用力一拧。笔身应声断开,里面不是笔芯,而是一个小小的,捲起来的纸卷。 他展开纸卷。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幅手绘的,潦草的星图。 和一个日期,明天。 第277章 来不及了 车切开了城市的夜。 李川把著方向盘,车內暖气开得很足,但他还是觉得冷。那种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赵董这是在招安?”他终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后视镜里,顾沉和苏晚一言不发。一个看著窗外流动的光影,一个低头看著手里的钢笔。 “他不是招安。”顾沉开口,“他是下战书。” “那林兆恆呢?他说回收了是什么意思?灭口了?” “对赵董来说,棋子只有在棋盘上才有价值。离开了棋盘,就是废子。废子,就要清理掉。”顾沉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李川不再问了。有些答案,比问题本身更让人心寒。 车停在了一处废弃的气象观测站外。铁门锈跡斑斑,上面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这里远离市区,四周是荒芜的野地,只有风声。 “这是什么地方?”苏晚问。 “一个看星星的地方。”顾沉推开车门,“星图,就要用星星来解。” 李川解开安全锁,把门推开一道缝。铁锈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格外刺耳。 “顾哥,我们真的要进去?这地方……” “赵董给的日期是明天。”顾沉打断他,“他不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观测站的主建筑是一个白色的圆顶。门锁早已被破坏,顾沉轻易就推开了门。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空间很大,环形的控制台布满了老旧的设备,正中央,是一台巨大的望远镜,镜筒斜指著屋顶闭合的天窗。 “有电。”李川找到了总闸,按了下去。 几盏应急灯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控制台上的几块屏幕也跟著幽幽的发光。 “鬼叔提前来处理过。”顾沉走向主控制台,“把那张星图接进来。” 李川从他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纸卷,小心地展开,放在一个扫描仪上。很快,那幅潦草的手绘星图出现在主屏幕上。 “这是……天鹅座?”李川放大图像,对比著资料库里的星图,“不,不对,有几颗星的相对位置和亮度是错的。这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星座。” “因为它不是给人看的。”顾沉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这是一份密钥。一个动態的加密路径。” 屏幕上,无数数据流瀑布般滚落。 “他在用一个不存在的星座,作为访问权限的密码。日期,就是时间戳。”顾沉调出了天文数据,“明天,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一场小规模的天鹅座流星雨。只有在那个精確的时间窗口,通过这片天区的特定卫星,才能捕捉到他留下的信號。” “信號?什么信號?” “一个坐標。” “那我们等到明天凌晨?” “来不及了。”顾沉摇头,“赵董给了我们笔,给了我们星图,他算准了我们会解开。但他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拿到答案。等我们到了他指定的坐標,黄菜都凉了。” 他指著屏幕上一行红色的错误代码。“这台伺服器的主硬碟被物理破坏了。鬼叔修復了系统,但数据恢復不完整。”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卡在17%。下面是无数损坏的、无法读取的文件列表。 “他想让我们找到什么?”苏晚一直安静地看著,此刻终於开口。 “一份交易记录。”顾沉放大了一个被部分恢復的文档碎片。上面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词:……转运协议……vargas……离岸…… “vargas?”李川念出这个名字,“没听过。” “一个盘踞在东南亚的家族。”顾沉说,“做的是最高风险的生意。军火、情报、还有……『清道夫』。” 苏晚攥紧了手里的钢笔。她父亲留下的谜团,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坍缩的星体,將周围的一切都拖拽进去。 “只有17%的数据,根本拼不出完整的路径。”李川的眉头拧成一团,“这根本就是死局。赵董在耍我们。”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盯著那些破碎的代码,像是在和一头沉默的巨兽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里只有伺服器低沉地嗡鸣。 苏晚走了过去,她看著屏幕上那些毫无意义的乱码。她不懂代码,也不懂天文。但她看见了那个被放大的文档碎片,看见了那个词——“转运协议”。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是很多年前,她还在上中学。有一次她去父亲的书房,看到他在一张纸上画著奇怪的符號。她好奇地问是什么。 林兆恆当时笑了笑,说,这是他和老朋友之间的一个小游戏。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语言。 “你试试这个。”苏晚忽然开口。 顾沉和李川都看向她。 “输入『sc01t1』。” “什么?”李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文件名。”苏晚说,“我父亲用过。” 顾沉看了她一眼,没有问为什么。他转过身,在命令行里输入了这串字符。 敲下回车。 屏幕上的乱码瞬间静止。接著,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数据流开始以这串字符为核心,重新排列、组合。 那个卡在17%的进度条,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18%……25%……42%…… 最后,停在了73%。 一个新的文档窗口弹了出来。不再是碎片。虽然依旧残缺,但核心信息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一份加密的货运清单。发货方,是林兆恆控制的一家海外空壳公司。收货方,是vargas家族。货物內容被隱去了,但转运的路径,清清楚楚。 不是天文坐標。 是一个港口的货柜编號。 “他用天鹅座的星图作为密钥的外壳,用我父亲的私人代码作为內层的密钥。”苏晚的声音很轻,“他算准了,你会带上我。也算准了,只有我,才能解开第二层锁。” 她就是那把钥匙。 赵董把她,锻造成了一把插向自己的钥匙。 李川看著屏幕上的信息,又看看苏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局,套著另一个局,环环相扣,根本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每一步,都在赵董的计算之內。 “vargas家族……”顾沉关掉屏幕,“林兆恆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们保管。” “或者说,是质押。”苏晚接话,“他需要vargas家族的力量,所以把自己的命脉交了出去。” 现在,林兆恆死了。他的“遗產”,自然就落到了vargas家族手里。 而赵董,把这张藏宝图,给了顾沉和苏晚。 他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们找到。他甚至,是在鼓励他们去找。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宝藏。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 苏晚搬回了自己那间公寓。 顾沉派人重新加固了安保系统,整栋楼的摄像头和警报都连接著鬼叔的终端。这里比顾沉的別墅更隱蔽,也更像一个坚固的堡垒。或者说,一个体面的囚笼。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著一枚戒指。 那是在林兆恆的保险柜里找到的,上面刻著“sc01t1”。她曾经以为那只是一串冰冷的编號。 现在她知道了。 sc。swan song。天鹅绝唱。 那是她父亲给她留下的最后的讯號。 她拿起戒指,套在食指上。尺寸刚刚好。金属的边缘硌著皮肤,传来清晰的触感。 她和顾沉,和林兆恆,和赵董,甚至和那个素未谋面的vargas家族,都站在这片泥潭里。 棋局已经开始。 她不再是旁观者。 抓住他。 不管是赵董,还是那个vargas。抓住他们,问出一切。 苏晚关上抽屉,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她拿起手机,拨出一个號码。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顾沉。”她说,“下一步,做什么?” 第278章 借刀杀人 电话那头只停顿了一秒。 “来我这里。”顾沉的声音传来,没有多余的问句。 “好。” 掛断电话,苏晚没有片刻停留。她拿起外套,走出了这个坚固的囚笼。 鬼叔的指挥中心里,空气混杂著设备散热和浓咖啡的气味。巨大的屏幕墙上,不再是星图,而是一张港口区的卫星地图。一个红点,在成千上万个货柜中闪烁,精確到了厘米。 顾沉站在屏幕前,鬼叔在他身侧,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一份份加密文件。 “瓦尔加斯家族在东亚的势力,主要集中在走私和金融洗钱。这个港口,是他们最大的中转站之一。”鬼叔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念一份早已烂熟於心的报告。 “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在盯著那个货柜了。”顾沉没有回头。 苏晚走进去,將外套搭在椅背上。“所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取货任务。” “从来都不是。”顾沉转向她,“赵董把藏宝图给我们,就是要我们去触碰瓦尔加斯的神经。他想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杀谁?”苏晚问。 “借瓦尔加斯的刀,杀我们。或者,借我们的刀,去捅破瓦尔加斯的某个脓疮,让他坐收渔利。”顾沉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红点划过,“无论哪种,我们都是棋子。” 苏晚走到他身边,看著那个编號。“我父亲把他的命脉质押给他们,里面会是什么?” “帐本,交易记录,或者……足以让整个瓦尔加斯家族分裂的东西。”顾沉说,“林兆恆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出去的人。他给的,一定是毒药。” “所以,赵董不怕我们找到。他是在等我们打开它,引爆它。”苏晚的逻辑线越来越清晰。 “然后,他来收拾残局。”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伺服器风扇的嗡鸣声。 “你打算怎么做?”苏晚打破了沉默,“直接派人去?” “太慢了,也太蠢。”顾沉否定道,“赵董和瓦尔加斯的人,现在肯定都盯著那个货柜。谁先动,谁就落入下风。” “你的意思是,等?” “不。”顾沉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递给苏晚,“我们掀桌子。” 平板上,是一份名单。不是人名,而是一连串公司代號和银行帐户。旁边附著一些照片和地址,遍布全球。 “这是什么?” “瓦尔加斯家族內部的几个派系。他们彼此之间,並不和睦。”顾沉解释道,“尤其是族长死后,几个继承人斗得你死我活。这份资料,是鬼叔了三年时间建立的。” 苏晚立刻懂了。 “你要把货柜的消息,透露给其中一方?” “不是一方。”顾沉摇头,“是所有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把『林兆恆的遗產里有扳倒其他所有人的证据』这个消息,也放出去。” 苏晚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是开锁。 这是在火药库里点燃一根火柴。 “他们会自相残杀。” “对。”顾沉的回答简单干脆,“港口会乱。到那时,我们的人才有机会进去,拿走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什么是我们真正需要的?”苏晚追问。 “指向赵董的,那一部分。” 行动在凌晨三点展开。 鬼叔的团队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將经过处理的信息,通过十几个不同国家的匿名伺服器,精准地投放到了瓦尔加斯家族几个核心人物的加密邮箱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港口的平静被打破了。 指挥中心的屏幕上,代表不同势力的信號点,开始疯狂地向那个红点所在的区域聚集。不再是暗中监视,而是毫不掩饰的抢夺。 “a区发生交火,是卡洛的人和尼古拉斯的人。” “b区的监控被切断了。” “先生,有第三方势力介入,身份不明,火力很猛。” 鬼叔的报告一声接一声。 苏晚和顾沉並肩站著,看著屏幕上混乱的信號。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场无声的战爭已经爆发。 “第三方势力……是赵董的人?”苏晚问。 “他不会错过这场好戏。”顾沉切换了一个画面,那是港口外围的红外监控,“他想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去捡现成的。” “我们的人呢?” “在等一个信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港口的衝突愈演愈烈,几乎变成了一场小型的巷战。终於,在最混乱的时刻,一个信號出现在屏幕上。 不是来自港口,而是来自欧洲。 “先生,国际刑警组织的联合反洗钱行动组,刚刚收到了匿名举报,目標是瓦尔加斯家族在瑞士的几家信託基金。”鬼叔报告。 顾沉没有说话。 “同时,『海蛇』已经把瓦尔加斯在南美毒品交易的帐本,发给了他们的死对头。” “东欧的军火渠道资料,也已经泄露给了cia。” 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几乎在瞬间引爆。瓦尔加斯家族盘根错节的商业帝国,在不同时区,同时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远在港口抢夺一个货柜的继承人们,很快就接到了后院起火的消息。 屏幕上的信號点,开始迟疑,然后混乱,最后,像退潮一样散去。 赵董的人,也暂停了行动。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变故。 “就是现在。”顾沉下令。 鬼叔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代码。 “行动。” 半小时后。 一份文件被传回了指挥中心。 没有惊心动魄的过程。鬼叔的团队在混乱的掩护下,像幽灵一样潜入,打开了那个编號为“sc01t1”的货柜。 里面没有黄金,没有军火,只有一个经过多重物理加密的伺服器。 他们没有带走伺服器,只是在现场破解了第一层防火墙,复製了核心数据。 文件打开。 苏晚和顾沉凑了过去。 里面的內容,让苏晚的呼吸停滯了。 大部分,確实是瓦尔加斯家族的犯罪证据,以及林兆恆与他们合作的详细记录。 但最核心的文件夹里,存放的却是另一份东西。 一份完整的,关於赵董通过海外网络,操纵国內金融市场、以及与数名高级官员进行利益输送的证据链。每一笔交易,每一个名字,都清晰无比。 林兆恆不是在质押。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借瓦尔加斯家族这个最安全的保险柜,存放这把足以杀死赵董的剑。 他算到自己会死。 他也算到,赵董会为了斩草除根,把这把剑,亲手送到能使用它的人手里。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用自己的死,布下了最后一个局。 “他……一直想做的,是这个。”苏晚喃喃自语。 “他需要一个能与赵董抗衡的力量,来替他完成復仇。”顾沉关掉文件,“他选了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世界风平浪静。 新闻里,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国际財经报导。某某家族因投资失败申请破產保护,某某跨国集团高层发生剧烈人事变动。瓦尔加斯这个名字,从未出现。 赵董的名字,也从未出现。 直到一周后,顾沉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没有多说,只是听著。掛断后,他对苏晚说:“结束了。” 赵董因“严重违纪违法”,已被內部调查。他的商业帝国,正在被悄无声息地分割、吞併。这个曾经搅动风云的人物,就这么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林兆恆的復仇,完成了。 阴影散去,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苏晚回到了星轨的后期剪辑室。熟悉的昏暗环境,屏幕上闪烁的光影,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摘下食指上那枚刻著“sc01t1”的戒指,放回了口袋里。 门被推开,顾沉走了进来。他手里拿著两杯咖啡。 “来看看你的新世界。”他说。 苏晚接过咖啡,没有作声。 “公司积压的事情很多。”顾沉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一个新能源的项目,我想亲自跟进。” “我的电影,也快做完了。”苏晚说。 两人看著屏幕上暂停的星辰画面,沉默了许久。 那些惊心动魄,那些生死一线,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 “苏晚。”顾沉先开口。 “嗯?” “先做完你手上的事。”他说,“我也一样。” 这不是一个约定,也不是一个承诺。 是一种默契。 在经歷了这一切之后,他们都需要时间,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找回那个被风暴捲入之前的自己。 “好。”苏晚回答。 她转过身,重新將注意力投向屏幕。手指在剪辑台上,按下了播放键。 星辰,开始重新运转。 顾沉没有再打扰她,放下咖啡,转身离开了剪辑室。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第279章 首映 剪辑室的灯关掉,世界陷入纯粹的黑暗。 苏晚將《星轨》的最终数字母版,通过加密通道,发送至电影节的官方邮箱。 进度条走完,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弹出。 一切都结束了。 又像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半个月后,海滨城市的电影节。 空气里混杂著咸湿的海风与过量的香水味。苏晚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站在酒店的露天酒会上,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片场的局外人。那些华服、笑语、觥筹交错,都与她格格不入。 她端著一杯香檳,却一口未应。 “苏导,久仰大名。”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苏晚转过身,一个穿著哨丝质衬衫的中年男人正举著酒杯,脸上是生意人標准的笑容。她认得他,白启,圈內有名的製片人,手腕强硬,眼光毒辣。 “白总。”苏晚点了下头。 “《星轨》,我听说了。题材很大胆,听说特效烧了不少钱。”白启呷了口酒,“不过这年头,光有场面可不够。观眾要的是故事,是话题。” “电影会自己说话。”苏晚回答。 白启笑了起来,“电影当然会说话,但得看是对谁说。苏导,我这人说话直。你这部片子,从立项到拍摄,波折不少吧?我听说,中间还停过一段时间?” 苏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没什么,正常的製作周期调整。” “是吗?”白启凑近一步,压低了音量,“我听到的版本可不一样。林兆恆……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他是你的投资人,死得不明不白。还有那个顾沉,他接手了林兆恆的盘子。这里面的故事,可比电影精彩多了。” 苏晚感觉酒会上的热风,瞬间变得冰冷。 她捏著杯杆的手指收紧了些。 “白总,如果你对我的电影没兴趣,只对八卦有兴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別误会。”白启摆摆手,笑容不变,“我这是在帮你分析卖点。你想想,『美女导演身陷资本迷局,用一部电影揭示宇宙与人性的真相』,这个標题怎么样?保证票房能多个零。” 他把她经歷的生死,轻飘飘地当成了一个营销噱头。 “我的电影,不需要这种卖点。”苏晚的语调没有起伏。 “那就太可惜了。”白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算计,“现在的市场,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话题,再好的片子也可能血本无归。苏导,你还年轻,不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不过没关係,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 “对。”白启晃著酒杯里的液体,“这部片子的海外发行权,卖给我。我保证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还能让它在北美艺术院线风风光光地走一圈。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做几场採访,聊一聊『创作背后的故事』。”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要买的不是电影,是林兆恆和顾沉的秘密,是那些埋葬在无声新闻下的风暴。 “白总,你搞错了。”一个平静的男声从白启身后传来。 白启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回过头。 顾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穿著简单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扣子解开一颗,与整个酒会的奢华氛围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顾……顾影帝?”白启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她的电影,发行不需要你操心。”顾沉走到苏晚身边,拿起她手里那杯未动的香檳,隨手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还有,她的故事,不是你能拿来谈价的筹码。” 白启的脸色变了又变,“顾影帝,我只是想和苏导谈谈合作……” “你没这个资格。”顾沉打断他,“白总最近在接触东南亚的几个项目吧?资金缺口不小。我想,你不会希望在这个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新闻。” 这不是商量,是通告。 白启额上渗出细汗,他看了看顾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晚,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我唐突了。顾影帝,苏导,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个朋友。”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围的喧囂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墙隔开了。 “你怎么来了?”苏晚问。 “有个会,开完了。”顾沉回答,“顺路。” 这三个字,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从世界的另一端,出现在这个海边的城市。 苏晚沉默著。 “他刚才说的,別放在心上。”顾沉说,“总有些苍蝇,闻到点血腥味就想扑上来。” “我知道。”苏晚开口,“这个圈子,一直都是这样。” 她只是没想到,当那些惊魂往事被人以如此轻佻、功利的方式提起时,心臟还是会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的电影,也快做完了。” “我的新能源项目,我想亲自跟进。” 上一次在剪辑室的对话,还响在耳边。他们都以为,回到各自的轨道,就能把过去尘封。 可轨道,早已因为那场风暴,交匯在了一起。 《星轨》不仅仅是她的作品。它的每一帧画面,都浸染著那段日子的气息。那些关於宇宙、孤独、寻找同类的台词,都是她在那段黑暗时间里的真实独白。 “走吧。”顾沉说,“这里太吵了。” 他带著她穿过人群,没有人再敢上前搭话。 首映礼当晚,巨大的影厅座无虚席。 苏晚坐在导演席,看著巨大的银幕亮起。熟悉的片头,熟悉的配乐。 星辰在宇宙中诞生、碰撞、湮灭。一个孤独的探测器,载著人类最后的文明信息,在无垠的黑暗中航行。它发出的信號,只有一个。 “这里是sc01t1,有人能收到吗?” 苏晚的手指,下意识地碰了碰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她没有去看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刻在她的脑子里。她转头,看向观眾席的某个角落。 顾沉就坐在那里。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或惊嘆,或落泪。他只是安静地看著屏幕,看著那片星空,仿佛在看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当影片的最后一幕,探测器终於在亿万光年外,收到了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回应信號时,影厅里一片寂静。 灯光亮起。 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三秒,然后,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掀翻屋顶。 主创团队被请上台。 闪光灯此起彼伏,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导!苏导!”一个记者抢到了提问的机会,“这部电影太震撼了!请问,您创作《星轨》的灵感是什么?它究竟想向我们传达一种什么样的哲思?” 苏晚握著话筒,台下是无数双探寻的眼睛。 她看到了人群中的白启,脸色灰败。她看到了激动的影评人,看到了哭红了眼睛的观眾。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角落。 顾沉正看著她,穿过所有的人潮与光影。 “它想说……”苏晚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看完星星,我们总要回到地面。” 第280章 锋芒 《星轨》的成功,像一场精准引爆的连锁反应。从国內到海外,讚誉如潮水般涌来。 苏晚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各大电影节的入围名单上。 第一站是威尼斯。当她踏上丽都岛的红毯时,没有了首映礼上的侷促。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套装,长发束在脑后,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但內敛。闪光灯在她面前织成一张刺眼的光网。 记者们的提问隔著几米远,用各种语言拋过来。 “su! look here!” “苏导!谈谈您的电影!” 她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在指定的位置站定,任由镜头捕捉。从容,是她新学会的武器。 官方展映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设在电影宫的一个小厅里。苏晚和几位主创坐在台上,面前是长枪短炮和上百名记者。 主持人用流利的英语和义大利语开场,气氛热烈。“我的问题给苏导。”一个义大利记者率先提问,“电影的视觉效果令人惊嘆,尤其是在imax银幕上。您是如何平衡技术与情感的?毕竟,这是一部科幻片,但內核却如此柔软。” 苏晚拿起话筒。“技术是骨骼,情感是血肉。我只是想造一个人,一个能在宇宙里孤独行走的『人』。探测器sc01t1,它承载的情感,和我们每个人在深夜里感受到的,没有区別。所以,技术必须为情感服务,而不是反过来。” 她的回答被同声传译精准地传递出去,引来一片赞同的点头。 接下来的问题大多围绕著电影本身。 关於配乐,关於剧本,关於对宇宙的哲学思考。苏晚对答如流,她把所有关於电影的细节都烂熟於心,因为那就是她自己。 “苏导,我是《银幕周刊》的记者。”一个金髮男人站了起来,他的口音带著点刻意的圆滑,“我注意到,电影的探测器代號是sc01t1。sc,是您和顾先生姓氏的缩写吗?这是否意味著,这个寻找同类的故事,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私人的爱情隱喻?”满场譁然。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电影温情脉脉的外壳,试图去挖里面的旧闻。 苏晚的公关团队负责人,坐在台下的第一排,眉头皱了起来。 苏晚却没什么反应。“我以为《银幕周刊》是电影杂誌,不是八卦小报。”她的话很轻,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金髮记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当然是在討论电影。艺术创作的源泉,往往来自创作者最真实的经歷。观眾有权知道,这部伟大的作品背后,是否有同样伟大的故事。” “观眾有权知道的,是他们买票进场后,能看到一个完整、诚恳的故事。我的故事,已经全部在电影里了。” 苏晚放下话筒,看向主持人,“下一个问题。”乾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这一回合,她贏了。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闻到了血腥味,即使只有一丝,也足够让他们疯狂。 “苏导,我是法新社的记者。”另一个声音响起,带著浓重的法国口音,“您刚才说,您的故事都在电影里。电影中后段,探测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离子风暴,几乎解体,所有信號中断,陷入彻底的黑暗。那段情节拍得……非常真实,充满了绝望感。甚至可以说,那种对创伤的描摹,不像来自想像。您是否可以分享一下,是什么样的经歷,让您对『绝望』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加阴险。它没有提任何名字,却把矛头直指苏晚的“惊魂往事”。它把她的伤口,包装成了一个关於艺术创作的问题,让她避无可避。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是承认,还是否认?承认,就等於把自己的过往彻底摊开,成为明天全世界的头条。否认,又会显得虚偽,甚至会被打上“撒谎”的標籤。苏晚握著话筒,指尖冰凉。 她想起了顾沉的话。总有些苍蝇。她也想起了自己在首映礼上说的话。看完星星,我们总要回到地面。地面,就是这里。就是这些包裹著恶意的探寻,就是这些试图將她的痛苦变成功勋章,再狠狠撕下来的手。 “您说得对。”苏晚终於开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段情节,的確不是想像出来的。”她的公关负责人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苏晚却继续说了下去。“任何一个创作者,他的素材库都来自他的人生。他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爱过的人,犯过的错,经歷过的痛苦。这些东西,沉淀下来,就变成了所谓的『灵感』。”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星轨》里的绝望,不只属於我。它属於每一个在深夜痛哭过的人,每一个遭遇背叛的人,每一个在人群中却感到孤独的人,每一个差一点就放弃,但最后还是撑过来的人。”她没有看那个提问的记者。 她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空处,仿佛在看一片遥远的星空。“电影的作用,不是展览导演的私人伤口。而是告诉每一个有同样伤口的人,你不是一个人。你的信號,有人能收到。”“至於我个人的经歷,”她顿了顿,把话锋拉了回来,“我想,它不如电影本身万分之一精彩。所以,我们还是聊聊电影吧。”她说完,微微頷首,再次看向主持人。 这一次,没等主持人开口,掌声响了起来。稀稀拉拉,然后逐渐变得密集。那个法国记者坐了下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苏晚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也知道,她已经筑起了自己的墙。发布会结束,苏晚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回到酒店。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脱掉高跟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威尼斯的夜景,灯火璀璨,水道如织。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简讯,来自顾沉。只有一个字。“嗯。”没有前因,没有后果。 苏晚却一下子就懂了。他在说,他看到了。他在说,她说得很好。 她没有回覆。她只是把那枚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戒指拿了出来。 冰凉的金属环,在她的掌心慢慢变得温热。她想起剪辑室里,顾沉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我的新能源项目,我想亲自跟进。”他说的是他的轨道。她当时回答。“我的电影,也快做完了。”她说的是她的轨道。他们都以为,轨道会就此平行。可他们都忘了,在宇宙里,引力会让最遥远的星辰,也彼此牵引。 电话响了。还是顾沉。“餵?” 苏晚接起。“吵不吵?”他的声音穿过电流,带著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吵了。”苏晚回答。 “那就好。”他说。然后是沉默。不是尷尬的沉默,而是一种被填满的安静。 “苏晚。” “嗯?” “看完星星,我们总要回到地面。”他重复著她在首映礼上说的话,“但是,地面太硌脚了,就抬头看看。星星还在。” 苏晚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回窗边,抬头看向夜空。 威尼斯的夜,看不到几颗星星。但她知道,它们就在那里。一直在。 第281章 拒绝 威尼斯天亮得早。 水城从薄雾里醒来,第一缕阳光落在圣马可广场的石板上。 苏晚一夜没睡。 她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收到了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用不同的语言,重复著同一个名字。 她的名字。 《星轨》的名字。 李姐衝进来的时候,手里攥著两部手机,另一只手还在挥舞著一个平板电脑。 “提名了!苏晚!我们提名了!” 她的声音是破的,带著哭腔的狂喜。 “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女主角!四个!最重要的四个!” 李姐把平板懟到苏晚面前,屏幕上是电影节的官方公告。苏晚的名字,和一排她只在电影教科书上见过的名字並列。 那些是殿堂里的神。 而她,一个新人,闯了进去。 “国內已经炸了!”李姐切换著手机界面,给她看国內的新闻头条,“《华语之光!苏晚携创造歷史!》《最年轻的最佳导演提名者,苏晚是谁?》……他们都在问你是谁!” 李姐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豹子,终於等到了笼门打开的时刻。 “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你看到了吗?所有那些之前看不起我们的人,所有那些撤资的浑蛋!他们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说著说著,终於没忍住,捂著脸哭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是压抑了太久的呜咽。 苏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姐,”她说,“只是提名。” 李姐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只是提名?苏晚,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这是入场券!是全世界都承认你了!” “嗯。”苏晚应了一声,很轻。 她当然知道。 她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入场到落座,还有很长的路。从落座到开席,更是遥远。 李姐很快擦乾了眼泪,职业经理人的强悍迅速回魂。“对,你说得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公关稿我已经让他们发出去了,统一口径,感谢肯定,保持谦逊。接下来是媒体採访,我已经筛选了一轮,只接三家,路透、法新,还有国內的《新电影》。其他的,一概不见。” 她语速极快,在房间里走动,安排著一切。 “还有各种酒会和派对的邀请函,雪片一样飞过来。我替你拒了大部分,只留下两个,一个是评委会主席办的,另一个是caa的。我们必须去。” 苏晚没有反对。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 清晨的空气涌了进来,带著海水的咸味和咖啡的香气。 楼下有贡多拉船夫在唱歌。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苏晚,”李姐走到她身后,声音里还带著一丝颤抖,“高兴一点。这是你应得的。” 苏晚没有回头。 “我很高兴。”她说。 不是骗人。只是她的高兴,不像李姐那样外放。它沉在心里,像一块石头,激不起多少水,却分量十足。 手机响了。 是李姐的工作手机。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给苏晚。 “陈总。” 陈总,华影集团的掌舵人。国內电影圈真正的巨头。 当初,《星轨》的剧本,第一个就递到了他手上。 他的助理一个星期后打回电话,言辞客气,意思明確。 “陈总说,市场不看好文艺片。尤其是一个新人导演的文艺片。” 苏晚接了过来。 “陈总。” “哎呀,小苏导演!”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得像是能溢出蜜来,“恭喜!恭喜啊!我一早就看到了新闻,真是为我们华语电影爭光!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谢谢陈总。”苏晚的回答很平静。 “客气什么!自己人!”陈总在那头笑呵呵地说,“我早就说,小苏导演前途无量!当初看你的剧本,我就觉得,这绝对是能成大事的本子。只是当时公司內部有些不同的声音,项目流程上耽搁了,哎,现在想起来,真是遗憾!” 苏晚没有接话。 她听著对方滴水不漏地把“拒绝”说成“遗憾”。 “不过,好饭不怕晚嘛!”陈总的话锋一转,“小苏导演,威尼斯之后,就该回国了吧?我给你接风!” “谢谢,回国还有很多后期工作要处理。” “工作是做不完的嘛!”陈总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容置疑的熟稔,“你的下一部片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来了。 苏晚垂下眼帘。 “还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有想法就好!”陈总立刻接上,“华影这次准备了一个『新浪潮计划』,五亿的盘子,专门扶持像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导演。你的下个项目,我们投了!你要多少,就给多少!” 李姐在旁边听得呼吸都停滯了。 五亿。 他甚至没问苏看晚要拍什么。 “条件呢?”苏晚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更热情的笑声。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小苏导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才华,我认。市场的风险,我也得控制。剧本,你来写,我们这边会让金牌编剧团队帮你『优化』一下,更贴合市场嘛。演员,你放心,国內最顶流的,隨便你挑。当然,最终人选,我们需要共同商定。” 他顿了顿,拋出最核心的一条。 “最重要的一点,最终剪辑权,在公司。”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李姐的脸白了。她衝著苏晚,拼命地、无声地摇著头。 不能答应。 这是所有导演的死穴。 “陈总,”苏晚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的电影,我做主。” “小苏,別这么犟。”陈总的语气冷了下来,那层蜜被剥掉了,露出里面坚硬的內核,“艺术是很好,但电影首先是商品。几亿的投资砸下去,我总要对股东负责。你在威尼斯拿个奖,是给你自己镀金。我拍电影,是要在院线里收回真金白银的。” “我的上一部电影,也收回了成本。” “那是你运气好!”陈总的声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靠那点票房,够你在北京买个厕所吗?苏晚,我是欣赏你,才给你指条明路。別给脸不要脸。” “如果这条路,需要我把自己的东西交出去,那我不走。” “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重的喘息。 “好,很好。”陈总的声音彻底冷了,“苏晚,我记住你了。威尼斯再风光,回了国,还是要看院线的脸色。希望你的骨气,能帮你换来排片。” 电话被掛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李姐一把抢过手机,像是上面还留著陈总的余温。 “你……你疯了!”她的声音都在抖,“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地拒绝他?他是陈华!他一句话,就能让你的电影在全国院线里消失!” “那就让它消失。”苏晚说。 “苏晚!”李姐快要崩溃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姐,”苏晚转过身,看著她,“如果走到今天,是为了跪下去,那我寧愿从来没有出发过。” 李姐愣住了。 她看著苏晚。 这个年轻的女孩,在巨大的荣誉和明確的威胁面前,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忽然意识到,苏晚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走到今天”。 她只是在走她自己的路。 谁也拦不住。 苏晚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是顾沉。 她划开接听。 “恭喜。”他说。 只有一个词,没有多余的客套和情绪。 “嗯。”苏晚回答。 “陈华找你了?”他又问。 苏晚並不意外。那个圈子,没有秘密。 “刚掛。” “他给了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然后你拒绝了。”顾沉用的是陈述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本来就没想过要接受。” 苏晚沉默了。 电话那头,顾沉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他说:“我在看你的提名发布会。” “嗯。” “记者问,你的下一部电影会拍什么。” “我没回答。”苏晚说,“我还没有想好。” “不。”顾沉在那头说,“你想好了。” 苏晚没有说话。 “你只是在等。”顾沉的声音穿过遥远的大陆和海洋,清晰地传到她耳边,“等一个没人能拿走你剪刀的时刻。” 苏晚走到桌边,那里放著她的电脑。 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 李姐在旁边看著她,满脸不解。 苏晚的手指落在键盘上,敲下了两个字。 ——《引力》。 第282章 强强联合 电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 银幕上跳出片名——《尘埃之上。 “满座。”李姐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工作日的下午场,居然能满座。” 苏晚没有回应。她的注意力全在银幕上。 龙標出现,然后是出品公司的logo。其中一个,是陈华的公司。李姐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碰了碰苏晚的手臂。苏晚的手很稳,没有任何反应。 电影开始了。 故事发生在一个被遗忘的北方工业小镇。镜头粗糲,色调灰败,像一张被揉搓过的旧报纸。顾沉出场时,影厅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他不再是顾沉。 他是一个在钢厂里消耗了二十年生命的男人,佝僂著背,皮肤粗糙,手上全是洗不掉的铁锈和油污。他走路的姿势,他点菸的动作,他把饭盒里的菜拨给儿子的熟练,没有一丝一毫表演的痕跡。 他就是那个人。活在尘埃里的人。 李姐一开始还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就安静了。整个影厅里,只剩下银幕上人物的呼吸和细碎的环境音。 苏晚在脑中拆解著他的表演。 一场与工友的爭执。没有爆发,没有嘶吼。他只是把搪瓷缸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个动作,就交代了人物所有的憋屈和隱忍。 一场与妻子的告別。他背对著镜头,肩膀细微地抽动。没有一句台词,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有分量。 苏晚打开过《引力》的空白文档。 她设想过无数次,那个悬浮在失重太空舱里的物理学家,在面对浩瀚宇宙和无尽孤独时,应该是什么样的。不是靠台词,不是靠表情。而是靠一种状態。一种被巨大虚空包裹的,剥离了所有社会属性的,属於“人”的本真状態。 她以为那只是一个存在於理论中的概念。 直到现在。 银幕上的顾沉,就处在那种状態里。他剥离了“影帝”的光环,剥离了他自己,把自己彻底交给了角色。 李姐在一旁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 电影的结尾,男人站在废弃的铁轨上,望著远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代洪流滚滚向前,他被留在了原地。没有煽情的音乐,只有一个长镜头。 字幕升起。 全场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秒,掌声才响起来,然后迅速变得雷鸣一般。后排有几个年轻女孩哭得泣不成声。 “天啊……这怎么能是顾沉……” “他不是演,他就是那个人……” “这电影,后劲太大了。” 灯光亮起,刺得人有些恍惚。苏晚和李姐隨著人流往外走。 “我……我得去趟洗手间。”李姐的鼻音很重。 苏晚在外面等她。 “苏导?”一个声音传来。 苏晚转头,是一个脸熟的影评人,姓王。他旁边还站著几个人,看样子刚结束一场激烈的討论。 “王老师。”苏晚点了下头。 “你也来看《尘埃之上?”王老师推了推眼镜,“你怎么评价顾沉的表演?” “很好。”苏晚只说了两个字。 “何止是好!”王老师旁边一个年轻人激动地插话,“这是封神之作!国內男演员里,还有谁能做到?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王老师按住那个年轻人,对苏晚说:“陈华这次也算是赌对了。我听说他一开始並不看好这个项目,是顾沉自己坚持,还签了对赌协议。用自己的片酬做担保,才换来陈华的投资。” 苏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现在好了,”王老师感慨道,“票房口碑双炸,顾沉在『四大』里的位置,没人能动了。他现在就是行走的金字招牌。苏导,你刚在威尼斯拿了奖,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下一部作品,可得找个好码头。”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苏晚没有接话。 李姐从洗手间出来了,眼眶还是红的。她和王老师他们客套了几句,拉著苏晚快步离开。 一走出电影院,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你听见了吗?”李姐立刻开口,她的激动几乎无法抑制,“顾沉!他拿自己的片酬去赌一部文艺片!他跟陈华那种人不一样!” “姐。” “你必须联繫他!”李姐打断了她,攥住她的胳膊,“苏晚,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陈华能投资尘埃之上,就说明他只认钱!只要我们能拉来顾沉,陈华那边甚至可能会回头来求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用顾沉去当挡箭牌?”苏晚问。 “这不是挡箭牌!这是强强联合!”李姐的声音大了起来,“他的电影证明了,艺术是可以赚钱的!这跟你的理念不衝突!你为什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 “我不想把人当成棋子。” “那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跟你一起死!”李姐终於崩溃了,她几乎是在喊,“你的骨气能当饭吃吗?能换来投资吗?能让跟著你的团队有活干吗?苏晚,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两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像一座孤岛。 苏晚看著她,没有说话。 李姐的胸口剧烈起伏著,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泄了气,身体垮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太急了。” “回去吧。”苏晚说。 回到公寓,李姐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苏晚倒了两杯水,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我不是在拒绝顾沉。”苏晚开口。 李姐猛地抬头。 “他的表演,就是我为《引力》寻找的东西。”苏晚说,“甚至超出了我的想像。” “那……” “但不是现在。”苏晚打断她,“在他最风光的时候找过去,我是谁?一个在威尼斯侥倖拿奖,却被国內院线封杀的导演。一个走投无路,想借他名气翻身的投机者。” “可我们就是走投无路了!” “那就再找一条路。”苏晚说,“我不会让他觉得,我的剧本,只是一个求他庇护的筹码。” 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最后的底线。把《引力》送到顾沉面前时,她希望他们是平等的。一个纯粹的导演,一个纯粹的演员。 李姐看著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嘆息。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號码。 苏晚看著那串数字,没有动。手机固执地响著,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李姐先沉不住气了,“接啊!万一是……” 苏晚划开接听,按了免提。 电话两端都是沉默。 就在李姐以为是打错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完了?” 是顾沉。 李姐的呼吸停住了。 苏晚握著水杯,杯壁上的水珠濡湿了她的手指。 她说:“刚看完。” “陈华也是出品方之一。”顾沉又说。 “我知道。” “所以,”电话那头的顾沉顿了一下,“我的电影,我做主。” 同样的一句话,在几个小时后,通过另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像一枚精准投掷的石子,在苏晚平静的深潭里,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顾沉在那头继续说:“你的剪刀,还在吗?” 苏晚的手指收紧了。 她走到电脑前,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空白的文档。 光標在“引力”两个字的后面,安静地闪烁著。 第283章 这是答案 威尼斯的风是咸的。 空气里混杂著海水的气味和昂贵香水的味道。闪光灯像永不停歇的骤雨,將红毯烧成一片滚烫的白色。 “苏导!看这边!” “苏晚!《星轨》有信心拿奖吗?” “是为顾沉量身打造的剧本吗?” 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 李姐挡在苏晚身侧,用熟练的笑容应付著一切。她的礼服价值不菲,脸上的妆容无懈可击。她终於扬眉吐气。 苏晚的脚步很稳。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向前走。这条几百米的路,她好像走了很多年。 然后,她停了下来。 在红毯的另一端,另一个採访区,顾沉刚转过身。 隔著攒动的人头,沸反盈天的声浪,他们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一秒。 也许只有半秒。 媒体的镜头疯了。 快门声密集得像一场扫射,要把这一瞬间永远钉在时间的墙壁上。 他还是那个样子,在人群中,却又好像不属於那里。全世界的喧囂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走吧。”李姐低声催促,“別让他们乱写。” 苏晚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进主会场的瞬间,巨大的声浪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世界终於安静下来。 李姐长出了一口气,兴奋得脸颊发红。“你看到了吗?刚才那一下,明天所有头条都是我们的!《星轨》的宣传费都省了!” 她拉著苏晚,穿过衣香鬢影的宾客区。“走,我带你去见几个评委,还有环球的製片人,他很喜欢《星轨》……” “李姐。”苏晚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李姐的笑容僵住了。“苏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別又犯你的老毛病!今天是什么场合?你现在是入围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的苏晚!你的习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只是累了。” “累?”李姐的声音尖锐起来,“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忘了陈华那张脸?忘了我们连个像样的剪辑室都租不起的时候?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说你累了?” 她们的爭执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苏晚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李姐看著她的背影,想追上去,脚下却像生了根。她看著周围那些探寻的、带著笑意的脸,最终还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端起一杯香檳,转身融入了人群。 露台上空无一人。 夜风吹散了会场內的暖气,带著一丝凉意。苏晚走到栏杆边,楼下是威尼斯纵横交错的运河,贡多拉在水面上悠悠划过。 安静。 她终於得到了一点安静。 那通电话之后,她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掛了电话,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然后打开电脑,刪掉了文档里除了“引力”之外的所有內容。 她没有去给顾沉当剪辑。 她选择了另一条更难走的路。一条没有人相信她能走通的路。 现在她走到了这里。 带著一部和顾沉毫无关係的《星轨》,站在了和他同样的高度。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纯粹的导演,对一个纯粹的演员。 平等。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空的。 “剪刀用得还顺手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没有回头。她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调侃的、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跟她提那把“剪刀”。 她转过身。 顾沉就站在几步之外,手里也端著一杯酒,但看起来没碰过。 “我以为,”苏晚开口,“你会问我电影拍得怎么样。” “那需要问吗?”顾沉反问,“不好能到这里来?” 他走近两步,和她並排站著,看著远处的运河。“陈华的公司,上个月破產了。” “我听说了。” “他给你打过电话。”顾沉陈述著一个事实。 “我没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苏晚说,“一个號码而已。” 顾沉沉默了。风吹动他礼服的衣角。过了很久,他才又开口。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是你的挡箭牌。” 这句话,和李姐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只是语气天差地別。 “我不需要挡箭牌。”苏晚看著远方漆黑的水面,“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顾沉追问。 苏晚转头看著他。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视。没有人群,没有闪光灯,没有那些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距离。 “我需要一个答案。”她说。 “什么答案?” “《尘埃之上》那样的电影,为你拿了奖,也让你赚得盆满钵满。它让你从一个文艺片演员,变成了资本的宠儿。”苏晚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你告诉我,你的电影,你做主。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她在质问他。 在这样一个名利的顶峰,她毫不客气地,撕开了那张“强强联合”的华丽外衣。 顾沉没有动怒。 他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听著。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他问,“因为你觉得,我背叛了『艺术』?” “我没有拒绝你。”苏晚纠正他,“我只是拒绝了那个走投无路,想找你庇护的自己。” 她的骄傲,在风中,终於有了坚实的落点。 “那现在呢?”顾沉往前倾了倾身体,“你不再走投无路了。苏导,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 “我的剧本,还入得了你的眼吗?” 他说的,是几年前,他递给她的那个剧本。 那个让她一举成名,却也被彻底封杀的剧本。 苏晚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原来他还记得。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笔帐没算清。 “我以为我们今天只谈《星轨》。”苏晚说。 “《星轨》很好。”顾沉说,“镜头、节奏、情绪……都是顶级的。但是,它太冷静了。” “冷静不好吗?” “冷静是旁观。”顾沉看著她,“而你,不该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一针见血。 “你的剪刀,应该更锋利一点。”顾沉说,“去剪开一些別人不敢碰的东西。” “比如?” “比如你自己。” 会场里的音乐声隱约传来,提示著颁奖典礼即將开始。 “我该进去了。”苏晚说。 “苏晚。”顾沉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的电影,我做主。”他又说了一遍那句话,“这句话,我今天才真正信了。” 因为你做到了。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苏晚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李姐正焦急地张望著。看到她,才鬆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你去哪了?顾沉也刚回来,你们……” “没什么。” 苏晚坐下,会场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舞台上流光溢彩,巨大的屏幕上开始播放入围影片的片段。 她看著那些属於《星轨》的画面,却想起顾沉最后那句话。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號码上。 她按下了“储存”。 联繫人姓名,她只输入了一个字。 顾。 舞台上,主持人念出了第一个奖项。 第284章 我们到了 灯光彻底熄灭,只剩下舞台中央那一束追光。 会场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 大屏幕上,几个烫金大字浮现——最佳导演。 “下面,让我们一同欣赏获得本届金雀奖最佳导演提名的作品。”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个片段,来自那位德高望重的国际导演,一部关於战爭与人性的史诗。画面厚重,配乐恢宏。 掌声响起。 李姐的手在苏晚的膝盖上,攥得很紧。她的手心全是汗,比苏晚本人还要紧张。 苏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的身体是放鬆的,靠在椅背里,甚至没有往前探寻。 她像一个真正的观眾,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顾沉的话就在耳边。“冷静是旁观。” 是吗? 大屏幕切换,出现了《星轨》的第一个镜头。 那是一个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从外太空的星辰,缓缓降落,穿过大气层,最终悬停在一座城市的上空。没有一句台词,只有宇宙间细微的环境音。 冷静,克制,疏离。 就像一只上帝的眼睛,在俯瞰人间。 顾沉说得没错,太冷静了。 冷静得像一块冰,映照出世间万物,却唯独没有映出她自己。 她看著屏幕上那些熟悉的画面,第一次產生了某种陌生感。那是她的作品,但又不完全是。它缺少了一样东西。 一段最锋利的剖白。 “……凭藉《星轨》获得提名的,是导演苏晚!” 主持人的声音拉高,聚光灯“刷”的一下,从舞台上移开,精准地打在了苏晚的身上。 一瞬间,她被白光笼罩。 全场掌声雷动。 那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持久。甚至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 镜头推进,她被放大了的面孔出现在两侧的巨大屏幕上。没有表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可越是这份安静,越是显得有力量。 李姐在旁边已经热泪盈眶,不停地用手帕去擦。 这掌声,不仅仅是给《星轨》的。 是给她的。 是给那个曾经被行业封杀,却带著一部更惊艷的作品,重新杀了回来的苏晚。 这掌声里,有敬佩,有惊嘆,有迟来的歉意,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苏晚缓缓地,对著镜头的方向,微微頷首。 没有起身,没有挥手,只是一个极轻的动作。 却比任何夸张的姿態,都更有分量。 掌声持续了將近一分钟,才在主持人的几次示意下,渐渐平息。 颁奖嘉宾走上台。 是上一届的最佳导演,一位法国新浪潮的活化石,也是苏晚非常尊敬的一位前辈。 “五个名字,五部杰作。”老导演打开手卡,用他带著浓重口音的英语说,“但今晚,我们只有一个贏家。” 他没有故弄玄虚。 会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快,但很沉。一下,一下,敲击著胸腔。 她想起顾沉递给她的那个剧本。 想起他说:“你的剪刀,应该更锋利一点。” 她也想起自己说:“我只是拒绝了那个走投无路,想找你庇护的自己。” 现在呢? 她还需要庇护吗? “获奖者是——” 老导演顿了顿,拿起信封,拆开。他的动作很慢,像一个充满了仪式感的慢镜头。 苏晚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斜前方的一个位置上。 顾沉就坐在那里。 他没有看舞台,也没有看大屏幕。 他在看她。 隔著十几排座位,隔著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光影,他在看她。 那一刻,苏晚忽然觉得,奖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牌桌已经重新洗过。 而她,终於拿回了属於自己的那份筹码。 “弗朗索瓦·伯格曼,《尘世的重量》。” 名字被念了出来。 意料之中。 全场起立,为那位白髮苍苍的国际名导献上掌声。摄影机跟隨著他从座位上起身,与身边的妻子拥抱,然后步履蹣跚地走向舞台。 李姐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靠在椅背上,喃喃地说:“就差一票……我听说了,评委会投到最后一轮,就差一票……” 她的声音里全是惋惜,是那种触手可及却又失之交臂的巨大失落。 “李姐。”苏晚开口。 “……什么?”李姐转过头,眼圈还是红的。 “我们到了。”苏晚说。 不是“我输了”,也不是“没关係”,而是“我们到了”。 李姐愣住了。 她看著苏晚,看著这个在最耀眼的白光下,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女人。她忽然明白了苏晚的意思。 是啊。 能坐在这里,能和弗朗索瓦·伯格曼这样的大师竞爭到最后一轮,能贏得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她们已经到了。 到了一种,不再需要用一个奖项来证明自己的地方。 苏晚也在鼓掌。 她为那位值得尊敬的前辈鼓掌,也为自己鼓掌。 舞台上,伯格曼导演接过了奖盃,发表著获奖感言。他说了很多,感谢了很多人。 苏晚的手机在手包里震动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去看。 等到伯格曼的感言结束,会场灯光重新亮起,进入gg时间,她才拿出手机。 一条新信息。 来自那个她只存了一个字的联繫人。 顾。 信息很短,只有五个字。 “旁观结束了。” 苏晚看著这五个字。 他说,冷静是旁观,而她不该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说,她的剪刀应该更锋利,去剪开一些別人不敢碰的东西。比如她自己。 这场盛大的典礼,这场虽败犹荣的加冕,就是分界线。 从今晚开始,她不再是那个站在岸边,冷静记录潮起潮落的旁观者。 她要走进那片海里。 掀起属於自己的风浪。 “苏导。”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尘埃之上》的製片人,王总。一个总把“合作共贏”掛在嘴边的商人。 “恭喜啊,虽败犹荣。”王总递过来一杯香檳,“年轻就是资本,以后机会多的是。伯格曼都快八十了,他拿奖,是敬老。” 他说话的方式,一如既往地令人不適。 苏晚没有接他的酒。 “王总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祝贺一下未来的大导演?”王总笑呵呵地说,“《星轨》我们都看了,拍得好啊。艺术性,思想性,都是一流的。就是……” 他话锋一转,“就是票房上,稍微欠了点火候。苏导这样的才华,要是能配上我们顶级的商业运作,那才是真正的强强联合。” 又是“强强联合”。 苏晚想起了天台上的那场对话。 她看著王总,忽然问:“王总觉得,顾沉是个什么样的演员?” 王总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顾沉?当然是顶级演员,票房保证啊!《尘埃之上》要不是他,哪有二十亿的票房。” “是吗?”苏晚说,“我倒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文艺片演员。”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听出了苏晚话里的意思。 苏晚没再理他,转头对李姐说:“走吧,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李姐立刻起身,护著她往外走。 经过顾沉那一排时,苏晚的脚步没有停。 她甚至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但她知道,他还在那里。 第285章 感谢 走出喧闹的会场,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夜风从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带著凉意。 苏晚停下脚步。 她重新拿出手机,点开那条信息,没有回覆。 她只是按下了刪除键。 然后,她重新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孤零零的“顾”字。 她刪掉那个字。 重新输入了两个字。 顾沉。 她把他的名字,完整的,存了进去。 gg时间结束,灯光再次暗下。 苏晚和李姐回到了会场。 她们的位置在相对靠后的区域,回去时並未引起太多注意。坐下时,苏晚能感觉到座椅还带著她离开前的余温。 舞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串场,讲著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场內的气氛被重新调动起来,热烈,但又有些浮於表面。 李姐递过来一瓶水。“还闷吗?” 苏晚拧开瓶盖,没有喝。“好多了。” 她没有说谎。走廊尽头的那阵风,吹散了一些东西,也吹来了一些东西。比如,一种落定之后的平静。 接下来是最佳男主角的颁奖。 两位资深女演员作为颁奖嘉宾登台,她们的互动很有趣,引得台下阵阵发笑。 苏晚没有笑。她只是看著台上。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提名者的表演片段。《尘埃之上》的片段被剪辑得极具衝击力。顾沉在废墟中奔跑,在暴雨里嘶吼,在死寂里点燃一根烟。他的表演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他商业片里那些游刃有余的形象截然不同。 苏晚想,她是对的。 他確实是个不错的文艺片演员。 镜头切到了观眾席的顾沉。他穿著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安静地坐在那里。聚光灯下,他整个人像一柄收敛了锋芒的利刃。 然后,镜头切到了王总。他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对著镜头挥了挥手。 最后,镜头短暂地停在了苏晚的脸上。 她没有做任何表情。 她只是静静的,作为一个导演,审视著大屏幕上的作品。 颁奖嘉宾拆开了信封。 会场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获得本届金杯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嘉宾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 然后,一个名字被清晰地念了出来。 “顾沉,《尘埃之上》!” 意料之中。 掌声雷动。几乎是瞬间,整个会场的顶棚都要被这片声浪掀翻。 顾沉站起身。 他和身边的人拥抱,然后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那片最亮的光里。 苏晚也在鼓掌。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李姐拍得很用力,手掌都红了。前面几排的王总,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仿佛获奖的是他自己。 苏晚的掌声很轻,混在山呼海啸的祝贺里,微不足道。 顾沉走上了舞台。 他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盃。 “谢谢。” 他先是说了一句。然后他走到话筒前,环视全场。 “谢谢评委会,谢谢《尘埃之上》的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没有你们,就没有这部电影。” 他的开场白很標准,很得体。 “谢谢所有走进电影院的观眾,是你们让这个故事被看见。” 他停顿了一下,现场的掌声再次响起。 他等掌声落下。 然后,他继续说。 “但今晚,我更要感谢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会场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媒体的神经都绷紧了。这才是他们想听的。 “她的光芒照亮了我的路,”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清晰而沉稳,“她的坚持让我明白,真正的表演是灵魂的共振。” 苏晚放在膝上的手,轻轻蜷了一下。 她不需要抬头,也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正穿过昏暗的空气,落在她的身上。 李姐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很用力。像一种无声的支撑。 舞台上,顾沉举起了手里的奖盃。 “这份荣耀,与你共享。” 他没有点名。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轰的一声。 会场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声,相机快门疯狂的咔嚓声,混成一片。 导播的反应极快。 大屏幕上,主画面是舞台上的顾沉,而右下角的小窗,精准地切出了苏晚的脸。 特写。 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角度的偏移。 一张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脸。 她没有迴避,也没有迎合。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那枚镜头將她放大,展示给所有人看。仿佛他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她。仿佛这场风暴的中心,与她无关。 她又成了那个旁观者。 不。 不是。 苏晚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只是在选择,掀起风浪的方式。 王总回头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又难辨的神情。他看著苏晚,像在重新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主持人用一个拙劣的玩笑试图把流程拉回正轨,但已经没人关心了。 顾沉已经走下舞台。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穿过过道,无视了所有向他伸出的手和递来的话,径直朝一个方向走来。 目標明確。 李姐的手握得更紧了。“苏晚……” “没事。”苏晚说。 她看著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他穿过人群,穿过光影,最后,停在了她的座位旁边。 整个区域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弯下腰,將那座刚刚到手的,还带著他体温的奖盃,轻轻地放在了苏晚面前的空位上。 那个位置,本来是留给《星轨》的製片人的,但他没有来。 现在,它被一座金杯奖最佳男主角的奖盃占据了。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的交流。 却比任何宣言都更加惊天动地。 会场的灯光终於为下一个环节亮起。 嘈杂的人声瞬间將苏晚淹没。 “苏导,恭喜啊!” “苏导,顾影帝这可真是……” “苏导,请问你们是……” 无数的声音涌过来。 李姐立刻站起身,张开双臂护住她。“不好意思,借过,麻烦让一下。” “走。”李姐对苏晚说,只有一个字。 苏晚点头。 她站起来,没有去看那座奖盃,也没有去看顾沉。 她跟著李姐,在周围人潮的注视下,往外走。 第286章 迴响 车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囂。 李姐发动了车,匯入城市的车流。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著,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躁。 “疯了,全都疯了。”她终於开口,打破了车厢內的沉默。 车载屏幕上,新闻推送的標题一个比一个醒目。 “热搜第一,『顾沉苏晚』。爆。” “第二,『金杯奖盃的归属』。沸。” “第三,『苏晚冷漠脸』。新。” 李姐的呼吸有些急促。“你还成了那个旁观者?苏晚,你现在就是风暴本身!” 苏晚看著窗外流动的霓虹,没有回应。 “王总的电话,我掛了三次。第四次我直接关机了。公司的公关部电话快被打爆了,每个人都在问,我们和顾沉是什么关係,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李姐把车速提了起来,像要甩开那些无形的追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发个声明?澄清一下?说你们是多年好友,所以他才……谁信!谁会信这种鬼话!”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发。”苏晚终於说。 “什么?”李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都不做。”苏晚把脸从窗外转回来,车內的光线很暗,她的轮廓模糊不清,“让他们猜。” “猜?苏晚!”李姐的声调陡然拔高,“这不是在拍电影,设计什么悬念和留白!这是现实!一步走错,你刚有得一点起色,就全完了!王总那边你怎么交代?《星轨2》的投资……” “李姐,”苏晚打断她,“先回家。”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李姐跟著苏晚一起下车,一路跟著她走进电梯,嘴里还在不停地规划著名各种危机公关的预案。 “不行,我必须现在就跟公关团队开个线上会议,我们至少要擬一份备用稿,万一有媒体乱写,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反击。”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 苏晚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厨房,摸索著烧水壶的开关,接水,按下。整个动作流畅而平静,与李姐的焦灼形成了两个世界。 “苏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姐跟了进来,借著手机屏幕的光,看到苏晚正在橱柜里找茶叶。 “李姐,喝杯水。”苏晚说,“很晚了,你也累了。” “我怎么可能不累!我怎么可能喝得下去!”李姐几乎要崩溃,“我在前面替你挡著枪林弹雨,你在这里悠閒地泡茶?”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一声,两声。执著而规律。 两个人同时僵住。李姐的脸色变了,“谁?狗仔队跟上来了?” 苏晚放下手里的茶叶罐,走了出去。她没有透过猫眼去看,直接拧开了门锁。 门外站著的人是顾沉。 他换下了颁奖礼上那身笔挺的西装,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风尘僕僕。他没有看一脸惊愕的李姐,只是看著苏晚。 李姐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质问?指责?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李姐,”苏晚开口,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姐看看顾沉,又看看苏晚。她从苏晚的镇定里,读懂了某种她无法干预的决定。她泄了气,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叮嘱。 “有任何事,隨时给我打电话。” 她侧身从顾沉身边挤了出去,匆匆走进了电梯。 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屋里的寂静变了味道。 顾沉走进来,自己开了玄关的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他脱下风衣,掛在衣架上。 “喝什么?”苏晚问,她已经回到了厨房。 “水就好。” 水壶里的水正好开了。白色的蒸汽向上翻涌。苏晚拿了一个玻璃杯,倒了杯温水。 她把水杯递给他。他接过来,指尖碰到了她的。 “王总没找你麻烦?”他问。 “李姐挡著。”苏晚在沙发上坐下,与他隔著一个茶几的距离。 “后悔了?”他喝了一口水。 苏晚抬起头。“后悔什么?” “把我拖下水。” “是你自己走过来的。”苏晚说。 顾沉没有反驳。他放下水杯,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確认一个事实。 “对。是我自己走过来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尷尬。那是喧囂过后,最难得的安寧。 “我不想拍《星轨2》了。”苏晚忽然说。 这个决定,似乎比颁奖礼上发生的一切,都更让她释然。 顾沉並不意外。“你想拍什么?” “一个……关於真相的故事。”苏晚站起身,从书房里拿出一个很薄的文件夹,里面只有几页手写的笔记。 她把文件夹递给他。 “一个调查记者,去一个封闭的山村,调查十几年前的一桩凶杀案。所有人都告诉他,凶手早就被枪决了,案子也早就结了。但他发现,从村长到村民,每一个人的证词都有破绽。” 她的语速不快,像在讲述一个已经存在於她脑海里很久的世界。 “他查下去,才发现,当年的真相,被全村人合伙埋葬了。他们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最后,是为了保护一个他们认为『无辜』的人。” 顾沉翻开了文件夹,看著上面潦草的字跡和箭头。 “剧本有名字吗?” “还没有。”苏晚说,“只有一个代號,叫《迴响》。” 迴响。一个行为,激起无数后续的涟漪。就像今晚发生的一切。 顾沉合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动作很轻。 “这个记者,”他问,“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演员来演?”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指尖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遥远。那场风暴还在外面肆虐,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风平浪静。 “一个偏执的,不找到答案就不会停下的疯子。”她说。 顾沉看著她的背影,然后,拿起那个名叫《迴响》的文件夹。 “好。” 一个字。 苏晚放下了窗帘。 《迴响》的文件夹被顾沉带走了。 苏晚的生活,在风暴过境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没有通告,没有拍摄,李姐替她挡掉了所有工作邀约和媒体採访。她有了大把的时间,用来放空,或者说,用来构建那个叫《迴响》的世界。 第287章 嫁给我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顾沉的车停在了楼下。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只是发来一条信息。 “下来。” 苏晚换了衣服下楼,坐进副驾。车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的光线断断续续地掠过他的侧脸。 “去哪里?”她问。 “一个地方。” 车子平稳地匯入城市的晚高峰车流。霓虹闪烁,像一条流动的光河。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沉默並不让人窒息。它像一层薄薄的茧,將车厢內外的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苏晚认出这条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车最终停在了一家法式餐厅的门前。侍者认识顾沉,恭敬地將他们引向预留好的位置。 靠窗的卡座,视野很好,桌上放著一盏小小的烛檯灯。 是这里。 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签下那份协议的地方。 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里的牛排换了主厨,但配菜还是老样子。”顾沉將菜单递给她。 苏晚没有接。 她看著他,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些线索。可他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 “为什么来这里?”她问。 “纪念一下。”顾沉说。 “纪念什么?我们合作愉快?”苏晚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 “纪念它结束了。”顾沉的回答很平静。他招手让侍者过来,点了两份和上次。 侍者离开后,桌上的气氛才真正沉淀下来。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水渍一样,从桌布的纹理里一点点渗透出来。那时的他们,一个需要庇护,一个需要棋子。每一次对视,每一次对话,都是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和评估。 “你那天晚上说,”苏晚先开了口,“那个记者,是个偏执的疯子。” “嗯。” “你觉得,你適合这个角色?” “我就是这样的人。”顾沉切著盘子里的芦笋,动作很標准,“认定一件事,就不会放手。” 苏晚没有接话。 她垂下头,用叉子拨弄著盘子里的食物。她没什么胃口。这个地方,本身就充满了算计和交易的意味,让她无法放鬆。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直到餐后的甜品被撤下,顾沉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只是坐在那里,看著窗外的车水马龙。 “苏晚。”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嗯?” 他从风衣的內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放在桌上。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盒子,她见过。在她过去扮演“顾太太”的无数个场合里,她戴过许多比这更昂贵、更华丽的首饰。但没有一个,是用这样的盒子装著,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推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他说。 苏晚的手指有些僵。她用了几秒钟,才控制住那点细微的颤抖,伸出手,掀开了盒盖。 不是什么巨大的钻石。 只是一枚设计极为简单的铂金指环。 但在內圈,刻著一行小小的字符。 sc01t1。 scene 01, take 1。 第一场,第一镜。 是他们那段契约关係的开始,也是她作为演员,演得最久的一场戏。 这枚戒指,曾经是他们之间那场庞大交易里的一个线索,一个道具。现在,它被他拿了出来,放在这个最初的谈判桌上。 苏晚抬起头,不解地看著他。 “戏演完了,道具也该退场了。”顾沉说。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了什么。 苏晚把戒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捏在指尖。冰凉的触感,很真实。 “所以,这是散伙饭?”她问。 顾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然后,在苏晚错愕的反应中,单膝跪地。 餐厅里柔和的音乐还在流淌,邻桌的客人在低声交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无声风暴。 他仰起头看她,餐厅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將他平日里所有的凌厉和疏离都融化了。 “苏晚,”他的手,覆上她捏著戒指的那只手,“所有风雨都已过去。” “这一次,没有交易,没有算计,只有我顾沉,想和你共度余生的真心。”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像是在砸开她用以自我保护的硬壳。 “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嫁给我顾沉这个人。” 他强调了“这一次”。 也强调了“顾沉这个人”。 不是顾氏集团的总裁,不是她的合约伙伴,不是那个在风雨里为她撑伞的男人。 只是顾沉。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过无数种他们关係的结局。和平解约,分道扬鑣,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在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他要给它一个全新的续写方式。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害怕。”顾沉说,不是疑问,是陈述。“你怕这又是另一场戏。” 苏晚没有否认。 这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们之间,真真假假,早已纠缠不清。她分不清哪句是台词,哪句是真心。 顾沉握著她的手,紧了紧。 “第一幕已经落幕了。所有的观眾都已经离场。”他把那枚戒指,从她的指间拿过来,轻轻套向她的无名指,“现在,舞台上只剩下我们。” “苏晚,我不想再演了。” “你愿意,和我开始新的故事吗?” 戒指停在她的指关节处,没有再进一步。他在等她的答案。 苏晚看著他。 这个男人,为她铺平了前路,也曾將她置於舆论的中心。他算计过她,也保护过她。他们是共犯,是同谋,是彼此最不该信任、却又唯一能够依赖的盟友。 万家灯火在窗外璀璨,却遥远。 这个小小的卡座里,风平浪静。 “如果……”苏晚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乾涩沙哑,“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就等到你愿意为止。”顾沉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我可以等。” 苏晚看著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主动地,將手指往前送去。 那枚叫“sc01t1”的戒指,顺利地滑到了底。 严丝合缝。 戒指归位。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邻桌的谈笑,餐厅的音乐,窗外的车流,全部褪色成了无声的背景板。 顾沉还维持著单膝跪地的姿势,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安静的,专注地看著她。仿佛在確认,她不是一触即碎的幻影。 第288章 成交 苏晚垂著头,看著自己无名指上的冰凉金属。那枚刻著“sc01t1”的戒指,曾经是他们契约的代號,是第一幕第一场的开端。此刻,它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不再是道具,而是某种沉甸甸的承诺。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很烫。 她抬起手,用指腹抹去那点湿痕,动作很轻,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她看向依然仰视著她的男人。 “好。” 她的唇瓣翕动,吐出一个字。 “这一次,我愿意。” 这几个字,轻得像嘆息,却清晰地落在了顾沉的心上,激起万丈波澜。 他缓缓站起身,重新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去碰她,也没有说任何庆祝的话。他只是坐著,整个人的气场都鬆弛了下来,卸下了所有平日里用来防备或进攻的盔甲。 餐厅侍者恰在此时走近,询问是否需要添加酒水。 顾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那个小小的插曲,像一块石头投进静水,打破了刚才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张力。 苏晚也慢慢地把情绪收敛起来。她不是会沉溺於感动无法自拔的人,尤其是在顾沉面前。现实的藤蔓,总是会迅速地將她从半空中拉回地面。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然后把戴著戒指的左手放在了桌面上,没有丝毫遮掩的打算。 “所以,顾先生。”她开口,称呼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疏离状態,但语调里却带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係?”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考验。 顾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动作不疾不徐。“夫妻。” “法律上,我们一直是。”苏晚直接戳破了这层漂亮的窗户纸,“我说的是,戏台拆了,观眾散了,我们该怎么下场?” 她的问题,尖锐而实际。 他们过去一年多的婚姻,是一场盛大而成功的商业演出。观眾包括双方的家人,生意上的伙伴,以及无数被媒体引导的公眾。现在主角之一突然说要撕掉剧本,那要如何对所有人交代? “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苏晚追问,“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时兴起?” “我考虑过。”顾沉回答。 “方案呢?”苏晚身体微微前倾,“再开一场发布会,告诉所有人,『抱歉,上次的恩爱是假的,但这次我们决定来真的』?你觉得顾氏集团的股价经得起这样的玩笑吗?” 她的言辞带著刺。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是她在巨大的情感衝击后,下意识竖起的防线。她需要確认,他给她的不是另一个看起来很美的泡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顾沉没有被她的尖锐刺痛,反而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苏晚。冷静,理智,永远在计算风险和收益。 “不用下场。”他说。 苏晚蹙眉。“什么意思?” “我们不需要下场,苏晚。”顾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帷幕重新拉开。只是这一次,聚光灯下,没有剧本。”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解释,不掩饰,就让故事沿著原有的轨跡继续下去。把假的,过成真的。 “你的家人呢?”苏晚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们能接受一个曾经是你交易对象的儿媳?你爷爷能接受他最看重的孙子,最后选择了一个『演员』?” 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山。顾家的门楣,顾老爷子的期许,都不是一场浪漫求婚就能抹平的。 “那是我的问题,我会处理。”顾沉的回答很乾脆。 “你怎么处理?”苏晚不放过他,“用更多的谎言去圆之前的谎言?顾沉,我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谎言和算计了。” 这句话,让空气再次凝固。 顾沉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做了一件苏晚完全没想到的事。他坦白了。 “我没有万全的计划,苏晚。”他承认,“我不知道处理这件事的最好方式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媒体爆出我们当初协议的细节。” 他摊开手,第一次在她面前,呈现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坦诚。 “我只確定一件事。”他的手越过桌子,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这一次,没有握紧,只是虚虚地覆盖著,带著请求的意味,“我不能没有你。至於其他的烂摊子,我们可以一起收拾。” “一起?”苏晚咀嚼著这个词。 “对,一起。”顾沉加重了语气,“以前,是我把你拉进局里,我制定规则,你配合我演。以后,没有规则。或者说,我们一起来制定新的规则。”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愿意。” 苏晚的心,被这句“一起”和“我没有万全的计划”彻底击中了。 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方案,只会让她觉得那是另一场更精密的算计。而这样一个带著不確定性的、坦诚的“烂摊子”,反而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也会有没把握的事情。他只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和她一起,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险。 他们是共犯,是同谋。现在,他邀请她,成为真正的同路人。 她低头,看著他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温暖的,乾燥的。那枚戒指,也不再那么冰凉。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过。他在雨夜为她撑伞,他在发布会上將她护在身后,他在她被围攻时说“我太太的事,就是我的事”。 真真假假,早已分不清。 或许,也不需要分清了。 “好。”她再次开口,这一次,比刚才的“我愿意”更加踏实,“既然要收拾烂摊子,总得有个章程。” 顾沉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苏晚抽回自己的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恢復了谈判桌上那个苏总监的姿態。 “那我们来谈谈……新合同的第一条。”她挑了挑眉,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甲方顾沉,乙方苏晚。合作目標:將一段虚假关係,经营成真实人生。对吗?” 顾沉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 他看著她,看她努力板著脸,却藏不住眼底重新匯聚起来的笑意。他知道,她心里的那堵墙,真的开始拆了。 “对。”他配合著她的演出,“那么,乙方苏晚,你对新合同有什么要求?” 苏晚拿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乾涩的喉咙。 “第一条,”她说得煞有介事,“甲方必须无条件坦诚,不得有任何隱瞒。包括但不限於,你到底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烂摊子。” “成交。”顾沉毫不犹豫。 “第二条,遇到分歧,协商解决。甲方不得利用身份优势,进行单方面决策。” “成交。” “第三条……”苏晚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他的胃口。 “第三条是什么?” 苏晚看著他,突然笑了。那是一个释然的,温暖的,发自內心的笑。 “第三条,甲方以后,不准再跪我了。”她说,“太折寿。” 窗外的万家灯火,映在她清亮的瞳孔里,璀璨如星河。 顾沉看著她的笑,也跟著笑了。 他们的新故事,就这样,从一份口头的、不正经的新合同开始了。 第289章 新的合同 那份口头合同的余温,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 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餐桌上投下几道光斑。空气里有咖啡的香气和烤麵包的味道。一切都寻常得不像是暴风雨后的场景。 “关於我们的合作,”顾沉用餐刀切著盘中的煎蛋,动作优雅,像是在分割一块商业版图,“我认为,后续的流程也应该提上日程。” 苏晚喝了一口牛奶,没说话,等著他的下文。 “婚礼。”顾沉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我欠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地点你来选,宾客名单你来定,方案我们一起策划。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顾沉唯一的太太。” 他把这番话当成是履行合同的第一步——坦诚他的计划。这计划听起来完美无缺,充满了补偿的意味,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但苏晚却皱起了眉。 “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还是我们『一起』商討的结果?”她问。 “……我单方面的想法。”顾沉承认。 “根据新合同第二条,遇到分歧,协商解决。甲方不得进行单方面决策。”苏晚放下牛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我否决这个提案。”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他策划过上百亿的併购案,从未在谈判桌上遇到过如此直接且迅速的驳回。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一起收拾烂摊子』,那是另起炉灶,再造一个更光鲜亮丽的假象。”苏晚一针见血,“顾沉,我们刚刚约定好要经营真实人生,你转头就要给我办一场盛大的演出?” 她的反问让顾沉哑口无言。他確实是这么想的。用一场极致的“真”,去覆盖过去所有的“假”。可他忽略了,对苏晚而言,任何带有表演性质的公开活动,都早已和“算计”划上了等號。 “我以为,你会喜欢。”他最终说,语气里带著一丝挫败。 “我以前或许会,”苏晚坦然道,“但现在,我只想要点实在的。甲方顾沉,请听一下乙方苏晚的提议。” “你说。” “我多年前,跟朋友开玩笑说,如果以后结婚,就找个阳光好的工作日,溜出去,九块钱领个证,然后去吃一顿麻辣烫庆祝。”苏晚看著窗外的灿烂千阳,“简单,快速,只和我们两个人有关。” 她说完,安静地看著顾沉,等他的反应。这才是真正的谈判,拋出自己的底牌,然后等待对方的决策。 顾沉沉默了很久。 麻辣烫。这个词和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没有丝毫关联。他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西装革履的自己,和苏晚一起,坐在一个嘈杂的小店里。荒谬,却又……充满了诱惑。 “我没吃过麻辣烫。”他说。 “我可以教你。”苏晚的回答很快。 “好。”顾沉点头,接受了这个与他过往认知完全相悖的方案,“就按你说的办。时间,你定。” “那就今天吧。”苏晚的决定快得惊人,“趁著阳光好。” 顾沉看著她,看她眼里的果决和期待。他发现,当他放弃了掌控一切的欲望,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需要一个见证人吗?”他问。 苏晚想了想,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李姐。那个一路看著他们从契约走到陌路,又从陌路走到今天的人。 “需要。”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李姐睡意惺忪的声音:“苏总监?这么早?” “李姐,你今天有空吗?” “有空,隨时待命!有什么紧急任务?”李姐立刻清醒了。 苏晚看了顾沉一眼,后者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和顾沉,准备去民政局登记。”苏晚用一种宣布下午茶安排的平静口吻说,“想请你来做个见证人。带上你的身份证。”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苏……苏总监?我……我没睡醒吗?”李姐的声音在发抖,“您和顾影帝?去民政局?领证?” “对。” “真的那个证?不是……不是什么合作道具?” “真的。” “我的天!”李姐在那头倒抽凉气,“地址!时间!我立刻!马上!我洗把脸就出门!” 掛掉电话,苏晚和顾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一点压不住的笑意。 一个小时后,民政局门口。 李姐穿著一身崭新的套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著自己的身份证,比两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她绕著他们走了两圈,確认了无数遍。 “所以,那份离婚协议……” “作废了。”顾沉替苏晚回答。 “所以,你们不是在演戏……” “以后都不是了。”苏晚补充。 李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跟了苏晚这么多年,看著她一步步走来,其中的委屈和挣扎,她比谁都清楚。她以为自己盼来的是苏晚的解脱,却没想到,盼来的是这样一场石破天惊的圆满。 流程简单得出乎意料。 没有长长的队伍,没有闪光灯,没有围观的群眾。只有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员,和公式化的问询。 “姓名?” “顾沉。” “苏晚。” “自愿结婚吗?” “自愿。” “自愿。” 他们的回答几乎是同时响起,清晰,篤定。 当两本盖著钢印的红色小本子递到他们面前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苏晚接过那本属於她的结婚证,指尖触摸著上面烫金的三个字,有一种不真实的实感。她翻开,看到照片上,她和顾沉並肩坐著,背景是统一的红色。没有刻意的亲昵,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沉也正看著她,手里拿著另一本一模一样的证件。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十指紧扣,然后相视一笑。 所有心照不宣的算计,所有心力交瘁的博弈,所有真假难辨的过往,都在这一刻,被这薄薄的两本证书,赋予了全新的定义。 一旁的李姐,再也忍不住,捂著脸,无声地抹著眼泪。 她为这段几经波折的关係,流下了迟来的、喜悦的泪水。 他们走出民政局,灿烂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顾沉握紧了苏晚的手。 新的合同,已经生效。 第290章 发布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民政局。 那两本红色的证书,被苏晚妥善地放进了包里,却像是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坠著。 车內一片安静,只有李姐还无法平復的、细微的呼吸声。 “所以,”顾沉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被喜悦浸泡的沉默,“我们该怎么向世界宣布,这份新合同正式生效了?” 他的用词很巧妙,是“我们”,也是“合同”。 苏晚侧头看他,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后座的李姐一个激灵,职业本能瞬间压过了情绪激动。“宣布?对!宣布!这个必须好好策划!顾总,苏总监,你们的身份不一样,这事不是发个朋友圈那么简单!这关係到公司股价、合作方信心、以及……未来半年的所有公关预算!” 李姐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她从包里摸出平板,手指飞快地划著名:“我马上联繫圈內最好的公关团队,擬定几套方案。a方案,温情路线,先由权威財经媒体放出风声,我们再跟进;b方案,霸总路线,直接由顾氏集团官方发布,强调强强联合;c方案……” “都不用。”苏晚打断了她。 李姐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一脸错愕。“啊?苏总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处理不好,会被外界解读成商业联姻,甚至……更难听的。我们之前毕竟有过那段『协议』的传闻。” “她说得对,”顾沉接话,“我们过去的关係太复杂,任何过度的包装,都会显得欲盖弥彰。” 李姐更急了:“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吧?万一被哪个狗仔拍到蛛丝马跡,添油加醋一写,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苏晚很平静。“所以,我们要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说。” 她看向顾沉:“回到我那里吧。” 顾沉没有问为什么,只对司机说:“去苏小姐的公寓。” 苏晚的公寓,还是那个熟悉的、带著冷淡极简风格的地方。但今天,因为多了两个人,还有一份滚烫的关係,似乎连空气都沾染上了一丝烟火气。 李姐像个陀螺一样在客厅里打转,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不行,太仓促了,什么物料都没准备,连张像样的合照都没有……总不能用结婚证上的证件照吧?太生硬了!” “谁说没有?” 苏晚说著,从包里取出了那两本结婚证。 她走到客厅的橡木长桌前,那里光线最好。她將两本证书並排摆好,翻开到印著他们名字和照片的那一页。 她没有停。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素净的铂金戒指正安然待著。那是昨晚顾沉套在她手上的。 她將手,轻轻地放在了属於她的那本结婚证上。 顾沉会意。 他走上前,伸出他的手,一枚同款的男士戒指,在他的无名指上。他的手覆盖住苏晚的手背,然后与她十指交错,紧紧扣住。 两只戴著婚戒的手,交叠著,安静地停在两本摊开的结婚证上。 没有华丽的背景,没有精致的妆容,只有最直白、最赤裸的宣告。 李姐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著眼前这一幕,所有的公关策略、危机预案、辞令说帖,瞬间都成了废纸。 任何精心设计的摆拍,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画面的万分之一。 它原始,笨拙,却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用我的手机拍。”苏晚说。 李姐颤抖著手,接过苏晚递来的手机,调整了好几个角度,最后俯身,郑重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一张定义了未来的照片,诞生了。 “文案呢?”李姐的声音还带著一丝不確定,她已经完全被这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当事人带著走了。 “我已经想好了。”苏晚接过手机,点开工作室的官方帐號,开始编辑。 顾沉凑过去看。 屏幕上,光標在闪烁。 苏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行行字,清晰的显现。 歷经千帆,终抵彼岸。 顾沉先生与苏晚女士已正式结为夫妻。 感恩相遇,珍惜相守。 一生一世一双人。 感谢所有关心与祝福。 文字下面,是那张刚刚拍好的照片。 最后,是落款。苏晚找出之前存好的电子签名,先放上了自己的,然后,她把手机递给顾沉。 顾沉接过,熟练地调出自己的签名,与她的並列放在一起。 苏晚。顾沉。 两个名字,第一次以这样正式、这样紧密的方式,出现在同一个宣告里。 “就这样?”李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一下双方公司吗?不加几个热门话题標籤吗?苏总监,这样……热度会不够的!” “李姐,”苏晚抬头,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们结婚,不是为了热度。” 这句话,让李姐彻底失语。 是啊,她跟在苏晚身边这么久,看著她为了各种数据、热度和商业价值拼命,却忘了,这件事本身,与那些都无关。 这是她的人生。 苏晚的指尖,悬停在“发布”按钮上。 整个客厅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李姐屏住了呼吸。 顾沉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握住了苏晚没有拿手机的另一只手。他的掌心乾燥而温热,传递著无声的力量。 苏晚按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姐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提示音像疯了一样尖锐地响起,那是她设置的特別关注提醒。 网络世界,因为这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晚没有去看那些涌入的评论和@。 她將手机屏幕朝下,盖在了桌面上。 顾沉也收起了自己的手机,同样没有去看外界的反应。 风暴已经颳起,但他们选择留在风眼之中。 他转向她,之前所有的算计、博弈、试探,都已尘埃落定。 “现在,苏小姐,”他的称呼没变,但语调里多了些別的什么,“不,是顾太太。晚饭想吃什么?” 苏晚想了想,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终於彻底鬆弛下来。 “不知道,”她说,“但有点饿了。” “我来做。” 顾沉说著,鬆开她的手,走向了那间她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冰箱。 第291章 损失 厨房里,有轻微的油烟机工作的声音。 顾沉正在处理一只虾,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位影帝,更像一个常年围著灶台的居家男人。虾线被完整地挑出,虾壳被利落地剥掉,晶莹的虾仁被码放在白色的瓷盘里。 客厅里,李姐的手机终於不再是那种持续不断的尖锐蜂鸣,而是换成了一种频率极高、几乎连成一片的震动。她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双眼死死地黏在屏幕上,嘴巴微张,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李姐”苏晚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靠著门框,看著客厅里的那个人,“还活著吗?” 李姐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举著手机衝过来,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地毯绊倒。 “活、活著!苏总监!你快看!不,你们快看!”她的语调因为激动而破了音,“爆了!全爆了!伺服器是不是都得瘫痪了!”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苏晚和顾沉。 热搜榜单几乎被两个名字彻底屠戮。 第一:#顾沉苏晚结婚#爆 第二:#一生一世一双人#爆 第三:#顾沉苏晚#爆 第四:晚风沉星一家人新 第五:逃婚到结婚是什么神仙剧本热 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著一个鲜红到刺眼的“爆”字。点进去,是山呼海啸般的转发和评论。 “我……我给你们念念?”李姐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徵求著意见。 顾沉把处理好的虾仁下锅,发出“刺啦”一声,他头也没回:“挑点好听的念。” “全是好听的!根本没有不好听的!”李姐激动的脸都红了,“『晚风』和『沉星』都疯了!不,是狂欢!我从来没见过哪家粉丝公布恋情或者婚讯是这个画风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以一种咏嘆调般的腔调朗读: “『臥槽!臥槽!是真的!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是真的!我粉的cp成真了!』“ “『从逃婚到结婚,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剧本!编剧都不敢这么写!我先哭为敬!』“ “『救命!他们真的把小说照进现实了!苏导值得!顾沉值得!祝福99!』“ “『楼上的,什么叫终於娶到苏导了?我们苏导肯嫁才是他顾沉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吗!』“ “『前面的別吵了!今天我们都是一家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好哭了,要永远幸福啊!』“ 李姐念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她看著厨房里那两个从容不迫的背影,之前所有的担忧和不解,此刻都化为了巨大的感动。 原来,最真诚的东西,真的能得到最真诚的回应。 苏晚笑了。她没有去看手机,只是听著那些文字,就能想像出网络另一端的盛大狂欢。她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西蓝。 “需要帮忙吗?顾大厨。” “顾太太”顾沉纠正她,顺手关小了火,“站在一旁看著就好,油烟伤皮肤。” 就在这片温馨几乎要溢出厨房时,一阵与李姐手机截然不同的、更为沉稳有力的铃声响了起来。 不是李姐的,也不是苏晚的。 是顾沉放在玄关柜上的私人手机。 那个铃声,苏晚听过一次。是在某个颁奖礼的后台,顾沉因为要上台,把手机交给了她保管。当时,这个铃声响起,周围所有工作人员,包括那位一向眼高於顶的主办方负责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沉关了火,擦了擦手。 “王姐的电话。”他对苏晚说。 王姐。 王雪,这个在娱乐圈堪称传奇的名字。一手將顾沉从一个新人带到如今不可撼动的位置,是圈內最顶级的经纪人,以手腕强硬、眼光毒辣、说一不二著称。 顾沉的每一份合同,每一个代言,每一部戏,都必须经过她的手。 她就是顾沉商业价值的最高守护神。 李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甚至比之前看到那张结婚证时还要惊恐。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仿佛那个电话是什么会爆炸的危险品。 “你……你们没跟王姐说?”李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晚没说话,只是看著顾沉。 顾沉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甚至还按了免提。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那三秒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然后,王雪那辨识度极高的、冷静到冷酷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字字如冰。 “顾沉,给你一分钟,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顾沉的回答很平静,“我和苏晚,结婚了。” “你再说一遍?” “我结婚了。” “很好。”王雪的声音里终於有了一丝裂缝,“你现在,立刻,刪掉那条动態。工作室发声明,就说帐號被盗。我会让技术部配合,把所有痕跡处理乾净。公关稿我半小时后发给你。至於苏晚那边,让她配合。” 顾沉拿起一颗蒜,用刀背拍扁,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王姐,这不是一个可以商量的通知。” “通知?”王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终於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顾沉!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毁了三个s级代言的续约谈判!半小时前,『香橙』大中华区的总裁亲自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疯了!『寰亚汽车』的合作方,直接发了解约警告函!你拿了影帝,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我没忘。” “你没忘?那你告诉我,你图什么?为了一个苏晚?她就是这么给你做职业规划的?用一个自杀式的公告来宣告你们的爱情?她懂什么是商业价值吗?她懂你这块招牌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吗?” 王雪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向要害。 李姐已经嚇得面无人色,她几乎想衝上去抢过手机,替顾沉向那个女王道歉。 苏晚却一步上前,从顾沉手里拿过了那颗被拍扁的蒜,开始慢条斯理地剥皮。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手机一眼。 顾沉看著她的动作,对著电话说:“王姐,这些年,谢谢你。但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造成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你拿什么承担?拿你那点片酬吗?顾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立刻停止你这种愚蠢的行为!否则,公司会启动雪藏程序。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捧上神坛,就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整个厨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顾沉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不做演员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王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著一种彻底的疲惫和失望。 “好,好,顾沉,你真是好样的。” 电话被掛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姐捂著胸口,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完了,全完了。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得罪了王雪,顾沉的演艺生涯,基本可以宣告结束了。 厨房里,顾沉放下手机,重新打开了火。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他將虾仁倒进去,翻炒,加料,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个惊心动魄的电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苏晚剥好了蒜,递给他。 两人之间没有一句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动。 许久,苏晚才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后悔了?顾影帝。为了我这个『不懂商业价值』的女人,放弃你的亿万江山。” 顾沉將炒好的虾仁盛出来,撒上葱,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著苏晚。 “我在想,她说得对,我们损失了一大笔钱。”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顾沉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茄汁大虾放到她面前,继续说:“正好,省得我再费心找藉口推掉那些工作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最大的虾仁,递到苏晚嘴边。 “尝尝,顾太太。庆祝我们……正式失业。” 苏晚看著他,然后张开嘴,吃掉了那只虾。 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 她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道菜。 第292章 干得漂亮 那盘茄汁大虾很快见了底。 李姐却一口没吃,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杵在厨房门口,脑子里反覆迴响著王雪掛断电话前那句碎了冰的话。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她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控诉眼前这两个无动於衷的“罪魁祸首”。 “寰亚的解约函明天就会到,还有『星辰』系列的手錶,『风驰』的跑车……违约金加起来,是个天文数字。”李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沉哥,你就算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也堵不上这个窟窿。” 顾沉正在洗碗,水流声哗哗作响,盖过了李姐的绝望。他把洗好的盘子放进沥水架,动作有条不紊。 苏晚则拿著一块抹布,擦拭著溅上油点的灶台。她甚至有閒心把调味瓶按高矮个头重新排了一遍队。 这份诡异的平静,让李姐的崩溃显得格外突兀且无力。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终於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这不是过家家!王雪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封杀你!彻彻底底!” “李姐,”顾沉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去客厅坐会儿,喝口水。” “我还喝得下水吗我!”李姐跺了跺脚,眼圈通红,“我跟了你五年,从你还是个新人开始,我……”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不是顾沉的手机,是她的。 李姐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是……是张导。” 《星轨》的导演,张克。圈內公认的大拿,脾气火爆,最恨演员在电影宣传期惹是生非。 “他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李姐拿著手机,像捧著一块滚烫的烙铁,“《星轨》马上要上,你搞出这么一桩事,票房……” “接吧。”顾沉说。 李姐颤抖著划开接听键,开了免提,准备迎接一场劈头盖脸的训斥。 “喂,张……张导。” 电话那头却不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而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小李啊!你跟顾沉那小子在一起吗?让他接电话!不不不,你直接告诉他,干得漂亮!” 李姐:“……啊?” “磨磨唧唧这么多年,总算爷们儿了一回!”张克的大嗓门透过听筒,震得整个厨房嗡嗡作响,“我刚在微博上帮你骂回去了!什么狗屁商业价值,老子拍电影是搞艺术,不是卖笑!他顾沉是我张克看上的人,谁敢动他,先问问我手里的导筒!” 说完,电话就被乾脆地掛断了。 李姐呆在原地,手机还维持著通话结束的界面。 她没反应过来。 顾沉也没说话。 苏晚擦乾净最后一处台面,將抹布洗净掛好,然后走到李姐面前,拿过她的手机。 她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单几乎被“顾沉”两个字血洗。 但词条却和王雪口中的“灾难”截然不同。 #顾沉苏晚# #张克导演力挺顾沉# #星轨剧组集体祝福# #神仙爱情顾影帝# 张克导演的微博是第一个,措辞粗獷,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维护:“少拿资本那套噁心我的人。我的男主角,戏里戏外,都得是个爷们儿。祝福。” 底下,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紧接著,是《星轨》剧组的官微,转发了顾沉的公告,配文:“星辰为礼,轨跡为证。祝我们的舰长和他的爱人,航程万里,幸福永远。” 下面,是剧组成员整齐划一的队形。 女主角周沁:“拍摄时就觉得导演看苏晚姐的反应不对劲,原来是真的!磕到了!给我锁死!” 男二號林泽:“沉哥教会我演戏,晚姐教会我做的夜宵真好吃。祝福!” 连场务、灯光、化妆师,都纷纷用自己的帐號转发,回忆著拍摄期间,苏晚是如何低调地来探班,又是如何默默地在旁边看顾沉拍戏,一等就是一整夜。 他们口中的苏晚,温柔、知性、强大,是顾沉最坚实的后盾,与王雪口中那个“不懂商业价值”的女人,判若两人。 这不再是一个人的公告,而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体声援。 李姐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她不是悲伤,而是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浪潮所衝击。 她刷新了一下页面,更多的名字跳了出来。 合作过的影后发文:“见证过你们的开始,如今终於能送上祝福。真好。” 提携过他的老戏骨写道:“德艺双馨,方为表率。小顾,你做得对。” 甚至几个八竿子打不著的製片人、编剧,都下场转发,言语间儘是讚赏。 媒体的风向也彻底变了。 几分钟前还在渲染“事业危机”的营销號,此刻纷纷刪除微博,转而开始歌颂这场“势均力敌的爱情”。各大主流媒体的通稿,標题醒目——《撕掉流量標籤,顾沉选择回归本真》《从影帝到爱人:一场没有预告的勇敢官宣》。 字里行间,全是褒奖。 “怎么会……”李姐彻底失语,她看向顾沉,又看向苏晚,“王雪……公司……这……” 她混乱的语言无法组织成一个完整的问题。 “资本只看利益,但人,是会被情感打动的。”苏晚把手机还给李姐,语气平静,“王雪赌的是顾沉这块招牌的商业价值。但她忘了,这块招牌之所以值钱,不是因为公司的包装,而是因为『顾沉』这两个字,在过去十年里,於片场、於剧组、於每一个合作者的心里,积累了多少信誉。” 人心,才是最无法估值的资產。 也是王雪唯一算错的一环。 顾沉一直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著,看著苏晚。 此刻,他终於开口:“所以,我们不仅没有失业,可能还要更忙了。” 李姐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忙?对对对,忙点好,忙点好!” 她手忙脚乱地翻著备忘录,“寰亚那边……我再去沟通一下!张导都发话了,他们不敢不给面子!还有『星辰』手錶,他们的设计师是张导的影迷!有希望,都有希望!” 刚才那个天塌下来的世界,似乎在短短十分钟內,又被强行黏合了起来。 虽然裂痕还在,但至少没有粉身碎骨。 正说著,顾沉那只被遗忘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王。 厨房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李姐的笑容僵在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她紧张地看著顾沉,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沉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著。 电话那头也没有传来咆哮,只有一片死寂,和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呼吸。 许久,王雪的声音才响起,嘶哑,疲惫,像是燃尽的灰。 “顾沉,算你狠。” 嘟。 电话又一次被掛断。 但这一次,李姐没有觉得天要塌了。 她只是看著眼前的两个人,看著始终平静的顾沉,和那个慢条斯理为他擦拭灶台的女人。 她想,或许从一开始,天,就没塌过。 只是她站得太低,看不到那片真正撑起天空的力量。 顾沉放下手机,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 “时间还早,”他说,“再给你做个汤。” 第293章 蜜月 番茄的酸甜香气,在小小的厨房里瀰漫开。 那是一种和硝烟、和名利场截然不同的味道,带著滚烫的、属於生活本身的温度。李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似乎也被这股暖意熨帖得平整了些。她看著锅里翻滚的汤汁,又看看並肩站著的两个人,终於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那……接下来的工作……”李姐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到她熟悉的轨道上,“寰亚的电影,张导那边我再去磕一下。还有几个综艺,之前都拒了,现在这个热度,他们肯定愿意再谈。还有王雪那边,解约的事……” “李姐。”苏晚打断了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乾净的白瓷碗,“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姐一愣:“休息?现在怎么能休息!现在是关键时期!” “仗已经打完了。”顾沉关掉火,拿起汤勺,先给苏晚盛了一碗,“现在是打扫战场的时间。但打扫战场的人,不是我们。” 他把另一碗汤推到李姐面前。 “你的那份奖金,一分都不会少。”顾沉补充道,“但现在,我们需要一点別的东西。” 李姐端著那碗热汤,手心发烫,脑子却有点冷。她不理解。在她从业十余年的经验里,胜利之后,必然是乘胜追击,將利益最大化。流量、热度、商业价值,这些都是有时效性的东西,过期不候。 “別的东西?什么东西?”她脱口而出。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到餐桌旁,用勺子撇去汤上的浮沫,然后递给苏晚。 苏晚尝了一口,很轻的“嗯”了一声:“有点淡。” “下次多放半勺盐。”顾沉应道。 他们的对话平常得像任何一对新婚夫妻,仿佛窗外那场搅动了整个娱乐圈的风暴,只是一场与他们无关的雷阵雨。 李姐看著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她带来的那些关於未来、关於事业、关於利益最大化的紧迫感,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像个格格不入的笑话。她把碗放下,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去。有事隨时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她走了。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和一锅正在慢慢冷却的番茄汤。 沉默在空气里发酵。不是尷尬,而是一种……陌生的平静。他们並肩作战,贏了一场漂亮的仗,可当尘埃落定,两人独处时,却发现彼此之间还隔著许多需要用时间来填补的空白。 “所以,”苏晚先开了口,“『別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顾沉放下勺子,转过身,很认真地看著她。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隔著镜头或者人群,而是就在一臂之遥的距离。 “一场蜜月。”他说。 苏晚挑了挑眉,没说话。 “我们结婚了,苏晚。”顾沉的语气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们甚至没有好好约会过。” 他的话语里没有请求,也没有商量,只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宣告。那个在镜头前永远游刃有余的影帝,此刻却显出几分笨拙的真诚。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该趁热打铁,把这次的舆论变成价值。”他继续说,“他们想看我们上夫妻综艺,想看我们合体代言,想看一场世纪婚礼。但我想先问问你,你想不想要这些?” 苏晚搅动著碗里的汤,没有立刻回答。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想起了那些独自一人的夜晚,想起了在顾沉官宣之前,她对自己未来生活的全部规划。那些规划里,没有聚光灯,没有商业价值,也没有一场需要向全世界展示的爱情。 “我不想。”她抬起头,回答得乾脆利落。 顾沉笑了。不是那种在镜头前经过精心设计的、恰到好处的弧度,而是一个发自內心的、卸下所有防备的笑容。 “好。”他说,“那我们逃走吧。” “逃?” “对,逃走。”顾沉拿起自己的手机,当著苏晚的面,直接关机。然后,他把那部黑色的机器扔进了一旁的抽屉里,“逃离这里,逃离网络,逃离所有人的视线。一个月,就一个月。” 苏晚看著他的动作,忽然觉得,这比他在微博上官宣恋情,更需要勇气。那是一场向外的宣战,而这,是一场向內的回归。 “去哪里?”她问。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苏晚想了想,脑海里掠过许多著名的旅游胜地,马尔地夫的海,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冰岛的极光。但最后,她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很小、很安静的地方。 “回我家吧。”她说,“一个很小的江南小镇,没有机场,只有一个老旧的火车站。那里的人不怎么上网,他们可能……不认识你。” “好。”顾沉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决定,就在一碗番茄汤的时间里,被草率又坚定地定了下来。 第二天,李姐的电话在苏晚的手机上疯狂轰炸。苏晚接起时,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 “关机?顾沉的手机为什么关机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找他吗?” “李姐,他需要休息。” “休息?!”李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苏晚,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王雪那边彻底放手了,公司把顾沉所有的资源和权限都转到了我们工作室名下!《燎原》的製片方亲自打电话来,说角色就是顾沉的!还有三个顶奢品牌,指名要你们两个合体代言!这都是钱!是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李姐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一个字都代表著实打实的利益和触手可及的未来。 苏晚只是安静地听著。 “所以呢?”她反问,“接了这些,然后呢?” 电话那头噎住了。 “然后我们就有更多钱,更好的资源,更稳的地位啊!”李姐觉得自己的逻辑天经地义。 “然后他会更忙,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会更少。我们会从一个片场赶往下一个片场,在镜头前扮演恩爱夫妻,再把扮演得来的酬劳,变成下一次扮演的资本。”苏晚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李姐,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在没人认识的地方,一起逛一次菜市场。”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李姐可能觉得她疯了,或者顾沉疯了。用价值上亿的合同,去换一场菜市场的閒逛。 “……一个月。”许久,李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疲惫不堪,“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必须回来。” “好。” 掛掉电话,苏晚看见顾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两个简单的行李箱,放在客厅中央。 他穿了一件最普通的灰色连帽衫,戴著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平日里那个光芒万丈的影帝判若两人。 “她同意了?”顾沉问。 “算是吧。”苏晚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检查。里面塞著几件一看就是他自己胡乱搭配的衣服,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剧本。 她把剧本拿了出来。 “带这个干什么?” “习惯了。”顾沉有些不自然的解释。 苏晚没说什么,只是把剧本放回书架,然后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本泛黄的旧书塞了进去,是一本讲园林建筑的閒书。 顾沉看著她的动作,没阻止。 “我爸妈……”苏晚合上行李箱,迟疑了一下,“他们可能会有点……难搞。” “不怕。”顾沉把另一个箱子也拉上拉链,“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苏晚被他逗乐了:“说反了。”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他拎起两个箱子,走向门口,“走吧,回我们的家。” 第294章 撤资 一个月的时间,像从指缝溜走的沙。 南方的菜市场被人声与热气填满,又在记忆里迅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片场冰冷的器械碰撞声。 苏晚的新项目《最后一个园丁》,开机半月。 片场的气压很低。 所有人都在等苏晚的指令,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监视器前,她反覆拉著同一条回放,画面里,老戏骨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失误。 “重来。” 苏晚的话没有情绪,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这是今天的第十二次“重来”。 老戏骨什么也没说,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场记走上前,准备打板。 “苏导。”副导演小跑过来,压低了声量,“赵总来了。” 苏晚没有回头,注意力还在监视器上。“不见。” “他带了人来,说是……探班。”副导演的措辞很谨慎,“已经在休息室了。” 苏晚终於动了。她站起身,把耳机摘下来,交到副导演手里。 “你看。”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朝休息区的拖车走去。 拖车里开了冷气,也驱不散那股虚偽的油滑。被称作赵总的男人约莫五十岁,挺著肚子,见到苏晚进来,立刻笑开了。 “苏导!辛苦,辛苦!我就是过来看看,不打扰你们创作。” 他的旁边,坐著一个年轻人,妆容精致,看见苏晚,拘谨地站了起来。 苏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位是刘宇,”赵总热情地介绍,“现在最红的年轻人,特別喜欢你的电影,特地来学习学习。” 刘宇朝她鞠了一躬:“苏导好。” “赵总,”苏晚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直接切入主题,“有事直说。” “哎,苏导就是爽快!”赵总搓了搓手,“是这样,《园丁》这部戏,艺术性没得说。可咱们……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市场?” 他看了一眼刘宇,意图再明显不过。“刘宇的人气,能给咱们电影带来至少五千万的票房。我考虑了一下,男三號那个角色,很適合他。” 男三號,一个颓废、偏执、在泥里打滚半生的匠,苏晚亲自选的演员,就是刚才被她喊了十二次“重来”的老戏骨。 “不適合。”苏晚回答。 赵总的笑意淡了些。“苏导,你都没让他试镜,怎么知道不適合?刘宇为了这个,愿意自降片酬。” “他的脸。”苏晚看著刘宇,“太乾净了,演不了在泥里活过的人。” 刘宇的脸瞬间涨红。 气氛凝固了。 赵总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他往后一靠,翘起腿。 “苏晚,我是在跟你商量。这部电影,我是主要投资人。我说他適合,他就適合。” “这是我的剧组。”苏晚的语调没有起伏,“演员,我说了算。” “你的剧组?”赵总冷笑一声,“没有我的钱,你拿什么组?一堆破道具,还是这些等著吃饭的人?” 他向前探身,手敲著桌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换掉那个老头,用刘宇。二,我撤资。你自己选。” 这是最后通牒。副导演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进来。 苏晚安静地看著他,没有立刻回答。 她想起那个月里,她和顾沉窝在小镇的旧书店,翻看那本《园林志》。顾沉说,好的园林,一棵树的位置都不能错,错了,意境就全毁了。 电影也是。 “赵总,”她开口,“我想你误会了。” “什么?” “这不是选择题。”苏晚站起来,“我的剧组,不需要你这样不懂电影的投资人。” 她的话很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分量。 “你!”赵总猛地站起,指著她,“你再说一遍?苏晚,你別给脸不要脸!” “我的製片人会跟你谈撤资的具体流程。”苏晚说完,转身就走,没再多看他一眼。 她推开拖车的门,外面的热浪和喧囂扑面而来。 整个剧组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她径直走回监视器前,戴上耳机。 “各部门准备。” 她的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镜头里的画面。 “开始。” 傍晚收工,苏晚回到酒店,空气里还残留著白天的焦灼。製片人的电话打来,语气沉重,说赵总那边已经启动法务,事情很麻烦。 “我知道了。”苏晚掛了电话,脱掉外套。 手机震了一下,是顾沉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碗番茄汤,盛在粗陶碗里,背景是他们那个临时小家的厨房。 苏晚拨了视频过去。 很快,顾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穿著家常的t恤,头髮柔软地垂著。 “吃饭了吗?”他问。 “还没。”苏晚坐到窗边,“今天有点麻烦。” 她把赵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別人的事。 “他要撤资。”她总结。 顾沉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著,没插话。等她说完,他才开口。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笔钱?” “很大一笔。”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转换了话题,“我今天试著做了你爸教的番茄汤,但味道总是不对。” “盐放早了?” “可能。”顾沉把镜头转过去,对准那碗汤,“你看看,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苏晚看著那碗汤,忽然笑了。不是片场那种紧绷后的放鬆,而是发自內心的,带著暖意的笑。 “缺了一个回家吃饭的人。”她说。 “好。”顾沉的声音也带了笑意,“那我等你回来。” 掛掉电话,苏晚起身准备去洗澡。 手机又响了,是李姐。 苏晚划开接听,还没开口,李姐连珠炮似的声音就冲了过来。 “你把赵胖子踢了?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他背后是谁吗?他现在到处放话要封杀你!” “李姐。”苏晚打断她。 “你別叫我!我救不了你!现在全行业都在看你笑话,看你这部《园丁》怎么死!” “他撤资了,不是正好吗?”苏晚反问,“我们可以找新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李姐大概是被她的逻辑气到失语。 “新的?谁敢接这个盘?苏晚,你当投资人是慈善家吗?” “是。” “是什么是!” “我说,是慈善家。”苏晚走到窗边,看著楼下的车水马龙,“李姐,帮我发个公告。” “什么公告?”李姐的语气充满警惕。 “就说,《最后一个园丁》剧组,欢迎新的投资人。”苏晚顿了顿,“另外,男主角顾沉,將零片酬出演。”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李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艰涩无比。 “……你和他商量了?” “没有。”苏晚回答,“但这是我们的决定。” 她不需要问,就像顾沉也从不问她一样。 “疯子。”李姐骂了一句,却没说別的,“我马上去办。” 掛了电话,苏晚打开手机,订了一张明早飞回去的机票。 她给顾沉发了条消息。 “汤別喝完,等我。” 第295章 共同的战场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尽,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发出沉闷的摩擦。苏晚走出机场,城市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与片场那乾燥的焦灼截然不同。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打了辆车,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址。 门在她抬手前开了。 顾沉站在门口,身上还是那件家常的t恤,只是换了条长裤。他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回来了。”他说。 “嗯。” 屋里有食物的香气。餐桌上,那只粗陶碗安然地待著,里面的番茄汤被重新热过,冒著温吞的热气。 “汤还在。”苏晚放下背包。 “等你。”顾沉把行李箱推进臥室。 苏晚坐下来,拿起勺子。她尝了一口,番茄的酸甜在味蕾上化开,带著家里的温度。她吃得很慢,一勺接著一勺,仿佛要把这几天的疲惫都融进这碗汤里。 顾沉在她对面坐下,给她递了张纸巾。 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著“李姐”两个字。 苏晚划开接听。 “公告发出去了。”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熬了一个通宵,沙哑里透著一股子认命的疲惫,“网上炸了。” “骂的多,还是看热闹的多?”苏晚问,又舀了一勺汤。 “一半一半。”李姐在那头点了根烟,能听到打火机清脆的响声,“都说你疯了,顺便把顾沉也捎上了,说他被你下了降头,为了爱情不要事业了。” 苏晚没作声,专心致志地喝著汤。 “有点脑子的,都在分析顾沉零片酬的商业价值,说他这是在赌,要么跟你一起摔死,要么就博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顺便给《园丁》这部戏抬高了格调。” “有来问的吗?”这才是苏晚关心的。 “有。”李姐的声音多了一丝嘲讽,“都是些想捡便宜的小公司,听见赵胖子的名字就嚇跑了,没一个靠谱的。哦,对了,赵胖子也发话了,说谁敢接你的盘,就是跟他作对。” “知道了。”苏晚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顾沉那边……他经纪人没找你拼命?”李姐小心翼翼地问。 苏晚看了一眼正在阳台收衣服的顾沉,他的侧影被晨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会处理。” 掛了电话,顾沉也收完衣服走了进来。他的手机恰好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王哥。” 他走到窗边,背对著苏晚。她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咆哮,只能看到顾沉的肩膀线条很平直,偶尔应一声“嗯”。 几分钟后,他掛了电话,转过身。 “王哥打来的。”他陈述道。 “他怎么说?” “让我立刻发个声明,说零片酬出演只是初步意向,並未签约,撇清关係。”顾沉说得很平静,像在复述天气预报。 苏晚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勺子。“他说得有道理。” “他说,《园丁》现在是个烫手山芋,会拖垮我的口碑。”顾沉继续说,“他还说,张克导演那部新片《暗河》,如果我继续掺和你的事,男主角就换人。” 苏晚沉默了。张克的电影,顾沉念叨了半年,那个本子她也看过,是一个极具爆发力的角色,能把他从现有的形象里彻底剥离出来。这是个机会。 “那你怎么选?”她问,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他。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他走过来,收走她面前的空碗,放进洗碗池。“我下午要去参加《暗河》的开机发布会。” 苏晚没再问。 下午,她没有出门,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了《暗河》发布会的直播连结。画面里,顾沉和著名导演张克並排而坐。他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髮梳了起来,显得比平时疏离。 记者们的提问很公式化,关於新片,关於角色挑战。顾沉的回答滴水不漏。 直到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拿到了话筒。 “顾沉你好,我们都知道你和苏晚导演新婚燕尔,但最近关於她的电影《最后一个园丁》出现了一些风波。网上传闻你將零片酬出演,请问是真的吗?”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顾沉。 顾沉对著话筒,清晰地回答:“是真的。” 记者群里发出一阵细微的骚动。 另一个女记者立刻追问:“这个决定似乎並不理智,很多人猜测是苏导影响了你的判断。请问,婚后生活是否会影响你的事业心?让你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决定?”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几乎是在指责苏晚拖累了他。 坐在一旁的张克导演微微蹙了蹙眉。 顾沉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他安静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思考更深层的东西。 整个会场,只剩下相机的快门声。 “家是港湾。”他开口,透过直播,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苏晚的耳朵里,“也是动力。”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台下的每一张脸。 “因为有人等我回家,也有人在更高的地方等我並肩,所以我必须不断攀登。” 苏晚的手指停在触摸板上。她看著屏幕里那个男人,他不是在回答记者,他是在告诉她,告诉所有人,这是他们共同的战场。 直播画面里,提问的记者愣住了,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还是张克导演先反应过来,他拿起话筒,对著提问的记者。“这位朋友,我们今天的重点是《暗河》。不过我可以补充一句,我选择顾沉,就是因为他有这股劲儿。一个好演员,心里得有东西撑著。没这点担当,演不好我的戏。”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既维护了顾沉,也终结了这个话题。 苏晚关掉了直播页面。 没过多久,门锁转动,顾沉回来了。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发布会结束了。”他说。 “我看到了。”苏晚从沙发上起身。 “王哥在后台差点气晕过去。”顾沉的语气带了点无奈的笑意。 “张导呢?” “他说,”顾沉想了想,复述著,“他没看错人。” 苏晚点点头,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把掛麵。 “做什么?”顾沉跟过去,靠在门框上。 “饿了。”苏晚拧开水龙头,“给你做碗面。” 第296章 成功 热气腾腾的面,只放了酱油和葱。 顾沉吃得很快,连汤都喝完了。 苏晚坐在他对面,没有动筷子。 “你不饿?”他问。 “看著你吃就饱了。”她说的是实话。胃里是空的,心里是满的。 顾沉放下筷子,看著她。“明天我要去影视城,剧组要围读剧本。” “嗯。” “王哥会过来接我。” “几点?” “早上七点。”苏晚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没有多余的叮嘱,也没有缠绵的告別。 他要去攀登,她要守好港湾,也要搭建好自己那座更高的山峰。 第二天,顾沉六点半就起了。苏晚也跟著醒了,给他准备了简单的早餐。 门铃在七点准时响起。 顾沉离开后,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静。苏晚收拾完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刚坐到电脑前,门铃又响了。她以为是顾沉忘了东西,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李姐。李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还提著一袋热气腾腾的生煎包。 “我就猜你没好好吃早饭。”她把纸袋往餐桌上一放,人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毫不客气地打量著这间屋子。 “不错啊,有点家的样子了。”苏晚关上门,跟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李姐回过身,上上下下地看她,“昨天顾沉在发布会上那番话,整个圈子都炸了。我昨晚激动得一宿没睡,今天天一亮就跑过来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感慨,“小晚,我真为你高兴。”苏晚倒了杯温水给她。 “谢谢李姐。” “跟我还客气。”李姐喝了口水,把杯子重重放下。 “不过,我今天来,不光是替你高兴的。”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出事了?”苏晚的心提了一下。“也算,也不算。”李姐身体前倾,“昨天上午,就在顾沉的发布会之前,老胡给我打电话了。”老胡是《最后一个园丁》最大的一个投资人,为人精明,之前也是看中了苏晚的潜力才决定投资。 “他说什么?” “他说,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太坏,项目风险太大,他要撤资。”李姐的语速很快,带著一股压抑的火气。 “他妈的,说白了就是个藉口。他就是觉得我们斗不过资本,怕自己的钱打水漂,想及时止损。” 苏晚没有说话。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墙倒眾人推,是这个圈子最真实的写照。 “我当时都准备好把工作室抵押出去了。”李姐继续说, “我寻思著,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让你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苏晚的手指在水杯上摩挲。 “后来呢?” “后来?后来顾沉就开了那场发布会。”李姐一拍大腿,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你是不知道,老胡撤资的消息还没几个人清楚,顾沉零片酬出演的新闻就爆了。我手机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停过,全是打进来想投资的。” “这是好事。” “好事?”李姐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他们?以前我们求爷爷告奶奶,人家爱答不理。现在闻著肉味就全凑过来了。一个个油头粉面,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能不能给他们公司的艺人安排个角色,能不能让编剧把女二的戏份加一加。” 苏晚的眉头蹙了起来。这是她最厌恶的事情。 “你都拒了?” “暂时拖著呢。”李姐嘆了口气,这是她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小晚,我知道你的脾气。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老胡撤了,我们资金缺口很大。顾沉是零片酬,可剧组几百號人要吃饭,设备、场地,哪样不要钱?” “这些新来的投资人,虽然要求多,但给的钱也多。有两家,开出的价码比老胡之前承诺的还要高出三成。”李姐看著她,话里带著试探。 “我们是不是可以……稍微变通一下?” “不行。”苏晚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小晚……” “李姐,这部电影,是我写给所有坚持者的情书。如果我自己先妥协了,那它就成了一个笑话。” 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我不能让顾沉的支持,变成我向资本妥协的筹码。他站在所有人面前维护我,不是为了让我去拍一部面目全非的电影。”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生煎包的香气,还在空气里飘著。 许久,李姐才重新开口。“我就晓得你会这么说。”她的语气里,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骄傲。 “从你拍第一部短片开始,就是这副又臭又硬的脾气。那时候我们俩,揣著几万块钱,被人家当骗子一样赶出来,你都没服过软。” 苏晚回过头。“所以我们成功了。” “是啊,所以我们成功了。”李姐笑了一下,拿起一个生煎包咬了一口,“行,我听你的。那帮孙子,我这就去一个个回绝了。钱我们再想办法,大不了,我把我的房子也卖了。” “不用。”苏晚走回她面前,坐下。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你?”李姐狐疑地看著她。 “我还有些东西。”苏晚说得含糊。李姐没再追问。她了解苏晚,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打算。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那袋生煎包,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 “你还记得吗?”李姐忽然问,“很多年前,你第一次拿奖,我们在路边摊喝多了。你哭著说,你怕自己走不到最后。”苏晚点点头。“我记得。” “现在呢?”李姐问。 “现在,”苏晚看著窗外,天光大亮,“有人陪我走了。” 李姐起身,拍了拍苏晚的肩膀。“行了,我走了。工作室还有一堆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顾沉。” “嗯。” 李姐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小晚,別怕。不管怎么样,姐都在你后头。” 门关上了。苏晚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没有看新闻,而是点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档,標题是:《私人收藏目录》。 电脑屏幕的光,映著苏晚的脸。 她点开那个名为《私人收藏目录》的文档。 里面没有图片,只有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像一份拍卖会的清单。 《大都会》原始分镜手稿,1927,胡戈·弗赖戈尼,带修復痕跡 《公民凯恩》初版剧本,1941,奥逊·威尔斯亲笔签名 《七武士》全套角色设计图,1954,黑泽明工作室,非卖品復刻 …… 每一行,都是电影史上一个沉甸甸的名字。每一件,都曾让苏晚在得到时激动得彻夜难眠。这是她和顾沉多年来的心血,是他们作为一个影迷,写给电影的另一封情书。 她滑动著滑鼠,指尖停留在最后一行。 斯坦尼康原型机,1975,序列號003,曾用於《洛奇》拍摄 这是顾沉送给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第297章 见一个人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著“顾沉”两个字。 她接起电话。 “在忙?”电话那头的声线很沉,带著一丝刚结束工作的疲惫。 “没有,”苏晚关掉文档,“刚吃完东西。” “李姐来过了?” “嗯。” “她都跟你说了?” “嗯。”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劫富济贫,还是把我卖了换钱?”顾沉的语气里带著点玩笑的意味,想让她放鬆些。 苏晚没有笑。“我准备把我们的收藏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不是信號中断的死寂,而是一种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空气的安静。 过了几秒,顾沉才重新开口,只有一个字。 “不。” 这个字,和苏晚对李姐说“不行”时,一模一样。 “顾沉,我很冷静。”苏晚说,“我算过了,把这些都出了,足够我们撑到杀青,甚至后期都能解决一大部分。” “我不同意。”顾沉的语速快了起来,“苏晚,那些不是投资品,不是数字。” “现在它们就是。”苏晚的回答针锋相对,“它们是能让剧组几百號人继续开工的钱,是能让我们的电影拍完的底气。” “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买下它们?”顾沉质问,“你忘了那份《公民凯恩》的剧本,我们是在一个巴黎的地下拍卖会找到的。你当时说,你摸著它,就像摸到了一个时代的脉搏。” “脉搏不能付帐单。” “苏晚!” “顾沉,你听我说。”苏晚打断他,“你零片酬出演,是你的支持。你站在所有人面前维护我,是你的支持。我不能把你的支持当成理所当然,然后自己什么都不做。这部电影,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它遇到麻烦了,轮到我了。” “所以你就卖掉我们的过去?”顾沉的声音里压著火,“那台斯坦尼康,是你拍第一部长片的时候,我送给你的。你当时抱著它,说这是你的武器。现在你要把武器卖了?” “为了贏得战爭,有时候必须熔掉自己的勋章。” “那不是勋章,那是我们!”顾沉的音量提了上来,“你拍第一部短片,熬了三个通宵,我陪著你。收工的时候,我们在路边摊喝豆浆,你说將来一定要拥有一件属於电影史的东西。后来我们有了第一件,第二件……每一件背后是什么,你比我清楚。你现在要把这些东西,拿去给那帮只想在电影里塞女演员的蠢货做嫁衣?” “不是给他们做嫁衣,”苏晚反驳,“是为了让我们的心血不白费。” 客厅里太安静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在电话里的呼吸声。 “顾沉,如果这部电影,因为钱而停摆,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坚持,都会变成一个笑话。你站在发布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当成笑话。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解决办法就是卖掉一切?” “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有没有问过我?” “我现在在通知你。”苏晚的语气强硬,但她自己能感觉到话里的颤抖。 “苏晚,你这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我谁也没惩罚。我是在解决问题。” “这不是解决问题,这是在自毁长城。”顾沉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拒绝向资本妥协,我很骄傲。但你不能转过身,就向现实妥协,用我们自己的骨血去填窟窿。” “那不是骨血,是身外之物。” “是吗?”顾沉反问,“那结婚戒指也是身外之物?我们的房子也是?苏晚,底线在哪里?为了这部电影,你打算卖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进了苏晚心里最软的地方。 她没有回答。 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嘆息,是顾沉先败下阵来。 “把电脑关了。”他说。 “顾沉……” “关掉。”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別碰那些东西,一件也別碰。等我回来。” 电话被掛断了。 苏晚握著手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城市开始甦醒,喧囂声隱隱传来。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电脑,而是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面墙,空著。她之前一直没想好要放什么。 现在她想好了。 她从储藏室里搬出一个小小的玻璃展示柜,很旧的款式,是她从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她了一个下午,仔仔细细地擦拭乾净。 然后,她从书房最里面的保险箱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不是清单上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 第一件,是一张薄薄的纸。 是《星轨》获得金熊奖最佳导演提名的证书。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黄,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出来的。那是她第一次,作为导演苏晚,被世界看见。 她把证书放进展柜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件,是一枚戒指。 不是钻戒,只是一枚最普通的铂金素圈,內壁刻著一行字。 sc01t1 苏晚和顾沉。第一场。第一条。 是他们决定在一起的那天,顾沉用全部家当在片场旁边的小店里买的。他说,我们的人生,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场永不杀青的对手戏。 她把戒指放在提名证书的旁边。 最后,她拿出了两个红色的本子。 结婚证。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穿著最简单的白衬衫。她的头髮还有些乱,他的脸上带著没来得及刮乾净的青涩胡茬。那是他们拍完《星轨》的第二天,从民政局出来,全世界都还不知道。 那是他们最惊心动魄的一段过往,也是他们歷尽波折才得到的平静。 她將两本结婚证並排放在戒指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关上玻璃柜门。 小小的展示柜里,没有一件东西能出现在拍卖行的目录上。 但它们,才是她真正的“私人收藏”。 是她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东西,是她人生里,最珍贵的勋章。 也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向顾沉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服输的理由。 她伸出手指,轻轻隔著玻璃,触碰著那枚戒指。 顾沉问她,底线在哪里。 底线就在这里。 门铃响了。 苏晚走过去开门,门外站著的人,是顾沉。 他穿著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风尘僕僕,脸上还带著疲倦,显然是直接从片场赶回来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进来,视线扫过客厅,最后停留在那个小小的展示柜上。 他走过去,看著里面的东西。 提名证书。 戒指。 结婚证。 他看了很久。 “所以,”他终於开口,转过身看著苏晚,“这就是你的答案?” “是。”苏晚回答。 “你把这些摆出来,是想告诉我,为了守护它们,你可以卖掉其他所有的一切?” “是。” “包括我们共同的回忆?” “那些回忆,”苏晚看著他的眼睛,“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隨时可以创造新的。但这部电影,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就永远没有了。” 顾沉没有再爭辩。 他只是上前一步,將她拉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紧到苏晚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苏晚,”他在她耳边说,“你真是……又臭又硬。” 和李姐说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顿了顿,“钱的事,不准再想了。” “可是……” “没有可是。”顾沉鬆开她,捧著她的脸,“我来解决。” “你又要……”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沉打断她,“我不是要用钱去砸,我是要去见一个人。” 苏晚疑惑地看著他。 “一个,”顾沉说,“欠我一部电影的人。” 第298章 最佳男主角 红毯尽头是闪光灯的海洋。 车门打开,涌入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无数快门声。苏晚提著裙摆,正要下车,旁边的人却先一步动了。顾沉下了车,绕过来,为她挡住车门顶。他没有看镜头,只是低头看著她,伸出手。 苏晚把手交给他。 他握住,用了些力,將她拉出车外。就在她站稳的瞬间,他鬆开手,忽然单膝蹲了下去。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闪光灯的频率瞬间密集了一倍。 苏晚一怔,垂头看他。 他没理会周遭的一切,只是伸手,將她黑色长裙被车门勾住的一角,仔细地解开,然后用手指抚平了那道微小的褶皱。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他站起来,重新牵住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带著她往前走。仿佛刚才那番惊动全场的举动,只是为她拂去一点灰尘。 “故意的?”苏晚侧过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问。 “裙子很贵。”顾沉目不斜视地回答。 他们走上红毯,周围的记者立刻围了上来。长枪短炮几乎要戳到脸上。 “顾沉!这边!” “苏晚导演!看这里!” 一个话筒突破重围,递到苏晚面前。提问的记者语速极快,问题尖锐。 “苏导,之前有传闻说《星轨》的资金链断裂,项目几乎停摆,请问是真的吗?” 苏晚停下脚步。 记者见她没有迴避,立刻追问:“据我们所知,资金缺口巨大,您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解决的?是顾老师动用了个人资產来支持您吗?” 这个问题,把他们两个人都框了进去。承认,就是坐实了她拍电影要靠男友接济。否认,又要解释那笔钱从何而来。 苏晚正要开口,顾沉却往前站了半步,用身体隔开了她和那个话筒。 “这位朋友,”他开口了,明明是对著提问的记者,却像在回答所有人,“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全场安静下来。 “苏晚不是我的附属品,我也不是她的提款机。”他牵著苏晚的手,举到两人身前,没有鬆开。“我们是搭档。无论在生活里,还是在工作上。” 他转向苏晚,没有再看镜头。“一部好电影,值得被看见。一个好导演,也一样。她为了电影可以付出一切,我能做的,就是站在她旁边,陪她一起。”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牵著苏晚,径直往签名墙走去。 被他护在身后的苏晚,全程没有说一个字。她只是看著他宽阔的背影,和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他说,我们的人生,是一场永不杀青的对手戏。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含义。 颁奖典礼现场,灯光璀璨。 他们坐在台下,不再是闪光灯的焦点。苏晚看著舞台上巨大的屏幕,心臟的跳动终於恢復了平稳。 “刚才,谢谢。”她低声说。 “说什么?”顾沉侧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跟李姐学的。” 苏晚想起了李姐那张刻薄又护短的脸,没忍住,笑了。 “年度青年导演提名,苏晚,《星轨》。” 主持人的介绍声,通过环绕音响清晰地传遍全场。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星轨》的片段,最终定格在她的工作照上。 现场的镜头立刻切到了她的脸上。 苏晚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她没有去看镜头,而是看向了身边的顾沉。 他也没有看她。他只是专注地凝望著大屏幕上她的那张照片,整个人像一尊雕塑。没有鼓掌,没有言语,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给了台上的那个名字。 苏晚忽然觉得,这就够了。 全世界的目光都不重要。她只要他这一个人的注视。 最终获奖的不是她。苏晚礼貌地鼓著掌,为获奖的同行送上祝福。她没有任何失落。能坐在这里,已经是她贏回来的胜利。 典礼过半,终於到了最佳男主角的颁奖环节。 苏晚的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获得本届金熊奖,最佳男主角的是——”颁奖嘉宾拉长了语调。 大屏幕上,四个候选人的脸被分成了四格。顾沉是其中之一。镜头里的他,是在《囚笼》中的扮相,脸上带著伤,眼神破碎又疯狂。 “顾沉!《囚笼》!”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苏晚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心臟。她猛地站起来,比顾沉本人的反应还要快。她用力鼓掌,手掌拍得通红。 顾沉起身,先是抱了抱她,才转身走向舞台。 他从前辈手中接过那尊沉甸甸的奖盃,站到话筒前。 “谢谢。”他先是说了这两个字,然后环视全场。 “拍《囚笼》的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我感谢导演,把我逼到了极限。感谢剧组的每一个人,陪我走过那段黑暗的路。”他的视线在场內逡巡,最后,准確无误地落在了苏晚的方向。 “但今天,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导演,苏晚。” 全场譁然。镜头再次对准了苏晚。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会接一部新导演的戏。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押在一个不確定的未来上。” “因为我相信她。”顾沉握紧了奖盃,“我相信她看得到我,我也看得到她眼里的光。那束光,比我手上这个东西,要亮得多。” 苏晚坐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她教会我,有些东西,比输贏更重要。有些电影,值得我们拼上一切。有些搭档,会让你觉得,你可以贏得任何一场仗。” 他的发言即將结束。 “最后,”他说,“我还要感谢一个人。感谢何畏先生,在关键的时候,愿意相信一个好故事的价值。” 何畏。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就是这个人。那个顾沉口中,“欠他一部电影的人”。 她顺著顾沉的视线方向,在嘉宾席的另一侧,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著合体的西装,貌不惊人。在全场热烈的掌声里,他没有鼓掌,只是对著舞台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个点头,像一个无声的契约,一个冰冷的確认。 顾沉走下舞台,回到座位。他把奖盃隨手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好像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握住苏晚的手。她的手很凉。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苏晚摇头,“只是在想,回去给你做什么夜宵庆祝。” 他看著她,没有再追问。 典礼结束,人潮散去。他们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奖盃被顾沉拎在手里,和他风尘僕僕赶回家的那天,没有任何区別。 “饿了。”顾沉忽然说。 “想吃什么?” “面吧。” “好。” 他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她。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苏晚,”他叫她的名字。 “嗯?”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苏晚反问,“好奇何畏是谁?还是好奇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顾沉没有回答。 “不好奇。”苏晚替他说了答案,“你说过,钱的事,你来解决。我相信你。” 她伸出手,碰了碰他手里的奖盃。 “顾沉,你的人生,也是一场永不杀青的对手戏。”她说,“我只是你最忠实的那个观眾。” 第299章 绝对的决定权 公寓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喧囂。 屋子里很暗,只有玄关一盏感应灯亮著。顾沉隨手把那尊奖盃放在鞋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金属的冰冷和木材的温润,像两种绝不相容的物质,短暂地碰撞了一下。 他弯腰换鞋,动作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我去做面。”苏晚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厨房。冰箱的冷光照亮她半边侧脸,她拿出鸡蛋和几棵青菜,又从橱柜里翻出掛麵。 整个过程,顾沉就靠在厨房门口,没有说话。 水烧开的声音,咕嚕咕嚕,是这个深夜里唯一的背景音。麵条下锅,搅散,青菜烫熟,臥一个溏心蛋。熟悉的流程,苏晚做得熟练。 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麵端上餐桌。 “没有高汤,將就吃。”她说。 “好。”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热气氤氳,模糊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苏晚坐在他对面,慢慢挑起一根麵条。 谁都没有说话。 一碗麵很快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乾净。 “我去洗碗。”苏晚起身。 “我来。”顾沉按住她的手,把两个碗叠在一起,拿进了厨房。 水流声再次响起。 苏晚走到阳台,推开了落地窗。晚风灌进来,带著城市午夜独有的味道。楼下的车流已经稀疏,远处的高楼亮著星星点点的灯火,像一片沉默的人造星空。 她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顾沉洗完碗出来,就看到她靠在阳台栏杆上,手里端著酒杯,望著窗外。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另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还在想何畏的事?”他问。 苏晚摇了摇杯子,猩红的液体在玻璃壁上掛出一道弧线。“不好奇是假的。”她没有回头,“但也没那么重要。” “是吗?” “一个愿意在关键时刻拿出真金白银的人,总比一百个只会说漂亮话的人可靠。”苏晚转过身,背靠著栏杆,“我只是在想,我们的下一部电影。” 顾沉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啜了一口酒。 “你拿了影帝,身份不一样了。”苏晚说,“再拍我的戏,片酬我可给不起。” “那就不要片酬。” “那不行。”苏晚立刻反驳,“亲兄弟明算帐。你是演员,我是导演,合作就要按规矩来。” “什么规矩?” “市场的规矩。” 顾沉看著她,像是要確认她话里的认真程度。“你跟我谈市场?” “为什么不能?”苏晚迎著他的注视,“顾沉,你今晚的获奖感言,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你说你相信我,我也一样。正因为我相信我们能走很远,所以才要把每一步都走稳。” 她顿了顿,组织著语言。“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关係,让你在专业上做任何妥协。那样对你不公平,对电影也不公平。” “所以?” “所以,下一部戏,我会给你最高的片酬,最好的团队,最专业的合作方式。”苏晚说得很快,像是在下一个郑重的承诺,“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的选择,不是一时衝动,更不是一场豪赌。它是对的。” 空气安静下来。 风吹起苏晚的头髮,有几缕贴在她脸颊上。 “说完了?”顾沉忽然问。 苏晚愣了一下,“……嗯。” “说完了,该我了。”他把酒杯放到旁边的小几上,往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第一,我的片酬,你永远付得起。大不了,我还住你这里,吃你做的面。” 他停顿了一下。 “第二,何畏。你猜得没错,我和他有协议。”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囚笼》的后期製作费用,是他投的。条件是,我们的下一部电影,由他的公司主投主控。” 这个答案,比苏晚设想过的任何一种可能性都要平淡,也都要致命。 主投主控。 这四个字,对一个导演来说,意味著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它意味著你可能会失去对预算的控制,对演员的选择权,甚至,对最终剪辑的权力。 她刚刚还在说,要给顾沉最好的团队,最专业的合作。转眼间,现实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他会干涉创作吗?”她问,声音有些干。 “会。”顾沉的回答简单直接,“他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他要回报,要利润。” 苏晚感觉自己握著酒杯的手,有些发麻。那些刚刚升腾起来的,关於未来的美好蓝图,瞬间被戳破了一个洞,冷风正从那个洞里呼呼地往里灌。 “但是,”顾沉接著说,“合同里,我加了一条。导演对最终剪辑权,有绝对的决定权。” 苏晚猛地抬头。 “这是我的底线。”顾沉说,“也是我能为你爭取到的,全部。” 他所谓的“欠他一部电影”,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出卖自己,不是做什么违心的交易,而是用自己的行业地位和未来做担保,为她爭取那一点点至关重要的创作自由。 他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拦在了自己身后。呈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风平浪静。 “何畏答应了?” “他会的。”顾沉重新拿起酒杯,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因为他相信一个好故事的价值,更相信一个影帝的价值。” 苏晚笑了。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苦笑。是一种尘埃落定之后,卸下所有防备的笑。 “顾沉。” “嗯?” “你真是个浑蛋。” 他也跟著笑起来。“彼此彼此。”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並肩站著,看著远方的灯火,慢慢喝完杯子里的酒。过去的阴影,未来的挑战,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窗外那片沉默的背景。 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手里这杯酒,是下一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註定要一起完成的电影。 “回去睡觉吧。”苏晚把空杯子放好。 “好。” 他跟在她身后,走进客厅。经过鞋柜时,苏晚停下脚步,拿起了那尊被遗忘的奖盃。她把它擦了擦,然后郑重地放到了电视柜最显眼的位置,和她之前得的那个最佳新人导演奖盃並排。 两个奖盃,一个新,一个旧,在昏暗的光线下,安静地靠在一起。 第300章 意外发生 清晨的阳光,总能给旧物镀上一层新的暖意。 那两尊並排站立的奖盃,在穿过百叶窗的光线里,投下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一道属於过去,一道,也属於过去。但它们靠在一起,仿佛就有了未来。 苏晚是被咖啡的香气唤醒的。 她走出臥室,看到顾沉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檯前,穿著她的那件灰色旧t恤,袖子挽到手肘,正在专注地操作那台有些年头的咖啡机。机器发出沉闷的研磨声和蒸汽的嘶嘶声,混合著咖啡豆的焦香,构成了这个早晨最安稳的背景音。 “早。”她走过去,靠在吧檯边。 “早。”顾沉没有回头,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马克杯,“要加奶吗?” “老规矩。” 他嗯了一声,熟练地操作著。牛奶在小钢杯里被打成绵密的泡沫,然后被他用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缓缓倾倒进深褐色的液体里。 “我以为你只会煮麵。”苏晚说。 “人总是要进步的。”他把咖啡杯推到她面前,杯口的奶泡上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勉强能辨认出是爱心的拉。 苏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很烫,但很香醇。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下。”她捧著杯子,感受著掌心的温度,“关於下一部电影。” “嗯?”顾沉也给自己做了一杯,靠在她旁边的吧檯。 “科幻片,怎么样?”她看著他,“一个关於时间旅行者的故事。不是那种宏大的,拯救世界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意外获得了穿梭时间的能力,但他只想用这个能力,去弥补自己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遗憾。” 顾沉安静地听著,没有打断她。 “他反覆回到那个时间点,一次又一次,想要改变结局。但他每一次的努力,都会引发新的,更糟糕的后果。像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莫比乌斯环。”苏晚的语速不快,像是在描绘一幅已经存在於她脑海中的画,“最后他才发现,那个遗憾本身,就是构成他之所以是他的,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她说完,喝了口咖啡,等著他的审判。 “剧本呢?”顾沉问。 “还在脑子里。” “这个设定,对特效的要求会很高。”他说,“特效很烧钱。” “我知道。”苏晚点头,“所以我们可以把故事的重点放在人身上,放在情感的拉扯上。特效只是辅助。” “何畏不会同意的。”顾沉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他投钱,要的是商业大片。对他来说,科幻片就是机甲、爆炸和宏大场面。他要的是票房,不是一个文艺版的《土拨鼠之日》。” 苏晚沉默了。 是啊,何畏。 那个商人。 昨天晚上才刚刚清晰起来的现实,此刻又像一层油膜,浮在了温热的咖啡上。 “总有办法的。”她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我们可以先做一个完整的剧本和分镜给他看,用故事打动他。” 顾沉看著她,没有说话。 那种安静,比任何反驳都更有力。 苏晚把杯子放下,“怎么,不相信我?” “我信你。”顾沉说,“我不信他。” “那我们就不拍了?”苏晚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火药味,“因为他何畏不点头,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那你拿最终剪辑权换来的是什么?一个摆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晚,”他叫了她一声,“我们才刚刚把上一部电影的麻烦解决掉。甚至还没有完全解决。我们可以……稍微喘口气吗?” “我喘不了气。”苏晚说,“我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何畏会不会突然变卦,我们的资金会不会断裂,下一步要怎么走。我只有不停地往前想,往前做,才能感觉自己还活著。”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像是被昨天晚上的酒和今天早上的咖啡混在一起,堵住了。 那个摆在电视柜上的,属於他的奖盃,在阳光下闪著刺眼的光。它像一个提醒,提醒著她,她现在拥有的是什么,以及,她可能会失去什么。 她和他,已经不是单纯的导演和演员了。他们现在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合作者,船底下,是何畏那片深不见底的商业海洋。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咖啡机偶尔发出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 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片凝滯的空气。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姐。 “喂,李姐。”她接起电话,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李姐平时干练爽利的招呼,而是一阵压抑的,带著杂音的哭泣声。 “苏晚……苏晚……” “李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晚的心猛地揪紧。 “老高……”李姐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高启辉……他……”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高启辉。 《囚笼》的摄影师。那个总是戴著一顶鸭舌帽,在片场扛著机器跑来跑去,永远一脸胡茬,但总能拍出最稳定、最强画面的男人。 “他怎么了?”苏晚抓著手机,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他没了……”李姐在那头终於哭出了声,“今天早上,拍一个gg的空镜……从高楼上……脚手架没搭稳……掉下来了……” 后面的话,苏晚已经听不清了。 脚手架掉下来了。 没了。 这几个字像一颗颗冰冷的钉子,砸进她的耳朵里。 她感觉手里的手机重得像一块砖,几乎要拿不稳。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顏色,只剩下李姐那绝望的,被无限放大的哭声。 顾沉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放下杯子,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地址。”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乾涩得像砂纸,“他在哪个医院?” 李姐报了一个地址。 “我马上过去。” 苏晚掛掉电话,身体晃了一下,被顾沉稳稳地扶住。 “高启辉,”她抬头看著顾沉,“出事了。” 顾沉的表情凝固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也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著两个字:何畏。 他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顾沉。”何畏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清晰,冷静,甚至带著一丝不耐烦,“我刚听说你们的摄影师出事了。” 苏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是。”顾沉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警察介入了?” “嗯。” “工伤意外,还是別的?会不会牵扯到剧组?”何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准而冰冷,像手术刀一样剖开这个悲剧,只为了寻找和他利益相关的部分。 “还不清楚。” “《囚笼》的后期已经完成了,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但是,我们的下一部戏,”何畏顿了一下,“摄影师的人选,需要重新考虑了。高启辉虽然不错,但风格偏文艺,不適合商业大片。” 苏晚僵硬地站在那里,听著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高启辉不错。 他说,风格偏文艺。 他说,不適合。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个刚刚逝去的生命,在他的嘴里,变成了一项需要被评估、被替换的“资源”。 “我这边有几个人选,都是好莱坞回来的,履歷很漂亮。我让助理把资料发给你,你和苏导看一下,儘快定下来。时间不等人。” “何畏。”顾沉打断了他。 “嗯?” “人刚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何畏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 “我很遗憾。但是顾沉,你要清楚,我们的项目,每天都在烧钱。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需要一个专业的团队,和一个更专业、更理性的导演。”他意有所指。 “我把医院的地址发给你。”顾沉说完,直接掛断了电话。 客厅里恢復了死一样的寂静。 阳光依旧很好,照在咖啡杯歪歪扭扭的爱心拉上。 窗外车水马龙,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著。 苏晚慢慢地直起身,挣脱了顾沉的手。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玄关,弯腰,默默地换鞋。 钥匙,手机,钱包。 她检查著自己的东西,像一个准备出门上班的普通人。 顾沉也跟著她,拿起自己的外套。 “苏晚。” 她停下穿鞋的动作,没有回头。 “何畏那里,我来处理。”他说。 苏晚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她慢慢地把鞋穿好,站直身体,然后转过来。 “处理?”她重复著这个词,语气很平,平得像一片冰面,“怎么处理?像昨天晚上那样,再去签一份合同,用你的下一部电影,下下一部电影,去换他一点点『仁慈』吗?” “……” “顾沉,他不是在和我们商量。他是在通知我们。”苏晚看著他,一字一句,“就在刚刚,我还在跟你討论什么科幻片,什么情感內核。我觉得自己真可笑。” 现实给了她一记耳光。 不,现实是直接给了她一刀。 “他说得没错。”苏晚拉开了门,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走吧,去医院。我们这位『主投主控』的何总,可能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她率先走了出去,背影决绝。 第301章 补充协议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像一种液態的悲伤,渗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何畏没有来。 来的是他的助理,一个姓林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头髮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安放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雕塑,完美地隔绝了周围的一切混乱与嘈杂。 高启辉的妻子蜷缩在走廊的长椅上,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断断续续,像被扯断的弦。 林助理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一个文件夹。 “高太太,节哀顺变。这是何总的一点心意,也是公司的一份保障。”他的措辞官方而得体,“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在这里签个字。公司会立刻將抚恤金转到您的帐户上,並且承担所有丧葬费用。” 苏晚和顾沉走到跟前时,正好听见这句话。 “什么东西?”苏晚问。 林助理闻声回头,看到他们,略微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顾总,苏导。”他將文件夹转向他们,姿態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公司的意外工伤处理流程和一份补充协议。” “补充协议?”苏晚重复。 “是的。”林助理推了推鼻樑上的金边眼镜,“考虑到高老师是业內的知名摄影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媒体揣测和对家属的二次伤害,何总希望能够低调、快速地处理这件事。这份协议,主要是確认此次意外的性质,以及家属方面放弃后续追责的权利。” 他说得清晰、流畅,仿佛在介绍一款理財產品。 高启辉的妻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著他手里的文件夹,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不追责?” “高太太,请您理解。这不是推卸责任。”林助理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这是最优解决方案。何总追加了百分之三十的抚恤金,条件就是签署这份协议。这对您,对我们,都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 体面。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了苏晚的耳膜。 “所以,他的命,可以用钱买断。他的死,可以用『体面』来粉饰。是这个意思吗?”苏晚开口,她的反应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林助理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苏导,请您冷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悲伤不能解决问题。” 又是这句话。 和电话里何畏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思想都共享同一个资料库。 “我冷静不了。”苏晚走向那个还在哭泣的女人,蹲下身,“高太太,你別怕。什么都不要签。” 高太太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像求救的触鬚。“他们说……阿辉是自己不小心,从高处掉下来的……机器没问题,安全措施也做了……” “那也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苏晚打断她,“一切按法律程序走。” “苏导。”林助理加重了语气,透出些许不耐,“这是公司的决定。您和顾总只是剧组的导演,这件事的后续处理,由我们投资方全权负责。” 他往前一步,把文件夹和笔又递到高太太面前。“高太太,您考虑清楚。何总的时间很宝贵,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签了字,钱马上到帐。您和孩子以后的生活,也需要这笔钱。” 赤裸裸的威胁。温柔的,也是最残忍的。 “拿开。”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不响,却带著不容抗拒的重量。 是顾沉。 他走到林助理面前,个子比对方高出半个头,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顾总?”林助理显然没料到他会干预。 “我说,拿开。”顾沉重复了一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高启辉是我的摄影师,是我们剧组的员工。他的事,剧组负责到底。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谁也別想用钱让他闭嘴。” “顾总,您这是在为难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林助理试图讲道理,“何总的意思是,项目为重。我们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囚笼》的收尾,更不能影响到后续的项目。一点意外,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意外?”苏晚站了起来,直视著林助理,“一条人命,在你嘴里就是『一点意外』?” 她的怒火终於被点燃了,不再是冰冷的灰烬,而是灼人的岩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关心的从来不是人,是项目,是財报,是会不会影响你们赚钱!高启辉对你们来说是什么?是一个出了故障需要报废的零件吗?”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有微弱的闪光亮了一下,转瞬即逝。 顾沉察觉到了。 他侧过身,將苏晚和哭泣的高太太完全挡在自己身后。 “林助理。”他叫了他的职位,而不是姓名,“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何畏,第一,我们会等警方的最终调查报告。第二,无论报告结果如何,剧组都会承担全部责任,並在此基础上给予家属最高限额的补偿。第三,如果他想用那份『协议』来堵住高家的嘴,我会召开记者会,把这份协议公之於眾。” 林助理的脸色终於变了。他握著文件夹的手收紧了。 “顾沉,你这是要和何总撕破脸?” “是他先没把我们当人。”顾沉的回答简单直接。 “好,很好。”林助理收起文件夹,点了下头,“话我会带到。但顾总,你最好想清楚后果。违约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他转身,迈著沉稳的步伐离去,西装的下摆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商务谈判。 走廊里恢復了死寂,只剩下高太太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苏晚才开口,声音沙哑。“我想去看看他。”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扶著她,走向了另一条更加安静、也更加冰冷的通道。 太平间的门被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高启辉躺在冰冷的金属推床上,身上盖著白布。工作人员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他的脸。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著温和笑意的脸,此刻一片青白。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留著一条缝,好像还在固执地看著这个他来不及告別的世界。 苏晚就那么站著,一动不动。 没有眼泪。 她只是看著那双没合上的眼,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缓缓地、一寸寸地捏碎。她所有的理论,所有的艺术,所有的情感內核,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现实不需要隱喻。 现实本身,就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的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直到尖锐的刺痛传来。 第302章 草菅人命 网络是在午夜被引爆的。 没有预警,没有试探,像一颗事先埋设好的炸弹,准时引爆。第一波攻击来自几个粉丝过百万的娱乐营销號,口径出奇地一致:不点名道姓,只用“某知名文艺片女导演”和“某s姓导演”代指,配上几张片场模糊的远景图,暗示剧组为赶工期,罔顾安全条例,最终导致摄影师意外身亡。 “李姐的电话,已经打了十五次了。”顾沉掛断了通话,手机屏幕上,是李姐发来的最新战况。 #苏晚剋死员工# 这个词条像一株浸透了剧毒的藤蔓,在短短三小时內,攀上了热搜榜第三。点进去,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夹杂著赵董残余势力僱佣的水军,用最恶毒的语言编织著关於她的谣言。 “顾总,何总那边……毫无动静。”电话里,李姐的专业素养在崩溃边缘徘徊,“他这是要看著舆论把苏晚活活吞了!我们的声明发出去了,就像往海里扔了块石头,连个水都没有。” “他不是看著,他是在等。”顾沉说,“等我们跪下,去求他,去签那份协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再这么下去,苏晚就完了!《囚笼》也完了!” “让公关团队保持节奏,別被他们带著走。保护好高太太,不要让任何记者骚扰到她。” 顾沉掛了电话,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没有去看那些污言秽语,因为他能想像到那背后是怎样的一场狂欢。他只担心苏晚。 从太平间回来后,她一言不发,將自己锁进了剪辑室。 剪辑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没有血色的脸。她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面前的监视器上,反覆播放著同一段素材。 那是高启辉生前拍摄的最后一段空镜。 风吹过芦苇盪,金色的波浪起伏,一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翅膀沾上了夕阳的余暉。构图完美,光影绝佳。是高启辉的风格。平和,有力,在最寻常的景物里,总能捕捉到诗意。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苏晚的指尖在控制台上空悬著,没有触碰任何按键。 网络上的那些话,她看见了。 #为赶进度,草菅人命# #资本的傲慢,s姓导演的冷血# #又一个被献祭的打工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最脆弱的神经。他们说得对吗?她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急了?为了那个完美的镜头,为了不错过那片刻的光线,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记忆被反覆撕扯、检视。她想起那天下午,自己確实催促过场工,让他们快一点布置轨道。她確实对高启辉说过,“老高,光快没了,我们得快点。” 那句话,此刻成了她的罪证。 顾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苏晚被巨大的屏幕包围,屏幕里的世界有多么生机勃勃,她的身影就有多么孤寂。 “他们都在骂我。”苏晚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嘆息,“他们说,是我害死了他。” “那不是你的错。”顾沉走到她身边。 “是吗?”苏晚终於动了,她转过头,看著顾沉,“林助理说,这是一点意外。但如果不是我催著要那个镜头,这个意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是不是就能赶上女儿的家长会?” 她的逻辑清晰,也因此更加残忍。她在用一把手术刀,冷静地解剖自己。 “苏晚,看著我。”顾沉打断了她的自虐,“你没有错。错的是设备老化,是勘景时的疏漏,是背后资本的不作为。他们现在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因为你是最显眼的目標。” “目標?”苏晚重复著这个词,忽然笑了,那笑里没有任何温度,“对,我是目標。何畏的目標。他想用高启辉的命,来换我的妥协。” 她站了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算准了,我会被愧疚压垮。他算准了,舆论能杀死一个人。他甚至算准了,我会为了保住《囚笼》,为了不让高启辉白死,最终会向他低头。”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层层递进,不再是冰冷的灰烬,而是地底涌动的岩浆,寻找著喷发的出口。 “他凭什么?”苏晚猛地停下,一拳砸在剪辑台上,“他凭什么用老高的命来当他的筹码?” “就凭他手里的钱,和他那颗已经烂透了的心。”顾沉的回答將现实剖开,露出最丑陋的內里。 “钱……”苏晚低声念著,她走回屏幕前,调出了一段素材。 那是剧组聚餐时,有人用手机拍下的画面。高启辉喝了点酒,脸颊微红,正搂著一个年轻的摄影助理,传授著拍摄技巧。他说:“別怕,拍电影,机器后面站著的首先是个人。你得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別人。” 画面里的他,鲜活,热忱。 “感动……”苏晚喃喃自语。她的手拂过冰冷的屏幕,仿佛能触碰到那个温暖的灵魂。 “顾沉。”她忽然开口,异常平静。 “我在。” “我要见何畏。” 顾沉沉默了片刻。“他不会见你。现在是他占据上风。” “他会的。”苏晚的指尖在回放键上停下,“你告诉他,我同意签那份『协议』了。” 顾沉的身体僵住了。“苏晚,你不能……” “我不仅要签,我还要当著所有媒体的面签。”苏晚打断了他,她转过身,脸上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我要召开记者会。他不是想息事寧人吗?那我就把事情闹大。他不是想让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过去吗?那我就让所有人都来听听,何总的『意外论』有多么高明,他的『补偿协议』有多么仁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他想用舆论杀我,我就拉著他,一起站到聚光灯下。看看最后,是谁先被烧成灰烬。”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她,看著那个从太平间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女人,在自我鞭笞的痛苦中,炼出了一把新的刀。 这把刀,淬著岩浆,也淬著冰。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苏晚重新坐下,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將所有高启辉拍摄的素材,都剪辑到了一起。 风,芦苇,水鸟,演员的特写,场工的汗水,每一个平凡而动人的瞬间。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拍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她的动作停下,画面定格在高启辉自己的脸上。那是在一次试光时,他无意中走进镜头,对著机器,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略带羞涩的笑。 苏晚看著那个笑容,没有再说话。 第303章 了不起的人 天是灰的。 雨丝很细,落在黑色的伞面上,没有声音。高启辉的葬礼在一片沉默中进行,没有哀乐,只有风穿过墓园松柏的呜咽。来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来送他最后一程的。苏晚站在第一排,旁边是顾沉,再过去是高启辉已经哭到脱力的妻子和刚成年的儿子。 她手里捏著一张薄薄的纸,是她要念的悼词。纸张的边缘被她捏得潮湿、捲曲。 一个穿著笔挺西装的男人,撑著一把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大黑伞,在一眾素服中显得尤其突兀。他径直走到高妻面前,微微欠身,姿態是商业谈判式的礼貌。 “高太太,节哀顺变。我是何畏何总的助理,何总在外地,实在无法抽身,特地嘱咐我前来,聊表心意。” 他身后的人捧上一个巨大的圈,白色的輓联上,“何畏”两个字刺得人生疼。 高妻没有理会,只是看著墓碑上丈夫的照片。 助理似乎对这种冷遇早有准备,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实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何总的一点心意,是给您和孩子的补偿。何总说,高老师是业界的损失,也是他的损失。” 信封的厚度,昭示著一张巨额支票。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包括远处那些偽装成弔唁者的记者,镜头不动声色地对准了这里。 高妻终於有了动作。她慢慢转过头,没有看那个助理,而是盯著那个信封。然后,她接了过来。 助理的脸上露出一丝任务即將完成的鬆弛。 下一秒,撕拉—— 清脆的、毫不犹豫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墓园里炸开。高妻將那张支票,连同信封,撕成了碎片。她没有歇斯底里,动作甚至算得上平静,只是在重复,一遍,两遍,直到它们化为一堆无法拼凑的纸屑。 她扬手,白色的碎屑像一场迟来的雪,飘落在助理鋥亮的皮鞋上。 “滚。”她只说了一个字。 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还是维持著职业性的克制,对高妻点了下头,转身快步离开,连那个巨大的圈也忘了带走。 苏晚看著那堆纸屑,心里某个被冰封的角落,裂开了一道缝。她想,这才是老高启辉娶的女人。 轮到她致辞了。 她走到墓碑前,身后是高妻和家属,面前是圈內的前辈、同行,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镜头。她展开那张被汗浸透的悼词,却一个字都看不清。 那些准备好的、公关团队字斟句酌过的句子,在这一刻都成了废话。 她索性將纸对摺,放进了口袋。 “我第一次见老高,是在一个面试现场。”苏晚开口了,她的嗓子很哑,“当时我还是个副导演,想请他来拍我的第一部短片。他看了我的分镜本,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个遥远的下午。 “他问,你这部片子,最想拍的是什么?” “我说,我想拍一束穿过牢笼的光。” “老高听完,笑了。他说,光是抓不住的,你只能拍被光照亮的东西。你得想清楚,你要照亮的是灰尘,是眼泪,还是一张不肯认输的脸。”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雨声。记者们忘记了按动快门。 “《囚笼》开拍前,他对我说,苏晚,这次你又要照亮什么?”苏晚的喉咙哽住了,她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我当时没回答他。现在我想告诉他……” 她转向那块冰冷的墓碑。 “老高,我想照亮的,是你。是你的机器后面那个『人』。是你说的,拍电影,首先你得是个人。是你教会我,怎么用镜头去爱这个世界,爱那些在泥潭里打滚的人。” “他跟我討论过一个镜头。为了拍清晨芦苇上的一颗露珠,他带著整个摄影组,在冰冷的河边守了三个通宵。別人都说他疯了,说一颗露珠,用特效做,又快又省钱。他当时就火了,他说,『电脑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没有清晨四点钟的寒气,那颗露珠就不会发光!』” 真情实感是最好的辩词,也是最锋利的武器。它不需要辩解,只需要呈现。在场的人,很多都和高启辉合作过,他们听著苏晚的讲述,想起了那个在片场对光影偏执到不近人情的男人,那个在酒桌上搂著年轻人,毫无保留传授经验的男人。 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他没有死在意外里。”苏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他是死在了他最爱的工作岗位上。他用生命,拍完了《囚笼》的最后一个镜头。各位,等电影上映的时候,如果你们看到了一个足够动人的画面,请你们记得,那个画面背后,站著一个叫高启辉的摄影师。一个……了不起的人。” 她说完,深深鞠了一躬。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辩解。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比任何公关稿都有力的事实。 她走下台,回到顾沉身边。顾沉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冰冷的肩上。 葬礼继续。人群中,一个戴著鸭舌帽的男人,悄悄挤到了记者堆里,对著旁边一个相熟的娱记低语:“就这么完了?她一句责任不担,哭一通就过去了?赵董那边可等著看好戏呢。” 那个娱记还没来得及搭话,一道凌厉的呵斥自身后传来。 “这里是葬礼!”张克导演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他年过六十,满头银髮,但气场迫人。“你们要是来悼念的,就闭上嘴。要是来吃人血馒头的,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几个记者被他骂得灰头土脸,那个鸭舌帽更是把头埋得更低,不敢再作声。 张克走到苏晚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拍得很好,说得也很好。別怕他们。” 苏晚看著这位素来以严苛著称的前辈,点了点头。 葬礼结束,人群散去。 苏晚、顾沉和高妻留在了最后。雨停了,天空依旧阴沉。 苏晚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老旧的、边缘已经磨损的镜头盖,蔡司的。她蹲下身,用手在墓碑前湿润的泥土里,挖了一个小坑。 “这是他刚入行时,用的第一个镜头的盖子。”高妻在一旁轻声说,“他说这是他的护身符。” 苏晚把镜头盖放进坑里,然后用泥土,一点点將它埋好。她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安放一个珍贵的灵魂。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背,抹去了墓碑照片上的一点泥痕。 第304章 坚持 车內的空气是凝滯的。 雨水被车轮碾过,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声响,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葬礼。高妻在前半程就下了车,顾沉调整了后视镜,沉默地开著车。苏晚靠著车窗,窗外的街景流淌成模糊的光带,霓虹与路灯交错,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那片阴霾。 那个埋在泥土里的镜头盖,比任何骨灰盒都更沉重。 突然,顾沉的手机振动起来,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安静。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两个字:何畏。 顾沉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顾总,葬礼结束了?”何畏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情绪,却带著一种天生的、属於资本的压迫感。 “嗯。”顾沉应了一声。 “节哀。高师傅是个人才,可惜了。”何畏的慰问公式化得像一份传真,“人死不能復生,但项目还要继续。我长话短说,《囚笼》的摄影师,一周內必须定下来。” 苏晚的身体僵直了。 顾沉握著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何畏,现在谈这个太早了。” “早?顾沉,停工一天,烧掉的钱够你买辆新车。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何畏的语气里终於有了一丝不耐烦,“我已经让助理髮了一份名单给你,五位好莱坞的摄影师,你隨便挑一个。他们的档期、报价,我都谈妥了。” 苏晚扭过头,看著手机,像在看一个怪物。 顾沉的呼吸重了些许。“何畏,高老师的团队还在,他的大徒弟阿哲……” “一个跟了几年片场的小工?”何畏打断他,甚至轻笑了一声,“顾沉,你是在做慈善,还是在拍电影?这部片子总投资三个亿,你让我把镜头交给一个连履歷都拿不出来的年轻人?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阿哲最懂这部电影的风格,他是高老师亲自……” “我不管他懂什么风格,我只懂商业规则。”何畏的声音冷了下来,“规则就是,我需要一个能给资方、给院线、给观眾信心的名字。一个好莱坞的名字,就值五千万的宣发。懂吗?” 顾沉没有说话。 何畏下了最后通牒:“一周。定不下来,宣发资源减半。后续的项目,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和你的合作。我这是在帮你止损,顾总。別感情用事。” 电话掛断了。 车厢里恢復了死寂,比刚才更加压抑。红灯亮起,车子平稳地停下。 “我不同意。”苏晚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冰里捞出来的。 顾沉揉了揉眉心,把车开进辅路,停在了路边。“苏晚,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钱的问题?”苏晚质问他,“何畏说的话,你也信?电脑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难道好莱坞流水线做出来的东西,就有灵魂了?” “这不是灵魂的问题,是生存的问题!”顾沉的音量也提了起来,“没有宣发,电影拍得再好,就等於不存在!高老师的心血,所有人的努力,就因为你所谓的『坚持』,全部打水漂吗?” “我的坚持?”苏晚觉得荒谬,“这是高老师的遗愿!他走之前,亲口跟我说,如果他有什么万一,剩下的部分,让阿哲来拍。他说阿哲有灵气,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我们现在要把这个机会,送给一个根本不了解我们故事的外国人?” “苏晚,你清醒一点!”顾沉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不是在片场,没有打光板,没有轨道!这是现实!现实就是何畏掌握著生杀大权!我们惹不起他!激怒他,整个项目都会崩盘!” “所以我们就要跪下吗?”苏晚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因为他有钱,所以他说的话就是圣旨?高老师尸骨未寒,我们就要把他最看重的东西拿去跟资本家交换利益?顾沉,拍电影首先得是个人!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高老师说的?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忘了?” 这句詰问像一根刺,扎进了顾沉的血肉里。 他转过身,正对著苏晚,车內狭小的空间让他们的对峙更加激烈。“我没忘!我比谁都记得!正因为记得,我才不能让《囚笼》死掉!你以为坚持艺术是什么?是在废墟上抱著一块石头,说它纯洁无瑕吗?不是!是让它被建成大厦,让所有人都看见!为了这个,有时候必须妥协!” “这不是妥协,这是背叛!” “那什么是愚蠢?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情怀,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这就是你的伟大?”顾沉的言辞变得锋利,“你跟我说高老师的遗愿,他的遗愿是让电影上映!不是让它成为你个人英雄主义的祭品!”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想守住一点东西!”苏晚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点……他用命换来的东西。” “守不住的!”顾沉吼了出来,“用你的天真,守不住!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是讲道理、讲感情就有用的!何畏那种人,他只看报表!你今天在葬礼上说得再好,在他那里,一文不值!” “那在你这里呢?在你这里,值多少?”苏晚反问。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车窗外,绿灯亮了,又变成红灯。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又绕了过去。 顾沉看著她,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是在诛我的心。”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没有答案。”顾沉靠回椅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苏晚,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部电影沉了,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那就一起完蛋。”苏晚说得决绝,“我不会在摄影师那一栏,签下別人的名字,去抹掉高老师和他徒弟的努力。绝不。” 顾沉闭上眼。 他想起了高启辉在片场的样子,想起了他搂著自己肩膀说“电影是光”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刚才何畏那句冰冷的“商业规则”。 两种声音在他脑子里打架,要把他撕裂。 许久,他再次睁开眼,拿起手机。 苏晚看著他的动作,心沉了下去。她以为他要打给何畏,告诉他,他们接受那个名单。 顾沉的手指却划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號码。 他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张导。”顾沉的声音恢復了平静,但透著一股疲惫,“我是顾沉。打扰您休息了。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苏晚愣住了。 “对,关於《囚笼》的摄影师……何畏那边施压了,要换人,好莱坞的。” 电话那头,张克导演不知说了什么,顾沉的表情没有变化。 “苏晚的意思,也是高老师的意思,想让他的徒弟阿哲顶上。但是……何畏那边不会认。”顾沉停顿了一下,“我想请您帮忙看一看,阿哲之前跟高老师拍的一些素材。还有,如果可以,我想用公司的名义,给他投一笔钱,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拍一个短片出来。用《囚笼》的设备,模擬我们的拍摄环境。” 苏晚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 这不是妥协,也不是对抗。这是在悬崖边上,试图铺出第三条路。 “对,我知道时间很紧。”顾沉的语速很快,像在部署一场战役,“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是,总要试试。何畏要的是一个能说服他的『名字』或者『作品』。名字我们给不起,那就给他一个作品。一个……让他没办法拒绝的作品。” 他掛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 车厢里依旧沉默。 他没有看苏晚,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匯入车流。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顾沉说,像是在对苏晚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去把阿哲找来,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要么一飞冲天,要么……摔得粉身碎骨。”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头,看著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 天,好像没有那么阴沉了。 第305章 商业规则 一周的时间,像被投入熔炉的铁块,每一秒都在灼烧。 警方的调查报告,比阿哲的短片更早一步,送到了顾沉的办公桌上。薄薄几页纸,字字冰冷。 “脚手架固定螺栓,存在人为鬆动痕跡。” 结论简单、直接,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扎进所有人的侥倖里。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谋杀,未遂的谋杀。 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嫌疑人的照片和资料钉在那里。一个临时工,有过盗窃前科,案发后第二天就消失了,人间蒸发。 顾沉把报告合上,丟在桌上。他没有去联繫苏晚,这种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也只会徒增她的恐慌。他需要的是另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个沙哑的男声传了过来,带著电流的杂音。 “鬼叔。”顾沉说。 “查到了。”对方没有半句废话,“那个临时工的帐户,在事发前三十六小时,收到一笔钱。从一个开曼群岛的壳公司转出来的。” “源头。”顾沉问。 “洗得很乾净,绕了七八个国家。但钱的味道不会变。”鬼叔顿了顿,“是瓦尔加斯那边的老鼠。赵董虽然倒了,他养的狗还活著,而且饿疯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知道了。”顾沉掛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死一样安静。窗外是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阳光灿烂。可这间屋子里,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永夜。赵董的幽灵,还在这个城市里徘徊,而且已经亮出了獠牙。 他正准备起身,內线电话响了。 “顾总,”秘书的声音有些迟疑,“星耀传媒的白总,白启,他……最近和何畏走得很近。” 顾沉的动作停住。 白启。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当初那个油头粉面,想钱买苏晚八卦的製片人。一个投机者,一头嗅觉灵敏的鬣狗。 “他想干什么?” “我打听到……他对《囚笼》的项目,非常感兴趣。甚至跟何畏说,他可以『接手』。” “接手?”顾沉重复著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块玻璃,“他凭什么?” 秘书没有立刻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在犹豫怎么措辞。“他还说……他还说,他手上有一些……关於您和苏小姐的,不利的材料。”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晚到的时候,顾沉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著门口。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像一座孤绝的雕像。 “阿哲那边很顺利!”苏晚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张导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亲自下场给他剪片子了。他说,那小子有高老师年轻时的影子。最多两天,片子就能出来!” 她一口气说完,却没等到回应。 “顾沉?”她走上前。 顾沉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著她,那种审视的、疲惫的、混杂著太多复杂情绪的注视,让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出事了?”她问。 “脚手架的事,有结果了。”顾沉说,“是人为的。” 苏晚脸上的那点雀跃,瞬间褪得乾乾净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拿了一笔钱,跑了。钱的来源,跟瓦尔加斯有关。”顾沉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是赵董的人。” 苏晚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沙发。 “还不止这些。”顾沉走回办公桌旁,拿起那份警方报告,却没有递给她,“白启,记得吗?” “那个製片人……” “他去找了何畏。”顾沉打断她,“他说,他要接手《囚笼》。他会换掉所有不听话的人,用最商业的模式,把这部电影拍完。” 苏晚的呼吸急促起来:“何畏会同意?我们还在……” “他还告诉何畏,他手上,有我们『协议婚姻』时期的『证据』。”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苏晚。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那几个字在迴响。协议婚姻。证据。 那是她和顾沉之间最深的秘密,是他们小心翼翼埋藏起来的过去。如今,却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当成了攻城略地的武器。 “他想用这个威胁我们?”苏晚的声音乾涩。 “不。”顾沉否定了她,“他不是在威胁我们。他是在给何畏一个更简单,更安全,也更赚钱的选择。” 苏晚终於懂了。 白启不是要跟他们谈判,他是在直接宣判他们的死刑。他把他们两个人,打包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然后递给何畏一个“解决方案”。 一个没有高老师遗愿的麻烦,没有摄影师归属的麻烦,没有谋杀未遂的麻烦,甚至……没有苏晚和顾沉的麻烦。 只要把他们踢出局,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所以,阿哲的短片……”苏晚喃喃自语,“何畏根本就不会看了,对吗?” “一个天才的作品,和一个没有麻烦的项目,你觉得何畏会选哪个?”顾沉反问,问题残酷得像一把刀。 “商业规则。”苏晚吐出这四个字,满嘴苦涩。 “对,商业规则。”顾沉拿起桌上的报告,又放下,“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两个战场。一个在明处,要跟何畏、白启斗。一个在暗处,要防著赵董的疯狗。” 苏晚沉默著,她看著顾沉。这个男人,在几天前,还为了高老师的遗愿,选择了最冒险的一条路。现在,这条路的前方,塌方了。 “你想怎么做?”她问。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却让苏晚的心,沉得更快。 “苏晚,”他开口了,“还记得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苏晚没有作声。 “你问我,你在我这里,值多少。”顾沉的手停在她的发梢,“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他收回手,走到办公桌后,按下了內线电话。 “让法务部准备一份声明。”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不带一丝情绪,“顾氏影业即刻起,单方面中止与何畏旗下所有资本的合作。另外,通知公关部,十分钟后,我要召开线上紧急记者会。” 苏晚彻底愣住了。 这比对抗更疯狂。这是自爆。 “顾沉,你……” “他想把我们踢出局?”顾沉掛断电话,抬头看她,“那我就先把桌子掀了。谁也別玩了。” 第306章 划算 顾沉的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那通电话的余音,仿佛还悬在空气里,凝固成冰冷的针,刺著苏晚的耳膜。“这不是掀桌子,”苏晚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砂纸磨过,“你是在点燃你自己。”顾沉背对著她,看著窗外灰色的天际线。 他没有回头。 “烧掉一个我,能把白启和赵董都拖下水,很划算。”“划算?”苏晚重复著这个词,觉得荒谬至极,“用顾氏的声誉,用你自己的前途,去换一个同归於尽的『划算』?这就是你的计划?”“这是最快的计划。” 顾沉终於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苏晚想像中的疯狂,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疲惫,“白启拿住了我们的七寸,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绝杀。与其等他把那份所谓的『证据』交给媒体,让我们任人宰割,不如我先引爆一切。” “那高老师呢?《囚笼》呢?”苏晚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你就这么放弃了?”“有些东西,保不住了。”顾沉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铁钳,掐住了苏晚的心臟。 “所以你就选择牺牲它?” “我选择牺牲最小的那一个。”他的逻辑清晰得可怕。“在你的天平上,高老师的遗愿,就是最小的那个牺牲品?”顾沉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法说出口。因为在他的天平上,最小的牺牲品,从来都不是《囚笼》。而是他自己。 最大的那一个,是苏晚。他寧愿自毁,也不想看到她被“协议婚姻”的丑闻拖进泥潭,被白启那样的鬣狗撕咬。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里凝滯的空气。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鬼叔。她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有些哑:“餵?”“苏小姐,”鬼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高老师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放在城西的私人仓储里。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苏晚的动作顿住了。 高老师的东西。她几乎忘了这件事。在这个所有人都往前冲、往前斗的时刻,只有这些逝者的遗物,还静静地停留在原地。“我马上过去。”她掛断电话,没有再看顾沉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径直走向门口。 “你去哪?”顾沉问。“去捡起你丟掉的『牺牲品』。”苏晚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城西的私人仓储,阴冷,安静。一排排金属的储物柜,像沉默的墓碑。 鬼叔领著她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刷卡,打开。里面堆著十几个纸箱,上面用马克笔標註著“剧本”“书籍”、“奖盃”等字样。“都在这里了。”鬼叔说。苏晚走进去,蹲下身,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箱子。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剧本,很多剧本的页边都写满了高启辉的批註。她一本一本地翻著,仿佛能看到那个老人坐在书桌前,戴著老镜,一字一句研读的模样。她一箱一箱地看过去。有他年轻时获得的不知名电影节的奖盃,有他收藏的各国电影光碟,有他用了几十年的旧相机。 这些东西,拼凑出了一个导演完整的一生。鬼叔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直到苏晚打开最后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的不是剧本,而是一些陈旧的摄影器材。在一个包裹镜头的绒布袋里,苏晚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块。她拿出来。是一个黑色的,加固过的移动硬碟。硬碟上贴著一张小小的白色標籤,上面是高启辉的笔跡,写著五个字:给苏导的礼物。 “这是什么?”苏晚喃喃。“加密硬碟。”鬼叔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判断,“军用级別的,很麻烦。”苏晚把它递给鬼叔。鬼叔从隨身的工具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堆叫不上名字的转接线。 他把硬碟接上,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复杂的密码输入界面。“我试试。”鬼叔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屏幕上滚过一行行代码。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储物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突然,鬼叔停下了动作。“不行,有自毁程序。输错三次,里面的数据就会被彻底清除。”“没有办法了吗?”“除非有密钥。物理密钥,或者……一个绝对正確的密码。 ”苏晚看著那个硬碟,心里没来由地一沉。礼物。高老师会给她留下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又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加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刻著“sc01t1”的戒指。 林兆恆的话,突然在她脑中闪过。物理加密层……她猛地举起自己的手,把那枚戒指凑到鬼叔面前:“用这个试试!”鬼叔愣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戒指。他仔细观察著戒指的內壁,找到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微小触点。 他拿出一个特製的读卡器,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嵌了进去。再连接电脑。屏幕上的密码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解压的进度条。成了!苏晚屏住了呼吸。几分钟后,文件夹被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个同名的文档。项目名称:《时间旅行者》。苏晚点开了视频。没有激烈的衝突,没有复杂的特效。画面从一束穿透百叶窗的晨光开始。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宇宙里的星辰。 一个孤独的背影,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斗转星移,四季更迭。镜头缓慢而诗意,充满了情感的力量。这不是商业大片,甚至不像一部电影。它像一首诗。是高启辉写给她,也是写给所有被时间困住的人的,一首温柔的诗。视频的最后,是一行手写的字:时间是唯一的牢笼,也是唯一的解药。——献给我的导演,苏晚。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苏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不是《囚笼》的延续,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高启辉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耗尽心血,为她一个人构想的未来。她颤抖著手,点开了那个文档。里面是详细的分镜草图,人物小传,世界观设定。高启辉甚至构想好了配乐和光影风格。 这是一个完整的,充满了灵魂的项目。他把所有最宝贵的东西,都留给了她。苏晚抚摸著那枚微凉的戒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忽然想通了。林兆恆的布局,高老师的礼物,鬼叔的技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这枚戒指,是密钥,也是保险箱。一个绝对安全的,可以储存所有关键证据的保险箱。何畏的安全违规记录,鬼叔查到的白启和赵董之间的匯款路径……所有能把他们钉死的证据,都可以放进这里。她抬起头,看向鬼叔,泪水还掛在脸上,声音却已经恢復了冷静。“鬼叔,帮我个忙。” 第307章 胡闹 工作室的会议室里,空气凝滯。 菸灰缸里堆满了菸头,阿哲的,还有几个老员工的。苏晚推门进来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她身后跟著鬼叔。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仿佛只是个无关的旁观者。 “人都到齐了。”苏晚环视一圈。 这是她和高启辉一手建立的核心团队。摄影,美术,后期,製片。一张张熟悉的脸上,都写著同样的疲惫与不安。 阿哲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低著头,手指绞在一起。他是高启?的关门弟子,也是《囚笼》b组的执行导演。高启辉走后,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叫大家来,说两件事。”苏晚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第一件,关於《囚笼》。”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阿哲身上。 “后期,由阿哲的团队继续完成。最终的成片,导演署名是高启辉,和阿哲。”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苏晚姐!”阿哲猛地抬头,“这不行!何畏那边……” “何畏会疯的!”製片老王掐灭了手里的烟,“他早就找好了人接手,就等我们交出素材。我们这时候对著干,不是找死吗?” “老王说得对。”美术指导也开了口,“我们斗不过他的。公司是他的,投资是他的,连院线都是他的人。他动动手指,我们整个团队都別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所以呢?”苏晚反问,“把高老师的心血,把阿哲他们几个月不眠不休的成果,拱手让人?然后在片尾,掛上一个空降的、连监视器都没摸过的所谓『导演』的名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我不同意。”苏晚一字一句,“这是高老师的作品,也是阿哲的作品。谁也抢不走。” 老王还想说什么,苏晚抬手制止了他。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何畏那边,我去谈。你们要做的,就是把电影做完,做好。出了事,我担著。” 她的態度很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 老王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嘆了口气。 “现在说第二件。” 苏晚让鬼叔把电脑连上投影。 屏幕亮起,是那束穿透百叶窗的晨光。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那个孤独的背影和诗意的镜头吸引了。他们都是做电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短短一分钟影像里蕴含的巨大能量。 视频结束,最后那行字出现在屏幕上。 “献给我的导演,苏晚。” 阿哲的拳头攥紧了。几个感性的女同事已经別过头去,肩膀微微抽动。 “这是高老师留下的最后一个项目。”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个全新的故事,叫《时间旅行者》。” 她点开那个文档,一页页翻过。 完整的分镜,详尽的人物小传,瑰丽的世界观设定。 一个属於高启辉的,从未示人的,庞大而温柔的宇宙。 “我的天……”美术指导喃喃自语,“这……这简直是……” 他找不到形容词。 最初的震惊过后,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创作热情点燃了。这是每个电影人梦寐以求的本子,充满了灵魂和挑战。 “我们要做这个!”阿哲第一个站了起来,“苏晚姐,我们做!” “对!做!” “妈的,拼了!” 群情激奋。之前的阴霾仿佛被这个天才的构想一扫而空。 只有製片老王,表情愈发凝重。他等眾人稍稍安静,才泼下一盆冷水。 “钱呢?” 两个字,像两座冰山,砸在每个人心头。 “这个体量的科幻片,还是这种风格化的文艺內核……投资起码九位数。谁会投?何畏吗?”老王苦笑,“他巴不得我们死。” “我们可以找別的投资方。”阿哲不服气。 “谁?谁敢为了我们得罪何畏?苏导,你比我清楚,这个圈子有多现实。”老王看向苏晚。 苏晚没有迴避。“我清楚。”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所以,前期资金,我来出。” “你?”老王愣住了,“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名下有一套房子,还有这个工作室。都抵押出去,应该够启动了。”苏晚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別人的事。 “你疯了!”老王失声叫道,“那是你的全部家当!万一赔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苏晚的態度依然平静,“高老师把他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了我,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不够的,我会去找张克导演他们。圈子里总还有几个真正爱电影的人。就算每个人只投一点,也能凑起来。” 会议室里,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看著苏晚。这个平日里温和的女人,此刻身体里仿佛藏著一座火山。 她是在赌。 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赌上所有人的前途,去撞那堵名叫“何畏”的南墙。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沉走了进来。 他穿著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戴著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他一出现,就成了整个空间的焦点。 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在外面听了多久。 老王他们几个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些侷促地喊了一声:“顾老师。” 顾沉没应声。他径直走到苏晚身边,沉默地看著她。 苏晚也看著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胡闹。” 顾沉终於开口,吐出两个字。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 “这是我的事。” “你抵押房子,工作室,然后呢?”顾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找张克他们化缘?你觉得你能要来多少?一百万?两百万?够买机器还是够付场租?”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锥子,扎在苏晚心上。 她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站著。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冰冷。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刚刚拿了影帝的朋友,是来劝退的。 顾沉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著。 半晌,顾沉突然转身,从自己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水晶底座奖盃。 是前不久,他刚刚拿下的那座影帝奖盃。 他把奖盃放到会议桌上,推到苏晚面前。动作不重,声音却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加上这个,够不够质押?” 第308章 生意 何畏的私人会所,藏在市中心最寸土寸金的地段。没有招牌,只有一扇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识別的厚重铜门。 顾沉到的时候,何畏正在打室內高尔夫。 “顾影帝,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何畏挥出一桿,白色的小球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落入洞中。他没回头,话却是对著顾沉说的。 助理给顾沉端来一杯威士忌,被他抬手挡开了。 “何总,我不是来喝酒的。”顾沉开门见山。 何畏这才放下球桿,慢条斯理地用白毛巾擦著手,走到沙发前坐下。“不喝酒?那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翘起腿,一副准备看戏的姿態,“为了苏晚?” 顾沉没接他的话茬。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谈一笔生意。” “生意?”何畏笑了,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你跟我谈生意?顾影帝,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朋友苏晚,正准备砸锅卖铁,来挑战我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钱是活的。”顾沉说。 何畏的笑意收敛了些。他打量著顾沉,这个新晋影帝,此刻没有半点明星的光环,更像一个冷静的谈判对手。“说来听听。” “《囚笼》。”顾沉吐出两个字。“这部片子,因为高老师的意外,加上你后续的动作,现在全网都在盯著。它是个烫手山芋,也是个一点就爆的火药桶。” 何畏不置可否。“所以呢?” “你现在强行换掉后期团队,或者压著不给宣发,结果是什么?”顾沉不答反问,“媒体会怎么写?『资本扼杀艺术』?『无良片方打压新人导演』?苏晚会成为悲剧英雄,而你,何总,会成为那个钉在耻辱柱上的恶人。观眾的同情分会全部倒向她那边。到时候,就算你换了人,把片子上了,口碑也彻底崩了。你投进去的钱,连水都听不见。” 何畏的指尖在真皮沙发上轻轻敲击著,一下,又一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你继续说。” “放手。”顾沉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让苏晚的团队完成《囚笼》的后期。剪辑署名给阿哲,这是高老师的遗愿,也是他们应得的。至於苏晚,让她去拍她的新片,你不要干涉。” “哈。”何畏气笑了,“我凭什么?就凭你顾影帝今天来跟我讲道理?”他身体前倾,“我让她拍不成,让她在这个圈子消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凭我给你带来的利益。”顾沉终於拋出了他的筹码。 他直视著何畏,那种平静,让何畏感到了某种压力。 “你下一部主投的片子,叫《风暴》,对吗?”顾沉问。 何畏没说话。这是他公司下半年最大的项目,一部標准的商业大片,剧本安全,製作精良,目標就是票房。 “我来演。”顾沉说。 何畏敲击沙发的手指停住了。 他重新审视著顾沉。一个刚刚拿了影帝的演员,正处於职业生涯的巔峰。他的票房號召力,他的商业价值,毋庸置疑。任何一部电影,只要掛上他的名字,投资和关注度都会立刻提升一个量级。 “你?”何畏有些意外。他以为顾沉这种人,是爱惜羽毛的,对《风暴》这种纯粹的商业片,应该不屑一顾。 “对,我。”顾沉確认。“按市场价签约,不提任何附加条件。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些。” 何畏沉默了。 他在心里快速地盘算。 用一个已经无法完全掌控的《囚笼》的后期署名权,和一个他本来就看不上眼的苏晚的新项目,去交换一个影帝主演他的商业大片。 这笔帐,怎么算都划算得离谱。 《囚笼》的舆论风险,可以瞬间转嫁,甚至变成正面宣传——“何畏先生尊重逝者,支持新人”。而顾沉的加盟,则让《风暴》这部电影的票房有了最坚实的保障。 他几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顾影帝,你还真是……”何畏找不到一个合適的词,“重情重义。” 这话里带著几分嘲讽。 “你为了苏晚,把自己卖了?” “我说了,这是生意。”顾沉纠正他,“你得到了一个影帝和一部大概率会爆的电影。苏晚得到了她应得的尊重和创作自由。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三方共贏,何乐不为?” 何畏站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没有再问顾沉。 他喝了一口,然后转身。“你就不怕我答应了,回头再反悔?” “你不会。”顾沉的回答很乾脆,“因为你是个商人。毁掉一个影帝的信任,去欺负一个新人导演,对你来说,收益太低,风险太大。不划算。” 何畏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好。”他吐出一个字。“成交。” 他补充道:“合同,我会让法务儘快发给你。但我也有个条件。” “说。” “苏晚那部新片子,既然她那么有骨气,我的院线,一部都不会给她排。”何畏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商人的冷酷,“这是我的底线。” 拍了电影,上不了院线,就等於白拍。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顾沉站了起来。“那是她的事。”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朝门口走去。 当他走到那扇厚重的铜门前时,何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沉,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绑上一艘隨时会沉的船,值得吗?” 顾沉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我乐意。”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剪辑室里的空气是凝固的。 阿哲接手《囚笼》的后期,像是接手了一座摇摇欲坠的祭坛。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高启辉的徒弟,技术最好的那个。但每个人心里也都清楚,他不是高启辉。 “再看一遍。”苏晚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显示器上,男主角在雨夜的巷子里崩溃,嘶吼。这是整部电影情绪的最高点。画面一遍遍地重放,阿哲的指尖在调色台上滑动,汗水从额角渗出来,洇湿了鬢角。 “饱和度降了三个点,暗部细节提升了,高光压下去,雨水的质感也锐化了。”阿哲解释著,声音里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技术上,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好了。” 苏晚没说话,只是看著屏幕。 第309章 破碎感 画面是冷的,清晰的,符合一切工业標准。但它没有灵魂。那片黑暗是死的,男主角的痛苦像一张贴图,浮在表面,却砸不进人心。 “不对。”苏晚终於开口,只有两个字。 “哪里不对?”阿哲的语气有些急。他已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重影。压力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將他溺毙。他不仅要面对苏晚,还要面对整个团队若有若无的审视,面对那个已经封神、再也不会犯错的师傅的影子。 “光。”苏晚说,“他的脸上,需要一丁点光。不是物理上的光,是情绪的光。” “情绪的光?”阿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太过抽象,让他感到了某种无力,“苏导,我……我抓不到。” 他是个优秀的技术工匠,能把参数精確到小数点后三位,却无法量化一个虚无縹緲的“情绪”。 苏晚看著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沉默了片刻。她没有继续施压,也没有说任何苛责的话。她站起身。 “跟我来。” 阿哲不明所以,但还是拖著疲惫的身体跟了上去。 苏晚没有去茶水间,也没有去露台,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一间从未启用的剪辑室。门上没有掛任何人的名牌,只有一把积了灰的旧锁。 这是高启辉以前专用的地方。他走后,何畏让人封存了这里,美其名曰“纪念”,实际上是怕触景伤情,影响公司士气。 苏晚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混合著旧纸张、尘埃和淡淡咖啡渍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切都维持著主人离开时的样子,桌上还放著一个喝乾了的马克杯,一台老旧的数字录音笔安静地躺在旁边。 阿哲怔住了。他跟著高启辉三年,却从未被允许踏入这个房间。这是老师的圣域,是他与光影独处的世界。 苏晚没有开灯,只是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支录音笔。她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光影笔记,四月十七日。关於『黑』。” 是高启辉的声音。 阿哲的身体僵住了。 “很多人以为,调色是给画面上顏色。错了。调色是寻找黑暗里藏著的东西。尤其是黑,纯粹的黑,是最难的。它不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那样的黑没有生命力。要在纯粹的黑里,找到那根即將绷断的弦。找到人物心里,那一点点不甘、一丝丝眷恋。光不是用来照亮的,在这样的场景里,光是挣扎,是吶喊,是灵魂在岩石的缝隙里,拼命透出来的一点微光。你要捕捉的,是那一点光熄灭前的瞬间。那才是生意。” 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又恢復了死寂。 阿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师傅的声音,穿透了时间,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的心上。他之前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技术瓶颈,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更本质的东西击碎了。 他终於明白自己缺了什么。 他有技术,却没有哲学。他只想著如何“做”出画面,而高启辉想的是如何“听”懂灵魂。 苏晚关掉录音笔,把它放回原处。 “他留下了很多这样的笔记。”她说,“他说,技术总会过时,但对人性的理解不会。” 阿哲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声里,没有了之前的拖沓和疲惫,多了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决心。 苏晚没有跟出去。她一个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然后伸出手,轻轻拂去那个马克杯上的灰尘。 那一夜,主剪辑室的灯没有熄灭。 没有人去催促阿哲,也没有人去打扰他。苏晚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处理工作,只是安静地坐著。 直到天色微明,阿哲才打开了门。 “苏导。”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样子,但整个人却异常平静。 苏晚走进剪辑室。 屏幕上,依旧是那场雨夜的戏。 画面依旧是极致的黑,但那黑是流动的,是有呼吸的。男主角的脸大部分都隱在阴影里,只有一滴雨水,从他额角滑落,经过眼角时,捕捉到了一丝来自遥远街灯的、几乎不可见的反光。 就是那一瞬间。 那一点微光,像一颗坠落的星辰,短暂地照亮了他眼里的绝望、痛苦、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愤怒。隨即,光点隨著雨水滑落,他的脸重新被黑暗吞噬。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但那破碎的、震撼人心的感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角色的灵魂,也剖开了观眾的心。 阿哲什么也没说,只是看著苏晚。 苏晚看著屏幕,在那一秒的光影里,她好像看到了高启辉的影子,正隔著时空,对她和他的学生,露出一个讚许的微笑。 她转过身,对阿哲说。 “就是它。” 资金到位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或者说,那不能称之为“资金”。那是苏晚和顾沉质押了身家的全部,是张克几个老友东拼西凑砸过来的“情怀款”。没有合同,没有利息,只有一句“赔了就当给你和老高买了”。 《时间旅行者的遗憾》,就这样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氛围里,低调开机。 没有媒体,没有通稿,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开机合影。 地点在南城,一座早已废弃的旧火车站。这里是苏晚的老家。 清晨的月台笼罩在灰濛濛的雾气里,铁轨上覆著一层薄薄的锈,空气里有股陈旧的、属於工业时代的铁腥味。几台摄影机和灯光设备孤零零地立著,看上去像被主人遗弃的古董。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与这片破败格格不入,粗暴地停在了站台边。车门打开,张克走了下来。他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閒西装,脚下的皮鞋踩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带著嫌弃。 “苏晚,”他一开口,就把这片寧静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非这儿不可』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就这?一个快塌了的破火车站?连个正经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真不明白,市区那么多专业的影视基地,你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折腾?” 苏晚正亲自调试著一台旧型號的阿莱摄影机,那是高启辉生前最常用的一台。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影视基地的墙是新的,漆是新的,每一块砖都太乾净了。” “乾净不好吗?”张克拔高了调门,“乾净才好拍!你看看这儿,到处是灰,到处是土,拍出来能看吗?顾沉那张脸,往这儿一站,你確定不是拍农村扶贫纪录片?” 顾沉就站在不远处,已经换好了戏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一条磨损的牛仔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苏晚。 苏晚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递还给他。整个过程,她都没看张克。 第310章 风险 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张克。 “苏晚,我跟你说话呢!我投的钱不是让你来搞行为艺术的!这是电影,是要卖钱的!你把房子都押进去了,顾沉也把身家投进去了,你就打算拿这么个破玩意儿去跟人家的商业大片拼?”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站台迴荡。几个本地请来的场工停下了手里的活,怯生生地看著这边。阿哲站在监视器后面,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划过。他觉得,张克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老张,”顾沉终於开口了,他走到张克面前,挡住了他投向苏晚的压力,“我信她。” “你信她?”张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信?拿你那套被抵押的房子,还是拿你马上要跌停的星途?顾沉,你醒醒!她这是在赌命,还拉著我们所有人一起下水!” “这不是赌命。”苏晚终於停下了手里的活。她转过身,直面张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在拍电影。” “拍个屁的电影!”张克彻底失控了,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没有明星,没有宣传,没有大场面!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去电影院跟人打?就凭这个破火车站?还是凭你亲自掌镜,致敬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师傅?” “老张!”顾沉的语气重了一些。 “你別拦著我!”张克一把推开顾沉,“我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苏晚,我问你,你这么做,对得起老高吗?他要是还活著,是希望看到你拍出一部能让所有人记住的作品,还是希望你抱著他的骨灰,在这里自怨自艾,拍一堆没人看的文艺垃圾?” 空气瞬间凝固了。 “垃圾”两个字,像最锋利的刀,扎进了苏晚的心里。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安静地看著张克,看得张克自己都有些发毛。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开口。 “张克,你投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张克被她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以为我稀罕那点钱?我是怕你把自己玩死!” “我不会。”苏晚的回答简单而利落。她走到月台边缘,指著铁轨旁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你看那里。” 张克顺著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丛从水泥地缝里顽强钻出来的野草。 “高老师说过,有些地方是有记忆的。”苏晚说,“这个站台,从建成到废弃,有上百万人从这里经过。他们在这里相遇,也在这里告別。那些人的希望、失落、眼泪、汗水,都渗进这里的每一条裂缝,每一块锈跡里。这叫『时间感』。这种东西,是任何摄影棚都搭不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走回到那台旧摄影机旁,用手轻轻抚摸著机身。 “我亲自掌镜,不是为了省钱,也不是为了作秀。是因为这台机器,只有我最熟悉它的脾气。我要用他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用他的机器,去找到他生前一直想找,但还没来得及找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阿哲在旁边,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苏晚看向他,又好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灵魂。” 整个月台,鸦雀无声。 张克站在原地,西装革履,却像一个闯入了神圣仪式的莽夫。他张了张嘴,那些关於市场、关於回报、关於风险的刻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晚不再理会任何人。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束用牛皮纸简单包著的白菊。她走到月台的一张旧长椅前,把束轻轻放下。椅子上积了厚厚的灰,但她不在意。 她对著空无一人的长椅,轻声说。 “高老师,我们开工了。” 没有香檳,没有掌声。只有清晨的冷风,吹动著白菊的瓣。 顾沉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晚肩上。张克犹豫了一下,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 苏晚重新回到摄影机后,熟练地將沉重的机器扛上肩。那个瞬间,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顾沉走到了预定的位置,站在月台中央。他只是站在那里,茫然地看著远方空无一物的铁轨,就像一个真的迷失在时间里的旅人。他的脸上,有一种被世界拋弃的孤独。 阿哲看著监视器里的画面。他忽然明白了高启辉笔记里的另一句话。 “最好的表演,不是演,而是存在。” 苏晚透过取景器,调整著焦距。整个世界,在她的视野里,只剩下月台上的那个人。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爭执都远去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她开口。 “action.” 一个词,沙哑,却掷地有声。 清晨的寒意,被第一缕阳光碟机散了些许。 月台上,一切都按照苏晚的设想在进行。顾沉站在那里,就是一首失落的诗。阿哲在监视器后,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画面里那个被时间遗忘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划破了寧静。 阿哲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他弓著腰,快步走到苏晚身后,压低了声音。 “苏导……星辉影业的电话。” 苏晚没有回头,眼睛依旧贴著取景器。“什么事?” “是……是关於《囚笼》的。”阿哲的声音更低了,带著一丝不易察ckj的颤抖,“他们说,公司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后期的款项……要……要延后审批。” “延后?”张克就在不远处,耳朵尖得很,立刻走了过来,“什么叫延后?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个月十號之前必须到帐!今天都几號了?” 阿哲被他问得一脸为难,“他们就这么说的,说何总监签了字,要重新评估项目的……风险。” “风险?我操!”张克爆了句粗口,“他妈的片子都快做完了,他跟我谈风险?何畏这个王八蛋,他想干什么?” 苏晚慢慢地,將摄影机从肩上放回三脚架,动作沉稳,听不出一丝情绪。她转过身,看著张克。 “他不想让我拍这部片子。” “什么意思?”张克没反应过来,“《囚笼》的钱,跟我们现在拍的这个有什么关係?” “他掐断我的现金流,让我没钱继续。”苏晚的解释简单直接,“釜底抽薪。” 张克愣住了,隨即脸色变得铁青。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著名,嘴里不停地骂著。“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这个背后捅刀子的杂种……” 他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第311章 字字诛心 他举著手机,递到苏晚面前。“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知名娱乐公眾號的推送,標题用醒目的大字写著:新锐导演苏晚江郎才尽?贩卖恩师悲情,新片粗製滥造挑战观眾底线! 文章內容极尽刻薄,把苏晚在废弃车站开机形容成一场廉价的作秀,把她亲自掌镜解读为没钱请摄影师的窘迫,更暗示她消费高启辉的死亡,是“吃人血馒头”。 字字诛心。 顾沉也走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標题,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还没完。”张克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划了一下,是另一家更没底线的八卦周刊。“还有更狠的。” 新的標题更加耸人听闻:独家深扒:苏晚顾沉协议婚姻再添实锤!知情人爆料,二人婚后零互动,或涉天价利益交换! 报导里附上了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是苏晚和顾沉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的背影。文章里用一个“据知情人白小姐透露”的说法,暗示信息来源是白启。內容极具煽动性,把他们的婚姻描绘成一场赤裸裸的交易,把顾沉形容成一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饭男”。 月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阿哲的脸都白了,他看看苏晚,又看看顾沉,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张克气的手都在抖。“何畏!白启!这一男一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东西!他们这是要你死啊,苏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晚自己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简讯。 发信人是鬼叔。 信息很短:临时工的尸体找到了。城郊工地,高空坠落,警方定性为意外。匯款的最终流向,查到了赵董的一个海外秘密帐户。万事小心。 苏晚垂下眼帘,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意外。 赵董。 何畏拖延的资金,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抹黑,白启泄露的“证据”,以及一个死於“意外”的临时工。 所有的线,在这一刻,都串了起来。 这不是警告,是绞杀。 从事业,到名誉,再到她身边的人。对方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將她活活困死在里面。 “苏晚,別拍了。”张克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无力感,“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去!找公关,找律师!再这么下去,不等你的电影拍完,你和顾沉就先被这口水淹死了!” 他看向顾沉,“你也说句话啊!这脏水是衝著你们两个人泼的!” 顾沉没有理会张克。他只是看著苏晚,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你还好吗?”他问。 苏晚没有回答,她按灭了手机屏幕,抬起头。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平静的可怕。 “阿哲。” “啊?在,在,苏导。”阿哲一个激灵。 “把我的包拿过来。” 阿哲连忙跑过去,把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递给她。苏晚从里面拿出高启辉那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笔记本。 她一页一页地翻著,手指划过恩师那些或潦草或工整的字跡。 张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这个?苏晚,你清醒一点!” 苏晚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 当所有人都想让你死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得比他们更精彩。 她合上笔记本,递还给阿哲。然后,她走向顾沉。 整个过程,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她站在顾沉面前,仰头看著他。“他们说你是靠我上位的软饭男。” 顾沉:“我不在乎。” “他们说我消费我老师的死,吃人血馒头。” 顾沉:“他们是嫉妒。” “他们还说,我们俩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顾沉沉默了片刻,“我们知道不是,就够了。” 苏晚忽然笑了。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带著冰冷决心的笑意。 “不够。”她说,“远远不够。” 她抬手,用指尖碰了一下顾沉的脸颊,那里的皮肤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 “忘了刚才那个被世界拋弃的旅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他太弱了,活不下去。”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重新定义著这个角色,也重新定义著这场战爭。 “现在,你是一个被全世界追杀的人。你的仇人,动用所有的权力和金钱,要毁掉你,和你身边所有你在乎的人。他们让你身败名裂,断你生路,杀你朋友。” “你不能跑,也不能躲。因为你一旦退缩,你身后的人就会被撕成碎片。” 她看著顾沉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流汹涌的深海。 “你唯一的武器,就是你自己。你唯一的活路,就是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著他们,告诉他们,你还活著。” “再来一次。” 张克张著嘴,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看著眼前的苏晚,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什么公关,什么律师,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可笑。 这是她的战场。 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打一场无人能懂的仗。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后退,重新回到了月台中央的那个位置。 当他再次站定时,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片孤独的湖,现在,他就是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那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不甘和挣扎,几乎要凝成实质,撕裂周围的空气。 那不是表演。 那就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男人,最后的反抗。 苏晚重新走回摄影机后,再一次,將那台沉重的机器扛上肩。 那个瞬间,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神明般的力量。 她透过取景器,看著镜头里那个崭新的,燃烧著復仇之火的灵魂。 然后,她开口。 “action.” “咔。” 机器停止了运转,那句“action”的余音,仿佛还悬在冰冷的空气里。顾沉没有动,还站在月台中央,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苏晚把摄影机从肩上卸下来,递给旁边的阿哲。她的手臂在抖,不是因为冷,是脱力。 张克冲了过来,脸上是混杂著惊骇与茫然的表情。“这就……完了?” 苏晚没回答他,而是走向顾沉。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个人就这么站著,隔著一步的距离,谁也没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城市传来的微弱噪音,提醒著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回酒店。”苏晚先开了口。 第312章 无价 一行人回到酒店套房,气氛压抑得可怕。张克终於从那种被震慑的状態里回过神来,恢復了他金牌经纪人的本色。他拿出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好了,现在,马上!联繫我的公关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法务部也准备好,起诉信立刻发给那家狗屁周刊!我们要开记者会,你和顾沉必须出席,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不,不能说全部,挑能说的……” “不用。”苏晚打断他。 张克停下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苏晚坐到沙发上,把阿哲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不开记者会,不发律师函,什么都不做。” “你疯了?苏晚!”张克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他指著窗外,“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全世界都在等著看我们的笑话!你和顾沉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协议婚姻,消费之师,踩著高导上位!这些脏水泼过来,我们不洗,难道等著它自己干吗?” 顾沉一直没说话,他走到吧檯,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苏晚,一杯自己拿著。 苏晚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把电脑转向他们。“他们要战爭,我们就给他们战爭。但不是在他们选择的泥潭里。” 屏幕上,是刚刚拍好的素材。每一帧都清晰的锐利。那个被全世界追杀的男人,在绝境中燃烧的復仇火焰,几乎要穿透屏幕。 “这是艺术,不是武器!”张克快要崩溃了,“你拿这个去跟八卦杂誌打?人家用的是键盘和谎言,你用的是摄影机和构图?苏晚,这不是拍电影!” “谁说不是?”苏晚反问。 她抬起头,整个人冷静得像一块冰。“他们给我们编了一个故事,一个关於软饭男和心机女的骯脏故事。现在,我要给他们讲另一个。” 她没理会张克几近抓狂的表情,转而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姐。” 电话那头的李姐显然也急坏了。“顾沉!你总算回电话了!工作室的电话要被打爆了,你和苏小姐到底……” “李姐,我需要一张照片。”顾沉打断了她,他的语调平稳,带著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和苏晚去民政局那天,你是不是在麵馆外面拍过一张?” 李姐愣住了。“啊?好像……是有那么一张。当时就觉得你们俩蹲在小麵馆门口的样子挺有意思,就隨手拍了。怎么了?那照片……拍得不好,就是个偷拍的背影。” “就要那张。”顾沉说,“发给我。” “现在?” “现在。” 掛了电话,张克的嘴巴张成了“o”型。“照片?什么照片?你们要去干什么?” 苏晚没有解释。她只是在键盘上敲击著,从那段概念短片里,截取了一帧画面。 那一帧,是顾沉扮演的旅人,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一张褪色的旧照片。光线从他身后穿过,在他的指尖和照片之间,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时间,空间,遗憾,和被留住的片刻,都在这一帧里。 “叮”的一声,顾沉的手机收到了李姐发来的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带著明显的偷拍痕跡。画面里,苏晚和顾沉並肩坐在一家极其简陋的路边麵馆门口的小板凳上。他们手里都拿著红色的结婚证,面前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侧影,和冬日里模糊的阳光。 真实的不像话。 顾沉把照片转给苏晚。 苏晚点点头,然后在顾沉工作室的官方帐號上,利落地敲下一行字。 九块钱的开始,无价的现在。 她没有停顿,切换到自己的帐號,上传了那张充满艺术感的电影截图。 配文同样简单。 有些遗憾无法挽回,但光可以留住灵魂。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电脑。 整个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克呆呆地看著她,又看看顾沉,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不够用了。“就……这样?” “就这样。”顾沉回答。 “没有解释?没有声明?没有愤怒的控诉?”张克的声音都在发颤,“就这两张图,两句话?” “解释是说给相信你的人听的。他们不需要。”苏晚站起身,“至於不信的人,你说再多,他们也只会觉得是狡辩。” 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白。 “他们想看一场热闹的丑闻,一场歇斯底里的对骂。”她的手指划过冰冷的玻璃,“我偏不给。” “我要给他们看,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八卦,什么是作品。什么是炒作,什么是爱。” 张克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 #顾沉苏晚结婚照# #九块钱的开始# #苏晚光可以留住灵魂# 三个词条,在短短几分钟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火箭般衝上了热搜前列。 评论区已经炸了。 “臥槽!这是什么情况?民政局门口的麵馆?这照片也太有生活气息了吧!” “九块钱的开始,无价的现在……妈的,我一个爆哭!这比任何苍白的解释都有力好吗!” “所以协议婚姻是假的?谁家协议婚姻会跑去路边摊吃麵庆祝啊!” “等一下,你们看苏晚发的!那是高启辉导演新电影的概念镜头吗?这质感!这构图!绝了!” “一个是最真实的生活,一个是最高级的艺术。这对夫妻的回应方式,简直是降维打击!” “我突然觉得那家八卦周刊好可怜……人家夫妻俩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一个在谈感情,一个在谈作品,逼格瞬间拉满。” “只有我注意到苏晚那句话了吗?『有些遗憾无法挽回』,她是在说高导吧……她根本没有消费,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光可以留住灵魂』,这个光,是电影之光啊!” 舆论的风向,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开始逆转。 紧接著,张克的手机再次震动。 是圈內一个以毒舌著称的老牌导演,他转发了苏晚的微博。 拍你想拍的,说你想说的。什么时候轮到一群狗仔来定义什么是创作自由了?支持苏晚。 隨后,一个又一个电影人,演员,编剧,开始下场。 支持创作自由。 好作品自己会说话。 期待高导的遗作,期待苏晚的镜头,期待顾沉的表演。 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攻击那家周刊,也没有为苏晚和顾沉辩解一句。他们只是在表达对一部尚未完成的作品的支持。 这比直接的对骂,杀伤力大了一万倍。 它將一场骯脏的私人恩怨,瞬间拔高到了捍卫整个行业尊严的高度。 张克拿著手机,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看看屏幕,又看看站在窗边的苏晚。那个瘦弱的背影里,仿佛藏著一个运筹帷幄的將军。 她没有动用任何公关技巧,也没有诉诸任何法律武器。 她只是安静的,把两样东西放在了全世界面前。 一个是无比真诚的感情。 一个是无可辩驳的才华。 然后,她让全世界自己选。 “你……”张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那些教科书般的危机公关预案,在苏晚这种近乎蛮横的打法面前,显得无比幼稚和可笑。 苏晚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张克。”她说,“战爭,开始了。” 第313章 加密 张克还僵在原地,那句“战爭,开始了”像一枚钉子,楔入他的脑海。战爭?对一家八卦周刊?用得著这种词吗? 门铃响了。 突兀的两声,切断了房间里凝固的空气。 张克一个激灵,本能地想去拦。“这个时候谁会——” 苏晚已经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著一个男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不高,穿著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其貌不扬,丟进人堆里三秒钟就会消失。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块路边的石头。 “鬼叔。”苏晚侧身让他进来。 男人点点头,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他的存在感极低,却让张克莫名感到一种压力,一种来自刀口舔血的职业人士的压力。 “都安排好了?”苏晚问。 “位置锁定了。郊外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半小时后,人会到齐。”鬼叔的语速平直,不带任何情绪。 张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位置?什么人? 苏晚没有理会他的困惑。她抬起左手,在张克震惊的注视下,缓缓褪下了无名指上那枚设计极简的素圈戒指。 sc01t1。 那场九块钱婚姻的开始,那枚在热搜上被无数人艷羡的信物。 “这是做什么?”张克脱口而出,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片一片地敲碎。 “加密。”苏晚把戒指放在手心,“物理层的。” 她將戒指递给鬼叔。“何畏安全违规的所有经济证据,还有瓦尔加斯那条匯款链,全部导进去。记住,用最高级別的覆写协议。” 鬼叔接过戒指,小心地放进一个金属小盒里,动作利落。“明白。” 张克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何畏?瓦尔gas?那不是高启辉导演遗作项目中,因为资金问题被踢出局的两个海外资方吗?这和今天的八卦有什么关係?这和结婚照又有什么关係? “苏晚,这到底……” “张克,”苏晚打断他,“你以为,我们今天的反击,是为了澄清一段緋闻?” 她走到窗边,城市在她脚下灯火通明。 “那家周刊是枪,有人钱,雇它开枪。我不想跟枪吵架,我要找到那个扣动扳机的人。” 张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台笔记本电脑被鬼叔打开,屏幕上不是常见的作业系统,而是一个漆黑的界面,只有一道绿色的音频波形在不规律地跳动。 “『蝉』已就位。”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从电脑里传出,“目標进入会议室。共两人。” 苏晚:“开始。” “收到。”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只有那道绿色的波形,像一颗连接著未知世界的心臟,在无声地搏动。张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误闯了军事指挥中心的游客,周围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带著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 “……白总,这次的事,办得漂亮!苏晚那个女人,现在肯定焦头烂额!”一个油腻的声音,带著諂媚。 “老鼠而已,翻不起浪。”另一个声音则显得傲慢而冷漠,张克辨认出,那是白启,辉煌娱乐的副总,也是赵董面前的红人。 白启继续说:“赵董的意思是,这只是开胃菜。她不是想拍电影吗?那就让她在开拍前,就彻底烂在泥里。” “高!实在是高!”油腻的声音吹捧道,“上次那个脚手架,就该直接砸死她!算她命大!” 张克浑身一颤! 脚手架事故! 当初剧组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是施工队操作不当! 白启冷笑一声:“意外?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赵董说了,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何畏和瓦尔ga斯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她敢开机,资金链立刻就会断。我要让她知道,得罪了赵董,在这个圈子里,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油腻的声音压低了些:“那……顾沉那边呢?他这次这么护著苏晚,会不会……” “一个戏子而已。”白启不屑道,“他蹦躂不了几天。他自己屁股底下也不乾净,赵董手里有的是他的料。先让苏晚这根刺把他扎疼了,他自己就会放手。” “白总英明!”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电脑里再次传来那个电子音:“音频已获取。完整,无损。” “上传。”苏晚下令。 “正在上传至sc01t1……” 屏幕上,音频波形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飞速滚动的进度条。 10%… 30%… 70%… 张克看著那个进度条,如同看著一个正在被装填的炸弹。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相连的。 那家八卦周刊,网上的水军,何畏与瓦尔加斯的资金问题,甚至当初那场险些要了苏晚命的脚手架事故……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段录音串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而链条的另一端,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赵董。 苏晚和顾沉在微博上那场声势浩大的“秀恩爱”,那场引爆全网的舆论反击战,根本不是为了自证清白。 那是一场障眼法。 是一场声东击西。 是扔出去吸引所有猎犬注意力的诱饵。 真正的杀招,藏在这里。藏在这间安静的公寓里,藏在那枚小小的戒指里。 上传完毕。文件已根据物理密钥进行二次加密。 『蝉』正在撤离。 鬼叔合上电脑,站起身,对苏晚点点头。“任务完成。” “辛苦。” 鬼叔没有多言,拿起那个装著戒指的金属盒,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开,融入夜色。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晚和张克。 张克看著苏晚,他想张嘴,却发现牙关都在打战。他今天经歷的衝击,比他入行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他所以为的惊涛骇浪,在苏晚的棋局里,不过是开胃小菜。他所以为的绝地反击,不过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这个女人…… 她根本不是在进行危机公关。 她是在发动一场战爭。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一个庞大势力的,精准狙击。 “你……”张克终於挤出一个字,声音乾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到底……是谁?” 苏晚没有回答他。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著,上面是顾沉刚发来的一条消息。 舞台搭好了。 苏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回復了两个字。 亮灯。 然后,她抬起头,看著已经完全失神的张克。 “我是一个导演。”她说,“我只负责,让所有演员,都站到他该站的位置上。” 第314章 一个戏子 何畏的办公室在顶层。整面墙的落地窗,將半座城市的灯火踩在脚下。 他给顾沉倒了一杯威士忌,冰球在杯壁上撞出清脆的响动。 “我以为,你会带著苏晚一起来。”何畏把酒杯推过去,姿態閒適,“毕竟,你们现在是全网皆知的模范情侣。” 顾沉没有碰那杯酒。 他將那个小小的金属盒,放在了光洁的黑檀木桌面上。 “这是什么?”何畏的动作顿了一下,“给我的礼物?顾沉,你我之间,还没到这个份上。” 顾沉不答。他只是打开盒子,取出了那枚戒指。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素圈戒指,在办公室昂贵的灯光下,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接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播放器,接上数据线,另一端轻轻吸附在戒指的內壁上。 何畏的表情从玩味变成了审视,他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双臂环抱。“装神弄鬼。你想做什么?” 顾沉按下了播放键。 电流的杂音之后,一个油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畏和瓦尔加斯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她敢开机,资金链立刻就会断……” 何畏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得乾乾净净。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就要去抢那个播放器。 “一个戏子而已。” 白启不屑的声音响起,顾沉的手指按下了暂停。那只伸到半空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窗外的流光溢彩,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偽造的。”何畏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他重新坐下,但身体的紧绷出卖了他,“这种东西,找几个配音演员就能做出来。顾沉,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你不觉得掉价吗?” 顾沉没理会他的辩解。 他將播放器断开,把戒指重新放回金属盒,盖上。然后,他將一份文件,推到了何畏面前。 那是一个牛皮纸袋,没有封口。 “这是《囚笼项目的所有財务往来。”顾沉开口,陈述事实,不带情绪,“包括你通过瓦尔加斯影业做的几笔帐。很巧,瓦尔加斯的財务长,是我一位旧友的门生。” 何畏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死死地盯著那个牛皮纸袋,像是在看一条毒蛇。 他没有去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畏强撑著镇定,“財务上的事,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我从不插手。” “是吗?”顾沉反问,“那你一定也不知道,其中有三笔总额超过九位数的资金,绕过监管帐户,最终流向了几个海外的私人户头。而其中一个户头的持有人,是你太太的亲弟弟。” 何畏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 “顾沉!”他几乎是咆哮出来,“你查我?你凭什么查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戏子,也配跟我谈这些!” “我不是来跟你谈的。”顾沉终於抬起头,直视著他,“我是来通知你结果。” 他把那份文件往前又推了推,几乎要碰到何畏的手。 “第一,退出囚笼项目。你投入的所有资金,全部转为项目亏损。你净身出户。” 何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你疯了?让我血本无归?” “第二,”顾沉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说,“你,以及你背后的所有人,永远不准再以任何形式,干涉苏晚的任何事。” “你做梦!”何畏拍案而起,“顾沉,別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这点东西能扳倒我?別忘了,赵董手里有的是你的黑料!把事情闹大了,谁都別想乾净!” 他提到了赵董。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倚仗。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顾沉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 “一,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和项目退出声明。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们两清。”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二,我现在走出这间办公室。半小时內,这段录音会出现在所有媒体的邮箱里。这份財务文件,会由我的律师,连同瓦尔加斯那位財务官的证词,一同递交给警方和证监会。” 顾沉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 “到时候,你失去的,就不是一个项目了。而是你的下半生。” 何畏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著顾沉,这个他一直以为可以隨意拿捏的演员,此刻却像个审判官。 他想到了苏晚。 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这场交锋里。 她只是设好了局,然后把刀,递给了顾沉。 而顾沉,握著刀,没有丝毫犹豫地,捅进了他的心臟。 “不计代价……”何畏喃喃自语,他想起了白启在录音里对苏晚的评价。 原来,不计代价的不是苏晚,是顾沉。 不,他们两个都是。 他们是两个疯子。 为了扳倒他,扳倒他背后的人,他们甚至愿意把顾沉自己的把柄也暴露在阳光下。 这是一场同归於尽式的豪赌。 而他何畏,只是被推上赌桌的第一个祭品。 他输不起。 “赵董……”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赵董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是我们的事。”顾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你的选择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何畏瘫坐回椅子上,那张象徵著权力和地位的昂贵皮椅,此刻像一个囚笼。 他看著桌上的那份文件,又看看一脸平静的顾沉。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从顾沉拿出那枚戒指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低估了这个圈子的水深,更低估了这两个年轻人的狠。 何畏颤抖著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需要他签名的地方。旁边,放著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他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却迟迟落不下去。 这个字一旦签下去,就意味著他在这场资本游戏里,彻底出局。 顾沉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终於,何畏的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墨痕。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飞凤舞的签名,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份潦草的遗书。 顾沉拿起那份签好的文件,吹了吹上面的墨跡,然后连同那个金属盒,一同收好。 他没有再看何畏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顾沉。” 何畏叫住了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图什么?” 顾沉的脚步停下,但没有回头。 “我图她。” 门开了,又关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何畏一个人,和一室的灯火辉煌。 第315章 破纪录 电影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废弃工厂的唯一一扇窗上。天光惨白,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影院里一片死寂。 黑色的幕布上,字幕缓缓升起。片尾曲的旋律在黑暗中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枚冰冷的针,扎进人的皮肤里。 掌声毫无预兆地炸开,热烈得像一场风暴。 苏晚坐在原位,没有动。身边的顾沉也一样,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他们是风暴的中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安静。 字幕滚动。 “摄影指导:高启辉” 那个名字被一个黑色的线框框住,触目惊心。 框下,还有一行小字。 “献给所有在黑暗中捕捉光的人。” 雷鸣般的掌声在这行字出现时,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隨即,又更加汹涌地响起,只是这一次,掌声里多了一些別的东西。沉重,克制,与悲伤。 前排,阿哲的背影在轻微地耸动。他用手背擦过脸颊,动作仓促而狼狈。 灯光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主创团队被邀请上台。聚光灯追著他们,像一群无处不在的猎犬。 “顾先生!”台下的记者已经按捺不住,“这部电影里,您的表演被誉为『封神之作』,彻底顛覆了以往的形象!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 顾沉接过话筒。他没有去看提问的记者,而是看著台下成千上万张模糊的脸。 “我只是完成了我的工作。”他的语调平直,听不出喜悦,“这部电影的『神』,在摄影机后面。” 他把话筒递还给主持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主持人愣了一下,立刻將话筒转向苏晚。“苏小姐,作为本片的製片人,顶著巨大的压力將《囚笼》推向市场,並且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您现在最想说什么?” 苏晚没有去接话筒。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走到舞台边缘。那里,按照她的要求,摆放著一台摄影机和一张空著的导演椅。那是高启辉在片场惯用的位置。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塑料盖。 是镜头的盖子。 在全场上千道视线的注视下,她弯下腰,將镜头盖,稳稳地盖在了摄影机的镜头上。 “咔噠。” 一声轻响,通过她领口的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影厅。 像是一个句號。 也像是一声嘆息。 她对著那台冰冷的机器,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下舞台。 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 后台的走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囂。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冷得像停尸间。 苏晚靠著冰凉的墙壁,裙子的丝质面料让她打了个寒战。 顾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看著走廊尽头那扇標著“安全出口”的绿色小灯出神。 “首日票房预估出来了。”顾沉在她身边站定。 “嗯。” “会破纪录。” “应该的。” 对话简短,生硬,像两块石头在碰撞。 良久的沉默。 “阿哲在外面,被几个记者围住了。”顾沉先开了口。 “他说什么了?” “他把记者都骂走了。” 苏晚的唇线绷紧,片刻后才鬆弛下来。“他就是这个脾气。” “他把高启辉的获奖证书复印件带过来了,”顾沉补充道,“说要烧给他。” 苏晚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一片清明,却也一片虚无。 “顾沉。”她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们贏了吗?” “何畏签了字。”顾沉答非所问。 “我问的是我们。”苏晚的语速很快,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扳倒一个何畏,就算贏了吗?他死了,用一部所有人都说好的电影给他陪葬,就算贏了吗?” “这是他想要的。”顾沉说。 “他想要的是活著看到这部电影!”苏晚的胸口起伏著,“他想亲手拿到那个该死的奖盃,而不是一个加了黑框的名字!” “苏晚。”顾沉打断她,“我们没有退路。” “我只是在想,这个代价。” “从我们决定动手的那一刻起,代价就已经写好了。”顾沉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带著他体温的羊绒面料,驱散了一点寒意。 “赵董那边,有动静了。”苏晚说。 “他派人去探望了何畏。” “不止。”苏晚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简讯。 没有来电显示。 “恭喜首映成功。赵董让我代他向二位问好。他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顾沉看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拿过苏晚的手机,刪掉了那条简讯,然后把手机放回她的手包。 “他想看戏,我们就演给他看。” “还要死多少人?”苏晚问。 “直到他倒下为止。”顾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著她,像在看一件需要被保护起来的武器。“或者,我们倒下。”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工作人员在催促他们去庆功宴。 “苏製片,顾老师,宾客们都等著呢。” “知道了。”顾沉应了一声。 他向苏晚伸出手。 苏晚没有立刻去握。她看著那只手,乾净,修长,骨节分明。就是这只手,把刀递给了她,又从她手里接过刀,捅进了何畏的心臟。现在,这只手又伸过来,要牵著她,走向下一个战场。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乾燥而温暖。 “走吧。”顾沉说,“去庆祝我们的胜利。” 门被推开。 外面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是觥筹交错的名利场,是属於《囚笼》的胜利之巔。 他们並肩走了进去,脸上掛著无懈可击的微笑。 监视器的光映在苏晚脸上,没有血色。 画面里,顾沉穿著洗到发白的衬衫,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人潮,奔向那个註定无法挽回的结局。 徒劳,反覆的徒劳。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重复著走向毁灭的路径。 她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顾沉的侧脸上,那道清晰的轮廓被光影切割得像一座雕塑。 “看够了?”顾沉在她身后开口,手里端著两杯速溶咖啡,热气稀薄。 “还没有。”苏晚说,“我总觉得,还差一点。” “差什么?” “差一点绝望。”她转过头,看著他。他也穿著和屏幕里一样的旧衬衫,像是刚从那个时空走出来,身上还带著属於角色的疲惫。 “钱,” 顾沉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她手边的桌角,“差钱。”这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那台名为“剧组”的机器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卡顿声。 第316章 我来处理 门被推开,风尘僕僕的李姐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外面世界的冷空气。 她脱下大衣,隨手扔在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下,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苏晚问。 李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却没有抽,只是看著那点猩红的火光在指间燃烧。 “跑了十三家公司,”李姐的嗓子是哑的,“见了十九个投资人。这是最后一个。”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设计得很俗气,烫金的大字,头衔是某某投资集团的副总裁。王总。 “他说什么?”顾沉问。 “他愿意见我们。”李姐终於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今晚。就在附近的茶楼。” “条件呢?”苏晚一针见血。 “他没说。”李姐把烟捻灭在菸灰缸里,“没说条件的,才是最贵的。” 茶楼的包厢里瀰漫著一股昂贵的沉香味道。那位王总约莫四十多岁,手指上戴著一枚硕大的玉戒指,手腕上是明晃晃的金表。他慢条斯理地洗著茶具,每一个动作都透著一股“我很有时间,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优越感。 “顾老师,久仰大名。”王总给顾沉倒了一杯茶,“您的戏,我看过,《囚笼》嘛,票房神话。”他刻意忽略了苏晚。“我们今天谈的不是《囚笼》。” 苏晚开口。“是,是,《时间旅行者的遗憾》。” 王总笑呵呵地放下茶壶,“很好的本子,很有情怀。苏製片年纪轻轻,有这样的艺术追求,了不起。”他端起茶杯,朝苏晚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只是,”他话锋一转,“现在这个市场,情怀这个东西,不太好折现。” “王总的意思是?”顾沉替苏晚问了。 “两位都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王总身体前倾,那枚玉戒指在灯下晃了一下,“电影是商品,商品就要考虑消费者。你们这个结局,太沉重了,观眾看完心里堵得慌,谁还愿意钱买难受呢?” “所以?” “改一下。”王总说得轻描淡写,“男主角嘛,穿越了那么多次,最后肯定要成功啊。让他救回女主角,两个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最好再加个彩蛋,生个孩子什么的,多圆满。”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墙角那个紫砂小和尚嘴里还在咕嘟咕嘟地吐著水。 “王总觉得,一个看了无数次爱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人,还有能力去幸福快乐地生活?”苏晚问。 “为什么不能?”王总一脸理所当然,“电影嘛,就是造梦。梦做得越美,票卖得越好。你们要艺术,我要回报,很简单。”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美梦,我们不需要拍这部电影。”顾沉说。 “顾老师,这就有点钻牛角尖了。”王总的笑容淡了下去,“我投钱,不是做慈善。三千万,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笔买卖,不亏吧?” “我们不卖。”苏晚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苏製片,”王总的称呼变了,带著一丝冷意,“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不是你们挑我们,是我们挑你们。过了我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听说,剧组明天就要停工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给我答覆。”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忘了说,我还想加个植入gg。那个男主角不是喜欢喝威士忌吗?换成我们公司代理的红酒,特写镜头要足。” 门关上了。那股昂贵的沉香味道,忽然变得有些噁心。回到剪辑室,李姐已经等得快睡著了。看到他们俩的脸色,她什么都明白了。“谈崩了?” “他让我们把结局改成合家欢。”苏晚说。 李姐沉默了。她又想去摸烟,但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她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其实……”她艰难地开口,“要不……就改一点点?” 苏晚没说话。顾沉也没说话。“我知道!我知道这很浑蛋!”李姐的情绪有些失控,“可我们怎么办?机器、场地、人员,哪样不要钱?再停两天,整个剧组就散了!那些跟著我们从开机熬到现在的兄弟们怎么办?你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 “所以就为了钱,把拍出来的东西变成一坨屎?”苏晚反问。 “总比连一坨屎都拉不出来要强!”李姐喊了出来。 “李姐。”顾沉开口了。 “你別劝我!”李姐看著他,“顾沉,你自己的片酬都垫进去了,你还想怎么样?苏晚把能抵押的都抵押了,房子都掛出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一个结局而已。”顾沉忽然说。 苏晚猛地转向他。“你说什么?” “我是说,或许李姐说得对,”顾沉的语调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个结局。观眾想看什么,我们就给他们看什么。” “顾沉!” “总要活下去。”他说,“拍完了,才有下一部。” 苏晚看著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就是这个人,在开拍前跟她说,这部电影是拍给那些无法回头的人看的。就是这个人,为了一个镜头,在冰冷的雨里站了六个小时。现在,他云淡风轻地说,一个结局而已。 “那我们拍的是什么?”她的身体在发抖,“一个谎言?一个用三千万买来的、金光闪闪的谎言?” “有时候,谎言比真相更值钱。”他说。 “你再说一遍。” “我说……” “够了!”苏晚打断他。空气像凝固的水泥。 李姐站在一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良久。“还有一个办法。”苏晚开口,字句像是从冰块里一个一个凿出来的。顾沉和李姐同时看向她。 她走到墙角,那里放著一个陈旧的金属箱,上面印著“panavision”的字样,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她蹲下身,打开了箱子。里面静静地躺著一台机器。斯坦尼康原型机。是顾沉的第一座奖盃换来的,也是他们俩合作拍摄第一部短片时,唯一值钱的家当。 “不行。”顾沉的回答快得像本能反应。 “这是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苏晚没有理他,只是用手拂去箱子上的灰尘,“找个好买家,应该能撑到拍完。” “我说了,不行。”顾沉走过去,合上了箱子。他的手按在箱盖上,用了力。“这是你的。” 苏晚站起身,与他对峙。“是我们的。”他纠正道。 “所以我有权决定卖掉它。” “你没有。” “顾沉,你以为你在坚持什么?”苏晚的语速很快,“坚持你的艺术?你刚刚不是还说,要为了钱妥协吗?怎么,一个虚假的结局可以卖,这台机器就不行?”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一个是精神上的背叛,一个是物质上的。你选哪个?”顾沉不说话了。 他的手依然按在箱子上,像是在守护什么最后的阵地。 “卖掉它”苏晚说,“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拍完它。乾乾净净地拍完。不用別人的脏钱,也不用一个虚假的结局去骗人。”她看著他,一字一句。 “这是我们最后的体面。”顾沉的手,终於从箱子上鬆开了。他退后一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来处理。”他说。 苏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老鬼,”她说,“我那台斯坦尼康,你还收吗?” 第317章 最后的体面 电话掛断了。 苏晚把手机放回口袋,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耗尽心力的仪式。“半小时后,城南仓库。” 李姐立刻问:“多少钱?” 苏晚没有回答。钱是一个数字,一个此刻毫无意义的数字。她走到窗边,看著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每一盏灯都像一个遥远的星球,与她无关。 这个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顾沉还站在墙角,站在那个空箱子旁边。他没有看箱子,也没有看苏晚,只是看著地面上的一块污渍,仿佛那里有世界的全部答案。 空气里的水泥好像真的凝固了,把三个人浇筑在各自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我去拿钱。”李姐终於受不了这种死寂,她抓起包,“先把剧组那帮人的工资发了,还有器材的尾款,再拖下去……” 她的话没说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不是叩击,是捶打。 三个人同时一震。李姐以为是上门討债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走过去,小心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著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是剧组的摄影助理阿哲。他满头大汗,喘著粗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李姐……”他撑著门框,“苏晚姐……顾哥在吗?” “什么事这么紧张?”李姐把他拉了进来。 阿哲看见了苏晚,又看见了墙角的顾沉,嘴唇抖了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手里紧紧攥著一部手机,屏幕还亮著。 “有话就说。”苏晚转过身。 “我……”阿哲的脸涨得通红,像是羞愧,又像是恐惧,“我……我做了一件事。” 顾沉终於动了。他从墙角走过来,停在阿哲面前。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看著他。这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质问都重。 “对不起,顾哥,苏晚姐。”阿哲把头垂得低低的,“我……我把高老师的东西……发出去了。” “高老师?”李姐一时没反应过来。 “高启辉。”顾沉替他说了出来。 这个名字像一颗钉子,钉进了房间的寂静里。高启辉,他们最初的摄影师,也是顾沉的老师,一年前因为意外去世,这部电影,是他未竟的遗愿。 “你发了什么?”苏晚问,她的身体绷紧了。 “高老师生前拍的那些概念镜头,还有……”阿哲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我们已经完成的一些片段。” “你经过谁同意了?”苏晚的质问又快又冷,“那些是未完成的素材!”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高老师拍的东西有多好!”阿哲急切地辩解,“前几天,我看到论坛上有人在討论现在的电影都是垃圾,都是资本的游戏,我……我没忍住。” 他把手机递过去。 “我没说那是我们的片子,我只说是为了纪念我师傅。” 苏晚没有接。 顾沉却伸手拿过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专业电影人论坛的帖子,標题是:“纪念我的师傅高启辉——他未完成的《时间》。” 发帖人就是阿哲。 帖子里没有太多煽情的文字,全是乾货。高启辉留下的分镜手稿、光影构图的笔记,还有几段经过初剪的影像。 第一段,是清晨的弄堂,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阳光穿过头顶的电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间像灰尘一样在他周围静静流淌。 第二段,是黄昏的江边,镜头隨著一条搁浅的船缓慢移动,江水拍岸,没有配乐,只有一种浩大而孤独的迴响。 第三段,是苏晚拍的,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用升格镜头记录下人流的潮汐,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匆匆赶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著。 顾沉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一言不发。 苏晚也凑了过去。她看到了下面的评论。 “这不是电影,这是诗。每一帧都能当壁纸。” “这个叫高启辉的人是谁?为什么我从没听过?” “楼主说他一年前就去世了?天妒英才!这种美学,现在的大导演里也找不出几个。” “看哭了。尤其最后那个城市镜头,我感觉看到了我自己,一个在时间里无法回头的人。” 评论越来越多,刷新一下,就冒出几十条新的。有人在討论构图,有人在分析里面的哲学隱喻,甚至有几个认证过的知名导演和摄影师下场,用“震撼”和“敬畏”来形容。 李姐的手机在这时疯狂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媒体的朋友。 “喂,老张……” “李姐!你们是不是在拍一部叫《时间》的电影?”对方的语调高得像在尖叫。 “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上热搜了!不是微博,是圈里的热搜!『电影之光』!全在传疯了!都说你们这才是真正的电影!” 李姐愣住了,她看向顾沉手里的手机。 阿哲小声说:“有人建了一个话题……叫#真正的电影之光#。” 李姐的电话还没掛,她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叮”的一声,提示有新邮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件人。 那是一串陌生的、带著欧洲后缀的邮箱地址。 邮件標题很简洁:《关於时间资助》。 李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扑到电脑前,点开了邮件。 全英文的邮件,措辞严谨而正式。发件方自称是一家专注於扶持艺术电影的欧洲基金会,名为“艺术基金会”。他们说,有理事在电影人论坛上看到了《时间》的片段,被其沉静深邃的美学和独特的时间哲思所打动。 他们表示,愿意为这部电影的后期製作以及全球发行,提供无附加条件的资金支持。 唯一的条件是,电影完成后,必须参加並角逐他们主办的电影节。 李姐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著,反覆看了三遍,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钱……”她喃喃自语,“他们……要给我们投钱……” 她猛地抬起头,看著苏晚和顾沉,“是欧洲的艺术基金会!他们要投我们!让我们去参加电影节!” 阿哲也懵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只是一个不忿的小助理,想为死去的师傅正名,却无意中点燃了一场燎原的大火。 苏晚站在那里,像被抽空了。 她想起了半小时的约定,想起了城南的仓库,想起了那个冰冷的、印著“电影”的金属箱。 那个她刚刚用“最后的体面”换来的、带著屈辱和决绝的数字。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希望来得太晚,或者说,绝望走得太快。 顾沉放下了手机。他没有去看那封邮件,也没有显露任何狂喜或激动。 他转身,走回到墙角。 那里,那个陈旧的金属箱安静地合著盖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箱盖上,没有用力,只是放著。 然后,他看著苏晚。 “你说的。”他开口,语调平地像一条直线,“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拍完它。乾乾净净地拍完。” 苏晚的身体晃了一下。 “现在,”顾沉说,“我们有钱了。” 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句。 “我们的钱。” 第318章 数据接口 死寂。 狂喜过后的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李姐对著笔记本电脑,像在咀嚼一个神圣的词汇,“我查了,是真的。不是骗子。他们在欧洲独立电影圈,是教父级別的存在。” 她的话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阿哲停下了无意义的来回踱步,他看看顾沉,又看看苏晚,脸上的兴奋正在一点点褪去,被一种茫然所取代。 顾沉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只看著苏晚。 苏晚的指尖是冰的。 “他们……为什么?”她问,问李姐,也像在问自己。 “为什么?”李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还能为什么?才华!苏晚,是你们的才华!是林老师的才……” “不对。”顾沉打断了她。 所有人都看向他。 “才华不值钱。”顾沉的语调没有起伏,“尤其是在这个圈子。他们看到了一个片段,不是整部电影。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不知道我们拍完了没有,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拍完。”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办公桌前。 “『无附加条件的资金支持』,”他重复著邮件里的措辞,“李姐,你做製片这么多年,你信这句话吗?” 李姐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她不信。在这个行业,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流淌著要求和算计。免费的午餐,通常都是最昂贵的陷阱。 “那又怎么样?”阿哲忍不住了,他的声音有些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师傅的心血,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管他有什么条件,我们接了!拍完它!让所有人都看到!” “然后呢?”顾沉问。 “然后?”阿哲愣住了。 “然后我们把一部乾乾净净的电影,交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基金会手上,让他们运作,让他们贴上他们的標籤,让他们定义这部电影是什么?”顾沉追问,“师傅的电影,最后成了別人的战利品?” “那也比死在仓库里强!”阿哲吼了出来。 “是不一样。”顾沉说,“一个死在家里,一个死在外面。都是死。” “你——”阿哲气得脸通红。 “够了。”苏晚开口。 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 苏晚走到电脑前,看著那封英文邮件。elysian fields。极乐净土。多讽刺的名字。 “李姐,”她说,“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回覆。” “对,对!”李姐如梦初醒,“我来起草,措辞要专业,要不卑不亢……” “我们需要一个主体。”苏晚打断她,“我们不能是一个草台班子。我爸……他之前註册过一个公司,用来处理一些版权事务的。”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与“elysian fields”平等对话的身份。父亲留下的那个空壳公司,是唯一的选择。 “对,『远方映像』,我记得!”李姐立刻说,“那得找到公司的公章、营业执照之类的文件,我们得证明我们的合法性。” “在我爸的书房。”苏晚说,“我去拿。” 她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任何人。她需要一个空间,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 父亲的书房常年拉著窗帘,空气里浮著一股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维持著他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散步,隨时都会回来。 苏晚没有开灯。 她凭著记忆,走到书柜前,找到了李姐说的那个存放公司文件的保险箱。她熟练地转动密码盘,是她的生日。咔噠一声,箱门弹开。 里面整齐地放著营业执照、公章、税务文件。 苏晚拿出文件,准备离开。 就在她准备关上保险箱门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住了。 箱子最底层,压著一个黑色的天鹅绒布袋。布袋没有系口,能看到里面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物件。 这不是公司的东西。这是父亲的私人物品。 鬼使神差地,苏晚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布袋。 很沉。 她將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那是一个造型古怪的金属块,像是一个被拆解下来的机器零件,表面布满了划痕。它的一端,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接口,密密麻麻的针脚,透著一股工业时代的精密和冷酷。 苏晚对它没有任何印象。 她把它翻过来,在金属块的另一面,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凹槽。 那个凹槽的形状…… 苏晚的心跳猛地停滯。 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那枚戴在中指上的sc01t1戒指,在昏暗中泛著幽光。 戒指的侧面,那个小小的、从未被注意过的凸起,形状和金属块上的凹槽,一模一样。 一个荒唐的念头涌进脑海。 这不是零件。这是一个底座。一个……数据接口。 苏晚的手开始发抖。 她想起鬼叔看到这枚戒指时的反应。他说,这是好东西,早期的军用级別,保密性极高。 她又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份加密文件。那份足以毁掉赵董的文件。 父亲为什么要把一枚军用级別的加密戒指,偽装成普通的饰品留给她? 为什么,他还会留下一个与之配对的接口? 难道……戒指里,不止一份文件? 苏晚立刻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父亲的旧电脑。她將那个沉重的金属接口插上usb,电脑发出一声轻响,识別了新硬体。 她屏住呼吸,摘下左手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將它按进了接口的凹槽里。 严丝合缝。 认证通过。 sc01t1协议启动。 发现第二层加密空间,是否解锁? 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简洁的对话框。没有华丽的界面,只有几行朴素的白字。 苏晚的血液几乎凝固。 真的有。 她移动滑鼠,点下了“是”。 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新的文件被解压到了桌面上。 文件的命名很简单:《路》。 不是针对赵董的黑料,不是另一份復仇的武器。 苏晚点开了文件。 里面没有文字,没有图片,没有视频。 只有一个名单。 一个长长的、不断向下滚动的名单。 每一行,都是一个名字,附带著一串邮箱地址,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加密密钥的乱码。 苏晚一个一个地看下去。这些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但那些后缀,那些基金会的名称,无一不指向同一个领域:独立电影。艺术电影。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联繫人列表。 她继续向下滚动,名单的末尾,是一份独立的文件,標题是:《信任凭证》。 她点开它。 那是一封信。一封林兆恆亲笔写的信,已经被扫描成了高清图片。 “致我的朋友们: 如果你们能看到这封信,意味著我的女儿,苏晚,已经决定要走上这条路。 她是我最好的作品,也是我此生唯一的骄傲。 我深知这条路的艰辛与孤独,它不通向名利,只通向电影本身。我无法再庇护她,唯有將我一生积攒下最宝贵的財富託付於她——你们的信任。 这枚sc01t1戒指,是我们的信物。见此信物,如见我本人。 请像帮助我一样,帮助她。 让她可以乾乾净净地,拍她想拍的电影。 林兆恆绝笔”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 苏晚的身体在颤抖。 她终於明白了。 父亲留给她的,从来就不是两份遗產,而是一个选择。 第一份文件,那份关於赵董的黑料,是一条路。一条向下的、与资本同归於尽的復仇之路。 而眼前这份名单,这份“信任凭证”,是另一条路。一条向上的、艰难的、但却通往自由的创作之路。 他早就为她铺好了后路。不是依附於任何资本,而是连接一个由全世界顶级独立电影人构成的、基於信任和艺术理想的隱秘网络。 父亲的爱,无声无息,却深沉如海。他预见了一切,算到了一切。他给了她一把刀,也给了她一张地图。是选择毁灭,还是选择创造,权力,全在她手上。 “我们的钱。” 顾沉的话,在她耳边迴响。 苏晚伸出手,轻轻抚摸著屏幕上父亲的签名。 她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键盘上。 第319章 时间基金 她拿过旁边的文件袋,將那份《公司章程》和公章拿了出来,然后,她將那份足以让赵董万劫不復的加密u盘,放了进去。 隨后,她將保险箱,重新锁上。 苏晚站起身,拿著文件,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爭论还在继续,气氛压抑。 “……我还是认为风险太大,我们不了解他们。”是顾沉的声音。 “可我们还有別的选择吗?”是阿哲不甘的质问。 苏晚走到他们中间。 所有声音都停了。 她將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李姐,回覆邮件吧。” 李姐愣了一下,“回復什么?” “拒绝他们。”苏晚说。 金鹿奖颁奖典礼的现场,光华璀璨。 “最佳男主角,获奖的是——” 主持人的声音在巨大的音响系统中迴荡,带著刻意製造的悬念。 “顾沉!《囚笼》!”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镜头切给了顾沉,他平静地站起身,与身边的导演拥抱,然后走向那座象徵著最高荣誉的舞台。 而在万里之外的巴黎,一间昏暗的后期工作室里,一切寂静无声。 苏晚的脸,被一台小小的平板电脑屏幕照亮。屏幕上,正是金鹿奖的直播现场。她没有在现场。她的战场在这里,在剪辑台、调色盘和无尽的素材之间。 顾沉接过了奖盃,站到了麦克风前。 “谢谢。”他的声音透过小小的扬声器传来,依旧沉稳,“谢谢组委会,谢谢《囚笼》的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 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眸穿透镜头,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某个人。 “我要感谢一个人,他教会了我什么是表演,什么是燃烧。高启辉老师,你永远在场。” 现场一片肃静,而后是更为热烈的掌声。 “最后,”顾沉举起了奖盃,“我要感谢苏晚导演。谢谢你,给了我一座囚笼,也给了我一把钥匙。” 苏晚的手指在剪辑台的控制面板上停住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看著屏幕里那个被光环笼罩的男人。 然后,她关掉了直播。 工作室里,重新陷入了属於创作的、绝对的黑暗与安静。 第二天,李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与抓狂。 “大小姐!你看到新闻了吗?顾沉现在就是个行走的印钞机!所有人都疯了!报价一个比一个离谱!” “嗯。”苏晚正在逐帧检查一段素材,回应得心不在焉。 “嗯?你就一个『嗯』?你知道他推掉了什么吗?张导的商业巨製续集!一个国民级综艺的常驻嘉宾!还有……”李姐的声音像是要从电话里钻出来,“一个好莱坞a级製作的男三號!他说剧本逻辑不通!” “那確实应该推掉。”苏晚说。 “我的天!逻辑能当饭吃吗?钱能!真金白银!他把这些全都拒之门外,然后告诉我,下一部戏,他只考虑有意思的本子。”李姐的语气充满了绝望,“你知道他把上一部戏的分红和这次所有的代言费都弄到哪里去了吗?” 苏晚没有回答。 “『时间基金』!”李姐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个帐户就像个无底洞!苏晚,我求求你,你劝劝他!你们不能靠理想发电,艺术也要钱的!” “李姐,”苏晚终於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谢谢你告诉我国外的天气。” “什么天气?”李姐愣住了。 “我这里晴天,风很大。”苏晚说,“他的钱,就是我们的钱。这笔钱,会让时间流动得更精確。” 说完,她掛断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號码。 视频接通,屏幕上出现一个头髮白、表情严肃的法国老头。他是jeanpierre,世界顶级的电影调色师,也是父亲名单上的人。 “我看了你发来的片段。”jeanpierre的法语带著一丝不悦,“你对暗部的处理,太激进了。这会丟失很多细节,观眾会以为是设备出了问题。” “我就是要这种效果,jeanpierre。”苏晚切换成流利的法语,“那不是暗部,那是被时间吞噬掉的记忆。我要的不是细节,是情绪的留白。” “胡闹!”jeanpierre提高了音量,“电影是光影的艺术,不是哲学的猜谜游戏!你父亲林,他从不这样冒险!” “但他会尊重我的冒险。”苏晚毫不退让,“我用的是您在《雾中人》里处理黎明前天空的逻辑,只不过,我把它用在了人脸上。” jeanpierre的表情凝固了。他盯著屏幕里的苏晚,那个年轻的、固执的、却又对他的作品了如指掌的女孩。 良久,他哼了一声。 “林的女儿,果然跟他一样,是头倔驴。”他嘟囔著,“把序列重新发给我。我倒要看看,被时间吞噬的脸,到底是什么鬼样子。” 苏晚关掉视频,揉了揉太阳穴。 她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咖啡因的作用早已过去,此刻支撑她的,唯有那股不肯妥协的意志。 她打开一段刚刚完成粗剪的五分钟片段。 那是整部电影情感最浓烈的华彩段落,关於时间的错乱,记忆的坍塌。她一遍又一遍地看,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差了什么? 她不知道。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头也没回,以为是定时来打扫的清洁工。 请等一下。 脚步声没有停下,走到了她的身后。 苏晚皱起眉,不耐烦地转过椅子。 然后,她愣住了。 顾沉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两个纸杯,风尘僕僕。他穿著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看上去比在颁奖典礼上瘦了一些。 “你……”苏晚的喉咙有些发乾。 “航班刚到。”顾沉把一杯热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控制台上,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陈腐的空气。 “庆功宴呢?” “我不喜欢香檳的味道。”顾沉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但我对粗剪版,很感兴趣。” 他没有问她累不累,没有说他有多想她。 苏晚也没有说谢谢你来,没有抱怨自己有多辛苦。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巨大的监视器屏幕,按下了空格键。 那五分钟的片段,开始播放。 第320章 开始行动 光影在屏幕上流动,人物在时间的漩涡里挣扎、嘶吼、沉默。工作室里,只有伺服器风扇的嗡鸣声。 他安静地看著,像一个最专注的观眾。 她也安静地看著,像一个最挑剔的创作者。 五分钟后,屏幕一黑,映出他们两个沉默的剪影。 苏晚没有动。 她还是不知道到底差了什么。 黑暗中,一只温暖乾燥的手,覆上了她放在控制台上的手。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用力地握了一下。 就是这个。 苏晚忽然懂了。 那段极致孤独的影像里,差的不是技术,不是剪辑技巧,而是一个相信。一个回应。一个无声的见证。 他的出现,他的在场,就是她缺失的最后一帧画面。 苏晚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笑了。 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终剪版被送去欧洲的那天,巴黎下了一场罕见的太阳雨。 苏晚和顾沉坐在回江南的飞机上,穿过一万米高空的平流层,將那个被数据、爭吵和咖啡因填满的城市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她贏得的假期。也是他兑现的假期。 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映著两旁屋檐下掛著的红灯笼。空气里是潮湿的、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气味。没有工作室里伺服器恆定的嗡鸣,只有雨滴砸在瓦片上,匯入屋后小河的嘀嗒声。 老屋的天台很小,只够並排躺下两个人。 苏晚枕著手臂,能感觉到身下冰凉的瓦片。她摩挲著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素圈,像一个没有尽头的轨道。 顾沉在她身边,手里把玩著一个陈旧的数据接口。黄铜的触点在月光下泛著暗哑的光,那是属於另一个时代,另一场风暴的遗物。 “我想拍个新故事。”苏晚忽然开口,打破了寧静。 “嗯?” “关於信號。”她没有看他,而是望著那片被城市灯火染成灰紫色的夜空,“一个孤独的探测器,在宇宙里飘了几十年。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发射信號,但它从没想过会收到回应。然后有一天……” 她停顿了一下。 “它收到了。” 顾沉没有接话,只是將那个数据接口在指间转了一圈,金属和骨节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就像sc01t1?”他问。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转过头,在黑暗中对上他的轮廓。sc01t1,那个早已被封存的代號,是他们之间不必言说的秘密,是她父亲林留下的谜题,也是他曾经的枷锁。 “对。”她微笑,“就像它。” 也许,不是探测器收到了回应。 而是它在漫长的孤独旅途中,终於遇到了另一个和它说著同样语言的探测器。它们不必交匯,不必靠近,只是在同一片星空下,確认了彼此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电子铃声划破了江南水乡的寧静夜晚。 苏晚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的光亮得嚇人。来电显示是两个字:李姐。 她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苏晚!你看到邮件了吗?”李姐的语调像是要把手机听筒震碎。 “我刚下飞机,在休假,李姐。”苏晚的语气带著一丝无奈。 “休什么假!別休了!快去看邮箱!” “到底什么事?” “我们入围了!《时间旅行者的遗憾》,入围主竞赛单元!你听见没有!是主竞赛!” 苏晚举著手机,有那么几秒钟,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李姐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的喊声,和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主竞赛。那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巨石,在她刚刚平静下来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巨浪。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沉。 顾沉已经坐了起来,他只是看著她,就好像已经听完了整通电话。 “我就说,jeanpierre会喜欢的。”他陈述道,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晚掛掉电话,手指还有些颤抖。她点开邮箱,欧洲电影基金会发来的官方通知函静静躺在那里,带著金色的桂冠叶標誌。那不是梦,不是幻觉。是她用三十六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是用那最后一帧“见证”换来的入场券。 她把手机递到顾沉面前。 就在他接过去的同时,屏幕上方弹出了另一条通知。 不是邮件,不是即时消息。 是一个她设置了最高权限的加密通讯软体的图標。 发信人:鬼叔。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鬼叔从不閒聊。他的每一条信息,都意味著水面之下,有暗流正在涌动。她抢在顾沉之前拿回手机,指尖划开那条信息。 没有称谓,没有问候,只有一串冰冷的数据和结论。 目標:赵董。关联秘密帐户(瑞士联合银行,a37k9),於巴黎时间17:03,发生异常资金流动。总额:五千万欧元。去向:三个位於开曼群岛的匿名空壳公司。 苏晚把手机屏幕的光调到最暗,递给了顾沉。 顾沉接过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一串数字,一行地址。他看完,把手机还给她。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他开始行动了。”顾沉说。 “为什么是现在?”苏晚问,“他想干什么?” 五千万欧元。这个数字,足够在任何地方掀起一场风暴。赵董,那个像影子一样笼罩在她父亲死亡疑云之上的人,终於露出了獠牙。 “鬼叔的消息,不会有错。”顾沉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这不是试探,是行动的开始。” “行动?”苏晚站到他身边,“针对谁的行动?” “不知道。”顾沉的回答很乾脆,“但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 她的电影,刚刚获得了全世界的瞩目。而那个与她父亲之死脱不了干係的人,就在同一天,调动了一笔足以买下整场电影节的巨款。 这会是巧合吗? 刚刚因为入围主竞赛而升起的巨大喜悦,瞬间被一股寒意浇透。星空还是那片星空,江南的夜风依旧柔软,但一切都变了。 苏晚重新打开手机。她没有再看那条加密信息,而是点开了电影节的官方通知。金色的桂冠叶標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不会让他毁掉这一切。”她说。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覆上她握著手机的手。他的掌心乾燥而温暖,像三年前在巴黎的工作室里那样,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无声的回应。 新的旅程,已经开始了。 第321章 猜测 巴黎的霓虹倒映在塞纳河上,被晚风吹皱,碎成一片流动的金。 电影节指定的酒店套房,奢华,安静,像一个巨大的、与世隔绝的金色鸟笼。苏晚拉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窗外属於电影之都的喧囂。整个房间的光源,只剩下她手中微型投影仪投射出的一束冷光。 墙壁变成了临时的幕布。 “鬼叔的情报。” 那串冰冷的数字和地址,被放大,悬浮在空气里。五千万欧元,开曼群岛,三个空壳公司。每一个字符都散发著危险的气息。 顾沉站在墙边,房间的昏暗模糊了他清晰的轮廓。他伸出手,手指在冰冷的墙面上,划过那串属於瑞士联合银行的帐户代码。指尖没有温度,墙壁也没有。 “他想洗钱?”顾沉开口,打破了沉默。 “数额太整,流程太快。不像是常规的洗钱。”苏晚走到他身边,否定了这个猜测。“更像是……购买某种东西的预付款。” “买凶?” “或者买一个局。”苏晚的回答很快,几乎没有思考,“电影节,全世界的媒体、资本、权力都在这里。鱼龙混杂,是最好的掩护。” 她回到桌边,打开一台黑色的、没有任何品牌標誌的笔记本电脑。开机界面不是任何主流的作业系统,而是一片纯黑,只有一行跳动的绿色光標。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而精准。 一串复杂的代码输入。 密钥认证:sc01t1 认证通过。 欢迎,继承人。 屏幕上的字符变了。一个简陋但结构严谨的界面出现,那是她父亲留下的,遍布全球的“信任网络”。一个由信息掮客、退役特工、白帽黑客组成的鬆散联盟。他们不问缘由,只认密钥。 “你要启动它?”顾沉问。 “我父亲从不用它,除非事態失控。”苏晚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屏幕上,“现在,赵董把五千万欧元扔进了水里。我想看看,水会溅到谁身上。” 她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指令:启动『回声』协议。 目標:定位所有与a37k9帐户相关的近期入境人员。范围:法国。 指令確认。『回声』启动。 电脑屏幕再次归於平静,只有右下角一个声波一样的图標在规律地脉动。每一次脉动,都代表著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巴黎的上空撒开。 “现在,我们等。”苏晚说。 “等多久?” “快的话几分钟,慢的话……” 她的话被电脑发出的“滴”声打断。 第一个“回声”回来了。 不是冗长的数据分析,只有一个名字,一张证件照,和一行入境记录。 姓名:marcel dubois(马塞尔·杜布瓦)。 身份:法国《电影手册》主编,本届主竞赛单元评委之一。 入境时间:巴黎时间16:50,由苏黎世入境。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杜布瓦,欧洲最负盛名的影评人,以观点犀利、品味严苛著称。他的评论,足以决定一部电影在欧洲的生死。更重要的是,他是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七位评委之一。 那个將决定她的电影,她的心血,能否摘下桂冠的人。 “评委。”顾沉也看到了那个名字,他只说了两个字。 “鬼叔给出的资金异动时间是17:03。”苏晚的脑子飞速运转,“杜布瓦16:50入境,十三分钟后,赵董的钱就动了。” “时间对得上。” “地点也对得上。苏黎世,瑞士联合银行的总部。”苏晚补充。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更加压抑。窗外的霓虹似乎要穿透厚重的窗帘,在墙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他想收买评委。”苏晚得出了结论。 “五千万欧元,收买一个评委?”顾沉反问,“这个价码,可以买下整个评委会,外加半个电影宫了。赵董做事,不会这么粗糙。” “那是什么?” “这不是收买。”顾沉走到她身后,看著屏幕上的那张脸,“这是控制。或者,交易。” 电脑又发出“滴”的一声。 第二个“回声”抵达。 这次不是人,而是一份交易记录。同样来自“信任网络”中的节点。 交易方a:marcel dubois。 交易方b:匿名。 交易內容:一颗名为“摄政王之心”的粉钻。 交易地点:佳士得拍卖行,日內瓦。 交易时间:两天前。 成交价:四千八百万瑞士法郎。 附带的,还有一张杜布瓦在拍卖行vip室里,手持香檳,与拍卖师微笑合影的照片。 苏晚看著那颗钻石的资料。巨大的、完美的粉钻,曾是某位欧洲王室的收藏,价值连城。四千八百万瑞士法郎,约等於四千九百多万欧元。 和赵董转出的五千万,几乎吻合。 “他欠了巨额赌债,或者有別的財务窟窿。”苏晚立刻明白了整条逻辑链,“他用某种方式,提前拿到了这颗钻石。赵董的钱,是用来填这个窟窿的。” “一个能决定金桂冠归属的评委,在电影节开幕前,欠下了一笔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巨款。”顾沉总结道,“现在,赵董成了他的债主。” “所以,赵董想要的不是我的电影拿不到奖。”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是要杜布瓦,在评委会议上,做点別的事情。” 做什么?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迷雾。 电影节,不仅是艺术的殿堂,也是交易的广场。最大的交易,就是电影的全球发行权。一部在主竞赛单元获奖的影片,尤其是拿到最高荣誉的影片,其发行价值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如果,赵董提前通过杜布瓦,锁定了最终的获奖影片…… 他就可以在消息公布前的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內,以极低的价格,从那些急於出售发行权的中小製片公司手里,买断某部电影的全球发行权。 等获奖结果一公布,他转手卖出,就能赚取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利润。 这才是那五千万欧元的真正用途。 它不是炸弹,不是匕首。 它是一个槓桿,用来撬动整个电影节背后,那个价值数十亿的资本赌场。 “他不是针对我。”苏晚低声说,“他是要利用我,或者说,利用我的电影可能会获奖这个『预期』,来搅乱整个局势。我的入围,只是他整个计划里的一环。” 被当成棋子的感觉,比被当成敌人更让她愤怒。 “我们怎么办?”顾沉问她,“把资料交给电影节组委会?” “匿名举报一个德高望重的大评委?证据来源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网络?”苏晚摇头,“我们会被当成精神病,或者別有用心的参赛者。在结果出来前,没人会信。” “那就等。” “等?”苏晚几乎无法认同这个字,“等他完成布局,赚得盆满钵满,然后用这笔钱,来挖我父亲坟墓的最后一铲土吗?” “苏晚,我们现在是导演和演员。”顾沉的语气很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最好的武器,不是这份情报,而是我们的身份。一个备受瞩目的导演,和一个刚刚拿到影帝的演员,我们能见到任何想见的人。”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著屏幕上杜布瓦那张儒雅的脸,看著他照片里胜券在握的笑容。 顾沉说得对。 硬碰硬,是最低级的手段。 她关掉投影仪,房间重归黑暗。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著她半边脸。 “鬼叔还能做什么?”她问。 “他能找到杜布瓦住在哪一层。”顾沉说。 电脑屏幕上,第三条“回声”適时传来。 目標:巴黎乔治五世四季酒店,701號总统套房。 和他们,是同一家酒店。 苏晚合上电脑。 “组委会今晚有个欢迎酒会。”她说。 “我知道。” “所有评委都会出席。” “嗯。” 苏晚站起身,走到衣帽间,取出一件黑色的礼服长裙。布料简单,剪裁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你说得对。”她背对著顾沉,开始换衣服,“我们是导演和演员。” 她转过身,已经穿戴整齐。 “那就去演一场戏。” 第322章 不要乱来 电影宫前,闪光灯织成一片虚假的星海。 黑色的轿车门打开,一只踩著细高跟的脚先探了出来。苏晚走出车厢,夜晚的凉风瞬间贴上她裸露的皮肤。她身上那件黑色长裙,没有任何缀饰,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顾沉跟在她身后,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让他看起来像个沉默的保鏢,而不是刚刚在另一个半球加冕的影帝。 “苏导!” “顾沉!看这边!” 快门声密集得像暴雨,欢呼和尖叫刺穿耳膜。他们踏上那条通往名利场的红毯,每一步都踩在无数欲望的焦点上。 苏晚没有笑,也没有向任何方向挥手。她只是走著,把这里当成片场,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布景。 “九点钟方向。”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喧囂完全吞没,“第三排,摄影师,戴著鸭舌帽。” 顾沉没有偏头,只是手臂肌肉的线条微微一紧,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回应。他的步伐频率没有丝毫改变,但整个人的重心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苏晚的余光锁定了那个人。 一个亚裔男人。中等身材,淹没在一群高大的欧洲记者中,毫不起眼。他手里的相机是专业级的,镜头却不是对准她的脸,也不是在捕捉她和顾沉的互动。那镜头,像手术刀一样,冷静地记录著他们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的镜头里没有狂热,只有审视。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地审视。 那不是记者的工作方式。那是监视。 苏晚挽著顾沉的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不是记者。”她说。 “我知道。”顾沉的回答同样简短。 就在这时,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放下了相机,帽檐压得更低,身体一转,像一滴水匯入大海,瞬间消失在攒动的人群背后。 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 “他走了。”顾沉说。 “赵董的人?”苏晚问。 “有可能。” “来確认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来?” “或者,是来警告我们,不要乱来。” 他们走到了红毯尽头,电影节主席正站在台阶上,与每一位主竞赛单元的嘉宾握手。 “苏,欢迎你。”主席是个热情的法国男人,给了苏晚一个贴面礼,“你的电影,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苏晚的回答礼貌而疏远。 “顾,恭喜你,新晋的影帝先生。”主席转向顾沉,笑容更加灿烂,“你的表演无懈可击。” “是导演的功劳。”顾沉说。 简单的寒暄结束,他们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厅內的光线柔和,空气里飘浮著香檳与香水混合的味道。衣香鬢影,觥筹交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掛著精致而得体的笑容。这里是另一个战场,没有闪光灯,却处处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先找杜布瓦。”苏晚说。 “他会是全场的焦点,不难找。”顾沉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下两杯香檳,递给苏晚一杯。 冰凉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鬆弛了一点。 “刚才那个人,”苏晚看著杯中浮动的气泡,“他不像赵董手下那些只懂用蛮力的打手。” “他很专业。”顾沉补充,“赵董的生意,不只在国內。” “所以,他身边有这种人,很正常。”苏晚的逻辑线很清晰,“赵董派他来,是怕我们把那份资料捅出去?” “不。”顾沉否定了她的猜测,“如果他怕,就不会只派一个人来。他会在我们走出酒店前,就让我们『消失』。” “那是什么?” “是试探。”顾沉说,“他在试探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惊慌失措,或者直接去找组委会,就说明我们手上只有那一份不足为信的情报。我们现在这样平静地出席酒会,反而会让他摸不清底细。” 苏晚转动著手里的酒杯。“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做的,正是他想看到的?” “不。”顾沉看著她,“我们现在做的,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一个侍者端著托盘从他们身边走过,苏晚下意识地侧身避让。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看到了斜前方的一个身影。 马塞尔·杜布瓦。 他正站在宴会厅的中央,被一群人簇拥著。製片人,发行商,还有几个她认识的影评人。他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银色的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微笑著倾听,偶尔举杯示意,姿態儒雅,像个学者,不像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评委会主席。 “他在那儿。”苏晚低语。 “看到了。” “他看起来……不像个会被五千万欧元收买的人。” “越是看起来不像,才越有可能。”顾沉说,“真正贪婪的人,从不把欲望写在脸上。” 就在他们准备走过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端著酒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另一部入围影片的製片人,一个精明的义大利女人,姓罗西。 “苏,真巧。”罗西的笑容很热情,但那份热情並未抵达她的眼底,“你的电影我看了,很大胆的尝试。” “谢谢,你的作品也很出色。”苏晚应付著。 “听说,你的电影在北美的发行权还没卖出去?”罗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还在谈。”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发行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牵线。”罗西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当然,只是举手之劳。毕竟,我们亚洲电影在欧洲市场,总要互相帮助,不是吗?” 苏晚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 亚洲电影。 苏晚是华裔,但她拿的是法国护照,她的製片公司在巴黎註册,她的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欧洲班底。除了她这张脸,和电影里那点东方哲学思辨,跟亚洲没有半点关係。 罗西在故意混淆概念。 “罗西女士。”苏晚打断了她,“我的电影,是法国电影。” 罗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哦,当然,当然,是我搞错了。你看,你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我真为你高兴。” 她的姿態放得更低,语气却带上了一点怜悯。 “不过,苏,你还年轻。电影节的游戏规则很复杂,有时候,一部电影能不能拿奖,不只看电影本身。”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杜布瓦主席,他一向不喜欢过於晦涩的哲学表达。这一点,你应该提前做功课。” 说完,她拍了拍苏晚的手臂,转身款款离去,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孔雀。 “她在干什么?”苏晚问。 “她在攻击你。”顾沉回答,“用最礼貌的方式,告诉你,你没戏。” “她想买我的发行权?” “不,她想让你失去信心,自己把价格降下来。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在潜在的竞爭对手面前,炫耀她的信息优势。”顾沉说,“她说杜布瓦不喜欢你的电影,这句话,半真半假。” “哪部分是真?” “杜布瓦不喜欢你的电影,可能是真的。但他不喜欢的,不是晦涩,而是你的电影太有拿奖的可能,会影响他跟赵董的交易。” 苏晚感觉手里的酒杯重逾千斤。 整个宴会厅,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交换市场。真假难辨的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影响著每一个人的判断,操纵著每一笔潜在的交易。而他们,正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杜布瓦。 这一次,杜布瓦也正好看向他们。 隔著十几米的人群,那个儒雅的法国男人,举起了手里的香檳杯,朝他们遥遥一敬。 脸上,带著胜券在握的笑容。 第323章 別理他 影院的灯光亮起。 巨大的银幕陷入黑暗,像一个完成使命后沉沉睡去的巨人。有那么几秒钟,全场死寂。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关於时间、遗憾与告別的故事里。 然后,掌声响了。 不是礼节性的,而是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带著最原始的衝动。掌声匯成一片海,从第一排漫到最后一排,拍打著苏晚的耳膜。 她站在台侧,和她的主创团队站在一起。摄影师,一个沉默寡言的德国人,捏了捏她的胳膊。女主角,法国新浪潮之后最被看好的新星,眼眶是红的。 “去吧。”顾沉在她身后说。 苏晚走上台。 聚光灯打在她脸上,有些刺眼。她看不清台下观眾的脸,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和那片为她而响起的雷鸣。 这一刻,罗西的警告,杜布瓦的算计,赵董的交易,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只剩下电影本身。 这才是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谢谢。”苏晚对著麦克风说,“谢谢大家。” 她的团队成员依次走上台,站在她身边。主持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影评人,他用热烈的开场白,將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问答环节开始。 第一个提问的是《电影手册》的记者,他问了关於敘事结构的问题。苏晚和编剧一起做了回答。 第二个是来自英国的记者,他盛讚了电影的摄影,將问题拋给了摄影师。 一切都井然有序,专业,且充满讚誉。问题很尖锐,但都围绕著电影的艺术本身。这是一场属於创作者的庆功宴,每一个问题,都是对他们心血的肯定。 苏晚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或许,电影节的游戏,也並非只有骯脏的交易。或许,艺术真的可以战胜资本。 “下一个问题。”主持人指向了媒体区的一个角落。 一个戴著鸭舌帽的男人站了起来。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那个在红毯上,让她感到不安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媒体区的席位需要提前申请和严格审核。 “你好。”男人的语调很平,平得让人发慌,“我是自由记者,马丁。” 主持人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记者名单,但没有打断他。 “我的问题是给苏晚导演的。” 全场的设备都对准了他,又迅速移向苏晚。 空气里的分子似乎停止了运动。 那个男人握著话筒,一字一句,清晰的,通过音响系统,將他的问题砸向了整个影厅。 “苏晚导演!请问您父亲林兆恆先生的死,是否与您这部电影获得的巨额『匿名』投资有关?这是否是某种赎罪交易?” 轰—— 世界安静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雷鸣般的掌声,热烈的討论,全都消失了。苏晚的耳朵里只剩下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她的神经。 林兆恆。父亲。死。赎罪交易。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最恶毒的公开指控。 全场譁然。 闪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像一场密集的雷暴。记者们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汇成一股嗡嗡的暗流。刚才还沉浸在艺术氛围里的观眾,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错愕。 一个身影迅速地移动,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顾沉。 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用身体隔开了她和台下那片充满窥探欲的混乱。他像一座山,沉默的,强硬地,挡住了所有风雨。 “安保!”主持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试图控制场面,“请这位先生出去!他的提问与电影无关!” 两个穿著西装的安保人员立刻朝著那个叫马丁的男人走去。 但马丁没有丝毫退缩。他反而提高了一点音量,对著骚动的人群喊道:“为什么与电影无关?如果这部电影的资金来源是骯脏的,那它本身就是骯脏的!观眾有权知道真相!苏小姐,你不敢回答吗?” “闭嘴。” 顾沉开口了。他的话语不响,却像一把冰锥,刺穿了现场的嘈杂。 他转向那个男人,隔著几米的距离,两个人的对峙拉出一条无形的战线。 苏晚感觉手脚冰凉。 她手里的那只小小的瓶装水,此刻重得她快要拿不住。她看著顾沉的背影,宽阔,可靠。但她不能永远躲在他身后。 这是她的电影,她的首映礼。 这是她的父亲,她的伤疤。 她必须自己站出来。 “顾沉。”她叫了他一声。 顾沉没有动。 “让开。”苏晚说。 他依旧没有动,只是从侧面递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他的手掌乾燥而温暖,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別理他。”顾沉压低了声线,“交给我。” “这是我的事。”苏晚重复道,她的固执在此刻甦醒,“让开。” 台下的混乱在加剧。安保人员已经抓住了马丁的胳膊,试图將他拖走。但他剧烈地挣扎著,嘴里还在高喊著什么。其他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纷纷把问题拋向苏晚。 “苏导,请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匿名投资人到底是谁?” “你父亲的死另有隱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刻,一个比一个残忍。 刚才还对她的电影顶礼膜拜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渴望撕开她伤口,窥探她隱私的鬣狗。 电影节的游戏规则。 罗西的话在她脑海里迴响。 这就是游戏的一部分吗?用最不堪的手段,摧毁一个潜在的对手。 苏晚挣开了顾沉的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从他的庇护下走了出来,重新暴露在所有镜头前。 她走到了麦克风架前,握住了冰冷的金属杆。 整个大厅,因为她的动作,奇蹟般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承认,否认,还是崩溃? 她抬起头,直视著那个在安保人员手中仍在挣扎的男人。 “你叫马丁,是吗?”苏晚开口了,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著一丝微弱的颤抖,但异常清晰。 男人停止了挣扎,挑衅地看著她。 “你的问题,我只回答一次。”苏晚说,“第一,我父亲的死,是一场意外。有警方的结论报告,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质疑。” 她的语速很慢,確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第二,这部电影的投资,確实有一部分来自匿名人士。这是商业行为,投资人有权选择不公开自己的身份。这在电影行业,乃至任何商业领域,都再正常不过。” “第三,”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把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用『赎罪』这种骯脏的词汇联繫在一起,不是在追求真相,而是在製造誹谤。” 她的话掷地有声。 那个叫马丁的男人冷笑一声,甩开了安保。“意外?据我所知,林先生死前,正深陷一桩严重的財务纠纷!而纠纷的另一方,恰好在不久后,就成了你这部电影的『匿名投资人』!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又一个重磅炸弹。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惊呼。 苏晚的脸色,终於彻底变了。 第324章 B计划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鼎沸的声浪。 那扇门像是划分了两个世界。门外是地狱,是无数闪光灯和尖叫组成的漩涡。门內是死寂,是凝固到几乎能听见心跳的真空。 顾沉的手还搭在苏晚的肩上,他几乎是半拖半抱著,才把她从那个吃人的舞台上带了下来。 李姐衝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手抖得连杯子都端不稳,水洒了一半在地上。她把剩下的水灌进嘴里,像是要浇灭心里的火。 “王八蛋!绝对是姓赵的那个老狐狸乾的!”李姐把一次性纸杯捏成一团,狠狠砸在垃圾桶里,“他妈的赵董!他自己屁股不乾净,就想把脏水全泼到你父亲身上!他想污名化我们的资金来源!他想毁了这部电影!” 她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母狮,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著。每一个字都带著血腥气。 顾沉没说话,他只是拿过一张乾净的纸巾,默默擦拭著苏晚冰冷的手背。刚才在台上,她握著麦克风杆,手心都硌出了红印。 苏晚一动不动地坐著,任由顾沉擦拭她的手。她没有看暴怒的李姐,也没有看忧心忡忡的顾沉。她的视线落在休息室那面巨大的穿衣镜上。镜子里的人,穿著精致的礼服,妆容一丝不苟,但脸色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 那不是她。那只是一个叫苏晚的躯壳。 “小晚?”顾沉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还好吗?” 李姐也停下脚步,紧张地看著她。“晚晚,你別嚇我。天塌不下来,有姐在呢。大不了我们现在就发声明,告那个叫马丁的誹谤!我们……” “『回声』有反馈了吗?” 苏晚开口了。 她的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在台上被当眾凌迟的人不是她。这股异常的冷静,比崩溃更让人心悸。 李姐愣住了。顾沉也蹙起了眉。 苏晚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从隨身的手包里拿出一部造型奇特的手机。它比市面上任何一款手机都更厚重,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品牌標识。她按了一下侧键,屏幕亮起,显示的不是常规的桌面,而是一个不断滚动的绿色代码流。 这是鬼叔为她定製的手机,唯一的通讯应用,就叫“回声”。 她点开那个蝙蝠形状的图標。 一条加密信息刚刚弹出,发送时间是一分钟前。 李姐和顾沉都凑了过来。 鬼叔:鸭舌帽男,化名『渡鸦』,东南亚籍,专业情报掮客,持旅游签证入境。活动范围主要在欧洲黑市。此人背景乾净,所有公开资料都无懈可击,是专业处理过的身份。 鬼叔:通过基站数据比对,追踪到其与一个加密ip的频繁联繫。源头指向瑞士的一家私人银行伺服器。无法再深入。 鬼叔:刚截获其通过一次性加密频道发送的指令,已销毁。內容为:『第一阶段完成,启动b计划。』 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乾了。 李姐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瑞士私人银行,情报掮客,b计划……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爭的范畴。 这是战爭。 苏晚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底。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现实永远比想像更残酷。第一阶段,只是当眾羞辱她,拋出一个无法立刻证偽的引子。那么…… “b计划是什么?”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这行字,发送了出去。 这一次,鬼叔的回覆几乎是秒回。但內容却让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鬼叔:正在破译。对方使用了军用级別的动態加密算法,需要时间。但根据『渡鸦』的行事风格,b计划通常是组合拳。舆论、法律、甚至……物理手段。 物理手段。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想干什么?”李姐的声音变了调,带著一丝恐惧,“他们还想杀人不成?” 顾沉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他站到苏晚身前,挡住了她和那块屏幕。“小晚,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现在报警,然后回国。电影节不要了,这部电影,我们也可以不要。” “你说什么?”苏晚从他身后抬起头。 “我说我们走。”顾沉的语气不容商量,“这不是你能处理的。对方是衝著你来的,你不能再把自己当成靶子。” “走?”苏晚重复著这个字,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慢慢地站起身,绕过顾沉,重新走回镜子前,看著镜中的自己。 “顾沉,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商业纠纷吗?你以为这是电影圈的脏手段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个叫马丁的,是个情报掮客。他的僱主,藏在瑞士银行的伺服器后面。他们策划了『第一阶段』,还有『b计划』。你觉得,我们现在走了,他们就会收手吗?” 顾沉语塞。 “他们不会。”苏晚替他回答了,“我跑了,就等於认了。我父亲死了,还要背上挪用公款、財务欺诈的罪名。我的电影,会变成一个笑话。而我,苏晚,会变成一个靠著父亲的『赎罪金』拍电影的无耻之徒。他们要的不是我退赛,他们要的是我死,是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她转过身,直面著顾沉。“这是我的事。从我决定拍这部电影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 “那你想怎么样?”顾沉的声线绷得很紧,“像刚才一样,一个人站到台上,跟他们对质吗?他们有备而来,你只有一张嘴!” “我不是只有一张嘴。”苏晚举起了手里的黑色手机,“我还有『回声』。” 李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鬼叔!鬼叔一定有办法!晚晚,快问问鬼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求人不如求己。”苏晚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她的头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恐惧和愤怒被压缩到了极限,变成了一种冰冷的、锋利的燃料。 她没有再问鬼叔怎么办,而是直接下达了指令。 苏晚:鬼叔,放弃破译b计划。 苏晚:转换目標。第一,我要瑞士那个ip位址背后,所有可能的帐户持有人名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买、偷、抢,我要名单。 苏晚:第二,我要『渡鸦』从入境那天起,二十四小时的完整行动轨跡。他去过哪里,见过谁,跟谁通过话,用现金还是刷卡,每一笔消费记录,住在哪家酒店,甚至点了什么外卖。我要一份能把他所有隱私都扒乾净的报告。 苏晚:给你一个小时。 指令发出,整个休息室都安静了。 李姐目瞪口呆地看著苏晚。她认识苏晚这么多年,见过她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她熬夜剪片的憔悴样子,也见过她因为父亲去世而崩溃的样子。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晚。 冷静,精准,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力。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將军,在地图上从容不迫地调兵遣將。 顾沉看著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发现,他所以为的保护,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阻碍。他想把她护在身后,但她自己,就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叮。” 鬼叔的回覆来了。只有一个字。 鬼叔:好。 苏晚关掉了屏幕。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她下达指令,过去了三十秒。 “现在,我们等。”她说。 “等?”李姐无法理解,“我们就坐在这里乾等一个小时?外面的记者都快疯了!公关部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做多错多。”苏晚走到沙发边坐下,甚至给自己倒了杯水。“对方既然设计了a计划和b计划,就一定预判了我们所有常规的应对方式。发声明?他们会拿出更多『证据』。报警?跨国追查,等警方有结论,黄菜都凉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鬼叔的消息。在拿到足以反击的武器之前,保持沉默。” 她的镇定感染了李姐。李姐深呼吸了几次,也颓然地坐了下来。 只有顾沉还站著。他看著苏晚,心里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担忧,心疼,还有一丝……骄傲。 “我能做什么?”他问。 苏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她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帮我挡住外面的人。在我出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顾沉点头。“好。” 他转身走向门口,高大的背影,像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休息室里,只有时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臟上。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李姐坐立不安,不停地刷著手机上的新闻。各大媒体的头条,已经铺天盖地都是今晚首映礼的“爆料”。標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著名导演林毅之死另有隱情?女儿苏晚新作资金来源成谜!》 《坎城惊天丑闻:是艺术的献礼,还是带血的赎罪?》 独家深挖:苏晚背后的神秘投资人,竟与林毅財务纠纷有关! 每一篇文章,都像是在苏晚的伤口上撒盐。 “这帮畜生!”李姐低声骂道,“落井下石的东西!” 苏晚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文章写的是別人的故事。 突然,她的黑色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不是鬼叔。 是一个陌生的號码,来自瑞士。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了一眼顾沉,顾沉也投来询问的表情。 她按下了接听键,並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雌雄莫辨的电子合成音。 “苏小姐,晚上好。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欣赏自己的杰作。” 苏晚没有说话。 “看来你並不惊讶。也对,能让『鬼叔』为你做事的人,总有些过人之处。”对方轻笑了一声,“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钟錶匠』。我负责为我的客户,清理一些……麻烦。” 李姐的脸瞬间煞白。 “『渡鸦』只是个传话的。现在,游戏进入第二阶段。”那个叫“钟錶匠”的人继续说道,“我的客户,对你父亲当年的固执,感到很遗憾。他本来想给你一个体面的方式,来弥补这一切。可惜,你和你父亲一样,都不太识时务。” 苏-晚-的-手-攥-紧-了-。 “b计划,其实很简单。”钟錶匠的语气带著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謔,“还有五分钟,全球一百家主流媒体,会同步收到一份匿名邮件。里面是你父亲公司当年的內部帐目,以及……他挪用公款,填补个人投资亏空的『详细证据』。” “你胡说!”李姐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是不是胡说,公眾自有判断。你知道的,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那些更黑暗、更刺激的故事。”钟錶匠完全无视了李姐的愤怒,“苏小姐,我的客户很有诚意。他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刻召开记者会,宣布因为『个人原因』退出本届电影节,並无限期撤档你的电影。那么,五分钟后,什么都不会发生。” “如果我不呢?”苏晚终於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那么,你將亲眼见证,你父亲一生的清誉,如何在五分钟內,化为乌有。” 电话被掛断了。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墙上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像催命的倒计时。 还有四分五十秒。 第325章 密钥 时间到了。 墙上时钟的秒针,与分针、时针重叠,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滴答”。 然后,一切归於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李姐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像,僵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著她惨白的脸。她机械地刷新,一次,两次,三次。 什么都没有。 各大媒体的头条,依然是那些耸人听闻的標题。没有新的邮件,没有所谓的“帐目”,没有惊天动地的反转。 “没……没有?”李姐的声音发颤,带著劫后余生的虚脱,“他们……他们没发?” 她猛地跳起来,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母狮。“王八蛋!这群耍人的王八蛋!他们就是在嚇唬我们!心理战!就是想让我们自己崩溃!” 苏晚没有动。她依然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身体的轮廓陷在阴影中。 她不认为这是虚张声势。 “钟錶匠”这样的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个电话,那五分钟的倒计时,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一个节拍都精准无比。目的,绝不仅仅是恐嚇。 “我们走。”顾沉开口,打破了李姐歇斯底里的咒骂。 “走?去哪儿?”李姐停下脚步。 “回酒店。”顾沉的指令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这里不安全。” 苏晚站起身。腿有些发麻。她同意顾沉的判断。这场“游戏”的棋盘,比她想像的要大得多。对方既然能精准地找到她,就意味著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从电影宫到酒店的路上,他们被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像一片片炸开的白色荆棘,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导!请问你对网上的爆料有何回应?” “林毅导演的死真的另有隱情吗?” “你的投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跟你父亲的財务问题有关?”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像淬了毒的箭。顾沉和酒店的安保人员组成一道人墙,將苏晚和李姐护在中间,艰难地向电梯移动。苏晚全程一言不发,任由那些噪音在耳边冲刷。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钟錶匠”的b计划……如果不是曝光帐目,那会是什么? 回到总统套房,厚重的门“咔噠”一声合上,將外面所有的喧囂隔绝。世界终於清净了。 李姐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总算回来了……我要去洗把脸,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顾沉没有放鬆。他第一时间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门窗到通风口,动作专业而迅速。 苏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坎城的夜景。海面倒映著城市的灯火,像一匹缀满碎钻的黑色丝绒。很美,却带著一种疏离的冷意。她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下意识地,她抬起左手,习惯性地想去摩挲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一个最简单的素圈,內壁刻著一串编码:sc01t1。 然而,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陌生的空无。 苏晚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那枚戒指,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比刚才接到“钟錶匠”电话时更甚千百倍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臟。冷汗几乎是立刻就浸透了她的后背。 “怎么了?”顾沉检查完房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苏晚缓缓抬起手,摊开在他面前。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戒指……”她的喉咙发紧,“我的戒指不见了。” 李姐刚从洗手间出来,听到这句话,差点又尖叫起来:“什么?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落在休息室了?” “不。”苏晚摇头,她很確定,接到电话时,戒指还在。那种冰凉的金属触感,是她对抗恐惧的唯一支点。 顾沉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没有一句废话,立刻掏出手机,同时对苏晚和李姐下令:“待在房间里,不要碰任何东西。李姐,给酒店安保打电话,就说有物品失窃,但不要提是什么。苏晚,回忆从休息室出来,到进这个房间,所有接触过你的人。” 他的指令像一剂强心针,让慌乱的李姐找到了主心骨。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回放著刚才的画面。混乱的人群,闪烁的灯光,嘈杂的叫喊…… “人太多了。”她艰涩地开口,“记者,安保,还有一些……我看不清脸的人。” “没关係。”顾沉已经拨通了一个號码,用流利的法语快速交代著,“我要总统套房外所有走廊的监控录像,时间从二十分钟前开始。对,立刻,传到我的设备上。” 不到两分钟,顾沉的笔记本电脑上,开始接收到实时传输过来的监控画面。 他將电脑放在茶几上,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画面飞速倒退。 “是这里。”他很快锁定了他们走出电梯,走向套房门口的画面。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 “不是在酒店里。”顾沉的眉头拧紧,“那就是在从电影宫到上车的路上。” “那段路没有监控!”李姐绝望地喊道,“人挤人,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有。”顾沉调出了另一段视频,那是媒体拍摄的新闻直播画面,虽然角度刁钻,画面晃动,但却是最真实的记录。 他一帧一帧地播放。 画面里,苏晚被顾沉和安保人员护在中间,低著头,快速穿过人群。 “停。”苏晚忽然开口。 顾沉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就在苏晚的左侧,一个穿著酒店侍应生制服的男人,身体被人群挤得歪了一下,“无意”地撞在了苏晚的胳膊上。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分开了。在那种混乱的场景下,这种碰撞再正常不过。 但顾沉將画面放大,再次慢放。 这一次,他们看清了。 在男人撞上苏晚的一瞬间,他的右手以一个极其隱蔽且刁钻的角度,飞快地划过苏晚的左手。他的指法专业得像个魔术师,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零点五秒。 如果不是这样逐帧分析,根本无人能够察觉。 “是他。”苏晚的身体在发冷。 李姐捂住了嘴:“这……这是个贼?” “不。”苏晚缓缓摇头,她终於想通了。那个电话,那场媒体狂欢,那五分钟的倒计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这一撞。 为了她手上这枚戒指。 她抬起头,看向顾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b计划……”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紧,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钟錶匠』说的b计划,根本不是曝光我父亲的帐目。” 李姐茫然地看著她:“那是什么?” 苏晚的视线死死锁在屏幕上那个侍应生的手上。 “b计划是密钥!” “密钥?” “那枚戒指,sc01t1,是我父亲留下的信任网络的最高权限密钥。”苏晚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混乱的线索在脑中串联成一条完整而致命的逻辑链,“他们散布消息,製造混乱,用电话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就是为了在人群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它。” 她终於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图。 那不是一场要毁掉她父亲名誉的舆论战。 那是一场,要窃取他遗產的精准掠夺。 “他们要这把钥匙,去解锁我父亲留下的更深层的东西。”苏晚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或者……更糟。” 顾沉接过了她的话,语气沉重得像一块铅。 “或者,偽造指令。” 第326章 被动防守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那个定格的画面像一幅诡异的静物画。侍应生,人群,苏晚被遮挡的侧脸,还有那只快得几乎化作残影的手。 “我试过了。”顾沉关掉了视频,屏幕切换回桌面,那是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但此刻,中心节点的位置,一个代表sc01t1的图標,变成了灰色。“与『信任网络』的连接,已经中断。” 铅一样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枚戒指,不只是一件遗物,它是盾牌,是堡垒,是林兆恆留下的无形帝国的中枢神经。现在,这根神经被切断了。 李姐的脸色煞白,她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 一个字,清冷,决绝。 苏晚抬起了头。她脸上的恐惧正在退潮,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燃烧的平静。 “不能被动防守。” 顾沉看著她。 “既然他们想要『钥匙』,我们就给他们一把『假钥匙』。”苏晚的逻辑异常清晰,仿佛刚才那个身体发冷的人不是她。“我利用这次入围主竞赛的热度,高调宣布,就在电影节期间,举办一场小型的私人放映暨交流会。” 李姐猛地抬头:“放映会?这个时候?” “主题是『光影中的时间密码』。”苏晚完全没有理会李姐的惊愕,她的思路在飞速推进,“我会暗示,將首次展示我父亲,林兆恆的部分未公开手稿。” 消息放出,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试图將所有藏在暗处的覬覦者,一次性吸附到明面上来。 “引蛇出洞?”顾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风险太大。” “这是夺回主动权的唯一机会。”苏晚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桿標枪。 “你所谓的『机会』,是把自己当成诱饵,扔进一群我们一无所知的鯊鱼中间!”顾沉的语调扬了起来,带著压抑的怒火,“我们连对方是谁,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都只是猜测!你怎么保证来的是蛇,不是一群狼?” “我不能保证。”苏晚迎著他的质问,没有半分退缩,“但我知道,再等下去,就是温水煮青蛙。等他们用那枚真正的密钥偽造了指令,掏空了我父亲建立的一切,我们连反抗的资本都没有。” “那也不能用这种自杀式的办法!”李姐尖叫起来,她衝到苏晚面前,“晚晚,你疯了?你想清楚!这和直接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来抓我』有什么区別?他们能从那么混乱的人群里偷走戒指,就有一万种方法在你的放映会上动手!” “所以才要我们来制定规则。”苏晚转向顾沉,“地点,我们选。时间,我们定。邀请名单,我们审核。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他们以为是自己走进了猎场,但其实,是踏进了我们的陷阱。” “一个漏洞百出的陷阱。”顾沉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设想,“安保?坎城的安保级別够高了,他们是怎么得手的?邀请名单?他们能偽装成侍应生,就能偽装成记者、影评人、甚至是你的影迷。你怎么防?”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颗钉子,钉在苏晚计划的软肋上。 房间里的空气绷得像一根即將断裂的弦。 “我父亲的手稿,不是普通的文件。”苏晚一字一顿地开口,她的思维已经跳到了更深的层面,“他痴迷於古典密码学和机械结构。他的很多手稿,本身就是一种加密。外行人看,是创作笔记。但『钟錶匠』,或者他背后的人,一定能看出里面的门道。”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著语言。 “我手里,確实有几份我父亲早年的手稿,与电影无关,全是关於齿轮、发条和时间序列编码的草图。我会把它们当成诱饵。只有真正懂行,並且对我父亲遗產有企图的人,才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这能筛选掉一部分人,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顾沉依然不赞同,“只要他们来了,你就处於危险之中。” “顾沉。”苏晚叫了他的名字,这一次,她走近他,迫使他看著自己,“从我决定回国,接手这一切开始,我就没有一天是安全的。躲避没有用。被动防守,我们已经输了一次。我不想再输第二次。” 她的话语里没有恳求,只有陈述。陈述一个她已经认定的事实。 “我父亲是个战士,他从不后退。我也是。” 顾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苏晚的身上,看到了林兆恆的影子。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偏执和强悍。 “好。”他终於吐出了一个字。 李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总?你……” “我同意。但是,所有细节必须由我来安排。”顾沉的思维立刻切换到了执行模式,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变了,从反对者变成了最高规格的风险控制专家。“放映会不能在酒店,目標太大,出入口太多。必须找一个空间独立,易於控制的地方。” “游艇。”苏晚立刻接话,“租一艘中型游艇,停在海面上。唯一的入口就是码头的接驳船。” “可以。”顾沉点头,“宾客名单必须压缩到最小,不超过二十人。所有人的背景,我会让专人去查,包括他们三代以內的亲属关係和財务状况。” “媒体呢?”李姐颤抖著问,“这种私人活动,怎么高调宣布?” “不需要对所有媒体宣布。”苏晚的脑子转得飞快,“只对几家特定的,有影响力的,並且以深度报导和挖掘秘密著称的財经或艺术类媒体放风。消息要散布出去,但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个自己挖到的独家新闻。” 她看向李姐:“这件事,你能办到。” 李姐张了张嘴,看著眼前这两个已经开始部署战爭的人,把所有反对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知道,这艘船已经开动了,她要么跳船,要么就只能抓紧扶手。 “安保人员,不能用本地的。”顾沉继续补充,“我会从瑞士调人过来,后天就能到。他们会偽装成服务生、船员,混在所有工作人员里面。从接驳船开始,每一个上船的人,都要接受两次安检。” “假手稿也要做得足够真。”苏晚说,“我会亲自挑选,再加入一些我自己画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设计图』,確保鱼饵足够香。” “最后一点。”顾沉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旦出现任何计划外的变故,哪怕只是一只海鸥落错了地方,立刻中止一切,马上撤离。你必须答应我。” 苏晚看著他。 “我答应你。” 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她也清楚,这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场真正的战爭。失败的代价,他们谁也付不起。 “李姐。”苏晚转过身,“联繫电影节组委会,用我的名义发布消息。就说,为了感谢评委会的厚爱和影迷的支持,我將在三天后,举办一场私人交流会。” 李姐拿著手机,手指还在抖,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沉则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加密號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用流利的德语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顾沉低沉的通话声。 苏晚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蔚蓝的地中海。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灿烂。但她知道,在这片平静的水面之下,已经有暗流开始涌动。 那条被引诱的蛇,会来吗? 它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 苏晚的手,按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第327章 按兵不动 海浪轻拍著船体,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游艇內部的放映厅,被改造成一个私密而压抑的空间。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地中海的阳光,只留下几盏壁灯投射出琥珀色的光晕。空气里浮动著香檳的冷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最后一遍確认,信號屏蔽开启,所有无线设备离线。”顾沉的声音通过一个微型耳机传到苏晚耳中,冷静得像一块冰。他此刻的身份是酒会的侍应领班,穿著笔挺的白色制服,正在吧檯后擦拭一个水晶杯。 “收到。”苏晚回答。她穿著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站在放映厅的入口,迎接陆续登船的宾客。 李姐站在她身后,手心全是汗,强作镇定地核对名单。 第一个是法国《世界报》的资深影评人,雅克·贝里松。他以刻薄和精准著称,此刻却对苏晚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苏小姐,如此大手笔,看来你对这部电影的信心,比我们在电影节上看到的还要多。” “贝里松先生,信心不是来自电影,而是来自真相。”苏晚与他轻轻握手。 紧接著,一位身材魁梧的俄罗斯商人,伊万诺夫,带著他面无表情的助理走了进来。安保人员上前,示意需要进行第二次安检。 助理立刻拦在伊万诺夫身前,用生硬的英语说:“我们老板在码头已经接受过检查。” 一名偽装成船员的瑞士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动作不大,但整个人的气场像一堵墙,瞬间將助理的气焰压了下去。 伊万诺夫挥了挥手,示意助理让开。他坦然地张开双臂,任由安保人员用探测器扫过全身。他看著苏晚,脸上是一种琢磨不透的表情:“苏小姐的船,规矩也和別人不一样。” “我的船上,安全是唯一的规矩。”苏晚的回应滴水不漏。 宾客们陆续落座。除了几位核心的影评人和策展人,剩下的都是顾问名单上標记出的“可疑人物”。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从事著不同的行业,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財务状况或人际网络,都与某个在暗处的庞大集团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苏晚的视线最后落在一个头髮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身上。他是著名的艺术品鑑定专家和策展人,瓦莱里亚诺教授。在顾沉的背景调查中,这位教授的履歷清白得像一张白纸,是所有人里嫌疑最小的。但他还是被邀请了,因为他曾是苏晚父亲生前最推崇的鑑定师之一。 “教授,感谢您的到来。”苏晚主动走上前。 “能亲眼见证你父亲未完成的遗作,是我的荣幸。”瓦莱里亚诺教授欠了欠身,姿態谦和,“我一直认为,你父亲的艺术成就,远不止於电影。” 苏晚没有接话,只是引他入座。 放映厅的灯光缓缓暗下。 银幕亮起。 影片的开端,是眾人已经熟悉的部分,那些壮丽的、充满哲学思辨的镜头,配上宏大的交响乐。宾客们看得专注,贝里松甚至在笔记本上写著什么。 然而,二十分钟后,画风突变。 一段从未公开的影像毫无预兆地切入。画面粗糙,是手持摄像机拍摄的。镜头里,苏晚的父亲,高启辉,显得有些憔悴和不安。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星图前,对著镜头外的人说:“……它不是密码,它是一个坐標,一个时间的坐標。他们找错了方向,他们以为是宝藏,但其实是审判……” 画面到此中断,切换成一张张手稿的特写。那些复杂的设计图,潦草的笔记,以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德语单词——“schatten”(阴影)。 放映厅內,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贝里松的笔停在纸上,伊万诺夫身体微微前倾,连他那个面无表情的助理,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 影片的后半段,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播放完毕。最后的镜头,定格在高启辉画下的一只眼睛上,瞳孔里,倒映著一串复杂的数字。 灯光亮起。 一片死寂。 苏晚从第一排站起来,走到银幕前。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裙摆。 “时间密码,藏在最深的阴影和最纯粹的光里。”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像真相。” 她说完,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不经意间,从身旁的助理手中,接过一个古朴的木盒。盒子是深棕色的,上面有雕刻著繁复纹的黄铜包角,散发著岁月的气息。 她没有打开,也没有解释,只是將它轻轻放在面前的一张小桌上。 这个动作,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暗处,几道原本分散的注意力,瞬间聚焦在那个木盒上。不再是审视,不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合了贪婪、审慎和志在必得的专注。 “苏小姐,”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贝里松,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职业性的口吻提问,“这段新加入的影像,是否意味著影片的主题,或者说,高先生想要表达的核心,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不再是一部艺术电影,而是一份……遗言?” “一部电影可以是什么,取决於看它的人是谁。”苏晚回答,“对我来说,它是我父亲生命的延续。对您来说,它可能是一篇精彩的影评。而对某些人来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那个盒子,”一个略带沙哑的苍老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是瓦莱里亚诺教授。 他扶著椅子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带著一种学者式的探究,但那份探究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十七世纪佛罗伦斯工匠的作品。用料是西西里岛的橄欖木,包角的手法……非常罕见。”他像是在进行一场现场鑑定,语气专业而诚恳,“请原谅一个老人的好奇心,如此珍贵的盒子,里面装的,想必是更珍贵的东西吧?” 这个问题,比伊万诺夫的沉默更具攻击性。它披著一层优雅的、学术性的外衣,直指核心。 李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晚却笑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著木盒的表面。“教授,您真有眼力。我父亲常说,您的眼睛比x光机还要准。” 她抬起头,直面瓦莱里亚诺教授。 “有些东西,正因为它的秘密没有被揭开,才显得更加珍贵。不是吗?” 瓦莱里亚诺教授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没有再说话。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记事本。 吧檯后,顾沉將一个擦得鋥亮的酒杯放回原位,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通过杯壁的反射,將所有人的反应尽收心底。 他的耳机里,传来一个瑞士安保人员用德语进行的简短匯报:“目標確认。b-7,心率异常升高,微表情符合高度紧张特徵。请求指示。” 顾沉没有回覆。他拿起另一只杯子,开始擦拭。 他的动作,就是指令。 继续观察,按兵不动。 苏晚宣布交流会结束,宾客们可以自由享用酒水和点心。气氛似乎恢復了正常,人们三三两两地交谈起来,討论著刚才那部充满谜团的影片。 伊万诺夫没有动,只是让助理去给他倒了一杯伏特加。 贝里松则直接走向苏晚,准备进行一次深度採访。 而瓦莱里亚诺教授,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他走到船舷边,看著远方的海面,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艺术问题。但他站立的位置,恰好能將放著木盒的那张桌子,完整地收入视线余光之中。 苏晚应付著贝里松的提问,感觉顾沉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她知道,蛇已经出洞了。 而且,是从最意想不到的那个洞里钻出来的。 328想像力 贝里松的问题像投石问路,尖锐但仍在游戏规则之內。苏晚的回答滴水不漏,將皮球又踢了回去。 “苏小姐,我能否理解为,高先生的这部遗作,本身就是一个行为艺术?我们所有人,此刻都在您的作品之中?”贝里松不依不饶,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探究欲几乎要溢出来。 “艺术的边界,不正是由想像力决定的吗,贝里松先生?”苏晚的回应礼貌而疏离,她端起一杯香檳,却並不喝,只是用指尖感受著杯壁的凉意。 “说得好。” 一个低沉的俄语口音切了进来。伊万诺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他的助理捧著一杯伏特加,恭敬地立在一旁。伊万诺夫没有接那杯酒,他庞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想像力,非常昂贵的东西。但有时候,现实比想像力更值钱。”他没有看贝里松,而是对著苏晚,“高先生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但他首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把最有价值的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贝里-松的表情变得极其玩味,他后退半步,將舞台完全让给了这两个真正的主角。 “伊万诺夫先生对家父的评价,我很感谢。”苏晚终於抬起脸,与他对视,“但价值是相对的。对我来说,父亲留下的手稿,就是无价之宝。” “手稿?”伊万-诺夫重复著这个词,像是在品尝它的真偽,“当然,手稿。我有个提议,苏小姐。我用我在西伯利亚的一座钻石矿,换你那个盒子里所有的『手稿』。怎么样?这个出价,足够尊重艺术了。” 李姐的呼吸停滯了。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粗暴地撕开所有偽装,將一场艺术交流会变成赤裸裸的交易现场。 苏晚却只是將手中的香檳杯放回侍者的托盘。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父亲的遗物,是非卖品。” “不卖?”伊万诺夫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价格,只是看筹码够不够。苏小姐,你很年轻,也很勇敢。但勇敢,並不能让你安全地带著一个不属於你的秘密回到岸上。” 他的话语里,威胁的意味已经不再掩饰。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苏晚的回答斩钉截铁。 伊万诺夫盯著她看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他终於从助理手中拿过那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好,很好。”他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我喜欢勇敢的年轻人。希望你的表演,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说完,他转身就走,助理紧隨其后,两人很快消失在通往甲板的门口。 贝里松耸了耸肩,对苏晚做了个“你惹上大麻烦了”的表情,也快步跟了上去,显然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再挖点新闻。 最后离开的,是瓦莱里亚诺教授。他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在经过那张放著木盒的桌子时,脚步慢了下来。他没有触碰,也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用那双鑑定过无数珍宝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橄欖木盒。 然后,他也走了。 放映室里终於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晚,李姐,和一直在吧檯后擦拭杯子的顾沉。 “他走了。”李姐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伊万诺夫简直是个疯子!他……” “李姐,你先回去休息。”苏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温和但不容置喙,“接下来的事情,我和顾沉处理。” 李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快步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种属於社交场合的、温婉而坚韧的壳褪了下去,露出底下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內核。 她走到顾沉身边。 顾沉放下手中的杯子和绒布,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那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u盘,外壳是坚硬的鈦合金。 苏晚接过u盘,然后从自己的手包夹层里,取出一个同样材质、外观一模一样的。她將手包里的那个,也就是真正的加密硬碟,放进自己的口袋。又將顾沉给她的那个空u盘,小心翼翼地放回手包夹层。 接著,她走向那张桌子。 她没有立刻去拿那个木盒,而是先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巧的、几乎与桌面融为一体的黑色装置,关掉了它的电源。那是一个信號屏蔽器。 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那个被瓦莱里亚诺教授盛讚的橄欖木盒。里面铺著黑色的天鹅绒,但空无一物。 她將木盒盖好,放回原位。 “走吧。”她对顾沉说。 两人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走进了放映室后方一扇不起眼的员工通道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这艘游轮的安保监控室。 监控室不大,但设备齐全。墙上掛著一整排屏幕,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將游轮的公共区域尽收眼底。其中最大的一块屏幕,被分成了四个格子,从不同角度锁定了空无一人的放映室。 那张桌子,那个木盒,在四个画面中都清晰可见,处於绝对的视觉中心。 顾沉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房间的热成像和音频监控。 “都就位了。”他低声说。 苏晚站在他身后,双手抱在胸前,看著屏幕。 时间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流逝。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监控室里只有伺服器散热风扇发出的轻微嗡鸣。屏幕里的放映室也寂静得像一幅油画,光线透过舷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安静的影子。 苏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木盒。 她想起父亲把这个盒子交给她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內部被攻破。” 父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是病床上憔悴的样子,而是多年前,在书房里,教她下棋时的模样。专注,锐利,带著一丝狡黠。 “耐心,小心。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 顾沉始终没有动,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他的耳机里一片寂静,只有电流的微声。所有安保人员都处在无线电静默状態,等待著唯一的指令。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就在人的精神最容易鬆懈的时候,顾沉放在音频监控增益旋钮上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用眼神示意苏晚去看音频波形图。 一条几乎平直的绿线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波动。它来自代表放映室中央空调通风管道的那个声道。 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只老鼠在磨牙。 但在这绝对的寂静里,任何声音都是信號。 苏晚的呼吸屏住了。 屏幕上的画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桌子,椅子,木盒,都静静地待在原地。 但那无形的紧张感,却瞬间將整个监控室的空气抽乾。 来了。 顾沉的手指离开了键盘,放在了另一个红色的按钮上,却没有按下。 突然,热成像画面上,位於天板中央的通风口位置,出现了一个微弱的、不属於环境温度的色块。 那个色块,正在缓慢移动。 紧接著,放映室的画面中,中央空调出风口的格柵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手,戴著黑色的手套,先伸了出来,手指修长,动作灵巧。然后是另一只手。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著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如同一只壁虎,从通风管道的黑暗中滑落下来。他的动作轻盈到了极点,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下的特製软底鞋吸收了所有的衝击力。 他没有立刻冲向木盒,而是半蹲在原地,像一头警惕的猎豹,快速扫视著整个房间。他的头上戴著战术目镜,显然是在检查红外或者微波感应装置。 几秒钟后,他似乎確认了安全。 他动了。 他的移动路线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贴著桌椅阴影的折线,最大程度地规避了可能存在的监控死角。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那个橄欖木盒。 他来到桌前,没有立刻用手去拿,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笔状的探测器,对著木盒周围扫了一圈。 探测器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伸出手,指尖即將触碰到木盒光滑的表面。 苏晚的心跳到了顶点。 监控室里,顾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那个黑衣人的指尖,距离木盒不到一毫米的瞬间。 顾沉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无声的警报,以光速传递。 黑衣人的动作猛地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放弃了木盒,身体瞬间紧绷,准备后撤。 但已经晚了。 放映室的正门和侧面的安全出口,两扇门同时被从外向內暴力破开! 巨响撕裂了寂静! 四个穿著全套战术装备的安保人员,如同出闸的猛虎,从两个方向突入,交叉火力瞬间封锁了黑衣人所有闪避的路线。 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对准了他。 “don't move! auf den boden! h?nde auf den kopf!” 德语和英语的警告声在房间里迴荡,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那个黑衣人只犹豫了零点五秒,便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慢慢地趴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从破门到制服,不超过三秒钟。 乾净利落,毫无悬念。 监控屏幕上,安保人员上前,用特製的扎带反剪了他的双手,开始进行搜身。 苏晚终於吐出了一直憋著的那口气。 她看向顾沉,发现他已经拿起了通讯器。 “目標已捕获。”他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报告天气,“清理现场,把人带到b-3。启动二级信號干扰。” “收到。”耳机里传来简短的回覆。 顾沉放下通讯器,转过头看著苏晚。 “第一条蛇,进笼了。” 苏晚看著屏幕里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黑影,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现在,该问问他,是谁派他来的了。” 第328章 想像力 他动了。他的移动路线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贴著桌椅阴影的折线,最大程度地规避了可能存在的监控死角。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那个橄欖木盒。 他来到桌前,没有立刻用手去拿,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笔状的探测器,对著木盒周围扫了一圈。 探测器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伸出手,指尖即將触碰到木盒光滑的表面。 苏晚的心跳到了顶点。 监控室里,顾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那个黑衣人的指尖,距离木盒不到一毫米的瞬间。 顾沉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无声的警报,以光速传递。 黑衣人的动作猛地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放弃了木盒,身体瞬间紧绷,准备后撤。 但已经晚了。 放映室的正门和侧面的安全出口,两扇门同时被从外向內暴力破开! 巨响撕裂了寂静! 四个穿著全套战术装备的安保人员,如同出闸的猛虎,从两个方向突入,交叉火力瞬间封锁了黑衣人所有闪避的路线。 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对准了他。 “don't move! auf den boden! h?nde auf den kopf!” 德语和英语的警告声在房间里迴荡,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那个黑衣人只犹豫了零点五秒,便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慢慢地趴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从破门到制服,不超过三秒钟。 乾净利落,毫无悬念。 监控屏幕上,安保人员上前,用特製的扎带反剪了他的双手,开始进行搜身。 苏晚终於吐出了一直憋著的那口气。 她看向顾沉,发现他已经拿起了通讯器。 “目標已捕获。”他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报告天气,“清理现场,把人带到b-3。启动二级信號干扰。” “收到。”耳机里传来简短的回覆。 顾沉放下通讯器,转过头看著苏晚。 “第一条蛇,进笼了。” 苏晚看著屏幕里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黑影,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现在,该问问他,是谁派他来的了。”b-3审讯室的墙壁是吸音的深灰色,灯光从天板垂直打下,冰冷且没有一丝温度。 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淡薄气味。 那个代號“鼴鼠”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金属椅子上。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被换成了一套灰色的囚服,脱去了所有装备的他,显得格外瘦弱,甚至有些可怜。他低著头,双手被銬在身前,放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 苏晚坐在他对面,手里拿著一个平板,上面是关於他潜入过程的几张关键截图。顾沉则站在她身后,隱没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名字。”苏晚开口,打破了凝滯的空气。 男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惶恐,像一只受惊的啮齿动物。“我……我叫马丁·施耐德。但我发誓,僱主只知道我的代號,『鼴鼠』。”他的德语带著浓重的柏林口音,语速很快,充满了急於撇清关係的紧张。 “你的职业是开锁匠?”苏晚滑动著平板,声音平稳。 “是,是!我就是个手艺人,女士。一个技术比较好的开锁匠。”他用力点头,试图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可信,“我只负责拿东西,別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晚將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是那个橄欖木盒的特写。“这个东西,你的僱主怎么跟你描述的?” “旧文件!他说里面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旧文件!”鼴鼠的情绪激动起来,“他说那是一个家族的遗物,失窃了,他想拿回来,但不想通过官方途径,因为会很麻烦。他付了一百万欧元!就为了拿回一些旧文件!” 第329章 手艺人 “钱给够了,我为什么要怀疑?”鼴鼠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这一行有规矩,只管拿东西,不问为什么!钱是加密货幣预付的,五十万定金,五十万得手后付清。我根本没见过僱主本人!” “没见过?”苏晚追问,“怎么联繫?” “一个加密通讯频道,一次性的。声音……声音经过了处理。”鼴鼠努力回忆著,“听起来像个女人,但那种电子合成音,谁知道呢?”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一个用加密货幣支付、用变声器联络的神秘女僱主,这在信息洪流中无异於大海捞针。 苏晚心里掠过一丝失望。她调出另一张照片,推到鼴鼠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有著鹰鉤鼻、表情阴鷙的男人。是“渡鸦”。 “是他吗?” 鼴鼠凑近了看,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不,不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反应不像作偽。苏晚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如果不是渡鸦,那会是谁?难道是第三方势力?或者,这本身就是渡鸦设下的一个局,故意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执行任务,混淆视听?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鼴鼠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 顾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到桌前,只是绕著鼴鼠的椅子,不紧不慢地踱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鼴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感受到的压迫感,比刚才面对四个黑洞洞的枪口时还要强烈。 “你的身手,不是普通的开锁匠。”顾沉终於开口,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从通风管道滑落,核心力量控制得很好。落地无声,脚下的软底鞋是特製的。移动时选择阴影折线,懂得规避监控死角。行动前用探测器检查,反侦察意识很强。” 他每说一句,鼴鼠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不是一个『手艺人』该懂的。”顾沉停在他身后,“谁教你的?” “我……我看电影学的!还有,还有在网上……”鼴鼠的声音开始发颤,逻辑也变得混乱。 “电影?”顾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弄,“那部电影教你,在行动后要立刻销毁所有通讯记录,並且准备好三条不同的撤离路线,其中一条经过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鼴鼠的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嗒”。他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技能,在对方面前被剖析得一清二楚。他所有的偽装,都被剥离了。 “你的僱主,没有告诉你这次的目標是什么地方吗?”顾沉继续问。 “没有!他说只是一个私人放映室,安保很鬆懈……” “他骗了你。”顾沉打断他,“这里是梅塞施密特集团的档案库之一。安保等级,是a+。你面对的不是几个保安,而是一支装备到牙齿的战术小队。你觉得,一份『不重要的旧文件』,值得用一百万欧元,让你来这种地方送死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鼴-鼠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开始发抖,不是偽装,而是发自骨髓的恐惧,“我如果知道是这里,给我一千万欧元我也不敢来!我只是个小偷!我不想死!” 他因为激动,双手在桌上挣扎了一下,手銬撞击著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顾沉的动作停住了。 他绕到桌子侧面,俯下身,视线落在了鼴鼠因为激动而微微上翻的右手手腕上。囚服的袖口下,手腕內侧的皮肤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深青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文身。 图案很小,也很诡异,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画家隨手画下的,一个扭曲的、不成形的数字“7”。 “把他右手的手銬解开。”顾沉对门口的安保人员说。 一名安保人员上前,用钥匙解开了銬环。 “袖子,捲起来。” 鼴鼠不明所以,但还是颤抖著手,將右手的袖子向上捲起。那个扭曲的数字“7”,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灯光下。 看到那个文身的瞬间,苏晚也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文身。它更像是一个烙印,一种身份的標识。 鼴鼠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妙,他想把手缩回去,但已经晚了。 “『七组』的人。”顾沉的陈述,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审讯室的每个人心上。 鼴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是一种彻底暴露后的绝望。 “七组?”苏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一个幽灵小队。”顾沉站直了身体,重新回到阴影中,仿佛刚才那个发现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瞥。“赵董圈养的专业窃听和潜入小队,一共七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代號。每一个正式成员,手腕內侧都会纹上这个標记。一个扭曲的数字『七』,代表著他们是见不得光的第七类人。” 赵董。 当这个称呼从顾沉嘴里说出来时,苏晚感觉整个事件的性质都变了。 不再是商业对手间的互相倾轧,不再是渡鸦那种独狼式的復仇。赵董,全名赵世麟,华裔德国人,欧洲最大的军工复合体之一,莱茵盾集团的董事会主席。一个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能够影响欧洲局势的大人物。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鼴鼠彻底垮了,他语无伦次地否认著,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心防已经彻底崩溃,“我早就脱离他们了!我发誓!这次的活儿跟我没关係!跟赵董没关係!”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一个“七组”的成员,出现在这里,企图窃取一份被顾沉严密守护的资料,背后指向的,只能是那个豢养他们的人。 “现在,问题变了。”顾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著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苏晚看向那个瘫软在椅子上的男人。 是啊,问题变了。 已经不再是“是谁派你来的”。 而是,“赵世麟,他想要那个木盒里的东西,做什么?” 第330章 试探 审讯室的空气凝固了。 那个关於赵世麟的问题,像一颗无形的炸弹,悬停在每个人头顶,引信嘶嘶作响。鼴鼠瘫在椅子里,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乾,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他已经不是一个需要被审问的嫌犯,而是一个被巨大恐惧碾碎的残骸。 苏晚的指尖有些发凉。赵世麟,这个名字代表的重量,將整个事件的维度无限拔高。她试图在脑中构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从鼴鼠的潜入,到七组的標记,再到这个站在欧洲权力顶端的军工巨头。但线索之间,似乎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高频振动,从她左耳的耳蜗深处传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物理信號,绕过了空气,直接刺激著她的听骨。这是鬼叔的紧急通讯频道,最高优先级。 苏晚的身体没有动,但她的大脑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战场。 鬼叔的紧急通讯接入:“苏晚!『渡鸦』刚刚试图用戒指密钥访问『信任网络』的次级节点!他手里有复製品!” 一瞬间,审讯室里的凝重空气,那个叫鼴鼠的男人,甚至赵世麟这个名字带来的压迫感,都在苏晚的意识中退居次席。 渡鸦。戒指。 那枚从渡鸦手上扒下来的,刻著衔尾蛇的戒指。她把它丟在了实验室的物证封存盒里。 她瞬间把所有碎片拼凑了起来。 “中计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房间里死寂的沉默。 顾沉在阴影中的轮廓动了一下。 “什么?”他问。 “我们中计了!”苏晚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声响,“『鼴鼠』偷木盒是障眼法!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她快步走到审讯桌前,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因为一个惊人结论的成形而微微前倾。 “他们根本不在乎木盒里是什么!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標就不是物,而是人!” “是我。” 鼴鼠茫然地抬起头,不解地看著这个突然情绪激动的女人。门口的安保人员也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盯著她。 只有顾沉,依旧站在原地,阴影將他的表情完全隱藏。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著下文。 “渡鸦。”苏晚说出了那个代號,“我跟他交过手,我从他手上拿走了一枚戒指。那枚戒指上,必然残留了我的生物信息。皮屑,汗液,任何最微小的痕跡。”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像连发的子弹,將整个骗局的核心逻辑打了出来。 “他们故意让『鼴鼠』来这里,製造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把我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这个木盒,吸引到『七组』和赵世麟身上。与此同时,另一拨人拿到了那枚戒指,提取了我的生物残留,仿造了一枚拥有我生物特徵的密钥!” “他们的真正目標,是通过接触戒指,获取我的生物信息,仿製生物密钥,入侵『信任网络』!” 整个审讯室落针可闻。 鼴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全然的迷惘。他显然也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全貌,他只是那枚被丟出来吸引猎犬注意的,最廉价的诱饵。 “『信任网络』?”顾沉重复了这个词,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更像是在確认一个事实。 “我的私人资料库,也是整个项目的核心中枢。”苏晚没有隱瞒,“但他们失算了。网络的核心指令需要sc01t1物理接口进行二次验证。没有物理接触,他们最多只能在门口徘徊。” 她没有丝毫停顿,右手在自己手腕的战术终端上快速操作,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虚擬光幕在眼前展开。 她的指令通过加密频道,直接发送给鬼叔。 “鬼叔,立刻启动『壁垒』应急预案!” 正在验证指令……验证通过。 “冻结『信任网络』所有核心节点的访问权限,切断与sc01t1的物理连接!” 指令执行中…… 核心权限已全部冻结。 物理接口已隔离。 “很好。”苏晚的指尖在虚擬键盘上飞舞,“开放一个偽装入口,代號『迷宫』。把对方所有的访问请求都导向那里。我需要一个完美的沙箱,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偽装入口『迷宫-7』已激活。 数据追踪与记录模块已加载。 陷阱,准备就绪。 做完这一切,苏晚才关掉了虚擬光幕。她抬起头,重新对上阴影中的那个人。 “他们现在以为自己已经撬开了一条门缝,但实际上,他们走进了一个我们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笼子。” 顾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审讯室顶灯的光线第一次完整地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所以,『鼴鼠』的任务,只是为了给你爭取时间。”顾沉的陈述,不是疑问,而是结论。 “不,是给他们自己爭取时间。”苏晚纠正道,“他们需要时间来复製密钥,需要我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审讯上,无暇他顾。一个『七组』的成员,足以让我们相信这次事件的全部重量都在这个木盒上。” 她看向那个已经彻底失去价值的男人。 是啊,问题又变了。 从“是谁派你来的”,到“赵世麟想做什么”,再到现在,一切都清晰了。 赵世麟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个木盒。他想要的是苏晚的“信任网络”,或者说,是网络里存放的,那些足以掀翻整个欧洲地下秩序的秘密。而那个木盒,那个倒霉的“鼴鼠”,都只是这场宏大入侵计划里,被隨意丟弃的棋子。 顾沉走到了审讯桌的另一端,和苏晚隔著桌子相对。 “他们现在在『迷宫』里做什么?” “试探。”苏晚回答,“他们会尝试访问不同的数据区,破解层层的偽装防火墙,每一步都会留下痕跡。而这些痕跡,会暴露他们的工具、手法,以及最终的目的。” “一个幽灵小队,一个军工巨头,再加上一个顶级的黑客『渡鸦』。”顾沉的陈述平淡,却勾勒出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轮廓,“这个组合,不是为了偷一份商业计划书那么简单。” “当然不。”苏晚说,“他们要的,是钥匙。” 顾沉没有追问。 苏晚也没有解释。 两人之间的沉默,却充满了某种默契。 顾沉转向门口的安保人员,他的动作很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把他带下去。”他指了指瘫软如泥的鼴鼠,“他没用了。”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將鼴鼠从椅子上架起来。直到被拖出审讯室,鼴鼠的脸上,依然是那种被巨大信息流衝垮后的呆滯。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和顾沉。 空旷,安静。 刚才那场风暴的核心已经转移到了无形的网络空间。 “带我去看。”顾沉说。 苏晚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跟我来。”她说,“狩猎开始了。” 第331章 大陷阱 控制室的空气凝固了。 巨大的全息地图上,巴黎的城市网络像一张被点亮的蛛网,每一条光纤都是一根颤抖的神经。 警报:『迷宫-7』次级节点侦测到生物信息登录请求。 信息验证中…… 验证通过。来源:复製密钥-a。 “他进来了。”苏晚说。 她的手指悬停在控制台上方,没有动作。她在等,等猎物迈出第二步。 顾沉站在她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他没有看屏幕,而是看著苏晚的倒影。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著一丝电流的嘶嘶声。“『回声』已经咬住了他。小姑娘,你的笼子造得不错,但我的网才是抓鸟的。” “鬼叔。”苏晚的称呼里带著尊敬,“『渡鸦』不是普通的鸟。” “鸟就是鸟,飞得再高也得落地。”鬼叔的声音里有种老猎人的篤定,“我的『回声』,他碰一下,就会留下一层皮。他碰得越多,我就越能拼出他完整的样子。” 『渡鸦』正在访问数据区delta-4。 偽装防火墙『地狱犬』已激活。 『渡鸦』开始尝试破解…… 地图上,一条纤细的红线从网络的边缘亮起,像一条毒蛇,探入了迷宫的深处。它小心翼翼,走走停停,试探著每一个节点。 “他在做什么?”顾沉问。 “他在画地图。”苏晚回答,“他以为自己在绘製我们网络的结构图,但实际上,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为我们绘製他自己的藏身地图。” 鬼叔在频道里轻笑了一声。“他开始加速了。以为自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年轻人,就是没耐心。” 红线猛地向前窜了一大截。 『地狱犬』第一层被绕过。 『渡鸦』正在访问数据区gamma-9。 “他在炫技。”苏晚说,“他想让我们知道,这些防御对他无效。” “那就让他炫。”鬼叔的声音变得沉稳,“烟越亮,看的人就越多。『回声』正在收集他破解防火墙时溢出的数据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坐標参数。” 全息地图的视角开始收缩,从整个巴黎的宏观网络,逐渐聚焦到城市的东北角。无数模糊的光点在闪烁,隨著红线的每一次移动,一些光点会熄灭,剩下的则变得更亮。范围在缩小。 “他在用公共伺服器做跳板,至少经过了十七个国家的中继节点。”鬼叔实时播报著,“手法很老道,但也很傲慢。他根本没想过我们会反向追踪。” “他想到了。”顾沉突然开口,“他只是不在乎。” 苏晚赞同这个判断。“他相信没人能追上他。” 『回声』系统已剥离十二层数据偽装。 信號源收束中…… 地图上,闪烁的光点只剩下最后几十个,集中在巴黎郊区的一片工业区內。 “他在用一个物理基站做最后的跳板。”鬼叔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兴奋,“抓到你了。” 最后一个光点陡然亮起,吞噬了所有其他的闪烁。一个清晰的坐標被標记在地图上,红色的警示符號稳定的脉动。 最终信號锁定:巴黎东北郊,第7区,废弃电信基站。 “找到了。”苏晚关掉了全息地图。 顾沉已经转向门口,按下了通讯器。“a队,b队,集合。目標地点已確认。五分钟后出发。” 他的命令简洁,不带任何情绪。 苏晚拿起一件外套,跟了上去。“鬼叔,保持追踪。他隨时可能脱离。” “放心,”鬼叔回答,“我的『回声』只要咬住,就不会鬆口。除非他把网线拔了。” “他不会的。”苏晚说,“猎人,是不会主动放下武器的。” 两辆黑色的越野车在深夜的公路上疾驰,没有开车灯,像融入夜色的两道幽灵。 车內只有引擎的低吼和设备运行的微弱电流声。 苏晚坐在副驾驶,膝上的战术平板显示著那个持续闪烁的红点。它很稳定,稳定的有些反常。 “他还在那个基站里?”顾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他正在检查一支手枪的弹匣。 “连接没有中断。”苏晚放大地图,基站周围的地形清晰地呈现出来,“他还在『迷宫』里活动,尝试进入一个不存在的核心资料库。” “太顺利了。”顾沉把弹匣推进枪膛,发出一声清脆的机括声。 “是的。”苏晚同意,“从他进入『迷宫』到现在,四十七分钟。追踪,锁定,我们出动。一切都像是按照剧本在走。” “谁的剧本?” “现在还不知道。”苏晚的指尖划过屏幕,“鬼叔也觉得不对劲。『渡鸦』的信號太乾净了,就像一个靶子,立在那里,等著我们去打。” “陷阱?” “有可能。”苏晚说,“或者,是陷阱的外面,还套著一层陷阱。” 顾沉沉默了几秒,然后对驾驶位上的战术队长说:“改变计划。a队外围警戒,封锁所有出口。b队跟我进去。热成像和无人机优先。” “收到。”队长回答。 车辆驶下公路,拐进一条荒芜的土路。远处,一座孤零零的电信基站的轮廓在夜幕下若隱若现,像一具钢铁的骨架。 车停在两百米外的一片树林里。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队员悄无声息地散开,消失在黑暗中。 苏晚留在车里,这里是她的移动指挥中心。她戴上耳机,多个战术频道的画面和声音同时涌入。 “无人机已升空。热成像扫描……目標建筑內没有生命信號。” “外围已布控。没有发现可疑车辆或人员。” 顾沉的声音从b队的频道传来,冷静得像冰。“我们进去。” 苏晚的屏幕上,几个代表b队成员的绿点开始向基站移动。她切换到顾沉的主视角摄像头。 基站的铁门被液压钳无声地剪开。队员们鱼贯而入。 里面积满了灰尘,空气中瀰漫著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废弃的机柜东倒西歪,线缆像枯死的藤蔓一样垂落。 但在房间的正中央,摆著几台崭新的伺服器。它们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幽幽闪烁,风扇发出的嗡嗡声是这里唯一的声响。 “清空。”顾沉的声音传来,“目標不在。” 苏晚皱起眉头。她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操作,调取著『回声』系统的深层数据。 “不对……”她喃喃自语。 “苏晚?”顾沉在频道里问。 “信號源就是这些伺服器,没错。但是……”苏晚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数据流不是单向的。他在利用这些伺服器的算力。鬼叔,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鬼叔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跳板。这是一个放大器。他把信號传到这里,利用这里的设备进行处理和加强,然后再传回给他自己。这个基站……是他的武器库。” 顾沉的视角在房间里缓缓移动,扫过那些嗡嗡作响的机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速度,为了突破更深层的防御。”苏晚的思路飞转,“但他本人,根本不需要在这里。他在远程操作!” 鬼叔的声音立刻响起,带著一丝急切:“数据流还在!连接非常稳定!这意味著他一定在附近!一个能稳定控制这里设备的地方!一栋楼,一个制高点,任何能接收和发送高频信號的建筑!” 顾沉的脚步停下了。 他走到基站满是污垢的窗户前,向外望去。 夜色笼罩下的工业区,一片死寂。远处,几栋废弃的厂房和办公楼,像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黑洞洞的窗户,正无声地凝视著这里。 狩猎,远未结束。 第332章 否决 夜色像墨汁一样浓稠。 “我找到了。”鬼叔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只剩下数据般的精准,“信號源的物理位置,指向东南方一公里外的一座废弃教堂。那里有钟楼,是这片区域唯一的制高点。” “所有小队……” “停下!”苏晚的声音切了进来,带著不容置喙的坚决,“顾沉,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电流的嘶嘶声。 “理由。”顾沉的回覆简短,却带著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不是在躲藏,他是在工作。”苏晚的语速极快,像在与时间赛跑,“那个基站是他的工具,钟楼是他的工坊。你现在带人衝进去,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特战队,面对一个坐在电脑前的程式设计师,你猜他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顾沉没有回答。但他麾下的队员们,那些经歷过无数次突袭的战士,都想到了答案。 “刪除。格式化。或者更糟,一个数据炸弹。”苏晚继续说,“我们得到的將是一具尸体和一堆废铁。他为什么要冒著被定位的风险,建立这么一个复杂的信號放大器?他图什么?我们必须知道这个『为什么』!” “你的计划?”顾沉问。 “我跟你去。” “否决。” “你的否决无效。”苏晚的语气强硬起来,“顾沉,这不是在请求你的许可。我是在陈述一个战术必要性。对方的目標是数据,我们的目標也必须是数据。你的小队里,有谁能在零点几秒內,从一个布满陷阱的系统里,把核心数据完整剥离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连鬼叔都没有出声。他知道苏晚说的是事实。 “那不是战场,那是伺服器机房。是我的领域,不是你的。”苏晚补充道,“你需要一个拆弹专家,而我就是那个专家。你负责制服『渡鸦』,我负责保全他的『遗產』。” 几秒钟后,顾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著b队的频道说的:“b队维持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教堂。其余人外围策应。” 然后,他切换到私人频道:“我在教堂西侧的破败工厂等你。五分钟。” 苏晚没有回答。她已经拉开车门,夜风卷著工业区的废气灌了进来。她从装备箱里取出一把手枪和一个超薄的战术平板,动作利落得不像一个常年待在后方的人。 她和顾沉在约定的地点匯合。两人之间没有语言交流,只有一个眼神的碰撞,便足够交换所有必要的信息。他们像两道贴地的影子,融入了废墟构成的迷宫。 脚下的碎石和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远处的教堂钟楼,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黑色的剪影切割著星空。 钟楼的木门虚掩著,门轴早已锈死,留下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顾沉侧身闪入,苏晚紧隨其后。 里面是盘旋而上的石制阶梯,狭窄而陡峭。空气中浮动著腐朽木料和鸽子粪的味道。他们的战术手电在墙壁上投下两圈晃动的光晕,灰尘在光柱中狂舞。 顾沉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他的步枪始终指向阶梯的拐角。苏晚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扶著冰冷的墙壁,另一只手將平板电脑紧紧护在胸前。那里面是她所有的武器。 越往上,一股微弱的、属於电子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就越清晰。 终於,他们到达了顶端。一扇厚重的木门挡住了去路。门缝下,透出监视器屏幕那种特有的、冰冷的光。 顾沉伸出三根手指,收回一根,又收回一根。 当最后一根手指弯曲时,他猛地撞开木门。 沉重的门板撞在石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钟楼顶层的空间不大,几面墙壁都开著拱形的窗户。房间正中,几台电脑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一个背影。那人穿著一件深色的连帽衫,正全神贯注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正是苏晚他们偽造的“信任网络”的界面。 巨响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兜帽下,是一张年轻却布满戾气的脸。他的手闪电般地伸向腰间。 “別动!” 顾沉的呵斥与枪栓上膛的脆响同时炸开。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锁定了那个被称为“渡鸦”的男人。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离他腰间的手枪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苏晚的脚步没有停。她径直从顾沉身边走过,整个人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屏幕吸了过去。她的专业本能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 “渡鸦”的动作没有嚇到她,但屏幕上的东西,却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在那个偽装的“信任网络”界面的角落,有一个刚刚被打开的加密文件。窗口很小,不引人注意。 但它的標题,却像烙铁一样烫进了苏晚的视网膜。 《涅墨西斯计划:最终清算》。 “渡鸦”没有去看顾沉的枪,反而看向了苏晚。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或者恐惧,反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近乎狂热的笑意。 “你来了。”他说,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可惜,太晚了。” 话音未落,他悬在半空的手指,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猛地敲击在旁边键盘的回车键上。 那记匪夷所思的回车键敲击,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是一场风暴。 顾沉的肌肉瞬间绷紧,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加重了半分力道。但他没有开枪。枪声解决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苏晚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整个人已经扑到操作台前,双手几乎要插进屏幕里。她的动作取代了提问,手指在备用键盘上疾走,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刷过屏幕。 “渡鸦”靠在椅背上,双手摊开,摆出一个无辜且享受的姿態。“我?我只是按下了发送键。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寄往它该去的地方。” “这不是信,”苏晚的回覆快得像在进行即时演算,“这是一笔转帐指令。五千万……欧元。” 顾沉的呼吸停顿了一拍。他不是金融专家,但这个数字的重量,他掂量得出来。 “你以为我们是来阻止你发邮件的?”苏晚头也不抬,她的战场在那几块发光的玻璃之后。“天真。” “我从不天真。”渡鸦的腔调里带著一种病態的愉悦,“我只是个信使。真正的『涅墨西斯』,是市场本身。你们很快就会看到,它会如何『清算』自己。” 苏晚的动作停了。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她找到了源头。屏幕上,一个复杂的路径图清晰地展示了资金的流向。从一个位於苏黎世的帐户,通过一家註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最终注入一个名为“深泉”的离岸对冲基金。整个过程被电影节期间庞大的全球资本流动完美地掩护著。 “他在做空。”苏晚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也像是在给顾沉下达战报。“『深泉』基金正在用这笔钱作为槓桿,大规模做空。目標……所有与电影节主办方、主要赞助商有关的欧洲传媒集团。” 顾沉终於开口,声音像是冻结的冰块:“说人话。” “他想製造一场小型的金融海啸。”苏晚的指尖划过一行股票代码,那是一家法国传媒巨头的代號,也是这次电影节最大的赞助商。“计划一旦成功,这些公司的股价会雪崩。他能赚到盆满钵满。但这只是附带的。真正的目標是恐慌。恐慌会摧毁市场信心,重创电影节的声誉。”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一个文件名上。 《时间》。 第333章 权限 “所有入围影片的价值都会被重新评估,甚至暴跌。”苏晚的逻辑链条终於完整,“尤其是《时间》。” “为什么是《时间》?”顾沉问。 “因为它背后站著赵董。”渡鸦替她回答了。他愜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那支指著他眉心的步枪只是一件装饰品。“赵董以为他用钱买通了我,让我帮他完成这个杰作。他以为这是他精心设计的商业猎杀。” 苏晚没有理会他的独白,她的手指重新化作幻影。“转帐已经进入清算流程,我撤不回。但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渡鸦笑了,“追踪?切断?苏晚,別用你那些陈腐的防火墙逻辑来揣测我的作品。这不是一次入侵,这是一次授权交易。每一道程序都合法合规。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场已经开始的盛大演出。”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向前移动。 交易执行中:78% “我需要权限。”苏晚说,语气不容置喙,“把你的管理员密码给我。” “给你?”渡鸦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艺术品?为了活命?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怕死的人吗?” 顾沉向前踏出一步,枪口几乎要抵上渡鸦的额头。“你可以试试。” “你看,这又是你们的思维定式。”渡鸦摇著头,甚至带上了一点怜悯,“用暴力解决一切。但有些东西,是枪杀不死的。比如一个想法。” 他的话语像病毒一样钻进苏晚的耳朵,但无法干扰她手上的动作。她在並行处理著几十个任务,尝试绕过密码,寻找系统后门,分析协议漏洞。她的大脑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量子计算机,而渡鸦的每一句话,都是试图注入其中的垃圾数据。 “赵董想要钱,和一点点行业內的威望。”渡鸦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煽动性,“他是个蠢货。他根本不理解『涅墨西斯』的真正含义。復仇女神的审判,从来都不是为了金钱。” “闭嘴。”顾沉的命令简洁有力。 “你不好奇吗,苏晚?”渡鸦完全无视了顾沉,“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选择电影节?为什么是这些传媒集团?它们控制著人们看什么,听什么,相信什么。它们用虚假的光影和浮华的承诺,构筑了一个虚偽的『信任网络』。而你,就是这个网络的维护者之一。” 苏晚的眉心拧成一个结。她发现了一个加密的子程序,它被偽装成一个日誌文件,安静地躺在系统深处。这个程序不参与资金流转,它的触发条件,是那笔做空交易的完成。 “这不是全部。”苏晚低声说,“还有第二阶段。” “哦?”渡鸦的兴趣被提了起来,“你看到了?这么快?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顾沉保持著绝对的戒备,但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他能感到,事情正在滑向一个更危险的深渊。 “这是一个自动拋售脚本。”苏晚快速解读著代码,“一旦做空成功,股价下跌超过预设閾值,这个脚本就会被激活。它会模擬数万个散户帐户,在同一时间疯狂拋售目標股票,製造市场正在崩盘的假象。它会把恐慌放大一百倍,一千倍!” “对!就是这样!”渡鸦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是为了钱!是为了那壮观的崩塌!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引以为傲的秩序是多么不堪一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国王没有穿衣服!” “疯子。”顾沉吐出两个字。 “疯子?”渡鸦反问,“那个坐在办公室里,动动手指就让无数人失业、让无数家庭破碎的赵董,他不是疯子?那些用资本操控舆论,决定一部艺术作品生死的传媒大亨,他们不是疯子?我只是把他们的游戏规则,用到了他们自己身上。我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苏晚终於破解了那个子程序的加密。窗口弹开,里面的內容让她大脑的cpu瞬间过载。 那不是代码。 是一份名单。 一份详细到令人髮指的名单。上面列著近百个名字,有基金经理,有媒体记者,有影评人,甚至有几个参赛的导演。每个名字后面,都附带著他们的“罪证”:收受贿赂、操纵评论、內幕交易…… 而在名单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像是附言一样的计划。 《最终清算》。 计划內容很简单:在金融市场崩溃、电影节陷入丑闻的同时,將这份名单,连同所有证据,匿名发送给全球排名前一百的所有新闻机构。 “这不是清算。”苏晚喃喃自语,她终於理解了整个计划的全貌,“这是屠杀。你要毁掉的不是一个电影节,是整个行业的生態。” “生態?一个靠谎言和黑幕维持的生態系统,早就该被净化了。”渡鸦说,“我给过他们机会。我用『渡鸦』的名字,向他们发出过警告。但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的黑客,一个可以被收买的工具。他们不懂。他们永远不懂。” 交易执行中:99% 进度条几乎走到了尽头。 “来不及了。”渡鸦轻声宣告,像是在吟诵一首诗的最后一句。 “密码!”苏晚猛地转身,第一次正对著渡鸦。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告诉你也来不及了。”渡鸦摊手。 交易完成 触发二级指令:《最终清算》 一个新的窗口弹出,显示著邮件正在打包加密。下面是一个新的倒计时。 60:00 “一小时。”渡鸦的笑容里带著胜利的意味,“一小时后,全世界都会收到我的礼物。你阻止不了。这个程序一旦启动,就会自我复製,潜入全球上千个肉鸡伺服器。就算你拔掉这里的电源,炸掉这栋楼,它也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准时发送。” “总有办法。”苏晚转回身,重新投入战斗。“没有什么系统是完美的。” “这个是。”渡鸦的语气无比自信,“因为它的核心保险,不是代码,是人性。它的终止授权,需要一个活人的生物特徵。具体来说,是我。” 顾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你杀了我,它会立刻发送。你拷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只有一小时,来欣赏我为这个世界准备的烟火。”渡抽靠在椅子上,闭上了那双燃烧著狂热的眼睛,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苏晚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空。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著所有可能性。强行破解?时间不够。追踪所有肉鸡?那需要一个国家级別的力量,而且同样需要时间。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你想要什么?”苏晚问,声音冷静得可怕。 渡鸦睁开眼睛,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动手。看来你比你的保鏢聪明。” “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渡鸦摇了摇头,“我想要一个乾净的世界。一个没有谎言,没有操纵,没有赵董那种人的世界。” “所以你就选择成为一个更恶劣的恐怖分子?”苏晚反问。 “我不是恐怖分子。”渡鸦纠正她,“我是净化者。是必要的阵痛。你们不敢做,所以我来做。” “顾沉。”苏晚突然开口。 “在。” “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我需要他按下一组特定的键位。用你的方法。” 顾沉没有丝毫犹豫。他收起步枪,上前一步,左手如铁钳般扣住渡鸦的肩膀,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你要干什么?”渡鸦第一次出现了慌乱。身体上的威胁远比死亡的威胁更直接。 “咔!”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渡鸦发出一声闷哼,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 “这是警告。”顾沉的声音没有温度,“下一声,你的指骨会断掉。” “没用的……”渡鸦咬著牙,“就算你们强迫我……我也能输错密码……” “我不需要密码。”苏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只需要你的『肌肉记忆』。” 渡鸦愣住了。 “在你敲下回车键之前,你的手指在键盘上有一连串无意识的敲击。那是一种习惯,一种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用来清空思路的下意识动作。”苏晚解释著,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同步復现著一套诡异的指法,“我赌,那就是你的『钥匙』。一种连你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生物密码。” 她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屏幕上的倒计时窗口,闪烁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绿色的系统提示。 二级指令已中止 渡鸦僵在那里,脸上的狂热和自信,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乾瘪下去。 他输了。 输给了他最看不起的,人性的细节。 第334章 清除 胜利的沉寂只持续了三秒。 屏幕上那行绿色的二级指令已中止,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能量,闪烁了一下,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猩红的,如同滴血的文字。 最终协议启动倒计时:48:00:00 时间,从一个小时,变成了两天。 威胁没有解除,只是延期。 渡鸦的身体僵在那里,隨即,一阵压抑不住的、咯咯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那笑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更加病態的狂热。 “我输了一局,苏晚。但你贏不了这场战爭。” 苏晚没有理会他,大脑的处理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最终协议。一个新的、她完全未知的领域。 “这是什么?”她问,不是在问渡鸦,而是在问自己。 “是净化。”渡鸦回答了她,声音嘶哑,“是为这个腐烂的世界,献上的最终礼炮。你们阻止了阵痛,却迎来了死亡。” 顾沉上前一步,用枪托抵住渡鸦的后颈,那咯咯的笑声戛然而止。 “让他闭嘴。”苏晚命令道,视线从未离开过屏幕,“把他身上所有东西都搜出来。任何电子设备,任何纸片,任何看起来不属於他自己的东西。” 她自己则戴上单边耳机,手指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操作界面上敲击。加密信道被迅速建立。 “汉斯,是我,夜鶯。” 耳机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德国口音,带著电流的杂音。“夜鶯?你很少在这个时间呼叫。出事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一个陈述。 “我抓住了一个疯子。”苏晚言简意賅,“他启动了一个计划,代號『最终协议』。目標是全球金融市场。我们有四十八小时。” “金融市场?”汉斯的语气严肃起来,“范围太大了。具体的行业?股票?期货?还是货幣?” “我不知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信息太少,夜鶯。这就像让我蒙著眼睛在海洋里找一艘特定的潜艇。我需要关键词,任何东西。” 苏晚的视线扫过一旁。顾沉已经用战术扎带捆住了渡鸦的手脚,正在他身上搜查。一个黑色的、加厚外壳的卫星电话被丟在地上。接著,是一枚戒指。 顾沉捡起那枚戒指,动作停顿了一下。 苏晚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顾沉?” 顾沉没有回答,他走到苏晚身边,將那枚戒指放在她旁边的桌上。钨钢材质,哑光黑,侧面蚀刻著一组编號。 sc01t1。 和顾沉手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做工粗糙,是个仿製品。 “他知道你的身份。”苏晚立刻得出了结论。这不是巧合。这是挑衅。 顾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把卫星电话连接到苏晚指定的一个接口上。“鬼叔在线吗?” “我让他在待命。”苏晚回答,同时对耳机那头的汉斯说:“我找到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正在尝试破解。你那边先动起来。假设你要在四十八小时內,用有限的资源,製造一场全球性的金融雪崩,你会攻击哪里?” 汉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进行沙盘推演。“我不会去攻击纽交所或者纳斯达克。安保太严,熔断机制会给我造成阻碍。我会选择一个槓桿最高,监管最松,並且能引发连锁反应的节点。” “比如?” “石油期货。或者,更冷门一点,欧洲的碳排放交易市场。那里的衍生品结构复杂得像迷宫,一个关键节点的崩溃,就能让半个欧洲的对冲基金爆仓。”汉斯的声音变得凝重,“我会开始监控这些市场的不正常资金流动。有任何新发现,立刻告诉我。夜鶯,这次的对手,不是普通的黑客。” “我知道。”苏晚切断了通讯。 几乎在同时,另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切入频道。“小晚,把那个烫手山芋的权限给我。” 是鬼叔。 “权限已经开放。” “军用级的加密算法,还加了壳。这小子有点东西。”鬼叔嘖了一声,“不过,他太傲慢了。留了后门。他以为没人能找到……找到了。” 进度条在苏晚的副屏上飞速推进,几秒后,一个简短的日誌文件被解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条已发送的指令。 时间戳,就在他们衝进这栋楼的五分钟前。 指令內容,只有一句话。 “目標已锁定,执行清除。” 清除? 清除谁? 苏晚和顾沉对视一眼。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浮现在两人心头。这个清除指令,和金融攻击,是同一个计划的两个部分吗? “鬼叔,能追踪到接收方吗?” “单向广播,无法追踪。像一颗丟进海里的石头。”鬼叔的回答彻底断了这条线索。 苏晚站起身,走到渡鸦面前。顾沉已经取下了他嘴里的布团。 渡鸦的脸上是一种病態的平静,他看著苏晚,似乎在欣赏她脸上的困惑。 “清除目標是谁?”苏晚问。 “一个该死的人。”渡鸦扯了扯嘴角。 “赵董?”顾沉猜测。这是最直接的联繫。 渡鸦笑了,摇了摇头。“他?他不配。他只是个被欲望驱使的空壳,是这个病態世界的普通细胞。我要清除的,是病灶本身。” “汉斯?”苏晚报出了另一个名字。如果对方的目標是金融市场,那么汉斯这种能够预警並组织反击的人,確实是眼中钉。 “那个德国佬?”渡鸦的表情带著一丝轻蔑,“他是个不错的棋手,可惜,他看的是棋盘,我要掀掉的是桌子。他也不是目標。” 苏晚沉默了。 她的大脑在疯狂检索所有相关人员,所有“信任网络”里的节点,所有可能成为目標的人。 顾沉比她更直接。他蹲下身,与渡鸦平视。 “你最好说出来。” “不然呢?”渡鸦反问,“再把我的手指弄脱臼一次?还是直接杀了我?別忘了,杀了我,那个金融炸弹会立刻引爆。你们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没有。”渡鸦无比肯定,“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底线。你们是『守护者』,不是屠夫。你们不会用那些真正有效的手段来对付我。你们的道德,就是我最好的盾牌。” 他说得没错。 苏晚的思维陷入了僵局。暴力威胁无效,时间紧迫,线索中断。 “你为什么要仿製这枚戒指?”顾沉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指了指桌上那枚sc01t1。 渡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一个纪念品。”他含糊地回答。 “纪念什么?”顾沉追问。 “纪念一个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时代的开启。” “不对。”顾沉否定了他的话,“你戴著它,是在模仿某个人。或者说,是在向某个组织宣战。” 渡鸦的呼吸乱了一瞬。 苏晚捕捉到了这个细节。sc01t1,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编號。这是第一批特別行动小队的代號。一支只存在於传说中,处理最棘手事件的幽灵部队。顾沉就是其中一员。 而这支部队,有过一个著名的叛逃者。 一个同样疯狂,同样极端,同样想“净化世界”的叛逃者。 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沉。 她看著渡鸦,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是你。『信徒』。” 渡鸦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所有偽装。他不再是那个狂热的净化者,他的身体里透出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恨意。 “他不是死了吗?”顾沉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情绪。 “看来,传闻有误。”苏晚说。 “信徒”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號。sc01部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叛徒。他叛逃的原因,至今是最高机密。 “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们,清除目標是谁了吗?”苏晚再次发问。 渡鸦看著顾沉,又看看苏晚,忽然笑了。那是一种绝望又疯狂的笑。 “你们永远也猜不到。”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清除指令,不是发给我的手下。而是发给你们的人。”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房间里炸响。 “什么意思?” “我的『最终协议』,需要一个启动器。一个能接触到核心交易系统,又有足够权限的人。”渡鸦的眼神变得诡异,“我收买不了那样的人。但是,我可以『创造』一个。一个你们绝对信任,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我选中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著两人脸上逐渐浮现的惊骇。 “『清除』指令,不是杀掉他。是清除掉他原本的人格,激活我给他植入的『种子』。倒计时结束,他就会变成我的……遥控器。” 顾沉猛地站起身。 “他是谁?” 渡鸦闭上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个隱藏在他们身边的,隨时可能被激活的叛徒。 苏晚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这比一场金融风暴,要可怕得多。 第335章 意料之外 死寂。 渡鸦被带走后,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那个看不见的敌人,那个被植入了“种子”的遥控器,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们每个人的神经里。 “必须把他揪出来。”顾沉打破了沉默,他的动作带著一种压抑的暴躁,“把所有接触过核心系统的人全部隔离审查。” “然后呢?”苏晚反问,“在几百个高级职员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渡鸦会在一旁欣赏我们的恐慌,然后引爆他真正的炸弹。” 她的冷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沸腾的岩浆上。 “那我们做什么?等著倒计时结束,看著我们的人变成他的傀儡,毁掉一切?”顾沉向前一步,质问的意图很明显。 “恐慌是最低效的情绪。”苏晚回敬道,“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那个『种子』一定有特定的激活条件,我们惊动了他,渡 raven只需要提前激活,或者乾脆放弃这个棋子,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能接受一个定时炸弹在我们身边。” “你必须接受。”苏晚的回答没有留任何余地,“在找到拆除方法前,我们只能与炸弹共存。”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对峙。顾沉是战士,习惯了瞄准、射击、清除目標。而苏晚是棋手,她看到的是整个棋盘,每一步都牵动著全局。她不能因为一颗被污染的棋子,就掀翻整个棋盘。 就在这时,苏晚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了短促的震动。 一声。 又一声。 这是最高紧急级別的联络信號。她拿出来,屏幕上只有一个代號:鬼叔。 她接通了通讯,没有说话。 “酒店不能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而急促,背景里混杂著电流的杂音,“我从一个被物理销毁的卫星电话里,恢復了一点东西。” “说。”苏晚只吐出一个字。 “一份名单。加密的,但我破解了赏金部分。”鬼叔顿了一下,“两个名字,后面的数字高得离谱。是黑市里最高级別的暗杀悬赏。”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谁?”顾沉问,他显然也听到了。 鬼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说:“赵董的耐心用完了。他绕过了所有中间人,直接联繫了『清道夫』。渡鸦的『最终协议』只是计划a,现在,他启动了计划b。” 苏-晚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寒潭。 “名单上的人,是我们。” 顾沉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威胁从一个虚无縹緲的“遥控器”,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子弹和炸药。 “渡鸦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苏晚迅速分析,“我们以为敌人在內部,却忽略了外部最直接的暴力。赵董在赌,赌我们会被『信徒』的案子拖住,让他有机会完成物理清除。” “酒店有多少个出口?”顾沉问。 “十二个。但现在,每一个都可能是陷阱。”苏晚立刻做出决断,“不能从常规路线走。汉斯在巴黎有一间安全屋,绝对保密,连他自己都很少去。” “汉斯?”顾沉对这个名字抱有怀疑,“那个军火贩子?” “他贪婪,但也惜命。”苏晚一边说,一边从腿上解下一个微型电脑,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操作,“他的安全屋系统独立於任何网络。他不会为了赵董的钱,得罪一个能让他从地球上消失的组织。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纯粹的利益关係。” 她调出巴黎的地下管网图,红色的线条在屏幕上纵横交错。 “我们不坐车,不走地面。” “来不及了。”顾沉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怎么?” “酒店外围的车辆流动,慢了百分之三十。街角那家咖啡馆,多了三个擦玻璃的清洁工。半小时前,他们是西装革履的游客。” 专业的杀手已经布控。他们自以为在审问渡鸦的时候掌握了主动,实际上,他们早已落入了別人的包围圈。 “那就逼他们动手。”苏晚的思维在极限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锐利,“他们想在暗处狙击,我们就走到明处,让他们不得不选择最笨拙的方式。” “什么方式?” “撞车。”苏晚说,“在巴黎市中心製造一场『意外』,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她拨通了另一个號码。 “给我准备一辆车,最普通的轿车,开到酒店后巷。五分钟。” 没有多余的解释,她掛断电话。 两人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带了武器和通讯设备。顾沉从墙上一个隱秘的暗格里取出一件防弹背心,扔给苏晚。 “穿上。” 苏晚没有犹豫,迅速套上。 他们从员工通道离开,避开了所有监控。后巷里,一辆黑色的標致轿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看到他们,一言不发地下车,消失在黑暗中。 顾沉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去哪?” “爱丽舍宫方向。”苏晚回答,“那里是交通管制最严的地方,他们如果动手,会第一时间引来警察。” 轿车平稳地匯入车流。巴黎的夜色浮华依旧,霓虹灯的光晕流淌在车窗上,像一道道彩色的泪痕。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但苏“晚知道,在这些浮华之下,至少有三到四组杀手,正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合围。他们的通讯器里,应该正在倒数。 “来了。”顾沉低声说。 苏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著,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鯊鱼。它在等,等一个最合適的动手时机。 顾沉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单行道。 这是阳谋。他要压缩对方的行动空间,逼对方做出选择。 越野车毫不迟疑地跟了进来。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口,红灯亮起。 顾沉踩下剎车。 就是现在。 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像被激怒的野兽,放弃了所有偽装,猛地加速。巨大的车头对准了他们的车尾,狠狠撞了上来!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爆裂声瞬间炸开!巨大的衝击力让苏晚的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地拽回来。整个世界在剧烈的震盪中天旋地转,车窗外,路人的尖叫和刺耳的喇叭声混成一团。 越野车一击之后,並不停歇,而是再次后退,准备进行第二次撞击,要把他们彻底挤压成一堆废铁。 顾沉的反应快到极致,他在车辆失控的瞬间,已经强行掛上倒挡,猛踩油门。 他们的轿车发出一声哀鸣,车尾顶著后面的越野车,反而向后撞去! 两股力量的对冲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下车!”顾沉吼道。 他解开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身体像猎豹一样扑了出去,在翻滚中已经拔出了枪。苏晚紧隨其后。 子弹几乎在他们离车的瞬间就到了。 第336章 掩护 子弹擦著车门飞过,迸出刺眼的火。 混乱是苏晚计划的一部分,但亲身置於混乱的中心,感官却被无限放大。柏油路面冰冷粗糙,翻滚时擦破了她的手肘,细小的砂砾嵌进皮肤,带来一阵火辣的刺痛。 她甚至来不及处理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口,三道黑影已经从那辆狰狞的越野车上跳下。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没有一句废话,呈一个標准的攻击三角,直扑他们而来。这些人不是街头混混,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或僱佣兵。 “趴下!”低沉的声音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噪音。 他没有把后背留给敌人,而是在前扑的瞬间,用身体的重量和惯性,狠狠撞向最先衝来的那名匪徒。那人显然没料到他的反击如此迅猛,试图举枪格挡,但已经太迟。 顾沉的手臂像铁钳一样锁住了对方的脖子和持枪的手腕。这是一场纯粹的力量与技巧的较量。骨骼与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没有哨的动作,每一击都朝著人体的脆弱关节而去。 另外两名匪徒的目標非常明確——苏晚。 就在这时,刺耳的剎车声再次响起。一辆不起眼的雪铁龙轿车以一个蛮横的漂移甩尾,直接横在了匪徒和苏晚之间,车门被猛地推开。 “李姐!”苏晚认出了跳下车的人。 李姐,全名李文静,是她父亲安排的安保负责人。一个看上去和普通白领没什么区別的女人,此刻却单手持枪,动作干练得像教科书。她身后还跟著一名同样全副武装的男性安保,赵峰。 “掩护!”李姐吼道,同时对准一名匪徒扣动了扳机。 枪声,比刚才撞车的巨响更尖锐,更致命。 匪徒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他们立刻寻找掩体,並开始还击。子弹在车身上打出一个个凹坑,碎裂的玻璃四处飞溅。街上的行人早已尖叫著四散奔逃,这里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战场。 “他们有备而来,火力比我们强!”赵峰靠在车后,迅速更换弹匣,“李姐,你带苏小姐先走!” “走不了!”李姐的回答冷静得可怕,“他们就是衝著苏小姐来的,我们一动,就成了活靶子!” 她的话音未落,一颗子d穿透了雪铁龙的前挡风玻璃,擦著赵峰的肩膀飞过,带出一串血珠。 赵峰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赵峰!” “没事,皮外伤!”他咬著牙,“妈的,这群杂种用的是穿甲弹!” 苏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喉咙。她能策划这一切,能冷静地分析局势,但当死亡如此真实地擦肩而过时,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抑制。 顾沉那边的斗爭已经进入白热化。他成功夺下了对方的枪,用枪托狠狠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那名匪徒软软地倒了下去。但顾沉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左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迅速染红了袖子。 他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捡起枪,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另一名匪徒的射击。 “苏晚,別动!”他喊道。 苏晚蜷缩著身体,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小。她能听到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声音,能听到金属被撕裂的声音,能听到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和怒吼。 混乱中,与顾沉搏斗的匪徒掉落的手枪,顺著倾斜的路面,一路滑到了她的脚边。 那是一把黑色的格洛克手枪,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一个致命的邀请。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理智告诉她,那东西是危险的,她不该碰。但现实却在逼迫她。赵峰受伤了,李姐被火力压制,顾沉以一敌二,身上还掛了彩。 他们正在为她拼命。 而她,除了躲藏,什么也做不了。 不。 不能这样。 那个念头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她伸出手,颤抖著握住了那冰冷的枪柄。很重,比她想像中要重得多。 一名匪徒已经绕过了李姐的火力范围,正大步向她逼近。他的脸上戴著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冷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完成任务的漠然。 他距离她不到五米。 他举起了枪。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凭藉本能,用双手举起了那把沉重的手枪。她甚至不知道保险有没有打开,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准了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 “去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声,或许那只是脑海中的一个咆哮。 她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枪声在她耳边炸开,震得她短暂失聪。 她射出的子弹偏得离谱,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溅起一片水泥碎屑。 但就是这一枪,让那个逼近的匪徒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举枪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 就是这半拍的迟滯,给了顾沉机会。他如一道离弦的箭,猛地从侧方撞进了那名匪徒的怀里。匪徒的枪口被迫扬起,一颗子弹射向了夜空。 “李姐!”顾沉吼道。 李姐心领神会,火力瞬间变得更加密集,死死压制住最后一名匪徒。 “赵峰,还能动吗?” “能!”赵峰用一只手撑著地面,另一只手举枪,也开始还击。 局势在瞬间逆转。 那名被顾沉近身的匪-徒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被一记乾脆利落的肘击打在后颈,瘫倒在地。 远处的警笛声,此刻已经变得清晰而刺耳,正从四面八方迅速靠近。 剩下的那名匪徒见势不妙,咒骂了一句什么,虚晃一枪,转身就朝著他们的越野车跑去。他甚至没有管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动作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想跑?”李姐冷哼一声,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精准地打中了越野车的后轮胎。 轮胎髮出一声巨响,瞬间瘪了下去。但那名匪徒没有丝毫停顿,他拉开车门,强行发动了汽车。越野车拖著一条残废的后腿,疯狂地咆哮著,撞开路边的障碍物,强行拐进了另一条小巷,消失在夜色中。 枪声停了。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由远及近的警笛。 顾沉快步走到苏晚身边,他没有去拿她手里的枪,而是先检查她的状况。 “受伤了没有?” 苏晚摇摇头,她还维持著举枪的姿势,手指僵硬地扣在扳机上,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混杂著后怕、激动与陌生的情绪。 她低头,看著自己颤抖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刚才开了一枪。 “苏晚。”顾沉叫了她一声,伸手,轻轻的、却不容抗拒的,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把枪,熟练地退下弹匣,关上保险。 他的手掌温暖而乾燥,带著一层薄茧,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时,传来一种安定的力量。 “结束了。”他说。 李姐和赵峰也走了过来,赵峰的肩膀在流血,但他毫不在意。 “苏小姐,你没事吧?”李姐问。 苏晚还是没有说话,她看著倒在不远处的两名匪徒,一个昏迷,一个……她不確定。 “干得不错。”李姐忽然对她说,语气里带著一丝她从未听过的讚许,“刚才那一枪,很关键。” 苏晚抬起头,看向李姐,又看向顾沉。 警车尖锐的剎车声在路口响起,红蓝交替的警灯將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顾沉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晚肩上,遮住了她身上的防弹背心和手里的血污。 “警察来了。”他言简意賅,“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苏晚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们……”她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他们的目標是我,对吗?” 这不是一个问句。 顾沉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表明了態度。他挡在了苏晚和那些即將围上来的警察之间,像一座沉默的山。 第337章 运气 警灯的闪烁被隔绝在车窗之外。顾沉驾驶著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在复杂的城市脉络中穿行,车內死寂,只有赵峰压抑的喘息。苏晚坐在后座,顾沉的外套还裹在她身上,那上面有他的体温,却驱不散她骨头里的寒意。她没有看窗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著头,盯著自己的手。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顾沉熄了火。 “下车。”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们走进一部货运电梯,电梯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读卡器。顾沉用一张白色的卡片刷了一下,电梯无声地上行。电梯门打开,是一条冰冷的金属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 开门的是一个高大的白人男性,金髮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蓝色的眼睛像两块冰。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陈旧的伤疤和崭新的文身。 “汉斯。”顾沉言简意賅地介绍。 汉斯没有打招呼,他的视线扫过赵峰淌血的肩膀,侧身让开通道。“手术台。”他用口音很重的中文说道,指向客厅中央一张铺著无菌单的金属长桌。 这里不像家,更像一个设备精良的地下诊所和安全屋。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墙边立著一排排装满医疗用品和电子设备的金属架。 李姐扶著赵峰躺上那张桌子,汉斯戴上乳胶手套,拿起一把手术剪,乾脆地剪开了赵峰的衣服。 “他怎么样?”李姐问。 “死不了。”汉斯头也不抬,声音像金属摩擦,“子弹卡在肌肉里,运气不错。” 顾沉拉了一张椅子,按著苏晚坐下。“你先待著。”他转身走向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医疗箱,放在苏晚面前。他打开箱子,里面是纱布、消毒液和绷带。他蹲下身,想去检查她手上被枪械磨出的伤口。 苏晚却把手收了回去。 顾沉的动作停在半空。 “我没事。”苏晚说。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里面的颤抖消失了。 “你的手在流血。” “小伤。”苏晚站了起来,走到客厅的另一边,与那边的血腥和忙碌隔开距离。她背对著他们,看著一堵空白的墙壁。 客厅里只剩下汉斯用器械处理伤口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赵峰咬著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全是冷汗。 李姐处理完手头的事,走到苏晚身边,递给她一瓶水。“喝点吧。” 苏晚接过来,却没有喝。“那个人,跑掉的那个,你们认识吗?” 李姐拧开自己的水瓶,灌了一口。“不认识。新面孔,但手法很专业。是『渡鸦』的人。” “渡鸦?” “一个代號,”李姐解释道,“一个杀手组织,或者说,一个由顶尖僱佣兵组成的网络。只要出得起价,他们什么都做。赵董是他们的大客户。” 苏晚沉默了。赵董,赵祥云。她父亲曾经的商业伙伴,如今的死敌。一切的源头。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她问,像是在问李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了威胁我父亲?” “不。”顾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已经处理完了赵峰的紧急包扎,走了过来。“不是威胁,是灭口。你拿到了赵祥云最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 苏晚转过身。顾沉,李姐,还有刚刚被汉斯包扎好、脸色苍白的赵峰,都看著她。 “《涅墨西斯计划》。”苏晚吐出这个词。 顾沉点头。“赵祥云用这个计划,掏空了苏氏集团的核心资產,还嫁祸给了你父亲。你手上的证据,足以让他万劫不復。” “所以,他要我死。”苏晚说得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是。今晚只是一个开始。”顾沉的语气沉重,“我们必须立刻转移,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 “直到什么时候?”苏晚打断了他,“直到他们找到我们,再来一次?还是直到我们弹尽粮绝,束手就擒?” “苏晚,现在不是衝动的时候。”顾沉皱起眉,“你需要休息,你需要……” “我不需要休息。”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需要反击。”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 赵峰挣扎著想坐起来,被李姐按了回去。“苏小姐,我们的人手不够。硬碰硬,我们没有胜算。” “谁说要硬碰硬了?”苏晚反问。她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台电脑前,那是一台经过高度改装的伺服器,此刻正亮著幽绿色的待机光芒。“你们有枪,有身手。我也有我的武器。” 顾沉上前一步,挡在她和电脑之间。“你想做什么?联繫你那些朋友?不行。现在任何对外联络都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的网络是安全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安全。”顾沉的语气强硬起来,“苏晚,听我说,这不是游戏。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你那些在金融和媒体界的朋友,他们帮不上忙,只会把自己也卷进来。” “所以呢?”苏晚直视著他,“所以我就该躲在你们身后,看著你们为我流血牺牲?看著赵峰今天差点死掉?下一个是谁?李姐,还是你?” 她的质问像一把刀,剖开了眾人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 “这是我们的职责。”顾沉说。 “但这是我的战爭!”苏晚的声调猛地拔高,她绕开顾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连串复杂的登录界面和验证窗口。“从赵祥云决定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这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战爭。但我现在决定,把它变成所有人的战爭。” “你疯了!”顾沉想去按住她的手。 李姐却拦住了他。“让她试试。” 顾沉看向李姐,脸上是全然的不解。 “躲,是躲不掉的。”李姐的表情很冷静,“我们能护她一次,两次,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她说得对,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把水搅浑。水浑了,鱼才不好捉。” 汉斯在一旁擦拭著带血的镊子,用他那生硬的中文冷冷地插了一句:“有道理。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苏晚没有理会他们的爭论。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残影,一个个加密窗口被打开,验证,然后进入下一个层级。那不是普通人使用的网际网路,而是一个潜藏在深网之下的、庞大而精密的信息交换中心。 她找到了那个被她命名为“真理”的加密信道,信道的另一端,连接著十几位分布在全球各地的核心节点。他们是媒体帝国的继承人,是叱吒华尔街的金融巨鱷,是精通国际法的顶级律师,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他们是苏晚用十年时间,用信任、利益和共同的理想编织起来的“信任网络”。 她深吸一口气,將一份份文件拖拽进上传列表。 第338章 裁决 第一份,是她从父亲的秘密伺服器里找到的,《涅墨西斯计划》的完整架构和资金流向图,铁证如山。 第二份,是她刚刚从李姐那里得到的,关於“渡鸦”组织的背景资料,以及他们与赵祥云的僱佣关係证据。 第三份,她调取了今晚所有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备份,虽然模糊,但足以证明她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武装袭击。 她开始打字,不再是冰冷的代码,而是带著温度和决心的文字。 “各位,见信如晤。” “我於今晚,在欧洲中部遭遇武装袭击,目標是我本人。袭击者代號『渡鸦』,僱主,赵祥云。” “隨信附上三份证据。第一份,是赵祥云侵吞苏氏集团,並企图顛覆数个行业金融秩序的『涅墨西斯计划』。第二份,是关於『渡鸦』组织的资料。第三份,是今晚的暗杀记录。” “过去,我向各位求助,是为了自保。但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请求庇护,而是为了吹响战斗的號角。”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爭,这是对我们共同信奉的规则、秩序与真相的围剿。赵祥云想用暴力和金钱埋葬一切,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以及他背后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 “金融界的各位,我需要你们狙击他的资金链。媒体界的朋友,我需要你们將真相公之於眾。法律界的同仁,我需要你们准备好最锋利的诉状。” “我將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也將是刺向黑暗心臟的第一把尖刀。” “需要你们的力量。” 落款,只有一个词。 “苏晚。” 她按下了发送键。 数据流像无形的潮水,瞬间涌向了世界各地。 房间里一片死寂。 顾沉看著屏幕上那个决绝的名字,看著苏晚挺得笔直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从她开枪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彻底改变了。那个需要他挡在身前保护的女孩,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筑起了一座更坚固的堡垒,並且主动发起了衝锋。 苏晚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惶惑与后怕,只剩下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她看著顾沉,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的战爭,开始了。” 数据洪流散去后的寂静,比任何喧囂都更具重量。 顾沉看著苏晚,那个刚刚用一行行代码向一个金融帝国宣战的女孩。她的背影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嘀。” 一声轻响打破了凝滯的空气。 屏幕上,一个標记为“汉斯”的头像闪动起来。那是一个戴著单片眼镜,面容严谨的德国男人头像。 “目標已锁定。『深泉』正在流血。我的团队接管了狙击,欧盘开市前,其核心持仓將下跌百分之五。完毕。” 文字简短、冰冷,像一份手术报告。 顾沉看著那行字,又看看苏晚。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苏晚口中的“信任网络”,究竟是怎样一群怪物。他们不说废话,只报告结果。 “汉斯是谁?”他问。 苏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在计算著战场的节拍。“一个教我怎么把数字变成武器的银行家。” 她的话音未落,第二个窗口弹出。这次的头像是一个天平的图標,代號“裁决”。 “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和国际刑警组织的举报材料已备妥。洗钱证据链完整,但操纵市场的指控,需要赵祥云下达指令的直接证据。目前我们手上的,还隔著两层防火墙和三个白手套。能拿到吗?” 问题尖锐,直指核心。 顾沉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的核心伺服器,连军方都进不去。” “裁决”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对话框里紧跟著跳出一行字:“没有它,我们只能剪断他的爪子,却动不了他的心臟。给你一周时间。”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盯著那行字。 “怎么拿?”顾沉追问,“我们现在连安全屋都不能待太久。” “任何堡垒都有后门。”苏晚终於开口,她没有回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父亲建造了它,他一定会留下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后门。” 顾沉没有再问。他选择相信。因为除了相信,別无他法。 第三个消息几乎是同时抵达的。来自一个代號为“喜鹊”的媒体人。 “种子已经种下。《坎城內幕》刚刚发布了一篇匿名专栏,暗示有『神秘基金』利用电影节操纵市场。舆论正在发酵,但我们没有添柴,只是在扇风。等你信號,我们隨时可以泼上汽油,把这场火烧遍整个欧洲。” “太慢了。”顾沉评价道,“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赵祥云的公关团队一天之內就能压下去。” “就是要慢。”苏晚反驳道,“狮子不会在意蚊子的嗡鸣。让他去追逐那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让他以为我们的攻击软弱无力。真正的刀子,要在他们最鬆懈的时候捅进去。” 她的逻辑冷静得可怕。这不再是求生,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她不是猎物,她是猎人。 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鬼叔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著外面的寒气。他没有看电脑屏幕,只是將一个u盘放在了桌上。 “办妥了。”他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车祸现场的照片、弹壳的特写,还有一份刪减版的『渡鸦』资料,都交给了《世界报》的皮埃尔。那傢伙九十年代在波士尼亚欠我一条命,他会像疯狗一样咬上去的。” 顾沉的身体瞬间绷紧了。“鬼叔!这太危险了!他们会顺著记者查到你!” 鬼叔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种长辈看鲁莽晚辈的眼神。“查我?我三十年前就是个死人了。让他们去查一个幽灵好了。” “这是必要的牺牲。”苏晚打断了顾沉的担忧,她站起身,拿起鬼叔放在桌上的u盘,“我们需要法国官方感受到来自媒体的压力。只有舆论的火烧到他们的眉毛,他们才会真正开始调查一场『普通的武装袭击』背后,到底藏著什么。” “可……” “没有可是,顾沉。”苏晚直视著他,“战爭开始了,就不能再瞻前顾后。我们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她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了另一个加密通道,將里面的文件发送给代號“裁决”的律师。 “这是法国记者掌握的物证,让他去向法国司法部门施压。”她言简意賅地解释。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电流的嗡鸣。每一个指令的发出,都意味著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场风暴正在匯聚。金融市场、司法系统、媒体舆论……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苏晚为中心,开始缓缓收紧。 顾沉看著这一切,看著这个自己曾经想要保护的女孩,如今却成了风暴的指挥官。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无力感。不是因为弱小,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熟悉的战斗方式——用拳头和枪解决问题——在这场战爭中,显得如此原始和笨拙。 “接下来呢?”他终於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已经惊动了他。赵祥云的反击,会比我们想像的更猛烈。” 苏晚发完最后一份邮件,关掉了所有的窗口。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平静的面容。 “接下来,我们等。” “等?” “等他犯错。”苏晚说,“被激怒的野兽,最容易露出破绽。等汉斯他们打痛他,等媒体的噪音干扰他,等法律的文书摆到他面前。他会的。” 她从电脑前走开,走到那张摆著武器的桌子旁。她拿起之前那把手枪,熟练地卸下弹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然后重新装上,动作行云流水。 那不是恐惧的姿態,而是一种战士的本能。 她將枪放回桌面,转向顾沉和鬼叔。 “他的反击会先到我们这里。这里不安全了。”她做出判断,“鬼叔,安排转移。顾沉,去休息一下。” 她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明天,我们去狩猎。” 第339章 取消 金鹿奖的殿堂,空无一人。 穹顶的水晶吊灯熄灭著,只有舞台上的几盏工作灯,投下惨白的光柱。光柱里,灰尘在缓慢地浮动。顾沉站在台下,黑色西装让他融入了观眾席的阴影。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却扣著一枚冰冷的金属弹壳,那是他从车祸现场捡回来的纪念品。 “站位,苏小姐,请走到舞台中央的標记点。”一个拿著对讲机的法国男人用口音很重的英语喊道。 苏晚穿著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她踩著舞台上用白色胶带贴出的“x”標记,脚步声在空旷的电影宫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她没有化妆,素净的脸在强光下有些苍白,却有一种雕塑般的质感。 “很好,现在想像你正在发表获奖感言。灯光师,给三號机位一个特写光。” 刺目的光束打在苏晚脸上。她没有躲闪,任由那光芒將她吞没。顾沉的肌肉绷了起来,那光束在他眼里,与狙击枪的雷射瞄准器无异。 “这里的安保是个笑话。”他对著耳麦低声说。频道里只有他和苏晚两个人。 “这是法国最高级別的安保。”苏晚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平静无波。 “最高级別的笑话。”顾沉重复道,“入口处的金属探测门灵敏度调得太低,我带了枪进来。后台的紧急出口,有两扇门的液压杆是坏的。你头顶的灯光桁架,至少有三个固定点出现了锈蚀。” 苏晚没有回应。她只是按照导演的指示,从舞台的一侧走到另一侧,模擬著领奖和退场的路线。她的每一步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彩排间歇,苏晚走下舞台,接过助理递来的水。顾沉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像一堵沉默的墙。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顾沉问,“你根本不在乎这个奖。” “但赵祥云在乎。”苏晚拧开瓶盖,却没有喝,“他在乎所有能用钱买到的、象徵身份和权力的东西。他想看到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证明他能把我捧上神坛,也能隨时把我推下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比火柴盒还小的加密终端,屏幕亮起,几条信息流一闪而过。 “金融市场的消息。”她言简意賅,“我们的做空基金,遇到了他旗下资本的强力反扑。损失了三成,但成功拖住了他超过二十亿欧元的流动资金。” 顾沉没有说话,这串数字对他来说没有实感。 “瑞士那边也动手了。”苏晚继续刷新信息,“『裁决』递交的证据起了作用,联邦银行保密委员会已经启动內部调查程序,赵祥云的三个秘密帐户被冻结,虽然只是暂时的。” 她顿了顿,划开最后一条信息。 “皮埃尔的报导,被十几家欧洲主流媒体转载了。『神秘东方富商涉嫌在巴黎製造武装袭击』,標题不错。”苏晚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天气预报,“他用来洗白自己的『涅墨西斯』慈善计划,现在成了一个国际笑话。”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赵祥云被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他被激怒,被削弱,被迫在多个战场上同时作战。 “他快输了。”顾沉做出了判断。 “不。”苏晚关掉终端,放回口袋,“他快疯了。” 她的话音刚落,顾沉的私人电话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鬼叔的加密线路。他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电话里没有声音,只有三下长、两下短的电流脉衝。这是他们约定的最高警报。顾沉的身体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態。 “怎么了?”苏晚问。 “鬼叔的警告。”顾沉放下电话,快速扫视著整个大厅,“他监测到了异常通讯。赵祥云可能启动了『最终预案』。” “內容?” “不清楚。但目標,是明晚的颁奖典礼。” 苏晚沉默了。她抬起头,看著那个巨大的、空旷的舞台。那里原本是她为赵祥云准备的审判台,现在,却可能变成她自己的刑场。 “他想把桌子掀了。”她轻声说,“他不在乎输贏了,他只想让所有人都死。”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顾沉的语气不容商量,“鬼叔会安排新的安全屋。颁奖礼取消。” “取消?”苏晚像是听到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为什么要取消?” “苏晚!”顾沉的声音压低,却充满了愤怒,“这不是游戏!『最终预案』意味著无差別攻击!可能是炸弹,可能是毒气,可能是任何我们想不到的方式!这里会变成屠宰场!” “那又如何?”苏晚反问。 她的平静让顾沉感到一阵寒意。那不是偽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彻底的、非人的理智。 “你疯了吗?这里会有上千个无辜的人!” “战爭中没有无辜者,顾沉。”苏晚转向他,第一次正面回应他的情绪,“他们是世界名流,是资本的宠儿,是秩序的维护者。他们享受了这个体系带来的所有红利,现在,也该承担这个体系崩溃的代价。赵祥云要用他们的血来警告世界,而我要用他们的恐惧,来为他钉上最后一颗棺材钉。”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顾沉一字一句地说,“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不是保护一个疯子。” “你保护不了我。”苏晚说,“你熟悉的那个世界已经消失了。在新的战场上,你的拳头和枪,保护不了任何人。”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刺向顾沉最脆弱的地方。 顾沉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著眼前的苏晚,那个他曾经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女孩,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怪物。一个冷酷、精准,为了胜利可以牺牲一切的战爭机器。 “鬼叔,安排转移。”苏晚没有再看他,而是对著自己的耳麦下令,“顾沉,去休息。” 这是命令,也是驱逐。 顾沉没有动。他站在原地,与她对峙。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工作人员的对讲机里,偶尔传来几声滋滋的电流声。 最终,苏晚打破了僵局。 她没有再爭辩,而是重新走上舞台,走回那个用白色胶带標记的“x”上。 她对著空无一人的观眾席,微微鞠躬,像是在谢幕。然后,她抬起头,对著舞台导演的方向,用清晰的法语说: “导演,我觉得灯光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小姐?” “不够亮。”苏晚说,“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我要让这里,亮如白昼。” 第340章 最终预案 颁奖典礼的序曲是流光溢彩的虚偽。 每一张面孔都经过精心雕琢,笑容的角度、身体的倾斜,都像是经过了精確的计算。空气里浮动著昂贵香水和顶级香檳混合的气味,它们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腐烂的、一触即发的紧张。顾沉站在侧厅的阴影里,像一尊与周遭的华丽格格不入的石像。他的西装剪裁得体,却像一套不合身的刑具。 “一切正常。”鬼叔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平静得令人不安,“通讯频道乾净得像刚被擦洗过。赵祥云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顾沉低声回应。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他能感觉到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苏晚,就站在网的中央。她就坐在第一排最核心的位置,穿著一身简约的黑色长裙,像一滴融入黑夜的墨。在周围所有人都试图用珠宝和亮片发光时,她选择吸收所有的光。 “最佳导演奖的提名者有……”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屏幕上,开始播放提名影片的剪辑。当苏晚的名字和她的作品《囚徒》出现时,现场的掌声礼貌而克制。一个新人,一部风格锐利的电影,在这里,它更像一个异类,一个闯入者。 顾沉的肌肉绷紧了。他不是在期待结果,而是在等待审判。 “获奖的是——”颁奖嘉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导演,故意拉长了声音,製造著悬念。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了提名者的席位。 “苏晚,《囚徒》!” 掌声如期而至,比刚才热烈了一些,但依旧混杂著惊愕与揣测。摄像机的主镜头瞬间推向苏晚。大屏幕上,她的脸被放大了数十倍,每一根髮丝都清晰可见。她没有笑,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那张沉静的面容,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所有期待中的戏剧性表情都落了空。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动作。然后,她迈步,走向那座被灯光照得通体透亮的舞台。 顾沉看著她的背影,那一步步,走得平稳、坚定,像是早已排练过千百遍。她不是去领奖,她是去执行一项任务。 她走过赵祥云的商业盟友那一桌。那些刚才还面带微笑的人,此刻的表情都凝固了。他们机械地鼓著掌,动作僵硬。苏晚没有看他们,一眼都没有。在她的世界里,他们已经是不需要被关注的背景。 她走上台阶,从老导演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鹿奖盃。 “谢谢。”她对颁奖人说,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她走到演讲台前,將奖盃放在一边。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打在她身上,亮如白昼。这是她昨晚的要求。她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看清楚即將发生的一切。 全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新晋导演的激动感言,等待她的眼泪和感谢。 “这座奖盃,属於所有在时间里执著寻找真相的人。” 她的开口,没有激动,只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那不是演讲,是宣告。 “它证明,即使是最深的黑暗,也无法吞噬那些敢於捕捉光、留住灵魂的人。” 台下,一片安静。人们被这番话镇住了。这不像获奖感言,更像一篇战斗檄文。顾沉在阴影里,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臟搏动的声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苏晚的视线扫过全场,那不是扫视,是检阅。她仿佛能穿透所有华服和偽装,直视每一个人的灵魂。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赵董阵营的人,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著愤怒、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灰败。他们终於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颁奖典礼,这是一个陷阱。苏晚把他们所有人都骗到了这里,骗到了全世界的镜头前。 “但是,”苏晚话锋一转,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秒,“真相,是有代价的。光,也是有重量的。” 她的声音变得冰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有些人,当真相的光照到他们身上时,他们不会懺悔,只会因为自己的丑陋被暴露而恼羞成怒。他们不会选择面对审判,而是选择启动所谓的『最终预案』,妄图把牌桌掀翻,让所有人都成为他们的陪葬品。” “轰——” 人群中发出了压抑不住的骚动。记者们的嗅觉被瞬间激发,无数的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 “最终预案?” “她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內幕消息?” 赵董的几个核心人物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这个词,是他们內部的最高机密,是赵祥云最后的疯狂。它怎么会从苏晚的嘴里说出来? 苏晚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她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他们以为,用一场无差別的攻击,一场盛大的毁灭,就能抹去一切痕跡,就能用恐惧警告全世界。他们错了。” 她顿了顿,拿起那座金鹿奖盃,高高举起。 “今天,在这里,在全世界的注视下,我替他们按下启动键。” 顾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鬼叔!她做了什么!”他对著耳麦低吼。 “我不知道……等等,大屏幕!”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舞台后方的巨大屏幕。原本播放著典礼logo的屏幕,此刻突然一黑。零点一秒后,屏幕重新亮起。上面不再是任何影像,而是一行行滚动的代码,和一份份被標记为“绝密”的文件。 银行流水、海外帐户、洗钱网络、暗杀指令…… 赵祥云商业帝国的黑暗核心,被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全世界面前。文件的最顶端,用血红色的字体標註著一个名字——“最终预案”。下面详细罗列了计划的內容:在颁奖典礼现场引爆数个小型高燃炸弹,同时释放神经性毒气,製造一场震惊全球的恐怖袭击。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 然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恐慌。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名流们拋弃了所有的优雅和体面,疯了一样地涌向出口。一场精心策划的盛典,在三分钟內,变成了一场末日逃亡。 顾沉没有动。他看著舞台上的苏晚。 她引爆了炸弹。但不是赵祥云的炸弹,而是一颗信息炸弹。她用最公开、最惨烈的方式,拆除了赵祥云的“最终预案”,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按下那个按钮。 舞台上,苏晚静静地站著,看著台下涌动的人潮,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她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復仇的快感。她的脸上,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 她为赵祥云准备的审判台,最终,也成了埋葬她自己的刑场。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拍电影的苏晚。 她是一场战爭。 第341章 收割者 恐慌是有传染性的。它像病毒一样,在密闭的大厅里几何级数地扩散。顾沉没有跟著人群逃离,他像一颗钉子,钉在原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那个孤单的身影。 苏晚。 她贏了吗?她用自毁的方式,引爆了赵祥云的帝国。但顾沉的心里,没有丝毫的鬆懈,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不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赵祥云那样的疯子,怎么会只有一个预案? 就在这时,电影宫穹顶之上,那盏象徵著艺术殿堂辉煌的巨型水晶吊灯,开始发出不祥的哀鸣。 “滋——滋滋——” 电流挣扎的声音,像死神在清嗓。灯光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闪烁,把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狱的走马灯。 “怎么回事!” “灯!灯要掉了吗!” 人群的骚动被一种新的恐惧所取代。对信息泄露的恐慌,迅速被更原始的、对物理伤害的恐惧所覆盖。 下一秒,主供电系统彻底跳闸。 光,在一瞬间被吞噬了。 整个会场,连同所有人的希望与秩序,一同坠入了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啊——!” 女人的尖叫划破了黑暗,像一把锋利的刀。紧接著,是更多、更杂乱的哭喊与尖叫。黑暗放大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桌椅倒地的声音,人体互相衝撞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鬼叔!报告情况!备用电源呢?”顾沉对著耳麦低吼,他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耳麦里传来鬼叔急促的喘息和嘈杂的背景音。“没用了!主线路被物理切断了!不是跳闸,是炸了!有人在配电室动手了!c4!他们把整条线路都炸毁了!” 顾沉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懂了。 苏晚掀翻了牌桌,但赵祥云的选择是——把整个赌场都炸掉。信息战只是前菜,苏晚以为自己按下了引爆键,实际上,她只是为真正的毁灭拉开了序幕。赵祥云根本不在乎那些秘密是否被公之於眾,因为他要所有看到秘密的人,都死。 “他们要杀她!”顾沉嘶吼道,“在黑暗里动手!这才是『最终预案』的真正核心!” “我们的人被人群堵死了,过不去!所有出口都成了地狱!”鬼叔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他们算准了这一点!他们利用了苏晚製造的恐慌!” 是的,他们利用了苏晚。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也成了对方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她为赵祥云准备的审判台,真的成了行刑场。 混乱中,顾沉的听觉被磨礪得异常敏锐。他捕捉到了几声不属於恐慌的脚步声。那声音沉稳、迅速,带著明確的目的性。在四散奔逃的人潮中,有几个人在逆行。 他们不是逃亡者。 他们是收割者。 几个黑影,借著永夜般的黑暗作掩护,以非人的效率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他们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闪避都精准无比。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舞台正中央。 那个女人。 “来不及了。”顾沉对自己说。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身前一个挡路的名流,像一头冲入羊群的猎豹,逆著人流,冲向舞台。 “滚开!” “別推我!你想死吗!” “救命啊!” 咒骂声、哭喊声在他耳边炸开,无数的手臂推搡著他,拉扯著他。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对抗人群,而是在对抗一股巨大的、绝望的浪潮。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的肺部灼烧,但脚步没有片刻停歇。 舞台上。 苏晚依旧站著,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她听到了周围的尖叫,听到了远处的衝撞,也听到了……那几个越来越近的、冷静的脚步声。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调整自己的呼吸。 黑暗对她而言,似乎並无不同。虚无的平静,在黑暗中变成了虚无本身。她像一座雕塑,等待著工匠最后的刻刀。 “目標確认。”一个冰冷的、通过战术喉麦传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机器的指令。 “三人已就位,隨时可以清除。”另一个声音从舞台的侧翼传来。 “动手。”最初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突然从观眾席的方向射来,像一把刺破黑夜的利剑,精准地钉在第一个黑影的身上! 是顾沉。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战术手电,用牙齿咬著,双手持枪,已经衝到了舞台边缘。 “警察!別动!”他大吼,声音因为剧烈的喘息而有些沙哑,但其中的杀气却毫不掩饰。 那几个黑影的动作只停顿了零点一秒。 “有干扰。b计划。”为首的黑影冷静地发出指令,完全无视了顾沉的警告。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速度更快,直扑苏晚!另外两人则立刻分流,一左一右,朝著顾沉包抄过来。 他们的目的不是缠斗,是灭口。不惜一切代价,先完成核心任务。 “砰!” 顾沉开枪了。 子弹呼啸著擦过为首黑影的耳侧,打在舞台背景板上,爆出一簇火。 那黑影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只是稍稍偏了偏头,便躲过了致命一击。这种反应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 “鬼叔!开灯!用任何办法给我光!”顾沉一边移动,一边对著耳麦狂吼。他被另外两人缠住,无法第一时间去支援苏晚。 “做不到!线路全毁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接通备用发电机,但需要时间!” 黑暗中,拳脚相加的闷响,比枪声更加令人窒息。顾沉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但对方的打法极其刁钻,招招都往他持枪的手上招呼,目的就是缴械。 而那个为首的黑影,已经衝到了苏晚面前。 他没有使用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一把军用匕首远比枪更有效。银亮的刀锋在顾沉手电的余光中一闪而过,直刺苏晚的心臟。 苏晚还是没有动。 她只是抬起头,似乎在“看”著那个即將杀死自己的人。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音响起。 不是匕首刺入人体的声音。 是为首黑影的喉咙里发出的。他的身体僵在了半空中,那把致命的匕首,停在了离苏晚胸口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著典礼侍者服的、不起眼的男人。正是这个男人,一只手从后面死死捂住杀手的嘴,另一只手用一根细长的、类似钢丝的东西,勒断了他的颈骨。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与顾沉缠斗的另外两个黑影察觉到了不对。 “队长?”其中一人试探性地喊道。 没有回应。 黑暗中,那个侍者缓缓放下已经断气的尸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下一件珍贵的瓷器。他转过身,面向另外两个杀手。 然后,他开口了。 “她的审判,还没结束。” 那声音,温和而平静,却让剩下的两个职业杀手,同时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顾沉也停下了动作,他看著那个突然出现的“侍者”,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人,不是他的人,也不是鬼叔的人。 他是谁? 第342章 高手 “你是谁?” 顾沉的枪口,在黑暗中微微移动,从那两个杀手身上,移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侍者身上。 威胁的等级,瞬间被重新评估。 “一个路人。”侍者回答,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顾沉,而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剩下的两个杀手身上。 “队长死了!杀了他!”其中一个杀手终於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嘶吼著扑了上去。另一个紧隨其后,两人放弃了顾沉,將全部的攻击都倾泻向了这个新的敌人。 他们动了,那个侍者也动了。 黑暗中,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幻影。顾沉的手电光束只能捕捉到他模糊的轮廓。他没有武器,或者说,他的整个身体就是武器。手肘、膝盖、指尖,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那不是打斗。 那是一场精准而高效的屠杀。 “走!”顾沉不再犹豫,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腕,將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跟我走!去后台!” 这个突然出现的“侍者”太过诡异,他的目的不明,但眼下,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苏晚的手腕冰冷,但她没有丝毫挣扎,任由顾沉拉著她在黑暗的舞台上狂奔。 “目標移动!甲三,去追!我解决他!”身后传来杀手气急败坏的吼声,紧接著是一声更加悽厉的惨叫。 显然,他没能“解决”那个侍者。 但另一个人已经追了上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像死神的鼓点,一声声敲在心上。 “这边!”顾沉对舞台的布局了如指掌,他拉著苏晚,精准地绕过一个巨大的道具箱,一头扎进了通往后台的漆黑通道。 通道里比舞台上更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虚无。 “鬼叔!听得到吗?报告位置!”顾沉对著耳麦低吼,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声。 通讯被干扰了。 他只能凭藉记忆摸索。左边是化妆间,右边是储物室,直走,穿过这条走廊,尽头应该是一扇通往停车场的消防门。 “砰!” 身后的追兵也摸了过来,在黑暗中胡乱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金属墙壁上,弹射出一道火星,短暂地照亮了通道的轮廓,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妈的!”顾沉咒骂一声,拉著苏晚猛地拐进一个凹陷处。 脚步声更近了。那个人在用一种固定的节奏敲击墙壁,通过回声来判断他们的方位。 是个高手。 顾沉屏住呼吸,將苏晚死死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枪。他只有一次机会,在对方靠近的瞬间,凭听觉和感觉开枪。 胜算不足三成。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的苏晚动了一下。 她的手伸进了自己的礼服口袋里,似乎在摸索著什么。 “別动。”顾沉压低声音命令道。 “顾沉。”苏晚的声音异常镇定,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恐慌,“相信我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带我去消防门,”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是你刚才想去的那个,金属的那个门。” 顾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他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计划都比没有计划要好。 “抓紧了!”他不再多问,猛地从凹陷处冲了出去。 “他们在那!”追兵立刻发现了他们。 顾沉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將所有关於战术和规避的技巧都拋在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衝到那扇门前。 苏晚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另一只手紧紧攥著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冰冷的、有著特殊稜角的金属物体。 是父亲留下的那个数据接口。 在被绑架去“永生之海”前,父亲曾郑重地將它交给自己,並告诉了她一个除了常规数据读取之外的、被严格保密的隱藏功能。 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的功能。 “定向强电磁脉衝……” “……可以瞬间摧毁指定方向半径五米內所有未受特殊屏蔽的电子元器件。记住,是一次性的,而且启动需要精確的物理介质和权限密码。” 父亲的话在脑海中迴响。 物理介质……大功率导电金属体。 权限密码……她早就刻在了心里。 “到了!”顾沉低吼一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扇冰冷的金属门上。 消防门。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对方因为剧烈运动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苏晚!你想干什么?”顾沉急切地问,他已经准备回身与对方拼命。 苏晚没有回答。她甩开顾沉的手,將那个数据接口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另一只手则拿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手机。 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追兵的注意。 “找到你了!” 一声枪栓拉动的脆响。 苏-晚將数据接口用力按在金属消防门上,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同时,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界面漆黑的程序被打开。 她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权限確认 定向emp模块启动 介质检测:高密度铁素体钢……介质吻合 警告:能量过载將导致设备永久性损毁 苏晚毫不犹豫地点下了那个鲜红的“確认”键。 “趴下!”她对顾沉喊出了最后两个字。 下一秒,世界失去了声音。 没有爆炸,没有强光,甚至没有任何剧烈的响动。 只有一种无形的、无法描述的能量,以那扇消防门为中心,呈扇形向后方爆发开来。 顾沉感觉自己的耳麦里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爆鸣,然后是彻底的死寂。他咬在嘴里的战术手电闪烁了两下,灯泡“啪”的一声,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 追兵的脚步声消失了。 喘息声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黑暗中,苏晚鬆开手,那个滚烫的数据接口和屏幕彻底熄灭的手机,一起掉落在地,发出两声轻微的碰撞。 她靠著冰冷的消防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第343章 太危险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顾沉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耳蜗里残留的刺痛感,是大脑对刚才那场无形风暴的唯一记忆。他踉蹌一步,本能地伸出手,在纯粹的黑暗中胡乱抓握,想要確认苏晚的位置。 “苏晚?” 没有回应。 他的心猛地一沉。 黑暗中,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咒骂和物体碰撞的杂音。是那些追兵。他们的通讯频道和夜视设备显然也成了废铁。一个人在黑暗中绊倒了,枪枝脱手,在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摩擦。 “开灯!妈的,谁把备用照明打开!” “我的夜视仪烧了!” “什么东西……” 他们的阵脚乱了。那股无形的能量摧毁了他们赖以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和互相联络的耳朵,將他们从猎手打回了同样迷茫的猎物。 这混乱就是机会。 顾沉摸索著墙壁,向苏晚最后所在的位置挪去。他的战术手电已经彻底报废,只能凭藉记忆和触觉行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不是那几个追兵,是更多的人。 顾沉的肌肉瞬间绷紧。是敌是友?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 走廊顶部的应急灯条带,在闪烁了两次后,猛地亮起。惨白、冰冷的光线驱散了黑暗,將一切都暴露无遗。 那几个追兵还保持著攻击的姿態,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和设备失灵而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惊慌。他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目的光线,完全暴露在走廊中。 “不许动!放下武器!”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从走廊尽头涌入,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锁定了每一个目標。他们的装备显然有特殊防护,並未受到脉衝影响。 局势在三秒钟內发生了逆转。 袭击者们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像样的抵抗,就被凶悍的安保人员按倒在地,缴械,用束缚带反剪双手。整个过程高效、利落,带著一种机械般的冷酷。 混乱平息得和它发生时一样迅速。 顾沉没有去看那些被制服的袭击者。应急灯亮起的第一时间,他就找到了苏晚。 她靠著那扇消防门,缓缓滑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前的髮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大口地喘著气。那个数据接口和她的手机掉落在脚边,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 顾沉几步衝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检查她的状况,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你……”他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乾涩,“你有没有受伤?” 苏晚抬起头,疲惫地摇了摇。 “我没事。” “没事?”顾沉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了一些,压抑的怒火和后怕混杂在一起,“那刚刚是什么?你口袋里一直藏著那种东西?苏晚,你到底……” “一个保险。”苏晚打断了他,她的呼吸依旧急促,但语气却很平静,“一个我父亲留下的,最后的保险。” “保险?你管那个叫保险?”顾沉几乎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万一……万一那个东西失控了怎么办?万一它把整栋楼的电网都烧了怎么办?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质疑的不是她拥有这样的底牌,而是她將他也蒙在鼓里的行为。这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一种作为保护者却全然失控的挫败感。 “告诉你?”苏晚喘息著,竟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然后呢?让你来评判我的计划是否可行?让你来告诉我『太危险了,我们另想办法』?顾沉,我们当时有別的办法吗?” 她的反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顾沉所有的怒气。 他哑口无言。 是的,当时没有別的办法。他唯一的计划就是衝出去,然后用自己的命去和对方拼。一个很壮烈,但大概率会失败的计划。 “我不需要你的批准才能自救。”苏晚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敲在顾沉的神经上,“你负责你的工作,我负责我自己的命。” 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安保人员控制现场的嘈杂声,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一个穿著西装、胸前別著“安全主管”牌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著两名医护人员。 “苏小姐,您还好吗?”他急切地问,然后示意医护人员上前。 苏晚摆了摆手,拒绝了医护人员的搀扶,自己扶著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没事,周主管。” “没事就好。”周主管鬆了口气,隨即脸色又变得凝重,“刚才那一下……是您做的?” 苏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周主管也没再追问,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数据接口,表情复杂。“苏小姐,您可能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刚才的电磁脉衝,影响范围比您想像的要大。” 顾沉的心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 “整栋大楼的a区安防网络瘫痪了三点七秒,备用电源才介入。更重要的是,”周主管顿了顿,“面向全球的现场直播,在刚才也中断了。画面变成一片雪,持续了將近五秒。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苏晚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她预料到会摧毁追兵的设备,也预料到会影响附近的电路,但没有想到,连大厦顶层的、经过层层物理隔离的直播信號发射端,都受到了波及。 父亲说过,它的威力是“定向”的。但这个“定向”,显然也存在著无法控制的能量逸散。 “袭击者已经全部控制住了。”周主管继续匯报,“我们会立刻进行审讯。但是苏小姐,董事会那边……恐怕需要您亲自去解释一下直播中断的事情。” 顾沉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已经变得温凉的金属接口。它的表面烙印著复杂而精密的纹路,此刻却像一件普通的废铁。 他把它递给苏晚。 苏晚却没有接。她只是垂下眼帘,看著那件物品。那是父亲的遗產,是救了她和顾沉性命的钥匙,此刻,也可能是一个引爆更大麻烦的炸弹。 “走吧。”她终於开口,声音里透著一股抽离了所有情绪的疲惫。 她从顾沉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第344章 袭击者 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备用电源显然还在吃力地適应著。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臭氧的焦糊味,混杂著人群的汗味和恐惧。他们逆著逃生的人流而行,像三块礁石,任由惊惶的浪潮拍打。顾沉走在苏晚身后半步的距离,一个標准的保护姿態,但两人之间的沉默,比走廊里闪烁的警报灯更刺人。 他的脑子里还在迴响她的话。 “我不需要你的批准才能自救。” 这句话像一根楔子,钉进了他所有职业素养和个人情感的连接处。他想反驳,想质问,想撬开她那层坚硬的外壳,看看里面究竟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赵董在中央控制室。”周主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一边快走,一边按著耳朵里的通讯器,“他……情绪很不好。” 这句轻描淡写的“不好”,顾沉能想像出是怎样的雷霆之怒。中断全球直播,这在蓝星传媒集团的歷史上,是足以让整个技术部门负责人引咎辞职的顶级事故。 中央控制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没有想像中的混乱。或者说,混乱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死寂的余烬。数十块巨大的屏幕占据了整面墙,大部分都显示著雪、彩条或者“信號中断”的红色字样。 一个肥胖的身影背对著他们,是赵董。他面前,几个技术人员垂著头,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另外两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旁,是董事会的成员,他们的脸色比墙上的雪点更难看。 “周主管,”赵董没有转身,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袭击者呢?” “全部控制住了,正在隔离审讯。” “好。”赵董终於缓缓转过身,他的视线越过周主管,直接盯在苏晚身上,“苏小姐,你是不是该给我,给整个董事会,给全球数亿观眾一个解释?”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地看著他,仿佛他口中那滔天的罪责与自己无关。 这种平静激怒了赵董。他往前踏了一步,肥硕的身体带著一股压迫感。“解释!你用一个来路不明的破烂,瘫痪了整栋楼的安防,让我们的直播变成了国际笑话!你知道现在集团的股价跌了多少个点吗?你知道竞爭对手的嘲讽邮件已经塞爆了所有人的邮箱了吗?” 他每说一句,唾沫就喷溅出来。 “我救了这里所有人的命。”苏晚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控制室的每个角落。 “救命?”赵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把我们所有人都放在了更大的危险里!没有安防网络,万一袭击者还有后手怎么办?你这是赌博!用所有人的命,赌你那个小玩意的成功率!” “我赌贏了。”苏晚说。 “你……”赵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著苏晚,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这是在承认了?你承认事故是你造成的?” 旁边一位董事会成员咳嗽了一声,试图打圆场:“赵董,苏小姐也是受害者,事情的经过我们还需要详细调查……” “调查什么?”赵董粗暴地打断他,“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苏晚,林兆恆的女儿,用她父亲留下的危险品,製造了这场灾难!我早就说过,他们父女俩,都是集团的祸根!” 顾沉的拳头攥紧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苏晚和赵董之间。 “赵董,请注意你的言辞。苏小姐刚刚经歷袭击,她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赵董冷笑,“我看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谁知道这场袭击是不是她自导自演,为了博取同情,为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控制室里,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恢復了!赵董,全球直播信號源恢復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主屏幕上。那块最大的屏幕上,雪消失了,画面一闪,但出现的並不是金碧辉煌的颁奖舞台,也不是主持人那张写满歉意的脸。 而是一片纯粹的黑色。 “怎么回事?”赵董怒吼,“切到现场!快!” “不行!我们……我们失去了控制权!”技术员的声音带著哭腔,“信號源被……被一个外部流覆盖了!是最高优先级,我们无法切断!” 黑色的屏幕中央,一行白色的字缓缓浮现。 涅墨西斯计划 顾沉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他猛地回头看向苏晚。 她依旧站在那里,身体的线条绷得很紧,脸上却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不是在等待审判,她是在见证审判。 视频开始了。 没有配乐,只有冰冷的证据在屏幕上滚动。首先是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无数条线从蓝星传媒集团的海外帐户,最终匯入一个代號为“渡鸦”的离岸公司。每一笔转帐的日期、金额,都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慄。 赵董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关掉它!给我关掉它!切断电源!所有!”他歇斯底里地尖叫。 技术人员慌乱地操作著,但屏幕上的画面纹丝不动。 “不行……物理断电也……也没用,信號源不是从我们这里发射的,它劫持了卫星……” 屏幕上,画面切换。是一段段加密通讯的记录,经过解密,配上了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和多国语言字幕。 “目標:林兆恆。手段:製造意外。时机:『创世纪』项目最终测试阶段。” “资金已到位。『渡鸦』保证完成任务。” “確认目標社会关係网络,清除所有潜在风险。” 赵董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踉蹌著后退,撞在了身后的控制台上,发出一声巨响。另两位董事会成员,则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视频还在继续。出现了林兆恆的照片,然后是那场被定性为“实验室事故”的新闻报导截图。时间线、证据链,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那层偽装了多年的“意外”外衣,露出了里面早已腐烂流脓的阴谋。 原来,苏晚的反击,从不是在刚刚那个储藏室里。 她的战场,从一开始,就选在了这里。 选在了赵董最引以为傲的舞台上。 那致命的电磁脉衝,摧毁的不仅仅是敌人的武装,它还为真正的杀招撕开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缺口。一个足够“信任网络”里的那些幽灵,將这把名为真相的利剑,送上云端,昭告天下的缺口。 这不是辩解,也不是解释。 这是一场审判。 一场在全球直播中,对赵董进行的,公开的审判。 顾沉终於完全懂了。他看著苏晚的侧脸,那张因为疲惫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復仇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寂寥。她扛著父亲的遗愿和自己的命运,独自一人,在悬崖边上走了太久。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赵董那张因为贪婪和狂妄而扭曲的脸上,那是某个酒会上的偷拍照片。照片下方,一行小字缓缓升起。 “以正义之名,我们即復仇女神。” 落款是一个奇特的標誌,像一个由无数节点连接成的、不断变化的星云。 信任网络 “啊——!” 赵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猛地扑向主控台,像一头疯狂的野兽,胡乱地砸著上面的按钮和屏幕。 “假的!都是偽造的!是污衊!” 没有人理会他的疯狂。控制室里,电话铃声、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像一场迟来的交响乐,走向了一个帝国的崩塌。 周主管的通讯器里传来下属惊恐万状的报告:“主管……外面……外面全乱了!所有的媒体都疯了!” 苏晚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赵董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废弃物。 “赵董,”她开口,声音里抽离了所有情绪,“现在,审判结束。” 她说完,转身,从顾沉身边走过,没有停留。 第345章 偽造的 颁奖礼现场的巨型屏幕,终於暗了下去。 那张属於赵董的、扭曲的脸,连同那个名为信任网络的诡异星云標誌,一同消失在黑暗中。会场里的音乐、灯光、乃至所有电子设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但寂静只持续了三秒。 隨之而来的是火山喷发般的混乱。尖叫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无数人试图冲向出口的脚步声,匯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声浪。 而风暴的中心,顶层的豪华包厢里,却安静地能听见冰块在酒杯里融化的微弱声响。 赵董还维持著那个扑倒在地的姿势,他身下的昂贵地毯,已经被他砸碎的屏幕玻璃和泼洒的酒液浸染得一片狼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另外两位董事,李董和王董,一个靠著墙壁,一个瘫在沙发上,面色惨白如纸。 李董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他却不敢去接。他看著地上的赵董,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也攥住了他的声带。 “假的……”赵董终於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他挣扎著,用手肘撑起身体,“都是偽造的……是她……是那个贱人……” 王董猛地打了个哆嗦,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口灌了下去。烈酒灼烧著他的食道,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赵……老赵……”王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赵董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著他,“报警!告她誹谤!偽造证据!” 李董像是被这个词点醒了,他猛地站直身体,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滑动著。但他不是在报警,而是在刪除。刪除通话记录、刪除邮件、刪除所有与某些名字和帐户有关联的信息。 他的动作是如此慌乱,以至於手机都差点脱手飞出去。 “老李!你干什么!”赵董咆哮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我干什么?”李董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混杂著恐惧和决绝的疯狂,“赵兆年!你別想拉著我一起死!视频里那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渡鸦』是你联繫的,钱是你转的,跟我们没关係!” “你放屁!”赵董撑著控制台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晃,“当初分红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拿的每一分钱,都沾著林兆恆的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李董尖叫起来,他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那些钱是你给我们的投资回报!是你说的!是你亲口说的!” 王董看著眼前这幅景象,彻底崩溃了。他抱著头,蜷缩在沙发上,嘴里反覆念叨著:“完了……全完了……我的公司……我的家人……” 就在这时,包厢厚重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衝进来的不是会场的安保,而是一队穿著黑色作战服,手持突击步枪的特警。他们动作迅捷,呈扇形散开,枪口上的战术灯光束瞬间锁定了包厢內的每一个人。 紧接著,一个穿著深色西装,气质冷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嚇破了胆的董事。他径直走到赵董面前。 “赵兆年?”男人开口,不带任何情绪。 赵董努力挺直腰板,试图从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找出一丝他所熟悉的、可以被金钱和权力腐蚀的痕跡。但他失败了。对方的脸像一块岗岩,坚硬,且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闯进来的?”赵董厉声质问,“我的律师会马上联繫你们的上司!你们这是非法入侵!”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抬起手,身后的一名队员立刻递上一个平板电脑。男人將屏幕转向赵董。 上面正在播放的,是这个包厢內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的起始时间,恰好是赵董扑向主控台的那一刻。 连他刚才和李董、王董的对话,都被录得一清二楚。 “非法入侵?”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根据《紧急状態法案》第十七条,以及国安委员会的特別授权,我们有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危害国家金融安全及公共安全的犯罪嫌疑人,採取一切必要措施。” “犯罪嫌疑人?”赵董笑了起来,笑声却比哭声还要难听,“凭那段偽造的视频?你们是警察,不是傻子!” “我们不是警察。”男人纠正道,“我们是金融犯罪特別调查科。至於证据……” 他划了一下屏幕,画面切换。 那是一个复杂的网络结构图,无数数据流像金色的瀑布一样在节点间奔涌。其中一条数据流被高亮標出,从赵董的公司伺服器,流向一个位於海外的离岸帐户,再由那个帐户,转向一个被標记为渡鸦的加密地址。 每一笔转帐的时间、金额,都与视频中提到的“资金到位”完美对应。 赵董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不可能……这是最高级別的加密渠道,是他的防火墙之父为他量身定做的,不可能被破解! “李卫国,王建军。”男人念出了另外两个董事的名字,“作为『创世纪』项目的董事会成员,以及赵兆年长期商业伙伴,你们涉嫌参与金融诈骗、內幕交易、以及合谋买凶杀人。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將成为呈堂证供。” “不是我!”李董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男人脚下,“长官!是他!都是他逼我们干的!我有证据!我全都交代!我手机里……不,我家里还有一个硬碟,里面有他所有……所有原始的交易记录!我可以当污点证人!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王董也如梦初醒,跟著哭喊起来:“对!我们都是被逼的!他用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赵董看著那两个曾经与他称兄道弟、分享胜利果实的“伙伴”,如今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只为了撕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换取自己的苟活。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衝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没有再看那两个叛徒,而是死死地盯著那个为首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抓不了我。你们谁都审判不了我。” 说完,他猛地转身,扑向角落里的一个装饰性壁炉。他的手伸进壁炉的暗格,掏出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 那是一个紧急求救信號器,连接著一个他了天价豢养的、游离於所有法律之外的私人武装。只要他按下,那些亡命之徒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製造混乱,將他救出去。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不许动!” 特警队员的警告声响起,数个红色的雷射点瞬间聚集在了赵董的身上。 然而,赵董只是狂笑,他的大拇指已经悬在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之上。 “来啊!开枪啊!我死了,这个城市会有无数人为我陪葬!你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为首的男人纹丝不动。他甚至没有去阻止赵董。他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像在看一个已经结束的表演。 “按下它。”男人平静地说道。 赵董的动作一顿。 “我建议你按下它。”男人继续说,“这样,我们就能在你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策划实施恐怖袭击』。证据確凿,无需审判,可以直接执行。” 赵董的手指,僵在了距离按钮一毫米的地方。 他猛地意识到,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早就知道这个装置的存在。他们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著他自己跳进去。 从苏晚的视频开始,到这两个叛徒的撕咬,再到这个信號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密不透风的牢笼。 “啊——!” 赵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没有按下按钮,而是將那个装置狠狠地砸向了为首的男人。 男人微微侧身,轻鬆躲过。装置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銬起来。”男人下达了命令。 两名特警队员上前,用冰冷的金属手銬,锁住了这位曾经叱吒风云的商业帝王。那“咔噠”一声,清脆得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就在这时,包厢外面,无数的闪光灯亮了起来。 记者们衝破了安保的最后一道防线,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样,將长枪短炮对准了被押解出来的赵董。 “赵董!视频里的內容是真的吗?” “您真的买凶杀害了林兆恆教授吗?” “『创世纪』项目是否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他,闪光灯像要把他的灵魂都剥离出来。赵董失魂落魄地被特警推搡著前进,他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张张脸,有震惊,有愤怒,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他建立的一切,他的帝国,他的尊严,他的未来,都在这一刻,被这些光影彻底撕碎,碾成了齏粉。 男人没有理会外面的媒体,他拿起通讯器,声音依旧平稳。 “目標『君主』已控制。a组,清理现场,带走另外两个目標。b组,封锁大楼所有出口,控制所有董事会及项目核心成员。c组,立刻前往『渡鸦』在城內的所有已知据点,执行抓捕。” “是!” 通讯器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 一场席捲整个城市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346章 真相浮出 金色的大厅里,空气凝滯。 最后的奖项悬而未决。聚光灯扫过一张张紧张的脸,最终定格在苏晚身上。她坐在那里,像一座孤岛。颁奖嘉宾拆开信封的细微声响,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殿堂,也传遍了世界。 “最佳影片——时间旅行者的遗憾!”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苏晚没有动。她身边的团队成员已经开始拥抱,庆祝,狂喜。而她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声音和光线都需要绕过她才能抵达这个世界。 是顾沉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才站起来,走向那片璀璨的灯光。长裙的裙摆扫过红色的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接过那尊沉重的奖盃,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渗进来。 “谢谢。” 她的开场白简单到近乎无礼。 “这部电影,关於一个被遗忘的真相,和一个拒绝被遗忘的女儿。它不属於我,它属於我的父亲,林兆恆教授。” 她举起奖盃,对著台下,也对著镜头。 “真相,就是最好的剧本。” 没有更多的感言。她转身,走下舞台。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掌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庆功宴设在酒店顶层的空中园。巴黎的夜景在落地窗外铺陈开来,像一幅流动的星图。香檳的气泡在水晶杯里不断升腾、破裂。衣香鬢影,觥筹交错。 苏晚成了风暴的中心。 “苏导,恭喜!一部伟大的作品!” “无法想像的勇气,您改变了规则!” “林教授在天之灵,一定会为您骄傲的。” 她举著杯,回应著每一个人的祝贺。杯子里的液体却一口未动。这些讚美,这些祝贺,像隔著一层厚厚的玻璃,听得见,却感受不到温度。她贏了。以一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她把父亲的血泪、自己的伤疤,剖开来,展览给全世界看,然后换回了这座奖盃,和赵董那个商业帝国的崩塌。 这是一场胜利吗? “了不起的营销案例。” 一个法语口音浓重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苏晚转过身,看到了安托万·杜布瓦。法国新浪潮之后最负盛名也最刻薄的导演。 “您过奖了,杜布瓦先生。”苏晚回应。 “我从不夸奖电影之外的东西。”安托万端著酒杯,用一种审视商品的姿態打量著她,“一个被资本家谋杀的天才,一个为父报仇的女儿,再加上一点点时间旅行的噱头。多完美的商业配方。你卖的不是电影,是新闻头条。坎城的评委们,为你编织的这齣苦情戏流干了眼泪。”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几个靠得近的宾客,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苏晚没有回应他的挑衅。她只是问:“您看过电影了?” “当然。”安托万撇了撇嘴,“一个半小时的冗长闪回,和半个小时廉价的情感宣泄。如果去掉那些报纸上的边新闻,它甚至够不上任何一个a类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所以,您认为真相是廉价的?”苏晚问。 “真相?”安托万笑了起来,“小姑娘,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相,只有敘事。你提供了一个更煽情的敘事版本,所以你贏了。赵,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输了,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的敘事不够动人。仅此而已。”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敘事符號。”苏晚握紧了手里的奖盃,冰冷的金属硌著她的掌心。 “但在你的电影里,他就是。”安托万步步紧逼,“他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一个被神化的天才。你把他变成了一个符號,用这个符號,去攻击另一个符號。这是一场符號的战爭,和艺术无关,和电影无关。” “艺术如果不能反映现实,那它就什么都不是。” “反映?”安托万的音量提高了一些,“不,你是利用。你利用了你父亲的死,利用了观眾的同情,利用了媒体的愚蠢。你拍的不是电影,是一份完美的起诉书。你应该拿的不是金棕櫚,是律师执照。” 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气氛尷尬到了极点。 苏晚忽然觉得很疲惫。她不想爭辩。因为她內心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著同样的问题。 她是不是真的,消费了父亲的死亡? “或许您说得对。”苏晚垂下奖盃,“或许我確实利用了一切。但我的电影,至少让一个逍遥法外二十年的凶手,被銬上了手銬。而您的电影呢?” 她顿了顿,直视著对方。 “除了让几个影评人在专栏里卖弄几句別人看不懂的术语,它改变了什么?” 安托万的脸色变了。 “电影的职责不是改变世界,是詮释世界。”他反驳道,但气势弱了下去。 “詮释一个您自己都不相信的世界?”苏晚反问,“您的上一部电影,《虚无的回声》,票房三万欧元。不是世界看不懂您,是世界根本不在乎。因为您的虚无,和任何人的真实都毫无关係。” 安托万涨红了脸,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失陪了。”苏晚没再看他,转身穿过人群。 她需要呼吸。 她推开通往露台的门,外面巴黎的冷空气涌了进来,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身后宴会厅的喧囂被隔绝,只剩下远处城市的车流声,像沉默的呼吸。 她走到露台边缘,把那座金色的奖盃放在石栏上。夜风吹动她的长髮。 繁华落尽,只剩无边的空洞。 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可他永远回不来了。高老师的教导言犹在耳,可他也永远离开了。她扳倒了赵董,可自己也满身伤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胜利的根基。 安托万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贏了,却感觉一无所有。 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不是香檳,是水。 顾沉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著远处的灯火。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站著。 许久,苏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结束了?” “一个章节结束了。”顾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亮著灯的艾菲尔铁塔上,“但电影,还在继续。” 苏晚自嘲地笑了笑,“下一部该拍什么?一个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导演,在庆功宴上被一个老愤青说得哑口无言?” “他说的,很重要?”顾沉问。 “他说的,或许是对的。”苏晚低语,“我把一切都变成了武器,我父亲,高老师,甚至我自己。我用最激烈的方式贏了,可我不知道贏回来的东西,还是不是我想要的。” “赵董倒台,『创世纪』项目被封存,所有参与者都在接受调查。林教授的论文和研究成果,將以他的名义重新发表。这是你想要的吗?”顾沉的语气没有波澜,只是在陈述事实。 “是。” “那就够了。”顾沉说,“过程是什么样的,不重要。別人怎么看,不重要。你用你的方式,拿到了你要的结果。这就是导演的工作。” 苏晚沉默了。顾沉的话,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他从不安慰,只提供结论。 她转头看著他。“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清理战场。”顾沉说,“赵董的帝国虽然倒了,但他的网络还在。那些游离在境外的资本,那些被他餵饱的鬣狗,不会善罢甘休。风暴,才刚刚开始。”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以为这是一场决战,原来,只是一场战役。 “所以,我拿到的不是结局,只是一个续集的投资?” “你拿到了拍摄续集的资格。”顾沉纠正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递给她。 苏晚的动作一顿。她看著那个盒子,没有接。 “这是什么?” “道具。”顾沉说。 苏晚打开了盒子。里面躺著的,不是什么璀璨的钻石,而是一枚最简单的素圈戒指。铂金的材质,在巴黎的夜色下,泛著清冷而柔和的光。 “之前那枚,是演戏用的。”顾沉说,“你扮演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未婚妻,一个用来迷惑敌人的棋子。那个角色,已经杀青了。” 苏晚拿起那枚戒指。它很轻,触感温润。 “那这个呢?”她问。 “这个是给导演的。”顾沉望向远处,“导演不需要被保护。导演需要权力,需要同盟,需要一把能撬动一切的钥匙。” 他没有说爱,没有说承诺,甚至没有看她。他在谈论一场新的战爭,而这枚戒指,是他递过来的武器。 苏晚看著手中的戒指。 它不是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另一个问题的开始。 她没有立刻戴上。她只是把它握在手心,金属的轮廓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第347章 资格 飞机穿过云层。 万米高空之上,是恆久不变的日光,刺眼,没有温度。下方是翻滚的云海,將巴黎的灯火与尘埃,连同一个章节的落幕,彻底隔绝。 苏晚靠著舷窗。 她手指上那枚铂金素圈,在机舱单调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固执的冷光。她反覆摩挲著它,感受著金属光滑的戒壁和恰到好处的重量。 不是道具,是武器。 不是承诺,是资格。 她和顾沉之间,似乎永远隔著一层交易的薄雾。他们谈论的永远是下一步,下一个目標,下一场战爭。 身边的顾沉睡著了。 他靠著椅背,头微微偏向一侧。这是苏晚第一次见他睡著的样子,卸下了所有不动声色的防备,眉宇间有一道极浅的褶皱,那是长久紧绷后留下的痕跡。在巴黎的最后时刻,他说风暴才刚刚开始。可此刻,他却睡得像是风暴的中心,拥有片刻的寧静。 “小晚,醒著呢?”李姐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她压低了音量,但兴奋的情绪藏不住。 她探过半个身子,手里拿著一个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排期和宣传方案。 “你看,国內已经炸开锅了!金棕櫚啊!咱们是头一个!我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是想谈国內发行的。我筛选了几家,华影实力最强,渠道最好,我已经让团队去初步接洽了。” 李姐的语速很快,像是在播报一场已经稳操胜券的战报。“还有海外,北美那边的a24对我们非常感兴趣,欧洲的发行也基本敲定了。等回去开了庆功发布会,我们就立刻准备路演,趁热打铁,今年的颁奖季……” 苏晚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著。 荣誉,掌声,票房,奖项。这些曾经是她作为导演所追求的一切,是衡量成功的標尺。可现在,这些词汇从李姐口中说出,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迴响,遥远且不真实。 李姐没等到回应,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她看了一眼睡著的顾沉,又把注意力放回苏晚身上。 “怎么了?拿了这么大的奖,不高兴?”李姐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还在想巴黎那个老头说的话?” “没什么。”苏晚收回摩挲戒指的手,把它攥进掌心,“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不习惯贏?”李姐笑了,“你以后要习惯的事情多著呢。你现在是苏导,是金棕櫚的苏导,国內最顶尖的导演。以后你就是標准,你就是规矩。” 苏晚扯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形成一个笑容。 她把规矩本身,变成了武器。现在,她却要成为新的规矩。这听起来,像一个绝妙的讽刺。 李姐还在继续规划著名宏伟的蓝图,唾沫横飞地计算著潜在的票房和可能刷新的纪录。她平板电脑的屏幕上,跳出了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她隨手点开,脸上的亢奋瞬间凝固。 机舱里只有引擎持续的嗡鸣。那声音在几秒钟的沉默里,变得格外清晰。 “怎么了?”苏晚问。 李姐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覆看了两遍那封邮件,像是要確认每一个字。然后,她把平板递了过来,动作有些僵硬。 “华影……拒绝了。” 邮件的措辞很官方,很客气。由於內部战略调整,对影片的评估需要重新进行,因此暂停所有合作洽谈。祝影片未来取得成功。 每一个字都彬彬有礼,组合在一起,却是一记冰冷的耳光。 “什么叫战略调整?”李姐的音量无法再压抑,带著一丝尖锐的荒谬,“昨天还说要给我们s级的宣发资源,今天就战略调整了?他们把我们当猴耍?” 她想去夺苏晚手里的平板,像是想把那封邮件刪掉,当它从未出现过。“我马上给王总打电话,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打了。”苏晚说。 她的反应平静得让李姐都感到意外。 “什么叫不用打了?这可是华影!国內最大的发行方!他们要是不接,其他几家肯定会闻风而动,我们……” “他们不是不接。”苏晚打断了她,“是不敢接。” 李姐愣住了。她看著苏晚,看著这个刚刚在坎城掀起风暴的年轻导演,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苏晚的平静里,没有失败的沮丧,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瞭然。 “不敢?”李姐咀嚼著这个词,“为什么?赵董已经倒了,『创世纪』也完了,还有谁能……” “鬣狗。” 一个男人的嗓音插了进来,不响,却让李姐的话头戛然而止。 顾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维持著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梦囈。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拿过苏晚手中的平板。他扫了一眼邮件,隨手將平板放在一旁。 “赵董的帝国倒了,但他用资本餵养的生態系统还在。”顾沉的陈述没有起伏,“华影的背后,有几只饿了很久的鬣狗。它们现在需要一个新的主人,或者说,它们需要向可能成为新主人的人,递上投名状。” 李姐的脸色变得惨白。“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我们?因为赵董的事?” “不是针对我们。”顾沉纠正她,“是针对我。苏晚的电影,只是第一个战场。” 风暴,开始了。 苏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续集的投资,原来,她只是被推到续集战场最前线的炮灰。那枚金棕櫚奖盃,不是荣誉的冠冕,而是靶子的中心。 “那我们怎么办?”李姐彻底慌了神,她看向顾沉,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顾先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发行的事情……” “发行,现在不重要。”顾沉说。 “怎么会不重要!”李姐几乎要跳起来,“一部电影如果不能上映,那它就等於不存在!我们了那么多心血……” “一部无法上映的金棕櫚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宣言。”苏晚忽然开口,接过了话。 李姐和顾沉都看向她。 “它会告诉所有人,”苏晚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一股力量,能让金棕櫚消失在中国的大银幕上。这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警告。” 警告所有想站队的人。 顾沉的唇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快到无法捕捉。他看向苏晚,没有讚许,也没有意外。 “他想让我的电影,成为他登基的贺礼。”苏晚说。 “他?”李姐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顾沉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曹昆。赵董以前的副手,负责处理所有上不了台面的脏活。赵董到台前,把他所有的境外资產和人脉,都转交给了他。一个比赵董更没底线,也更飢饿的人。” 这个名字,苏晚从未听过。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重量。 “所以,我们现在是回江南,然后等著被他围剿?”苏晚问。 “我们不回江南。”顾沉说。 李姐一惊,“不回江南?那我们去哪?发布会都准备好了,媒体都……” “取消。”顾沉的决定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从现在开始,苏晚和她的电影,从公眾视野里消失。” “消失?”李…姐无法理解这种操作,“我们好不容易贏来的热度,就这么放弃了?这是自杀!” “不。”顾沉说,“这是狩猎。” 他转向苏晚,这一次,他是在对她一个人说话。 “导演的工作,是选择战场。你不能在敌人选好的时间,选好的地点,按他们的规则去打仗。那不叫决战,那叫送死。” 苏晚沉默。 她攥著那枚戒指,金属的轮廓硌著她的掌心。 她以为的凯旋,变成了一场流亡。 “飞机落地后,会有人来接我们。换一架飞机,去一个新的地方。”顾沉下达著指令,“李姐,你负责放出烟雾弹。就说苏导载誉归来后,身体不適,需要静养。所有採访、活动,无限期推迟。” “可是……”李姐还想爭辩。 “这是命令。”顾沉的语气没有加重,却有一种让空气凝结的压力。 李姐闭上了嘴。她只是一个顶级的金牌经纪人,但她处理的是商业和艺术。而眼前这两个人谈论的,是她无法理解的战爭。 苏晚没有再问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下一步具体做什么。 她只是摊开手掌,看著那枚被她体温焐热的戒指。 它不是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另一个问题的开始。 她將戒指,缓缓的、坚定的,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正好。 这个动作,就是她的回答。 她接受这枚武器,也接受了这场战爭。 苏晚重新靠回舷窗。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纷繁的线索和杀机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江南故乡的青石板路,是屋檐滴落的雨水,在石板上砸开一朵朵湿润的水。 那片寧静,不是身后被遗忘的故土。 而是前方,必须夺回来的终点。 第348章 邀请 江南的雨,细得像针。 老宅的屋檐下,青苔湿滑。空气里是樟木和旧书混合的味道。 苏晚在整理父亲的书房。一本一本的电影笔记,一座一座的获奖证书,她把它们码放整齐,收进一口特製的樟木箱里。最后放进去的,是那枚完成了使命的数据接口。 “咔噠。” 箱子锁上了。一个时代,连同她的过去,被封存在里面。 她看向窗外。 顾沉在院子里支著画架。雨丝落在他肩上,他没有理会。他面前的画布上,只有大片的、混沌的灰色。他在画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雾。 没有通告,没有剧本,没有闪光灯。 只有雨水滴落,在石板上砸开一朵朵湿润的水。 手机响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是阿哲。 “苏导,工作室一切正常。你让我留意的几个新人导演,我都接触了。有几个本子不错,已经进入初筛。”阿哲的声音很稳,带著职业性的乐观。 “嗯。”苏晚应了一声。 “李姐放出的消息很有用,现在外面都以为你在国外静养。曹昆那边……没什么大动作,就是频繁接触了一些院线和资方,很高调。” “知道了。” “苏导,你……”阿哲顿了顿,“你还好吗?” 苏晚看著窗外那个画画的背影。他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我很好。”她说,“前所未有的好。” 掛了电话,她没有动。 她第一次感到“活著”本身的充盈。不是站在领奖台上的万眾瞩目,也不是在监视器后掌控一切。就是这一刻,站在这里,呼吸著潮湿的空气,看著一个人,知道远方还有火种未灭。 她端了一杯热茶,撑开一把油纸伞,走进了雨里。 她將茶杯放在顾沉手边的小凳上。 “阿哲的电话。”她说。 顾沉没有回头,手里的画笔在画布上涂抹,让那片灰色变得更深。“新项目?” “在选了。他说曹昆最近很活跃。”苏晚看著画布,那上面没有水乡的晨雾,只有压抑的色块。 “饿了的人,吃相都不好看。”顾沉说,“他要让所有人看见他的餐桌有多丰盛。” “所以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他吃饱了来砸我们的桌子?”苏晚问。她的语气很平,不是质问,是陈述。 “导演的工作,是选择战场。”顾沉重复著飞机上的那句话,像一个冰冷的提醒,“不是衝进厨房,和厨子打架。” “我的电影,就是我的战场。”苏晚说,“现在我离开了它。” “你没有。”顾沉终於停下画笔,他转过身,但没有看她,而是看著那幅画。“你只是把它变成了一座堡垒。一座足够坚固的堡垒,让敌人愿意用最昂贵的炮弹来轰炸。” 苏晚沉默。她无法反驳这个逻辑。 “他轰炸的代价是什么?”她问。 “他所有的人脉,所有的资金流向,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顾沉拿起茶杯,热气氤氳。“他以为他在向我们示威,但他其实是在给一份完整的地图。標明了他所有的弹药库。” “这份地图,你看得懂。”苏晚说。 “我看得懂。” “代价呢?”苏晚又问了一遍,“我们付出的代价呢?一部最好的电影,一个最好的时机,就这么被耗著。顾沉,时间对我们来说,一样是成本。” “时间不是成本。”顾沉纠正她,“时间是武器。是钝刀。用来慢慢割开敌人的喉咙。” 苏晚觉得院子里的空气比雨水更冷。 “我以为我们是狩猎。”她说,“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冬眠。” “狩猎前,要有足够的耐心。”顾沉放下茶杯,重新拿起画笔,“狮子在草丛里,可以趴上一整天,只为了等一只最肥的羚羊犯错。” “如果羚羊不犯错呢?” “那它就不是最肥的那只。” 这场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他的逻辑严丝合缝,像一个无法逃脱的铁笼。她接受了战爭,就要接受他的规则。 “阿哲说,有个新导演,叫周漾,拍的东西很有意思。像我以前的风格。”苏晚忽然换了话题。 顾沉的笔顿了一下。 “你想让他成为你的影子?” “我需要有人继续拍下去。”苏晚说,“如果我的战场被占领了,总要有人在別的地方开闢第二块。” “曹昆会找到他,然后毁了他。”顾沉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用你现在的方式。他会学得很快。” “那我就让他学。”苏晚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顾沉面前,直视著他,“我捧一个,他毁一个。我倒想看看,是我的眼光准,还是他的刀快。他有钱,但我有整个行业的未来。我们来赌,谁的成本更高。” 顾沉没有作声。他看著苏晚,雨水打湿了她的头髮,贴在脸颊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她说的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一场玉石俱焚的消耗战。用无数个可能的天才,去填一个叫曹昆的欲壑。 “这是你的新战场?”顾沉问。 “是你教我的。”苏晚说,“不能在敌人选好的时间,选好的地点打仗。他想让金棕櫚消失,我就让一百个新的导演,带著一百部新的电影,出现在他想不到的角落里。他可以堵住一条河,但他堵不住一场雨。” 顾沉看著她。 许久,他开口:“画快画完了。” 苏晚不解。 “这幅画,送给曹昆。”顾沉说,“作为我们送他的第一份贺礼。” 苏晚看向画布。 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晨雾。 那是一片燃烧过后的灰烬。灰烬之下,是无数双挣扎的手。混沌,绝望,又暗藏著某种即將喷薄的力量。 “这叫《登基》。”顾沉说。 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臟被那两个字狠狠攥了一下。 “李姐会安排一个最懂行的鑑赏家,写一篇滴水不漏的评论。然后让这幅画,出现在一个最不可能的拍卖会上。”顾-沉的语速不快,像是在勾勒一幅新的作品,“曹昆会看见它。所有他想拉拢的人,都会看见它。” “他们会怎么解读?” “他们会读出他们想读出的东西。”顾沉说,“有人会看到警告,有人会看到嘲讽,有人会看到一个邀请。” 一个加入这场狩猎的邀请。 苏晚明白了。 这不是冬眠。 冬眠的,只有她和她的电影。而顾沉,他一天都没有停下过。他甚至把这座江南老宅,变成了新的指挥部。 “茶凉了。”苏晚说。 她端起那杯已经冷透的茶,转身走回屋檐下。 她將冷茶倒掉,重新烧上一壶水。沸腾的水声,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战爭已经开始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以她看不懂的方式。 第349章 回应 雨还在下。 这场雨从黄昏开始,没有停歇的跡象。江南的雨季,黏稠,漫长,像一场无法痊癒的慢性病。宅子里的空气都是潮湿的,带著陈旧木头和微尘的气味。 战爭的计划已经部署下去,像一枚投入水中的石子,苏晚看不见涟漪,只能等待它抵达水底的声音。这种等待让她焦躁。她需要做点什么,抓住一点真实的东西,而不是悬浮在顾沉构筑的庞大棋局里,做一个符號化的女王。 她走进了书房。这里是整座老宅里,唯一一个属於她父亲的地方。一整面墙的书,大部分是关於电影和艺术史的,还有一些天文学和物理的閒书。她父亲的兴趣驳杂,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年。 苏晚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本父亲的旧笔记本,牛皮封面已经被岁月磨得温-润。她拂去封面的薄尘,翻开。里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跡,有时工整,有时潦草,记录著各种一闪而过的念头,像一片思想的化石层。 她一页一页地翻著,指尖划过那些早已乾涸的墨跡。她想找到一点父亲留下的,与曹昆无关的东西。一点纯粹的,只关於创作的火。 一张泛黄的纸片从笔记本的夹层里滑落。 苏晚弯腰捡起。那是一张手绘的星图,纸张边缘已经脆化。图上用铅笔標註著几个星座,其中一个被红圈圈出。她翻到背面,看见一行褪色的小字。 “信號来自鯨鱼座t星,孤独的迴响。” 字跡很轻,像一声嘆息。 下面还有几行更潦草的构思片段:“探测器『信使』失联两百年……人类早已忘记它……它在星尘中接收到第一个非自然的迴响……来自鯨鱼座t星……一个坐標,一段旋律,一个问题……回应,还是沉默?回应,意味著暴露坐標,引来未知的善意或恶意。沉默,意味著永恆的孤独。”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跳。 这个故事。这个关於宇宙深处的探测器,在漫长的死寂后收到未知文明回应的故事,是她曾经最想拍的科幻母题。她以为那是属於自己的狂想,却原来,父亲也曾抵达过同一个宇宙。 她抓著那张薄薄的纸,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些被曹昆、被金棕櫚、被这场战爭所磨损的,属於导演苏晚的內核,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她衝出书房。 雨声瞬间放大,敲打著屋檐和庭院里的芭蕉,密集如鼓点。顾沉还站在廊下,在他那幅名为《登基》的画前。画已经完成了,但他人没有离开,仿佛在与画中的那些灰烬与手臂对峙。 “顾沉。” 他转过身。 苏晚几步穿过庭院,雨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她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丝落在她的头髮和肩膀上。她把那张星图和笔记本一起递到他面前,像个献宝的孩子。 “你看这个。” 顾沉接过,昏黄的廊灯照亮了那张脆弱的纸片。他先是看了看星图,然后翻到背面,读那行字。 “我父亲的笔记。”苏晚的语速有些快,带著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一个故事的雏形。关於一个孤独的探测器,收到了来自另一个文明的回应。” 顾沉没有说话,他將星图还给苏晚,自己拿起了那本更厚的笔记本,翻到夹著星图的那一页,仔细看那些构思的片段。雨声隔绝了世界,灯光在他们之间投下一小片温暖乾燥的区域。 “一个很好的故事核。”许久,顾沉评价道。 “不止是好。”苏晚说,“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我们发射孤独,宇宙还给我们迴响。这是一个关於选择的故事。选择暴露,还是选择继续孤独。” “你选哪个?” “我选回应。”苏晚毫不犹豫,“一百年的孤独,就是为了换取那一次回应的可能。否则,发射它又有什么意义?” “回应可能带来毁灭。”顾沉的陈述很平静,“暴露坐標,等於邀请对方的审判。你无法確定对方是带著橄欖枝,还是举著屠刀。” “那也比在黑暗里一个人都没有好。”苏晚反驳,“至少,你知道宇宙里不只有你。这本身就是一种拯救。” 她看著顾沉,忽然觉得他们討论的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他们討论的是她,是他,是每一个在这场战爭里发出信號的人。 “我要把它拍出来。”苏晚说,这个念头一旦成型,就再也无法遏制,“就现在。一个和曹昆,和这场战爭,和所有骯脏的东西都无关的故事。一个纯粹的,关於宇宙和孤独的故事。” 她以为会看到顾沉的赞同,或者至少,是平静的倾听。 但他没有。 顾沉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孤独的迴响』,片名不错。” 苏晚没有接笔记本。她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她不喜欢的味道。那不是一个创作者对另一个创作者的共鸣,而是一个棋手在审视一颗新的棋子。 “这不是片名。”她纠正他,“这是一个主题。” “在观眾那里,它就是一个片名。在曹昆那里,它是一个宣言。”顾沉说。 苏晚感觉那股刚刚燃起的火焰,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什么宣言?这只是一个科幻故事。我父亲的一个遗愿。” “他会把它解读成你的宣言。”顾沉的逻辑像冰冷的铁链,一环扣一环,“一个孤独的导演,在被行业放逐之后,向宇宙发出了求救信號。然后,她得到了『迴响』。那些你准备培养的新导演,就是你的『迴响』。他会认为,你是在用这部电影,向所有潜在的盟友发出邀请。” 苏晚往后退了一步,退回了雨里。冰冷的雨水让她清醒。 “在你眼里,一切都是武器,是不是?”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幅画是武器,一个故事也是武器。顾沉,这是我父亲的东西。我想为他,也为我自己,留一点乾净的地方。不行吗?” “不行。”顾沉回答得斩钉截铁,“在战场上,任何不能成为武器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弱点。你觉得它乾净,敌人就会用最骯脏的方式去污染它。他会投资你的电影,用他的资本,让你的名字和他绑在一起。他会为你举办盛大的首映礼,邀请所有你痛恨的人。他会站在聚光灯下,称讚你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导演』。他会让你,亲手毁掉你父亲留下的这个故事。”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钉子,钉进苏晚的心臟。她设想过无数种曹昆的报复方式,唯独没有这一种。这一种,比直接的扼杀更残忍。它诛心。 “那我就不拍了。”她脱口而出,带著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把它锁起来,谁也別想看到。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碰它。” “你確定这是你想要的?” “我確定。” “好。”顾沉没有再劝。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个轻描淡写,却重如泰山的问题。 “苏晚,你想过没有,”他说,“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把它拍出来?” 苏晚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 以父亲当年的声望和资源,拍一部科幻片並非难事。这个构思如此迷人,他为什么只是把它记下,然后藏在一张星图背后,让它在岁月中泛黄? 是因为技术不成熟?还是资金问题? 或者……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深海的水草,缠住了她的脚踝。 或者,在父亲的那个时代,也有一个“曹昆”?也有一个让他不得不將自己最珍视的故事藏起来的理由?他是不是也曾面临过同样的选择,在“被污染”和“被遗忘”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那场她从未经歷过的战爭,或许早就开始过。 她手里的笔记本,忽然变得无比沉重。那张星图背后的“孤独的迴响”,不再是一个浪漫的宇宙童话,而是一份尘封了数十年的,未能寄出的战报。 战爭,从来没有停过。 她將冷透的笔记本和星图抱在怀里,转身走回屋檐下。 沸腾的水声已经停了。新烧的那壶水,也凉了。 第350章 风花雪月 清晨。 薄雾。 江南水乡的石桥。 空气里是潮湿的青草和泥土气,混著远处人家飘来的、淡淡的炊烟味道。这里没有废弃车站的铁锈味,没有都市的尘埃。一切都活著,缓慢而有序。 一台崭新的摄影机架在桥边,每一个部件都泛著金属的冷光。不再是东拼西凑的老伙计,不再需要抵押和赎回。它像一个沉默的士兵,等待检阅。 苏晚站在监视器后面。 她没有看监视器里的画面,而是看著桥上的那个人。 顾沉穿著一身粗布的蓝染对襟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不是那个在资本牌局里翻云覆雨的顾沉,也不是聚光灯下的影帝。他只是一个手工艺人,一个即將开始他一天劳作的本地人。他的手里拿著几块刚刨好的木料,正准备走上桥。 一切都准备就绪。 场记已经打板。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词。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那个词却卡在喉咙里。 她想起了那本尘封的笔记本,那个名为《孤独的迴响》的故事。那个未能寄出的战报。 然后,他们站在这里,拍一个水乡的故事。 一个关於时间,关於手艺,关於一个男人日復一日的平静生活的故事。 这算什么? 一种撤退? 顾沉停在桥头,没有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怎么了?” 他的身份是演员,但他此刻的问话,是丈夫。 苏晚没有回答。 摄影指导和灯光师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色,但谁也没出声。整个片场安静得只剩下微风拂过水麵的声音。 顾沉转过身,朝她走过来。他手里的木料散发著好闻的、乾燥的清香。 “你在犹豫什么?”他走到她面前,隔著监视器。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在逃跑。”苏晚终於说出了那个词。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这片薄雾。 “逃跑?” “我们放弃了那份战报,然后躲到了这里。拍一个风雪月的故事。顾沉,这难道不是逃跑吗?”她问,“这像是一种……投降。” “你觉得这个故事风雪月?”顾沉反问。 “一个手艺人的一生。雕刻时光。这很美,但也很软弱。”苏晚说,“曹昆会笑话我们的。他会觉得我们被打怕了,只能拍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 “他会吗?”顾沉把手里的木料放在摄影机箱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会投资《孤独的迴响》,因为那个故事是一个宣言,一个姿態。他可以污染一个宣言,但他要怎么污染一个男人用二十年时间,雕刻一扇窗欞?” 苏晚沉默了。 “他可以为你举办盛大的首映礼,邀请所有你痛恨的人,然后称讚你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导演』。这是他污染《孤独的迴响》的方式。”顾沉的逻辑,依然是那副冰冷的铁链,一环扣一环,只是这一次,不再让她感到寒冷,而是感到一种奇异的坚固。 “那么这个故事呢?他要怎么为你举办首映礼?邀请那些资本巨头,来看一个老木匠如何打磨一块木头?他要如何站在聚光灯下,称讚你拍出了『时间的厚度』?苏晚,他做不到。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他的资本,他的逻辑,他的武器,全都无效。” 无效。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苏晚心里那片凝滯的湖面。 “他会觉得无聊,觉得可笑,觉得我们江郎才尽,自暴自弃。”顾沉继续说,“他会把我们当成两个失败者,一个不敢再拍宏大敘事的导演,和一个沦落到拍文艺片的影帝。他会轻视我们,然后,他会把注意力从我们身上移开。” “用一个故事,换取他的轻视?”苏晚觉得这个逻辑有些荒谬,“这是一种示弱?” “不。”顾沉否定了她,“这是在定义战场。” 他绕过监视器,站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著桥,看著那片被薄雾笼罩的水乡。 “你父亲把他的故事藏起来,是因为他那个时代,他只有两个选择:被污染,或者被遗忘。他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想保护那个故事的『乾净』。” “我们现在有第三个选择。” 苏晚转头看他。 “创造一个他无法污染的战场。”顾沉说,“曹昆习惯的战场,是资本,是舆论,是人心里的欲望和恐惧。在那个战场上,他所向披靡。我们为什么要去他的战场上,用他的规则跟他打?”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孤独的迴响》是一封宣战书,它会把我们立刻拖进他最擅长的肉搏战里。而这个故事,”顾沉指了指那座桥,指了指这片安静的天地,“这是一片新的领土。在这里,规则是我们来定。” “我们的规则是什么?” “时间。”顾沉吐出一个词,“他用资本堆砌速成的名利,我们用时间打磨一个作品。他用流量明星製造话题,我们用一个真正的演员,去呈现一段生命。他用铺天盖地的宣发製造幻觉,我们用最真实的镜头,记录最朴素的生活。苏晚,我们不是在逃跑,我们是在进攻。只是用的不是他能理解的武器。” 苏晚看著他,看著这个刚刚还像个手艺人的男人。此刻,他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把一切都计算在內的顾沉。只是,他的计算,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得失,而多了一种她从未想过的维度。 “他会嘲笑我们。”苏晚重复了一遍,但这次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犹疑。 “那就让他笑。”顾沉的回答斩钉截铁,“在战场上,敌人的嘲笑,有时候比称讚更有价值。那意味著,他看不懂。他看不懂,就会犯错。” 是啊。 她怎么忘了。 最大的战爭,往往在最安静的地方打响。 她父亲那一代的战爭,是防守战,是藏匿。 而他们这一代,是阵地战。是重新划定边界,建立壁垒,用一种对方无法理解的文明,去对抗另一种文明。 她手里的不再是一份沉重的“战报”,而是一张全新的“地图”。 她將在这片地图上,建立属於她的秩序。 那股被冰水浇灭的火焰,没有再次燃起。它变成了別的东西。一种更稳定,更持久的热量,从心臟深处,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她转身,走回监视器后。 新烧的那壶水,此刻温度正好。 她不再看顾沉,而是看著监视器里构图完美的画面。薄雾,石桥,一个即將开始劳作的男人。 没有宏大的宣言,没有玉石俱焚的决绝。 苏晚如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清晰而平静地吐出那个词: “action.” 镜头开始记录。 记录的不再是遗憾与挣扎,而是一种安静的、坚韧的,时间流淌本身的力量。 新的战爭,开始了。 第351章 最笨拙的方式 木屑捲曲,如浪乾涸后的残骸,落在顾沉的布鞋边。 刀是老的。手是稳的。 那把刻刀在他手里,不像工具,更像一截生出的骨头。削、刻、刨、磨,每一个动作都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没有多余的蓄力,也没有片刻的迟滯。力量从肩胛一路传导至指尖,精准地注入刀锋,再由刀锋传递给那块不成形的木头。 木头髮出细碎而绵密的声响,那是它在被改变,被驯服,被赋予新的形状和意义。 监视器后,苏晚没有说话。 她看著画面里顾沉的手。那双手,可以签字,可以搏斗,可以抚摸,此刻,它在进行一种古老的创造。她想起了父亲。父亲的书房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味道,木头与汗水混合的气息。但父亲的雕刻,是在深夜,在无人处,像一种隱秘的自我疗伤。 顾沉把它搬到了镜头前。 他把这种最安静、最需要耐心的手艺,变成了一件武器。一件曹昆无法估价,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识別的武器。 “推近一点。”苏晚对身边的摄影师说,“跟著他的刀走。” 镜头缓缓向前,几乎要贴上那块木头。画面里,只剩下刀锋与木纹的交锋。每一条纹理的陷落,每一次木屑的剥离,都被记录下来。 这不是表演。苏晚很清楚。 这是建造。 用最笨拙的方式,在一片被资本和流量冲刷得寸草不生的废土上,重新打下第一根桩。 “cut。”苏晚开口,“很好。休息一下,准备下一个角度。” 顾沉放下刻刀,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他没有看苏晚,而是拿起那块初具雏形的木雕,对著光,审视著新的刻痕。那专注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木匠。 战爭已经开始了。 而敌人,对此一无所知。 *** 曹昆的办公室里,闻不到木头的味道。 这里只有皮革、电子设备和高级香薰混合的气息。冰冷,昂贵,且不容置疑。 他的助理阿森將一个平板电脑轻轻放到他面前的巨大办公桌上,隔著至少两米远。 “曹总,这是苏晚那边传回来的东西。” 曹昆的视线没有离开面前三块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他只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平板。“说。” “他们今天上午的全部素材,都在这里了。”阿森的语速平稳,没有情绪,“一个场景,一个演员。” “谁?” “顾沉。” 这个名字让曹昆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他终於转过转椅,身体后仰,將平板电脑隔空划到自己面前的屏幕上。 画面亮起。 薄雾,石桥,一个男人在……雕木头。 镜头推近,是那只手,那把刀。 安静的画面在昂贵的显示器上播放,没有配乐,只有细碎的摩擦声。这让整个办公室都显得过分寂静。 阿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秒后,一声嗤笑打破了安静。 “哈。”曹昆像是看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这是什么?拍匠人精神?还是老年生活纪录片?”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饶有兴致地看下去。“我以为她从我手里抢走顾沉,是要拍一出復仇大戏。结果呢?跑到乡下玩泥巴?” “看上去……他们准备用很长的周期来拍。”阿森措辞谨慎,“布景和道具都非常写实,不像临时搭建的。” “周期?”曹昆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品尝什么变了味的东西,“现在这个时代,谁跟你谈周期?阿森,我问你,这东西的卖点是什么?” 阿森没有立刻回答。 “是顾沉那张脸,还是他那双会雕木头的手?”曹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能用它做什么话题?#顾沉隱居江南,为情所困#?还是#揭秘老木匠不为人知的辛酸#?这能带来多少流量?能变现多少?” 他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苏晚那个爹,就是被这种『乾净』、『情怀』给拖死的。我以为女儿能有点长进,没想到比她爹还天真。” “她把《孤独的迴响》停了。”阿森提醒道。 “那是我逼的。”曹昆的语气里带著一种掌控者的快意,“她知道那部戏一开拍,就是正面战场。她手里的弹药没我足,人也没我多,所以她怕了,逃了。” 他指著屏幕上顾沉的身影:“这就是她逃跑的姿態。从一个现代战场,逃回一个原始部落,以为建个篱笆,就能自己当酋长了。” “那我们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当然。”曹昆说,“但不用投入太多精力。找个本地人,每天拍点东西传回来就行。我要让她感觉自己还被盯著,让她在那片自留地里也如坐针毡。”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別去惹她。让她拍。我倒想看看,等她一年半载,用光了赵祥云留下的那点老本,雕出个玩意儿来,还有没有电影院愿意给它排片。” “明白了。” “她最大的价值,已经不是她能拍出什么,而是她姓苏。”曹昆的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一瞬间,那种玩味的姿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捕食者的专注。 “赵祥云留下的那个影视帝国,还有几个老傢伙不肯鬆口。他们总觉得,苏晚这面旗子还能再打几年。我要让她亲手把这面旗子,绣成一块没人要的抹布。”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號码。 “老张,祥云影业那百分之五的散股,收得怎么样了?”他的语调变得热络,但內容却冰冷刺骨,“价格再往上抬一点,今晚之前,我必须看到它在我的帐户里。” 他不再看阿森,也不再看那段被他定义为“投降书”的影像。 在他的战场上,数字的跳动,股权的转移,人心的收买,才是战爭应有的样子。苏晚和她的木头,不过是远方传来的一点无聊噪音。 阿森拿起平板,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硝烟味的电话。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楼下如甲虫般爬行的车流。 他划开屏幕,再次点开了那段视频。 顾沉的手,稳定得像一块岩石。 镜头语言,乾净得像一把手术刀。 阿森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他不像曹昆,他就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见过真正的手艺人是什么样子。画面里的那个男人,不是在演。 他把视频的进度条拖到最后,画面定格在苏晚喊“cut”之前的一秒。 监视器前,那个女人的侧影。 那不是一个逃兵的姿態。 那是一个將军在看自己的沙盘。 阿森面无表情地站了许久。然后,他伸出手指,长按住那个视频文件,在弹出的选项里,选择了“彻底刪除”。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平板,整理了一下领带,朝著电梯口走去。 有些战爭,在一方宣告胜利的时刻,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352章 反 击 咖啡已经冷了。 “我不跟没有名字的资方合作。”周漾把那份薄薄的合同推了回去,动作不大,但態度很硬。 对面的男人叫阿哲,是三天前联繫上他的。这个人的履歷,周漾查过,乾净得过分。曾经是祥云影业的金牌製片,赵祥云手下最利的刀。赵祥云倒下后,他就消失了。 “名字不重要。”阿哲说,“重要的是这份合同,和你兜里那个一文不值的剧本。” 周漾的身体绷紧了。他的剧本《边缘线》,投了十几家公司,回復只有两种:已阅,或石沉大海。原因他自己清楚,太尖锐,太不討喜,像一块会割伤喉咙的玻璃。 “钱是乾净的吗?”周漾问。 “比大多数电影公司的钱都乾净。”阿哲把合同又推了回去,“你只需要回答,拍,还是不拍。”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剧本像玻璃。”阿哲的回答和他的人一样,没有多余的修饰,“我的老板需要一块玻璃,去划开点什么。” 周漾拿起合同,这次他一页一页地翻看。条款简单到粗暴。甲方,一个在海外註册的基金会名字。乙方,周漾。投资金额,八百万。要求只有一个,三个月內开机,成片所有权归周漾,资方只保留海外发行代理权。 这不像投资,像慈善。或者说,像一个陷阱。 “你的老板是谁?苏晚?”周漾试探道。圈子里都在传,苏晚被曹昆逼退,躲进山里当野人了。 “你不需要知道。”阿哲端起自己那杯同样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你只需要一个机会,我的老板需要一个结果。这是一场交易,不是交朋友。” “八百万,不够。”周漾说,“我的要求很高,我不用流量明星,我要用真正的演员。场地、设备、后期,每一分钱都要在刀刃上,但八百万,连刀柄都买不起。” “追加的预算申请,写好,发到这个邮箱。”阿哲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邮箱地址,没有名字,没有电话。“批不批,看你的本事。” 周漾不再说话。他死死盯著阿哲,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他什么也找不到。那是一张在无数谈判桌上打磨过的脸,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了皮下。 “好。”周漾从上衣口袋里拔出笔,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告诉你的老板,他买到了全城最锋利的一块玻璃。” “我会的。”阿哲收起合同,站起身,“另外,你的手机,邮箱,从现在开始,都不安全。自己处理乾净。”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周漾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服务员过来问他是否需要续杯。他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拨了一个號码。 “喂,是我。”他的语调里带著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哥们儿几个,准备干活了。《边缘线》,开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欢呼和咒骂。 周漾掛了电话,將那张只有邮箱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然后,他打开手机备忘录,输入了一行字:迴响计划。 这是阿哲在临走前,用口型对他说的四个字。 *** “这是什么?”曹昆指著財务系统里的一条异常数据流。 新来的助理小李把一份报告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曹总,是一笔境外热钱,我们追踪了一下,资金来源是开曼群岛的一家信託基金。经过七次转手,最后注入了国內一个新成立的影视工作室。” 曹昆没有看报告,他只看那个最终的数字。“八百万。一个刚註册的工作室,一笔八位数的启动资金。谁这么有钱,拿来打水漂?” “工作室的法人叫周漾,是个新人导演。”小李的业务很熟练,显然是做足了功课,“他有个本子叫《边缘线》,风格很……激进。之前被所有主流公司都拒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激进?”曹昆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品尝什么奇怪的味道。“一个没人要的本子,一个没人听过的导演,配上一笔洗得乾乾净净的钱。有意思。”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这单调的声响。 “苏晚在干什么?”他突然问。 “还在山里。”小李回答,“我们找的本地人每天都会传照片回来。她在跟一个木匠学手艺,进度很慢,据说还没雕出个像样的东西。” “她在演戏。”曹昆断言道,“演给那些老傢伙看。演一个与世无爭、被人欺负的可怜虫,好让他们继续把祥云影业的股份攥在手里当传家宝。” 他的敲击停了。“这笔钱,不可能是她。她没这个脑子,她手底下那个叫阿哲的,倒是有可能。但他消失了。” “那……会是谁?” “还能有谁?”曹昆的身体再次前倾,恢復了那种捕食者的姿態。“赵祥云那几个老兄弟。他们不敢跟我正面打,就想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找个愣头青,拍个破电影,想噁心我?”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院线联排的意向书。 “他们以为战爭还在摄影机前?天真。” 他拨通了內线电话。“通知下去,我要跟时代、光影、万恆几家院线的老总吃饭。就今晚。” “主题呢?”电话那头问。 “没有主题。”曹昆说,“就告诉他们,我请客。” 掛掉电话,他把那份关於周漾的报告扔进碎纸机。机器发出刺耳的轰鸣,很快,那些文字就成了一堆无意义的纸屑。 “查一下这个周漾,把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事都给我翻出来。”曹昆对小李说,“我不管他背后是谁,我要让他知道,有些玻璃,还没出厂,就註定是碎的。” 小李躬身,退了出去。 曹昆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看的不是楼下的车流,而是远处那几栋属於竞爭对手的標誌性建筑。他的战场,一直在这里。至於那个叫周漾的导演,和那部叫《边缘线》的电影,不过是战场边缘扬起的一粒灰尘。 他甚至懒得去想,这粒灰尘和苏晚那边的噪音,会不会有什么联繫。 在他看来,败军之將,不配拥有战术。 *** 木屑在空气中飞扬,带著一股乾燥的清香。 顾沉放下刻刀,拿起一块砂纸,开始打磨手中的那只雏鸟。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次摩擦,都遵循著木头的纹理。 苏晚坐在一旁,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块木头。她在看一台平板,屏幕上,是一份加密邮件。 “阿哲那边,启动了。”她说。 “嗯。”顾沉应了一声,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周漾是个好选择。”苏晚继续说,“他的剧本我看过,像一把刀,而且是没有刀鞘的。他等的不是钱,是一个允许他出力的理由。” “他会把刀鞘也扔了。”顾沉说。 “那正是『迴响』需要的。” 苏晚划动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那是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箭头和代號在屏幕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所有的线条,最终都指向一个叫“边缘线”的终点。 这时,顾沉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放下砂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曹昆在联繫院线。”他把手机递给苏晚。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来自一个匿名的號码:曹今晚宴请三大院线。 苏晚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把它还了回去。 “他闻到味道了。”她说。 “比我们预想的要快。”顾沉重新拿起那只木鸟,换了一张更细的砂纸。 “他不相信我会反击,但他相信赵祥云的旧部会。他会把《边缘线》当成那些叔伯辈对他的挑衅。”苏晚站起身,走到顾沉身边,拿起另一把刻刀,和一块新的木料。 “他会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先断了《边缘线》的院线,让它胎死腹中。” “那我们的计划,要不要调整?”顾沉问。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用刻刀在木料上轻轻划了一道。刀锋过处,一条乾净利落的直线。 “他以为他在第二层,以为我们在第一层。”苏晚说,“他不知道,我们挖的是地道。” 她抬起头,看著窗外连绵的青山。那不是篱笆,那是屏障。 “让他去谈。”苏晚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把院线的水搅浑,正好方便我们做点別的事。” 顾沉停下了打磨。他看著苏晚的侧脸。 “你要做什么?” 苏晚把刻刀放下,拿起那块只划了一道线的木头。 “曹昆的根,在资本市场。”她说,“一部电影杀不死他。但如果,他用来收购祥云的钱,出了问题呢?” 她用手指,在那道刻痕上轻轻抚过。 “我要的不是迴响。”她说,“我要的是雪崩。” 第353章 备选 剪辑房里没有时间。 只有屏幕上流动的光影,和恆温空调送出的微风。苏晚面前是三块屏幕,中间是主画面,两侧是素材库和时间线。她没有碰键盘,也没有碰滑鼠,只是看著。 屏幕上是顾沉。 他在《时间匠人》里的角色,是一个古董钟錶修復师。此刻,他正坐在一张木桌前,手里的镊子,夹著一根比髮丝还细的游丝。镜头很近,只拍他的手和那块机芯。没有一句台词,只有零件之间细微的嚙合声。 这段素材,导演標记为“备选”。理由是,节奏过慢,情绪不够。 苏晚不这么认为。 她看到的不是慢,是静。一种被压缩到极致的静。顾沉的表演,抽离了所有多余的动作,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那不是热爱,而是一种自我放逐。他不是在修復钟錶,是在用那块小小的金属世界,为自己建一座牢笼。 她能在那双稳定到可怕的手上,看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 这才是角色的根。也是顾沉的。 一个加密弹窗跳了出来,打断了画面的流动。没有提示音,只有一行简洁的白字,出现在屏幕一角。 初稿。 来自周漾。 苏晚点开文件,屏幕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剧本的名字,还是那三个字——《边缘线》。 她只看了第一页,就关掉了《时间匠人》的素材。 如果说顾沉的表演是一根针,在寂静中刺入心臟。《边缘线》的文字,就是一把布满豁口的碎颅锤,迎面砸来。 没有铺垫,没有渲染。开篇就是一场失败的黑吃黑。主角被人用酒瓶砸穿了手掌,钉在酒吧的桌子上。文字是短促的,带著血腥味和酒精的辛辣。周漾的剧本,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字都在为暴力和愤怒服务。 苏晚的阅读速度很快,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她在捕捉信息,也在评估武器的性能。 这把刀,足够锋利。但握刀的人,情绪太盛。 剧本里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也充满了失控的危险。主角的每一次行动,都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做出的最后反扑。他有恨,却没有目標。他想烧掉一切,却不知道火种在哪。 苏晚的指尖在平板上轻轻敲击。 “阿哲。”她对著空气说了一句。 手边的通讯器亮起一个微小的绿点。 “在。”一个沙哑的男声传出来,经过了多重加密处理。 “周漾的剧本,是一团火。”我需要一个风箱。” “曹昆那边,已经开始查所有新备案的电影项目了。尤其是带『祥云旧部』標籤的。”阿哲的声音没有起伏,“他很谨慎。” “他不是谨慎,是傲慢。”苏晚的视线回到剧本上,“他觉得我们只会用电影圈的手段。他会去查投资方,查製作团队,查所有能摆在檯面上的东西。” “他查不到我们。” “我要他查到一些东西。”一些我们希望他查到的东西。”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的意思是,给他一个靶子?” “一个足够大,足够显眼,足够让他相信的靶子。”苏晚翻到剧本的最后一页。主角在工厂的爆炸中,走向一片火海,剧终。“周漾这个人,就是最好的靶子。他的履歷,他的性格,他剧本里藏不住的攻击性,都符合一个復仇者的形象。” “他会成为焦点。”阿哲说,“也会成为弃子。” “他不会。”苏晚的语气很平静,“他要的是出力的机会。我给了。事成之后,他想要的一切,名誉,资源,都会有。” “前提是,事能成。” “所以,需要一个风箱。”苏晚重复道,“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调出另一份文件,是曹昆旗下所有產业的股权结构图。“曹昆的收购资金,有三成来自一家叫『海天创投』的离岸基金。这家基金的管理人,叫李默。这个人,你查一下。” “明白。”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习惯,他的弱点,他每天走那条路上班。” “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苏晚说完,切断了通讯。 她重新打开周漾的剧本,开始做批註。她没有修改那些粗糲的文字,也没有软化那些暴烈的情节。她的修改,只有方向性的。 像是在为一条失控的河流,挖掘一道新的河床。 她把批註和一份加密的短讯一起发了过去。短讯里只有一句话。 不要动核心,把刀磨快。 做完这一切,她给周漾拨了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很嘈杂,像是施工现场。 “说。”周漾的语气很不耐烦。 “剧本收到了。”苏晚说。 “不喜欢就掛了。” “我很喜欢。”喜欢它的失控。”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 “你什么意思?”周漾问。 “你的主角,像一头困兽。他愤怒,但他不知道该咬谁。”我给你一个目標。” “我不需要。” “你需要。”苏晚的语气不带情绪,“第47场戏,码头交易。把接头的公司名字,改成『蓝鰭贸易』。把交易的货物,改成一批来自东南亚的红木。” “为什么?”周漾的语气里带著警惕,“这只是一个过场戏。” “因为蓝鰭贸易是真的,这批红木也是真的。”它们都属於曹昆。” 周漾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你是在写一个故事,周漾。”苏晚继续说,“但我不希望它仅仅是一个故事。我要让曹昆在你的电影里,看到他自己的影子。他会愤怒,会觉得被挑衅。他会动用一切力量,来扼杀这部电影。” “你想让我当诱饵?”周漾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想让你的电影,成为插进现实的一把刀。”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做吗?” 周漾沉默了。他剧本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叫囂著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他缺的,从来不是技巧,而是一个真实的敌人。 “他会毁了我。”周漾说。 “他只会让你的电影,成为传奇。”前提是,它能上映。” “院线都在他手里。” “院线的事,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把你的故事讲好。讲得越真,越像一把刀,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我怎么相信你?” “你別无选择。”除了我,没人会投你这个疯子。” 她掛断了电话。 她不担心周漾会拒绝。对於一个在黑暗里等了太久的人,任何一道光,都是致命的诱惑。 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是顾沉。 “曹昆的动作比预想的快。”顾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很稳,“他找了税务部门的人,今天下午会进驻《时间匠人》剧组,查我们公司的帐。” “他想让剧组停摆。”苏晚一点也不意外。 “我们的帐是乾净的。”顾沉说。 “乾净的帐,也能查出问题。”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是片场的缩影,人来人往,像忙碌的蚁群。“他想一石二鸟。一边用税务问题拖住我们,让《时间匠人》超期,资金链断裂。另一边,去围剿周漾那条线。” “他很急。” “被我说中了,他开始相信赵祥云的旧部在反击了。”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犯错?就是在他以为自己看清了全局的时候。” “帐本那边,要不要处理一下?”顾沉问。 “不用。”让他查。查得越仔细越好,最好把我们过去三年的流水都翻出来。他想看第一层,我们就把第一层的所有细节,都清清楚楚地摆给他看。” “他会发现《边缘线》的投资款。” “那笔钱,是从一家正常的文化投资公司出去的,手续齐全。”他查不到源头。”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顾沉说,“曹昆这个人,做事没有底线。如果查帐查不出问题,他会用別的手段。” “比如?” “剧组的安全。” 苏晚沉默了。这是她计划里的一个盲点。她习惯了在资本的棋盘上推演,却忽略了最原始的暴力。 “道具组和飞车组的人,让阿哲再过一遍。”苏晚立刻做了决定,“所有有风险的场次,全部用特效代替,不计成本。” “好。”顾沉应下来。 “你也是。”苏晚补充道,“保护好自己。” “我不是钟錶匠。”顾沉说。 苏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她掛了电话,重新坐回屏幕前。屏幕上,是那张叫“海天创投”的公司资料。管理人的照片,是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笑得很温和。 李默。 曹昆的白手套。也是他资金链上,最脆弱的一环。 电影是烟幕,剧组是靶子。 真正的战场,在这里。 苏晚调出一个空白文档,开始输入文字。那不是剧本,也不是计划书。 那是一份讣告。 为曹昆的资本帝国,提前写好的讣告。 她要的不是迴响。 是精准的、无法挽回的、彻底的雪崩。 第354章 独家 电话铃声撕裂了工作室里凝固的空气。 是製片人老刘。周漾接起来,没有说话。 “林玥退了。”老刘的声音像一张被揉皱的砂纸,“曹昆那边的人直接找了她的经纪公司,违约金双倍,已经打过去了。” 周漾的喉咙动了一下。 “她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经纪人传的话,祝我们拍摄顺利。”老刘在那头乾笑了一声,比哭还难听,“够讽刺的。” 周漾没掛电话,另一部手机又响了。是摄影指导侯涛。 他接起,听筒里是嘈杂的背景音。 “漾哥,对不住了。”侯涛的声音很急,“我妈……我妈突然住院了,急性心梗。我得马上赶回老家,这边……这边我跟不了了。” “哪个医院?”周漾问。 侯涛顿住了,几秒后才说:“……老家的市医院。漾哥,真对不住,人命关天。” “好。”周漾说。 他掛断了两个电话,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墙上,分镜脚本贴得满满当当,每一格都是侯涛陪他熬了几个通宵画出来的。桌上,剧本摊开著,上面还有林玥上次围读时用粉色萤光笔做的標记。 现在,都成了废纸。 “操。”周漾骂了一声。 老刘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手里夹著的烟烧到了尽头,烫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扔进菸灰缸。 “不止。”老刘抬起头,把手机扔到桌上,“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是几个行业媒体的公眾號文章。 《独家!项目因资金链断裂已停摆!》 《周漾新作题材敏感,投资方紧急撤资规避风险》 《传女主角林玥已退出,或因剧本存在违规內容》 文章里的措辞都很巧妙,用“据悉”“传闻”“知情人士透露”这些词,却把每一个字都砸得结结实实。 “一个下午。”老刘说,“整个行业都知道我们完了。我刚才出去买烟,连楼下便利店老板都在问我,是不是公司要倒闭了。” 另外两个核心组员也坐在旁边,脸色灰败。一个是美术,一个是录音。他们是跟著周漾从拍独立短片一路走过来的兄弟。 “现在怎么办?”美术哑著嗓子问,“演员和摄影,都是组里的核心。特別是老侯,没人比他更懂你想要的光影。” “可以再找。”周漾说。 “找谁?”老刘把菸头摁灭,站了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曹昆已经放出话了,谁接我们的活,就是跟他作对。林玥和侯涛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想进组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跟院线霸主抗衡的本事。” 他停下来,看著周漾。 “我们被孤立了,周漾。这就是个死局。” “那个苏晚呢?”录音师忍不住问,“她不是投了钱吗?她人呢?” “她?”老刘冷笑,“她就是点火的人。现在火烧起来了,她自己躲得远远的。我们就是她丟出去试探曹昆的石头,现在石头沉底了,你还指望她来捞我们?” 周漾一直没说话。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 “你去哪?” “打电话。”周漾说。 他走到楼梯间,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里灌进来,带著冬天的味道。他拨通了苏晚的號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说。”苏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女主角和摄影指导,都被曹昆挖走了。”周漾说,他的语速很平,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嗯。” “整个行业都在传我的资金链断了,项目死了。” “我看到了。” 周漾沉默了。他预想过苏晚的反应,或许是惊讶,或许是安抚,或许是愤怒。 但不是这种平静。 这种平静像一盆冰水,把他心底最后一点火苗也浇灭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周漾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利用后的愤怒,“让我当靶子,吸引曹昆所有的火力,然后呢?看著我被烧成灰,你好在旁边鼓掌吗?” “你 promised me a knife,”周漾几乎是在嘶吼,“a knife!结果你给了我什么?一张纸!一张一戳就破的纸!” “周漾。”苏晚打断他,“谁走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林玥!侯涛!” “很好。” 周漾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很好。”苏晚重复了一遍,字眼清晰,不带任何感情,“他们是曹昆能用钱挖走的人,说明他们本来就不是你的人。一个瓶,一个拍gg的,你当初选他们,不过是市场和你做的妥协。现在曹昆帮你把妥协的產物清除了,你应该谢谢他。” 周漾被这番话震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他挖了你的墙角,实际上,他只是帮你拆掉了危房。”苏晚继续说,“他散布谣言,说你资金链断裂,题材敏感。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什么了?” “你不是想拍一部像刀一样的电影吗?一把真正的刀,会在乎別人说它太锋利,太危险吗?”苏晚反问,“一部从一开始就被资本拋弃、被行业封杀、在地下挣扎求生的电影,它的故事,是不是比原来那个『小有名气的导演拍商业片』的故事,更真一点?” 周漾的呼吸乱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一只手从水里拎了起来,却又被带到了更高、更危险的悬崖边。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游戏升级了。”苏晚说,“曹昆把牌桌掀了,我们就不在牌桌上玩了。他有远见,有钱,有规则。我们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没有演员,没有摄影,我拿什么拍?”周漾的声音里透著绝望。 “谁说没有?”苏晚说,“林玥走了,你可以去找一个真正的演员。一个能把你的剧本,活生生撕开,把血肉掏出来给观眾看的人。” “谁?” “陈舒。” 苏晚吐出两个字。 周漾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舒。 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名字。三料影后,十年前拍完一部文艺片后就彻底息影,传闻她厌恶透了整个电影工业,发誓再也不拍戏。无数大导演捧著剧本和天价片酬上门,都被拒之门外。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周漾脱口而出,“她不可能出山,就算她肯,我们拿什么付她的片酬?” “剧本。”苏晚说,“给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剧本。把你的女主角,彻底为她重写。写她的孤僻,她的神经质,她对这个世界的恨意。你不是要一把刀吗?她就是刀本身。” “至於钱,”苏晚停顿了一下,“我来解决。曹昆喜欢用钱砸人,那我就让他看看,有些东西,是钱砸不动的。他越是封杀,我们就越是要把所有的资源,都堆在这一个点上。他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偏要活成他最恐惧的样子。” 电话那头,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让周漾不寒而慄的力量。 “他以为他在围剿你。错了。从他动你的那一刻起,他才是猎物。” “你……”周漾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已经崩溃。 “回去工作吧,导演。”苏晚说,“把你的讣告,写成战书。写得越狠,我们贏的概率就越大。” 电话被掛断了。 周漾站在楼梯间里,很久没有动。 寒风吹著他的脸,他却感觉不到冷。血液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燃烧,比之前的火焰更旺,也更危险。 他走回工作室。 老刘他们都抬起头,用一种等待宣判的表情看著他。 周漾没有理会他们。他径直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坐下,打开了那个名叫《边缘线》的剧本文件。 他移动滑鼠,选中了女主角的名字——“安寧”。 然后,按下了刪除键。 他在空白处,重新输入了两个字。 “阿舒。” 老刘走过来,看著屏幕上的字,愣住了。 “周漾,你……” “我们换人了。”周漾说,他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像一头重新找到猎物的狼。 “换谁?” “陈舒。” 工作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第355章 启动预案 落地窗將暮色分割成块。顾沉的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桌灯,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冷硬得像一座大理石雕塑。他面前的平板上,正无声地播放著一条財经新闻,標题刺眼——《星海影业遭遇重创,周漾新片项目或將流產》。 阿哲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他已经站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顾沉没有说过一个字,只是反覆拖动著那条新闻的进度条,像在欣赏一幅画。 “曹昆的动作,比预想的快。”阿哲终於开口,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不是快。”顾沉关掉平板,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是蠢。” 阿哲没有接话。他知道,老板说“蠢”的时候,通常意味著对方已经输了。 “他以为抽掉几块积木,塔就会塌。”顾沉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著脚下城市的灯火。“他忘了,真正盖房子的人,手里永远有另一套图纸。” “您的意思是……” “启动预案b。”顾沉说,没有回头。“演员和摄影,用我们之前备选的新人。通知他们,三天內进组。” “是。”阿哲应道,“但是,製片人呢?这个位置太关键了,暂时找不到能压住场子的人。” “谁说要临时找?”顾沉转过身,桌灯的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曹昆送了我们一个礼物,我们得收下。” 阿哲的脑子飞速运转:“您是说……方远?” 方远。这个名字在圈內,比很多明星都响亮。曹昆手下第一悍將,金牌製片人,人称“屠夫”。以手段狠辣、资源通天著称。传闻他昨天刚和曹昆彻底闹翻,摔门而出,整个行业都在看笑话。 “他刚从狼窝里出来,我们现在去接触,风险太高。”阿哲提出疑虑,“而且,他的要价……” “他现在要的不是钱。”顾沉打断他,“他要的是一口气。曹昆让他当了十年的狗,现在想一脚踢开。方远这种人,寧可死,也不会让人看扁。他需要一个战场,一个能让他把曹昆踩在脚下的战场。” 顾沉走回桌边,拿起手机,调出一个號码。 “我们给不了他曹昆能给的钱。” “那就给他曹昆给不了的东西。”顾沉说,“一个能贏的承诺。” 电话拨了出去,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很吵,像是在酒吧。 “谁?”一个沙哑的、带著醉意的声音传来。 “我是顾沉。” 那边沉默了。嘈杂的背景音瞬间消失,像是换了个地方。 “顾总?真是稀客。”方远的声音清醒了不少,但依旧带著一丝嘲弄。 “我长话短说。”顾沉的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周漾的盘子,你接不接?” 方远在那头笑了,笑声里全是自嘲:“顾总,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羞辱我?我刚被姓曹的赶出来,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盘子可以接?” “我不是在给你一个烂摊子,方远。”顾沉说,“我是在给你一把刀,一把能捅穿曹昆心臟的刀。周漾是刀刃,你是握刀的手。我们一起,把他十年来搭的台子,一寸一寸拆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只有电流的微弱声响。 “我凭什么信你?”方远问。 “凭我现在打给你,而不是等曹昆把你逼到绝路上去捡便宜。凭我知道你手里还捏著他两部片子的阴阳合同。也凭……我们有同一个敌人。” 顾沉没有再说下去。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许久,方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却像淬了火的钢:“剧组在哪儿?” “你的剧组,你说了算。” “好。”方远只说了一个字,就掛了电话。 顾沉放下手机,对阿哲说:“搞定。告诉法务,擬最高级別的保密合同。另外,以我的私人名义,给周漾的帐户上打一笔钱。” 阿哲愣了一下:“打多少?” “一个让他可以安心写剧本,不用担心明天会饿死的数字。”顾沉说完,重新坐下,打开了另一份文件。“曹昆想看他死。我就偏要让他活得比谁都好。” *** 周漾的工作室里,空气凝固得像水泥。 “陈舒?”老刘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周漾,你是不是没睡醒?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去请陈舒?拿我们这间明天就要交不起房租的工作室吗?” 另一个叫小张的年轻人也忍不住了:“漾哥,我们连摄影师都跑了!现在整个剧组就剩下我们五个人,五台破电脑。这不是拍电影,这是过家家!” “我知道。”周漾说。他背对著他们,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阿舒”那两个字。这两个字像两个黑洞,要把他所有的理智都吸进去。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老刘彻底爆发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苏小姐是厉害,但她不是神仙!请陈舒出山?你知道当年有多少人捧著上亿的现金和顶级资源去找她,她连门都没开吗?我们算什么东西?” “我们有剧本。”周漾重复著苏晚的话,像是在催眠自己。 “剧本能当饭吃吗?能换成胶片吗?”老刘的语调里满是悲凉,“周漾,我们认输吧。別挣扎了,行不行?我们斗不过曹昆的,他动动小指头,我们连灰都剩不下。” 工作室里,其他人也都垂下了头。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 就在这时,周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简讯,来自一个陌生號码。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方远已就位。任製片人。团队他会带过来。你只需写作。——g.” 周漾的大脑停转了一秒。 方远?哪个方远? g是谁? 他把手机递给老刘。老刘凑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在了原地。 “方……方远?『屠夫』方远?”老刘的声音都在抖,“曹昆的那个方远?这……这怎么可能?” 小张他们也围了过来,看著那条简讯,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圈內谁不知道,方远就是曹昆最锋利的一条狗,也是最忠心的一条。他怎么会…… 周漾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想起了苏晚那句“他才是猎物”。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手机又响了。 是苏晚。 周漾接起电话。 “收到消息了?”苏晚的语调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他吃了没有。 “……收到了。”周漾的喉咙发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远他……” “这不重要。”苏晚打断他,“重要的是,曹昆用来围剿你的墙,现在成了我们的堡垒。他最信任的將军,现在是我们的先锋。周漾,这是第一笔预付款。我投地。” 周漾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顛覆。 “现在,”苏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告诉我,你的战书,写得怎么样了?” 周漾转过身,重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阿舒”两个字,在黑暗的工作室里,幽幽地发著光。它不再是一个虚构的名字,而是一个承诺,一个赌注,一个即將被点燃的炸药包。 之前那股被寒风吹灭的火焰,在他身体里重新爆开,岩浆一般滚烫。 他对著电话说:“还不够狠。” “那就写到最狠。” 电话掛断了。 周漾把手机扔在桌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他回头,看著已经完全石化的老刘和小张他们。 “都愣著干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把资料库里所有关於陈舒息影前的採访、电影、甚至是八卦新闻,全都给我调出来。我要知道她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周漾坐回电脑前,双手放上键盘。 “我们有製片人了。”他说,像一头狼终於嗅到了血的味道。 “现在,我们要去找到我们的刀。” 第356章 重新评估 剪辑室的空气是凝滯的。 《边缘线》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屏幕上,陈舒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没有配乐,只有电流微弱的嗡鸣。 “完成了。”方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不像个製片人,更像个外科医生,刚刚完成了一台持续了几个月的大手术,语气里没有喜悦,只有尘埃落定的疲惫。 这几个月,他像一台精密到恐怖的机器,將周漾天马行空的写作和整个混乱的团队,强行拧成了一股绳,高效,精准,不带一丝感情。 老刘和小张他们,从最初的惊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绝对服从。他们看著方远,就像看著一个披著人皮的幽灵。 “蓝浪独立电影节那边,已经发来了正式邀请函。”方远划开手机屏幕,將邮件投射到墙上,“首映单元,黄金时段。” 工作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老刘的眼圈红了,他用力拍著周漾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绝望的谷底和希望的顶峰,离得太近,会让人缺氧。 周漾看著那封邮件,蓝色的电影节logo像一枚勋章。他们做到了。在曹昆的铁壁合围之下,他们居然真的把这部电影做了出来,还拿到了最好的亮相机会。 “我去联繫马丁,敲定宣传物料的细节。”方远说完,拿著手机走到了走廊尽头。 周漾靠在椅背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放鬆。他甚至有心情去想,苏晚会怎么评价这部电影。她会喜欢吗? 五分钟后,方远回来了。 他走路的姿態没有任何变化,但周漾感觉到,空气里的温度骤降了十度。 “怎么了?”周漾问。 方远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周漾面前,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还是来自蓝浪电影节的官方邮箱。 “尊敬的《边缘线》製片团队,”周漾一字一句地读出来,“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由於排片计划的『重大调整』,贵片的展映资格,將暂时搁置,进入『重新评估』流程。对此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邮件很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 “『重新评估』?”老刘凑过来,声音变了调,“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出局了。”小张的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刚刚还在沸腾的血液,瞬间冻结。工作室里死一样地寂静,只有硬碟散热风扇还在徒劳地转动。 周漾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了方远就位时那短暂的狂喜,想起了苏晚那句“现在成了我们的堡垒”。 堡垒? 一发炮弹,甚至连炮弹的影子都没看见,堡垒就从內部塌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曹昆。”方远吐出两个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他直接找到了电影节主席,罗伯特·汉森。马丁只是个传话的。” “他凭什么!”小张激动地站起来,“电影节不是號称独立、公正吗?他们怎么能……” “凭他旗下的发行公司,是蓝浪电影节在北美最大的合作方。”方远打断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凭他能决定这个电影节百分之三十的预算,以及主席罗伯特能不能安稳地干到退休。你说凭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早就说过……”老刘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宿命般的无力感,“我们斗不过他的。我们就不该有那种幻想。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笑话。” 他看著周漾,眼神里是混杂著怜悯和责备的复杂情绪。“周漾,我们输了。这次是真的输了。別再折腾了,把带子收起来,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周漾的胸口。 就在这时,周漾的私人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號码。 他按了接听。 “是周漾导演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但透著一股焦灼,“我是马丁,蓝浪电影节的联络人。” “有事吗?”周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片冰湖。 “我……我以我个人的名义,为官方那封邮件向您道歉。那不是我的本意,是主席先生的决定。”马丁的语速很快,“我只是想告诉您,事情还有转机。董事会內部有不同意见,我们正在……爭取。” “爭取?”周漾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咀嚼一粒沙子。 “是的,但希望不大。罗伯特主席的態度很坚决。”马丁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周导,曹先生的势力……比您想像的要大。我建议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电影节。” 这句“建议”,无异於宣判了死刑。 周漾没说话,直接掛了电话。 “他说什么?”老刘急切地问。 “他建议我们换个地方。”周漾把手机扔回桌上。 工作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最后的侥倖,也被掐灭了。 “我有一个方案。” 所有人都看向方远。他站在那里,像一尊不会被任何情绪撼动的雕像。 “什么方案?”周漾问。 “製造一个更大的麻烦,让曹昆的麻烦,相形见絀。”方远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蓝浪电影节最怕什么?不是失去赞助商,是失去公信力。我们把这件事捅出去,就说他们收受曹昆的利益,打压独立电影。找几家媒体,把故事编得更惨烈一点。把您塑造成一个被资本霸凌的天才悲剧人物。” 他看著周漾,继续说:“舆论会成为我们的武器。罗伯特主席要么顶著丑闻把我们踢出局,要么为了平息事態,恢復我们的展映。无论哪种结果,他都会元气大伤。我们就算输,也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老刘和小张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拍电影了,这是战爭。不择手段,两败俱伤的战爭。 “不行。”周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马丁帮了我们。我们不能把他,把整个电影节都拖下水。他们也是受害者。” “战爭里没有受害者,只有盟友和敌人。”方远的回应快得像电脑程式,“你的善良,在这里是致命的弱点,周漾导演。曹昆不会因为你讲道义就放你一马。他只会觉得你更可笑,更容易碾碎。” “那也不是我们变得跟他一样的理由!”周漾的声音提了起来,“我们拍电影,不是为了用这种手段去贏!” “你错了。”方远逼近一步,“你拍电影,是为了让它被看见。现在,有人挡住了光。你要做的,不是站在原地抱怨黑暗,而是不计任何代价,把那只手砍掉。哪怕用最脏的刀。” 两人的对峙,让空气像拉满的弓弦。 老刘张了张嘴,想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叫方远的“屠夫”,比曹昆更可怕。曹昆是高高在上的暴君,而方远,是来自地狱的信徒,他信仰的就是胜利本身。 就在这时,周漾那台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號码。马丁。 周漾皱著眉接起来,准备告诉他不用再白费力气。 “周导!”电话一接通,马丁的声音就冲了过来,那是一种混合著极度震惊、恐惧和一丝狂热的语调,“出事了 周漾的心沉了下去。“他把你们怎么样了?” “不!不是我们!是曹昆!”马丁的声音在抖,“半小时前,一份文件被送到了主席的办公室。匿名的。里面……是曹昆旗下『辉煌影业』过去五年所有的……税务记录。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周漾的大脑停顿了一下。 马丁的声音像连发的子弹:“偷税,漏税,做假帐,利用海外空壳公司洗钱……金额是天文数字!主席当场就站不起来了!现在整个董事会都疯了!没人再提撤掉你们电影的事了!他们在討论怎么跟这份『举报材料』撇清关係!” 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听到了电话里的每一个字。 老刘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小张扶著桌子,才没让自己滑下去。 “现在,”马丁的呼吸声很重,“主席让我通知您。不,是请求您。《边缘线》的展映资格不仅恢復了,而且將作为本届蓝浪电影节的开幕影片。时间,地点,一切都用最高规格。主席……他想跟您当面谈谈。” 周漾握著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著,刚刚还在深渊里,下一秒就被拽上了云端。而那只手,甚至懒得向他解释这一切。 “周导?您还在听吗?” “……在。”周漾的喉咙发乾。 “主席的意思是,蓝浪电影节会全力支持《边缘线》。我们……我们相信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必须被全世界看到。”马丁的措辞已经从“抱歉”变成了“諂媚”。 电话掛断。 工作室里一片死寂。 方远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周漾的角度,正好能瞥见。 收信人是“g”。 內容是:“墙已破。猎物暴露。” 周漾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带著一股灼人的温度。他转过身,看著完全石化的老刘他们。 他看向方远,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里的问题:“『当面谈谈』?他想谈什么?” 方远收起手机,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於嘲讽的弧度。 “他想知道,”方远说,“我们手里,还有没有第二份。” 第357章 恐惧 第二份。 这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钉进了工作室的死寂里。 老刘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酱紫,他扶著桌沿的手在抖。“方先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没有什么第二份……” 他的声音像漏气的风箱,带著哀求。他在哀求方远,別再说了,別再把他们往悬崖下推了。 方远甚至没有看他。他只是看著周漾,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没有不重要。”方远说,“他相信有,才重要。” “这是敲诈!”老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丝破裂的尖锐,“曹昆那边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们的!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小张在一旁,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攥著自己的衣角,身体缩成一团。 周漾没有理会老刘的崩溃。他的脑子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过热的零件发出尖啸。敲诈?老刘只看到了敲诈。而他,他看到了別的。 他看到了方远递过来的那把刀。那把最脏的刀。 他已经握住了刀柄。 “他约我们什么时候谈?”周漾问,他的喉咙依旧乾涩,但吐出的字却很稳。 这个问题让老刘的嚷嚷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看著周漾,像是看著一个陌生人。 方远对周漾的反应毫不意外。“越快越好。他的恐惧是有保质期的。” “地点呢?” “他的地盘。蓝浪大酒店的顶层套房。他想让我们觉得,他还有掌控权。”方远扯了一下嘴角,那动作里全是轻蔑。 “我们?”周漾捕捉到了这个词。 “对,我们。”方远確认道,“你负责让他相信《边缘线》是艺术。我负责让他相信,我们手里有炸弹。” 周漾沉默了。他感觉自己体內的血,一部分是冰的,一部分是火。冰的是对这种赤裸裸的丛林法则的恐惧,火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反抗”的毒素,正在疯狂蔓延。 “周导……”老刘还想再劝。 “老刘,”周漾打断了他,他没有回头,“你和小张,现在开始准备电影展映的所有技术文件。拷贝,海报,宣传材料。这是我们该做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周漾的语气不重,却带著一种不容辩驳的决绝,“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开幕,要么火化。选一个。” 老刘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他颓然地垂下肩膀,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他拉著几乎要瘫倒的小张,走回了工作檯。那背影,苍老了十岁。 工作室里,只剩下周漾和方远。 “你不怕?”方远忽然问。 “怕。”周漾坦诚,“我怕我们根本没有第二份文件。我怕他只是在试探。我怕曹昆的反扑会把我们撕成碎片。” “恐惧是燃料。”方远说,“不是剎车。” “你到底是谁?”周漾终於问出了这个最根本的问题,“『g』是谁?你做这些,图什么?” 方远走向门口,拉开了门。“图一个结果。”他丟下这句话,身影消失在门外。 蓝浪大酒店的顶层套房,安静地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微弱气流声。 陈主席坐在沙发上,亲自给周漾和方远沏茶。他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此刻却有些不听使唤,茶水溅出了几滴,落在名贵的紫檀木茶几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周导,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陈主席努力让自己的仪態显得从容,“我看过《边缘线》的样片,拍得……拍得很有力量!这样的作品,是我们电影节的荣幸,必须让全世界都看到!” 他的话很漂亮,但每一个字都透著虚弱。 周漾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他记得方远在路上跟他说的话:“什么都不用说。让他说。人一害怕,话就会变多。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方远更是像一尊雕塑,坐在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里,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主席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没等到周漾的回应,只能自己把话接下去:“之前……之前是一些误会。你知道,电影节嘛,盘子大,人多嘴杂,总有些不同的声音。但艺术,艺术是纯粹的!我始终是站在艺术这一边的!”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茶渍,也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个……送材料的人,匿名的。”他终於绕到了正题上,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一片薄冰的厚度,“手段……不太光彩。但是,材料本身……我们董事会非常重视。曹昆先生……唉,我们也没想到他会……” 他停住了,观察著周漾的反应。 周漾依旧沉默。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他发现自己的手很稳。他想,原来人被逼到绝境,反而会生出一种怪异的平静。 陈主席的心理防线正在崩塌。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周导,”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电影节,会动用一切资源,来推《边缘线》这部电影。开幕式,最好的时段,最大的影厅。所有的媒体资源,都会向你们倾斜。我们……我们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周漾抬起头。 “我们希望,”陈主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那份……那份材料,不要再扩散了。这对大家……都好。” 周漾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方远。 方远终於动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放在了茶几上,轻轻推了过去。 u盘在光滑的木面上滑行,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主席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死死地盯著那个u盘,好像那是什么剧毒的蝎子。 “这是备份。”方远开口了,这是他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以防万一。” 陈主席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 “不……不……”他语无伦次,“方先生,周导,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敌人。曹昆也不是我的朋友,绝对不是!” “我们知道。”方远说,“所以,我们是来谈合作的,陈主席。” “合作?” “《边缘线》的成功,就是我们合作的开始。”方远站起身,“开幕式,我们希望看到曹昆先生本人出席。” 陈主席猛地抬头,满脸的惊骇。“这不可能!他现在躲还来不及!” “他会的。”方远的语气不容置喙,“你邀请他,以『老朋友』的名义。告诉他,这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公开露面、证明自己『没事』的机会。告诉他,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份材料的『备份』,就会出现在纪委的桌上。” 陈主席瘫在沙发里,大口地喘著气。他明白了。这不是敲诈,这是绑架。他们要把他也绑上这辆疯狂的战车。 “你们……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他绝望地问。 方远看了周漾一眼,然后又看向陈主席。 “你不会想知道的。” 《边缘线》展映的那个夜晚,海风带著咸湿的气息,吹拂著红毯两侧攒动的人头。 闪光灯像一片永不停歇的白色风暴,將整个世界照得亮如白昼。周漾走在红毯上,身边是老刘和小张。老刘的西装有些不合身,小张的脸上还带著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周漾很平静。 他穿过人群,穿过那些追逐的、探寻的、諂媚的视线,走进了巨大的影厅。 灯光暗下。 龙標出现。 辉煌影业的片头一闪而过,全场响起了一阵意味深长的骚动。 然后,是《边缘线》三个粗糲的大字,砸在银幕上。 电影开始了。 周漾没有看。他走出影厅,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他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压抑的喘息,城市的噪音,主角麻木的旁白,间或夹杂著几声突兀的暴力声响。 没有人离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烟抽完了第二根。他听到影厅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一开始是零星的,后来连成了一片。 他知道,电影的刀,刺进去了。 当片尾字幕升起,主题曲那悲凉的旋律响起时,影厅里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 五秒。 然后,掌声如同火山喷发,轰然炸响。 那掌声里带著一种宣泄般的力量,经久不息。 门被推开,观眾涌了出来。许多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他们看著周漾,表情复杂,有震撼,有激动,有敬意。 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瞬间將他包围。 “周导!请问您是如何拍出这样一部作品的?” “这部电影是否影射了某些现实事件?” “曹昆先生的辉煌影业也是出品方之一,他对此片的態度是怎样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 周漾看著那些镜头,开口了。 “电影,只是把一些被藏起来的东西,摆到光下面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他看到了方远。方远就站在不远处,隔著喧囂,对他微微頷首。 就在这时,周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 是一条简讯,来自一个陌生號码。 上面只有一句话。 “戏,才刚刚开始。” 发信人落款,只有一个字。 曹。 第358章 奇蹟之作 曹昆的办公室里,菸灰缸是满的。 那只昂贵的古巴雪茄,只抽了三分之一,就被狠狠摁灭在水晶的残骸里。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焦躁和屈辱混合的气味。 “价值观扭曲?”他对著电话那头的公关总监,重复著这个词,像在咀嚼一块玻璃,“这个词太软了。我要的是『毒瘤』,是『对社会秩序的公然挑衅』。我要让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共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谨慎的回应:“曹总,主流媒体的版面……现在风评对我们不利,他们不愿意用这么激烈的措辞。” “不愿意?”曹昆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那就让他们愿意。告诉他们,辉煌影业未来三年的gg投放预算,可以重新评估。告诉那些靠影评吃饭的,他们的饭碗,是谁给的。” “我……我立刻去办。” 电话掛断。 曹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这座被他视为掌中之物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条匍匐的巨龙。可现在,这条龙的身体里,被扎进了一根刺。那根刺,叫《边缘线》。 他出席了那场该死的开幕式。 他坐在第一排,看著陈主席那张汗湿的脸,看著方远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他甚至还对著镜头鼓了掌,扮演了一个宽宏大度的资方。 但他看到的不是电影,而是挑衅。 每一个压抑的镜头,每一次观眾的抽泣,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一部电影,撬动了他用金钱和权力构筑的堤坝。 这不能容忍。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號码。 “是我。” “曹总。” “我要你收购名单上的所有公司。所有。”曹昆的指令清晰而冷酷,“一周之內,我要看到结果。钱不是问题,速度是关键。” “曹总,这里面有几家是硬骨头,他们……” “没有硬骨头。”曹昆打断他,“只有不够大的锤子。把锤子给我用上。” 他掛了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他想起周漾在媒体面前说的那句话:“电影,只是把一些被藏起来的东西,摆到光下面而已。” 好。 他就要把这束光,彻底掐灭。 方远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影评。 “奇蹟之作。” “十年內最好的华语电影。” “一把刺向现实的刀。” 讚誉像潮水。周漾的名字,第一次和“大师”这个词联繫在一起。 电话是《新京评论》的主编打来的。一个老朋友。 “方远,有麻烦了。”对方的语气很急促,“明天头版,有一篇评论文章,是上面直接授意的。” “內容?”方远问。 “標题是警惕文艺作品中的虚无主义与价值观扭曲——评电影。措辞非常严厉,把电影定性为『毒草』。” 方远没有说话。 “我顶不住。”老朋友的声音里透著歉意,“这篇文章的分量,不是我能压下去的。你们得罪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摁死你们。” “我清楚了。谢了,老王。” 掛掉电话,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周漾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显然也听到了通话內容。 “毒草?”周漾重复了一遍,然后竟然笑了出来,“他们终於怕了。” “这不是怕,是战爭。”方远关掉网页,“舆论战只是第一步。他要杀的,不是《边缘线》的口碑。” “那是什么?” “是『迴响计划』的未来。” 话音刚落,方远的另一部手机也响了。是他们合作的一家小型发行公司的老板,老李。 “方总!”老李的声音带著哭腔,“出事了!辉煌影业……他们要收购我的公司!” 方远的心沉了一下。“拒绝他。” “我拒了!可他们……他们给的价钱,我手下的股东根本顶不住啊!翻了三倍!而且他们说,如果我不卖,辉煌旗下的所有院线,都会永久性封杀我发行的所有片子!方总,我……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我扛不住啊!” “他给你多久时间考虑?”方远问,语气依旧平静。 “二十四小时。” “稳住,老李。不要答应,也不要拒绝。拖著。” 方远掛了电话,看向周漾。周漾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周漾问。 “釜底抽薪。”方远走到窗边,看著楼下的车水马龙,“他要买下所有我们可能合作的发行渠道,买下所有愿意放我们电影的艺术影院。他要把我们困死在孤岛上。” 周漾站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疯子!他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不在乎自损八百。”方远转身,“他要的是我们死。只要我们死了,他损失再多,也是贏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成了煎熬。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方总,城南那家『光影盒子』艺术影院,被辉煌入股了,拿了控股权。” “方总,『四海发行』的老板刚刚给我电话,说他们董事会全票通过了辉煌的收购案。” “方总,我们联繫的十几家独立影院,今天都接到了辉煌的电话。要么接受他们的『独家合作协议』,永不上映我们的片子,要么就被周边辉煌系的大影院用票补活活挤死。” 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曹昆的动作快得像一场闪电战,精准,凶狠,不留余地。他用最原始、最野蛮的资本方式,在周漾和方远辛苦开拓的地图上,竖起了一堵又一堵高墙。 老刘和小张也赶了过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这……这不是欺负人吗?”小张气得发抖,“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是王法。”周漾的声音很冷。他停下脚步,看著方远,“我们怎么办?下一部片子,已经进入筹备期了。没有发行,没有影院,我们拍出来给谁看?”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方远说,“他要我们知难而退,要我们內部分裂,要我们自己放弃。” “我不会放弃。”周漾的回答斩钉截铁,“大不了,我们就像十几年前那样,租个报告厅,自己放。或者,我把拷贝拿到大学里,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放!” “然后呢?”方远反问,“放十场?二十场?影响一千人?一万人?曹昆会毫髮无伤地看著你,就像看一个街头卖艺的。我们的目的,不是拍一部电影来自我感动,周漾。我们的目的,是改变一些事。” “那你说怎么办!”周漾的火气上来了,“看著他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他的东西吗?乾脆鱼死网破!” “那份材料,是核武器,不是常规武器。”方远摇头,“用了,大家一起完蛋。曹昆倒了,他背后的力量会第一时间把我们也清理乾净。我们也会变成『被藏起来的东西』。”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绝望,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扩散开来。 方远沉默了很久。他走到那块记录著合作方名单的白板前,拿起板擦,將那些刚刚被电话確认“沦陷”的名字,一个一个,用力擦去。 “光影盒子”,没了。 “四海发行”,没了。 “西风渡院线”,没了。 白板上,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那片刺眼的白色,像一张死亡通知单。 “他贏了?”老刘喃喃自语。 方远扔掉板擦,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失败的沮丧,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不。”他说,“他只是,帮我们拆掉了旧房子。” 所有人都看著他,不解。 “我一直在想,曹昆的反击会是什么。抹黑?打压?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方远走到办公桌前,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扔在桌上。 “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蠢。” “蠢?”周漾皱眉。 “他太迷信渠道的力量了。”方远翻开文件,那里面不是名单,而是一套完整的商业计划书,上面印著一个项目的名字——“火种计划”。 “他以为,控制了影院和发行公司,就控制了一切。这是上个时代的玩法。”方远抬头,看著屋里的每一个人,“他大价钱买下的,是一堆正在贬值的砖头和水泥。而真正的观眾,真正的市场,早就不在那里了。” 他指著计划书。“从一开始,『迴响计划』就不是我们的终点。它只是一个火,用来点燃观眾。现在,观眾的热情已经被点燃了。《边缘线》的成功,证明了市场需要什么样的內容。” “你的意思是……”周漾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曹昆在封锁河流的下游。”方远的手指,敲了敲那份计划书,“那我们就到上游去,直接面对水源。绕开他所有的壁垒,建立我们自己的渠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一个全新的,只属於我们,只属於好內容的,线上平台。” 第359章 信任 “一个全新的,只属於我们,只属於好內容的,线上平台。” 方远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没有预想中的振奋,只有一片死寂。 那份名为“火种计划”的文件静静躺在桌上,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孤儿。 周漾的火气,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和荒谬感所取代。他往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方远的胸口。 “线上平台?方远,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的质问又急又快,“我们拿什么建?钱呢?技术呢?伺服器、带宽、推广,哪一样不是无底洞?我们连下一部电影的钱都凑不齐!” “我们是在討论怎么反击,不是怎么更快地破產!”周漾的拳头攥紧了,又无力地鬆开。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上,而那团,就是方远那该死的、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老刘靠在墙边,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开口,话里带著一股陈年的烟火气:“小方,不是我泼冷水。就算,我是说就算,我们变戏法一样把这个网站搭起来了。然后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註定的结局。 “曹昆会让我们活吗?他只要动动小指头,买几个大v,买几条热搜,说我们是骗子网站,是病毒温床,是专门窃取用户信息的。我们有还手之力吗?到时候,我们连街头卖艺的都不如,我们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番话像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丝火星。 办公室里,那块被擦得乾乾净净的白板,此刻显得更加刺眼。它像是在嘲笑,无论写上多么宏伟的计划,最终的结局都是被一擦而空。 “你们说的都对。” 方远没有反驳,他平静地承认了所有困难。他拿起桌上的“火种计划”,翻开了第二页。 “钱,我们没有。技术,我们可以找。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两样。”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最关键的,是信任。” 他看向老刘:“你怕曹昆抹黑我们,说我们是骗子。没错,他一定会这么干。” 他又转向周漾:“你觉得我们没钱推广,没人会来。也没错,靠我们自己,一个用户一个用户地去拉,等我们拉到一万人,公司早就死了。” 周漾被他这种“认输”的態度搞得更加烦躁:“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因为有人会替我们开口。”方远的手指,点在计划书的某一处,“有人会自带乾粮,成为我们的第一批用户,第一批宣传员。” “谁?” “观眾。”方远说得斩钉截铁,“那些在深夜里为《边缘线》写下长篇影评的观眾,那些追问我们为什么排片这么少的观眾,那些愿意为了看一部好电影,坐一个小时地铁去城郊影院的观眾。” “他们就是我们的『火种』。曹昆可以买下渠道,但他买不走人心。他越是封杀,这股怨气就越是积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挖一条新河,而是给即將决堤的洪水,一个宣泄的出口。” 周漾沉默了。他无法反驳。那些观眾的留言和私信,他每一条都看过。那种热情是真实的,那种渴望也是真实的。 可是…… “我还是不能接受。”周漾摇著头,脸上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挣扎,“电影,就该在电影院里看。那束光打在银幕上,一群人在黑暗里共同呼吸,分享同一个梦。这是电影的仪式感!我们把它搬到手机和电脑上,那算什么?那不是我们开始做电影的初衷!” 这番话,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软肋。 他们是电影人,不是网际网路商人。大银幕,是他们的信仰和战场。放弃了那里,就像是士兵放弃了阵地。 方远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到办公室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 输入密码,转动把手,柜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从里面拿出的,不是又一份商业计划书,而是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很薄,上面没有任何標籤。 他回到桌前,將文件夹打开,推到周漾和老刘面前。 “谁说,我们放弃阵地了?” 周漾低头看去。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文件,只是一张名单。 名单的標题是“星火院线联盟”。 下面罗列著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独白』影院,燕京,三里屯南区,78座。” “『城市之光』艺文空间,申城,武康路,91座。” “『胶片记忆』俱乐部,羊城,东山口,双厅,合计110座。” “『窄门』书店放映厅,蓉城……” “『孤岛』影像馆,港岛……” 一个个名字看下去,全都是规模极小、藏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艺术影院、文化空间,甚至是书店的附属放映厅。它们加在一起,总银幕数可能还不如“西风渡院线”一个城市的零头。 周漾的呼吸停滯了。他抬头看著方远,喉咙发乾。 “这是什么?” “我们的地面部队。”方远说。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几份文件,扔在名单旁边。是股权代持协议和控股公司的註册信息。註册地在开曼群岛,法人代表是一个周漾从未听过的外文名字。 “曹昆忙著收购那些日薄西山的商业院线时,我就在想,他到底要干什么。结论是,他要建立绝对的渠道垄断,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挤出去。”方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颗钉子,敲进每个人的心里。 “他以为他买的是高速公路,可以设卡收费。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有人愿意为了风景,去走崎嶇难行的小路。” “这些影院,从不依赖好莱坞大片,它们有自己固定的受眾,有独特的选片眼光,有自己的社群。它们是曹昆的商业版图里,最看不起、也最不屑於收购的『边角料』。它们甚至很多常年亏损。” “我通过一个离岸基金,用一个空壳公司,在过去半年里,或投资,或控股,拿下了它们中的三十七家。” 办公室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老刘摘下眼镜,用力揉著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確认自己没有看错。 周漾的手指抚过那份名单,那些影院的名字,不再陌生冰冷,反而像一个个坚固的碉堡,散发著温热的光。 “你……你什么时候做的?” “从《边缘线》立项那天起。”方远答道,“我从不相信侥倖。当我们將矛头对准曹昆那样的人时,就必须预备好所有的退路。不,那不是退路。” 他拿起桌上那份“火种计划”,和这份“星火联盟”的名单並排放在一起。 “『火种计划』,是我们的线上空军,负责製造声势,覆盖全国。『星火联盟』,是我们的地面部队,负责核心城市的定点引爆和口碑发酵。” 方远的手指,在两份文件之间,画了一道无形的线。 “线上点燃热情,线下提供仪式感。两条腿走路,我们才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他好。” 绝望的墨汁被彻底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令人战慄的兴奋。 那块空空如也的白板,在眾人眼中,忽然变了模样。 它不再是死亡通知单。 那是一片等待著被重新书写的,广阔无垠的战场。 周漾拿起那份名单,看了许久,然后抬头,看著方远。 “第一仗,打谁?” 方远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第360章 分量 白板笔的笔尖,在光洁的表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一个墨点。然后,是利落的笔画,一横,一撇,一捺。 方远退后半步。 白板上,是四个字。 《时间匠人》。 办公室里的滚烫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老刘把刚戴上的眼镜又摘了下来,眯著眼,凑近了看,仿佛那四个字是什么难解的甲骨文。 “《时间匠人》?”周漾先开了口,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確认自己没有看错,“苏晚的电影?” “对。”方远把笔帽盖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你疯了?”老刘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方远,我们现在是孤军奋战,弹药有限。每一颗子弹都要打在敌人的要害上。苏晚……她跟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这部片子,跟曹昆有半毛钱关係吗?” 他转向周漾,像是在寻求支持:“小周,你跟苏晚打过交道,你来说。她的电影,除了能拿几个国外电影节的安慰奖,在国內市场上有过水吗?这次的《时间匠人》,我听圈子里的朋友提过一嘴,江南影视投的。江南那老狐狸,精得跟鬼一样,这次估计也要被苏晚拖下水。两个半小时的片长,讲一个老头修了一辈子钟錶。这东西,谁看?” 周漾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苏晚。那个永远穿著素色衣服,神情疏离,只活在自己光影世界里的女人。她的电影,的確沉闷,晦涩,充满了与商业市场格格不入的执拗。它们像一首首低吟的诗,而不是一曲曲高亢的战歌。 用一首诗,去对抗一支军队? “刘哥说得有道理。”周漾斟酌著开口,“我们的『星火联盟』,虽然听上去很振奋,但本质上是三十七家小影院。它们的生存能力很脆弱,观眾群也高度重叠。第一炮如果打不响,甚至打了个哑炮,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我们……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跟我们毫无关联,而且商业前景几乎为零的片子?” “因为它毫无商业前景。”方远说。 这个回答让周漾和老刘都愣住了。 “因为曹昆看不起它。”方远的手指,点在白板那四个字上,“因为在曹昆建立的那个高速公路收费系统里,这种电影,连上路的资格都没有。它註定是被清扫到路基下面的垃圾。”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著困惑。 “我们的第一仗,不是为了票房。如果是为了票房,我们现在应该去找一部我们自己能控制的、有商业潜力的片子,然后用尽所有资源去赌。但那不是跟曹昆作战,那是学著成为曹昆。” “第一仗,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方远的语速慢了下来,“证明那些崎嶇的小路,不仅存在,而且有人愿意走。证明那些『边角料』,有它们自己的价值。证明曹昆的商业版图,不是全部。我们要打的,不是歼灭战,是认知战。” “《时间匠人》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它越是曲高和寡,越是『没有商业价值』,当它在我们手里开出来的时候,对曹昆的体系造成的衝击就越大。我们会告诉所有人,有一部被主流院线拋弃的电影,却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被一群真正热爱电影的人看见、討论、推崇。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周漾的心臟,重新开始剧烈跳动。他懂了。这不是一场商业投机,这是一份宣言。 老刘却还是紧锁著眉头,他从更现实的角度考虑:“道理我懂。可是,方远,这太理想化了。第一,你怎么拿到片子?江南不是傻子,他不会陪我们玩这种自杀式的游戏。第二,你怎么让观眾买票?『星火联盟』的观眾是喜欢艺术片,但他们不傻,一部公认沉闷的电影,光靠情怀是卖不出去的。” “江南那边,我去谈。”周漾忽然开口,抢在了方远前面。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去告诉他,我们不要他的发行权,我们只在他放弃这片子之后,捡起来。我们可以签对赌,票房全归他,我们只要一个放映的机会。” 方远看著周漾,没有说话,像是在评估他这句话的分量。 周漾迎著他的审视,继续说:“至於观眾……『火种计划』是干什么的?我们的空军,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准备的吗?我们可以不宣传电影本身,我们可以宣传『反抗』。宣传一种选择的权利。看《时间匠人》,不是一次观影,是一次投票。用电影票,投曹昆的反对票。” 绝望的墨汁被彻底盪开。一种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兴奋,攫住了每一个人。 这不再是一个虚无縹緲的计划。它有了一个具体的名字,一个明確的目標,一条看得见摸得著的路径。 “好。”方远终於吐出一个字,“老刘,你负责联络『星火联盟』的所有影院主。告诉他们,准备接收第一份片单。我们不要钱,只要他们腾出排片。” 老刘张了张嘴,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万丈高山。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行。我这条老命,就陪你疯一次。” 同一时间,西风渡集团总部。 顶层办公室里,雪茄的烟雾繚绕。曹昆把腿架在昂贵的紫檀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著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製品,那是一座电影节奖盃的复製品。 他的私人助理,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低声匯报。 “……江南影视那边的人传回消息,苏晚的《时间匠人》后期已经接近尾声。片子送去几个小范围的业內场看了,反馈很差。” “哦?”曹昆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怎么个差法?” “沉闷,晦涩,节奏拖沓,两个半小时的片长几乎没有有效情节。据说江南的几个高管看完,脸都绿了。他们內部已经把这个项目定为『彻底失败』,正在想办法怎么回收成本,减少损失。”助理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们说,苏晚这次拍的不是电影,是行为艺术。” 曹昆笑了。他把那座复製品奖盃隨手扔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就说,女人嘛,情绪一上来,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她以为拿了几个国外的奖,就能教我怎么做生意了?天真。”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每一条路,每一个街口,在他眼中,都是他商业版图的一部分。 “《边缘线》那件事,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现在看来,她学乖了,缩回自己的壳里,去搞她那些没人看得懂的艺术,挺好。省得我再费手脚。” 助理躬身道:“那……我们还需要继续盯著她吗?” “不必了。”曹昆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一个躲在剪辑室里自我感动的导演,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把人撤回来,去盯紧那几个新冒头的小公司。我听说有个叫『启明』的,最近挺跳,居然敢跟我的人抢档期?” “是的,曹总。他们有部青春片,想在暑期档上映。” “告诉院线那边,谁敢给他们排片,就別想要西风渡的片子。”曹昆的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要让那些新人知道,这条高速公路上,收费站的栏杆,是我曹昆立起来的。” 他心情很好。苏晚的“沉沦”,让他彻底拔掉了心里的一根刺。现在,他可以把全部精力,用来巩固他的帝国,碾碎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挑战者。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看不见的城市角落里,那些崎嶇的小路上,正有人集结起来,准备点燃第一堆星火。而他们选中的火种,正是被他视作垃圾的那部电影。 “再往后退三帧。” 黑暗的剪辑室里,只有屏幕的光照亮了苏晚的脸。她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疲惫。 剪辑师依言操作,画面上,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正要从一个古董钟錶的机芯上移开。 “停。”苏晚说。 画面定格。那只手悬停在半空,指尖离黄铜齿轮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这里,”苏晚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从他指尖的犹豫,到他最终放下工具。这中间的空白,太短了。” “已经有四秒了,苏导。”剪辑师小声提醒,“再长,观眾可能会觉得是播放事故。” “我要的不是观眾,我要的是时间本身。”苏晚的回答像是在梦囈,“他修了一辈子钟,最后一次为它上弦。他想触碰,又怕告別。这几秒钟里,是他的一生。四秒钟,装不下一生。” 剪辑师沉默了。他无法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追求。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空镜头。但在苏晚眼中,这是整部电影的呼吸。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製片人江南发来的信息。苏晚没有看。她知道信息的內容会是什么。无非是催促,是质问,是关於市场、关於成本、关於那些她最不想听见的东西。 她关掉了手机。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屏幕上的光影。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场战爭即將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她的名义打响。她的这部倾注了所有心血,不惜与整个市场为敌的作品,即將成为一把刺向巨兽的,最锋利的匕首。 她只是固执地对剪辑师说:“再加两秒。我需要那两秒的静默。” 第361章 警示 顾沉放下画笔。 顏料的气味尚未散尽,与工作室里陈旧的木头气味混在一起。画布上,一只手从层层叠叠的灰烬中伸出,筋骨毕露,每一道纹路都在用力。构图的尽头没有天空,只有更浓重的、仿佛能压垮一切的黑暗。 这幅画叫《登基》。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没有署名的號码。 “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多言,只有一个字:“说。” “可以送上去了。”顾沉说,“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名单我核对过了,目標会出现。” “渠道安全吗?” “用的是苏小姐父亲生前留下的一条老路子,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古董。曹昆查不到源头,只会以为是某个不知名的画家想藉此扬名。”顾沉走到窗边,看著楼下车水马龙,“他太多疑,反而会把事情想得简单。” “东西送到了,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顾沉看著自己的画,“这是开始。” 他掛断了电话,没有再看那幅画一眼。 仿佛那不是他呕心沥血的作品,只是一个计算精准的零件,现在,他把它安装到了命运的机器上。 —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每一个衣著光鲜的宾客身上。这里是名利场的核心,每一句交谈都可能是一笔生意,每一次举杯都可能是一次结盟。 今晚的主题是慈善,但本质是一场狩猎。 李江,人称李总,端著一杯香檳,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諂媚,也不疏离。他是曹昆商业版图里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负责处理那些曹昆不屑於亲自出手的“脏活”。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著。古董、珠宝、名家字画,一件件被推上台,又被一个个天文数字领走。 “接下来这件拍品,有些特別。”拍卖师的语气带著一丝戏剧性,“这是一幅当代油画,名为《登基》。由一位匿名艺术家捐赠。” 巨大的幕布拉开,顾沉的画作出现在眾人面前。 宴会厅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 “这画的是什么?太压抑了。” “登基?谁登基?从地狱里登基吗?” “现在的艺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李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著那幅画,那只在灰烬中挣扎的手,仿佛要穿透画布,抓住他的喉咙。 拍卖师开始介绍:“这幅画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张力,艺术家以象徵性的笔触,探討了毁灭与新生……” 一套空洞而专业的说辞。 “起拍价,八十万。” 场面有些冷。对於习惯了明媚色彩和吉祥寓意的富豪们来说,这幅画太不吉利。 “一百万。”一个声音响起,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年轻人,想藉此彰显自己的独特品味。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零星的叫价,像是在给拍卖师面子。 李江没有动。他在等。等一个合適的时机,也等一个合適的价格。这个价格不能太低,否则显得这件“武器”太过廉价;也不能高得离谱,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当价格攀升到两百八十万,开始后继无人时,李江举起了他的號牌。 “五百万。” 他没有提高嗓门,但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拍卖师的专业素养让他立刻反应过来:“五百万!这位先生出价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没有人再开口。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幅画的常规市场预期。它不再是艺术,而是一个信號。 “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两次!” “五百万三次!” 木槌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成交!恭喜这位先生!” 李江放下號牌,对周围投来的探询付之一笑。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信息只有两个字: “礼成。” — 曹昆的办公室里,那幅《登基》被两个工人小心翼翼地掛在了墙上,正对著他的红木办公桌。 李江站在一旁,姿態恭敬。 曹昆盯著那幅画,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他不喜欢这幅画,画里的绝望和挣扎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老李,你五百万,就给我买回来这么个晦气玩意儿?”曹昆终於开口,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曹总,您误会了。”李江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这画的名字,叫《登基》。” “登基?”曹昆哼了一声,“我只看到一只鬼手。” “您再仔细看看。”李江的手指向画布,“这画的,是那些不自量力,妄图从灰烬里爬起来的挑战者。他们以为自己能浴火重生,可到头来,不就是这样在灰烬里痛苦挣扎,连天都看不见吗?” 曹昆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 李江继续说道:“我一看到这幅画,就想到了您。这不就是那些被您踩下去的人的写照吗?比如那个拍《边缘线》的苏晚,还有最近那个什么『启明』。他们都以为自己能登基,结果呢?都成了这画里的灰。”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曹昆心里那把最隱秘的锁。 曹昆的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刻理解的舒畅。他重新审视那幅画,越看越觉得顺眼。那只挣扎的手,不再让他烦躁,反而成了一种战利品,一个象徵。 “这画,是在警示那些人。”李江的声音压低了些,带著一种分享秘密的亲密感,“告诉他们,想跟您斗,下场就是这样。永世不得翻身。” “说得好。”曹昆站起身,走到画前。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片画布,但又停在了半空。 “这画的作者是谁?” “匿名捐赠的。”李江的回答滴水不漏,“我猜,大概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作品,只有掛在您这里,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这幅画的名字叫《登基》,我看,它画的不是別人,正是您。您,才是那个唯一的,真正的登基者。而这些失败者,都是您王座下的灰烬。”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中了曹昆的虚荣心。 他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登基》!好一个王座下的灰烬!”他拍了拍李江的肩膀,“老李,还是你懂我。” 他转过身,对著那幅画,张开了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帝国。 “就掛在这里。”曹昆的语气带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要让每一个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人都看见。看见那些挑战我的人,最终是什么下场。” 李江躬身道:“是,曹总。” 他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到无人的走廊尽头,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仿佛刚刚碰了什么骯脏的东西。 办公室里,曹昆独自欣赏著他的新藏品。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幅歌颂他“登基”的画作,描绘的其实是巨兽倒下后,第一只从废墟里伸出的,属於倖存者的手。 那不是结束。 那是开始。 第362章 大手笔 新办公室的空气里,混杂著皮革、新漆和昂贵香檳的气味。 恭贺声像潮水,一波波涌向曹昆。他站在落地窗前,半个城市都在他脚下,但他却感觉不到太多实感。那幅名为《登基》的画,像一块磁铁,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吸走了这间屋子里的氧气。 “曹总,大手笔。”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端著酒杯走过来,是张彪,集团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这画,掛在这里,比掛什么《马到成功》都管用。” 曹昆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张彪嘿嘿一笑,压低了嗓门,但音量还是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我一看这画,就想起了赵祥云那老东西。当初不也蹦躂得挺欢吗?现在呢?估计连在灰里伸手的力气都没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人的附和声都变得有些僵硬。赵祥云的下场,是曹昆核心圈子里一个不便明说的禁忌,一个用来衡量自身安全距离的血腥標尺。现在,张彪把它赤裸裸地摆了出来,还对上了这幅画。 “说得对。”曹昆终於开了口,他很满意张彪的直白,“有些人,总要亲手摸一摸火,才知道烫。” “何止是烫,是直接烧成灰!”张彪一口喝乾杯中酒,像是在为曹昆的胜利献祭。 一片叫好声中,一个瘦削的男人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是陈默,负责集团的投资风控,一个总是穿著三件套西装,表情像是刚参加完一场无聊葬礼的人。 “確实是一幅有分量的作品。”陈默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他的视线在画作上停留了很久,“用灰烬来铸造王座,这种构思,很大胆。” 张彪皱起眉:“陈默,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用灰烬铸造?” “字面意思。”陈默的回答很平淡,他看向曹昆,“能把失败者的哀嚎,变成自己登基的礼乐,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权力。曹总,我是在佩服您。” 他的话听起来是恭维,但每个字都像一根细小的冰锥,扎在曹昆的神经上。王座下的灰烬,和用灰烬铸造王座,一词之差,意味全变了。前者是战利品,后者……像是在说他的一切都建立在毁灭之上。 曹昆没有笑。他盯著陈默,想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陈总监的见解,总是这么……深刻。”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瞬间的凝滯。王霏端著一杯红酒,款款走到几人中间,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长裤套装,在一眾深色西装的男人里,格外显眼。 她是对著曹昆说的:“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这位匿名的作者。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却不求名利,想必是个真正通透的人。” 张彪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通透?我看就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的画只有曹总才配得上。” “也许吧。”王霏轻轻晃动著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但也可能,这位作者是想借这幅画,发出一种邀请。” “邀请?”张彪的脑子显然跟不上。 曹昆的眉毛动了一下。“什么邀请?” “邀请有资格的人,来欣赏这独一无v二的风景。”王霏的回答天衣无缝,她举起酒杯,向著画作的方向,“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站得这么高,看得这么清楚。清楚地看到,灰烬……就只是灰烬。” 她的话巧妙地绕开了陈默设下的语言陷阱,重新將画的解释权拉回到了对曹昆的吹捧上。 曹昆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王霏的说法。 “说得好,”他举杯,“为这独一无二的风景。” 眾人纷纷举杯,办公室里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只有陈默,在眾人碰杯的间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霏。王霏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回应,只是专心致志地看著曹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崇敬。 派对散去,人声远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曹昆和李江。李江正指挥著工人,微调画框的角度,確保从曹昆的办公桌看过去,视线是完美的。 “老李。”曹昆突然开口。 “曹总,您吩咐。”李江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恭敬地站在一旁。 “今天陈默的话,你听见了?” “听到一些。”李江的回答很谨慎,“陈总监看问题,一向比较……悲观。” “悲观?”曹昆冷笑一声,“他说,王座是灰烬铸的。我怎么听著,像是在咒我这王座不稳呢?” “您多心了。”李江垂下头,“陈总监或许只是想说,您的成功来之不易,是踏著无数尸骨换来的。他这是在提醒您,江山难打,更难守。” 这个解释,比陈默的原话更露骨,却也更符合一个“忠臣”的进諫姿態。 曹昆的烦躁被抚平了一些。他走到画前,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只从灰烬里伸出的手。 “你说,这画的作者,到底是什么人?”他又问。 “这个,我確实查不到。”李江答道,“捐赠流程很正规,但所有信息都是匿名的。或许,就像王总监说的,是个真正的高人。” 曹昆的手指在画前停顿。高人?还是……別有用心的人? 他想起了王霏那句“发出一种邀请”。邀请谁?欣赏风景?还是邀请谁……来一起刨开这堆灰烬,看看下面还埋著什么? 一丝疑虑,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进了他心里。他一手缔造了这个帝国,也最清楚,这个帝国的地基之下,埋了多少不甘的枯骨。赵祥云只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 “你先出去吧。”曹昆挥了挥手。 “是。”李江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曹昆一个人。他没有回到自己的王座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那幅画的正对面。 他看著画。 起初,他看到的还是李江为他描绘的宏伟图景:失败者痛苦地哀嚎,胜利者登基的礼炮。 可渐渐地,陈默的话像幽灵一样缠了上来。“用灰烬铸造的王座……” 这灰,是苏晚,是赵祥云,是所有被他碾碎的对手。可灰烬之下是什么?是坚实的土地,还是……另一片虚空?如果风来了,把这些灰吹散了,他的王座,还剩下什么? 他又想起了王霏。那个女人总是很聪明,聪明得让他有时会感到不安。她说这是“邀请”。如果这不是一幅警示牌,而是一封邀请函,那它邀请的是谁?加入他,还是……加入那些想把他变成灰烬的人? 办公室的空调无声地吹著冷气,但曹昆却觉得有些燥热。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画前。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他发现,那只从灰烬里伸出的手,画得极其写实。每一道掌纹,每一个指节的褶皱,甚至连指甲缝里嵌著的黑色灰尘,都清晰可见。 这不像一只鬼手。 这太像一只…… 一只充满了力量,挣扎著要抓住什么,要爬起来的, 那不是结束。 曹昆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突然意识到,这幅画,从头到尾,都没有画天空。那只手伸出来,头顶上不是天空,不是光明,而是更多的,无穷无尽的灰烬。 它不是在仰望,它是在……向上挖掘。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他的脑海。 这幅画的名字叫《登基》。 有没有可能,它画的不是失败者,而是下一个……登基者? 一个正从他亲手堆砌的废墟里,一点一点,不为人知的,向上爬的挑战者。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曹昆能听见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他环顾自己这间金碧辉煌的办公室,第一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他以为自己坐在王座之巔,可如果这幅画才是真相,那他坐著的地方,不过是下一座火山的山口。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著那幅画,像是要逃离它的审视。 但那只手,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第363章 壁垒 门外的世界一如既往。门內的寒意却像藤蔓,缠住了曹昆的四肢百骸。 他背对那幅画,但那只从灰烬中伸出的手,已经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它在向上挖掘。这个念头,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让他感到恐惧。 失败可以重来,可若是地基崩塌,一切都將归於虚无。 他不能毁了这幅画。 毁掉它,就是承认自己怕了。一个坐在王座上的人,怎么能表现出恐惧?他缔造了这个帝国,也必须捍卫它,用任何必要的手段。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了內线通话的按钮。他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李江,进来。” 指令通过电流传递出去,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几秒钟后,门被轻轻推开,李江躬著身子走了进来,头垂得比上一次更低。 “曹总。” 曹昆已经坐回了他那张巨大的椅子上,背后是俯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那幅名为《登基》的画,被他巧妙地置於侧墙,恰好在李江站立位置的视线死角。他不想让李江再看见那幅画,更不想让李江看见他看画时的表情。 “查到了吗?”曹昆问。 “曹总,我已经动用了所有关係,”李江的声音有些发虚,“画廊那边只知道捐赠者是通过一家海外信託基金操作的,完全匿名。资金流向也做了最高级別的加密,根本无法……” “无法?”曹昆打断他,语调平缓,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在这座城市里,你跟我说有『无法』的事情?” 李江的头埋得更低了。“曹总,对方非常专业,显然是蓄谋已久。每一个环节都设置了壁垒,我……” “我不想听过程。”曹昆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敲在李江的心臟上。“我给你钱,不是让你来告诉我事情有多难办。我给你权力,是让你去解决这些『难办』的事。” 他停下敲击,身体微微前倾。“匿名?一个活人,用活人的钱,买了活人画的画,送到了我的办公室。你告诉我他是匿名的?他是幽灵吗?” “我,我再去想办法!我就是把那家信託公司翻个底朝天,也一定……” “不必了。”曹昆向后靠回椅背,整个人重新陷入阴影里。“你找不到的。一个存心要躲起来的人,不会让你找到。” 李江愣住了,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宽恕。 “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著还有什么用?”曹昆淡淡地说。 李江的血色瞬间褪尽。“曹总!我……” “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著不容辩驳的重量。李江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狼狈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了。 曹昆没有立刻行动。他在等,等自己胸腔里那股因为李江的无能而升起的火气,被那更深层的寒意彻底浇灭。 猜疑。 这才是这幅画送来的,真正的“礼物”。它不在於警告,而在於污染。它污染了曹昆的判断,污染了他对自己帝国的信任。 他划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成百上千个名字滑过。这些人,都是他帝国的砖石。可哪些是基石,哪些……又是被埋在下面的枯骨上,偽装成基石的炸药? 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马东。 一个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元老。也是……赵祥云最好的兄弟。当年赵祥云倒下时,马东是第一个站出来,向曹昆表忠心的人。曹昆接纳了他,並且委以重任。这些年,马东做得很好,低调,高效,从不逾矩。 太完美了。就像一幅画,画得太真实,反而显得虚假。 他按下了拨號键。 “老马,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几分钟后,马东推门进来。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头髮白,但步履稳健。他不像李江那样战战兢兢,而是带著一种久经风浪的从容。 “曹总,找我?” “坐。”曹昆指了指沙发,自己却没动。“刚收了个小玩意儿,你帮我品鑑。” 他起身,亲自走到那幅画前,像是第一次欣赏它一样。马东的视线跟著他,落在了那片灰烬和那只手上。 马东看了很久。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微风声。他没有像李江那样说出“宏伟”或者“霸气”之类的奉承话。 “《登基》。”马东先是读出了画的名字,然后才开口,“画家的功力很深。这只手,画活了。” “哦?”曹昆饶有兴味地转身,“怎么个活法?” “有劲。”马?言简意賅,“不像死人,倒像个憋著一口气,要从土里爬出来的活人。” 曹昆的心臟漏跳了一拍。马东的解读,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几乎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他早就看懂了? “眼光还是你毒辣。”曹昆笑了笑,走回自己的座位。“很多人都说,这画的是失败者。我倒觉得,它画的是一种精神。” “精神?”马东重复了一遍,坐在沙发上,身体坐得很直。 “对。不认输的精神。”曹昆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老马,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你还记不记得赵祥云?” 马东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当然记得。没有昨天,哪有今天。”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祥云这个人,就是太认输。”曹昆继续说,像是在回忆一个老朋友,“一步走错,他就觉得满盘皆输,自己从楼上跳了下去。他要是能像这画里的人一样,憋著一口气,往上爬……说不定今天我们还能在一起喝茶。” “人各有志,强求不来。”马东说,“他喜欢山水画,不喜欢这种挣扎的东西。他觉得,江山是看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 “所以他死了。”曹昆一字一句地说,“而我们还活著。” 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这幅画,是匿名送来的。”曹昆盯著马东,“你说,会是谁送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也许都不是。”马东回答得很快,“也许只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或者一个崇拜您的人。他觉得这幅画最配得上您的经歷。” “我的经歷?”曹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的经歷,是踩著灰烬往上走吗?” “哪个帝王的基座下面没有灰?”马东反问,“曹总,您站得太高,想得也比我们多。但在我们这些跟著您的人看来,这幅画,就是对您的讚美诗。只有真正的胜利者,才有资格坐在灰烬之上。” 这番话说得鏗鏘有力,充满了敬佩。可曹昆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在嘲讽。 “说得好。”曹昆鼓了鼓掌,“老马,你总是能说到我心坎里去。不像现在这些年轻人,除了会办事,屁都不懂。” 他话锋一转,“最近公司里有些不好的传闻,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马东点头,“无非是一些被淘汰的人,在外面嚼舌根。” “不只是外面。”曹昆的身体再次前倾,这一次,他的压迫感几乎是实质性的。“有人说,我们內部,也有人对当年祥云的事情,耿耿於怀。觉得我……做得太绝。” 马东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附和。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你怎么不说话?”曹昆问。 “我在想,如果祥云还活著,看到您今天的成就,他会怎么想。”马东终於开口,他的回答出乎曹昆的意料。 “他会嫉妒,会不甘。但他更会佩服。”马东说,“因为您做到了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至於那些传闻……狮子不会在意绵羊的想法。曹总,您的王座,是您亲手铸造的。谁也搬不走。” 他站起身。“如果没別的事,我就先去忙了。南边的项目,还有几个硬骨头要啃。” “去吧。”曹昆挥了挥手。 马东转身,向门口走去。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曹昆突然又开口了。 “老马。” 马东停下脚步,回过半个身子。 “你说,从灰烬里爬出来,需要多久?” 马东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几秒钟后,他回答:“那要看,上面压著的灰,有多厚。” 门开了,然后又关上。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曹昆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地坐著,像是在消化马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灰,有多厚? 他亲手堆起了那些灰。苏晚是,赵祥云是,还有许许多多他记不清名字的人,都是。他以为那足够厚了,厚到可以埋葬一切,厚到可以让他高枕无忧。 可马东的回答,像是一把锥子,在那厚厚的灰层上,钻出了一个孔。 一个让下面的人,可以呼吸的孔。 曹昆没有去看那幅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號码。一个他很久没有动用过的號码。 电话接通了。 “是我。”曹昆说。 “给我查一个人。马东。查他的一切。从他当年跟著赵祥云开始,每一天,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的每一分钱。”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我要知道,他到底是基石,还是炸药。” 第364章 回 应 尘埃是有味道的。 旧书,旧纸,还有父亲留在空气里的菸草味,混合在一起,成了时间的味道。 苏晚把最后一箱遗物从书房角落拖出来。箱子很重,上面用马克笔写著“实验室器材”。她划开胶带,里面是缠绕的数据线,几块被拆解的电路板,还有一个银灰色的硬碟盒。 硬碟盒是军用规格的,厚重,冰冷,边缘有磕碰的痕跡。和箱子里其他零散的电子垃圾比起来,它显得格格不入。 苏晚把它拿了出来。 她没有理由地觉得,这里面有东西。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找出对应的数据线,將硬碟接入笔记本电脑。 电脑识別了硬体。 然后,弹出了一个密码输入框。 苏晚的动作停住了。她父亲是一个对信息安全偏执到有些病態的人。他的密码,从来不是任何人的生日,也不是任何有规律的数字。 她试了母亲的名字。 错误。她试了自己的名字。 错误。她试了“信使计划”的代號。 错误。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书房里那种时间的味道,似乎也跟著她飘了过来。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在深夜工作。她偶尔半夜醒来,会看到书房的门缝里透出光。 他会对著满屏幕的数据和星图,喃喃自语。 “宇宙从不窃窃私语。” 他会说。 “它在尖叫,只是我们太聋了。” 苏晚睁开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硬碟解锁了。 没有文件夹分门別类的清爽界面。只有一个个原始数据包,文件名是复杂的乱码和日期戳。总容量超过了六个t。 信息的海啸,足以淹没任何试图窥探的人。 苏晚感到了疲惫。或许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父亲没来得及处理的原始数据。她想关掉它,把这个沉重的铁盒子放回箱底,让它和那些旧时光一起被封存。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碰到触摸板的时候,一个文件名攫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信使_最终备份` 这个文件夹没有被数据包的海洋淹没,它孤零零地待在根目录的顶端。 她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和一个文本文档。 她打开了它。一段平缓的波形图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宇宙微波的噪点。而在波形图的末端,有一个极其微弱,却又绝对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波动。 它很短,像一声嘆息。 苏晚將图片放大,看到了波形图旁边的一行標註。一行用红色標记的,父亲留下的笔记。 “鯨鱼座t星二次迴响?未验证。” 迴响。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记忆里尘封的锁。 父亲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败。那部他筹备了数年,最终却无疾而终的纪录片——《孤独的迴响》。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拉不到投资,或者遇到了技术瓶颈才放弃的。他自己也从未解释过。他只是在那之后,迅速地从一个天文物理学界的明星,变成了一个沉默的隱士。 苏晚一直以为,那是理想被现实击碎后的消沉。 现在看来,不是。 他不是没能拍下去。 他是……不敢。 他听到了什么? 苏晚点开了那个文本文档。 文档里只有一句话。 “永远不要回答。永远不要。” 这句话下面,是一长串被刪除又被撤销的痕跡,看得出书写者当时的犹豫和挣扎。最后,他还是留下了这句警告。 不要回答什么? 苏晚的心跳开始失控。她父亲不是一个会故弄玄虚的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基於事实和数据。 她回到那个文件夹,试图寻找更多线索。她发现了一个隱藏文件,一个音频日誌。文件名是`corrupted_log_final`。 文件已损坏。 苏晚没有放弃,她將文件拖进了专业的音频修復软体。软体开始运行,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从耳机里炸开。 苏晚一把摘下耳机。她稳了稳心神,重新戴上,將音量调到最低。 电流声里,夹杂著什么。 是呼吸。 粗重,急促,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又像是在极力压抑著恐惧。 是父亲的声音。 “……它……它不是迴响……”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静电的干扰,“……信號有逻辑……这不是……这不是物理现象……” 一段更长的沉默。只有呼吸声。 “……二次……二次迴响的分析结果出来了……” “天吶……” 那一声“天吶”,不是惊嘆,而是某种信念彻底崩塌后的囈语。 “它在模仿我们……它在学习……” “『信使』的信號,是钥匙……我们把门……打开了……” “不能回答……绝不能回答……” “我们以为是我们在聆听宇宙……” 滋啦—— 电流声瞬间增强,盖过了一切。 “……其实是它……” 最后一个词,被彻底淹没在了噪音里。 音频结束了。 房间里死一样寂静。苏晚一动不动,只有窗外的风声,像是谁在窗边低语。 她终於明白了。 父亲放弃那部纪录片,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成功。 他听到了那声来自十二光年外的“迴响”。 並且,他验证了。 那不是孤独的迴响。 那是一个……回答。 一个他们不该收到的回答。 她看著屏幕上那行红色的標註,“未验证”三个字,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这不是未验证。 这是他用后半生的沉默,亲手盖上的封印。 苏晚的后背渗出了冷汗。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整理遗物,而是在挖掘一个坟墓。一个她父亲亲手为某个秘密挖好的坟墓。 而现在,她把这个秘密,挖了出来。 她拿起手机,翻到了一个號码。 备註是“林教授”。 林教授是父亲当年最好的朋友,也是“信使计划”的二號人物。父亲隱退后,两人就断了联繫。 她想问问他。 问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指悬在拨號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父亲的警告在耳边迴响。 “永远不要回答。” 这个警告,是对那个来自星海深处的东西说的,还是……对所有试图揭开这个秘密的人说的? 包括她自己? 苏晚刪掉了那个文本文档,又清空了回收站。她做完这一切,却並没有感到轻鬆。 秘密不会因为被刪除就消失。 它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存在。 比如,在她的脑子里。 她关掉电脑,拔掉了硬碟。那个银灰色的铁盒子,此刻在她手里,重若千钧。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打开这个硬碟的这一刻起,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她走回书房,没有把硬碟放回箱子。 她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把硬碟放了进去,和父亲的旧菸斗放在一起。 然后,她关上抽屉,锁上了。 第365章 成交了 城市在下沉。 霓虹灯的液体光芒,顺著潮湿的玻璃幕墙流淌,像一道道腐烂的伤口。 苏晚穿过一条散发著地沟油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后巷,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前。门上没有门牌,只有一个陈旧的、被磨了的鬼脸涂鸦。 她抬手,敲了三下。不轻不重。 门轴发出呻吟,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伸出来,乾瘦,指关节粗大。 “东西。”一个沙哑的男声。 苏晚把一个布袋递过去。那只手接过去,掂了掂分量,然后才把门完全拉开。 “进来。” 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十几块屏幕。屏幕上跳动著瀑布般的数据流,绿色的字符映亮了一张苍老的脸。他就是鬼叔。一个活在数据阴影里的人。头髮稀疏,穿著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上面印著“代码即法律”。 “坐。”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满是零件的椅子。 苏晚没有坐。她站在房间中央,被那些屏幕包围,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蚁巢的异物。 鬼叔把那个布袋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现金?你倒是老派。”他拆开袋子,把一沓沓的钞票拿出来,用验钞机过了一遍。机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说吧,什么话儿。”他头也不抬,眼睛盯著验钞机的计数器。 “一个硬碟。”苏晚把那个银灰色的铁盒子放在他面前,“里面有一段音频,还有原始的信號数据。我需要你分析它。” 鬼叔的动作停了。他终於抬起头,浑浊的眼球转向苏晚。“你父亲的?” “是。” “你爸可是个大人物。”鬼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人物的东西,价钱也大。你带来的这些,只够我开机。” “我知道。”苏晚回答,“事成之后,还有五倍。” “成交。”鬼叔把钱扫进抽屉,把硬碟接上自己的工作站。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得像一阵雨点。“音频修復?数据溯源?还是別的?” “全部。” “要求还挺多。”鬼叔嘟囔著,调出了硬碟里的文件。他先是点开了那个被苏晚刪除又恢復的文档,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然后,他打开了那个核心数据包。 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了。不再是平稳的绿色瀑布,而是一片混乱的、闪烁的乱码。 “操。”鬼叔骂了一句。他把椅子拉近,身体前倾。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操作著滑鼠,尝试了几个不同的协议去读取,屏幕上弹出一连串的红色错误提示。 “我父亲说,这是十二光年外传来的信號。” 鬼叔嗤笑一声。“十二光年?小姑娘,你科幻小说看多了。这种级別的干扰和数据结构,只有可能来自一个地方——某个国家的军用黑箱。搞不好还是非法的通讯监听。” 他换了一个思路,不再尝试破解,而是开始分析数据包的封装结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主机风扇的低鸣。 苏晚看著他的侧脸,那张原本写满市侩和不耐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专注。一种猎人发现前所未见猎物时的专注。 “不对……”鬼叔喃喃自语,“这加密方式,我没见过。” “很难解开?”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鬼叔停下手,转过身,面对著她。“这不是加密。” 苏晚不解。 “这么说吧,”鬼叔拿起桌上一个魔方,把它打乱,“加密,就像这个。我知道它的规则,就算再复杂,我时间总能把它还原。因为我知道它最终会是个六面同色的方块。” 他把魔方扔回桌上,指著屏幕上的乱码。 “但这东西,它不是魔方。它是一个用魔方的零件,拼出来的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它有结构,极其精密,逻辑自洽。但是,它的基础规则,和我们人类已知的所有数据理论都对不上。” 他调出一个分析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到令人晕眩的三维模型,无数的节点和线条交织在一起,像一个悬浮在宇宙中的金属荆棘球。 “你看这里,”他放大模型的某个部分,“数据被分成了上万个层级。每一层都在用不同的逻辑进行自我校验。它不是一个等著被读取的文件。它更像一个……活的程序。或者说,一个锁。” “锁?”苏晚重复著这个词。 “对。一把你根本找不到钥匙孔的锁。或者说,它本身就是钥匙孔。”鬼叔的语速越来越快,“它不是在『记录』什么信息,它是在『构建』一个通道。它的结构本身,就是一个坐標。” 苏晚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坐標。 父亲说的“钥匙”,就是这个?我们把门……打开了……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鬼叔的表情严肃起来,之前的轻浮和贪婪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父亲的遗物。” “你父亲还接触过谁?他有没有国外的背景?或者军方的?” “没有。他只是个天文学家。”苏晚的声音有些发乾。她不能说出真相。鬼叔不会信,只会把她当疯子。 “天文学家?”鬼叔冷笑,“哪个天文学家会碰这种东西?这玩意儿比五角大楼的防火墙还棘手。这根本不是自然信號,也不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西。至少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类。” 他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你听著,小姑娘。我不管你父亲是谁,也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现在把它拿走,然后忘了你来过这里。” “你分析不出来?” “我能。”鬼叔断然回答,“给我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我能撬开它。但问题是,我不想。这东西太烫手了。它就像一个没贴標籤的核弹头。你不知道它是哪家的,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你唯一確定的,就是別去碰它。” 他走到苏晚面前,把硬碟从工作站上拔下来,塞回她手里。 “我不要你的钱了。” “为什么?” “老子想多活几年。”鬼叔点了根烟,烟雾繚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我这辈子,接过黑活,洗过数据,给见不得光的人干过见不得光的事。但我有条规矩,不碰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这玩意儿,超纲了。” 他拉开门。“走吧。以后也別再来了。” 苏晚握著那个硬碟,铁盒子冰冷,却像一块烙铁。她父亲用后半生的沉默封印了这个秘密,而鬼叔,一个只认钱的地下掮客,在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就选择了退缩。 恐惧是会传染的。 她没有动。 “如果,”她开口,每一个字都异常沉重,“如果我非要你分析下去呢?” 鬼叔猛地回头,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完,把菸头狠狠地摁在墙上。 “你疯了?” “我得知道。”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能做什么?去告诉政府,嘿,我爸收到了一个外星坐標?还是去跟媒体说,我们被一个十二光年外的东西盯上了?他们会把你关进精神病院,然后把这个硬碟拿到某个地下五百米的实验室里,直到他们蠢到真的把那扇门打开为止!” 鬼叔的话,像一盆冰水,从苏晚的头顶浇下。 她一直被恐惧和追寻真相的执念推著走,却从未想过,然后呢? “这不是你能玩的游戏。”鬼叔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冰冷,“拿著它,找个地方,用一千度的火烧了它,或者把它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苏晚沉默地看著他。 最后,她把硬碟放回自己的包里。 “谢谢。” 她转身,走出了那扇铁门。鬼叔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后巷里依旧昏暗潮湿。苏晚走出来,重新回到城市的光污染里。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刚刚挣扎著浮出水面,却发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汪洋。 鬼叔的话是对的。 她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 “不能回答……绝不能回答……” 如果这个坐標,本身就是一种提问呢? 而沉默,是否也是一种回答? 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那个备註著“林教授”的號码,在屏幕上发著微光。 第366章 换个玩法 剪辑室里没有开灯。 唯一的亮光来自屏幕,最后的职员表无声地滚动,像一行行白色的墓碑。顾沉靠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他身边的女人,方枚,也一样。空气凝固了,混合著设备散热的微弱嗡鸣和陈腐的咖啡味。 《时间匠人》。 四个字在黑暗中浮现,然后熄灭。 屏幕全黑,只剩下一个倒影。两个疲惫的轮廓,被困在黑色的镜子里。 “结束了。”方枚说,她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 “不。”顾沉回答,“开始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尖锐的蜂鸣划破了死寂。方枚的身体绷紧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名字的號码,但他们都认得。 顾沉接通,开了免提。 “顾导。”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种职业性的谨慎,“龙標的事,卡住了。” 方枚闭上了眼睛。 “理由。”顾沉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技术原因』。”男人在那头乾笑了一声,“你懂的。送审材料被打回来了,说有『导向性问题』,需要『內部重审』。这个流程,走一遍,最快半年。也可能,永远走不完。” “是曹昆。”方枚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他给上面打了招呼。没人敢碰。顾导,你这部片子,上不了院线了。任何一条院线。” 顾沉没说话。 “听我一句劝,”男人继续说,“別硬扛。曹老板的意思,他可以买断。价格……不会太难看。至少能让你们回本。你把片子给他,他来『运作』,年底贺岁档,掛他的公司出品。你还是导演,但……” “但我得跪下。”顾沉替他说完了。 男人又是一阵尷尬的沉默。“顾导,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生意。也是人情世故。” “知道了。”顾沉掛断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和安静。这一次,比刚才更沉,更冷。 “他甚至不屑於亲自出面。”方枚的声音在发抖,是愤怒,也是无力,“他用一个电话,就抹掉了我们三年。” 她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卖给他?他会把这部电影剪成什么?一个贴著他標籤的怪物!他会把你的名字放在他的下面,告诉所有人,你顾沉,最后还是向他低头了!” “我们没钱了,顾沉。”她停下来,面对他。“宣发费一分都还没,就已经被判了死刑。公司帐上还剩多少?够我们撑到下个月吗?那些跟著我们熬了三年的兄弟,你拿什么给他们发工资?” “流媒体呢?”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卖给平台吧。企鹅,奇异果,隨便哪家。我们至少能拿回一部分钱,不至於血本无归。” “然后呢?”顾沉终於开口,“让它淹没在每个月几百部新上线的內容里?在一个周末被人快进著看完,打个三分,然后遗忘?” “那也比现在这样强!现在它就是一块废铁!” “它不是废铁。”顾沉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调色台前。他按了几个键,屏幕亮起,停在影片的某一帧上。那是一个复杂的星盘,背景是深邃的宇宙。 “你还想怎么样?”方枚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去跟他打官司?我们耗不起。去找媒体?他能让所有媒体集体失声。顾沉,別天真了,这不是你那个理想主义的电影世界,这是现实!” “所以,我们换个玩法。” 顾沉转身,看著她。“曹昆想看的,是我们跪下求饶,或者愤怒地撞墙。我们偏不。” “你什么意思?” “他封锁了主干道,我们就走小路。他控制了天空,我们就钻地道。”顾沉走到一旁的文件柜,从里面抽出一张城市地图,铺在桌上。“他以为战爭是在影院的排片表上打响的。他错了。战爭从现在开始,在每一个观眾的手机屏幕上,在每一个影迷的论坛里。” 方枚看著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要……网盘见?” “那是投降。”顾沉摇头,“那是承认我们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我们要放映,公开地放映。但不是为所有人。”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点。 “城西的『光影迷宫』,老板是我的学长,他欠我个人情。城南的『胶片坟场』,他们只放艺术片,从不看商业片的脸色。还有北边大学城里的那个『周末影院』,学生们自己办的,他们只信自己的眼睛。” “三家?”方枚失声,“三家小影院,加起来不到五百个座位。你管这个叫放映?这是自娱自乐!” “是火种。”顾沉说,“曹昆的院线是汽油,一点就著,声势浩大,但也烧得快。我们的影院是煤炭,烧得慢,但只要烧起来,就很难熄灭。” “他会发现的!他会掐死这几家影院!断他们的片源,消防检查,税务问题,他有的是办法!” “所以我们不宣传,不做任何预告。”顾沉的眼睛里有一种方枚从未见过的光,冷静,但疯狂。“长线放映。就掛在那里。不设档期,不定场次。有人来看,就放。没人来,就等著。” “这不可能回本!连水电费都付不起!”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顾沉的语气不容置喙。他拉过一把椅子,示意方枚坐下。“现在,我们谈谈进攻。”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无数个经过精心剪辑的影片片段,时长从十五秒到三分钟不等。 “曹昆能控制媒体,但他控制不了每一个人。”顾沉点开一个视频,画面精美,信息量巨大,但结尾却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这是给『电影侦探』的。他是个影评人,最喜欢解构电影的细节。把这个匿名发给他。” 他又点开另一个。“这个,是给法国那个选片人的,皮埃尔。他最看重导演的aвtopckarteopnr。我们把我的导演阐述剪进去,配上最大胆的那几个镜头。” “还有这个,”顾沉的操作快得让人眼繚乱,“发给b站那个做电影解析的up主,『格子衫电影』。他有三百万粉丝,都是最核心的影迷。他的一句话,比电影频道头条的分量还重。” 方枚怔怔地看著他。“你这是在……拆分你的电影。” “我是在把它变成病毒。”顾沉说,“让它寄生在不同的宿主身上,在曹昆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传播。等到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会报復的,顾沉。”方枚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了解他。他不是商人,他是个暴君。他要的不是贏,是碾碎所有敢於挑战他的人。” “我知道。” “你忘了六年前的事了?”方枚的质问像一把刀,“你的第一部片子,就因为一个镜头让他不高兴,他让它在资料库里烂了整整六年!你差点就毁了!” 顾沉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 剪辑室里,只有设备风扇的声音。 “我没忘。”他过了很久才说,“我每天都记得。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能把我的东西关进一个抽屉里。” 他转过头,看著方枚。“他以为他建了一座高墙。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水。你堵不住的。” 方枚沉默了。她看著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拍片的艺术家。这三年的打磨,曹昆的步步紧逼,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战士。 “好。”她终於吐出一个字,“我去做。但是,钱呢?你说你来想办法。我们欠著一屁股债,谁还会借钱给我们打一场註定会输的战爭?” 顾沉没有直接回答。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硬碟盒,和鬼叔递给苏晚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把它放在桌上。 “六年前,我差点被他逼死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样东西。”顾沉看著那个硬碟盒,像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走投无路了,可以把它打开。”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顾沉说,“但我知道,它的价值,足够我们买下曹昆的全部院线,再把他扔到大街上。” 方枚的呼吸停滯了。“那你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可能比曹昆更危险。”顾沉把硬碟收回口袋里。“所以,我们不能动它。我们得靠自己,贏得这场战爭。” 他重新转向电脑屏幕,调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註著“林教授”的號码。 他没有拨號,只是看著。 “现在,第一步。”顾沉说,“帮我约林教授见一面。就说,我那篇关於『时间与记忆编码』的论文,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方枚不明白这和电影有什么关係,但她没有再问。她只是点点头。 顾沉看著屏幕上那个静止的宇宙星盘,拿出一个u盘,將这个单帧画面拷贝了进去。 他要把第一颗种子,撒出去了。 第367章 太顺了 两天。 剪辑室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方枚觉得自己快要生锈了。 “数据在涨,顾沉。”她指著屏幕上的一条曲线,那条线正以一个固执的角度向上攀爬,“豆瓣的想看人数,三个小时翻了一倍。都是活人,不是水军。” 顾沉没有回头。他在看另一块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流,像一场黑色的雨。那是他自己写的脚本,正在全网抓取与《时间匠人》相关的关键词。 “苏晚那篇文章,”方枚切换了窗口,点开一个公眾號后台,“被三个百万大號转载了。没收钱,他们自己转的。標题都差不多,『苏晚归来,洗尽铅华』。”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顺便把你夸成了『匠人魂』。” 这听起来像个好消息。但方枚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轻鬆。这股热度,像在乾燥的草原上点起的一小撮火。风向不对,烧死的就是自己。 “太顺了。”她说,“顺利得让人害怕。” 顾沉终於停下了手里的事。他没看方枚,也没看那些数据。他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u盘,在指间转动著。那颗被他撒出去的种子。 “病毒的初期传播,就是这样。”他说,“悄无声息,指数增长。等到宿主开始发烧、咳嗽,才会被察觉。” “我怕的是,我们还没等到他发烧,他已经把我们这两个病毒样本给销毁了。” 话音刚落,方枚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是她设置的特別提醒。 “『格子衫电影』。”她念出那四个字。 顾沉把u盘按在桌上。“接。” 方枚按了免提。一个年轻但沉稳的男声传了出来,带著电流的微噪。 “是方枚女士吗?我是『格子衫电影』的阿格。” “你好。”方枚的回答很简短。 “我刚发了最新一期视频,关於《时间匠人》的。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 “正在看。”顾沉替她回答。 屏幕上,那个戴著黑框眼镜、穿著格子衫的up主,正对著镜头。他的背景是塞满碟片和电影海报的墙壁。 “……它的美学是內敛的,东方的。每一个镜头都像一幅会呼吸的画。顾沉的表演,不像表演,他就是那个『时间匠人』。他不是在演,他是在活。” 阿格的声音顿了一下,视频里的他,表情严肃起来。 “但这不是我今天真正想说的。我想问一个问题。这样一部电影,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只能在网际网路的角落里,泄露一些碎片,来证明自己存在过。” 方枚的呼吸绷紧了。 视频里,阿格提高了音量:“一部好电影,不该是这样的命运。一个好导演,也不该被如此对待。所以我查了一下顾沉导演的履歷。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出现了一张电影海报的截图。那是顾沉六年前的处女作。 “这部电影,六年前拍完,至今没有上映。官方的说法是『技术原因』。我託了点关係,问了几个当年参与过项目的朋友。他们告诉我,这片子,被曹昆的崑崙影业买断了。然后,就消失了。” 剪辑室里,死一样地寂静。 “这太响了。”方枚喃喃自语,“这声音太响了,顾沉。他不是在做影评,他是在宣战。” “他有这个权利。”下沉说。 “什么?” “他有三百万粉丝。”下沉看著屏幕上那个年轻人,“他不是我的传声筒,他是一个独立的媒体。他可以说他想说的话。” “可他说的,会把我们推到曹昆的枪口下!” “我们本来就在枪口下。”下沉的回答很平静,“躲在战壕里,和衝出去,没有本质区別。” 电话那头的阿格,似乎听到了这边的爭执,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顾导,你在听吗?” “我在。”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认为,有些事不能被埋在土里。我的粉丝里,有很多是记者、律师,还有一些……在体制內工作的人。他们正在自发地调查六年前的事。这股力量,比你想像的要大。” 方枚觉得自己的心臟在下沉。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下沉的计划是精准的外科手术,现在却变成了一场无法预估的街头混战。 “你想要什么?”下沉问。 “我?”电话那头的阿格笑了笑,“我想要一个答案。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三百万相信我的观眾。曹昆为什么要封杀一部电影六年?真的是因为一个镜头?” 他话锋一转:“我查到了一些別的东西。关於那部电影的原始投资方,有一家公司,背景很奇怪。在电影拍完后,这家公司就註销了,所有的负责人也都消失了。我觉得,这可能不只是一个艺术理念的衝突,顾导。” 下沉沉默了。 方枚看著他。她看到他的手指,在桌上那个u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只一下。 “这已经不是电影的事了。”方枚压低声音,对著下沉说,“你听到了吗?他挖得太深了。这会出人命的。” “我知道。” “把电话掛了,下沉。告诉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误会。” 下沉没有理她。他对电话说:“你想在哪里见面?” 方枚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你疯了!”她几乎是在嘶吼,“你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你还要往前走!那个硬碟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把它扔出去,让曹昆和硬碟背后的人去斗,我们脱身!” “然后呢?”下沉反问,“把我们的命运,交到另一个看不见的、可能更危险的人手里?方枚,我们不是在赌博。我们是在战爭。”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说:“战爭,没有退路。” 电话那头的阿格,似乎很有耐心,一直在安静地等著。 “顾导,你还在吗?” “还在。”下沉回答,“时间,地点,你来定。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带上你查到的所有资料,原件。” “……好。”阿格的回答很乾脆,“半个小时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为了安全,只有你一个人来。” 电话掛断了。 剪辑室里,风扇的嗡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他会杀了你的。”方枚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曹昆会杀了你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会。”下沉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他把那个u盘,和那只装著神秘硬碟的盒子,都放回了贴身的口袋里。 “为什么?” “因为阿格的视频,现在是我的护身符。”下沉拿起外套,“三百万双眼睛在看著我。如果我出事,曹昆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他是个暴君,但他不是傻子。他不会在这种时候,给我当殉道者的机会。”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方枚,联繫林教授。告诉他,原定的见面,照常进行。” “什么?”方枚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战场变了。”下沉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武器。” 他没有再解释,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关上,把方枚和一屋子的数据、喧囂,都隔绝在內。 第368章 车祸 午夜的电话总没有好事。 苏晚的公寓里,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投下一片冰冷的蓝。桌上是摊开的“迴响计划”新阶段方案,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像一座等待攻克的堡垒。 手机振动时,她以为是设置的提醒闹钟。 屏幕上跳动的,是阿哲助理的名字。 她接通了电话。没有问候,没有铺垫,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撕裂的哭泣。 “苏……苏总……”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阿哲……阿哲导演他……”助理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捞出来的,“出车祸了……在医院……正在抢救……” 苏晚握著手机,感觉指尖的温度正在被一点点抽走。 “哪个医院?”她的发问平静得不像话。 助理报出一个地址。 “我马上到。” 她掛断电话,没有片刻的迟疑。那份刚刚还觉得无比重要的计划方案,此刻在屏幕上,像一个冰冷的笑话。 车祸。 这个词在她脑中盘旋,却无法形成任何具体的画面。取而代之的,是曹昆那张阴沉的脸。是顾沉那句“我们是在战爭”。 这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不是思考出来的,而是像一根冰锥,从她的脊椎深处猛地刺了上来。 她抓起钥匙和外套,衝出家门。 深夜的城市,车流稀疏,路灯將她的影子在车窗上一遍遍拉长又碾碎。她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的轰鸣是此刻唯一能盖过她心跳的声音。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是这里唯一的语言。 急诊抢救室的门紧闭著,红色的“手术中”灯牌,像一颗凝固的血滴。 走廊里,阿哲的妻子蜷缩在长椅上,肩膀剧烈地抽动。助理站在一旁,脸色灰败,看见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苏总……” 苏晚没有看他,她走向那个蜷缩的女人。“嫂子。” 女人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原本温和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她看著苏晚,那份痛苦迅速凝结成了別的东西。 是恨。 “你来干什么?”她开口,嗓子已经哑了。 “我来看看阿哲。” “看他?”女人忽然站了起来,衝到苏晚面前,“看他什么?看他腿断了,还是看他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 她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空旷的走廊里。 “嫂子,你冷静点。”助理想去拉她。 “我怎么冷静!”女人甩开他,指著苏晚,“都是因为你们!因为那个什么狗屁的『迴响计划』!他本来好好的,拍著他的gg,过著他的日子!是你们,是你们把他拖进这个泥潭里的!” 苏晚没有动,任由那些话语穿透自己。 “拍电影?这是在拍电影吗?这是在要他的命!”女人哭喊著,拳头雨点般落在苏晚的肩上,“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你们毁了他!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对不起。”苏晚说。 “对不起?”这三个字像火星掉进了油桶,女人的情绪彻底爆炸了,“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助理连忙抱住几乎要崩溃的女人,对苏晚使了个眼色。 苏晚退后几步,退到走廊的拐角。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靠著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发抖。 杀人凶手。 这个词,比走廊的空调冷气,更让她彻骨。 助理安抚好阿哲的妻子,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著歉意。“苏总,对不起,嫂子她……” “我理解。”苏晚打断他,“跟我说说情况。警察怎么说?” “他们说是肇事逃逸。”助理压低了声线,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一辆没有牌照的渣土车,闯红灯,直接撞上了阿哲的车。路口的监控坏了,司机跑了,什么都没留下。” 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苏晚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 “太乾净了。”助理的嘴唇在哆嗦,“乾净的……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苏晚沉默了。 愤怒像一场迟来的海啸,淹没了最初的寒意。这不是警告。这是宣告。是曹昆用阿哲的血,给“迴响计划”的每个人,画下的一道休止符。 他要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们,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要打断的,不只是阿哲的腿。 是所有人的脊樑。 苏晚走到一个无人的安全通道,拨通了顾沉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很安静,能听到风声。 “你在哪?”苏晚问。 “在路上。”顾沉的回答很短。 “去见阿格?” “嗯。” “取消。”苏晚命令道,不留任何余地,“立刻,马上,取消这个见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出事了?” “阿哲,在医院抢救。”苏晚的语速很快,像在扫射,“一辆无牌车,一个消失的司机,一个坏掉的监控。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顾沉没有回答。但苏晚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空气凝固了。 “这不是电影宣传期的手段了,顾沉。”苏晚的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怒火,“他开始动我们身边的人了。阿哲是第一个,下一个是谁?方枚?林教授?还是我?” “所以,我更要去。”顾沉说。 苏晚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吗?这是一个陷阱!阿格把他查到的东西告诉你,曹昆再把你们两个一起处理掉!一了百了!你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不敢动我。” “他有什么不敢的?”苏晚的音量拔高了,“阿哲就躺在手术室里!这就是他不敢做的后果吗?” “阿哲没有三百万双眼睛看著他。”顾沉的逻辑冷酷得像手术刀,“阿格的直播,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我的投名状。我今晚如果出事,舆论会把曹昆生吞活剥。他要的是贏,不是同归於尽。” “你这是在赌命!” “我从不赌博。”顾沉的声音穿过电流,清晰地传来,“苏晚,我们的武器太少了。阿格手里的东西,是其中一件。那个硬碟,是另一件。林教授,是第三件。我们现在不是要选择用哪一件武器,而是要把所有的武器,都握在手里。” 苏晚靠著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安全通道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 她觉得疲惫。 “我看到阿哲的妻子了。”她轻声说,像在对自己说话,“她骂我是杀人凶手。”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苏晚,”顾沉开口,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战爭,就会有伤亡。我们能做的,不是避免伤亡,而是儘快结束它。” “怎么结束?” “找到他们的要害,然后,一次打穿。” 苏晚没有再说话。 “照顾好自己。”顾沉说,“等我消息。” 电话被掛断了。 冰冷的忙音,在空无一人的安全通道里迴响。 苏晚坐在地上,抱住双膝。她没有哭。愤怒和恐惧之后,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占据了她。 是责任。 阿哲妻子的哭喊,顾沉冷静的话语,曹昆无形的狞笑,在她脑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战场。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走回那条白色走廊。 抢救室的红灯,依旧亮著。 像一只在黑暗中,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第369章 计划改了 走廊尽头的灯牌熄灭了。 手术中,三个字消失在黑暗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门开了,一个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命保住了。” 阿哲的妻子衝过去,哭声撕裂。苏晚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门,像看著一个句號。一个时代的句號。 她转身离开,没有和任何人道別。 凌晨三点的城市,是一座钢铁森林。苏晚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她用现金在一家无需身份登记的旧式酒店开了一间房。房间里有股霉味,窗户对著另一栋楼的墙壁。 很好。 她从隨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截面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硬碟,连接上一台外壳磨损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没有联网,开机后,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作业系统。 她输入了一串无法被记忆的字符。屏幕亮起,纯黑的背景上,只有一个跳动的白色光標。 她敲下指令。 连接:k 几秒后,光標下出现一行回復。 在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k。一个代號。一个只存在於加密线路另一端的人。苏晚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知道,他从不出错。 “我要你放一个东西出去。”苏晚对著屏幕上的光標打字,像在与一个幽灵对话。 什么东西? “一个地址。指向一份数据。”苏晚將那个微型硬碟里的一个加密文件路径复製上去,“这里面,是『瀚海资本』过去三年的真实帐目。尤其是他们用来做高估值的那几家空壳公司的流水。” 瀚海资本?曹昆的钱袋子。他们下个月就要路演,准备敲钟了。k的回覆很快,带著一种职业性的敏锐,这个时间点放出去,他们的ipo会立刻中止。证监会和经侦会同时入场。 “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计划。我们的计划是等《时间匠人》上映,利用电影的舆论热度,再逐步释放证据,把他拖进泥潭,而不是直接推下悬崖。 “计划改了。”苏晚打字的手指很稳。 为什么? “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线路那头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分量。 苏晚,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k第一次打出了她的名字,而不是代號,你这是在掀桌子。 “掀桌子的是他。”苏晚的回覆针锋相对,“他用车撞我的人,我就要断他的钱。很公平。” 不公平。k的逻辑像冰,他损失的是钱,你可以再赚。你损失的是暗处的优势。这份帐目一旦通过我们这个节点释放,对方的技术团队能在十二小时內定位我们的大致范围。我们这个安全节点,就废了。 “那就废了它。” 为了一个助理? 苏晚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阿哲不是一个助理。他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是一个相信她,愿意跟著她做一部好电影的伙伴。 “他是我的家人。”苏晚敲下这四个字。 家人,在战爭里是负累。k的文字不带任何感情,曹昆是个疯子。你用这种方式激怒他,他不会再遵守任何规则。他会直接攻击你的全部。你的电影,你的团队,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苏晚想到了林教授,想到了远在国外的父母。她甚至想到了顾沉。 对。你以为他之前为什么只是用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因为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你在明,他在暗。他想慢慢玩死你。现在你告诉他,你在暗处也有一把刀,而且直接捅向了他的心臟。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他会怕。” 他会把你从暗处揪出来,然后连同你身边的一切,烧成灰。k的警告像最后通牒,苏晚,你確定要这么做?这道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苏晚看著屏幕上的文字。 战爭,就会有伤亡。我们能做的,不是避免伤亡,而是儘快结束它。 顾沉的话在她脑中响起。 找到他们的要害,然后,一次打穿。 瀚海资本的ipo,就是曹昆的要害之一。他需要这次上市来洗白一些黑钱,完成资本的闭环。打断它,就像打断他输血的动脉。 “执行。”苏晚打出最后一个词。 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如你所愿。 k的回覆之后,那个跳动的光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动態的世界地图。一个红点从她所在的城市亮起,然后瞬间分裂出上百条金色的细线,射向全球各地的伺服器节点。 像一场绚烂的烟。 数据在几秒钟內,被复製了上万份,通过一个隱蔽的深网信息集散地,被推送给了全球上百家財经媒体、审计机构和证券监管部门的匿名信箱。 没有来源,没有署名。 只有一份无法被辩驳的,真实的罪证。 苏晚合上电脑,拔出那个微型硬碟,將它扔进房间里那个烧水的电热壶里。她按下开关,看著盘旋的电热丝慢慢变红。塑料外壳在高温下开始捲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缕黑烟。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拉开了那张厚重的窗帘。 天,快亮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方枚。 苏晚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苏姐!出事了!”方枚的声音带著哭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慌,“就在刚才,所有主流票务平台,都把我们的《时间匠人》下架了!” “理由?”苏晚很平静。 “没有理由!就是一条系统通知,说『因合作方技术调整,暂停影片预售』!我问了平台的人,他们都支支吾吾,最后有个关係好的才偷偷告诉我,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哪个上面?” “还能有谁!是瀚海资本!他们是好几家票务平台的天使投资人!苏姐,曹昆这是要彻底封杀我们!我们的宣发费了几千万,现在全完了!电影还没上,就死了!” 方枚在那头泣不成声。 这是曹昆的反击。快得惊人。他甚至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怀疑,就可以动用资本的力量,扼杀她的心血。 他以为,这是她的全部。 “方枚。”苏晚开口。 “苏姐,我们怎么办啊?投资方那边已经打电话来问了!网上也开始有黑稿了,说我们电影数据造假才被下架的……” “別慌。”苏晚打断她,“通知宣发团队,暂停所有工作。让他们回家,带薪休假。” “什么?”方枚无法理解,“苏姐,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 “这是命令。”苏晚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解散所有粉丝群,关闭官方微博评论区。在事態明朗前,我们不发表任何声明,不回应任何猜测。” “可是……” “没有可是。”苏晚看著窗外那片灰白色的天空,“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她掛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復了死寂。只有电水壶发出的,轻微的沸腾声。 苏晚没有看手机上不断涌入的新闻推送,也没有理会那些即將被打爆的电话。她只是静静地站著,看著这座即將甦醒的城市。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370章 源头 一声脆响。 价值千万的青龙纹瓶撞上墙壁,炸成上百块锋利的碎片。曹昆站在办公室中央,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金融中心,此刻却无心欣赏。 他的私人助理林默站在门口,低著头,不敢去看地上的狼藉,也不敢去看曹昆。 “说。”曹昆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半小时前,全球一百一十七家財经媒体,二十三个国家的证券监管机构,以及四十五家顶级审计公司,都收到了匿名邮件。”林默的语速很快,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內容是……瀚海资本过去七年的內部財务数据、资金流转记录和离岸帐户明细。” 曹昆没有反应,仿佛被击碎的不是他的商业帝国,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瓷器。 “公关团队试图拦截,但……已经晚了。”林默的额角渗出汗珠,“路透社和彭博社最先发布了快讯。现在,所有主流財经门户的头条都是我们。” “源头。” “查不到。”林默的声音更低了,“技术部门说,对方动用了一个已经废弃的深网信息港作为跳板,通过全球数万个被侵入的物联网设备进行分发。手法……乾净得像个幽灵。” “幽灵?”曹昆终於动了。他走到办公桌后,那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檀木製成的桌面上,只放著一部加密电话和一台电脑。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窗口,红色的预警符號疯狂闪烁。股价,债券评级,期货指数……一片刺目的赤红。 “她耍了我。”曹昆说。 林默不敢接话。 “下架一部电影……”曹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默解释,“我以为那是她的全部武器。我以为我在反击,原来我只是踩进了她挖好的陷阱。” 他用雷霆手段封杀《时间匠人》,在整个行业面前展示了资本的傲慢与强权。而她,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从帝国的地基下,抽走了最关键的那一块承重墙。 “苏晚。”曹昆念出这个名字。 “我们已经启动了所有紧急预案,”林默立刻报告,“法务部正在准备声明,指控数据为偽造。技术部在追踪她的数字足跡。安保团队……” “没用。”曹昆打断他,“声明没人会信。她敢发出来,就意味著每一笔帐都经得起查。至於追踪……你觉得一个能黑进瀚海核心伺服器的人,会留下让你追踪的痕跡吗?” 林默的脸色变得灰败。 “她要的不是钱,也不是毁掉一部电影。”曹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著,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要的是一场公开处刑。” 加密电话在这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划破了办公室的死寂。来电显示是一个加密代號。 曹昆盯著那个代號,没有立刻去接。 “董事会的电话,我已经接了七个了。”林默艰难地开口,“他们都在问,什么时候召开紧急会议。” “告诉他们,会议取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什么?”林默愕然。 “在我把这件事解决之前,瀚海资本,不开会。”曹昆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他的语气恢復了平日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一个人。”曹昆回答,“一个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的指令。 “不,她不为钱。她要的是另一件东西。” “我会处理。” “代价?瀚海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代价。” 他掛断电话,將它扔回桌上。 “林默。” “在,曹总。” “通知下去,安保预算,上不封顶。”曹昆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著脚下这座钢铁丛林,“我要知道苏晚在哪。不是她可能在哪,是她现在,此时此刻,在哪间屋子,哪张床上。” “是。” “动用我们所有的人脉。警务系统、交通系统、酒店、航司……我要一张网,一张把整座城市都罩住的网。查她所有的社会关係,她的老师,同学,前同事,任何一个跟她有过交集的人。把他们都找出来,问话。” “曹总,这样做……动静太大了。很容易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林默提醒道。 “注意?”曹昆冷笑,“他们现在看的,是我的財务罪证。我寧可让他们来查我扰乱社会秩序,也不想让他们来查我的帐!”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却有效。用一个新的、更扎眼的麻烦,去掩盖一个致命的麻烦。 “还有。”曹昆转过身,“『迴响计划』。” 林默的身体绷紧了。 “所有和这个计划有关的项目,立刻停止一切支持。江南、成都、重庆……所有那些拿到我们投资的新导演,立刻终止合同,收回资金,查封设备。” “可是……那些项目大部分已经开拍,这样做,我们的前期投资就全……” “我不在乎。”曹昆的决断快得像一把刀,“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我要让苏晚亲眼看著,她想扶持的那些人,一个个因为她,摔得粉身碎骨。” “我……马上去办。”林默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商业竞爭,这是……战爭。一场没有硝烟,却要將对方彻底抹除的战爭。 “去吧。”曹昆挥了挥手,“把法务和公关的负责人叫来。我要在半小时內,看到一份完美的『受害者声明』。” 林默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曹昆一个人。 他没有去看那些不断下跌的数字,也没有理会外界的惊涛骇浪。他走到那堆青瓷的碎片前,弯腰,捡起最大的一块。 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染红了碎片上的龙爪。 他把碎片攥在手心,感受著那种尖锐的刺痛。 这疼痛让他觉得清醒。 苏晚。 他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他要先折断她的羽翼,砍掉她的同盟,让她在绝望和孤独中,看著自己珍视的一切,被他亲手碾碎。 然后,他会找到她。 曹昆將那块碎片,放进了自己西装的內袋里,紧贴著心臟的位置。 第371章 同归於尽 江南的雨,细密如针。 老宅的青瓦被冲刷得发亮,雨水顺著瓦檐滴落,在天井的青石板上砸开一圈圈涟漪。宅子內外,多了许多穿黑西装的男人。他们默默地站在各个角落,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塑像,將这座老宅与外界彻底隔绝。 顾沉关上最后一扇窗,隔绝了院子里的雨声。他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掛在门后的黄梨木衣架上,动作很轻,但还是在寂静的走廊里带起一丝微弱的风。 剪辑房的门虚掩著,监视器幽暗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你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顾沉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是在劝告还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晚没有回头。她的全部世界,都浓缩在面前那块巨大的屏幕上。屏幕里,同样是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男人用身体护住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男人是顾沉,或者说,是顾沉扮演的木匠。 “我睡不著。”苏晚说。她的手指在剪辑台上快速跳动,画面被一帧一帧地回拉,定格在木匠被风雨抽打的脸上。 “这部片子,现在还有意义吗?”顾沉走到她身后,看著屏幕上的自己,“曹昆已经动手了。” “有。”苏晚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苏晚,”顾沉的耐心在消磨,“这不是拍电影。这不是你安排好剧本,演员照著演,最后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结局的游戏。这是现实。阿哲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 苏晚的手指停下了。 屏幕上的画面静止不动。 “我知道。”她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知道阿哲……我知道所有事。”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顾沉的质问像一把锥子,“用一部还没完成的电影去对抗他?用一个虚构的故事去唤醒那些装睡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在乎一个木匠怎么守护他的老宅子吗?” “我在乎。”苏晚转过身,第一次正视他,“我父亲在乎。他用一辈子守护那些手艺,那些被时代拋弃的东西。他总说,总要有人记得。如果连我们都忘了,那它们就真的死了。” “所以,你要用它去和曹昆同归於尽?” “我没想过同归於尽。”苏晚站起来,个子比顾沉矮一个头,却丝毫不落下风,“我也没想过贏。我只是,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地,把所有东西都抹掉。我父亲的,阿哲的,还有那些人的……” 她的话没说完,被顾沉打断。 “『那些人』?”顾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些被你描绘的蓝图打动,拿著曹昆的钱,做著导演梦的年轻人?你觉得你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 “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曹昆隨时能收回这个机会,並且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顾沉往前一步,“他会的。他最擅长这个。他会把所有人的怨恨,都引到你身上。他要让你变成一个孤岛。” “我现在不就是吗?”苏晚反问。 这座老宅,固若金汤,也固若金汤地囚禁著她。 顾沉没有话说了。 他看著她,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顽固。她不计算得失,不衡量后果,她只认准一个方向,然后撞上去,哪怕头破血流。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响了。 铃声刺耳,像一道警报。 这是他们唯一的对外联络工具,號码只有几个人拥有。 顾沉和苏晚的身体同时绷紧。他快步过去,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號码,按下了免提。 “餵?” 电话那头是一阵压抑的哭声,然后是一个年轻而颤抖的男声。 “……苏姐?是苏姐吗?”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是刘峰,重庆那个拍江湖片的新导演,她亲自去谈下的投资。 “小刘,是我。”苏晚接过电话,“出什么事了?” “完了……苏姐,全完了……”刘峰的声音带著哭腔,语无伦次,“他们……他们今天早上衝进我们的工作室,是曹昆的人,带著律师和……和一群穿黑衣服的。他们说我们违约,单方面终止了合同。” 顾沉闔上双眼。 来了。 “他们搬走了所有东西。”刘峰的声音在绝望中破碎,“摄影机,灯光,硬碟……我们拍了一个月的所有素材,全被他们查封了。苏姐,我求求你,你跟曹总说说,那是我……那是我全部的心血啊……” 苏晚没有说话。她只是听著,静静地听著。 “他们还说……还要我们赔偿前期的所有投资款,三倍的违约金……”刘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我……我还不起啊……苏姐……你当初不是说……” “对不起。”苏晚打断了他,“小刘,是我连累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哭声停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过了很久,刘峰才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冰冷的语气说:“曹总的人说了,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背叛了他。” 嘟嘟嘟—— 电话被掛断了。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 “现在你听见了。”顾沉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江南,成都……很快,所有电话都会打进来。他们不会再叫你『苏姐』,他们会骂你,恨你,诅咒你。” “这是我的代价。”苏晚说。 “不,这是他们的。”顾沉纠正她,“他们的人生,因为你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被毁了。你用理想去说服他们,曹昆用现实去摧毁他们。你猜他们最后会信谁?” 苏晚没有回答。 她走回剪辑台,坐下。 她重新按下播放键。 屏幕上,风雨更大了。木匠的旧宅在风中飘摇,隨时可能坍塌。但他没有退,他用木料和绳索,一次次地加固著那扇门,那个家。 “把他被砸倒的那个镜头,找出来。”苏晚说。 顾沉不解。 “什么?” “素材b组,第三场,第七镜。”苏晚头也不回地报出一串数字,“他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中肩膀,倒在泥水里,但很快又爬了起来。把那个镜头,和现在这个他死守的镜头,剪在一起。” 顾沉终於明白了。 她要把自己听到的,感受到的,所有的愤怒、愧疚和决绝,都剪进这部电影里。 她不是在拍一个木匠的故事。 她是在拍她自己。拍阿哲,拍刘峰,拍所有被这场风暴捲入的人。 “没用的。”顾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就算你剪出来,这部电影也出不去。没有龙標,没有排片,它甚至上不了任何一个视频网站。它只是一堆存在硬碟里的数据。” “我知道。”苏晚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所以,我要把它送给一个人看。” “谁?” “曹昆。” 苏晚停下动作,转过头。她的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 “我要把成片,寄给他。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我要让他看看,他想抹掉的东西,被我用什么方式记了下来。他越是想毁掉,我就越是要把它建起来。哪怕只是一座沙子的城堡,哪怕只存在一天,我也要让他看见。” 这不是商业报復。 这甚至不是宣战。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挑衅。一种近乎自残的宣告。 用自己的作品,做自己的墓志铭。 顾沉看著她,长久地看著她。他想说些什么,想说她疯了,想说这毫无意义,想让她停下来,跟他走,去一个曹昆找不到的地方。 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从苏晚的身上,看到了屏幕里那个固执的木匠的影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是为了贏,只是为了……不认输。 “好。”顾沉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我帮你。我们一起,把这座『沙子城堡』,盖起来。” 他不再劝她休息,也不再提外面的世界。 剪辑房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屏幕上永不停歇的风雨。 第372章 合作愉快 三天了。 剪辑房里瀰漫著速溶咖啡和尼古丁的混合气味。菸灰缸满了,外卖盒子堆在角落,像一座座小小的坟。 苏晚没有离开过这张椅子。她的世界缩小到两块屏幕,一块是素材,一块是时间线。她像个囚犯,用滑鼠和键盘,给自己筑起一座越来越高的墙。 顾沉负责墙外的所有事。食物,水,以及隔绝那个正在坍塌的外部世界。 他刚结束一通电话,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是一台只能通话的旧式老人机。 “还要多久?”他问,掐灭了手里的烟。 “快了。”苏晚回答。她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时间线上,无数个素材的碎片正在被她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形状。那个固执的木匠,在风雨里,已经站了七十二个小时。 “曹昆的人,已经到楼下了。”顾沉说。 苏晚的手指顿了一下。只有一下。 “他们进不来。” “他们不需要进来。他们只要守著,等你断水断粮,自己走出去。”顾沉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像一只沉默的甲虫,安静地趴在雨里。 “那就让他们等。”苏晚说,手指重新开始移动。 “你还能撑多久?一天?两天?”顾沉放下窗帘,“这不是办法。城堡需要时间,但沙子,正在被冲走。” 苏晚没有回应。她把一段木匠咳嗽的音频,精確地卡进一个他踉蹌的画面。每一次呼吸,都带著风雨的潮气。 顾沉没有再逼问。他拉开冰箱,里面只剩下半瓶矿泉水和一包过期的吐司。他关上冰箱门,拿起那台老人机,拨了一个號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东西准备好了?”顾沉问。 对面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按你说的,一张去青岛的票,今天下午三点。名字是假的,但身份证號的格式绝对没问题。监控里会拍到一个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女人,身形跟你给的照片差不多。” “很好。让她去站台,不用上车。车开动就立刻离开车站,把手机卡丟进下水道。” “钱呢?” “已经到你女儿的海外帐户了。查一查。”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確认。 “收到了。合作愉快。” “没有下一次。”顾沉掛断了电话。 苏晚终於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转过身,看著顾沉。“青岛?” “一个方向而已。可以是青岛,也可以是哈尔滨,或者乌鲁木齐。”顾沉把老人机的电池抠出来,连同电话卡一起,扔进了装著咖啡残渣的纸杯里。 “你想做什么?” “曹昆在等你跑。”顾沉说,“他把你围在这里,就像猫把老鼠堵在洞里。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他篤定你除了束手就擒,唯一的选择就是找个机会仓皇逃窜。” “所以你给他一个逃跑的幻象?”苏晚立刻懂了。 “一个足够真实的幻象。”顾沉走到她面前,“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胜过相信任何情报。他的人守在这里,他会觉得万无一失。但同时,他更相信你会想尽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对他来说,才是更有趣的游戏。” “他会信?” “他会的。”顾沉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因为这个线索,我会通过一个他绝对信任的渠道,送到他桌上。一个他亲自收买,並且考验了很久的『自己人』。” 苏晚的身体微微后倾。“你收买了曹昆的人?” “不能算收买。”顾沉纠正道,“只是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交换。他需要钱,很多钱,去救他家人的命。我给他钱,他给我一个名字。一个曹昆安插在城东交通枢纽的情报员。”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下去。 苏晚看著顾沉。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在保护她,用他的身体,他的沉稳。但现在她发现,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战斗。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在黑暗中无声廝杀的方式。 “这很危险。”她说。 “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更危险。”顾沉回答,“曹昆的主力都在江南。我要让他把这些力量,全部调去北方。他会在青岛的每一个车站,每一个码头布下天罗地网,去抓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你。而我们,就能得到最宝贵的东西。” “时间。”苏晚替他说出了答案。 “对,时间。”顾沉说,“足够你盖完这座沙子城堡的时间。” 他看著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足够我们,为它举办一场一个人的首映礼。” 苏晚没有说话。她只是重新转过身,面对著剪辑台。 她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用一部电影,做最后的抵抗。但顾沉却在用现实,为她的理想,劈开了一条通路。 他没有说“放弃吧”,没有说“跟我走”。 他说,“我帮你”。 他说到,也做到了。 “b组,第四场,第一镜。”苏晚开口,声音有些乾涩。 顾沉没有问为什么,他走到她身边,打开了另一台电脑,调出素材库,精准地找到了那个镜头。 屏幕上,是木匠妻子的脸。她没有看著丈夫,而是望著窗外无尽的黑暗,轻轻哼著一支不成调的歌。那首歌,是他们年轻时,木匠教给她的。 “把这首歌的音频提取出来。”苏晚说,“铺在木匠加固门板的那一段。” 顾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在最激烈的对抗中,加入最温柔的回忆。 这不是在煽情,而是在淬链。淬链出一种力量,一种让那个男人在风雨中死战不退的,真正的力量。 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从来都不是。 傍晚的时候,顾沉的另一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简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標点符號。 一个句號。 “他上鉤了。”顾沉刪掉简讯,把手机关机。 “去北边的人,已经出发了。江南这边的,撤了三分之二。楼下的车也开走了。” 风停了。 雨也停了。 一场为了捕捉幻影的盛大围猎,在千里之外,正式拉开序幕。 而在这间被世界遗忘的剪辑房里,苏晚按下了渲染键。 进度条开始缓慢地移动。 “走吧。”顾沉说,“在它完成之前,你需要睡一觉。” 苏晚没有拒绝。她站起身,身体因为久坐而一阵僵硬。她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紧闭了三天的窗。 雨后的空气涌了进来,带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 楼下空空荡荡,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顾沉。” “嗯?” “谢谢。”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第373章 必须说 影院在地下三层。 没有招牌,没有灯箱,入口是城南一家歇业的五金店。顾沉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捲帘门,一股铁锈和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苏晚跟在他身后,走下狭窄的台阶。 台阶尽头,一个穿著旧工装的男人正靠在墙上抽菸。他叫老九,这家“五金店”的主人。看到他们,他把菸头在鞋底捻灭,揣进兜里。 “都到了。”老九说。他没问任何事,只是侧身让开一条路。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像冷库的门。推开它,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五排座位,总共三十个位置的微型影院。空气里瀰漫著老旧绒布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人已经坐了大半。剧组的核心成员,摄影师,录音师,还有几个苏晚不认识,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沉淀著岁月分量的陌生面孔。 顾沉在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位置停下。苏晚坐在他旁边。 灯光暗下。 没有人说话。放映机启动的轻微机械声,是黑暗中唯一的声响。 光束投在幕布上,片名出现——《时间匠人》。 苏晚的身体绷得很紧。她没有看屏幕,而是看著黑暗中那些模糊的轮廓。这些是她的第一批观眾。也是她的第一批审判官。 电影在静默中流淌。 没有人吃爆米,没有人交头接耳。整个空间里,只有影片中的风声、雨声,木匠敲打门板的沉重撞击声,以及那支不成调的,被妻子反覆哼唱的歌。 当最后一个镜头定格,那扇被风雨摧残却依然屹立的门,占据了整个银幕。而后,黑场。 片尾字幕滚动,无声。 放映厅里的灯没有立刻亮起。放映机也停了。极致的黑暗笼罩了一切,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不是喝彩前的酝酿。 这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晚的手心渗出了汗。她能感觉到身边顾沉的存在,他像一座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在等,和她一起。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终於,前排一个身影动了。一个头髮白的老人站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轻微的摩擦声。 “何老。”有人轻声喊了一句。 苏晚认得他。何平,国內最顶尖的现实主义导演,拍过无数禁片,也被封杀过无数次。他是苏晚父亲的挚友,也是看著她长大的长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灯光在这时亮起,惨白的光线让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憔?。 何平没有转身面对眾人,他只是看著那块已经变白的银幕。 “胡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 “简直是胡闹。”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转过身,看著苏晚。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 “晚丫头,你告诉我,你拍这部电影,是为了什么?” 苏晚站起身。“何叔,为了说一些必须说的话。” “必须说?”何平冷笑了一声,“用什么说?用一部连公映都做不到的电影?用这些虚无縹緲的光影,去叫醒那些装睡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银幕。“你以为这是什么?是武器?是战旗?不,这不是。” 他一步步向苏晚走来,过道很窄,他身边的人下意识地为他让开空间。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他停在苏晚面前,距离只有三步。“这是一份名单。一份写著我们所有人” 摄影师张勇猛地站了起来。“何老,您这话太重了!苏导的心血……” “心血?”何平打断他,语调陡然拔高,“什么样的心血,需要用所有人的命来浇灌?小张,你家里有老婆孩子吧?你的心血,能换他们平安吗?” 张勇的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你,李默。”何平又转向录音师,“你弟弟还在曹昆的地盘上做事,你想过他吗?” 李默的头垂了下去。 “我们是在黑暗里做事的人。”何平的声音再次沉了下去,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自嘲,“在黑暗里,第一要务是活下去。不是点亮一根蜡烛,告诉豺狼我们在这里。你这部电影,就是那根该死的蜡烛!” 苏晚没有退。她迎著何平的质问。“何叔,豺狼一直都知道我们在这里。它只是在等我们自己熄灭心里的火。我们不能假装自己是安全的,假装沉默就能换来苟活。”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玉石俱焚?” “我的选择是,在被碾碎之前,至少要让它听到我们骨头断裂的声音。”苏晚回答。 “天真!”何平低吼,“那声音太小了,小到只有你自己听得见!你感动的也只有你自己!你这是在用一种理想主义的姿態,把所有人推向深渊!” “那也比在深渊里一声不吭地烂掉要好。”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坐在第二排的青年导演,小马。他因为激动,脸颊泛红。“何老,我觉得苏导没做错。总要有人先开口。” 何平缓缓地把头转向他,那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混杂著怜悯和不屑的表情。“开口?然后呢?你开一个口,他堵上一扇门。你们这些年轻人,血是热的,脑子也是热的。你们没见过真正的绝望。” 他转回头,重新看著苏晚。“丫头,听叔一句劝。把这东西销毁了。现在还来得及。曹昆的注意力在北方,我们还有机会悄悄散了,各自藏起来。几年后,风头过去,你还能拍,还能继续做你的电影梦。” “这不是梦。”苏晚说。 “这就是梦!”何平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一场会把我们都埋进去的噩梦!你父亲当年就是太像你,总觉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结果呢?火灭了,人也没了!” 苏晚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顾沉的手,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带任何力道,只是单纯的支撑。 “何叔,我父亲没有错。”苏晚稳住自己,“错的是那个吹灭火焰的风。” “可风就在那里!你改变不了!”何平的声音里带著一丝绝望的嘶吼,“你非要迎著风吐一口唾沫,最后只会吹到自己脸上!” “那也得吐。” 一直沉默的顾沉,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的男人。 顾沉鬆开苏晚的手腕,站到了她身前,面对著何平。“何老,风是很大。但我们不是只有唾沫。” 何平眯起眼睛,审视著顾沉。“你是谁?” “一个不想被风吹倒的人。”顾沉回答。 “说得好听。”何平嗤笑,“年轻人,匹夫之勇我见得多了。你拿什么跟风斗?用命吗?你的命,值几条街?” 顾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曹昆在青岛布下的天罗地网,抓的是一个幻影。这个幻影,为这部电影爭取到了完成的时间。这就是我们的武器。用现实,为理想开路。” “用一个谎言,去支撑另一个谎言?”何平摇著头,“这路太窄了,走不了几个人。” “那就走能走的人。”苏晚从顾沉身后走出,重新与何平对峙。她的声音不大,但影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销毁它。这部电影,是木匠的遗言,也是我的。我不会让它无声无息地消失。” 何平看著她,看了很久。他眼中的疲惫和痛心,慢慢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决绝。 “好。”他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叔叔帮你一把。” 说完,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向放映室。 老九下意识地想拦,却被何平一把推开。他年纪大了,踉蹌著撞在墙上。 “何平!你疯了!”老九吼道。 何平没有理他,他的目標很明確——放映机里的那盘拷贝。那是唯一的母带。 他要亲手毁掉这根“蜡烛”。 没有人预料到他会这样做。剧组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顾沉动了。 他没有跑,只是几步跨上前,在何平的手即將碰到放映机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擒拿,也不是攻击。只是稳稳地抓住。 何平用力挣了一下,却发现那只手像铁钳,纹丝不动。 “放开!”何平低吼,额上青筋暴起。 “何老,这是她的东西。”顾沉说,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它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那也是她的选择。” “你们……”何平气得发抖,他另一只手指著顾沉和苏晚,“你们这是自私!用所有人的安危,来成全你一个人的英雄主义!” 苏晚走了过来。她没有看暴怒的何平,也没有看对峙的顾沉。 第374章 一场风暴 她走到放映机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亲手打开机箱,取出了那盘沉甸甸的胶片盒。 她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抱著一个初生的婴儿。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何平。 “何叔,你说得对。我很自私。”她说,“我就是要用我的自私,去赌一个可能。一个风停的可能。” 她抱著胶片盒,转身走向老九。 “老九。” “哎,苏小姐。”老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下一场,什么时候能安排?”苏晚问。 老九愣了一下,隨即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燻黄的牙。 “只要你想,隨时都可以。” 影院里,再次陷入寂静。 何平看著抱著胶片盒的苏晚,像是看著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顾沉已经鬆开了手,退回到原来的阴影里。 一场风暴,似乎平息了。 但苏晚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影院里没有开灯。 何平走了,带走了那股几乎要將屋顶掀翻的怒气。空气里只剩下灰尘和老旧胶片混合的味道。老九拿著一把破扫帚,一下一下,无声地清扫著地上的狼藉。那不是打扫,更像是一种仪式,试图將刚才的裂痕重新扫平。 苏晚还抱著那盒胶片,站在原地。它很重,冰冷的金属外壳硌著她的手臂,但她感觉不到。 顾沉退回了阴影里,像一尊不会被光照到的雕塑。 一个乾瘦的人影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他身上有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与影院的气息混在一起,並不突兀。 “鬼叔。”顾沉先开了口。 来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视线在苏晚和她怀里的胶片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周漾成了。”鬼叔说,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老九的扫帚停住了。 “青鸟电影节,最佳导演处女作。”鬼叔从怀里掏出一张摺叠的皱巴巴的报纸,扔在售票口的木檯面上,“《边缘线》。” 报纸是外文的,头版印著一张模糊的剧照。一个男人站在铁轨的尽头,望著远方。 “迴响计划”的第一声枪响,在海外,打中了靶心。 老九扔下扫帚,衝过去拿起报纸,翻来覆去地看,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他咧开嘴,乾裂的嘴唇笑出了血丝。“成了!他娘的,真成了!” 没有人应和他的兴奋。 胜利的喜悦,在此刻的废墟之上,显得格外稀薄。 “代价呢?”顾沉问。 鬼叔看向他,浑浊的眼球动了动。“他安全了。但那条线,也断了。他回不来,至少几年內回不来。” 一个用流亡换来的奖盃。 苏晚终於动了。她抱著胶片盒,走到台前,看著那张报纸。“这是我们的路。” “是,”鬼叔接话,“一条贏了也回不了头的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这一次,他看向了苏晚。 “还有一件事,关於你父亲。” 苏晚的身体绷紧了。 “他留下的『二次迴响』,我们找到了破解的钥匙。”鬼叔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井里。“那不是一段信號,是一个……容器。” “容器?”苏晚重复道。 “对。我们剥开了外层无意义的杂波,发现里面包裹著东西。不是图像,也不是文字。”鬼叔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在积满灰尘的檯面上划动,“是数。一长串,极其复杂的数。” 老九凑过来,看著鬼叔画出的鬼画符,一脸茫然。“数?啥意思?帐本?” “不是帐本。”鬼叔摇摇头,“是一种结构。一种极其精密的数学结构。有人了三个月,试图把它还原成二维图形。” 他停下来,看著苏晚,一字一句地说:“画出来的东西,像一张图。” “什么图?”苏晚问。 “星图。” 这两个字一出口,影院里的空气仿佛被抽乾了。老九张著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星图。 一个拍电影的疯子,一个用生命做燃料的理想主义者,在他的遗言里,藏了一张星图? 苏晚怀里的胶片盒,陡然间变得无比滚烫,又无比陌生。她以为自己抱著的是父亲的遗言,是一部电影的生命。可现在,这东西是什么? “坐標。”顾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著一丝金属的冷意,“它指向一个地方。” 鬼叔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这东西……超出了『迴响计划』的所有预案。它太危险了。” “所以?”苏晚抬起头。 “所以上面让我来问你一句话。”鬼叔盯著她,“你父亲,除了拍电影,还做过什么?” 苏晚没有回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父亲的形象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个在剪辑台前不眠不休的男人,那个喝醉了会拉著她讲光影理论的男人,那个临走前告诉她“点亮蜡烛,不要怕风”的男人。 他的一生,都像一部摊开的电影,她以为自己看懂了每一个镜头。 可现在,这部电影的底下,似乎还藏著另一部电影。 “我不知道。”苏晚说。这不是谎言。 鬼叔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东西在你这里,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但记住,曹昆他们要找的,可能不只是一部电影。你手里的这根『蜡烛』,或许会引来比风更可怕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后门的黑暗里。 影院里,只剩下三个人。 老九看看苏晚,又看看顾沉,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拿起扫帚,继续他那徒劳的清扫。沙沙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用现实,为理想开路。”顾沉重复了苏晚之前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的理想,现在是什么?” 苏晚低头看著怀里的胶片盒。 是完成这部电影,让木匠的遗言被世人听见?还是……去破解那张星图,去寻找父亲留下的、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两条路。 一条通往颁奖台,或者断头台。 另一条,通往未知。 “我很自私。”苏晚轻声说,像是在回答顾沉,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一直都是。” 她抱著胶片盒,转身,走向放映室。 “苏小姐,你这是……”老九不解地问。 顾沉没有动,但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苏晚没有回答。她走到放映机前,熟练地打开机箱,將那盘沉重的母带,重新装了进去。 然后,她回过头,看向顾沉。 “下一场,我想放给星星看。” 第375章 合理 光束切开黑暗,又被黑暗吞没。 放映机风扇的嗡鸣,是这空间里唯一的輓歌。 “放给星星看?” 顾沉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话语没有温度,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你觉得,星星看得懂电影吗?” 苏晚没有回头。她抚摸著冰冷的机身,那上面还残留著父亲指尖的余温。她能想像他站在这里,重复著同样的动作,將一部部电影的生命,送入那道窄窄的光里。 “我不知道。”苏晚说,“但我知道,这不是拍给地球人看的。” “所以你准备做什么?”顾沉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安全距离之外,“把这台古董放映机对准天空?你觉得它的光能穿透大气层,还是觉得外星人恰好在轨道上架了台望远镜,就为了接收一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默片?”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她那个看似悲壮,实则荒唐的决定。 “我没想那么多。”苏晚终於转过身,面对他,“我只知道,我父亲用命换来的东西,不能只是一座奖盃,或者一堆影评人的讚美。那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我了。” “这不是理想主义,苏晚。”顾沉的语调没有起伏,“这是自杀。鬼叔说得对,你手里的不是蜡烛,是引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点燃它,然后站在原地,欣赏爆炸的烟火。” “那也比把它埋在土里,假装它从没存在过要好!”苏晚的声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把它交给你们『迴响计划』,或者乾脆烧掉,然后拿著我父亲留下的另一部安全的作品去领奖,去享受名利,去过一个正常导演该过的生活。我当然想过!” 她顿了顿,胸口起伏。 “可我做不到。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在剪辑台前的背影。他不是在剪辑电影,顾沉,他是在绘製那张图。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都耗在上面。如果我假装没看见,那我算什么?他的女儿?还是一个……无耻的窃贼?” 老九的扫帚停了。他靠在墙角,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听著这场他无法理解的爭吵。 “绘製星图,需要的是天文学家,不是一个导演。”顾沉说,“你父亲的角色,可能只是一个『信使』。信送到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而你,是那个负责签收的人,不是负责把信再寄出去的人。” “信使?”苏晚咀嚼著这个词,一种尖锐的刺痛穿透了心臟,“他的遗言,在你嘴里就只是封信?”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合理?”苏晚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影院里显得格外刺耳,“一个疯子,搭上自己的一切,就为了传递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坐標?这不合理,这很残忍。” “宇宙本来就很残忍。”顾沉的回应快得像一声枪响。 空气再次凝固。 这一次,是被老九仓促的脚步声打破的。他拿著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快步走到两人中间,把手机递给顾沉。 “外面……炸了。”老九的声音发乾,“周漾,那个拍《潮汐》的,在国外拿了个大奖。新闻上说,他是『迴响计划』扶持的第一个导演。” 顾沉接过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下半张脸。 新闻標题用最大號的字体写著——《华语电影之光!周漾斩获银狮,背后神秘“迴响计划”浮出水面!》。 “曹昆的电话。”老九补充道,压低了嗓子,“打了十几通,我没敢接。他还给所有和我们影院有过来往的发行商、片方都打了电话,说要找一个人……叫苏晚。” 顾沉把手机合上,丟还给老九。 “他知道了。”顾沉对苏晚说,陈述一个事实,“我们用周漾当幌子,引开了他的注意力。现在,幌子拿了奖,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真正的目標身上。” 苏晚没有说话。她能想像到曹昆那张扭曲的脸。资本的巨兽被激怒了,它会不计代价地碾碎那个戏耍它的人。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顾沉继续说,“第一,把母带给我。我来处理。『迴响计划』有办法让你和曹昆之间达成某种平衡。你至少能活下去。” “第二呢?” “点燃你的引信。”顾沉说,“然后我们一起,看看爆炸的范围有多大。” 苏晚看著他。在放映机风扇的背景音里,她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迴响计划』,到底是什么?” 顾沉沉默了片刻。 “是一个假设。”他缓缓开口,“我们假设,人类文明的延续,需要的不仅仅是科技和军事。还需要一些別的东西。一些能被称之为『精神』『艺术』或者『思想』的东西。它们是火种。我们负责在风暴来临前,把这些火种藏进最安全的地窖里。” “我父亲,也是你们的火种之一?” “他是最特殊的一个。”顾沉回答,“他拒绝了我们的地窖。他说,他要自己造一艘船。” 苏晚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点亮蜡烛,不要怕风。 父亲临走前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让她守著蜡烛,他是让她……迎著风走出去。 “我很自私。”苏晚重复了她之前的话,但这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迷茫,“我不想完成他的理想,也不想拯救什么世界。” 她走到顾沉面前,伸出手。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造了一艘什么样的船,想开去哪里。” 顾沉看著她伸出的手,没有动。 “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这台放映机不行吗?”苏晚说,“那我们就换一台。或者说,换一个……放映厅。” 她的手依然悬在半空。 “你父亲没告诉过你任何事?”顾沉问。 “他告诉我的够多了。”苏晚收回手,走到那堆被鬼叔拆开,又被她重新装好的胶片盒旁。她打开其中一个,那里面並不是胶片,而是一些零碎的、她曾经看不懂的物件。一个老式怀表,几片磨损的镜片,还有一本硬壳笔记本。 过去,她以为这些是父亲拍电影时收集的道具。 现在,她懂了。 这不是道具。这是说明书。 她拿起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只有一行字。 “光是信使,声音是钥匙。” 苏晚抬头,看向顾沉。 “我父亲的电影,从来都不是默片。”她说,“我们缺的,是声音。” 顾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声音在哪里?” 苏晚没有回答。她合上笔记本,抱起那个装满“零件”的盒子,走向影院后台深处。那里是储藏室,堆满了废弃的座椅和海报,也堆满了她整个童年。 顾沉跟了上去。老九犹豫了一下,也提著扫帚跟在最后。 苏晚凭著记忆,在杂物堆里穿行,最后停在一个锈跡斑斑的铁皮柜前。柜子上掛著一把老式铜锁。 “我小时候,父亲总不让我碰这个柜子。”苏晚放下手里的东西,拨弄著那把锁,“他说,里面装著世界上最可怕的怪兽。”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髮夹。 第376章 密封箱 髮夹的尖端探进锁孔。 生涩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储藏室里被放大成一种折磨。苏晚的动作很稳,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起伏。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了那根纤细的金属丝上,试图去理解一个早已逝去的人,用一把锁留下的谜题。 “这要多久?”顾沉问。 他的耐心是明码標价的商品,此刻显然已经濒临售罄。 “一个小时?一天?”他再次发问,话语里带著一丝不易察 chiffres的压迫感,“曹昆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种……復古的游戏上。” “我父亲等了一辈子。”苏晚头也不抬,“我等几分钟,不算久。” “他等了一辈子,最后把自己等成了一场爆炸的引信。”顾沉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你,现在正拿著一根髮夹,试图拆解他留下的炸弹。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苏晚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她的手指感觉到锁芯內部传来一个轻微的跳动。就是那里。她调整著髮夹的角度,更加专注。 “他留给你一本看不懂的说明书,一个打不开的柜子。苏晚,这不是考验,这是遗弃。”顾沉往前走了一步,他投下的影子將苏晚完全笼罩,“『迴响计划』可以给你更直接的答案。我们有全世界最顶尖的解码专家,最先进的破译设备。而不是一根髮夹。” “你的意思是,用炸药炸开它?”苏晚问,语气平淡,却像一根针。 顾沉沉默了。 “如果这是你们『保存火种』的方式,”苏晚继续说,“我大概明白,我父亲为什么拒绝你们的地窖了。” “咔噠。” 一声脆响。不是锁开了。 是髮夹断了。 苏晚举起那半截断掉的髮夹,怔怔地看著。这条路,似乎也断了。 “游戏结束了。”顾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开。” 他从腰后摸出一个扁平的金属工具,形状像一把小巧的撬棍。那上面闪烁的寒光,与这个堆满旧物的储藏室格格不入。那是属於另一个世界的工具,一个讲究效率和结果的世界。 苏晚没有动。她依然挡在铁皮柜前。 “你想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顾沉说,“打开它。” “你会毁了它。” “一个锁而已。” “这不是一个锁。”苏晚说,“这是一个问题。我父亲留给我的问题。我要自己找到答案。” “你没有时间了。”顾沉的声音加重,“这不是你的私人恩怨,这关係到……” “別跟我提世界。”苏晚打断他,“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这个柜子里是什么。” 两人对峙著。空气仿佛凝固。一个要用最锋利的现代工具强行破门,一个要用最笨拙的传统方式守护入口。 一直沉默著的老九,忽然用手里的扫帚柄,轻轻敲了敲地面。 “小姐,”他那沙哑的嗓音慢悠悠地响起,“锁是铁的,可铁会生锈。锈住了,硬掰是会断的。” 顾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晚却像是被点醒了什么。她低头看著那把锈跡斑斑的铜锁,看著那些绿色的锈跡。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修理那些老旧的放映机零件时,总是会先用一种特製的油去浸泡。 他说,时间留下的痕跡,要用时间的方式去化解。 她再次从口袋里摸索,这次摸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几乎已经快要乾涸的油瓶。那是她用来保养放映机零件的。她拧开盖子,將仅剩的几滴油,小心翼翼地滴进了锁孔里。 油渗了进去,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顾沉看著她的动作,没再阻止。或许,他也想看看,这套属於上个世纪的逻辑,是否真的还能奏效。 苏晚將那半截断掉的髮夹再次插进去。这一次,她没有去捅锁芯,而是用断裂的截面,轻轻地刮擦著內部的锈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储藏室里只剩下金属刮擦的细微声响。 终於,在某个瞬间,苏晚的手指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阻力。不是卡住,而是一种……咬合。 她用尽全力,轻轻一拧。 “咔。” 一声轻响,如同尘埃落定。 锁开了。 苏晚拉开柜门,一股陈旧的、混杂著铁锈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柜子里空空荡荡,只在最中间的位置,静静地躺著一个箱子。 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箱。 箱子大约半米见方,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银灰色,表面没有任何纹,也没有任何缝隙。最诡异的是,它没有锁孔,没有合叶,甚至连一条能被称之为“盖子”的边界线都没有。它像是一个被整体铸造出来的金属方块,浑然一体。 老九提著扫帚,往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箱子里真的关著他口中的怪兽。 顾沉走上前,蹲下身。他伸出手,却没有立刻触碰,而是悬停在箱子上方几厘米处,感受著它散发出的微弱凉意。 “军用级別的密封箱。”他做出了判断,“一体成型,內部应该是真空或者惰性气体。防潮,防震,防辐射……甚至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爆炸。”他抬起头,看向苏晚,“你的父亲,到底在保护什么?” 苏晚没有回答。她將那个装满“零件”的盒子和笔记本放在地上,然后和顾沉一起,合力將那个沉重的金属箱抬了出来。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打开?”苏晚问。 “切割。”顾沉回答得很快,“用雷射或者高压水刀。给我半个小时,我能让总部的人把设备送过来。” “没有別的办法?” “它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不被轻易打开。”顾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除非,有我们不知道的机关。” 苏晚的视线,落在了那本硬壳笔记本上。 她蹲下身,再次翻开。 第一页,那行字依然清晰。 “光是信使,声音是钥匙。” 她之前以为,这句话指的是找到“声音”的胶片,去配合“光”的影像。现在,看著这个浑然一体的金属箱,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继续往后翻。 笔记本的纸页大部分是空白的,间或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电路图和物理公式。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终於,在笔记本扉页的背面,她发现了一行几乎被忽略掉的,用铅笔写下的小字。 字跡很轻,像是隨手记下的一个念头。 “光载其形,声启其门。共鸣频率:鯨歌。” 鯨歌。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晚脑海中的迷雾。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沉。“我们弄错了。” 顾沉不解。 “我们一直以为,声音是用来『配』电影的。”苏晚的手指抚过那行小字,“但如果……声音本身,就是钥匙呢?” 她把笔记本递给顾沉。 顾沉接过,当他看到“共鸣频率”和“鯨歌”那几个字时,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是一个行动派,一个信奉科技与力量的人。但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画面。 他再次蹲下,手指轻轻敲击著金属箱的外壳。箱体发出沉闷的迴响。 “这里面……”他的话语有些乾涩,“不是胶片。是一个装置。一个……谐振腔。” “什么是谐振腔?”苏晚问。 “一个可以对特定频率產生共鸣的能量核心。”顾沉解释道,他的语速变得很快,属於技术人员的本能被激活了,“这个箱子本身就是一个锁。它在等一个信號,一个特定频率的声音信號。只有频率完全吻合,內部的机械结构或者电磁结构才会解锁。” 他抬起头,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你父亲造的,不是一艘船。”他说,“他造了一个瓶子,然后把开瓶器扔进了海里。” 苏晚抱著那个装满零件的盒子,站了起来。她看著眼前的金属箱,又看了看顾沉。 “那我们就下海。”她说。 第377章 下海 “下海?”顾沉重复了一遍,他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座沉默的礁石。“苏晚,这不是一个比喻。” “我知道。”苏晚的回答很平静。她抱著那个装零件的盒子,仿佛抱著某种信念的余烬。 顾沉走回金属箱旁,用手背敲了敲。箱体回应的,是那种几乎能吸收一切能量的死寂。“你父亲不是把开瓶器扔进了海里。他把钥匙本身,变成了一种只存在於传说里的声音。”他蹲下,手指在金属表面摸索,寻找任何可能的接缝或面板。“声波解锁。这个技术概念在冷战时期就有了,但大多停留在理论层面。因为能量控制和频率识別的难度太高。” 他的手指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比针孔还小的凹陷。“这是接收器。微型声波传感器。”他抬起头,看向苏晚,“这个箱子,它不是一个普通的谐振腔。它是一个……军用级別的声波发生器原型机。或者说,是它的核心。它本身没有攻击性,但它內部的装置,一旦被激活,可以產生巨大的能量。” “他用一个武器,来当锁?”苏晚觉得这个逻辑荒谬又合理。 “最坚固的锁,就是用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去锁住另一个问题。”顾沉站起身,“他把一个本该发出声音的东西,用声音锁了起来。要打开它,我们需要一个频率……一个极其特殊,罕见的低频声波。” “鯨歌。”苏晚轻声说出这两个字。 “对,鯨歌。”顾沉的语调里带著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狂热与挫败,“但不是隨便哪头鯨鱼都可以。座头鯨,蓝鯨,它们的歌声频率跨度很大。我们需要的是特定的那一支曲子,特定的那一个频率。误差不能超过百万分之一。” 苏晚的身体忽然一震。 一个被遗忘的画面,从记忆的深海里浮了上来。父亲的书房,永远拉著厚重的窗帘,空气里瀰漫著旧书和尘埃的味道。那台老旧的开盘机,两只巨大的磁带盘缓缓转动,音箱里流淌出的,不是音乐,而是一种不成调的,悠长而孤独的吟唱。 “录音带。”她说。 顾沉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我父亲的书房里,他总是在放一盘录音带。”苏晚的思绪变得清晰,“不是音乐,也不是任何人的讲话。就是一种声音,很低,很沉,反覆播放。我小时候总觉得吵,他还为此跟我发过脾气。” 顾沉的表情凝固了。“在哪里?” “书房。” 两人迅速穿过布满灰尘的走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书房里的景象和苏晚记忆中一模一样,巨大的书架直抵天板,上面塞满了各种物理学、海洋学和机械工程的专著。空气停滯,时间也仿佛在这里凝固。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会放在哪里?”顾沉环顾四周。 “他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但也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苏晚走向那个巨大的红木书桌。桌上很整洁,只有一盏檯灯,一个笔筒,和一本摊开的《海洋噪声原理》。 他们开始翻找。书架,抽屉,柜子。一本本书被抽出来,又被放回去。一叠叠图纸被展开,又被捲起。时间在沉默的翻找中流逝,除了纸张的摩擦声,只剩下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没有。”顾沉拉开最后一个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旧的钢笔和墨水瓶,“你確定你没记错?” “我確定。”苏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那个声音,我听了十几年。很孤独,像是在呼唤什么,但永远得不到回应。”她停下动作,环顾著这个熟悉的房间,试图將自己代入父亲的思维模式。 一个念头闪过。 “我们又弄错了。”她说。 顾沉看向她。 “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苏晚指著整个书房,“但不是他『生活』的地方。重要的东西,他从不放在这里。”她转身走出书房,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他把所有失败品,所有不再需要的东西,都扔在那里。” 地下室的门被拉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顾沉打开手机的电筒,光柱切开黑暗,照亮了堆积如山的杂物。废弃的电路板,生锈的机械零件,破损的潜水设备,还有一箱箱贴著封条,但早已被遗忘的纸箱。 “老九,”顾沉对著门口喊了一声,“下来帮忙。” 一个沉默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老九,那个一直跟隨著顾沉,几乎不说话的男人。他没问任何问题,只是走下来,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开始和他们一起,默默地搬开那些杂物。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尘土飞扬,呛得人不断咳嗽。苏晚的双手很快就沾满了油污和铁锈,但她没有停下。她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上面没有任何標籤。 “这个。”她说。 顾沉和老九合力將箱子抬到空地上。箱盖被撬开,里面不是什么精密的仪器,而是一堆码放整齐的卡式磁带和开盘带。每一盘都用白色的標籤纸做了標记。 《德彪西:大海》。 《萧士塔高维奇:第七交响曲》。 《深海热泉环境音採样》。 苏晚一盘一盘地翻过去,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的心跳得很快,每一次翻动,都像是一次审判。 终於,在箱子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盘与眾不同的磁带。它比普通的卡式磁带要大,是那种老式的开盘带。標籤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跡却依然刚劲有力。 “座头鯨52hz”。 就是它。 苏晚把磁带拿出来,递给顾沉。顾沉接过,看著那个“52hz”的字样,整个人像是被电流穿过。52赫兹,一个在所有已知鯨类中都独一无二的频率。一个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鯨鱼”所发出的声音。因为它频率特殊,无法被同类接收。 一个永远无法被同类听见的呼唤。 “我们找到了钥匙。”顾沉说。 “但我们没有锁孔。”苏晚看著那盘古老的磁带,又看了看周围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我们没有能播放它的设备。” 顾沉的眉头紧锁。他开始在杂物堆里翻找,试图找到一台还能用的开盘机。但他找到的,无一例外,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骸。 “这些都不行了。”他做出结论,“內部的电机或者磁头都已锈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九,走到一个被帆布盖住的巨大轮廓前。他一把扯下帆布,露出一台积满灰尘,但外形完整的军绿色设备。那是一台军用级別的开盘机,比书房里那台更加庞大,更加精密。 “这台。”老九只说了两个字。他的手指拂过机器的面板,像是在抚摸一位老朋友。 “它还能用?”苏晚问。 老九没有回答。他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刷子,开始清理磁头上的灰尘。然后他蹲下,在一堆纠缠如乱麻的电线里,准確地找出了一条对应的电源线。他检查了一下电压和接口,然后默默地將电源接通。 他把苏晚递过来的那盘“座头鯨52hz”装上机器,熟练地將磁带绕过几个导柱,卡进转盘的凹槽。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看向顾沉和苏晚。 然后,他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標著“play”的按钮。 老旧的设备內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接著,两个巨大的转盘在一阵嗡鸣中,开始缓缓启动。 第378章 困惑 转盘稳定地旋转,磁带在导柱间平滑地移动。预想中那来自深海的,孤独而苍凉的鯨歌並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单调的嗡鸣。一个恆定的,几乎没有人性的频率。它不像是生物的鸣叫,更像是一个机器发出的信號,精准,冰冷,不带任何情感。 “这不是鯨鱼的叫声。”苏晚第一个开口,她的话语里带著困惑。 “是,也不是。”顾沉回答,他没有看她,而是盯著那台军用开盘机,仿佛能看穿它的金属外壳,直视內部的信號处理模块。“这是提纯后的频率。52赫兹,不多,不少。去掉了所有背景杂音,去掉了生物声带可能產生的任何一点点颤音。这不是录音,这是编码。” “编码?” “一个钥匙,就必须有精准的齿型。”顾沉说。 嗡鸣声持续著,不高不低,却像一把无形的锥子,钻探著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就在这时,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了一阵极轻微、但频率完全同步的“嗡嗡”声。 那声音很低,几乎被开盘机的声音所掩盖。但它確实存在。 “那是什么?”苏晚转向声音的来源。 顾沉的动作比她更快。他大步穿过杂物,停在一个他们之前都忽略了的金属物体前。那是一个半米高的金属圆柱体,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標识,看起来就像某个大型设备的废弃零件。顾沉把手放上去,然后迅速收回。 “它在震动。”他说,“和那个声音同频。” 苏晚走过去,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表面,一股强烈的麻痒感就顺著她的手臂传了上来。整个圆柱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音叉,被那52赫兹的声波敲响了。 一直沉默的老九,此刻也从开盘机旁走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绕著那个圆柱体走了一圈,然后用脚踢了踢它的底座。底座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它会不会……爆炸?”苏晚退后一步,这种未知的物理反应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不会。”顾沉的回答很乾脆,“你看它的结构。这是一个谐振腔。它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对特定的频率產生反应。你父亲把它藏在这里,用鯨歌做偽装,就是为了等待这把『声音钥匙』。” 他的话音刚落,圆柱体的震动频率陡然升高,嗡鸣声中夹杂起尖锐的啸叫。整个装置仿佛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退后!”顾沉一把將苏晚拉到自己身后。 “咔噠。” 一声清脆的、如同老式锁具弹开的机括声响起。 啸叫和震动瞬间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平静,只有开盘机里那52赫兹的单调信號还在固执地播放著。 在圆柱体的侧面,一个原本天衣无缝的暗格,此刻弹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顾沉走上前,用手指甲抠住缝隙,用力向外一拉。一块长方形的金属板被取下,露出了里面被黑色泡沫包裹的空腔。空腔的正中央,静静地躺著一个银色的金属小罐,比胶捲盒大不了多少。 他把小罐拿出来,递给苏晚。 苏晚接过来,入手冰凉。她旋开盖子,从里面倒出来的,是一卷用塑料轴盘绕好的微缩胶片。 “是父亲的信吗?”她问,声音里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顾沉接过胶片,对著光看了看。“不是文字。是图像。”他环顾四周,“我们需要一个投影仪。” “这里?”苏晚看著这片废墟,“我们去哪里找?” “技术的核心原理不会变。”顾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向另一堆被帆布覆盖的杂物,“光,透镜,一个可以聚焦的平面。” 他掀开帆布,露出一堆更加古旧的电子设备。他在里面翻找著,很快,便拖出了一台满是划痕的箱式投影仪,看样式至少是三十年前的產物。 “你確定这东西还能用?”苏晚对此表示怀疑,“它看起来比那盘磁带还要古老。” “能用。”顾沉已经开始检查机器的线路。他的手指熟练地绕开几处破损的绝缘皮,找到了主电源的接口。 这时,老九走过来,一言不发地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个万用表,测了一下投影仪的接口电压,然后从旁边一堆纠缠的电线里,准確地抽出了一条完全匹配的电源线,递给了顾沉。 顾沉接过,连接电源。老旧的机器发出一阵风扇的轰鸣,一束昏黄的光,打在了对面满是污渍的墙壁上。 他將那捲微缩胶片小心翼翼地装进片夹,推送进去。 墙壁上的光斑开始变化,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流动的影像。顾沉拧动对焦旋钮,影像逐渐清晰。 那不是任何苏晚想像过的画面。不是家庭合影,不是研究笔记,也不是什么遗言。 那是一片深邃的,无限延伸的宇宙。 无数的光点在黑暗的幕布上闪耀,构成熟悉的与不熟悉的星座。 “星图……”苏晚喃喃自语。 “一张极其精密的星图。”顾沉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著墙壁上一个被特意標记出来的光点,“看这里,天鹅座x1,一个已知的强x射线源,大概率是一个恆星级黑洞。” 他的手指顺著一条虚线,从天鹅座x1滑向旁边一个空无一物的区域。在那片黑暗的宇宙空间里,一个红色的十字,標记著一个未知的坐標。 “这个点,”顾沉说,“在目前所有公开的天文资料库里,都不存在。”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原本以为,找到的是父亲的遗物,找到的是一个答案。但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巨大的谜团。父亲的研究,早已超出了海洋学的范畴。 “鬼叔说,你父亲后期的研究,是在寻找『他们』。”顾沉的话语在空旷的仓库里迴响。 “他们是谁?” 顾沉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墙壁上投影的另一个细节吸引了。在星图的边缘,標註著一排细小的,她从未见过的符號。 “那是什么?”苏晚也注意到了。 那些符號不属於任何一种已知的地球文明。它们由锐利的直线和完美的几何图形构成,充满了非人的逻辑和秩序感。它们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字母,更像是一种……电路图或者某种高级的数学语言。 顾沉死死地盯著那些符號,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那嗡鸣的52赫兹信號,此刻听起来像是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这不是人类的標记。”他说。 仓库里一片死寂。 苏晚看著墙上那片陌生的星空,和那些无法解读的符號,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那这是什么?” 顾沉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苏晚,也没有看那盘磁带,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间仓库,投向了墙上那个红十字所指向的,无尽的黑暗深空。 “一个地址。” 第379章 荒谬 “一个地址。” 这个词在空旷的仓库里盘旋,被老旧风扇的噪音切割成碎片。苏晚觉得自己的呼吸也一併被切碎了。 “地址?谁的地址?”她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寄给谁的?” “一个坐標,一个目的地,一个……邀请。”顾沉没有回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穿透墙壁,看得更真切一些。 “邀请谁?去哪儿?”苏晚往前走了一步,她无法接受这个解释,“我父亲是个海洋学家,他一辈子都在跟鯨鱼和洋流打交道!他为什么要画一张星图?还標出一个不存在的地方?这太荒谬了!” “或许,他后来看见的东西,比鯨鱼更庞大,比洋流更深远。”顾沉终於转过身,他的表情在昏黄的光线下模糊不清,“苏晚,有些研究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必须。” “他必须什么?必须去联繫外星人吗?”苏晚的情绪有些失控,“这听起来像个蹩脚的科幻故事!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关於他为什么会死,而不是一个更大的谜团!” “答案或许就在那里。”顾沉指了指墙上那个红色的十字。 “我……” 苏晚正要反驳,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断了她。 是老九的手机。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此刻,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接通。 “餵。”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老九的身体姿態没有丝毫变化,但苏晚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知道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就掛断了电话。 仓库里的气氛瞬间从宇宙的神秘转为地面的危险。那盘磁带发出的52赫兹嗡鸣,不再是倒计时,而成了警报。 “出事了。”老九的声音乾涩,他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弹出的新闻推送,標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著,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周漾新作斩获国际大奖,灵感源於“迴响”计划,或涉嫌剽窃亡故科学家成果》 “迴响……”苏晚念出这个词,大脑一片空白。那是她父亲后期研究项目的代號,一个除了她和鬼叔,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 她夺过手机,手指颤抖著点开文章。通篇都是引导性的言论和捕风捉影的猜测,將周漾的成功和苏晚父亲的研究强行捆绑。文章的结尾,一张苏晚的照片被刻意放大,旁边配著一行小字:“其女苏晚,江南影业项目总监,曾多次接触周漾,其中关係耐人寻味。” “这是污衊。”苏晚的身体在发冷,“他们怎么会知道『迴响』?” “曹昆。”顾沉说出了那个名字。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篇报导,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话音未落,顾沉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来,只听了不到十秒。 “嗯。” “我知道了。” 他掛断电话,动作和老九如出一辙的简洁。 “江南影业的股票,正在被恶意做空。”顾沉说,“规模很大,手法很专业,是衝著彻底砸盘来的。曹昆动用了他所有的金融资源。”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刚挣扎著冒出头,就被接二连三的巨浪拍回深水。 “不止这些。”老九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道上的消息,曹昆发了『江湖令』。” “江湖令?”苏晚不解地看向他。 “一个悬赏。”老九解释道,他的用词简单而致命,“找你,苏小姐。活的。现在,全城的小混混、私家侦探,所有想赚快钱的人,手里应该都有了你的照片和资料。他们会像苍蝇一样扑过来。” 金融狙击,舆论抹黑,地下悬赏。 三张网,从不同的层面,同时收紧。 苏晚终於明白了。曹昆的暴怒,源於周漾的获奖,源於那个他无法染指的“迴响”。他得不到,就要彻底毁掉。毁掉“迴响”这个概念,毁掉江南影业,毁掉和这一切有关的苏晚。 这不是商业竞爭,这是一场战爭。一场没有硝烟,却招招致命的围剿。 “为什么?”苏晚的脑子乱成一团,“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就因为一个奖?” “这不是『为什么』的问题。”顾沉打断了她,“是『然后呢』的问题。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走不了了。”老九一直注视著仓库门口那道狭窄的门缝,那里透出影院后巷的一点光亮,“影院外面,有『眼睛』了。前后门都有。” 苏晚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这个她以为是庇护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陷阱。 “曹昆的人?”顾沉问。 “不像。”老九摇头,“更零散,是闻到血腥味的野狗。江湖令传得很快。” 顾沉走到投影仪前,果断地切断了电源。 墙壁上的星空宇宙瞬间消失,那片深邃的黑暗,那个红色的十字,那个未知的地址,全部被污浊的墙壁所吞没。 仓库重归黑暗,只剩下风扇徒劳的轰鸣。 “胶片。”顾沉对苏晚伸出手。 苏晚机械地从片夹里取出那捲微缩胶片,交到他手里。顾沉將它小心地放回那个铅盒,盖好。 “老九,你有办法吗?”顾沉问。 “有。”老九走到墙角,那里堆著一堆废弃的电影海报和道具。他掀开一块巨大的防雨布,下面露出一个锈跡斑斑的铁盖,焊死的,看起来像个废弃的排污口。 老九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撬棍和切割器,一言不发地开始工作。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仓库里迴荡。 “这是什么?”苏晚问。 “几十年前的防空设施,早就废弃了。”老九头也不抬地回答,“连接著这座城市的地下管网。没人知道它还能用。” 苏晚看著老九的背影,又看看顾沉。在这样堪称绝境的时刻,这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慌乱。一个在寻找答案,一个在创造通路。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找到那盘磁带开始,就一直被动地接受著信息,被动地被捲入一个又一个漩涡。她一直在问“为什么”,却从未想过“怎么办”。 父亲留下的,是一个谜团,也是一个地址。 而曹昆布下的,是一张死局,也是一张考卷。 苏晚攥紧了拳头。她走到老九身边,看著他用撬棍在铁盖边缘撬开一道缝隙。 “我能做什么?”她问。 老九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然后递过来一把扳手。 “拿著。如果有人衝进来,別犹豫。” 苏晚接过那把冰冷沉重的扳手。 她不会再问为什么了。 第380章 寄出去 刺耳的摩擦声停了。 老九放下切割器,用撬棍的末端探入那道被强行撕开的缝隙,用力一撬。铁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角被微微掀起,露出下面更深沉的黑暗,一股陈旧潮湿的空气涌了上来。 “快了。”老九吐出两个字,回头看向顾沉。 顾沉握著那个铅盒,正准备对苏晚说什么,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个即將打开的逃生通道。 她的身体正对著那台被切断电源的投影仪,那台冰冷的钢铁巨兽。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苏晚开口,打破了仓库里短暂的寂静。 顾沉的动作停滯了。他转向她,眉头紧锁。“苏晚,这不是討论的时候。” “我不是在討论。”苏晚也转向他,她手里还攥著那把扳手,金属的重量让她感觉无比清醒,“我们带著它走,然后呢?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直到他们抢走它,或者杀了我们?” “我们会有办法。” “不会有办法的。”苏晚摇头,她的逻辑在绝境中变得异常清晰,“只要『迴响』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永远是猎物。曹昆要的不是这个盒子,他要的是毁掉它所代表的一切。我们逃到哪里,战爭就会跟到哪里。” 老九停下了手里的活,靠在墙上,没有插话,但他的姿態表明他正在听。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威胁像正在上涨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堤岸。 “你想怎么样?”顾沉问,他的耐心正在被快速消耗。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投影仪边,用手抚摸著冰冷的机身。“我父亲留下的,不是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秘密。”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信號需要载体。父亲的『船』是电影,那盘磁带里的声音是钥匙。如果这个微缩胶片是星图,是坐標……” 她抬起头,直视顾沉。 “那《时间匠人》这部电影,就是包裹著坐標的信封。我们不能只带著地址跑,我们要把信寄出去。” 顾沉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终於懂了苏晚要做什么。 那不是一个比喻。 她是真的要“寄信”。 “你要在这里,把整部电影……发送出去?”他的话语里带著一种匪夷所思的荒谬感,“用这台机器?” “对。” “电源已经切断了。就算有电,启动它需要时间,传输需要时间,巨大的噪音会把整条街的『野狗』都引过来。这是自杀。”顾沉一字一句地剖析著这个计划的疯狂之处。 “不。”苏晚反驳,“这不是自杀,这是釜底抽薪。一旦信號发出,『迴响』就抵达了它该去的地方。这个盒子,这部胶片,就都成了废品。我们对曹昆,对所有闻著血腥味来的人,就都失去了价值。一个空信封,谁会为它拼命?” 她的话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进了问题的核心。 逃亡,是带著一个无价之宝。 发送,是毁掉这个宝藏的价值,从而让自己脱身。 “太疯狂了。”顾沉低声说,他走到苏晚面前,“你甚至不知道接收方是谁,不知道发送会引发什么后果。你只是在赌。” “我父亲赌了一辈子,现在轮到我了。”苏晚迎著他的逼视,寸步不让,“而且,我知道怎么做。那盘磁带里的特定音频,不是背景乐,它是一种编码协议。用它作为声轨,同步播放影片,这个装置……这个投影仪,就会把影像信息转化为一种可以被超远程接收的压缩信號。” 她指著墙壁上那个已经消失的红色十字。 “那个地址,就是接收方的频率。” 顾沉沉默了。他看著苏晚,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不久前还在问“为什么”的女人,此刻却在构建一个他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行动方案。她的恐惧没有消失,但某种更强大的东西覆盖了恐惧。 是信念,还是绝望? “外面有动静了。”老九的声音冷不丁地插进来,“后巷的门,有人在试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紧绷的空气里。 “我们没有时间了。”顾沉做出决断,“拿著东西,从地道走。你的计划,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了!”苏晚的情绪第一次失控,“现在不送出去,我们就永远走不出这张网!顾沉,你以为我们能躲多久?一天?两天?曹昆动用的是他的一切,我们凭什么去对抗?” 她上前一步,夺过顾沉手里的铅盒,转身就朝投影仪走去。 “你干什么!”顾沉扣住她的手腕。 “放手!”苏晚用力挣扎,“这是我的东西!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有权决定怎么处置它!” “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不作为才会害死我们!”苏晚反手用那把扳手砸向顾沉的手臂。 顾沉侧身避开,却没有鬆手。两人的对峙在黑暗中变得激烈而无声。扳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分钟。”老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开始撬门了。铁门撑不了多久。” 撬锁的金属刮擦声,细微地从门缝传来,像死神的指甲在挠门。 顾沉鬆开了手。 他没有再爭辩,而是问出了一个实际问题。 “怎么供电?” 苏晚愣住了。她看著顾沉,看到他脸上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她迅速回答:“影院有备用发电机,给紧急出口的照明和放映厅的备用系统供电。线路是独立的。老九来的时候检查过,还能用。” 顾沉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向仓库另一侧的电闸箱,那里有一条独立的、覆盖著厚厚灰尘的线路。他拉开电闸的外盖,开始检查里面的线路。 他的行动,就是他的回答。 苏晚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她捡起地上的铅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捲微缩胶片。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精准地將它装入了投影仪的胶片夹。 “老九。”顾沉在那边喊道,“把主线路的保险拔了,接通备用线路。然后,守住那个盖子。给我们爭取时间。” “要多久?”老九问,他已经走到了铁盖旁,手里握著那根沉重的撬棍。 苏晚看向顾沉,顾沉看向苏晚。 “五分钟。”苏晚说,“影片的播放速度可以调到最快,加上编码压缩,五分钟就够了。” “好。”老九不再多问。他走到电闸旁,利落地操作著,然后回到地道入口,像一尊门神,守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仓库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嗡——”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后,投影仪的指示灯,亮了。 第381章 反悔 光束穿透黑暗,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一个不稳定的、跳跃的白色方块。 成了。 苏晚正要去按动播放键,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 “等一下。”顾沉说。 苏晚的动作停住,她没有回头。“你又想反悔?” “只把这个放出去,等於在黑夜里点燃一支蜡烛。”顾沉鬆开手,走到她身边,与她並肩看著那片光斑,“所有人都会看见光,但只有拿到烛台的人才能解开谜题。我们要做的,不是点燃蜡烛,而是直接把烛台送到那个人手里。” 苏晚沉默了。她听懂了,但她不想承认这个计划还有她不知道的层面。 “你什么意思?” “这部影片是一个钥匙,但它本身打不开锁。它需要和另一件东西结合。”顾沉从自己战术背心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外壳磨损严重的数据终端。他用一根线將它与投影仪的某个接口连接起来。“它需要被编译,加密。变成一种……只有特定装置才能解读的语言。” “什么语言?” “鯨歌。”顾沉说出这个词,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终端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映著他毫无波澜的侧脸,“我把它称为『迴响计划』。將影像数据和特定的声波频谱融合,编译成一段独一无二的脉衝信號。这段信號在任何常规设备上都只是一段无意义的杂波,但星图装置会识別它,像鯨鱼识別同类的歌声。” 苏晚彻底愣住了。迴响计划,星图装置。这些词汇超出了她的认知,也超出了她父亲留给她的所有信息。她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堡垒,被顾沉轻描淡写地拆掉了一堵墙,露出了墙后她从未见过的、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 “你……你到底是谁?”她问。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顾沉没有看她,手指在终端上飞快地操作著,“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编译需要极大的算力。这台投影仪和我的终端加起来也不够,差得远。” “那怎么办?” “老九!”顾沉朝著地道的方向喊。 “说。”老九的声音沉闷地传来,伴隨著一下金属撞击的闷响,显然是外面的撞门声更重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启动『蜂巢』,我们需要它。” 地道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后,老九的声音带上了一种真正的惊骇。“你疯了?『蜂巢』是十年前的地下伺服器,我们上次检查,它的冷却系统完全是报废状態!强行启动,它的能量波动会瞬间暴露我们的坐標,就算没被发现,它自己也可能在三分钟內烧毁,甚至会引起电缆爆炸!” “我们需要两分钟。”顾沉的语气不容商量。 “两分钟?它產生的热量足够把我们三个烤熟!你这是在赌命!” “我们已经在赌了,老九。”顾沉打断他,“现在只是换一种赌法。赌注更大,贏的机会也更大。” 又是一阵沉默。 “砰!”一声巨响,整个仓库的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他们换了撞锤!”老九的声音变得急促,“铁门变形了!最多一分半钟!” “老九!”苏晚也忍不住喊道。 “收到。”老九只回了两个字。再没有爭辩。 紧接著,从地道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然后是沉重的、老旧机械被强行唤醒的轰鸣。仓库里的灯光猛地一暗,投影仪的光斑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几乎熄灭。一股焦糊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瀰漫。 “他会死的。”苏晚说。 “他会给我们爭取到时间。”顾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终端屏幕,上面滚动的代码瀑布已经变成了红色,警示著过载的风险。“蜂巢”启动了。一股低沉的嗡鸣声从脚下传来,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地下甦醒。 “好了。”顾沉头也不抬,“编译开始。接下来,看运气。” 终端屏幕上,一个进度条出现了。 1%… 2%… 爬升的速度慢得像垂死的心跳。 墙壁上,投影仪的光束稳定下来,画面不再是空白。一帧帧影像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时间匠人》的片头出现了。但那些画面之上,覆盖著一层淡蓝色的、由无数细小字符构成的网格。它们正隨著“蜂巢”的计算,疯狂地重组、排序。 “砰!!” 又一次重击,地道口的铁盖被震得跳起一寸高,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扛不住了!顾沉!”老九的吼声里带著一丝力竭的嘶哑。 进度条:19%。 顾沉的额头渗出了汗。他盯著进度条,像在看一个正在倒数的炸弹。“音频呢?”他突然问苏晚,“鯨歌的原始音频文件在哪?” “什么音频?”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迴响计划的核心,那段独一无二的声波频谱!我以为在你父亲的胶片里!”顾沉第一次露出了焦躁,“胶片只是钥匙,音频才是锁芯!没有它,我们发送出去的只是一堆乱码!”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父亲从未提过什么音频。胶片,铅盒,扳手,这就是全部。 她疯了一样扑回那个铅盒旁,把它翻了个底朝天。没有。除了固定胶片的卡槽,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 进度条:31%。 外面的撞击声已经连成一片,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我找不到!”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顾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看著苏晚,然后又看向那捲正在投影仪里飞速转动的胶片。他似乎在做一个极其困难的决定。 “那就只能用备用方案了。”他说。 “什么备用方案?” 顾沉没有回答。他切断了终端和投影仪的连接,然后,他做了一件让苏晚无法理解的事。他从腰后拔出那把军用匕首,撬开了投影仪陈旧的外壳。 “你干什么!” “没有音频,就创造音频。”顾沉的动作快得像个外科医生。他无视那些复杂的线路,直接用匕首的尖端,在投影仪內部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散热风扇上,用力划了一下。 “刺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风扇的扇叶被打掉了一片。整个投影仪开始剧烈地抖动,发出的噪音从平稳的嗡嗡声变成了不规律的、刺耳的“咔噠”声。 投影在墙上的画面也隨之疯狂地扭曲、跳动。 顾沉重新连接终端,屏幕上的代码瀑布瞬间变成了混乱的雪点。 “你毁了它!”苏晚喊道。 “我在给它『签名』。”顾沉迅速在终端上敲击著,“每一台机器的物理损伤,都会產生一个独一无二的、不可复製的噪音波形。『蜂巢』可以捕捉这个波形,把它当成加密的『音频』。这很粗糙,也很危险,信號的稳定性和识別度会下降百分之九十。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进度条重新出现。这一次,它的爬升速度快了一截。 45%… 58%… “轰隆!!” 地道口的铁盖被整个撞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仓库的水泥地上。手电筒的光柱和嘈杂的脚步声从下面涌了进来。 “他们进来了!”老九的声音就在洞口。 进度条:82%。 “老九,守住!”顾沉吼道。 一声怒吼,撬棍挥舞的风声,以及骨头断裂的脆响,从地道里传出。 95%… 98%… 99%… 终端屏幕上,红色的“警告”字样和绿色的“编译完成”字样同时亮起。 顾沉狠狠地砸下了最后一个按键。 “发送。” 墙壁上的光影瞬间消失,投影仪因为不堪重负,內部爆出一团电火,彻底熄灭。整个仓库陷入了比之前更彻底的黑暗。 “走了!”顾沉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臂,拽著她冲向仓库最深处的阴影。 第382章 空间 黑暗是粘稠的液体,裹胁著铁锈和霉菌的气味,灌满了每一寸空间。 苏晚蜷缩在一根巨大的排污管道里,冰冷的污水刚刚没过脚踝。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撞击著胸腔。外面,脚步声、命令声、还有军犬的低吠声,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老九呢?”她终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每一个字都带著颤抖,“他还……”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顾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钢丝,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这个回答让苏晚胃里一阵翻搅。“完成任务?他就活该被丟下?” “闭嘴。”顾沉的命令短促而冰冷,“他们在用声波探测器,任何多余的振动都会暴露我们。” 苏晚把剩下的话和一声呜咽一起吞了回去。她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温度,但只有刺骨的寒意。那个叫老九的男人,他最后挥舞撬棍的怒吼,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放。为了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迴响计划”。 顾沉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完全融入了黑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他手臂上那个简陋终端屏幕亮起时,才证明他还活著。幽绿色的光映出他半张冷峻的脸。 屏幕上,代表伺服器连接的绿色指示灯,熄灭了。 “我们……断线了?”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我切断的。”顾沉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曹昆的人通过老九的网络流量锁定了这片区域。地毯式搜索,所有伺服器节点都会被监控。我们必须下线。” “那一切都完了?”苏晚的声音里是纯粹的绝望,“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老九他……全都白费了?” “不。”顾沉否定了她,“恰恰相反,好戏才刚开始。” 苏晚无法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们刚才发送的,不是『迴响』的全部。”顾沉调出了一张区域地图,“那只是一个『握手协议』。用那个独一无二的、由物理损伤產生的噪音波形,向『蜂巢』证明我们的身份。像一句暗號,或者说,一把钥匙。” “钥匙?” “对。现在,『蜂巢』的门已经为我们打开了一条缝。但我们必须把真正的数据,胶片里记录的全部信息,通过这条门缝送进去。那才是『迴响计划』的核心。”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那九死一生的发送,仅仅是个开场。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说不说,我们都得那么做。告诉你只会让你更早崩溃。”顾沉的逻辑简单粗暴到残忍。 “现在门开了,我们却断线了!这和失败有什么区別!” “区別在於,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接收方。一个在焦急等待我们消息的接收方。”顾沉在地图上放大了一个点,那是一个標记为“城南第三自动化物流枢纽”的建筑群,“而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发送方。” 苏晚凑过去看。那个物流枢纽在地图上像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標籤和线路图。“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完美的运算节点。”顾沉解释道,“全自动化分拣,独立的伺服器矩阵,內部光纤网络,最重要的是,它有独立的供电系统。算力足够我们完成全部数据的编码和上传。” “可那里现在一定是龙潭虎穴!”苏晚喊了出来,又立刻捂住嘴,“曹昆的人肯定把那里围得像铁桶一样!” “你说对了。”顾沉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肯定了她的猜测,“他们的指挥部,十有八九就设在那里。因为那里是整个旧工业区的神经中枢。” “那你还要去?这是自杀!” “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顾沉关掉了地图,终端的微光消失,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只有他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 “躲藏,是等死。他们的筛查很专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条管道。我们会被像老鼠一样堵在里面,然后淹死,或者被熏出来。” 苏晚无法反驳。外面越来越近的犬吠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进攻,才是唯一的活路。”顾沉继续说,“他们把重兵和指挥系统部署在物流枢纽,就意味著外围的机动巡逻力量反而会变弱。从这里到枢纽,直线距离八百米,这是我们唯一的窗口期。” “用他们的伺服器,发送攻击他们的数据。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父亲也该教过你这个道理。” “我父亲教我的是怎么修復胶片,不是怎么去送死!”苏晚的情绪终於失控,她用尽全力压著嗓子,发出的声音像受伤野兽的低吼,“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老九,你也不在乎我!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都只是工具?” 长久的沉默。 外面的一支巡逻队似乎走到了管道的入口附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铁柵栏,在骯脏的管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是。”顾沉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苏晚彻底愣住了。她预想过他会辩解,会安抚,会用大义来压她,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直白地承认。 “没错,你们都是工具。”顾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父亲是,我也是。我们都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標而存在的工具。工具的价值,在於使用,而不是保存。老九用他的命,为我们换来了时间。如果你想让他死得毫无价值,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待著,直到被找到。”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偽装,露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苏晚说不出话来。她痛恨他的冷酷,却又悲哀地发现,他说的是对的。 “汪!汪汪!” 一只军犬在管口停了下来,衝著黑暗的深处狂吠。 “走!” 顾沉没有再给她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时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將她从污水里拽了起来,猫著腰冲向管道的另一端。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苏晚几乎是被拖著在黑暗中踉蹌前行。 “我们没有武器!怎么进去?”她在奔跑中问。 “谁说没有?”顾沉头也不回地答道。 他带著她拐进一个岔道,尽头是一个维修用的竖井,锈跡斑斑的铁梯直通向上。他没有片刻停留,双手抓住梯子,敏捷地向上攀爬。 苏晚紧隨其后。当她的头探出井口时,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废弃的维修车间。空气中瀰漫著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 第383章 枢纽 顾沉已经站在车间中央,手里拿著一个沉重的扳手,正在检查一台倒在地上的、满是灰尘的履带式机器人。 “这是曹昆的『清道夫』机器人,巡逻用的。”顾沉用扳手敲了敲机器人的外壳,“他们大概以为这台报废了。” 他撬开机器人的腹部盖板,从里面扯出几根线缆,然后將自己的终端接了上去。 正在获取控制权限… 权限获取成功。 启动备用能源。 机器人沉寂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亮起了红光。 “你要干什么?”苏晚问。 “既然他们喜欢用狗,”顾沉拔下终端,將盖板重新合上,“那我们就给他们放一只疯狗。” 他站起身,走向车间大门。 “跟上。” 车间里死寂一片。 “你要用它做什么?”苏晚问,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衝出去杀人吗?” 顾沉没有理会她。他蹲在“清道夫”机器人旁边,终端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的侧脸。他正在飞快地编写著什么,一行行代码在屏幕上瀑布般流下。那台被唤醒的机器静静地立著,红色的电子眼像一个不祥的句点。 “回答我!”苏晚向前一步,“你把它修好,然后呢?让它去吸引火力,我们趁机跑?就像老九一样?” “它负责开门。”顾沉终於开口,手指却没有停下。 “开什么门?” “枢纽的大门。” 苏晚的呼吸一滯。“你想强攻?就凭这个……一堆废铁?” “它不是废铁,”顾沉说,“它是钥匙。” 他完成了最后的指令,终端屏幕上的代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的界面,只有一个绿色的光標在单调地闪烁。他输入了一长串毫无规律的字符,敲下回车。 界面变了。背景依然是纯黑,但顶端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 幽灵网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需要认证… 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个字。 鬼叔:说。 顾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 “鬼叔是谁?”苏晚压低了声音问。 “一个商人。” “你用什么跟他交易?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还有一样东西。”顾沉的十指重新落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g:曹昆海外帐户,完整流水。换你伺服器用三分钟。 漫长的五秒钟,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苏晚的心跳的厉害,她能感觉到,顾沉正在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豪赌。 鬼叔:很多人都想用我的伺服器。他们大多都成了真鬼。 鬼叔:你想要的东西,编译过程会產生巨大的数据信標。曹昆的网络会立刻锁定你。三分钟,他的突击队就能把你打成筛子。 g:我知道。 鬼叔:外面有支巡逻队,隶属曹昆的內卫。按照路线,九十秒后会经过你们这个车间。 苏晚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鬼叔:让他们去东区三號仓库。做不到,你就自己处理他们。这是认证。 屏幕上跳出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90 “他让我们……篡改巡逻路线?”苏晚的声音发颤。 “一个测试。”顾沉说著,已经打开了另一个窗口。复杂的建筑结构图和闪烁的红点瞬间铺满了屏幕。他找到了那支正在移动的巡逻队標识。 78 外面传来了隱约的脚步声和犬吠。越来越近。 “他们过来了!” 顾沉没有作声。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屏幕上。一个个防火墙被他强行破开,警报在他的界面上无声地闪烁,又被他迅速清除。 57 苏晚死死地盯著门口的方向,那扇薄薄的铁门根本无法阻挡任何人。她甚至能想像到下一秒门被踹开,无数枪口对准他们的场景。 “顾沉!”她催促道。 43 他的操作界面上,代表巡逻队的红点离他们所在的维修车间只有一个拐角的距离。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见。 “来不及了!我们快走!”苏晚拉了他一把。 顾沉的手臂纹丝不动。他反手將她推开,力道之大让她撞在了冰冷的机器人外壳上。 “別碰我。” 28 他终於侵入了路径规划系统。但他需要权限密码。他启动了一个暴力破解程序,密码组合以每秒上千次的速度在屏幕上滚动。 15 脚步声就在门外。一只军犬似乎嗅到了什么,开始低声咆哮。 09 权限获取成功 顾沉立刻输入新的指令,將巡逻路线的终点从“b区车间巡查”改为了“东区三號仓库异常信號处理”。 04 他按下了回车。 03 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 02 一个对讲机的声音模糊地响起,似乎在確认新的指令。 01 脚步声重新响起,但这一次,是朝著远离他们的方向。 00 倒计时结束。鬼叔的对话框再次弹出。 鬼叔:证据发来。 顾沉將一个加密数据包拖拽了进去。 鬼叔:……乾净的货。伺服器埠为你开放。 一个新的地址出现在屏幕上。顾沉立刻將自己准备好的数据上传。 鬼叔:提醒你一句。编译开始后,这个信號会像黑海里的灯塔。曹昆的狗会闻著味儿过来,但那片海里不止他一条鯊鱼。 鬼叔:有些东西,比鯊鱼大得多。它们是海怪。一旦被它们盯上,曹昆在你眼里都会变得和蔼可亲。 “海怪?”苏晚读著屏幕上的字,一种比刚才面对巡逻队时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那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做什么?” 顾沉没有看她,他的回覆已经打了出去。 g:我们已在风暴眼。 “你在用我们的命,去招惹一个更可怕的敌人?”苏晚彻底无法理解了,“为了什么?就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目標?你疯了!” “疯了才有一线生机。”顾沉说。 他不再理会她的质问,也不再看鬼叔的任何警告。他打开了编译程序,將目標指向了幽灵伺服器。 “不要!”苏晚冲了过去,想 “清道夫”机器人突然动了。它金属的手臂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它的电子眼闪烁著,冰冷地锁定著她。 这是顾沉刚才写下的指令之一。 “你连我也要防著?”苏晚停下脚步,绝望地看著他。 顾沉没有回答。他按下了执行键。 屏幕上,一行绿色的文字缓缓亮起。 幽灵伺服器连接成功… 正在编译“堤丰”协议…1% 车间里,只剩下终端风扇的微弱噪音和机器人关节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顾沉站起身,走向那扇大门。 “跟上。” 第384章 风暴 他没有给她第二个指令。 苏晚跟在他身后,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他们的脚步声是这片金属丛林里唯一的活物迴响。“清道夫”机器人默默地跟在最后,像一个忠诚但致命的狱卒。 “我们要去哪?”苏晚问,声音在压抑的空气里显得乾涩。 “老九影院。”顾沉的回答没有温度,像是在念一个地名。 “影院?”苏晚无法將这个词和他正在做的事情联繫起来,“去看电影吗?还是去见你说的那个『海怪』?” 顾沉没有理会她的讽刺。他推开一扇通往外部的防火门,一股混合著酸雨和臭氧的气味涌了进来。凌晨四点的城市没有睡去,远方高楼的巨幅光影gg在云层下流动,像深海里缓慢游弋的巨兽。 他们贴著建筑物的阴影行走,避开每一个闪烁著红光的监控探头。一辆环卫飞梭从头顶无声滑过,投下的光束扫过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说的『风暴眼』,就是指我们现在这样?”她几乎是在质问,“像老鼠一样在下水道里乱窜,等著被猫抓住,或者被更大的东西一口吞掉?” “老鼠才能活得久。”顾沉说。 他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合金门前。门上方的招牌已经锈跡斑斑,霓虹灯管碎了一半,只能勉强辨认出“老九”两个字。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影院,不如说是一个被城市遗忘的垃圾堆。 “这地方快塌了吧?”苏晚环顾四周,“这就是你的安全屋?” “他是个放电影的。”顾沉用终端扫描了门锁,发出一声轻微的解锁声,“他只管放电影,不管別的。” 门开了。一股陈腐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影院大厅里空空荡荡,售票口积著厚厚一层灰,几张褪色的电影海报斜掛在墙上,上面的明星笑容诡异。 “人呢?老九在哪?”苏晚问。 “死了。”顾沉走向通往放映厅的通道,“三年前,城卫军清剿『黑巢』的时候。” 苏晚停在原地。她感觉自己像踩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顾沉就是那个拿著诱饵的人。“所以,你带我来一个死人的地盘?” “他的东西还活著。”顾沉的脚步没有停顿。 苏晚只能跟上。放映厅里,一排排蒙著白布的座椅像是寂静的墓碑。只有银幕在黑暗中反射著终端屏幕的微光。顾沉走到放映室门口,那里同样有一把电子锁。 他的终端上,编译进度条终於走到了尽头。 “堤丰”协议编译完成 数据已封装至本地驱动器e 顾沉拔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固態硬碟,硬碟外壳是沉重的钨钢,入手冰凉。他没有自己去开门,而是把硬碟递给了苏晚。 “你来。” “我?”苏晚退了一步,像被蛇咬了一口,“为什么是我?” “放映室的门,还有里面的装置,都连接著一个生物识別传感器。”顾沉解释道,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它只接受一个人的指令,一个在所有官方资料库里都不存在的人。” 苏晚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老九?” “对。他是个幽灵,一辈子都在躲藏。所以他的系统只认幽灵。”顾沉看著她,“我的身份信息在曹昆那里掛著號,只要我接触任何联网设备,三分钟內,他们就会找上门。但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你是乾净的。”顾沉说,“你的身份档案完美无瑕,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从未出现在任何黑名单上。你是最完美的『幽灵』。” 苏晚彻底僵住了。她终於明白顾沉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什么。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同伴,而是一把钥匙。一把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钥匙。 “所以,你救我,带上我,就是为了这个?”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就为了用我的手,去点燃那颗不知道会炸死谁的炸弹?” “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顾沉重复道,“你以为躲起来就有用?曹昆的狗找不到我们,鬼叔说的『海怪』也会找过来。那个信號已经发出去了,我们就是黑夜里的灯塔。现在,要么点亮它,要么等著他们来拆掉它。” 他把硬碟又往前递了一寸。 “你想让我当替死鬼?” “我想让你活下去。”顾沉说,“你来开门,你来启动装置。如果出了问题,他们只会追踪到一个『不存在』的信號源和一个『乾净』的公民。我有时间处理掉他们。如果我们一起被堵在这里,那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也残酷到极点。苏晚看著他手里的硬碟,那东西仿佛有千斤重。她痛恨这种被安排、被利用的感觉,但她也清楚,顾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她没有选择。 沉默在发霉的空气里拉长。最终,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块冰冷的硬碟。 “如果我死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变成真正的幽灵,回来找你。” “好。”顾沉回答。 苏晚走到放映室门前,將手掌按在识別器上。一道蓝光扫过她的掌心。 身份验证…未在资料库中找到匹配项 判定为『幽灵』权限 门锁已开启 门开了。里面的空间很小,塞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设备。一台老式的胶片放映机旁边,连接著一台外壳狰狞的伺服器,无数线缆像藤蔓一样缠绕其上。最核心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上面布满了接口和插槽,看起来像某种天文仪器。 “那就是星图装置。”顾沉在她身后说,“把硬碟插进去。” 苏晚找到了对应的接口,將硬碟插入。 外部数据载体接入… 检测到“堤丰”协议编码信號… 装置发出一阵低沉的共鸣,像某种巨兽从沉睡中甦醒。它与一旁的老式放映机连接,镜头亮起,投射出一道光束。 银幕上出现的不是电影画面。 那是无穷无尽的数据瀑布,是飞速跳动的坐標参数,是旋转的星系模型和复杂的轨道计算。整个宇宙的秘密仿佛都在这块小小的银幕上奔流。 “这是……”苏晚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一张地图。”顾沉说,“一张通往新世界的地图。” 与此同时,影院的地下,厚重的混凝土地板缓缓裂开,一个覆盖著偽装材料的平台升起。平台上,一架锈跡斑斑、却又保养得当的定向发射天线,正根据屏幕上的参数,缓缓调整著角度。 它的目標,对准了夜空中遥远的天鹅座。 星图校准完毕… 定向天线锁定:天鹅座,克卜勒186f 信號开始发射… 顾沉的终端上,鬼叔的对话框不请自来。 鬼叔:疯子。你真的把灯塔点亮了。 g:风暴来了。 鬼叔:来的不是风暴,是吞噬风暴的东西。我听到了它们的动静。孩子,你以为你在联繫谁?神明吗? 顾沉没有回覆。 他只是看著屏幕上那个不断向深空发射信號的进度条,然后关掉了终端。 “走。”他对苏晚说。 第385章 没有区別 他叫她走,她却没有动。 “风暴?”苏晚重复著那个词,字句里不带任何温度,“鬼叔说,来的是吞噬风暴的东西。” 她看见了。在他关掉终端前的那一刻,那行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她的脑子。 “你在联繫的,根本不是什么『新世界』,对不对?” 顾沉没有回头看她,他只是侧耳,捕捉著空气里细微的振动。“现在不是討论神学的时候。” “我不管那是不是神学。”苏晚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旁边,强迫他面对自己,“你利用我开门,利用我当信號源。现在,我想知道我到底点燃了什么。是灯塔,还是墓碑?” “都是。”顾沉的回答快得像子弹,“没有区別。” “对我来说有区別!”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远处传来。不是街上的骚乱,更不是枪声。那声音像是有人用巨大的铁块,在撞击影院的正门。一下,又一下,带著沉稳而冷酷的节奏。 “他们来了。”顾沉说,“曹昆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快。” 苏晚的心臟被那撞击声攥紧。她看向屏幕,那个进度条慢得像在嘲讽他们。 1%… “来不及了。”顾沉快步走到伺服器前,手指在虚擬键盘上飞速操作。一行新的指令窗口跳了出来。 “堤丰”协议需要二次授权以完成最终握手 警告:此操作將过载定向天线,造成不可逆硬体损伤 警告:信號轨跡將被强制锁定,无法中止 是否执行最终发射指令? “这是什么意思?”苏晚问。 “意思是,我们可以选择一次性把剩下的99%全部发射出去。”顾沉解释道,语速极快,“代价是,天线会烧毁,我们也会彻底暴露。这是一次单程旅行,没有回头路。” “如果不呢?” “不按,他们会衝进来,打断传输。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全部白费。然后,他们会把我们两个,像虫子一样碾死在这里。” 又一声巨响,这一次,他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都在轻微发颤。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可能是影院大厅的玻璃。 顾沉转过身,看著苏晚。他没有下命令,也没有劝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来选。” 苏晚觉得荒谬。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把决定权像一件垃圾一样丟给她。他用这种方式撇清责任,用这种方式维持他那套扭曲的逻辑。他让她开门,现在又让她按下毁灭的按钮。 “为什么又是我?”她几乎是在质问。 “因为是你接过了硬碟。”顾沉说,“是你启动了装置。从那一刻起,灯塔就是你的。点亮它,还是让它熄灭,只有你能决定。” “你真是个混蛋。” “我一直都是。”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嘈杂而混乱,像是有一整支队伍涌进了影院大厅。他们开始砸东西,吼叫著,在搜寻。 苏晚不再看顾沉。她走到那个被他调出的指令窗口前。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果我死了,变成幽灵回来找你。”她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加固一个誓言。 “我等著。”顾沉回答。 苏晚想,去他的顾沉,去他的曹昆,去他的这个该死的世界。她恨这种感觉,但她更恨一事无成地死去。如果註定要有一个结局,她寧愿是自己亲手按下去的。 她伸出手指,在那个血红色的虚擬按钮上,用力按了下去。 最终指令已確认 “堤丰”协议启动…正在过载发射核心… 那一瞬间,整个放映室的设备发出尖锐的哀鸣。那台老式放映机投出的光束,不再是数据瀑布,而是变成了一道纯粹的、凝固的白光。它亮到极致,仿佛要烧穿这间屋子,烧穿这栋建筑,把屋顶像纸一样捅破,直刺深夜的天穹。 伺服器的共鸣声从低沉的咆哮,变成了巨兽临死前的怒吼。苏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后退了一步,撞在顾沉身上。 整个房间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屏幕上,那个代表著发射进度的数字,开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上狂飆。 25%…50%…75%… 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冲向宇宙深处。 99%… “轰——!” 一声巨响。 不是来自楼下,而是来自他们身后的门。 放映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踹开,扭曲著撞在墙上。 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门口,背著光,手里端著一把造型狰狞的战术步枪。枪口的传感器闪著红点,锁定了屋里的人。 “找到你们了。”那人开口。 顾沉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没有去拿武器,而是侧身一步,將苏晚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这个动作快得像一种本能。 100% 信號发射完毕 定向天线已烧毁…连接中断 屏幕上的光束瞬间熄灭,房间重归黑暗。只有门口那人枪上的战术灯,像一只孤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们。 然后,更多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沉重而密集。 他们被堵住了。 那人站在门口,没有动。 他枪上的战术灯,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信號已发送。”他开口,不是疑问,而是確认。“出於专业礼节问一句,有效载荷是什么?”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调整了重心,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苏晚绷紧了神经。 “他们不是曹昆的人。”苏晚的声音很轻,几乎被自己擂鼓的心跳淹没。曹昆的手下是狂暴的狗,而这个人,是冷静的屠夫。 “比那更糟。”顾沉说。 下一秒,他动了。 他猛地推了苏晚一把。不是推向门口,而是横向撞向旁边堆著旧胶片盘的墙壁。那股力道让她踉蹌,手掌在粗糙的墙面上擦过,火辣辣地疼。 门口那人立刻有了反应,枪口隨之摆动。 可在他开火之前,一声尖啸撕裂了空气。不是警报,而是一种能让牙齿都跟著共振的高频噪音。影院的应急灯闪烁著开启,隨即转为狂乱的红白爆闪,將整个空间切割成一连串不连贯的、噩梦般的画面。 “老九。”顾沉低吼一声,將她拽到一排金属货架后面。 门口爆发出枪口的火光。自动步枪的射击声在封闭的放映室里震耳欲聋。 第386章 爭取 子弹撞在金属架上,溅出火星,发出尖锐的跳弹声。 “这就是你的万全之策?”苏晚对著他大吼,声音几乎被噪音淹没,“开个迪斯科派对?” “能爭取几秒钟。走!” 他攥住她的手臂,拉著她沿著墙根移动,远离那扇被堵住的门。爆闪的灯光和刺耳的声波製造了完美的混乱掩护。敌人的子弹打偏了。更多的人影挤进了门口,在断续的光线里,身形扭曲而怪异。 “我们去哪儿?” “出去。” 一个愚蠢的答案。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正在逃离的方向。 顾沉一脚踹开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盖板。那是苏晚从未留意过的维修通道,后面是狭窄而漆黑的爬行空间。 “进去。”他命令道。 “你先。” 他没再多说,径直滑进了黑暗中。苏晚立刻跟了进去,冰冷的金属贴著她的手心。他隨手关上了舱门,世界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与逼仄。枪声和噪音被隔绝在外,变得沉闷,像一下敲在心臟上的钝击。 空间里瀰漫著灰尘和铁锈的气味。很窄。她的肩膀紧紧抵著他的后背。 “现在满意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沉地振动著。 “满意的不得了。”她回敬道,“跟一个疯子躲在通风管道里,外面有一支军队想杀了我们。那个信號到底是什么,顾沉?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敲响了钟。”他一边说,一边向前爬行,“现在,所有人都来参加晚宴了。” 这个回答让她火大。他总是这样,用比喻和谜语打发她,把解释世界的责任丟给她自己。 “『所有人』是谁?”她紧追不捨,在粗糙的金属管道里艰难前行,膝盖生疼。 “建造灯塔的人。弄丟灯塔的人。还有想拆掉灯塔的人。” “现在想杀了我们的是哪一种?” “全部。” 苏晚想尖叫。她想揍他。但她只是继续往前爬。管道隨著外面的衝突而震动,沉重的脚步声和撞击声穿透了铁皮。他们在搜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冷静,清晰,通过影院的公共广播系统,无处不在。“顾沉,我是瓦莱里乌斯上尉。设施已在我们控制之下。你的同伙,『老九』,已被清除。”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苏晚一头撞在他腿上。 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方舟』计划已经是歷史遗物。没有原始码,它发出的数据流毫无意义。交出那个『资產』。交出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 那个资產。 苏晚的血液仿佛冻结了。他们不只是来抓他。他们是来抓她的。 “什么是『方舟』计划?”她用尽全力压低声音质问。 顾沉沉默了很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一个关於永生的失败实验。”他终於开口,语气里带著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而你,苏晚,刚刚把它的坐標广播给了全世界。” 他再次开始移动,速度比之前更快。 “你说的『永生』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父亲,不仅仅是个数据管理员。” 管道的尽头是一截垂直的梯子。顾沉毫不犹豫地向上爬去。他们能听见脚下传来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在他们正下方。对方正在系统地清剿。 “他在骗你。”瓦莱里乌斯冷静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在管道里迴响,“他在利用你,就像他利用其他所有人一样。那个信號不是警告。那是一场拍卖会。” “別听。”顾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什么都说得出口。” “拍卖什么?”苏晚一边爬,一边问。她的肌肉在抗议。 “拍卖你。” 他们爬出管道,进入影院大厅吊顶上方的巨大空腔。这里是一个由检修通道和缆线组成的、昏暗的迷宫,只有下方楼层应急出口的微光提供著照明。 “老九死了。”她陈述著这个事实。 “他知道代价。”顾沉头也不回,已经走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上,步履平稳。 “就像我按下按钮时,也知道代价一样?” “对。” 他的冷酷像一种实体,瀰漫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一束强光从下方射上来,扫过吊顶的模块板。他们立刻趴在通道上。光束险险地从头顶掠过。 “他们在切割天板。”顾沉说,“我们大概还有一分钟。” 他带著她来到建筑的另一侧,靠近小卖部区域的上方。他撬开另一块盖板,直接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台爆米机上。然后他向上伸出手。 “跳。” 苏晚只迟疑了半秒,便翻身跃下,落入他的怀中。他將她稳稳放下。他们现在暴露在开阔地带,一个堆满翻倒桌椅和垃圾的黑暗房间。唯一的掩体是长长的吧檯。 大厅那边传来了切割金属的刺耳声响。他们来了。 “现在怎么办?”苏晚问。她的声音很稳。最初的恐慌已经燃烧殆尽,留下的是某种坚硬而冰冷的东西。愤怒。决心。 顾沉没回答。他在吧檯后面翻找著,先是拖出一个沉重的灭火器,然后又找到一把应急信號枪。他检查了一下,里面有弹药。 他把信號枪塞进她手里。那东西很重,手感陌生。 “看见任何不是我的人,就朝他开枪。”他说。 “用信號枪?” “能闪瞎他们的眼,能点燃他们的衣服。总比没有强。” 他掂了掂那个灭火器。“我一动,你就往厨房跑。后门通向巷子。別停,別回头。” “那你呢?” “我负责製造混乱。” “你管这个叫製造混乱?”她问,这件事的荒谬感让她想笑,“你要用一个灭火器去跟他们打?” “重点不是贏。”顾沉蹲下身,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厅的入口。切割声停了。片刻的死寂。然后是重物坠地的巨响,一大块天板被拆了下来。“重点是,自己选择输的方式。” 他要去送死。他要死在这里,换她逃跑的时间。这个把决定权像垃圾一样丟给她的男人,现在却要替她做出最后一个决定。 “不。”她说。 他转过头,看著她。 “我不跑。”苏晚说。她握紧了手里的信號枪。“你说过,灯塔是我的。点亮它还是熄灭它,由我决定。我不会离开我的岗位。” 去他的顾沉,去他的瓦莱里乌斯,去他的这个该死的世界。 她不会再跑了。 第387章 够资格 荒谬感已经褪去,余下的只有某种易碎的平静。 顾沉的头转了过来,阴影模糊了他的轮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跑。”苏晚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你刚才问我,按下按钮时知不知道代价。我现在知道了。” 他没有起身,依旧保持著那个预备攻击的姿势,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这不是代价,这是送死。” “那也是我的选择。”她把信號枪举到胸前,笨拙地模仿著握枪的姿势,“你说的,重点是自己选择输的方式。” “你没有输的资格。”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钢,直刺过来,“你的任务是活下去,把信號带出去。不是在这里发表英雄宣言。” “我的任务是点亮灯塔。”苏晚反驳,“现在,灯塔就在这儿。我就在我的岗位上。”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峙。不是从大厅入口,而是从他们刚刚下来的天板。又一块模块板被暴力拆除,更多的武装人员顺著缆绳滑下,他们的战术手电在黑暗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操。”顾沉骂了一句。他放弃了原先的计划,一把抓住苏晚的手臂,力量大得让她骨头髮痛。“跟我走!” 他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拖著她冲向影院的另一头。不是小卖部,而是通往放映厅的员工通道。灭火器被他遗弃在吧檯后,像一个被否决的、愚蠢的念头。 “放手!”苏晚挣扎著。 “闭嘴!”他头也不回地低吼,“想死有很多种方法,別选最蠢的那一种!” 他们撞开员工通道的门,狭窄的走廊里迴荡著他们急促的脚步。身后,大厅里传来更多的破拆声和杂乱的指令。他们被包围了。 放映厅的门是厚重的铁门,带著一个圆形的观察窗。顾沉把苏晚推进去,反手將门锁死,然后把一把椅子死死卡在门把手下。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苏晚说,她环顾这个狭小、闷热的空间。空气里混杂著老旧胶片和机器润滑油的味道。房间中央,那个被他们称为“灯塔”的装置正在嗡嗡作响。它的外壳已经变得滚烫,几缕青烟从散热口冒出。屏幕上,进度条停在99%。 警告:核心温度过载。 警告:传输协议即將中断。 红色的警告信息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像一颗濒死的心臟。 “它快不行了。”苏晚陈述。 “我知道。”顾沉没有看那个装置。他靠在门上,倾听著外面的动静。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沉重而整齐。 “你还有別的计划吗?”她问。 “有。” “是什么?” “祈祷他们没有炸药。”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苏晚走到装置前,伸出手,又在半空中停住。那股热浪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能闻到塑料烧焦的气味。 “如果它停在99%,会怎么样?” “瓦莱里乌斯会贏。”顾沉说,“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老九就白死了。” “对。” 苏晚的手指碰了一下滚烫的金属外壳,立刻缩了回来。她不甘心。这种感觉比愤怒更强烈,比恐惧更深刻。她拒绝接受这个结局。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铁门向內凹陷了一块。卡住的椅子发出了呻吟。 “他们有。”顾沉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砰!” 第二下。门锁的位置裂开了几道缝。 “你还有信號枪。”他提醒她。 “然后呢?”苏晚问,“打瞎一个,然后被剩下的人打成筛子?”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砰!” 第三下,门轴的一侧脱离了墙体。一只穿著战术手套的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试图去够那把卡住的椅子。 顾沉动了。他没有武器,只能用身体去撞那只手。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抵抗,发出一声闷哼。但很快,第二只手、第三只手伸了进来。他们像一群试图撕开蚌壳的食腐动物。 顾沉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手臂的肌肉绷紧。一截断裂的金属门框划破了他的侧腹,血立刻渗透了他深色的衣服。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更加用力地顶著门。 苏…晚看著这一切。看著那个流血的男人,看著那个即將烧毁的装置,看著屏幕上停滯的99%。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不是空白。是无数个念头在衝撞,最后只剩下一个。 那个被顾沉撬开的、用来检修的侧面板。面板后面,是错综复杂的线路和接口。其中一个接口旁边,用潦草的字跡刻著“aux_hdd”。备用硬碟接口。一个在设计图上根本不存在的、画蛇添足的接口。 是老九乾的。只有他会干这种事。 “砰!!” 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了一半,卡住的椅子四分五裂。顾沉被撞得向后踉蹌几步,摔倒在地。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挤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房间里的两个人。 也就在那一瞬间,苏晚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去拿那把信號枪。她徒手抓向装置上那个正在冒烟的固態硬碟。 灼热的剧痛从掌心传来,皮肉被烧焦的气味让她一阵反胃。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將那块滚烫的晶片从插槽里拔了出来。 “警告:主存储单元已移除。” 进度条消失了。屏幕变成一片红色。 为首的士兵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在做什么。他举起枪,准备下令。 苏晚扑到装置的侧面,不顾一切地將那块几乎要融化的硬碟,对准了那个备用接口,狠狠地插了进去。 她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检测到备用存储单元。 正在恢復传输协议…… 屏幕上的红色褪去,进度条再次出现。这一次,它没有停在99%。 99.5%…… 99.8%…… 士兵们反应了过来。“开火!” 顾沉从地上撑起来,用身体挡在了苏晚和枪口之间。 100%。 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整个装置的核心,那块被苏晚强行插入的硬碟,迸发出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光。它不是照明,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能量。整个房间被映成一片惨白。 然后,光芒熄灭。装置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彻底沉寂。所有的指示灯都灭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被彻底撞开。更多的人影涌了进来。 任务完成了。 苏晚跪倒在地,看著自己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手。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第388章 报告情况 强光之后是死寂。 涌入房间的人影凝固了片刻,然后像潮水一样淹没了这片小小的空间。冰冷的枪口抵住了顾沉的后脑,將他从苏晚身前粗暴地拖开。另一队人架起苏晚,她的双臂被反拧在身后,剧痛让她差点昏厥。 她那只被烧毁的手无力地垂著,像一块焦炭。 没有人说话。只有战术靴踩在碎裂金属上的嘎吱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一个穿著笔挺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没有戴头盔,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他踩过烧毁的装置残骸,停在房间中央。他的皮鞋一尘不染。 “报告情况。”他的语调平稳,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报告曹长官,目標装置已烧毁,无法启动。”一名士兵回答。 曹昆没有理会他。他走到那台老旧的放映机前,伸手摸了一下。空的。他转过身,终於把注意力投向被控制住的两个人。 “东西呢?” 顾沉啐出一口血沫。“什么东西?你家的传家宝吗?”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曹昆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用枪托狠狠砸在顾沉的腹部。顾沉闷哼一声,身体弓成了虾米。 “我没有问你。”曹昆的步伐很慢,一步一步走到苏晚面前。他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苏晚平视。“我问你,东西在哪?” 苏晚没有回答。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掌上那片焦黑的、不再属於自己的血肉,以及一种奇异的平静。任务完成了。 曹昆等了几秒。 “搜。” 士兵们开始翻找。他们很快就在装置旁边找到了那捲小小的微缩胶片,以及那块被拔出来的、已经冷却的硬碟。 一名技术兵拿著检测仪扫过硬碟,摇了摇头。“长官,內部晶体结构被高强度能量脉衝熔断了。这是一块废品。” “废品?”曹昆接过那块硬碟,在手里掂了掂,又拿起那捲胶片,对著灯光看了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光点,像一片微缩的星空。他看不懂。 “把老九带过来。”他下令。 几分钟后,一个瘦削、颓丧的男人被押了进来。他穿著一身囚服,头髮乱糟糟的,戴著一副黑框眼镜。他看到房间里的景象,看到苏晚和顾沉,身体僵了一下。 “老九。”曹昆把手里的硬碟丟到他脚下。“看看你的杰作。” 老九扶了扶眼镜,捡起那块硬碟。他翻来覆去地看,当他看到硬碟接口处那几个熟悉的、潦草的“aux_hdd”刻痕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抬起头,望向苏晚。 苏晚也正看著他。她什么也没说,但老九读懂了。 “怎么样?”曹昆追问。“能修復吗?里面的数据是什么?” 老九低下头,用手指摩挲著那个备用接口。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种古怪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抽气声。 “修復?”他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有一种疯狂的亮光。“曹昆,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 “我不需要明白,我只需要结果。” “结果就是,它没了。”老九把硬碟举到曹昆面前,“你想要的『星图』,它被发送出去了。然后,这块硬碟就自我销毁了。物理意义上的销毁。你就算把上帝请来,也读不出一个字节。” 曹昆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当初设计这个『画蛇添足』的接口时,就加了一个小小的后门程序。”老九的语速越来越快,带著一种病態的兴奋。“主硬碟的数据一旦通过这个接口进行紧急传输,传输协议的最后一道指令,就是向存储晶片释放超额的反向脉衝电流。『砰』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乾净利落。” 他摊开手。“这是个一次性的保险栓。要么不用,一旦用了,就是玉石俱焚。” 房间里一片死寂。曹昆死死地盯著老九,像要在他脸上钻出两个洞来。 “你耍我?” “是你逼我的。”老九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和报復的快感。“你把我关了三年,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现在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別想拿到它了!” “砰!” 曹昆一拳打在老九的脸上。老九的眼镜飞了出去,整个人摔倒在地,鼻血流了出来。 “疯子。”曹昆低声咒骂,他转向苏晚。“他说的是真的?” 苏晚依旧沉默。 “数据传到哪里去了?”曹昆的耐心正在耗尽。 “我劝你別白费力气了。”顾沉在地上撑起身体,冷冷地说。“你觉得她会告诉你吗?” 曹昆走回顾沉面前,一脚踩在他的手上。“我有很多办法让她开口。比如,从你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切下来。” 苏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曹昆。”老九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挣扎著说,“別演了,没用的。那个接收坐標是动態加密的,就算她现在告诉你,下一秒就变了。你输了。” “我输了?”曹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捡起那捲微缩胶片。“我还有这个。只要有它,我就能找到第二个『翻译机』。你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是吗?”苏晚终於开口了。她的嗓子乾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那你最好快点。因为你不知道它传给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行动。”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曹昆的神经上。 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结果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拿著空盒子的傻瓜。他得到了躯壳,却失去了灵魂。这种挫败感让他暴怒。 “把他们三个,分开带走!”他咆哮著下令。“我要让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士兵们立刻行动,將三人分別押向不同的方向。 在被拖出房间的最后一刻,苏晚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那台彻底死去的装置,看到了地上那块被曹昆踩在脚下的、毫无价值的硬碟,也看到了老九脸上那个混杂著痛苦和快意的笑容。 她的使命完成了。 但她的战爭,才刚刚开始。 曹昆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捡起那捲胶片,在指尖来迴转动。那片小小的星空,此刻在他看来,充满了嘲讽。 他输了吗?不,他从不认输。 他只是需要换一种玩法。 第389章 有趣 金属门栓拉开的噪音刺耳。 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潮湿的水泥气味钻进鼻腔。苏晚靠墙坐著,冰冷的墙壁让她保持著清醒。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灯管永恆的白光和无尽的寂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曹昆。他换了一身乾净的衣服,没有了之前的暴怒,脸上甚至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他身后跟著两名士兵,他们放下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粥和一瓶水。 “吃点东西。”曹昆的语气像是对一个不听话的下属。“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谈。” 苏晚没有动。 “你的朋友,周漾,刚刚拿了金棕櫚奖。”曹昆拉过一张铁椅,坐在她对面,隔著安全的距离。“全世界都在为他庆祝。媒体都在问,他的女主角,他的灵感繆斯,苏晚小姐在哪里?他们猜你正在某个私人派对上,和他一起开香檳。”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著她的反应。 “有趣,不是吗?全世界都在找你,而你在这里。” 苏晚终於抬起头,她的嘴唇乾裂。“那又怎样?” “不怎样。”曹昆摊开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为之奋斗的那个世界,已经把你忘了。你在这里腐烂,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是吗?” “顾沉的左手,三根手指骨裂。”曹昆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医生说,就算接好了,以后也別想再做精细活。他很硬气,一声没吭。至於老九……他一直在哭,哭著骂你,说你害了他。” 苏晚的呼吸滯了一下。 “告诉我,信號发给了谁?”曹昆终於问出了那个问题。“告诉我,我让他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我甚至可以放了老九。他是个废物,对我没用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你觉得我会信?” “你可以不信。”曹昆站起身。“但我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他转身离开,门再次被锁上。房间重归寂静,只有那碗粥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慢慢散尽。 与此同时,外界已经翻了天。 “江南影业股价今日开盘即跌停!受其最大股东曹氏集团涉嫌多项违规调查传闻影响,市场信心崩盘!” “著名导演周漾新作《星尘》斩获国际大奖,女主角苏晚却离奇缺席庆功宴,其工作室宣布『艺人因个人原因休假』,引发粉丝猜测。” “『苏晚失踪』话题登上社交网络热搜第一,超过三十亿阅读量。” 电视屏幕、手机推送、报纸头条,到处都是相关的消息。舆论像失控的野火,越烧越旺。起初只是財经版和娱乐版的零星报导,但很快,一些更深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一间匿名的网络咖啡厅里,鬼叔戴著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將一个加密u盘插入电脑,熟练地绕过几道防火墙,进入一个海外的独立伺服器。 他上传了第一份文件。 標题是:《关於天华区土地非法变更用途及资金挪用的初步证据》。附件里,是清晰的合同扫描件、银行流水截图和几段模糊但能辨认出人脸的视频。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名字——曹昆。 做完这一切,他拔出u盘,付了网费,混入人流,消失在城市的夜色里。 他没有回头。这只是一个开始。火药已经堆好,他现在点燃了第一根引线。 检方的办公电话被打爆了。 “王检,网上那份关於曹氏集团的材料你看了吗?” “看了,技术部门正在核实真偽。但里面的几份合同,看著不像偽造的。”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现在外面都说我们不作为,收了曹家的好处。民眾的质询邮件把伺服器都挤爆了。” “曹昆那边有什么动静?” “毫无动静。他的律师团队发了个声明,说是商业誹谤。但他本人,谁也联繫不上。江南影业那边也一样,几个高管都失联了,包括那个女明星苏晚。” “一个娱乐事件,一个商业丑闻,现在搅在一起了。上面很关注,给了压力,让我们三天內必须给公眾一个初步答覆。” “三天?我们连人都找不到!” “那就去找!动用一切力量,把曹昆给我找出来!” 压抑的审讯室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曹昆將一个平板电脑摔在苏晚面前的地上。屏幕上正是关於曹氏股价暴跌和罪证泄露的新闻。 “看看!这就是你的杰作!”他的平静偽装终於被撕碎,怒火从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你以为毁了硬碟,把消息传出去,你就贏了?” 他一把揪住苏晚的衣领,將她从地上拎起来。 “我告诉你,你毁掉的只是钱!只要我还在,钱隨时都能赚回来!但你,还有你那两个同伴,你们的命只有一条!” 苏晚被迫承受著他的咆哮,脸上却没有任何畏惧。 “你急了。”她说。 这三个字像滚油浇进了火里。 “我急了?”曹昆怒极反笑。“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著急。你以为你的那个『鬼叔』,匿名放点东西出来,就能扳倒我?” 他鬆开手,苏晚摔回地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接收坐標给了谁?” 苏晚咳了两声,撑起身体。“我不知道什么坐標。” “好,很好。”曹昆拍了拍手。“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开口了。” 他朝门外招了招手。两名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著一个黑色的工具箱。 “我改变主意了。”曹昆俯视著她。“我不会从顾沉的手指开始了。我要从你开始。当著他的面,一根一根地,把你漂亮的指甲拔下来。你觉得,那个硬汉能撑多久?” 苏晚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你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有用就行。”曹昆的笑容冰冷而残忍。“把他带过来。” 很快,顾沉被拖了进来。他的一只手不自然地垂著,脸上添了新的伤痕,但他依然站得笔直。当他看到苏晚和那两名拿著工具箱的士兵时,他明白了將要发生什么。 “曹昆。”顾沉开口了,嗓音沙哑。“冲我来。別动她。” “哦?英雄救美?”曹昆像是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我偏不。我就要让你看著。看著她因为你的无能而受苦。” 一名士兵抓住苏晚的胳膊,將她按在地上。另一人打开了工具箱,拿出了一把钳子。 “別碰她!”顾沉嘶吼著衝过去,却被另一名士兵死死拦住。 曹昆走到苏晚面前,蹲下身子。 “现在,想告诉我了吗?你的沉默,换来的就是她的痛苦。”他对顾沉说。 苏晚闭上了眼睛。 “动手。”曹昆下令。 钳子冰冷的金属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就在这时,审讯室厚重的铁门被猛地敲响。 “老板!不好了!检察院的人带队来了,还有特警!他们有搜查令,已经衝到基地门口了!” 曹昆的动作停住了。 第390章 预警 门外那人的声音带著电击般的恐慌,穿透厚重的铁门,在死寂的审讯室里炸开。 “检察院?特警?”曹昆重复了一遍,不是疑问,而是確认一个荒谬的事实。他缓缓站直身体,那只拿著钳子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他对著门口的方向低吼,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质问手下,不如说是在质问自己。基地的位置是他最大的秘密,一个连董事会都无人知晓的坐標。 门外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而沉闷的脚步声,夹杂著金属碰撞的脆响和听不真切的命令。基地的警报系统被粗暴地激活,刺耳的蜂鸣声瞬间灌满了每一个角落。 变故来得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滯。 抓住苏晚的士兵下意识地鬆了些力道,扭头望向铁门。拦著顾沉的那个也分了神,注意力完全被门外的骚动所吸引。 就是现在。 顾沉动了。 他没有嘶吼,没有预警。他用仅存的完好的那只手,化掌为刀,精准地劈在身前士兵的喉结上。士兵发出一声窒息的咯咯声,身体向后软倒。顾沉没有停顿,一个跨步向前,身体撞进另一名士兵的怀里。 那名士兵正要將苏晚重新按倒,被这股巨力一撞,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废物!”曹昆的怒火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扔掉手里的钳子,转身从墙上掛著的枪套里拔出一把手枪。“给我拦住他!” 顾沉的目標不是伤人,而是苏晚。他一脚踹开压在身上的士兵,伸手去拉苏晚的胳膊。 “走!”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曹昆已经调转了枪口,对准了顾沉的后背。“你再动一下试试?” 顾沉的动作停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苏晚面前,形成一道脆弱但决绝的屏障。 审讯室里的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砰!” 一声巨响,不是枪声。 厚重的铁门被某种重型工具从外部撞开,向內凹陷变形,门锁整个被撕裂。几个穿著黑色作战服、戴著头盔和护目镜的身影以標准的战术队形涌了进来。他们手中的武器泛著幽冷的金属光泽,红色的雷射指示点在房间內飞快地扫动,最终锁定了曹昆和那两名挣扎著起身的士兵。 “警察!不许动!” 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响起。 那两名士兵几乎是立刻就举起了双手。他们只是听命行事的军人,不是亡命之徒。 曹昆的身体僵住了。他握著枪,却感觉那块金属比冰还要沉重。雷射点在他的额头、胸口和持枪的手腕上跳动,像死神的催命符。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他输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商业帝国、金钱、权力,以及那个能改变一切的秘密,都在这扇被撞开的门后,化为了泡影。 他缓缓地,一节一节地,弯下膝盖,將手里的枪放在地上,然后举起了双手。 特警队员迅速上前,將他制服在地,戴上了手銬。 苏晚撑著地面,慢慢坐了起来。她看著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紧绷的神经终於有了一丝鬆懈。顾沉走到她身边,確认她没有受伤,这才靠著墙壁,剧烈地喘息起来。 混乱的现场很快被控制住。 这时,一个穿著深色西装,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没有看被按在地上的曹昆,也没有理会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士兵。他的皮鞋踩过地上的平板电脑碎片,径直走到了苏晚和顾沉面前。 “苏晚女士,顾沉先生。”他的称呼很客气,但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我叫冯斌,来自国家安全部。” 不是检察院的人。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意识到,事情比她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商业丑闻和泄密案只是一个切入点。”冯斌蹲下身子,与苏晚平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被特警死死按住的曹昆听到了这句话,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全然的震惊和不解。国家安全部?为什么? 冯斌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全在苏晚身上。 “一个小时前,国家深空探测阵列『天眼』,在天鹅座x1方向,接收到了一段异常信號。” 冯斌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锤,敲在苏晚的心上。 “信號的强度和结构前所未见。经过初步破译,我们发现它的核心编码,与几十年前失踪的『远航者』號探测器发回的最后一段信息,也就是所谓的『鯨鱼座t星迴响』,存在著无法解释的逻辑关联。” 顾沉的呼吸停住了。他不是科学家,但也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信號里,甚至解析出了人类的影像资料。一部叫《天堂电影院》的老电影,还有一段鯨鱼的歌声。”冯斌继续说,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陈述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指向性非常明確。它在回应我们。” 苏晚没有说话,她只是看著冯斌。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商业犯罪,苏晚女士。”冯斌的称呼从客气变成了审视。“曹昆只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他偶然截获了你们的通讯,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商机。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鬼叔』,也就是周教授,在把最后的密钥传给你之后,就启动了自毁程序。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苏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 “所以,现在唯一知道完整接收坐標的人,只有你。”冯斌下了结论。 “那不是属於任何人的东西。”苏晚终於开口,她的嗓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现在,它属於国家安全。”冯斌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告知。你和顾沉先生会跟我们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选择。” 他转身,对著身后的特警队员下令。 “把所有人都带走。封锁这里,任何一片纸屑都不能流出去。” 曹昆被架了起来,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被拖著往外走。经过苏晚身边时,他忽然挣扎起来,对著她嘶吼:“坐標……原来是这个!你毁了我!你也毁了全人类!” 他的吼声在走廊里迴荡,很快便消失不见。 苏晚被一名女特警扶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沉,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至少暂时安全了。 冯斌走在最前面,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通知天体物理中心,目標已??。准备接收。” 第391章 很安全 黑色的越野车在夜色中穿行,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车內没有交谈,只有引擎平稳的低吼。苏晚和顾沉被分坐在后排的两侧,中间隔著一个面无表情的特警。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被飞速拉长,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带,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他们被带进了一座外表没有任何標识的建筑。灰色的墙体,狭窄的走廊,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每一步,脚下的水泥地都回馈著坚硬的触感。 “你们需要分开。”冯斌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顾沉停下脚步,转向苏晚。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一名特警上前一步,恰好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会很安全。”冯斌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命令。 苏晚被带进了一个房间。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四面是柔光墙壁,没有窗户。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坐下来,双手放在桌上。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骚动。声音被墙壁削弱,变得模糊不清,但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她能分辨出是曹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我只是想赚钱!” 接著是撞击物体的闷响,和压抑的哭喊。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合法商人!我要见我的律师!” 苏晚的身体绷紧了。她能想像出曹昆此刻的狼狈。那个在商场上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成了一个被恐惧攫住的可怜虫。 “你毁了我……是苏晚!是她毁了我!”曹昆的嘶吼穿透了墙壁。 苏晚的指尖在桌面上划过,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著清醒。她没有毁掉任何人。是贪婪毁了曹昆。 走廊里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在隔壁的门口停下。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平静得可怕。“曹先生,你的律师来了。” 曹昆的哭喊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门开了,又关上。隔壁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苏晚侧耳倾听,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你是谁?我的律师不是你。”是曹昆戒备的声音。 “我是谁不重要。”一个全新的男声回答。他的普通话標准,语调平缓,却带著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我代表海天创投,来和你谈谈你的违约问题。” 海天创投。 这个名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苏晚。那是投资曹昆公司的主要资本方,一家背景神秘的国际风投。 “违约?你们在说什么?现在是国家安全部在查我!我自身难保,还谈什么违约!”曹昆的声音又激动起来。 “不,你搞错了。”那个男人说。“国家安全部,他们最多让你坐牢。而我们,可以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隔壁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们想怎么样?”曹昆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们投资你,是为了『迴响计划』的完整数据。你承诺过,你能拿到。”男人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但你失败了。你不仅失败了,还把事情闹到了国家安全部那里,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段信號的存在。”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商业机密!谁知道会是……会是外星人!” “我们不在乎是外星人还是神明。”男人打断了他。“我们只在乎它所代表的技术,以及它背后的那个人——苏教授。他的研究成果,远比你想像的更有价值。” 苏晚的呼吸凝滯了。他们在说她的父亲。 “现在,苏晚落到了他们手里。”男人继续说。“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更糟糕的局面。国家会保护她,会把她藏起来。我们原本的计划,是通过你,悄无声息地得到一切。” “那不关我的事了!我已经出局了!” “不,你还在局里。”男人的声音里终於有了一丝冷意。“你还有一个作用。告诉我们,关於苏晚,关於周教授,你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任何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她父亲有没有留下別的实验室?有没有其他的合作者?那个叫顾沉的男人,又是什么背景?”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曹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曹先生,你要想清楚。”男人说。“国家只是你的债主,而我们,是你的股东。债主只要钱,股东……要的是你的命。” “我说!我说!”曹昆彻底崩溃了。“她父亲以前在城西有个旧研究所,但很多年前就废弃了!我还查到,周教授,也就是那个『鬼叔』,他有个学生在欧洲核子研究组织工作!叫李维!我怀疑他也参与了!还有顾沉,他以前是战地记者,背景很乾净,但和苏晚走得很近!我只知道这些了!求求你,放过我!” 隔壁的对话戛然而止。 苏晚坐在椅子上,全身冰冷。海天创投……他们不仅知道“迴响计划”,甚至对父亲和周教授的过往都做了调查。曹昆只是他们推到台前的一颗棋子。现在,这颗棋子废了,他们要亲自下场了。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响动,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然后一切归於沉寂。 走廊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是那个男人的。他从容地离开,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 几秒钟后,隔壁的门被猛地撞开,几名特警冲了进去。 苏晚房间的门也开了。冯斌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她,而是先对著通讯器低声下令:“通知医疗组。另外,立刻控制刚才离开的那个『律师』。”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回答:“报告!目標已消失!监控里没有他离开大楼的影像!” 冯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面对著苏晚。 “看来,我们有新客人了。”他的话语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苏晚无法定义的情绪。“海天天创投的执行人。比我们预想的,来得要快。” “你们知道他们?”苏晚问。 “我们一直在盯著他们。一个披著风投外衣的跨国技术掮客。他们对任何可能改变未来的前沿科技都有著鬣狗一样的嗅觉。”冯斌拉开苏晚对面的椅子坐下。“我们本以为他们的目標只是你父亲留下的技术资料,现在看来,我们都低估了那段信號的价值。也低估了他们的胃口。” “曹昆……” “他没事。”冯斌打断了她。“只是被嚇晕了。不过,他刚才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 苏晚没有说话。曹昆出卖了所有他知道的一切,只为了一线生机。而那些信息,將她和她身边的人,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现在你明白了,苏晚女士。”冯斌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的敌人,不只是我们。还有一群更没有底线的掠食者。他们不会跟你讲法律,也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他们只会把你,连同你脑子里的坐標,一起抢走。” “和你们合作,我能得到什么?”苏晚终於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安全。”冯斌的回答简单直接。“你,还有顾沉。我们会提供最高级別的保护。作为交换,你需要完整地写出接收坐標,並协助我们完成信號的接收和破译。”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你將独自面对他们。”冯斌靠回椅背。“我们不会强迫你。但我们也不会再为你提供任何保护。这是你的选择。”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冯先生,”苏晚叫住了他,“你们截获了曹昆的通讯,截获了我和周教授的通讯。为什么没有提前阻止这一切?” 冯斌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因为在今天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要接收的,到底是什么。” 门关上了,房间重归寂静。苏晚独自坐著,冰冷的墙壁仿佛在不断地向內挤压。她现在是一个砝码,被放在了国家安全和国际资本的天平两端。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那串来自宇宙深处的坐標。 第392章 天平 选择的天平已经消失。 苏晚没有犹豫太久。或者说,她没有犹豫的机会。冯斌离开不到十分钟,走廊里就响起了一阵骚动。不是之前那种鬼祟的脚步,也不是特警行动时的整齐划一。那是一种被强行压制住的混乱,有低沉的命令声,还有金属碰撞后戛然而止的闷响。 她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人不是冯斌。是一个穿著深灰色风衣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和冯斌相仿,但气质截然不同。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的痕跡,动作间透著一种文职人员特有的拘谨,但那份拘谨之下,是无法撼动的权威。他身后跟著两名同样便装的隨行人员,沉默得像两座移动的石雕。 冯斌跟在他们后面,脸色铁青。他试图上前一步,却被那男人用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制止。那不是一个命令,更像是一个物理定律的宣告。 “苏晚女士。”那个男人开口,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是林教授的助手。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林教授?”苏晚重复著这个陌生的姓氏。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將这个名字与所有已知的线索进行匹配,结果是一片空白。 “你们是谁?”冯斌终於开口,他的质问撞在那人身上,像是石子投进深潭。“这里是最高安全等级的隔离区。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能带走她。” 自称助手的人没有理会冯斌。他从风衣內侧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证件夹,递给冯斌身边的一名军官。那名军官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刚才还对冯斌言听计从。他接过证件夹,只看了一眼,身体就不自觉地绷紧,然后是一个標准的敬礼。 “执行命令。”军官对自己的下属下令。 冯斌的卫兵们面面相覷,最终还是放下了武器。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像是一场无声的政变。冯斌的权力,在那个小小的黑色证件夹面前,瞬间蒸发。 “你们不能这么做。”冯斌的抗议显得苍白无力。“海天的人还在外面,她离开这里会非常危险。” “危险的定义,由我们来判断。”助手终於转向他,语气里带著一丝不耐。“冯斌同志,你的任务到此为止。『迴响计划』正式接管。后续报告会有专人向你的上级提交。” 迴响计划。 又一个陌生的名词。苏晚捕捉到了这个词,它像一把钥匙,却插进了一扇她从未见过的门。 “顾沉先生也需要一起走。”助手补充道,仿佛只是在確认一份清单。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他们不仅知道她,还知道顾沉。他们掌握著所有情报。冯斌口中的“我们”,原来不止一个。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苏晚问。她站起身,直面著这个不速之客。“你们甚至不告诉我,你们是谁,要去哪里。” “你不需要相信我们。”助手回答。“你只需要跟我们走。这是通知,不是商议。至於你的问题,林教授会给你答案。一个冯斌给不了,海天天创投更不可能给你的答案。” 他侧过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我们时间不多。海天的鬣狗,比你想像的更有效率。” 苏晚没有再说话。她看了一眼冯斌,后者避开了她的视线。那个刚刚还手握她和顾沉命运的男人,此刻也成了棋盘外的旁观者。 走廊里,之前被控制的特警都已退到两侧,垂手肃立。苏晚跟著助手往前走,经过一间半开著门的房间。医护人员正在给曹昆做检查,他已经醒了,脸色惨白如纸。他看见苏晚被一群陌生人带走,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助手冰冷眼神的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他蜷缩在椅子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破烂玩偶。 前面传来爭执声。 “你们不能带走她!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是李姐。她被两名特警拦住,正奋力挣扎。 “李姐!”苏晚叫了她一声。 李姐看到了她,情绪更加激动。“苏晚!別跟他们走!这些人来路不明!” 助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李姐一眼。“中科院物理所,李洁研究员。负责高能粒子对撞数据分析。你的安全许可等级不足以接触此事。我们会通知你的单位,给你安排新的工作。” 李姐愣住了。对方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职业生涯。那是一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反抗的权力。 “无关人员,留下。”助手对身后的隨行人员下令。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站在了李姐面前,像一堵墙。李姐所有的焦急和反抗,都被这堵无形的墙挡了回去。 队伍继续前进。苏晚经过老九身边,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司机兼护卫,此刻也只能和其他士兵一样,站在原地,看著她被带离。他的职责是保护她,但现在,命令覆盖了职责。 他们没有走来时的电梯,而是进入了一条从未开放过的备用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部独立的升降机。 “冯先生所谓的安全,看来也分等级。”在等待升降机时,苏晚冷不防地说。 “他提供的安全,基於他对风险的认知。”助手平静地回应。“而他的认知,存在盲区。” “那你们呢?”苏晚追问。“你们的认知,就没有盲区吗?” “我们只认知一件事。”助手按下了升降机的按钮,门缓缓打开。“那就是必须得到那段信號的坐標。不惜任何代价。” 升降机里,顾沉已经在里面了。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在看到苏晚时,才有了些微的反应。他身边同样站著两名沉默的便装人员。 苏晚走了进去。升降机开始下行,速度很快,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我们去哪里?”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助手看著她,第一次,他的回答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別的东西,不是情绪,而是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哲学。 “去一个天平不存在的地方。” 升降机的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升降机停运的顿挫感微乎其微。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没有一丝声响。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个环形的纯白空间。穹顶极高,光线从看不见的源头倾泻而下,均匀得不真实,抹去了所有的影子。空气里有一种过滤后的、无菌的气味。 第393章 迴响计划 一个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空间中央,背对著他们。他看上去六十多岁,头髮白,身形清瘦。 助手侧身,对苏晚和顾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退到一旁,与另外两名隨行人员一起,像三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苏晚和顾沉並肩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转过身。他的脸上有深刻的纹路,但表情並不严厉,而是一种长年累月思考后留下的疲惫。 “苏晚小姐,顾沉先生。”他开口,语气平和,甚至带著一丝学究式的客气。“我叫林越。” “这里就是天平不存在的地方?”苏晚问,她的问题像一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可以这么说。”林越回答。“天平意味著衡量、取捨、妥协。在这里,我们只有一个目標,没有第二选项。” “什么目標?”顾沉问,他的问题永远直指核心。 “迴响计划。” 林越吐出这个词,环形空间里似乎真的產生了一丝微弱的迴响。 “一个持续了五十年的秘密项目。一个全球合作的、旨在监听宇宙深处非自然信號的计划。”他顿了顿,將注意力完全放在苏晚身上。“这个计划的奠基人之一,是你的父亲,苏文山教授。” 苏晚的身体僵住。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被强行带来的麻木和困惑。她关於父亲的所有记忆,都只是一个温和的、沉迷於故纸堆和老电影的学者,最终在一场语焉不详的事故中离世。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我父亲是研究古代电影史的大学教授。他跟这些事没有任何关係。” “那是他在十二年前被安排的身份。”林越的回答平静而残忍。“一个保护他,也软禁他的身份。他真正的领域,是宇宙语言学。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学科,因为在当时,全世界只有一个合格的学者。” “我不信。”苏晚说。 “你信不?,事实就在那里。”林越的耐心似乎很好。“我们都以为收到的只是一段段杂乱的噪音,是宇宙诞生之初的背景辐射。苏教授是第一个证明那不是噪音的人。他破译了其中的规律。” 林越走到环形墙壁前,墙面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触控屏,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在上面闪烁。 “他发现,那是一套语法,一个……对话协议。” “对话?”顾沉的语调起了变化。 “对。那不是单向的广播,而是一句跨越光年的问候。一句『你好,有人在吗?』。”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父亲的书房,那些她看不懂的手稿,那些画满了奇怪符號的草稿纸,此刻在她脑海里都有了全新的、令人战慄的解释。 “如果他这么重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逻辑是她唯一的武器,“为什么会被『退休』?为什么他的成果被完全掩盖,以至於全世界都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教授?” “因为分歧。”林越说。“发现了对话的可能,下一步就是,如何回应。这个问题,几乎让整个『迴响计划』分裂。” 他关掉了屏幕,空间再次恢復纯白。 “你的父亲主张,我们的第一份回信,应该是人类文明的『名片』。” “名片?”苏晚重复道,这个词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是的。他用整整一年时间,製作了一部影片。里面没有数学公式,没有物理定律,没有展示我们的武器或者力量。只有我们的艺术,我们的哲学,歷史的兴衰,一个新生婴儿的啼哭,一片秋天的落叶。他想发送这个。” 一直沉默的助手,此刻突然插话。 “一份充满感性、脆弱和矛盾的信號。”他的评价像机器一样精准而冰冷。“一份暴露弱点的邀请函。” 林越看了助手一眼,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对苏晚说:“而计划內部的保守派,主张绝对沉默。他们认为,任何回应都是赌博,而赌注是整个人类的存亡。在巨大的压力下,沉默派贏了。苏教授被剥夺了所有权限,对外宣称他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他的『名片』,被永久封存。” 原来是这样。不是被遗忘,而是被强制抹去。她的父亲不是一个失败者,而是一个被禁言的先知。 顾沉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消化这些信息,並將其与自己的任务串联起来。 “那我们一直在追查的星图呢?”他终於开口。“冯斌说,那是从一个境外情报组织手里截获的。” “冯斌的认知存在盲区,我的人已经说过了。”林越回答。“那张星图,不是我们从任何人手里截获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將带来多大的衝击。 “在我们內部为了是否回应而爭论不休,最终选择了可悲的沉默之后……对方,又发来了一段极短的信息。”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只有一张图。” “星图。”顾沉替他说出了答案。 “对。”林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不是信號源的坐標。也不是一张普通的导航图。” 他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对方给出的,会面的坐標。” 苏晚感到一阵晕眩。所有的碎片都拼上了。她父亲的“退休”,冯斌的追逐,顾沉的任务,她自己被捲入其中……一切都源於几十年前的一场爭论,和一个来自宇宙深处的邀请。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们为什么需要我?” “因为你的电影。”林越回答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这个问题。“你用现代技术,復原了你父亲最钟爱的那几部默片。我们分析过,你使用的镜头语言,剪辑逻辑,甚至是色彩校正的参数,都与你父亲当年製作的那份『名片』,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 苏晚如遭雷击。她以为那只是出於对父亲的怀念,一种血脉里的艺术共鸣。却没想到,那是一份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父亲的加密遗嘱。 “你的父亲坚信,能解开密码的,不一定是科学家。能代表人类去『会面』的,也不该是士兵。”林越向前走了两步,站到苏晚面前。 “现在,我们需要有人,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第394章 被拒绝 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余波在苏晚的意识里扩散。她不是在復原一部电影,而是在继承一份遗嘱,一份她从未被告知的、关於人类命运的遗嘱。 顾沉向前半步,站到苏晚身侧,將她与林越之间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你们所谓的『工作』,就是让她去完成一次几十年前就该进行的『会面』?”他的问题不带任何情绪,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向核心。 “是重启。”林越纠正道。“苏教授的工作因为內部的恐惧而中断。但邀请,依然有效。” “一份没有时间、没有地点、只有坐標的邀请。”林越的助手补充道,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宣读一份產品说明书。“有效性本身就是一个需要验证的假设。” “我拒绝。”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低沉、强硬,带著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眾人转过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穿著与林越同样制式的深色制服,但肩章上的纹路更为复杂。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林越稍长,面部的线条像是用斧头劈砍出来的,充满了不容分说的威严。 “魏康。”林越称呼来者,语气里没有欢迎,只有一种早已习惯的对峙。“你又在监听我的频道。” “当你的频道內容涉及將人类文明的火种推向一场未知的风暴时,我有权介入。”魏康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金属门自动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將这个空间彻底与外界隔绝。“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林越。沉默,是唯一的生路。” 他的出现,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如果说林越代表著一种充满风险的希望,那这个叫魏康的男人,就是那份希望的反义词。他是具象化的“保守派”,是那个將苏晚父亲强制“抹去”的力量本身。 “共识?那是你的『共识』,是恐惧者的『共识』。”林越反驳。“我们已经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几十年了。对方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甚至给出了会面的台阶。我们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等到它们失去耐心,直接降临吗?” “那也比主动敲响地狱之门要好!”魏康的音量陡然拔高,话语像冰雹一样砸下来。“你管那叫『台阶』?我管那叫『陷阱』!一个高等文明,为什么要用如此曖昧、如此不符合逻辑的方式发出邀请?为什么不直接公布它们的身份、意图和科技水平?因为它们在测试!在筛选!它们想看看,这个蓝色星球上的原始部落里,究竟是理性的智者占上风,还是衝动的赌徒说了算!”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最后停在林越面前,两人几乎要撞在一起。 “而你,林越,你就是那个要把我们所有筹码都推上赌桌的赌徒!” “我是在为人类寻找进化的可能性!”林越毫不退让。“而你,魏康,你只想守著我们这口小小的池塘,直到它彻底乾涸!” “池塘至少安全!” “安全?宇宙里没有绝对的安全!” 爭吵变得激烈而赤裸。那些在歷史档案里被粉饰的“分歧”,此刻活生生地在苏晚面前上演。这不是学术辩论,这是两种生存哲学的殊死搏斗。 苏晚感到一阵荒谬。他们討论著人类的命运,爭论著一个来自星海深处的邀请,却仿佛都忘了,她这个所谓的“关键”,就站在这里。她不是一个符號,不是一个参数,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顾沉的手臂轻轻碰了碰她,一个微小的、安抚的动作。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沉默的观察者,一个坚定的守护者。 “够了。” 顾沉开口了。两个字,不重,却像一个精准的断路器,切断了两个高压电极之间的电流。 林越和魏康同时转向他。 “你们爭论了几十年,现在想把选择权交给我的妻子?”顾沉的语调平稳,但每个字都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在她甚至不清楚全部风险的情况下?” 魏康审视著顾沉,像是在评估一个新的、不可控的变量。“你是顾沉。军方记录里最顶尖的行动专家。冯斌对你的评价很高。但这里的事,与你的任务无关。” “从你们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就与我有关。”顾沉回答。“苏晚有权知道一切。不是你们过滤后的版本,是全部。包括你们的失败,你们的恐惧,以及……你们隱藏的真相。” “真相?”魏康发出一声冷哼。“真相就是,我们对那个『会面坐標』进行过无数次模擬推演。百分之九十二的可能性,那里是一个引力陷阱。百分之七的可能,是一个武器试验场。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那真的是一次善意的会面。你要让她去赌那百分之一?” “这些数据,你为什么刚才不说?”苏晚终於开口,她的质问直指林越。 林越没有迴避她的问题。“因为数据是冰冷的,而我相信直觉。你父亲也相信。他认为,真正的交流,超越数学和逻辑。艺术,是宇宙的通用语。” “艺术不能抵挡曲率武器。”魏康冷酷地打断他。“苏教授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一个值得尊敬的梦想家。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文明战略家。他的感性,险些將我们带入深渊。我们不能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他转向苏晚,態度略微缓和,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並未消减。“苏小姐,我们很遗憾你被捲入这件事。但现在,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必须进行最高级別的风险管控。” “什么意思?”顾沉问。 “销毁所有与『名片』相关的资料,包括苏教授的原始手稿,你的电影数据,以及……”魏康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铁锚一样沉重,“以及那份星图。我们將彻底切断这条线索,让地球重新回到沉默状態。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这是自杀!”林越低吼道。“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单方面销毁信息,选择沉默,在它们看来意味著什么?敌意?傲慢?还是恐惧?哪一种会为我们带来和平?” “那也比主动暴露我们的脆弱和天真要好!”魏康寸步不让。“我们不能把文明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外星物种的『善意』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乾了。一边是主动接触,一边是彻底沉默。一个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毁灭。另一个看似安全,却可能是更漫长的死亡。 而她,苏晚,被夹在中间。 她想起父亲的那些默片。那些关於爱、失去、希望和救赎的故事。她的父亲,那个被称作“梦想家”的人,他想发送的,真的是一份暴露弱点的邀请函吗? 不。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你们都错了。”苏晚说。 所有人都看向她。 “你们把它称作『名片』,或者『邀请函』。你们用赌博、风险、存亡来衡量它。”她慢慢地说,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但如果,它既不是名片,也不是邀请呢?如果,它是一个问题呢?” “什么?”林越和魏康同时问。 “我父亲发送的,不是一份自我介绍。他是在问,『宇宙里,还有像我们一样会哭、会笑、会为一片落叶而感伤的生命吗?』而对方回復的星图,也不是『邀请』。” 苏晚抬起头,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是一个答案。” “它在说,『有。我们在这里。』” 整个空间陷入了更深、更彻底的寂静。林越和魏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相似的、混杂著震惊与茫然的表情。他们用几十年的时间来爭论一个问题的两种解法,却从未想过,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读错了题目。 魏康转身离开,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合拢。 第395章 翻译 金属门合拢的闷响,在死寂中迴荡。 那声音像一个句点,宣告了某种可能性的终结。但苏晚知道,她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我要看父亲所有的研究日誌。”苏晚说,她的平静是一种武器,“包括所有未公开的,加密的,以及他的遗言。” 林越的动作停住。他没有立刻回应,空气再次变得粘稠。 “苏小姐,大部分资料已经在解密后移交给了战略委员会。”他的措辞很官方,很谨慎。“至於加密部分……那是最高机密,连魏康也需要授权。” “授权掌握在谁手里?”顾沉问,他站在苏晚身侧,像一座沉默的山。 “一个已经不存在的部门。”林越的回答彻底堵死了这条路。“『信使计划』终止后,所有权限都被冻结了。理论上,没有人能打开。” “理论上。”苏晚捕捉到这个词。“你一定有办法。” 林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沉默是一种危险的默许。 “林越,”苏晚继续施压,“你相信我父亲,你也相信直觉。刚才,你也动摇了。你和魏康爭论了半辈子,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亲眼看看题目的全貌,你打算放弃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林越信仰的基石上。 “魏康会销毁一切。”苏晚讲述著一个即將发生的事实。“星图,数据,我父亲留下的所有痕跡。他会把地球变成一座宇宙里的孤坟,然后告诉所有人,这叫安全。你也要做那个掘墓人吗?” “这不是掘墓,是封存!”一个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是魏康。他没有走远,他一直在监听。 “苏晚,不要再试图动摇军心。你的言论很危险,已经接近煽动。”魏康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个人情绪。“林越,执行『静默协议』,这是命令。封存所有相关终端,权限由我直接接管。” 林越的身体绷紧了。 “收到。”他低声回答,却並未移动。 通讯器那头,魏康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抵抗的苗头。“林越,我需要你的確认。” 林越抬起手,切断了通讯。 整个控制室只剩下设备的低鸣。 “你疯了?”顾沉低声说,但他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疯的不是我。”林越转身,走向一面不起眼的金属墙壁。他伸手在墙上按了一个序列,平滑的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更小的、独立的控制台。 “魏康是对的,我没有权限。”林越的手指在微光的键盘上飞速跳动。“但你父亲留下了后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紧急通道。他称之为『艺术家的特权』。” 屏幕亮起,无数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它们不是冰冷的代码,而是混杂著乐谱、素描、物理公式和诗歌片段的洪流。 “他在做什么?”顾沉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內容。 “他在翻译。”苏晚喃喃自语。她看懂了。那些跳动的音符,勾勒的线条,它们和数学模型並行不悖,共同指向一个目標。父亲不是在用艺术点缀科学,他是在用人类最感性的语言,为冰冷的宇宙逻辑寻找一个同义词。 数据流最终停止,匯入一个单独的文件夹。文件夹的名称很简单——《迴响》。 林越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无数份日誌。 苏晚一篇篇地读下去。 “日誌073:他们说,暴露坐標是文明的自杀。可藏在黑暗森林里的猎人,难道不是因为恐惧才成为猎人吗?恐惧源於未知。” “日誌156:今天听了贝多芬的《月光》。我在想,一个失聪的人,如何能写出如此温柔的曲子?情感,或许本身就是一种超越感官的能量。它能抵达耳朵听不见的地方。” “日誌219:魏康说我太感性。可组成我们身体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恆星的死亡。我们本身就是宇宙情感的產物。忘记这一点,才是最大的不理性。” 苏晚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屏幕,那些文字却带著温度。她仿佛能看到父亲深夜坐在这里,与整个世界的理性为敌,与內心深处的孤独为伴。 最后,她看到了最新的,也是最后一份日誌。 “日誌301:毁灭源於隔绝。当一种文明认为自己是宇宙中唯一值得存在的智慧时,它就已经踏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艺术是宇宙通用的心跳。若群星的迴响是一句提问,那么沉默,便是最傲慢的拒绝。我选择回答,以人类最璀璨的创造——故事与情感。” 这行字的下方,还有一个被加密的文件。文件被一把复杂的锁標记著,旁边有一行小字提示:为我最珍贵的听眾。 “就是这个。”林越说。“我们试过所有方法,超算破解了三十年,毫无进展。密码不是字符,不是数字,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密钥形式。” 苏晚凝视著那行提示。 最珍贵的听眾。 她的记忆被拉回到很久以前。童年时,父亲总是在他的书房里工作。她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听著。书房里没有声音,但她总觉得能“听”到什么。 那是一种频率,一种韵律。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父亲在思考时,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的节奏。那不是任何一首已知的曲子,而是他自己的一段旋律,一段只属於他、也属於她的旋律。 “我知道密码了。”苏晚说。 她走到控制台前,没有去碰键盘。她闭上双眼,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下方的声波感应区域,轻轻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 那是一段不成调的旋律,没有规律,却充满了情感的起伏。有犹豫,有欣喜,有悲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望向远方的辽阔。 林越和顾沉屏住呼吸。 隨著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屏幕上的锁,咔嗒一声,解开了。 一个视频文件自动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她的父亲,苏教授。他比记忆中要憔?悴一些,但那份属於艺术家的温和与执著,分毫未减。他没有看镜头,像是在对著虚空,又像是在对著每一个可能看到这段影像的灵魂说话。 “如果你看到了这个,说明你和我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我发送的『名片』,不是为了乞求和平,也不是为了炫耀成就。那只是一个问题。一个很纯粹的问题。就像一个孩子在空旷的山谷里大喊一声,只是为了確认,自己不是唯一的迴响。” “宇宙或许冷酷,或许危险。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熄灭自己的篝火,假装自己不存在。因为篝火的意义,不只是为了取暖和驱赶野兽,更是为了让远方的同类,看到光。” “我不知道回应的是什么,善意或者恶意,都由我们自己来定义。因为对方给出的,只是一个坐標,一个答案。真正决定我们命运的,是我们收到答案后,选择做什么。” 父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终於看向镜头,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苏晚。 “晚晚,我的女儿。我没能给你一个安全的世界,我很抱歉。但我给了你一个选择。不要怕,做出你的选择。” 视频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苏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臟的位置,被一种巨大的、酸楚的理解填满了。 那不是孤勇。 那是一个父亲,留给女儿的,整个宇宙的重量,和一份相信她能扛起这份重量的,最后的温柔。 一行滚烫的液体滑过她的脸颊。 顾沉上前一步,將她揽进怀里。 第396章 安全信標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低微蜂鸣。 那滴滚烫的液体是这场漫长告別的句点。顾沉的怀抱很稳,像一个安全的锚点,但苏晚还是退后了一步,轻轻挣开了他。她需要空间,需要独自站立。 林越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將一杯水放在苏晚旁边的控制台上。这个动作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就在这时,主屏幕的右下角,一个极不起眼的图標闪烁了一下。它不是系统警报的红色或黄色,而是一种深邃的、近乎於黑的蓝色。图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以一种固定的、非机械的频率在明暗之间切换。 顾沉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那不是一个普通人面对未知程序时该有的反应,而是一种训练有素的、肌肉记忆层面的戒备。他几乎是立刻就走到了控制台前。 “別动。”林越出声制止,他的身体挡在了顾沉和控制台之间。“那是什么?” “一个安全信標。”顾沉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在背诵標准答案。 “我负责这个空间的所有安全协议,我从未见过这个信標。”林越往前站了一步,彻底隔绝了顾沉的路径。“它的加密层级,我甚至无法读取。顾沉,你到底是谁?” 顾沉没有回答,他只是看著那个闪烁的图標,眉头紧锁。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安保顾问。”林越继续逼问,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从你出现在苏晚身边开始,你的履歷就乾净得像一张白纸。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偽造的。我查过,但什么都查不到。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苏晚抬起头,她看著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林越的质问,也是她心底的疑问。她一直没有问,是因为答案或许会摧毁她仅存的信任。但现在,在父亲的影像之后,一切虚偽都失去了意义。 “林越,”她开口了,声音还有些沙哑,“让他说。” 她转向顾沉。“我父亲把整个宇宙的选择都留给了我。我想,我至少有权知道,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顾沉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去看林越,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晚身上。 “『迴响计划』,”他终於开口,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一个最高机密等级的项目。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一个可能性——如果苏教授发送的『名片』,真的收到了迴响。” 林越的表情变了。“军方的项目?” “比那更高级。”顾沉说,“一个独立於所有已知部门之外的机构。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评估並保护『火种』。” “火种?”苏晚重复道。 “最初的火种,是你的父亲,苏教授。以及他所有可能遗留的研究成果。”顾沉的话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歷史。“我是计划的高级执行者之一。我的任务,就是评估和保护新的『火种』。” 苏晚的心臟猛地一缩。她瞬间串联起所有的线索。那些恰到好处的出现,那些对危险的敏锐预知,那些超越了一个普通保鏢的能力。 “所以,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任务。”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像是在確认一个物理常数。 “是。”顾沉承认得非常乾脆。“我的任务,是潜伏在你身边,评估你是否具备继承你父亲工作的潜力。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分析你的每一个决策。” 林越的拳头握紧了。“监视?” “是的。”顾沉没有迴避这个词。“每一个细节。你的生活习惯,你的社交网络,你对你父亲失踪的態度。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分析、评估。” 空气像是被抽乾了。监视。这个词冰冷而残酷,將过去所有温情的瞬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每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每一次默契的对视,背后都可能是一双冷静评估的眼睛。 苏晚没有说话。她只是看著顾沉,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评估报告,会决定高层对你的態度。是將你作为新的『火种』进行最高级別的保护,还是……將你视为潜在的风险,进行隔离。” “风险?”苏晚终於问。 “一个无法控制的、继承了苏教授所有知识,却可能做出错误选择的人,对整个世界而言,就是最大的风险。”顾沉解释道,“我的评估结论是,你不是风险。你是唯一的希望。” 他的陈述停在这里,但苏晚知道,这还不是全部。 “那后来呢?”她追问。 “后来?”顾沉的呼吸有了一丝不稳,“后来,任务报告变得越来越难写。因为评估者,对评估对象產生了……超出职责范围的情感。” 他终於不再使用那些官方的、冷硬的词汇。“苏晚,我开始不再是为了『迴响计划』去保护你。我只是想保护你。无关任务,无关火种,无关这个宇宙的任何答案。” “我从一个监视者,变成了你父亲一样的听眾。”他的坦白,像是一场迟来的、彻底的缴械。“我敬佩你,苏晚。敬佩你身上那种,和你父亲如出一辙的,敢於向整个黑暗森林提问的勇气。” 林越站在一旁,紧握的拳头慢慢鬆开了。他看著苏晚,又看看顾沉,最终选择退后一步,將空间留给了他们。 巨大的信息量在苏晚的脑海里冲刷。被监视的愤怒,被欺骗的刺痛,和被保护的慰藉,被理解的温暖,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酸楚而奇异的感受。她想起父亲在视频里的嘱託:“不要怕,做出你的选择。” 她的选择。 她伸出手,在顾沉错愕的反应中,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很烫,带著一丝细微的颤抖。 “我的父亲提了一个问题。”苏晚说,她的指尖用力,一根一根收紧,“现在,轮到我们去写答案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起。” 顾沉反手握住她,力道很重,仿佛要將她嵌进自己的骨骼里。 “等等,”林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了之前的戒备,而是多了一份凝重。他指著一块副屏,上面正疯狂刷新著来自全球网络的数据流。“恐怕我们得快一点了。” 屏幕上,关於“苏教授加密文件被其女破解”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起初是震惊和猜测,但很快,舆论的方向发生了奇妙的偏转。 无数条信息匯聚成一股洪流。 “她是『聆听者』的女儿!她听懂了父亲留给宇宙的旋律!” “我们把希望寄託给政客和军队太久了,他们只教会我们恐惧和躲藏。但苏教授和他的女儿告诉我们,我们还可以选择提问。” “火种没有熄灭!它传承下去了!” 苏晚的个人帐號下,涌入了数以亿计的留言。他们不再称呼她为那个著名的艺术家,而是用一个全新的、充满敬意的称呼——“执笔人”。 他们,她那些遍布世界的听眾和粉丝,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支持。他们选择相信她,就像她的父亲一样。 苏晚看著那些滚动的文字,那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份份沉甸甸的、来自同类的期盼。 她握著顾沉的手,更紧了。 第397章 执笔人 “执笔人”这个称呼,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烫在苏晚的皮肤上。 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刺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尖锐的、不间断的蜂鸣,伴隨著闪烁的红色应急灯,將整个控制室染成一片炼狱般的猩红。 “外部物理入侵警报!”林越最先反应过来,他衝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擬键盘上飞速敲击,“一级的!最高警戒等级!他们切断了我们和外界的所有常规通讯!” 顾沉的反应几乎在同一时间。他鬆开苏晚的手,身体已经切换到一种纯粹的战斗姿態。那种属於评估者的温情被迅速剥离,只剩下属於战士的冷硬內核。 “对方有多少人?”他问,语速平稳得可怕。 “热成像显示,至少三个战术小队,標准十二人制。重火力配置。”林越调出研究所的外部监控,画面被雪和强干扰纹路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依然能看到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的人影正在从外围突破第一道防线。“他们很专业,行动路线……完全避开了我们的自动防御火力死角。有內鬼。” 这个结论让空气瞬间凝固。 “不,不是內鬼。”顾沉否定道,他调出了另一份文件,一份研究所的原始建造蓝图,“这是三十年前的设计图,避开火力网的路径在每一次系统升级后都会更改。但最初的设计,存在理论上的完美突进路线。他们拿到了最原始的图纸。” “谁会有这个?”林越的动作停滯了一瞬。 “能接触到这份图纸的人,不超过五个。”顾沉说,“曹昆的父亲,是其中之一。” 曹昆。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扎进苏晚的记忆里。那个在听证会上试图將她父亲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最后身败名裂的男人。 “他来做什么?”苏晚问,她的身体因为肾上腺素而紧绷,但思维却异常清晰,“为了报復?” “报復太廉价了,苏晚。”一个经过处理的、带著金属质感的声音,忽然从控制室的公共广播系统中传出,回答了她的问题。 所有屏幕,包括林越面前那块副屏,都瞬间被一张放大的脸占据。 是曹昆。他似乎身处一艘飞船的舰桥,背景是深邃的宇宙。他穿著考究,甚至还对著镜头整理了一下领结,仿佛这不是一场武装突袭,而是一次商业会谈。 “我更喜欢称之为『资產重组』。”曹昆微笑著,但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苏教授留下了宝贵的遗產,但把它交给一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是对全人类的不负责任。星图需要一个更理性的管理者。” “你背叛了你父亲所属的组织,曹昆。”顾沉站到主屏幕前,与画面中的男人对峙,“你把星图的情报卖给了谁?” “卖?”曹昆夸张地笑起来,“不,顾沉,你还是不懂。这不是『卖』。这是引入战略投资。有些存在,比我们更懂得宇宙的价值。他们愿意为一张门票支付任何价格。而我,只是那个幸运的票务代理。” 他的视线转向苏晚,那种审视货物的姿態,让人不寒而慄。 “当然,一张没有『执笔人』签名的门票,总会显得不够完美。苏小姐,我的客户对你的『提问』能力很感兴趣。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罕见的天赋,值得被……收藏。” “疯子。”林越低声骂了一句,重新开始操作,“我正在尝试启动『壁垒』协议,把整个核心区物理封锁。能拖延二十分钟。” “没用的。”顾沉说,“他既然敢来,就一定准备了攻破『壁垒』的手段。我们不能被动防守。” “那你想怎么样?衝出去和他们打巷战吗?”林越的语气焦躁起来,“我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需要保护的目標!” “谁说我们只有三个人?”顾沉反问。 他转向苏晚,神情恢復了之前的凝重。“苏晚,还记得你父亲在视频里说的吗?『迴响计划』的本质,不是一个武器,而是一个坐標。”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它指向的,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盟友。”顾沉继续说,“启动它,需要两把钥匙。一把,是我。另一把……” 他看著苏晚。 “是我父亲留下的那段旋律。”苏晚立刻懂了。那不仅仅是信息,更是密钥。 “疯了,你们都疯了!”林越几乎要咆哮起来,“启动最终协议?那会把我们的位置彻底暴露在整个星系面前!如果来的不是盟友,而是敌人呢?” “这是我父亲的选择。”苏晚打断了他,她的回答异常平静,“他相信这个坐標。现在,我也信。” 她看向顾沉:“怎么做?” “相信我。”顾沉没有多余的解释。他走到控制室最內侧的一面金属墙壁前,將手掌按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凹槽上。 身份识別中……顾沉,『迴响计划』一级执行官。权限確认。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更加精密的控制台。它的界面是苏晚从未见过的,闪烁著幽蓝色的光芒,仿佛连接著另一个时空。 “现在,需要你的『钥匙』。”顾沉说。 苏晚走到他身边,她不需要任何乐器,那段旋律早已刻在她的灵魂里。她闭上眼睛,开始哼唱。 不是用声音,而是用精神。用她作为“聆听者”被唤醒的全部感知。那段复杂的、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旋律,通过她的意识,转化为最纯粹的数据流,涌入控制台。 密钥识別中……『提问者』基因序列匹配。第二权限確认。 『迴响』协议启动程序开始,倒计时一百二十秒。 “你们真的做了!”林越看著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倒计时和能量指数,他不再爭辩,而是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我去给他们找点麻烦,为你们爭取时间!” 他衝出控制室,外面已经传来了第一声剧烈的爆炸。 巨大的衝击波让整个研究所都在摇晃,天板上的碎屑簌簌落下。 屏幕上,曹昆的脸再次出现,这一次,他脸上的从容消失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厉声质问,“你们启动了什么?立刻停止!” 顾沉没有理他,只是用身体护住苏晚,抵挡著摇晃的衝击。 “我警告你们,我的客户……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曹昆的声音变得尖利,“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引来什么东西!” “不,我们知道。”苏晚在顾沉的保护下,站直了身体,她直视著屏幕里的曹昆,“我们在引来答案。而你,曹昆,你只是黑暗里的又一个杂音。” 倒计时:十,九,八…… “来不及了!”曹昆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他似乎在对身边的人下令,“强攻!不计代价!把那东西给我毁掉!” 三,二,一。 『迴响』协议已激活。 信號已发送至指定坐標。 控制室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仿佛被隔绝了。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秒,或者一个世纪。 然后,一个声音在他们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那不是通过任何广播设备,而是直接源於意识深处。 这个声音古老、威严,带著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又蕴含著某种超越理解的逻辑和秩序。 收到来自『摇篮』的呼叫。 『守护者』舰队已出发。 预计抵达时间:五分钟。 顾沉一直紧绷的肩膀,终於有了一丝放鬆。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准確地握住苏晚的手。 “结束了。”他说。 第398章 守护者 应急灯刺破了黑暗。 惨白的光线勾勒出控制室的轮廓,像一具被剖开的骨架。空气里瀰漫著焦糊和尘土混合的气味。那股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威严声音消失了,世界重归寂静。 “结束了?”苏晚问,她的手还被顾沉握著。 “是阶段性的结束。”顾沉回答,鬆开了手。 控制室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林越踉蹌著冲了进来,他半边衣服都被烧焦了,脸上全是灰,只有牙齿是白的。“我靠!外面……外面那些是什么东西?” 他指著外面,但没有东西进来。只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將研究所內外彻底隔绝。爆炸声,喊杀声,一切都停止了。 “守护者。”顾沉说。 “守护……什么玩意儿?外星人?”林越的脑子显然有些跟不上,“他们来做什么?占领地球?” “他们来执行协议。”顾沉走到一个尚在运作的终端前,屏幕上,曹昆的影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他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个加密通讯频道。 一个图標在屏幕上闪烁,是一张京剧脸谱。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鬼叔:谢幕,然后换个舞台。 “鬼叔?”苏晚走过来。 “一个老朋友。”顾沉言简意賅,“他负责把水搅浑。” 他切换了频道,接入了公共网络。 一瞬间,全球各大新闻网站的头版头条,社交媒体的热搜榜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篡改。 深网爆料:『聆听者』计划与跨国资本的罪恶交易!》 震惊!天价收购案背后,竟是活人实验! 来自星空的信號是真是假?『提问者』苏晚的血泪控诉!》 每一条標题都触目惊心。报导里,苏晚的经歷被详细披露,虽然隱去了最核心的技术细节,但她被囚禁、被当做实验体的事实被完整呈现。曹昆和他背后的“客户”被描绘成一群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恶魔。而那段来自外星的信號,则被巧妙地包装成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一个可能改变人类命运的契机。 “他把我的事……”苏晚看著屏幕上自己的名字,那不再是一个代號,而是一个被钉上耻辱柱又被塑造成英雄的符號。 “他把事实的一部分公之於眾。”顾沉说,“舆论是武器,鬼叔最擅长使用它。” 林越凑过来看了一眼,骂了一句脏话。“疯了,你们都疯了。这下全世界都炸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信號已经恢復,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董事会那帮老傢伙要气疯了,我们研究所成了全球丑闻中心。” “他们很快就没空生气了。”顾沉说。 他的话音刚落,加密通讯频道再次响起。这次不是鬼叔的脸谱,而是一个官方徽章。 一个穿著黑色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顾沉执行官,苏晚女士。我是国家安全战略委员会的张弛。首先,恭喜你们,成功阻止了一场潜在的技术流失。” “我们不是为了阻止技术流失。”苏晚直视著屏幕里的人。 张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们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结果是我们需要处理的烂摊子。” “烂摊子?”林越忍不住插嘴,“曹昆那帮人才是烂摊子!他们差点毁了这里!” “曹昆和他背后的势力,我们会处理。但你们引来的『客人』,还有你们引爆的全球舆论,是更大的麻烦。”张弛的语调平铺直敘,像在念一份报告,“民眾需要一个解释,各国政府需要一个说法。而我们,需要控制局面。” “你想怎么控制?”顾沉问。 “很简单。你们需要消失一段时间。”张弛说,“我们会对外宣布,已经控制了所有涉事人员,包括你们。苏晚女士將以『受害者』和『特殊证人』的身份,接受我们的『保护』。顾沉执行官,你作为『迴响计划』的执行者,需要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然后接受內部审查。” 苏晚几乎要笑出声。“保护?审查?这听起来和曹昆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別?” “区別在於,我们的笼子,是为了国家利益。”张弛毫不避讳,“苏晚女士,你现在是全球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你代表著地外文明的可能性。你觉得,那些在背后支持曹昆的势力,或者其他国家的激进组织,会放过你吗?把你交给我们,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如果我说不呢?”苏晚反问。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张弛的语气里终於有了一丝压力,“『守护者』舰队听从协议,但他们不会在地球待太久。一旦他们离开,你靠什么保护自己?靠外面那些情绪激动的记者和民眾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或者,靠你的朋友,林越先生?”张弛的视线转向林越,“林先生,你的研究所现在正处於风暴中心。董事会急於找一个替罪羊来平息股东和政府的怒火。你觉得,谁最合適?” 林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陈述事实。”张弛说,“选择权在你们手上。是配合我们,將事件导向一个可控的结局,还是继续对抗,让所有事情都滑向深渊?你们已经点燃了火,现在,是时候让我们这些专业的人来灭火了。” 控制室里一片沉默。 张弛的话语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他们刚刚取得胜利的喜悦。他们贏了曹昆,却迎来了更强大、更无法揣测的对手。 “我有一个问题。”顾沉打破了沉默,“曹昆的『客户』,你们能处理到什么程度?” “我们会切断他们所有在境內的触手。”张弛回答得很快,“但我们无法根除他们。那是一个跨越国界的庞然大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苏晚女士配合。她是唯一能和『守护者』沟通的桥樑,是一张王牌。” *王牌,筹码,资產。*苏晚在心里咀嚼著这些词。她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棋盘。 “好。”苏晚突然开口。 顾沉和林越都看向她。 “我跟你们走。”苏晚看著屏幕里的张弛,“但我有条件。” “请讲。”张弛似乎並不意外。 “第一,林越和他的研究所,必须得到保全。这次事件的责任,由我和顾沉承担。” 林越想说什么,被顾沉用一个动作制止了。 “可以。”张弛点头,“我们会將他定义为『被胁迫的內部合作者』。” “第二,我要知道你们处理曹昆和他背后势力的全部进展。我不是一个被关起来的证人,我需要信息。” “在权限允许的范围內,可以。” “第三。”苏晚顿了顿,“我要见鬼叔。” 张弛这次沉默了。屏幕里的他似乎在快速权衡。几秒钟后,他才开口:“这个人很危险,他游离於所有规则之外。” “你们能找到他,不是吗?”苏晚说,“你们需要我这张『王牌』,我也需要我的『武器』。很公平。” 张弛的影像消失了,通讯被切断。 这是一种默许。 “你確定要这么做?”顾沉问她,“这比面对曹昆要复杂得多。” “我不想再躲在谁的身后了。”苏晚说,“你启动了『迴响』,鬼叔引爆了舆论,你们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现在,轮到我了。” 她不再是一个只能哼唱旋律的“钥匙”。她是“提问者”,现在,她要开始问出自己的问题,並亲自去寻找答案。 第399章 活著回来 半小时后,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驶入研究所的废墟。一群和张弛一样穿著黑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行动高效,训练有素,接管了现场。 为首的一人走到他们面前。“苏晚女士,顾沉先生,请跟我们来。” 苏晚和顾沉並肩向外走去。林越站在原地,看著他们的背影。 “喂!”他喊了一声。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活著回来。”林越说。 顾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苏晚跟著他,走出了摇摇欲坠的控制室,走进了那个被他们亲手搅动的天翻地覆的世界。 金属豁口之外,是另一个炼狱。 冷风卷著混凝土粉尘和烧焦物的气味扑面而来。苏晚和顾沉刚走出控制室的庇护,便踏入了一个凝固的战场。这不是一个被清空的废墟,这是一个即將引爆的火药桶。 几十米外,两拨人形成了致命的对峙。 一方是张弛的部下,那些穿著黑色西装的“专业人士”。他们以越野车为掩体,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武器像身体的延伸,稳定地指向前方。他们是手术刀,冰冷、精准,等待著切开脓包的指令。 另一方,是十几名僱佣兵。他们的战术装备混杂,脸上涂著褪色的油彩,眼神警惕如荒原上的野狼。他们是曹昆的獠牙,此刻正被迫对著一堵钢铁的墙壁齜牙。这些人没有黑西装的统一性,却凭著久经沙场的本能,站位分散,互成犄角,构成一个难以被轻易撕开的防御阵型。 空气中只有风声。枪口对峙著枪口,杀意在无声中碰撞。 “放下武器。”为首的黑西装——之前领他们出来的那个人——向前走了两步。他的步伐很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的僱主,曹昆,已经无法支付报酬了。” 僱佣兵的头领,一个脸上横著一道旧疤的男人,扯动了一下脸皮,像是在笑。“报酬?我们现在谈的是生存。把路让开,我们从这个国家消失。对大家都好。” “这里没有『大家』,”黑西装的领队平静地陈述,“只有我们,和你们。选项也只有一个。” “那就由我们来创造第三个选项。”疤脸男人毫不退让。他很清楚,一旦放下武器,他们这群人的下场不会比一本被註销的护照好多少。 *曹昆的人。*苏晚的指尖有些发冷。*就是这些人,策划了那场车祸。如果不是顾沉提前预警,自己现在或许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失败的计划。* 她看著那些僱佣兵,他们不是狂热的信徒,只是工具。和自己曾经的身份一样,都是被明码標价的资產。现在,他们的价值正在清零。 顾沉在她身侧向前微移了半步,一个极小的动作,却將她完全护在了自己身后。他没有看任何人,身体却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块肌肉都蓄著力。 僵持被一声怒吼打破。 “闭嘴!疯狗!”疤脸男人身后,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僱佣兵突然情绪失控,他用外语咆哮著,“头儿!別信他们!客户的备用计划生效了!带不走就地销毁!” 他的枪口猛地调转,越过所有人,直直地指向了被顾沉护住的苏晚。 *销毁。*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射进了苏晚的脑海。 但真正的子弹比她的思绪更快。 枪声没有从那个年轻僱佣兵的枪口响起。 一声沉闷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噗响,来自黑西装的阵列。 那个咆哮的僱佣兵额头正中多了一个精准的红点,身体像一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外两名被那声咆哮煽动、正试图抬起武器的僱佣兵,也以同样的方式倒地。一个人的武器甚至还没能完全举起。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没有多余的射击。 只有三声噗响,三条人命。 如同清除程序里的三行错误代码。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风声似乎都停滯了。剩下的僱佣兵们僵在原地,他们脸上的凶悍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所取代——恐惧。他们面对的不是警察,不是军队,而是一群高效到可怕的收割者。 疤脸头领的身体绷紧到了极点。几秒钟后,他缓缓的、极其缓慢的,將自己的步枪放在了地上,然后举起了双手。 “叮噹。” 第一个响应他的是他身边的一个老兵,武器落地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武器被拋弃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场迟来的葬礼。 黑西装的领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转身,重新面对苏晚和顾沉,仿佛刚刚那场瞬间的杀戮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苏晚女士,顾沉先生。车已经备好了。”他的语气和在控制室里一模一样,平静,且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备用计划,”苏晚开口,她的声音很稳,“那个僱佣兵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嚇到。她只是在收集信息。这是她为自己爭取来的权利。 黑西装领队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身让开一条路,通向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这属於您权限范围內的问题。”他终於开口,“上车之后,我会向您解释。曹昆背后的势力,行事向来有不止一套预案。” 顾沉拉著苏晚的手臂,带著她向前走。他们的脚下,是研究所的碎石,和刚刚熄灭的硝烟。每一步,都踏在旧世界的灰烬上。 他们走过那些缴械投降的僱佣兵。疤脸男人低著头,苏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刚才做出了一个聪明的选择。而那些不够聪明,或者太过忠诚的,已经成了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车门被拉开。 苏晚弯腰坐了进去,车內是皮革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隔绝了外界的混乱。 顾沉紧隨其后。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將所有的喧囂与死亡都关在了外面。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从一个火药桶,进入了一个更幽深、更无法预测的密室。 第400章 备用计划 车平稳地行驶。 没有震动,没有噪音。这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像一只黑色的巨兽,无声地滑过战后的废墟。窗外,研究所的轮廓被火光与夜色切割成破碎的剪影,迅速向后退去。 车內的安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它沉重,且充满压力。 “备用计划。”苏晚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她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向刚才那段血腥插曲的核心,“现在,你可以解释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黑西装领队没有回头。他通过后视镜看著苏晚,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没有任何情绪。 “那是曹昆的备用计划。不是我们的。”他回答。 “有什么区別?”顾沉问,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態。 “区別很大。”领队的声音平铺直敘,像在念一份报告,“曹昆势力的a计划,是活捉苏晚女士,接管『信使』项目。研究所內的僱佣兵,是执行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措辞。 “但他们的情报有误。他们低估了您在研究所內部的盟友,也低估了您和顾先生的决心。当他们发现无法在短时间內控制局面,无法活捉您时,b计划就会启动。”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个僱佣兵最后的咆哮。 销毁。 “b计划,就是销毁。”领队证实了她的猜想,“在无法得到的情况下,彻底清除目標及其研究成果。那个试图向您开枪的僱佣兵,就是在执行b计划的启动指令。他的咆哮,是给其他核心成员的信號。” “所以,你们的出现,是为了阻止b计划?”苏晚追问。 “我们的任务,是確保您的安全,以及『信使』项目的完整性。”领队纠正道,“阻止b计划,只是这个任务过程中的一个必然步骤。”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却也暴露了更多的问题。 “『我们』?”顾沉抓住了这个词,“你们到底是谁?政府的秘密部队?” “政府没有能力在三分钟內完成这种级別的武装干涉。”领队否认了,“顾先生,您可以把我们理解为……一个解决方案。一个针对特定问题的、高效的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像清理电脑病毒一样杀人?”顾沉的语气里带著压抑的怒火,“你们和那些僱佣兵,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我们有更高的行动权限,以及更明確的目標。”领队终於回过头,正面看向顾沉,“最大的不同是,我们站在苏晚女士这一边。如果没有我们,你们现在已经和那些『不够聪明』的僱佣兵一样,成为废墟的一部分。” 他的话语里没有威胁,只有陈述。这种纯粹的事实陈述,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车厢再度陷入沉默。 苏晚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她以为自己面对的敌人是曹昆,一个被贪婪驱动的商人。但现在看来,曹昆只是台前的一颗棋子。他背后的势力,行事如此縝密,甚至为了一次抢夺行动设置了失败后的销毁预案。而此刻“保护”她的这群人,同样神秘、强大,並且冷酷。 她逃出狼穴,却进入了虎口。 “我的权限。”苏晚轻声说,她看著领队,“你之前说,回答我的问题,属於我的权限范围。这个权限,是谁授予我的?” 这是一个陷阱问题。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暴露他们背后的身份。 领队看著她,几秒钟后,他开口了:“授予您权限的,和授权我们行动的,是同一个实体。” “它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或者说,它有很多名字。”领队说,“您可以称它为『天平』。一个致力於维持人类文明內部力量平衡的组织。” “天平?”苏晚咀嚼著这个词,“听起来像个笑话。你们用杀戮来维持平衡?” “天平的一端,是延续与共存。另一端,是净化与筛选。”领队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仿佛触及了某个核心教条,“曹昆背后的人,是『净化论』的信徒。他们认为,在面对外星文明之前,人类必须先进行內部筛选,清除掉他们眼中的『弱者』和『异端』,以一个统一、纯粹的姿態迈向星空。您的父亲,以及他的『信使』项目,在他们看来,是最大的异端。” 信息量巨大。 苏晚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对抗的,不过是一座冰山浮在水面上的尖角。水面之下,是两个庞大意识形態的对抗。她的父亲,用他的一生去阐述“理解与共存”的理念,他想送一张人类的名片去宇宙深处。而另一群人,想在这张名片发送出去之前,先对人类本身进行一次血腥的“编辑”。 “所以,『天平』是『共存派』?”顾沉替苏晚问出了关键。 “『天平』不属於任何一派。”领队纠正道,“它只確保天平本身不会倾覆。『净化论』的过度激进,会毁掉整个棋盘。所以,我们介入。我们保护的不是您,苏晚女士。我们保护的是您所代表的那枚砝码,不被对手粗暴地移出棋局。” 冰冷、残酷的真相。 她不是被拯救的公主,甚至不是被爭夺的宝藏。她只是一个砝码。一个维持某种脆弱平衡的工具。 “我明白了。”苏晚说。她靠回椅背,身体的紧绷感慢慢鬆弛下来。当最坏的猜测被证实,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去你们的总部?天平的支点?” “去一个安全屋。”领队回答,“一个能让您毫无顾虑地完成『信使』项目最后一步的地方。那里有您需要的一切设备和支持。您在研究所的几位盟友,已经在那里等您了。” 那几个帮助她启动深空阵列的激进派科学家。他们也被这股势力吸收了。 苏晚没有再问。她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答案。对方给出的信息,永远是经过精確计算的。不多不少,刚好能让她理解处境,並选择合作。 因为她没有別的选择。 越野车驶离了工业区的破败道路,匯入了城市的主干道。窗外的世界恢復了文明的秩序,霓虹灯和车流组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河。这片繁华与几公里外的硝烟废墟,仿佛属於两个不同的星球。 苏晚看著窗外,那些模糊的光影掠过她的瞳孔。 她从一个战场,进入了另一个战场。新的战场没有硝烟,没有枪声,却更加凶险。在这里,武器是信息,是权限,是人心。 而她,必须学会使用这一切。 车子在一个路口转弯,驶向一条她完全陌生的街道。黑西装领队的私人通讯器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加密信息,他看了一眼,屏幕便迅速暗下。 他没有解释。苏晚也没有问。 旅程还在继续。 第401章 进度 传输进度,百分之九十一。 冰冷的合成女声在密闭空间內迴响,像秒针的滴答,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这里是“天平”提供的安全屋,一个深埋地下的混凝土堡垒,此刻却像一口压力锅。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一个叫刘博士的科学家,是苏晚在研究所的盟友之一,他来回踱步,额头布满汗珠,“把人类的坐標,就这样赤裸裸地广播出去?万一引来的不是善意,而是……吞噬者呢?” “现在討论哲学问题,太晚了。”苏晚没有抬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流淌的数据瀑布上,“启动深空阵列时,你就该想清楚。” “那不一样!”刘博士的声调拔高,“那时候是为了反抗曹昆,是绝境中的吶喊!现在……现在我们有『天平』的保护,我们有时间,可以更谨慎!” “没有时间。”顾沉开口,他靠在金属墙壁上,正在检查一把突击步枪的弹夹,“『天平』保护的是平衡,不是我们。只要我们这枚砝码还在,曹昆就会一直来。下一次,我们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可……” “进度,百分之九十四。”苏晚打断了刘博士的徒劳爭辩。 警报。 不是渐进的蜂鸣,而是最尖锐、最刺耳的啸叫,瞬间贯穿了整个堡垒。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照明,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血色阴影。 “外部物理入侵!a区、c区同时被突破!”另一个科学家尖叫起来,他面前的安防屏幕上,十几个监控画面同时变成了雪。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晚的动作停滯了一瞬。她转向刘博士。 刘博士的脸在红色灯光下扭曲,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著传输控制台。“我没错……我只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未来!净化才是唯一的出路!你们这些共存派,会毁了所有人!” 他嘶吼著,扑向控制台的紧急切断按钮。 顾沉的反应比他更快。一声沉闷的枪托撞击声,刘博士软倒在地。 “叛徒。”顾沉吐出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评价。他把一把手枪扔给苏晚,“守著机器。无论发生什么,进度条不能停。” 苏晚接过枪,金属的重量让她感到一丝荒谬的镇定。她重新坐下,手指回到了控制界面。 进度,百分之九十五。 外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天平”留下的守卫正在抵抗,但火力显然被完全压制。 “轰!” 离控制室最近的一道合金闸门被定向炸药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曹昆的士兵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入。 “守住门口!”顾沉对仅剩的两名科学家吼道,他们虽然是文职人员,此刻也拿起了武器,躲在伺服器机柜后面还击。 子弹在控制台上擦出火,碎屑溅到苏晚的脸上。她没有动,只是將身体压得更低,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屏幕。 “曹昆!”低沉的吼声穿透了交火的噪音,“你的对手是我!”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缺口处,他没有穿戴战术头盔,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疤。曹昆本人。他手里提著一把重型机枪,直接对著控制室內部扫射。 伺服器机柜被打得火星四射,一名科学家当场倒下。 “苏晚!趴下!”顾沉大吼。 苏晚依言缩在控制台下。她能感觉到子弹从头顶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流。 进度,百分之h九十七。 “毁掉那台机器!”曹昆下令。 几名士兵不顾一切地衝锋,顾沉的火力瞬间將他们压制回去,但他的位置也暴露了。 一枚手雷划著名弧线,精准地落在控制台旁边。 苏晚的瞳孔收缩。 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將她和整个控制台都压在身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 衝击波掀翻了周围的一切。天板的线路断裂,火像雨点一样落下。 苏晚的耳朵里全是嗡鸣。她挣扎著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是顾沉。 他背后的战术背心被炸得稀烂,血肉模糊。鲜血正从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 “顾沉……” “別管我……”他咳出一口血,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完成……它……” 苏晚的手在颤抖。她看著屏幕上那刺目的数字。 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曹昆已经带人冲了进来,他的枪口对准了苏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更猛烈的交火声,以及装甲车履带碾压地面的轰鸣。 曹昆的脸色变了。他的人正在崩溃。 几秒钟后,一群装备更精良、制服是深灰色而非黑色的士兵冲了进来。他们行动高效,配合默契,用交叉火力迅速清理了残余的抵抗者。曹昆被数支枪指著,被迫放下了武器。 政府的特勤部队。苏晚想。他们终於到了。 一名领头的军官走了过来,他的装甲上没有任何番號標识。他没有看地上的伤员,也没有看被俘的曹昆,径直走向苏晚。 “传输完成了吗?”他问。 苏晚愣住了。这不是一个救援者该问的第一个问题。 “回答我。”军官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屏幕上,进度条终於走到了尽头。 “信使”信息包已发送至指定深空坐標。 传输完成。 “完成了。”苏晚回答。 “很好。”军官点了一下头,然后通过头盔通讯器下令,“目標数据已发送。执行b计划。控制现场所有知情人员,包括她。数据源头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著这群陌生的“援军”,他们正用同样的武器,同样的冷漠,缴械了曹昆的人,也包围了她和仅存的那名科学家。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他们是来收割的。 曹昆背后是“净化论”。她父亲代表“共存派”。“天平”维持著棋局。现在,棋盘上又多了一个新的玩家。 一个更强大、更隱秘的玩家。 她贏了,又或者,她只是把战利品从一个掠夺者手里,送到了另一个掠食者口中。 “他需要急救!”苏晚指著地上的顾沉,对军官喊道。 军官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动作。“医疗兵会处理的。你,跟我们走。” “我不走。” “这不是请求。” 苏晚没有理他。她蹲下身,撕开自己的衣角,用力按住顾沉背上最严重的那个伤口,试图为他止血。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布料,染红了她的手。 一滴液体落在顾沉苍白的脸上。 然后是第二滴。 第402章 带走 那名军官没有再重复命令。 两名士兵走上前来,动作机械,没有多余的威胁,只是单纯的执行程序。他们伸手去抓苏晚的胳膊。 “別碰她。”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顾沉挣扎著,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但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失败了。他重重地摔回地面,带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士兵的动作停滯了一瞬。 军官的头盔转向地上的顾沉,然后又转回苏晚。“他很快就不是你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昂贵西装、头髮凌乱的男人从一根断裂的承重柱后连滚爬带地冲了出来。他的脸上混著菸灰和冷汗,白衬衫上沾著別人的血。 “等等!等一下!”他高举著双手,衝著军官喊叫,“我是安布罗斯资本的代表!这次行动有我们的投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军官甚至没有侧身,只是通过头盔的外部扩音器发出了一个指令。“控制他。” “我和曹昆不是一伙的,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安布罗斯的代表语无伦次地辩解,“你们的政府知道我,我有外交豁免……” 一名士兵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后膝上。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另一名士兵上前,用塑料束带將他的双手反剪。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带走。送去审讯三组,让他们问问『商业合作』的细节。”军官的语气就像在处理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安布罗斯资本。 苏晚咀嚼著这个名字。她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一个在幕后推动“净化论”获得资金和技术支持的跨国財团。棋盘上的又一个玩家,现在被轻易地清扫出局。 “医疗兵!”军官喊道。 一名背著医疗包的士兵快步上前,在顾沉身边跪下。他剪开顾沉背后烧焦的战术背心,动作迅速而专业。 “脊椎附近有弹片,深度不明。肺部穿刺,严重內出血。生命体徵正在快速下降。”医疗兵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匯报,“现场无法处理,长官。他撑不到去基地。” “那就给他打一针『稳定剂』。” “长官,那会……” “执行命令。” 医疗兵沉默了,从包里取出一支自动注射器。苏晚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知道“稳定剂”是什么,军用药物,强行提升生命体徵,代价是透支身体最后的潜能。那不是治疗,是压榨。 “你们要杀了他!”苏晚喊道。 “我们是在延续他的价值。”军官纠正道,“他是个士兵,死在战场上是荣誉。但死之前,他得先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苏晚的血液仿佛都冷了。 她看著这群人,他们高效、冷酷,像一台精密的战爭机器。他们不是来伸张正义的,他们是来回收资產的。数据、设备、知情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资產。 军官头盔里的通讯器传来一阵电流声,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清晰、威严,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力感。 “科林中尉,报告情况。” 被称作科林的军官立刻站直了身体。“报告『主任』,现场已控制,目標数据確认发送。曹昆已被控制,核心人员苏晚及另一名科学家已確保安全。” “很好。”那个被称为“主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现在,立刻关闭『信使』阵列,格式化所有本地数据,执行『焦土协议』。” 科林中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主任,协议规定,『信使』发送成功后,应保持信道开启,等待潜在的回应。我们……” “协议已经更改。”主任的声音变得严厉,“科林,你没有权限质疑这个决定。『迴响计划』的风险评估已经提升至最高级別。我们不能赌一个未知的『回信』是什么。万一是宣战布告呢?” “万一是和平的橄欖枝呢?”科林中尉反问,他的声调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我们了三十年,牺牲了无数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您要我亲手把门关上,再把钥匙扔掉?” “你的职责是控制风险,不是进行哲学辩论。你敲响了一扇你根本不了解的门,现在我要你把它锁死。这是命令。”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科林中尉沉默地站著,仿佛一尊雕像。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在等待,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苏晚的大脑飞速运转。 保守派。这个“主任”是保守派。他们恐惧未知,寧愿摧毁一切来换取所谓的安全。而这个科林中尉,他是激进派。他渴望看到结果,愿意承担风险。 她看到了夹缝中的机会。 “他说得对。”苏晚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控制室里异常清晰。“你们现在抹除数据,就等於承认这次行动是一个彻底的错误。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除了更多的尸体和一堆无法解释的烂摊子。” 通讯器那头的主任沉默了。 科林中尉的头盔转向了她。 “你是谁?”主任的声音直接通过科林的外部扩音器传来,目標明確。 “我是苏晚。我父亲是苏文谦。这个计划是他启动的,这个信息包是我编译的。”苏晚站起身,直面科林中尉,像是在直面他背后的那个“主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送了什么,不知道可能收到什么。你们就像一群闯进宝库的强盗,却只想把地毯烧了,因为害怕地板下面藏著蛇。” “放肆!”主任怒斥,“科林!控制住她!她不是决策者,她是证物!” “证物?”苏晚笑了,一种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反应,“我就是数据源头。没有我,你们手里的数据就是一堆无法破译的乱码。你们可以格式化硬碟,但你们能格式化我的大脑吗?” 科林中尉一动不动。他似乎在评估苏晚话语的重量。 “主任,”他再次开口,语气恢復了之前的平稳,“我认为苏晚小姐的说法有其合理性。在不了解数据本质的情况下进行物理清除,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我建议,將她和数据一同带回,由最高科学院进行评估。” “你的建议我驳回。我最后再说一次,执行命令。” “我拒绝执行,先生。”科林中尉一字一顿地回答。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中的张力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到。科林的士兵们握紧了武器,但枪口依旧朝外,维持著警戒姿態。他们效忠的是他们的直属长官。 终於,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刺骨。 “科林,你和你的小队已经构成了违抗命令罪。我本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在我抵达之前,如果阵列没有关闭,数据没有清除,你们所有人都將被视为叛国者,就地处置。” 通讯被切断了。 科林中尉缓缓转过身,面对苏晚。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但苏晚能感觉到他审视的重量。 “你为自己爭取了一点时间。”他说,“也许是二十分钟。” “然后呢?”苏晚问,“等他来了,把我们一起『处置』掉?” “他代表了理事会的多数意见。恐惧是多数。希望是少数。”科林中尉走向控制台,看著屏幕上那行传输完成的绿色字样。“但有时候,少数人必须做正確的事。”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关机键,而是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一个新的窗口弹出。 信道维持协议已激活。倒计时:19:59 他为自己,也为苏晚,设定了一个时限。 地上的顾沉忽然抓住了苏晚的裤脚。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种野兽般的执拗。 “钥匙……”他咳著血,艰难地吐出词语,“你……才是钥匙……” 苏晚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 她明白了顾沉的意思。她不是证物,不是战利品。她是唯一能解读“信使”信息的人。 她是这张新棋盘上,最有价值的棋子。 科林中尉看著他们。“医疗兵,给他用掉半支稳定剂。我需要他活著开口。至少,活到主任来之前。” 第403章 信道 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19:58,19:57。 每一秒的消逝都像一滴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蒸发成无形的焦灼。医疗兵已经剪开了顾沉的作战服,露出的伤口狰狞可怖。半支稳定剂注入他手臂的静脉,暂时遏制了生命的流逝,却无法让他恢復意识。他只是躺在那里,一个残破的、仍在呼吸的谜题。 “他失血过多,稳定剂只能维持基础生命体徵。”医疗兵报告,声音被头盔的过滤器压得扁平,“任何长途转移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那就让他在这里撑下去。”科林中尉的回答没有丝毫温度。他站在控制台前,像一尊雕像,唯一的动作是偶尔瞥向那个鲜红的倒计时。他的士兵们以他为中心,构成一个沉默而坚固的防御圈。他们是共犯,也是彼此唯一的屏障。 苏晚蹲在顾沉身边,她的指尖还残留著他手掌的冰冷和血液的粘腻。“钥匙……”那个词在她脑中迴响。她不是什么数据包的编译者,也不是什么证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能够与未知进行沟通的接口。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比面对枪口时更甚。 “你父亲也是『钥匙』吗?”科林中尉忽然问,他没有回头。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晚的思绪。“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他从未对我提过。他只说,他在听一首歌,一首宇宙的歌。” “一首歌?”科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在他的战术语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说所有的文明都在歌唱,有些高亢,有些低沉。而我们,只是太聋了,听不见。”苏晚站起身,走向控制台的另一侧,与科林隔著屏幕对峙。“直到他造出了这个『耳朵』。”她指了指整个阵列的核心示意图。 “所以你做的,就是替他唱完了这首歌的下一句?” “我不知道我唱了什么。”苏晚坦白,“我只是將我父亲毕生研究的数据,和我自己大脑中关於『二次迴响』的所有记忆、分析、甚至是直觉,全部编译成了一个信息包。它没有逻辑,没有语法,它就是一种……共鸣。” “共鸣。”科林咀嚼著这个词。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却极短的电子音划破了凝滯的空气。 警告:侦测到非標准信道反馈。 一行红色的文字在主屏幕上弹出,取代了传输完成的绿色字样。 “什么情况?”一名士兵下意识地將枪口抬高了一寸。 “是主任的人?”另一人压低了声音,“他们破解了我们的防火墙?” “闭嘴。”科林呵斥道,“技术兵,分析信號源。” “来源……无法追踪,先生。”一名负责通讯的士兵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速敲击,“它不是从任何已知星域坐標发出的。它就像……凭空出现的。” 屏幕上的红色警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起伏的波形图。它很规律,像心跳,但又带著一种奇异的、非自然的节奏。它没有携带任何可被定义为“信息”的东西,没有二进位代码,没有加密密钥,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一段脉衝。一声来自深渊的迴响。 “这是什么?”科林转向苏晚,这是他第一次在语气中泄露出一丝不確定。 苏晚没有回答。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波形图攫住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在屏幕上。这个频率,这个间隔,这个独特的衰减模式…… 她见过。 在父亲尘封的研究笔记里,在那些被標记为“异常”和“无法解释”的数据废稿中。父亲將其命名为“二次迴响”,一个在他最初捕捉到那段来自织女星的信號后,紧接著出现的微弱杂音。当时所有的科学家都认为那是设备故障或宇宙背景辐射的干扰。只有他坚持,那是某种……確认。 “天哪……”苏晚无意识地吐出这个词,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著敬畏与战慄的激动。 “苏晚小姐?”科林加重了语气。 “是……是回信。”苏晚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乾涩、嘶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人,“他们收到了。他们在说,『我们听到了』。” “『我们听到了』?”科林的声线绷紧了,“你怎么解读出来的?这上面没有任何语言。” “不需要语言!”苏晚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猛地回头,直视著科林的头盔面罩,“这个波形!它的频率模式,和我父亲当年收到的『二次迴响』一模一样!你懂吗?这不是巧合!这是对话!宇宙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对话!” 科林沉默了。他身后的士兵们面面相覷,他们能听懂每一个字,却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分量。叛国罪的阴影还笼罩在头顶,而现在,他们似乎又闯入了一个神话的领域。 “先生,”最开始提出疑问的那名士兵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恐慌,“如果这是……『他们』的回应,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们』也定位了我们?主任的担忧是对的,我们暴露了地球的位置!”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水池的炸弹,在所有士兵心中炸开了锅。恐惧是会传染的。 “关闭信道!”有人喊道。 “我们不能!”另一人反驳,“中尉的命令是维持!” “可主任马上就到了!我们现在关掉,清除数据,或许还来得及!” 科林中尉一言不发,任由爭论发酵。他在观察,在评估。他的手依旧放在控制台上,稳定得像磐石。 “你们错了。”苏晚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她转过身,面对著那些躁动不安的士兵。“这不是一次定位。如果他们想,他们隨时可以定位我们。这也不是一次威胁。” 她伸出手指,点在屏幕上那段不断重复的脉衝上。“这是一个『请讲』的姿態。我们敲了敲门,现在,门里的主人回应了一声『请进』。而你们想做的,是在主人开门前,放火烧掉整栋房子。” “那门后是什么?是晚宴还是屠宰场?”一个士兵反问。 苏晚无法回答。 就在这时,医疗兵发出一声惊呼。“中尉!快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医疗兵正指著他面前的可携式生命体徵监测仪。屏幕上,顾沉的心率曲线,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確度,与主屏幕上的宇宙脉衝同频跳动。 一模一样。 宇宙的脉搏,与这个濒死之人的心跳,在这一刻,完全重合。 信道维持协议倒计时:12:43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 科林中尉大步走到监测仪前,他蹲下身,看著屏幕上两条完美同步的曲线。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会下令切断一切。 “他……是不是也听到了那首『歌』?”科林缓缓站起身,重新面向苏晚。 苏晚的心臟狂跳起来。她想起顾沉抓住她裤脚时那野兽般的执拗,想起他吐出的那个词:“钥匙……” “我不知道。”苏晚的声音里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但现在看来,我的信息包里,可能不只包含了我的『歌声』。” “还有什么?” “可能……还有他的。”苏晚看著地上那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他才是真正的『二次迴响』。我的父亲听到了,他也听到了。不,他可能不仅仅是听到。” 科林中尉抬起手,做了一个战术手势,所有的爭论瞬间平息。他的士兵们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警戒位置,纪律性已经烙印在他们的骨子里。 “主任的舰队五分钟后进入大气层。”通讯兵报告了最新的、也是最坏的消息。 五分钟。 科林中尉走到苏晚面前,他们的距离很近,苏晚甚至能从他的头盔面罩上看到自己苍白的倒影。 “现在,苏晚小姐。”科林中尉的语气平稳得可怕,“你不是证物,你是决策者了。告诉我,门开了之后,我们该说什么?” 苏晚看著屏幕上那个来自宇宙深处的脉衝,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与它共鸣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给出了回答。 “问他,『你是谁』。” 第404章 巧合 “问他,『你是谁』。” 科林中尉没有重复这句话。他只是转过身,对著通讯兵的位置,用下頜点了一下。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承载著无法估量的重量。 通讯兵的手指悬在控制面板上空,他望向自己的长官,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確认。这不是发送一份常规报告,这是在对宇宙的黑暗森林点燃一束篝火。 “执行。”科林的命令没有任何情绪。 信道维持协议倒计时:08:14 加密的指令被转化为一道独特的电磁波,以光速射向那个未知的源头。控制室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和那与宇宙同频的心跳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中尉,你毁了我们所有人。”一个士兵终於忍不住开口,他的话语里是压抑的绝望,“主任会把我们送上军事法庭,我们的家人会因为我们的叛国行为蒙羞!” “那就让他们蒙羞。”科林背对著他,没有回头,“歷史不会在法庭上审判我们。” 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著。她没有去看那个士兵,也没有去看科林。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两条同步的曲线上。一条是宇宙的脉搏,一条是顾沉的心跳。她问出了问题,却对可能到来的答案毫无准备。 主任舰队已进入著陆程序。预计抵达时间:三分钟。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所有人的头顶。 爭论和恐惧都失去了意义。审判已经提前抵达。 控制室的金属门没有发出警报,而是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寂静,有时候比巨响更令人恐惧。三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穿著一身没有任何军衔和多余装饰的深灰色制服,剪裁合体,却像一层没有温度的金属外壳。他身后跟著两名护卫,他们的黑色作战服上没有任何部队標识,手中的武器也非制式装备。 他就是主任。他的出现,让整个控制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科林中尉。”主任开口了,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信道还开著。解释。” 科林转过身,立正。“主任。”他的回答同样简洁。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伸手指了指医疗兵旁的监测仪。“一个无法解释的生物学共鸣,主任。我们可能正处在一个无法用现有条例去判断的时刻。” 主任的视线扫过那台仪器,在那两条完美重合的曲线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他似乎对这奇蹟般的景象毫无兴趣。“一个濒死的士兵和一段异常信號。”他重新看向科林,“我看到的是纪律失控和集体臆想。这不能成为你违抗最高指令的理由。” 他的逻辑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直接切向问题的核心:命令与服从。 “这不是臆想!”苏晚无法再沉默下去。她向前一步,迎上主任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审视。“我父亲的悲剧,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把它当成臆想!现在,证据就在你面前,一个人的生命在向你证明!” “苏晚小姐。”主任终於正眼看她,但他的话语里不带任何个人情感,“你父亲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但他的研究在后期偏离了轨道。他的悲剧在於执念,而非无人相信。你正在重复他的错误,把一段隨机的宇宙噪音解读成智慧生命的问候。” “隨机噪音不会和一个人的心跳同步!”苏晚反驳。 “巧合,或者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物理现象。可能性有很多,但没有一种,值得你和科林中尉拿整个人类的安全做赌注。”主任的结论不容置喙,“关闭信道。清除所有相关数据。將苏晚小姐和顾沉士兵立刻转移至七號隔离区。”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应声上前。 科林中尉没有动,他挡在了苏晚和护卫之间。 “中尉,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主任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 “我只请求……再等一分钟。”科林说。 “你没有资格请求。”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警报从医疗监测仪上传来。 “心跳停止了!”医疗兵大喊。 屏幕上,那条属於顾沉的心率曲线,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但主屏幕上,那个来自宇宙的脉衝,也停了。 就在同一瞬间。 整个控制室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宇宙的“心跳”和顾沉的心跳,同时消失了。 结束了?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是他们的问题……冒犯了对方?还是对方根本就不在乎这只螻蚁的生死? 主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你看,科林。你的奇蹟结束了。现在,执行命令。” 护卫再次上前。 但,没有人动。 因为地上那个被宣布“死亡”的男人,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平稳的姿態,坐了起来。 他身上还连接著各种管线,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滯。他不像一个刚刚从深度昏迷和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更像一个只是结束了短暂休眠的……某种东西。 顾沉抬起头。他的双眼睁开著,瞳孔里没有焦点,却又好像倒映著整片星空。 他没有看苏晚,也没有看科林。 他看著主任。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嘴唇在动,发出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混合了无数声音的共鸣,像是千万人的合唱,又像是星辰崩裂时的轰响,通过他的声带,被组合成人类可以理解的音节。 “我们,是坐標。” 五个字。 回答了苏晚的问题。 也摧毁了主任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秩序。 主屏幕上,原本显示脉衝的地方,一片漆黑。下一秒,无穷无尽的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滚动的代码和未知的星图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能力的速度刷新著。 通讯兵发出一声惊叫:“我们的防火墙被绕过了!不,它根本没把我们的系统当回事!它在……它在直接写入!” 主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著那个自称“坐標”的顾沉,又看著屏幕上那片数据瀑布。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震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著狂热和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终於明白,他们敲开的,究竟是怎样一扇门。 他猛地转身,对著自己的通讯设备下达了命令,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著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切。 “封锁这里!启动『方舟』协议!从现在开始,这里是最高禁区!任何人,任何信息,不准离开这间屋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晚和那个安静地坐在地上、仿佛承载了整个宇宙的男人。 战爭没有到来。但比战爭更可怕的东西,已经降临。 第405章 条件 一百八十四天。 金属闸门发出最后一声疲惫的嘆息,缓缓升起。外面不是阳光,而是基地內部通道那永恆不变的、惨白的照明。空气流动了起来,带著一股尘封许久的味道。 封锁解除了。 主任站在门外,他身后不再是护卫,而是两名穿著技术员制服的文职人员。他的制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但几个月禁闭生活的痕跡,还是刻在了他脸上。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被彻底重塑后的沉寂,像一块被天外陨石砸过的冰川。 “你的申请,通过了。”他对苏晚说。没有前情提要,没有客套寒暄,仿佛他们的对话从未中断过。 “条件。”苏晚的回应同样简洁。 “『迴响计划』所有与『坐標』无关的资產、数据,都可以划拨给你。包括那座废弃的第七號天文台。”主任顿了顿,“监管是必要的。所有研究成果,必须第一时间上报。所有对外通讯,必须经过审查。” “他呢?”苏晚侧过身,露出身后安静站立的顾沉。 这几个月,顾沉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他吃饭,喝水,行动,都与常人无异。但他不再睡眠。他只是会在固定的时间里,静坐几个小时,身体保持著绝对的静止。 “顾沉先生,”主任第一次使用了这个称谓,语气里有一种奇异的郑重,“是『星际文化研究所』的……特殊顾问。他的安全,由我们负责。” 这是一种包裹著衣的囚禁。苏晚很清楚。但她没有选择。 “我接受。” 主任的脸上终於有了一点变化。那是一种近似於……欣慰的表情。对於一个狂热的求道者,没有什么比圣物被妥善安置更值得欣慰的了。 “科林中尉,会负责你们的交接和安保。”他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他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座移动的纪念碑。 第七號天文台建在山巔,远离城市。巨大的白色穹顶因为风吹日晒,已经斑驳泛黄。苏晚推开沉重的木门时,阳光裹挟著灰尘,在她面前跳跃。 这里被废弃了太久,空气里瀰漫著旧纸张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顾沉跟在她身后,脚步落在积灰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连绵的群山和云海。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雕像,融入了这片被时间遗忘的风景。 苏晚没有去打扰他。她开始整理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遗產”。一台老旧的终端机,几箱子纸质资料,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被拆解的通讯设备零件。 她把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擦拭乾净,再分门別类地放好。她用这种最原始、最机械的劳动,来对抗內心的巨大空洞。 几个小时后,她终於停了下来。她靠著一张桌子,看著顾沉的背影。 “你还在吗?”她问。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吞没。 顾沉没有回头。 “我一直都在。”他说。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是他自己的,清澈,平稳,没有了那种可怕的宇宙共鸣。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顺著他的方向望出去。 “那……他们呢?”她问得小心翼翼。 “也在。”顾沉的回答平静的可怕,“像一片海洋。我就是岸。潮水会涌上来,但冲不垮堤坝。大部分时候。” “大部分时候?”苏晚抓住了这个词。 “有时候,海浪太大。”顾沉终於转过头看她。他的瞳孔里有焦点,是她的倒影。清晰,而专注。“但你在这里,就像灯塔。我能找到回来的路。” 苏晚说不出话来。这番表白,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悸。他记得她,他需要她。这就够了。至少现在,够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做我的丈夫了。”她低声说。 “我答应过。”顾沉回答,“我只是……多了一份兼职。” 苏晚几乎要笑出来,但眼眶却先一步发热。她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顶的寧静。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了天文台外面。 车门打开,科林中尉跳了下来。 他没有穿那身笔挺的军官制服,只是一件黑色的作战背心和军裤,显得精悍而疲惫。他大步走进来,看到苏晚和顾沉站在一起,动作停滯了一下。 “你们看起来……还好。”科林说,话语里带著一丝不確定。 “托福,还活著。”苏晚回应。 “活著,跟『好』,是两回事。”科林走到他们面前,他没有看顾沉,而是紧紧盯著苏晚。“主任跟你说的,都是谎言。” 苏晚没有意外。“哪一句?” “『监管』和『保护』。”科林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倾倒积压了很久的负担。“这不是监管。这是软禁。这不是保护。这是看守。” “看守什么?” “一个圣物。”科林的声音压低了,“从那天起,军部就分裂了。主任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方舟守卫』。他们认为『坐標』是神諭,是人类进化的钥匙。他们把你和顾沉送到这里,是为了『净化』你们,让顾沉能更好地接收『神』的旨意。” 苏晚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她想起了主任离开时那个“欣慰”的表情。 “所以,这里的安保人员……” “全都是『方舟守卫』的狂信徒。”科林证实了她的猜想,“他们不是在保护你们,而是在朝圣。你以为你是研究所的所长?不,在这里,你是大祭司。” 这个比喻荒谬又精准。 “另一派呢?”顾沉突然开口问。 科林这才第一次正视顾沉,他的身体语言有一瞬间的僵硬。“另一派……他们叫自己『净化者』。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宇宙级病毒,而主任就是那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疯子。他们想杀了你。连同苏晚一起。” 整个天文台陷入了死寂。只有风声在窗外呼啸。 “那你呢,科林?”苏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是哪一边的?” 科林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我?我是一个该死的、被夹在中间的传话筒。我的上级,是『净化者』的高层。他派我来,是让我找机会……处理掉『威胁』。” 他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装置,放在桌上。 “但主任信任我,因为我当时挡了那一枪。所以他让我做了你们的『安保负责人』。”他看著那个装置,“这是『净化者』给我的。一个高能炸弹。威力足够把这座山头削平。” 苏晚看著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仿佛在看一个浓缩的死亡。 “我谁也不信。”科林最后说,“我不信神,也不信病毒。我只信我看到的。我看到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差点死了。我看到一个女人,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赌上了一切。” 他把一个更小的、类似u盘的东西推到苏晚面前。“这是后门程序,可以绕开这里的监控系统,给你一个独立的通讯频道。十分钟,每个月。” 科林向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对象不是苏晚,也不是顾沉,而是他们两人。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越野车再次发动,很快消失在下山路上。 苏晚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自由的第一天,她就发现自己身处两群疯子的中央,脚下还踩著一颗炸弹。 顾沉走到她身边,拿起那个小小的后门程序,递给她。 然后,他拾起了她之前整理时,不小心掉落在地的一本旧书,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放回桌上。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量。 第406章 神諭 放映厅很小,与其说是厅,不如说是一个储藏室。 墙壁上还堆著半人高的设备箱,散发出陈旧金属和绝缘材料的气味。苏晚把一张白色的防尘布用胶带粘在墙上,充当临时的幕布。投影仪是研究所里最老旧的型號,运行时风扇发出持续的嗡嗡声,像一只被困住的夏蝉。 这里没有柔软的座椅,只有几把从会议室搬来的硬背摺叠椅。 “真的要在这里放?”李姐抱著手臂,靠在门框上。她是一名资深的物理学家,头髮盘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安保队的人隨时可能巡逻到这里。被发现了,我们不好解释为什么挪用科研设备看电影。” “那就告诉他们,大祭司在观摩一部关於『守护』的圣典。”苏晚调试著焦距,幕布上的模糊光斑逐渐清晰。“他们会理解的。” 李姐扯动了一下脸颊,没接这个话茬。这种夹杂著自嘲和危险的玩笑,正在成为苏晚的语言习惯。 观眾很快到齐了。 顾沉坐在第一排正中。他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但依旧沉默。他不是在看那块简陋的幕布,而是在看苏晚忙碌的背影。 他旁边是老九。那个被从地狱边境拖回来的男人,如今像个刚刚学会如何坐直的孩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对外界的刺激反应迟缓,但苏晚叫他时,他会跟过来。他坐在这里,就是一种证明。 后面稀稀拉拉坐著三位科学家,包括李姐在內。他们是这个疯狂山顶上,仅有的几个还维繫著理性的人。他们是同谋,也是唯一的观眾。 苏晚按下播放键。 老旧的投影仪发出“咔噠”一声,光束投射在白布上。 《时间匠人》。 片头出现时,苏晚没有坐下。她选择站在房间的最后方,一个可以看清所有人的角落。 她拍这部片子,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候,她最大的烦恼是製片人又在催进度,是男主角的档期出了问题。她为了一个镜头的光线,可以和摄影师吵一下午。她以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 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多么奢侈的幸福。 电影开始了。一个沉默的木匠,在一间与世隔绝的木屋里,日復一日地雕刻、打磨、守护著一扇没有尽头的门。没有一句台词,只有工具敲击木头的声音,还有风穿过森林的呼啸。 “他守著什么?”一个年轻的科学家,叫小王的,忍不住压低了音量问李姐。 “闭嘴,看。”李姐的回应简单粗暴。 小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恐惧是会传染的,这个小小的放映室,像一个在颱风眼里点燃的火柴盒,脆弱得不堪一击。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压力,都可能让它瞬间崩塌。 苏晚的注意力不在电影上。 她看著顾沉的侧脸。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看得异常专注。苏晚好奇他在想什么。他是在评判她的镜头语言,还是在故事里看到了別的什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她又看向老九。那个男人空洞的躯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电影里的声音唤醒了。他不再是全然的麻木,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张开,像在模仿木匠握著刻刀的动作。 电影里的木匠,一生都在守护。 而他们,一群科学家,一个前导演,一个所谓的“神諭”,被一群狂信徒“守护”著。 何其相似,又何其荒谬。 苏晚想,如果现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著安保制服的“方舟守卫”,看到这幅景象,他会怎么想?他会跪下,为这神圣的仪式而感动落泪吗?还是会掏出枪,呵斥他们褻瀆了科研重地? 她猜是前者。 狂信徒的逻辑,正常人无法揣度。 电影进行到高潮。一场暴风雪袭击了木屋,几乎要將屋顶掀翻。木匠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那扇门,门外是世界的咆哮,门內是他一生的执著。 放映厅里的空气也隨之凝固。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听到的不是电影的配乐,而是天文台窗外真实的风声。这座山顶,常年被烈风包裹,就像电影里的那间木屋。 电影结束了。 最后一个镜头,是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木匠苍老的手上,那只手依旧放在门上。画面渐暗,只留下无尽的余韵。 房间里一片死寂。 投影仪的风扇还在嗡嗡作响,衬得这寂静更加厚重。 没有人说话。这不是看完一部好电影的沉醉,而是一种被现实刺痛的麻木。 啪。 李姐抬起手,鼓了一下掌。 啪。啪。啪。 她的掌声很慢,一下一下,清晰而固执。隨后,另外两位科学家也跟著鼓起掌来。掌声稀疏,却异常用力。老九迟缓地抬起手,笨拙地拍了两下。 顾沉没有鼓掌。他只是转过头,看著苏晚。 “我第一次看完成片。”苏晚开口,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没有首映礼,没有记者,连个龙標都没有。” “这比任何首映礼都好。”李姐放下手,“至少,这里的观眾都是活人,不是只会念通稿的机器。” “李姐,你这张嘴,不去说相声可惜了。”苏晚勉强扯出一个弧度。 “我说的是事实。”李姐走向她,“一部关於『看守』的电影,给一群被『看守』的人看。没有比这更精准的艺术行为了。导演小姐,你无意中完成了一次行为艺术。” 这个形容让苏晚的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那个木匠,”一直沉默的老九突然开口,他的吐字有些含混,但足够清晰,“他一直在等。等门开。我……我也在等。”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是老九恢復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你等到了。”顾沉对他说。 老九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默。但他整个人,似乎比刚才多了一点实在的东西。 “一个用一生去守护一个未知。”李姐环顾四周,最后把话头拋给苏晚,“一个疯子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催生了另外两群疯子。我们现在,就在这个盒子里。苏晚,你现在感觉如何?作为我们所有人的大祭司。” “我的祭品,是一部文艺片,和一堆快要过期的爆米。”苏晚指了指角落里的一袋零食,“我觉得我的『神』,可能有点营养不良。” “他需要的不是营养。”顾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需要知道,门外是什么。” 他指的是电影,也不只是电影。 “门外是暴风雪,也可能是另一群看守。”苏晚回答。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独立的通讯频道。”顾沉接过了话头,直接切入正题。科林留下的那个u盘,那个每月十分钟的承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同意。”李姐立刻附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方舟守卫』的监控无孔不入,但他们不懂得如何监控整个山体的能量流动。他们是士兵,不是物理学家。” “你发现了什么?”苏晚问。 “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李姐的表情严肃起来,“我用粒子探测阵列扫描了整个山体结构。除了我们已知的设施,在更深的地层,有一个规律的、微弱的能量反应。” 小王紧张地搓著手,“能量反应?是……是什么?” “不知道。”李姐摇头,“它的能量模型很奇怪,不像是地热,也不像是任何我们已知的设备。它更像……一个生物。一个在缓慢充能的生物。” 整个储藏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科林留下的炸弹,是“净化者”的威胁,是摆在明面上的剑。 而这个未知的能量源,是什么?是“方舟守卫”的底牌?是主任留下的后手?还是別的什么……完全超出他们理解的东西? “它和顾沉有关吗?”苏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李姐坦诚,“但它的活跃周期,和顾沉身体数据出现大幅波动的周期,有70%的重合度。” “不是巧合。”顾沉断言。 “主任把我们送到这里,说是『净化』。”苏晚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如果顾沉是接收器,那总得有个发射台。一个能覆盖全球,不,覆盖更广范围的发射台。” “一个能把整座山变成天线的发射台。”李姐替她补完了后半句。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个猜测太过疯狂,却又完美地解释了一切。他们不是被关在一个研究所,他们是被放在了一个巨大仪器的核心。 “科林的炸弹,也许炸不平这里。”顾沉说。 “是的。”李姐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想法,“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个能量源一旦被激活,或者被粗暴地摧毁,其结果……可能比炸弹更糟。主任那个疯子,他根本不是在搞研究,他是在建造一个祭坛。” 苏晚看著那块充当幕布的白布。电影已经结束,但那个关於门的故事,却以一种更狰狞的方式,在现实中延续。 “我们得联繫外界。”苏晚做出决定,“十分钟。我们必须用好这十分钟。”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u盘。它很小,很轻,却承载著他们所有人的重量。 顾沉拿起那本之前掉落在地的旧书,那本书的书脊已经被翻得破旧。他没有翻开,只是用手指摩挲著粗糙的封面。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放电影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在想,如果那个木匠,他不是一个人就好了。” 第407章 备份 储藏室里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 那枚u盘安静地躺在桌子中央,像一枚黑色的句號,终结了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也开启了一个充满未知数的等式。 “怎么用?”小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著那枚u盘,“我们连一台能脱离『方舟守卫』监控的电脑都没有。直接插进去,等於向他们自首。” “我们有。”李姐回答,她走到储藏室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著一些废弃的设备外壳。她费力地拖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箱,上面布满了灰尘。“这是备用的粒子探测数据处理器,物理隔离,独立供电。我之前检修的时候,把它从报废清单里拿了出来。” “你早就想到了?”苏晚问。 “我只相信备份。”李姐拍了拍箱子上的灰,“任何系统都有崩溃的可能,任何承诺都有失效的风险。我只信我自己能控制的东西。” 顾沉没有参与討论。他把那本旧书放在桌上,然后走到那块充当幕布的白布前,伸手触摸。布料冰凉,像停尸房的裹尸布。 “我们联繫谁?”小王又问出了一个实际问题,“科林只说有十分钟,他没说拨给谁的號码是安全的。万一……” “联繫我的研究所。”苏晚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他们有权限,也有办法验证我们传递的信息。” “你的研究所?”李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转过身,双手叉腰。“就是那个让你来这里拍电影的研究所?”她的语气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刻薄的审视。 “不完全是。”苏晚说,“我的本职工作之外,我还是『微光计划』的负责人。” “『微光计划』?”李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一个档案库。”苏晚解释道,“秘密收集、整理、归档这个时代最具人文价值和艺术独创性的作品。从胶片电影到数字影像,从古典交响到独立音乐。然后,我们將它们持续编译成一种宇宙『名片』。” 小王听得一头雾水,“宇宙……名片?” “通过我们合法授权的一个深空通讯频道,定期向预设的星图坐標方向发送。”苏晚看著他们,“不求回应,只为了在宇宙里,留下一点人类文明存在过的痕跡。” 储藏室里再次陷入寂静。这一次,连设备的嗡鸣声都仿佛消失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我没听懂。”李姐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冷硬得像金属箱的外壳,“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冒著被『净化者』炸成粉末、被『方舟守卫』当场处决的风险,用这宝贵的十分钟,去联繫你的同事,然后……给外星人发送一部老电影?” 她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苏晚理想主义的外壳。 “这不是老电影!”苏晚的声调不由自主地拔高,“这是证明我们作为一种智慧生命,除了战爭、杀戮和猜忌,还能创造出美和思想的证据!是我们之所以为人的东西!” “『为人』?”李姐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嘲讽。“苏小姐,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在一个祭坛上!隨时可能成为某个疯子献祭的祭品!你跟我谈『为人』?生存,才是我们现在唯一该谈论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奢侈品,是狗屁!” “如果我们活下去,只是为了像野兽一样活著,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別?”苏晚反驳。 “区別就是你还能呼吸,还能思考怎么打贏下一场仗!而死人不能!”李姐向前一步,逼近苏晚,“我负责这里所有人的能量供给和维生系统,我每天计算的是氧气含量、是水循环效率、是卡路里配给!我没时间去欣赏什么『美和思想』!我的职责是让你们这些人,包括我自己,活过明天!”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当一个高级囚犯?” “不然呢?像你一样,研究电影的拍摄角度,幻想著用艺术去感化宇宙吗?”李姐的言辞越来越尖锐,“別天真了!『方舟守卫』的枪口不会因为你懂得蒙太奇就偏移一毫米!主任的『净化』也不会因为你有人文情怀就手下留情!” 她们的爭吵让空气变得稀薄,小王在一旁手足无措,想劝又不敢开口。 顾沉转过身。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著。现在,他走回桌边,拿起了那本旧书。 “你们都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激辩的漩涡,瞬间让水面平静下来。 李姐和苏晚同时看向他。 “李姐,”顾沉先是对著李姐,“你说得对,生存是第一位。计算能量,確保卫生,这是基础。没有这个,一切都是空谈。” 李姐的表情没有缓和,但也没有再反驳。 “苏晚,”他又转向苏晚,“你说的也对。如果生存是唯一的目標,那我们和山体深处那个只知道充能的『生物』,没有本质区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那枚u盘上。 “你们没有想过吗?主任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建造一个覆盖全球的『发射台』?他想『发射』什么?”顾沉提出了一个问题。 “……信號。”李姐回答,“一种指令,或者……污染。” “那他为什么要选择我?”顾沉追问,“为什么是我来接收?他明明有无数种更高效、更稳定的方式。”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因为『人』是最好的编译器。”顾沉自己给出了答案,他的手指摩挲著旧书粗糙的封面,“也是最好的过滤器。” 他看向苏晚。“你的『微光计划』,是把人类的艺术和文化,编译成数据,发送出去。这是一个『编码』的过程。” 然后,他看向李姐。“山体深处的能量源,是能量。我,”他指了指自己,“是接收器。这是一个『解码』和『转录』的过程。” 最后,他把那本旧书放在u盘旁边。 “主任在做的,可能和你的『微光计划』是同一件事。”顾沉对苏晚说,“只不过,他挑选的『作品』不一样。他发送的,不是人类的『光』,而是人类的『暗』。是恐慌、是绝望、是疯狂。他想用这些东西,去『感染』某个存在。” 整个储藏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李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撼。这个猜测,比“祭坛”更疯狂,却也更符合一个科学狂人的逻辑。不是献祭,是传播。不是毁灭,是污染。 “他把我们关在这里,不是为了研究,是为了『提纯』。”顾沉继续说,“他需要最纯粹的情感样本。而我们每晚看的那些电影,那些故事……” 他看向苏晚,“不是你的学习资料。是他的实验素材。他在观察,哪一种故事,哪一种情感,能在我身上引起最强的『波动』。他在校准他的『发射器』。” 苏晚感觉一阵恶寒从脊椎升起。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她和顾沉每晚的探討,都成了敌人调试武器的参数。他们以为在对抗黑暗,实际上却在为黑暗磨亮刀锋。 “所以……”李姐艰涩地开口,“我们必须联繫外界。不是为了发送什么『宇宙名片』,是为了警告他们,有一个疯子,准备以整个文明为代价,向未知发送一份『恶意样本』。” 苏晚看著桌上的u盘。她明白了。 “微光计划”不是脱离现实的幻想。它是武器。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对抗主人的武器。如果主人要发送黑暗,他们就发送光明。用同一条信道,用同一个“发射台”,去进行一场覆盖星际的广播战。 “我同意。”苏晚说,她的声音恢復了平静,但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李姐,把设备接上。我们需要爭分夺秒。” 李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立刻转身去操作那个金属箱。小王也赶紧上前帮忙。 爭吵结束了,一种更沉重的共识笼罩了所有人。 顾沉拿起那本旧书,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的中央,用墨水画著一个符號。 一个螺旋。 和李姐在探测阵列上看到的那个未知能量源的波动模型,一模一样。 第408章 笔跡 储藏室里只剩下设备的低鸣和电线被拖过水泥地的摩擦声。 李姐和小王像两台精准的机器,將那个金属箱与探测阵列的备用埠连接。爭吵留下的余温已经彻底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缩到极限的沉默。每个人都成了这沉默的一部分,一个齿轮。 苏晚站在一旁,看著他们操作。她的“微光计划”,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纯粹学术理想的產物,此刻正被当成武器来组装。其中的荒谬感和使命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顾沉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摊开手掌。 一枚银色的旧怀表静静躺在他掌心。表壳磨损严重,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却被擦拭得没有一丝尘垢。 “我把它修好了。”顾沉说。 苏晚的呼吸停滯了一瞬。这是她父亲的遗物,在一次搬运中摔坏了,此后就一直被她收在贴身的口袋里,作为一个冰冷的纪念。她以为它再也不会响了。 她伸手接过怀表,金属的重量和温度迅速传递到她的掌心。她用拇指轻轻拨开表盖。 “咔噠。”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声轻响,清脆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来音。錶盘上的秒针,正在平稳地走动。滴答,滴答。每一下,都敲在苏晚的心上。 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看到了表盖內侧,那里有一行用雕刻刀划出的小字,字跡潦草而有力,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跡。 “时间非匠人可琢,然瞬间可成永恆。” 苏晚的手指抚过那行字,感受著每一个笔画的凹痕。这是父亲的手跡。他不是一个文縐縐的人,这句话,他从没对她说过。他把它刻在了这里。 “他没能成为雕琢时间的匠人。”苏晚轻声说,像在对自己解释,“他只是在最后关头,完成了一个瞬间。” 那个瞬间,是一场被强行阻止的反应堆事故。那个瞬间,换来了整座城市的安全。那个瞬间,夺走了她的父亲。 她一直以为,那个瞬间的代价是永恆的失去。 但现在,看著这行字,她忽然有了新的解读。父亲用生命雕琢的那个“瞬间”,他留下的那份守护,或许並没有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它变成了数据,变成了记录,变成了这个文明得以延续下去的一个微小却关键的基石。它早已脱离了他个人的存在,在星海间,成为了某种永恆。 “主人在『提纯』黑暗。”顾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也需要『提纯』光明。” 苏晚合上表盖,紧紧攥住。怀表的轮廓硌著她的掌心,那轻微的刺痛感让她无比清醒。 “不行!”李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著一丝急躁,“连接被阻断了!能量源的输出在排斥我们的设备!” 小王在一旁手足无措:“怎么会?我们用的是標准接口。” “不是接口的问题。”李姐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几组数据流,“看这里,这个螺旋状的波动模型。它不是一个被动的能量源,它有自己的『协议』。我们刚才的接入,被它判定为『入侵』。” 她指向屏幕上那个和旧书里一模一样的螺旋符號。 “它在主动防御。”李姐的结论让刚刚凝聚起来的希望蒙上阴影,“主任肯定设置了某种权限。我们没有『钥匙』,强行接入只会被它摧毁。” “钥匙……”苏晚重复著这个词。 她看向顾沉,又看向顾沉手里的那本旧书。书页中央的螺旋符號,就是屏幕上那个能量波动的直观呈现。 “主任用什么来『解码』能量源?”苏晚问。 “用我。”顾沉回答。 “对,用你。”苏晚的思路瞬间清晰了,“所以,『钥匙』不是一个物理上的东西。它是一种『状態』,或者说……一种『频率』。” 她转向李姐:“主任让你观察顾沉的情感波动,是为了校准发射器。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也是在用顾沉的波动,去『解锁』那个能量源?” 李姐愣住了。 “他需要最纯粹的恐慌和绝望,不仅仅是为了『感染』未知,”苏晚继续推演,“也是为了获得能量源的最高使用权限。黑暗的情感,是打开黑暗能量的钥匙。” “你的意思是……”李姐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我们要用同样的方式?用一种『光明』的情感波动,去获得能量源的认可?” “这太唯心了。”小王忍不住插嘴,“情感怎么可能变成数据密钥?” “为什么不能?”顾沉反问,“主任不就在这么做吗?他把最抽象的情感,变成了最具体、最危险的武器。我们只是需要找到正確的『情感』,用它来编译成另一把钥匙。” “什么样的情感?”李姐追问,“希望?爱?勇气?我们怎么知道哪一种是正確的『密码』?” 储藏室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比破解一段防火墙代码要难上无数倍。他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一次失败,可能就会导致整个系统彻底锁死。 苏晚没有回答。 她只是慢慢走向顾沉。 在这个冰冷的、被绝望和疯狂浸泡的地下囚笼里,她做了一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事情。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不是蜻蜓点水的安慰,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几乎要將自己揉进对方身体的拥抱。 他们之间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亲友的祝福,只有一张在和平年代里存档用的结婚证。在遇到顾沉之前,苏晚的人生被学术、研究和对父亲的思念填满。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 但在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部分。 他不是她的计划,不是她的武器,不是她的接收器。 他是她的锚。是在这片黑暗的、疯狂的、即將倾覆的海域里,让她没有被吞噬的那个锚点。 她將脸埋在他的肩上,怀表的冰冷触感隔著衣物贴著她的胸口,而他的体温,正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明白了。”苏晚开口,声音因为紧贴著顾沉的身体而显得有些沉闷,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她鬆开他,转身面对李姐。 “钥匙不是某一种具体的情感。”她说,“不是希望,不是爱,也不是勇气。这些东西太宽泛,太容易被干扰和扭曲。” 她举起手中的怀表。 “钥匙是一个『瞬间』。” “一个被铭记的、定义了我们之所以为『人』的瞬间。就像我父亲的选择。” 她看向顾沉。 “就像我们此刻的选择。” “把我的『微光计划』资料库接上。”苏晚下达了指令,“筛选標准不是艺术价值,不是信息密度。筛选標准是……『牺牲』和『守护』。找到那些记录了人类为了守护他人而甘愿牺牲的瞬间。一首歌,一幅画,一段影像,一本书……无论形式。把它们,编译成我们的『钥匙』。” 李姐看著苏晚,又看看顾沉。她从这个刚刚还沉浸在个人情绪里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不属於科学范畴的、却极具说服力的力量。 她没有再质疑。 “好。”李姐点头,“我来写筛选算法。” 她转身回到控制台,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顾沉拿起那本旧书,重新递给苏晚。 “他发送黑暗。”顾沉说。 苏晚接过书,將它和怀表並排放在桌上。 “我们广播光明。” 第409章 处理 李姐的指尖在键盘上停下。 最后一行代码编译通过,绿色的“成功”字样在屏幕上亮起,像一枚迟来的勋章。储藏室里,维持系统运转的伺服器发出低沉而平稳的嗡鸣。那令人窒息的警报声、那代表著系统即將崩溃的红色代码,都消失了。 仿佛一场噩梦初醒。 小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李姐则趴在控制台上,肩膀微微起伏,不知是疲惫还是在无声地哭泣。 他们贏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结束了?”小王的声音带著一丝不確定。 “暂时。”顾沉回答。他扶著苏晚坐下,將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苏晚没有接。她看著屏幕上那由无数“牺牲”与“守护”的瞬间编译而成的“钥匙”,它静静地躺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像一簇被小心翼翼保存起来的火苗。 “它不仅仅是钥匙。”苏晚说,“它是一种声明。” 就在这时,储藏室厚重的金属门传来解锁的电子音。不是他们內部的授权,而是来自外部的最高权限。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顾沉下意识地將苏晚护在身后。门无声地滑开,外面站著的不是预想中的突击队员,而是一个穿著深灰色西装、气质文雅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著两名助手,但他们停在了门外。 男人独自走了进来,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晚女士,顾沉先生。”他主动开口,脸上带著一种程式化的温和,“我是张承。奉命来处理后续事宜。” “处理?”顾沉的身体没有放鬆。 “对,处理。”张承的视线扫过凌乱的控制台和疲惫的眾人,最后停留在屏幕上那个加密文件上。“一场不幸的、由设备老化和外部网络攻击引起的伺服器宕机事故。幸好,在各位的努力下,系统核心数据得以保全。这是官方报告的最终结论。” 储藏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伺服器的嗡鸣声。 “事故?”苏晚站了起来,直面著张承,“张主任,你的用词非常……节省。” “简洁,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张承纠正道,“公眾不需要知道细节。他们只需要知道,一切安全,秩序依旧。” “那『主任』呢?那个启动了这一切的人。”李姐忍不住问。 “他不存在於这份报告里。”张承的回答乾脆利落,“他只是造成这次『事故』的诸多原因里,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变量。” “那我们呢?”顾沉追问,“我们是什么?被表彰的英雄?还是需要被一同『忽略』的变量?” 张承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们是国家的宝贵財富。你们的功劳,內部会有记录和嘉奖。但对外,你们的名字同样不会出现在报告里。这是为了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还是保护你的『报告』?”苏晚反问。 张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走近控制台,像是对那个名为“钥匙”的文件很感兴趣。“这个,就是你们力挽狂澜的成果?看起来很……別致。我会派人將它封存,列为最高机密。” “你不能动它。”苏晚说。 “这不是请求,苏女士。”张承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里的分量却重了千斤,“这是命令。『微光计划』的后续处理,將由我们全面接管。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你们需要的是休息,以及……遗忘。”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转向顾沉,“至於你提到的『海天创投』,他们的资金链已经被切断,相关人员也受到了控制。这个威胁,已经从根源上被清除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顾沉和苏晚都听出了话外之音。 威胁被清除了,所以你们也该安分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张承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稍后会有人来和你们交接工作。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有些言论,还是谨慎为好。毕竟,一个稳定的环境,对大家都有好处。” 门再次关上,將內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混蛋!”小王低声骂了一句,“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当成用完就丟的工具!” 李姐的脸色苍白。“他说的也许有道理。我们斗不过他们。主任已经死了,海天创生也倒了。我们活下来了,这不就够了吗?”她看著苏晚,话里带著恳求,“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剩下的,交给他们去处理,不好吗?”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安全的选择。隱姓埋名,拿著內部的奖励,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苏晚知道,张承口中的“平静”,是一种被圈养的平静。 “他撒谎了。”顾沉忽然开口。他不知何时已经连接上了外部网络,一个平板电脑的屏幕正对著苏晚。 上面是一个不起眼的財经论坛,一篇分析文章的標题格外醒目:《海天创投金蝉脱壳?巨额资本疑似流入离岸信託》。文章下面,有几条零星的回覆,其中一条写著:“听说他们早就布局了更深的东西,在地下,挖得比任何人都深。” “他们没有被清除,只是转入了地下。”顾沉划动屏幕,又调出另一个页面,“这是关於我们这里的。官方通告还没出,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屏幕上充斥著各种耸人听闻的標题。 “第十三区地下基地发生不明原因爆炸,疑为军方秘密武器实验失控!” “知情人爆料:『微光计划』实为人工智慧暴走,险些酿成大祸!” “真相!苏启山之女重蹈覆辙,其主导项目威胁全球网络安全!” 这些帖子用词煽动,夹杂著真假难辨的信息,巧妙地將矛头指向苏晚和她的“微光计划”。字里行间,都透著一股熟悉的、煽动恐慌的味道。 “这是他们的手法。”苏晚喃喃自语,“主任死了,但他的『武器』还活著。他们在使用最原始的情感武器——恐惧和猜疑。他们要把『微光』变成世人眼里的『鬼火』。” 张承要的不是真相,是“稳定”。而为了这种稳定,他默许了这些谣言的传播,因为一个被污名化的“微光计划”和一个“不存在”的英雄团队,最容易被遗忘,也最安全。 “我们不能沉默。”顾沉说。 “可我们能做什么?”李姐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他们对著干?我们连储藏室的门都出不去!” 苏晚没有说话。她走到那本被她父亲翻旧的《理想国》前,將它和怀表並排放在一起。 黑暗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李姐,”苏晚开口,“帮我註册一个公开的社交网络帐號。” “什么?”李姐愣住了。 “用我的实名。”苏晚补充道,“需要最高级別的生物信息认证。” “苏晚,你想干什么?”李姐的语气变得急切,“张承刚刚才警告过!” “他警告我们不要『製造』麻烦。”苏晚转身,她的表情异常平静,“但他没说,我们不能去『解决』麻烦。” 她看向顾沉:“他们试图定义我们,用谎言和恐惧。那我们就告诉世界,我们是谁,我们在做什么。” 顾沉走到她身边,拿起那个平板电脑。“他们想让人们恐惧未来,恐惧探索。那我们就告诉人们,未来值得期待。” “这太疯狂了。”小王喃喃道。 “不。”苏晚纠正他,“这才是战斗的开始。” 李姐看著苏晚和顾沉,看著他们脸上那种如出一辙的、不容辩驳的决心。她想起了不久前,苏晚也是用这种力量,说服她去编译那把“情感钥匙”。 她不再爭辩,默默地回到控制台前。 几分钟后,一个全新的、经过官方最高级別实名认证的帐號出现在网络世界。 帐號名称:苏晚。 第一条发布的內容,不是辩解,不是澄清,也不是愤怒的控诉。 那是一张高清晰度的星图,璀璨的星河横跨整个屏幕。 配文只有一句话。 “宇宙就在那里,我们应该去看看。” 几秒钟后,这个帐號发布了第二条內容,是@一个官方帐號。 “@国家航天局,关於下一代星舰的引擎设计,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顾沉也拿起了自己的通讯器,登录了他那个许久不用的、粉丝数不少的个人帐號。他没有发星图,而是转发了苏晚的第一条內容。 他的配文同样简单。 “我妻子说得对。” 第410章 塑造 网络像一锅被烧开的水。 苏晚的帐號下,评论以每秒上千条的速度刷新。支持、质疑、嘲讽、谩骂,数据洪流几乎要衝垮这个刚刚诞生的信息孤岛。 “疯子!这是在拿国家安全开玩笑!” “我查了,苏晚,苏启山的女儿!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楼上的懂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科学家!探索无罪!” “我妻子说得对。——这大概是我今年听过最硬核的秀恩爱了。” “他们要把你撕碎。”李姐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悬停,屏幕上滚动的恶意让她不適。 小王则像个战地记者,兴奋地播报著战况:“『微光计划』的词条搜索量已经超过了所有娱乐头条!有人在扒我们的老底,但也有很多人在转发那张星图!已经有几个天文学领域的大v下场了,他们在分析星图的坐標!” “看,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顾沉调整著一个数据模型,试图量化舆论风向的转变,“他们开始討论星空,而不是鬼火了。” “代价是把我们自己扔进火堆!”李姐反驳,“张承不会容忍这种挑衅的!” 她的话音未落,加密通讯的请求就切入进来,带著不容拒绝的指令性。屏幕上跳出张承的名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顾沉按下了接通键。 “苏晚,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张承没有一句寒暄,他的愤怒穿透了电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悲情的英雄?” “我没有扮演任何人,张主任。”苏晚回答,“我只是在做我自己。” “你自己?”张承的语气里带著一种冰冷的嘲弄,“一个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將未经验证的危险技术公之於眾的麻烦製造者?这就是你?你父亲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我父亲的教训是,真理不需要躲藏。” “真理?”张承的声音陡然拔高,“稳定才是一切的基石!你正在动摇它!你把最高机密当成你博取同情的工具,你这是在犯罪!” “我@的是国家航天局。”顾沉插话,“在我们领域,这叫学术探討。如果您认为探討星舰引擎也属於犯罪,那我们的法律可能需要更新了。” “顾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张承的火力转向了他,“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就在我身边。”顾沉的回答平静无波,“我的身份,是一个探索者。和她一样。” “好,很好。”张承的声音变得极其危险,“看来你们已经决定了。那么,作为『微光计划』的最高负责人,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切断你们所有的外部网络连接,封存所有研究数据,原地待命,等待审查!” 李姐的脸上血色尽失。这是最坏的结果。他们將变成一个信息孤岛,被彻底遗忘。 就在张承即將下达指令的瞬间,一个完全不同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它不是来自网络,也不是来自內部系统。 它来自头顶那块巨大的深空监测阵列屏幕。 所有爭吵戛然而止。 小王第一个扑到自己的工位前,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警报源……dr7象限,深空……信號强度极低,在背景辐射的边缘……天啊……” 他的动作停滯了。 “怎么了?”李姐急切地问。 “它的核心频率……”小王像是看见了鬼魂,“它的核心频率是……52赫兹。” 整个储藏室的空气仿佛被抽空。 52赫兹。 那个启动了“钥匙”,拯救了一座城市,也开启了所有噩梦的频率。 那首孤独的鯨歌。 “是他们。”李姐脱口而出,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是主任留下的后手!一个陷阱!他们想用这个把我们引出去!” “不可能。”顾沉立刻否定,“信號的衰减曲线和红移现象都表明,它的来源距离我们极其遥远,至少是奥尔特云之外的尺度。这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发射源能偽造的。” “那是什么?巧合?”小王喃喃自语,“宇宙里有另一头鯨鱼,也唱著52赫兹的歌?” “是回应。” 苏晚开口了。她一直站在主屏幕前,看著那条微弱但顽固的波形曲线。 “回应?”李姐无法接受这个结论,“回应什么?回应我们几年前那次无意的启动?开什么玩笑!宇宙不是童话故事!” “但科学有时候比童话更离奇。”苏晚说。她没有回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来自星海深处的问候上。 电话那头的张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他沉默地听著这一切,没有掛断通讯。 苏晚的脑海里,父亲那些泛黄的研究笔记一页页翻过。那些复杂的公式,那些关於宇宙文明孤独性的推演,那些对“费米悖论”大胆的批註。父亲穷尽一生,都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地外文明存在的证据。他將那个启动频率设定为52赫兹,並非偶然。在他的理论里,这是一个足够独特,能够穿透宇宙背景噪音,又蕴含著生命孤寂本质的频率。 他向宇宙里扔出了一个漂流瓶。 现在,一个回音,跨越了难以想像的时空,漂了回来。 这一切,若是能拍成电影,该是何等壮阔的史诗。苏晚想。或许,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让人们真正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他们不是在製造怪物,而是在尝试与另一个孤独的灵魂对话。 “我们不能回应!”李姐的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几乎是在恳求,“我们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善意还是恶意?任何接触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这是宇宙社会学的基本法则!” “黑暗森林法则?”顾沉反问,“那只是一个假说,李姐。一个基於猜疑链的悲观模型。我们不能因为它,就放弃每一次沟通的可能。” “这不是可能,这是赌博!我们拿什么赌?” “用我们的智慧。”苏晚终於转过身,她看向每一个人,“也用我们的善意。” 她走到控制台前,通讯器里还留著张承的线路。 “张主任,你还在听吗?” 对面一片沉默。 “你听到了。这不是我们製造的麻烦,这是宇宙给全人类提出的一个问题。”苏晚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你可以关掉我们的网络,封存我们的数据,把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你无法抹去那个信號。它就在那里,每一秒都在向我们靠近。” 她停顿了一下,接著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假装它不存在,祈祷它只是一串无意义的噪音,然后继续你所追求的『稳定』。第二,承认它的存在,然后动用国家的力量,由我们,这个星球上最了解『鯨歌』的团队,来尝试解读和回应。” “你在威胁我?”张承的声音嘶哑。 “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苏晚纠正他,“一个让你从一个『维稳者』,变成一个『开拓者』的机会。歷史会记住今天,张主任。选择权在你手里。” 漫长的沉默。 储藏室內,只剩下伺服器的嗡鸣和那条52赫兹信號在屏幕上规律地跳动。 “我需要证据。”张承终於开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挣扎,“证明它不是你们或者你们的敌人偽造的。” “证据正在来的路上。”顾沉接口,“根据它的速度和距离,三天內,它就会进入太阳系引力范围。届时,全球所有的深空射电望远镜都能捕捉到它。你瞒不住的。”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承没有再说话,但他也没有掛断通讯。这是一种默许。 苏晚看向李姐,那个刚刚还在激烈反对的女人。 “李姐。” 李姐抬头,她的表情复杂。 “帮我打开对外通讯协议。”苏晚说,“用最高功率阵列。” “你要干什么?” “它问了一个问题。”苏晚回答,“我们总得说声『你好』。” 李姐看著她,又看了看顾沉,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那条孤独的曲线上。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过身,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下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第411章 一首歌 对外通讯协议开启后的第三十三天,世界什么也没发生。 那一声用最高功率阵列发射出去的“你好”,像一粒投入黑海的盐,无声消融。官方將那次全球可观测到的异常引力波动,解释为一次罕见的、遥远星体引力透镜效应的叠加。一个大部分人听不懂,但听起来足够科学的词。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公眾遗忘得很快,但有些人不会。 比如张承。他没有再联繫过苏晚,却也没有切断“鯨歌”项目的一切外部支持。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悬崖边的默许。 比如苏晚。她知道,一次问候,等不来一整篇回信。对话,需要先创造一种共通的语言。 “创世纪”计划,这是她给这个新阶段起的名字。 一间废弃的旧仓库,被改造成了临时画室。水泥地面粗糙不平,墙壁上还留著几十年前的標语,被新掛上的巨大画板和投影幕布遮盖。空气里混杂著松节油、丙烯顏料和灰尘的味道。 这里是苏晚的新战场。 “所以,你把我们七个人叫到这个破地方,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这个?”一个穿著皮夹克的短髮女孩开口,她叫陈菲,是中央美术学院最出名的“麻烦”,也是最有才华的叛逆者。 她指著投影幕布。 幕布上,是那条熟悉的52赫兹曲线,正在无声地起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是心电图?还是什么股票k线?”另一个瘦高的男生,林峰,推了推眼镜,“苏晚教授,你的邀请函上说,这是一个『关乎人类未来』的艺术项目。恕我直言,这看起来更像个恶作剧。” 他的话很客气,但质疑的意味毫不掩饰。 苏晚站在他们面前,没有急於解释。她打量著这几个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年轻人。他们是画家、雕塑家、新媒体艺术家,是各自领域里最不循规蹈矩的天才。 “它不是心电图,也不是k线。”苏晚说,“它是一首歌。” “52赫兹。”一个一直沉默的男孩轻声说。他叫萧然,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透著一种敏感易碎的气质。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確认。 苏晚对他点了点头。 “鯨鱼的歌声。”萧然补充道,他看著那条曲线,仿佛能听到声音,“世界上最孤独的鯨鱼。它的频率,没有同类能够听懂。” “一个比喻?”陈菲嗤笑一声,“用一头鯨鱼来比喻人类的孤独?这种陈词滥调,早就被画廊和美术馆用烂了。苏教授,我们期待的是更有挑战性的东西。” “如果它不是比喻呢?”苏晚反问。 整个仓库瞬间安静下来。 七个年轻人,七种不同的表情。困惑,怀疑,还有一丝被勾起的、危险的好奇。 “它来自深空。”苏晚继续说,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距离我们大约四光年。它持续不断地向我们传来,已经持续了很久。” 沉默。 “你的意思是……”林峰的表情严肃起来,“外星人?”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那个词。 “我不知道。”苏晚回答,“『外星人』这个词,承载了太多人类自己的想像。恐惧,或者期望。我更愿意称它为『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这太荒谬了。”陈菲立刻反驳,“就凭这么一条曲线?宇宙里的噪音多了去了,脉衝星、类星体,哪一个不比这个更复杂?凭什么说它是一个『灵魂』?” “直觉。”萧然又开口了,他依旧盯著屏幕,“它有……情绪。你们感觉不到吗?它在重复,但每一次重复的强度和间隔,都有细微的变化。像是在嘆息。” “拜託,那是信號衰减和宇宙尘埃干扰造成的正常波动。”陈菲几乎要翻白眼了,“別用艺术家的感性来解释科学问题。这不专业。” “那什么是专业?”苏晚看向陈菲,“用射电望远镜把它分析成一堆二进位代码,然后因为无法破译,就把它归档,標记为『未知来源的宇宙噪音』。这就是你说的专业?” 陈菲语塞。 “我们已经这么做了。”苏晚说,“『专业』的科学家们,已经把它研究了几十年。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它不属於任何已知的自然现象。但他们也不敢承认它是什么。” 她走到投影幕布前,伸手指著那条曲线。 “因为承认,就意味著责任。承认它,我们就不能再假装宇宙是一片死寂的荒漠。我们就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它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面对著这些年轻人。 “这个问题,科学回答不了。或者说,仅仅靠科学回答不了。因为语言的本质,不是逻辑,而是共情。艺术,就是共情的语言。” “所以,你找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当翻译?”林峰一针见血。 “不。”苏晚摇头,“是让你们创造一种新的语言。一种能够与它对话的语言。用你们的画,你们的雕塑,你们的影像,你们的艺术。去回应它的孤独。”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这是疯了。”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喃喃自语,“如果……如果它是恶意的呢?黑暗森林……任何暴露我们存在的行为,都可能招来毁灭。” “我们已经暴露了。”苏晚说,“它在向我们歌唱,而我们,在一个月前,已经对它说了一声『你好』。” 这句话的衝击力,远超之前的一切。 七个年轻艺术家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相似的表情。 震惊。以及一丝恐惧。 “谁授权你们这么做的?”林峰的反应最快,他的问题尖锐而直接,“这是国家行为,还是你们的私人决定?我们参与进来,意味著什么?我们要承担什么风险?” “问得好。”苏晚讚许地看著他,“风险就是,你们从今天起,所创作的每一件作品,都可能不再是为了美术馆的展览,也不是为了卖出好价钱。它们可能会被发射到太空,成为人类文明递给另一个文明的第一张名片。” 她停顿了一下。 “至於授权?你们可以认为,这是歷史的授权。当一个问题摆在全人类面前时,总要有人站出来回答。” “我拒绝。”陈菲抱起双臂,她的態度很坚决,“这太可笑了。把人类的命运,寄托在一群艺术家的感性想像上?我不会参与这种拿文明当赌注的游戏。” “这不是游戏。”苏晚纠正她,“这是选择。你可以选择继续在你的画室里,解构消费主义,批判社会现实。那些也很重要。但在这里,你有机会去定义一个更宏大的主题:我们是谁?” “我们是谁?”陈菲冷笑,“我们是一群在宇宙里隨时可能被捏死的虫子。最好的策略就是藏起来,不出声。” “那不是我认知里的人类。”萧然突然站了出来,他直视著陈菲,“人类会仰望星空,会在岩壁上画下狩猎的场景,会把黄金面具放在法老的脸上,不是为了活著,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活过。沉默,才是最大的风险。那意味著我们从未存在过。” 两个最顶尖的年轻艺术家,针锋相对。一个代表了理性的畏惧,一个代表了感性的渴望。 其他人沉默著,他们的內心,正在同样激烈的交战。 苏晚没有插话。她要的不是顺从的士兵,而是独立的灵魂。她需要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仓库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顾沉走了进来。他穿著一身便装,手里还提著一个保温饭盒。他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苏for晚看到他,紧绷的神经鬆弛了一瞬。她对那几个年轻人说:“今天就到这里。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愿意留下的人,三天后来这里。不愿意的,就当今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保密。” 她没有再说任何劝说的话,转身走向顾沉。 年轻的艺术家们陆续离开,有的人步履沉重,有的人交头接耳。陈菲和萧然走在最后,两人依旧在激烈地爭论著什么。 仓库里很快又只剩下苏晚和顾沉。 “情况不太顺利?”顾沉把保温饭盒放到一张桌子上。 “比预想的好。”苏晚走到他身边,靠著桌沿,“至少,有人听懂了。” “哪个?” “那个苍白的男孩,萧然。”苏晚说,“他能『听』到那首歌里的情绪。这是一种天赋,比任何技术分析都珍贵。” “那个皮夹克的女孩呢?”顾沉问,“我进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陈菲。她会回来的。”苏晚很有把握,“她只是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对手。宇宙,是最好的对手。” 顾沉打开饭盒,里面是还冒著热气的菌菇汤。 “那个戴眼镜的,林峰。”顾沉一边盛汤一边说,“他不像个艺术家。” “他不是。”苏晚接过汤碗,“他是我们向张承申请的『安全顾问』。当然,我知道他也是来监视我们的。” 顾沉的动作停了一下。 “那你还让他……” “我需要他。”苏晚喝了一口汤,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我需要一个声音,隨时提醒我们,我们脚下是悬崖。我们需要理性的韁绳,也需要感性的翅膀。两者缺一不可。” 顾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她。仓库里的灯光昏暗,將她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看起来很累,但身体里仿佛有一种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他有时候会羡慕这些人。萧然,陈菲,甚至李姐。他们和苏晚一起,在建造一艘驶向未知星海的船。他们是水手,是瞭望员,是掌舵者。 而他自己,更像那个等在港口的人。每天算著潮汐,备好晚餐,等著那艘船的归航。 “走吧,回家。”他拿过她手里的空碗,放回饭盒里。 “嗯。” 苏晚站起身,主动牵住他的手。 两人走出仓库,夜色深沉。顾沉发动了汽车,车灯划破黑暗。 “顾沉。”苏晚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我的港口。” 顾沉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他知道,船,终究是要出海的。而他能做的,就是確保她每次远航前,都能喝上一碗热汤。 第412章 和谐 车里的沉默像一块正在缓慢凝固的金属。路灯的光线一道道刷过车窗,在苏晚和顾沉之间投下流动的光影。是顾沉先打破了这片安静。 “你觉得,他们听懂的是什么?”他的问题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不是『迴响计划』的物理原理,也不是星际通讯的频谱分析。”苏晚回答,她没有看他,而是看著前方被车灯切开的黑暗,“他们听懂的是一个提问。” “什么提问?” “我们是谁?”苏晚说,“当宇宙中可能存在另一个『我们』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变得无比巨大,也无比具体。”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引擎熄灭后,周围只剩下通风管道的低鸣。 回到家,温暖的灯光碟机散了夜的寒意。这里没有仓库的冰冷和工业感,每一件物品都带著生活的温度。顾沉脱下外套,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苏晚则站在客厅中央,看著散落在桌上的几张草图。那是“迴响计划”最早的概念图,画著巨大的、如同金属朵般的信號接收器。 顾沉把水杯递给她。“所以,你认为人类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了?” “不。”苏晚的回答乾脆利落,“我们永远都准备不好。就像第一次下水的孩子,你不可能在岸上学会游泳。你只能跳下去。” “那万一下面是礁石呢?”顾沉靠在桌边,与她隔著那些草图。 “那也是一种回答。”苏晚喝了一口水,“至少我们知道了那里有礁石。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沉默意味著我们默认自己不值得被听见。” 顾沉没有反驳。他只是看著那些图纸,上面的线条和数据在他眼中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更庞大的问题。艺术,真的能跨越智慧物种之间的鸿沟吗?一首地球的歌,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听来,会不会只是无意义的噪音?他们倾尽所有发出的声音,也许只是在对著空旷的深渊独白。 “恐惧和希望,”顾沉低声说,“我们送上太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的混合体。我们害怕自己是孤独的,又害怕我们不是。” “所以需要平衡。”苏晚说,“萧然是希望,他能听见歌声里的灵魂。陈菲是恐惧,她会用最尖锐的方式质疑一切。而林峰……” “是那根韁绳。”顾沉接上她的话。 “对。”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屏幕上是一条陌生號码发来的信息。 她把手机递给顾沉。 信息很短:“苏导,顾影帝,你们是真正的模范夫妻。谢谢你们今晚所做的一切。——陈好。” 顾沉辨认了一下这个名字。陈好,是那群年轻人里一个很安静的女孩,戴著一顶绒线帽,全程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在角落里速写著什么。 “模范夫妻?”顾沉重复著这四个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里蔓延开,“她看到的是这个?” “这不好吗?”苏晚拿回手机,“这说明她感受到的不是对抗,而是某种……和谐。她看到了我们站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和谐?”顾沉的声调有了一丝变化,“我们的项目,是要把人类最复杂、最矛盾的情感打包,射向一个未知的宇宙。我们討论的是孤独,是恐惧,是文明存续的可能。结果,她从中提炼出的结论是『模范夫妻』?” “顾沉,你对这个词有偏见。” “我不是对词有偏见。”顾沉走到窗边,看著楼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在无意中,把一件充满血肉和挣扎的事情,包装得太漂亮了?一个著名的导演,一个还算成功的演员,一对看起来很恩爱的夫妻,一起做一件听起来很伟大的事。这太像一个……完美的剧本了。” 苏晚走到他身后,从后面轻轻抱住他。“这不是剧本,这是我们的生活。” “可是在外人看来,生活就是剧本。”顾沉转过身,面对著她,“那个叫陈好的女孩,她很真诚。但她的讚美让我警惕。她把我们当成了某种理想化的符號。她崇拜的不是我们正在做的事,而是我们『模有范』的样子。这会削弱我们想传递的东西的真实性。” “真实性是什么?”苏晚问,“是像陈菲那样,浑身是刺,把一切都看作敌人?还是像萧然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顾沉坦诚,“但我知道,真实性不应该是被摆在橱窗里供人欣赏的『模范』。港口的作用,是不是也包括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供人观赏?然后大家讚嘆,看,那艘船的港口多稳固,多漂亮。”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两人之间温情的表象。 苏晚鬆开了手。 “所以,你还在介意这个?”她的语气冷了下来,“港口,这个比喻让你不舒服了?” “我不是不舒服。”顾沉纠正道,“我是在思考它的全部含义。港口是安全的,是温暖的,是补给站。但港口也是静止的。它永远等在那里,看著船离开,看著船回来。它听到的,永远是二手的故事。它永远无法感受海上的风暴。” “所以呢?” “所以,当有人讚美港口的『模范』时,我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看懂那艘船的意义。她只是觉得,有一个永远等待的港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顾沉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而我们做的事,一点也不浪漫,苏晚。它很残酷。” 仓库里的疲惫,路上的沉默,此刻全部匯聚成一种尖锐的情绪。 “你认为我不知道它残酷?”苏晚反问,“你认为我把这当成一次浪漫的冒险?顾沉,你以为我让你成为港光,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摆设吗?” “我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苏晚向前一步,“你觉得你的角色被动,觉得你被排除在核心之外。你觉得你只是那个负责煲汤和等待的人。我告诉你,你错了。” 她指著桌上的那些草图。 “这艘船,它飞得再远,也需要一个原点来定义自己的坐標。没有原点,所有的航行都毫无意义。你,我们的家,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是那个原点。你不是在等待,你就是航向本身!我们向宇宙证明,有一种文明,它有能力远航,更有值得回航的家园。这才是『希望』的全部意义!” 她的胸口起伏著,那些压抑的情绪终於找到了出口。 “你觉得陈好的讚美很肤浅?那你告诉我,什么算深刻?是不是非要所有人都愁云惨雾,彼此猜忌,才算触及了现实的本质?那个女孩,她在一个充满未知和压力的环境里,看到了一对愿意彼此信任的伴侣,她从中感受到了力量。这难道不是一种最质朴、最真实的希望吗?我们凭什么去嘲笑和否定它?” 顾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著她。她身体里那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此刻正熊熊燃烧,几乎要將他灼伤。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理解她的。理解她的理想,她的疲惫,她的执著。但他现在才发觉,他或许理解了那艘船要驶向何方,却从未真正理解,自己这个港口,对那艘船意味著什么。 他不是旁观者。他是目的的。 苏晚的情绪也慢慢平復下来。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张最复杂的结构图,手指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 “我们面对的是整个宇宙的沉默。我们不知道对面是善意还是恶意,甚至不知道对面是否真的存在。在这种巨大的不確定性面前,任何一点微小的、確定的东西,都无比珍贵。”她低声说,“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確定』。它不是韁绳,也不是翅膀。它是地心引力。它能让我在飞得再高的时候,也记得回家的路。” 良久的寂静。 顾沉缓缓走过去,从她身后,握住她抚摸图纸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乾燥,包裹住她的微凉。 “对不起。”他说。 苏晚摇了摇头,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囂,而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场风暴刚刚平息。那些关於宇宙、恐惧和希望的宏大命题,最终还是落回到了两个人最基本的关係上。 信任,理解,以及……回家。 顾沉的另一只手,轻轻点在图纸的某个核心部件上。那是一个复杂的球形装置,是整个“迴响计划”的心臟。 “这艘船……”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它叫什么名字?” 第413章 好名字 她没有立刻回答。 那艘船,那个人类文明的奇蹟与赌注,在图纸上静默著。它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项目代號——“迴响”。 苏晚的手指从那个复杂的球形装置上移开,轻轻覆盖在顾沉的手背上。她的动作很慢,带著一种近乎庄严的仪式感。 “它叫『原点』。”她说。 顾沉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咀嚼著这个词,那些刚刚平息的风暴,那些关於港口与航船的爭论,瞬间被这个名字赋予了终极的意义。原点。它出发的地方,也是它必须归来的地方。 “好名字。”他最终说,然后收紧了手臂,將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研究所的走廊在他们身后一盏盏熄灭,將白日的喧囂与紧张都关在门后。他们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步行。城市的夜风带著初秋的凉意,吹散了苏晚额前的一缕碎发。 他们走过灯火通明的街道,走过安静的居民区,最后停在一片视野开阔的河岸边。这里远离了市中心的光污染,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蓝色。 苏晚仰起头,她的视线穿过稀疏的云层,准確地投向天鹅座的方向。 那里,天鹅座x1,一个距离地球超过六千光年的黑洞系统。它是“迴响计划”发送出的第一张“名片”的目的地。那里有什么?一个能够接收並理解那张名片的文明?或者,只有亘古不变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宇宙以它的沉默回答了所有问题。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像是在对著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扔石子。”顾沉站在她身旁,顺著她的方向望去,“扔下去,然后用一辈子去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回声。” “所以才需要有人守在井边。”苏晚没有收回视线,“確保井口是敞开的。也確保……万一从井里爬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有能力把盖子盖上。” 她的话里有话。顾沉能感觉到。 苏晚从外套的內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不是手机,也不是钥匙。那是一把木柄的刻刀,刀柄被摩挲得油亮,带著岁月的包浆。这是她父亲的遗物,一位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也是“迴响计划”最初的构想者。 她紧紧握著那把刻刀,冰冷的金属刀身贴著她的掌心。她对著那片遥远的星空,用只有自己和顾沉能听见的气音低语: “爸,蜡烛没有灭。” 夜风吹过,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却又无比清晰。 “风还在吹,但光……已经点亮了。” 说完,她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整个身体都放鬆下来,自然地靠在了顾沉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宽阔而安稳,是她最熟悉的港湾。 “好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语调忽然变得轻快,“正事谈完了。” 顾沉还没从她刚才那番话的郑重里完全抽离出来。 苏晚却侧过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咱们夫妻,终於可以好好研究剧本了。” “剧本?”顾沉的思绪卡壳了,“什么剧本?陈导又给你递本子了?”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她那个导演朋友。苏晚偶尔会帮一些硬科幻电影做顾问,对剧本挑剔是出了名的。 “不是那个剧本。”苏晚摇摇头,她从他肩膀上直起身,拉著他的手,“回家。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的公寓里,那张摊满了图纸的桌子已经被收拾乾净。苏晚没有开主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恰好照亮了桌子的一角。 顾沉看著她从那个装刻刀的布套里,小心翼翼地抽出刻刀。但他关注的不是刀锋,而是那个木质的刀柄。苏晚用指甲在刀柄的末端一个极其隱蔽的接缝处轻轻一撬,刀柄的尾盖弹开了。 里面没有暗藏的刀片,也没有什么江湖传闻里的毒药。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闪著蓝色微光的存储晶片。 “这是……”顾沉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滯了。 “剧本。”苏晚將晶片插入一台被物理隔绝了网络的平板电脑。屏幕亮起,一个加密文件被解开。 文件的標题,只有两个字——《壁炉》。 下面是一行小字:写给守在壁炉边的人。 顾沉凑过去,逐字逐句地阅读。他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慢慢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混杂著恐惧和敬畏的凝重。 这根本不是什么剧本。 这是一份……一份应急预案。一份从未在任何官方文件里出现过的、属於“迴响计划”b面的、最黑暗的应急预案。 它详细罗列了“迴响计划”可能遭遇的几十种最坏情况。 ——如果接收到的迴响信號携带无法解析的模因病毒,怎么办? ——如果迴响信號是一种定位信標,引来了恶意的实体,怎么办? ——如果“原点號”在航行中被劫持或改造,它不再是希望的使者,而是特洛伊木马,怎么办? 每一种情况后面,都对应著一套冷酷到极点的应对方案。 顾沉的手指点在其中一条上。 预案7:若迴响信號被证实具有强信息污染性或模因攻击性,启动“焦土协议”。 “『焦土协议』?”他念出这个词,感觉喉咙发乾,“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晚的回答平静得可怕,“在確认信號源无法被善意解读的瞬间,物理摧毁国內乃至全球所有合作方的超高精度接收阵列。不留一片残骸,不剩一个比特的数据。让对方的迴响,石沉大海。” 顾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物理摧毁?用什么?这……这等於是让整个计划自杀!我们投入的一切,所有人的心血……” “对。”苏晚打断他,“用自杀,来避免他杀。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最高指令。他把点燃火种的权力交给了我,也把熄灭火种的权力,交给了我。” 顾沉无法言语。他看著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它们像一把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希望”这个词温情脉脉的表皮,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骨架。 希望不是一厢情愿的浪漫幻想。希望是在悬崖边跳舞,並且隨时准备好,在深渊凝视你的时候,先一步炸毁脚下的桥樑。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顾沉问。 “因为直到今晚之前,你都只是那个在港口等待的人。”苏晚直视著他,“你的任务是煲汤,是成为那个『家』的符號。我不能、也不该把这些东西压在你身上。那不公平。” “那现在呢?” “现在,”苏晚伸手,握住他放在桌沿的手,“你不再只是港口,你也是航向。你是『原点』的一部分。所以,你有权阅读这份剧本。並且,在我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成为我的参照物。”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起,成为彼此的参照物。” 良久的沉默。 平板电脑的微光映照著他们两个人的脸。那些关於宇宙、文明和存亡的宏大命题,此刻不再是遥远的哲学思辨,而是化作了这份文件里一条条具体的、残酷的行动指令。 家,是温暖的壁炉。 但这份《壁炉》协议,却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亲手將整个壁炉连同房子一起推入深渊,以保全屋后的整片森林。 顾沉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轻点在屏幕上“焦土协议”那几个字上。 “这个剧本,”他开口,每个字都无比沉重,“只有一个结局吗?” 苏晚摇了摇头。“不。它有几十个结局。而最好的那个,是我们永远都不需要打开这份文件。” 她说完,將平板电脑的屏幕熄灭。 房间重新被昏黄的灯光包裹。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份看不见的“剧本”,已经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了两人关係新的底色。它比信任更沉重,比理解更残酷。 它叫,责任。 顾沉收回手,反手握住了苏晚的手。 第414章 咱们聊点別的 那份名为《壁炉》的文件,在平板电脑上散发著幽蓝的冷光,像一块来自极寒深海的浮冰。 顾沉的手指还停留在“焦土协议”那几个字上,指尖的温度仿佛都被那冷酷的文字吸走了。他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份文件所构建的宏大又绝望的世界观里抽离出来。 那些关於星舰、模因病毒、黑暗森林的设定,真实到让他脊背发凉。他甚至一度以为,苏晚真的背负著这样一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文明的秘密。 直到苏晚熄灭屏幕,房间里只剩下昏黄的落地灯光,他才慢慢找回现实的触感。 “这个……就是你一直在准备的那个剧本?”顾沉的声音有些乾涩,他揉了揉眉心,试图將脑子里那些惊心动魄的预案和协议清空。 “是,也不是。”苏晚將那枚小小的晶片从平板上拔出,小心地放回刻刀的刀柄里,合上尾盖。那把见证了她父亲心血的刻刀,又变回了一件普通的遗物。“它更像是一个世界观的基石,一个背景设定集。我父亲写的,我整理了很久。” 顾沉这才彻底鬆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看著苏晚,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她一直在筹备一部科幻电影,一部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但他没想到,这部电影的內核会如此沉重,如此……真实。 “所以,刚才我们討论的港口、航船,还有原点……” “都是剧本里的核心意象。”苏晚拉著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蜷缩在他身边,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我需要你明白,我要拍的不是一个太空歌剧,不是一场浪漫的星际冒险。它是一个关於选择和责任的故事。在故事里,你扮演的角色,就是那个『港口』,那个『原点』。我必须確认,你是否能理解並承受这个角色背后的全部重量。” 顾沉懂了。 今晚的一切,从河边的低语,到这份《壁炉》协议,都是一次特殊的“试镜”。苏晚在考核他,不是作为演员的顾沉,而是作为丈夫的顾沉,是否能成为她这部作品最坚实的精神支柱。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想让我当个顾问,或者客串个角色。”顾沉苦笑了一下。 “你的角色,比主角更重要。”苏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没有你,那艘船就算飞到宇宙尽头,也只是个迷航的孤儿。” 顾沉沉默了。他终於明白了苏晚之前为什么会因为“模范夫妻”这个词而情绪激动。因为在那个宏大的故事框架下,他们之间的关係,早已超越了世俗意义上的恩爱。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捆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剧本我收到了。什么时候开机,导演?” 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还早。光是这个世界观,就够我消化一阵子了。现在……我得先回到地球表面,做点一个正常导演该做的事。” “比如?” “比如,营业。”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狡黠,“李姐已经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她说我再不露面,粉丝们就要去报失踪人口了。” 顾沉失笑。他这才想起来,他的妻子,除了是那个能构想出“焦土协议”的苏晚,还是一个在社交网络上拥有千万粉丝的公眾人物。这种反差感,让他觉得既荒诞又可爱。 “你想怎么营业?” “直播吧。”苏晚坐直了身体,“最直接,也最省事。跟他们聊聊天,报个平安。” “聊什么?聊『焦土协议』?”顾沉逗她。 “聊点轻鬆的。”苏晚白了他一眼,“比如,我最近看了什么书,或者……我丈夫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说著,拿起手机,直接给经纪人李姐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祖宗!你终於肯接电话了!”李姐的声音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瞬间喷发,“你知不知道你消失多久了?网上都快把你写成失踪悬案了!还有人说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苏晚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衝著顾沉无奈地耸耸肩。 “李姐,我没事。”苏晚等她吼完,才慢悠悠地说,“我就是在闭关,专心搞创作。” “创作?你再创作下去,你的粉丝都要爬墙到对家了!”李姐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怨气,“你看看你多久没发动態了?上一次还是转发顾沉的电影宣传!人家都以为你退圈当全职太太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復工了吗?”苏晚轻笑,“帮我安排一下,明晚八点,我想开个直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直播?”李姐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你確定?你现在这个状態,直播不会说漏嘴什么吧?要不要先写个稿子,我们对一遍?” “不用。”苏晚很乾脆地拒绝了,“就隨便聊聊。你帮我把平台的技术支持对接好就行。哦,对了,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打光和妆造,就在我家书房,自然一点。” 李姐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权衡利弊。“行吧。你最大,你说了算。不过我可提醒你,最近有个叫林瀟瀟的新人小,营销做得特別猛,买了很多通稿拉踩你,说你江郎才尽,只能靠著顾影帝的太太这个身份刷存在感。直播间里肯定会有黑粉带节奏,你有个心理准备。” “知道了。”苏晚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听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掛了电话,苏晚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都放鬆了下来。 “林瀟瀟?”顾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是最近躥红很快的一个流量明星。 “嗯,一个很努力的小姑娘。”苏晚评价得很客观,“李姐就是太紧张了。” “她不是紧张,是心疼你。”顾沉把她揽进怀里,“你为了这个剧本,把自己关了快三个月。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她一个人在挡。” 苏晚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她知道。她都知道。 无论是那个科幻世界里的“港口”,还是现实世界里的经纪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著她这艘想要远航的船。 第二天晚上八点,苏晚的直播间准时开启。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只有一个小时前李姐用工作室帐號发的一条简单的预告。 但直播开始的瞬间,在线人数还是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上飆升,几十万,上百万,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画面。 第415章 人生如逆旅 屏幕里的苏晚,穿著一件舒適的米色居家毛衣,素麵朝天,头髮鬆鬆地挽在脑后。她身后是整墙的书柜,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寧静。 “大家好,好久不见。”她微笑著冲镜头挥了挥手,声音温和。 弹幕瞬间炸了。 【啊啊啊啊!是活的晚!我没看错吧! 【失踪人口回归!晚晚你再不出现我都要报警了! 【素顏也太能打了吧!这皮肤状態,我跪了! 【呜呜呜,晚晚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太累了? 苏晚看著滚动的弹幕,耐心地等它们刷过一波,才开口:“没有瘦很多,可能是镜头的原因。最近確实在家待的时间比较长,在看一些书,也……在思考一些事情。” 【思考什么?思考新电影吗?导演什么时候进组啊? 听说晚晚在筹备一部科幻大片,是不是真的? 【別问了,抱走我晚,非官宣不约。 苏晚笑了笑:“確实是在准备一个新的故事。不过还在很前期的阶段,等有了更明確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她巧妙地避开了具体內容,话锋一转:“其实今天开直播,主要是想跟大家聊聊天。最近不怎么上网,感觉有点和社会脱节了。你们可以跟我说说,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 这个亲切的开场白,瞬间拉近了她和粉丝的距离。弹幕的气氛也变得轻鬆起来。 有人在分享自己看的剧,有人在吐槽工作,还有人在问她的书柜上都有些什么书。 就在这时,一条不和谐的弹幕飘了过去。 【呵呵,一个导演,不好好拍戏,天天在家里当阔太太,现在是没钱了才出来直播捞金吗? 这条弹幕立刻被粉丝的怒火淹没了。 黑子滚出去!不爱看別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晚捞金了?连个商品连结都没有! 【有空在这里敲键盘,不如去关心一下你家正主惨澹的票房吧! 苏晚看到了那条弹幕,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像是没看见一样,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展示给镜头。 “正好有人问我最近在看什么书。喏,就是这本,《存在与时间》。有点晦涩,看得我很慢,但很有意思。” 她没有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去回击。她只是用一种最平静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的世界,和那些纷扰的言论,不在一个维度上。 就在她准备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的內容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顾沉的脑袋探了进来,他身上还繫著围裙,手里端著一碗切好的水果。 “还在忙?”他小声问,显然没意识到她在直播。 直播间,在那一刻,彻底疯了。 顾沉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他看到苏晚对著的那个亮著光的手机屏幕,还有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时,愣了一下。 “你在……直播?” 苏晚看著他那副穿著围裙、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嗯。忘了跟你说了。”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不是爆炸,而是核爆了。 【臥槽臥槽!活得顾影帝!还是居家围裙版的! 【啊啊啊啊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夫妻的日常! 顾影帝刚刚那句『还在忙』也太温柔了吧!我的天,这狗粮我吃得心甘情愿! 【前面的,什么狗粮?这叫正餐!满汉全席! 【只有我注意到顾影帝手里端的是水果吗?切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贤夫良父! 顾沉的反应很快,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妻子的工作现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著镜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把那碗水果轻轻放在苏晚手边的桌子上。 “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他说著,就准备退出去。 “哎,等等。”苏晚叫住他。 她看著弹幕里一片“別走”“让影帝多待一会儿”的哀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既然都来了,不如跟大家打个招呼?”她侧过头,看著顾沉。 顾沉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他一个拿遍了国內外大奖的影帝,在镜头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此刻却因为一身围裙和不请自来的“闯入”,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还是走到了苏晚身边,稍微弯下腰,让自己能进入镜头。 “……大家好。”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只是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影帝真人好帅啊!这死亡角度都挡不住的顏值! 【这声『大家好』苏得我腿软,可以单曲循环一百遍! “他们说不打扰。”苏晚憋著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让他看弹幕。 顾沉看著那些热情洋溢的文字,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的影帝气场。“嗯,那……你们聊。她最近看书看得有点多,你们帮我劝劝她,让她多休息,保护眼睛。”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衝著镜头又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书房的门被关上,但直播间的热度却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刚才那个黑粉的言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暴击冲得无影无踪。谁还会记得什么“捞金”“阔太太”?所有人都沉浸在“神仙爱情”的震撼里。 苏晚看著弹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家属视察环节结束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拿起那本《存在与时间》,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本书可能……不太適合在直播的时候聊。”她坦诚地说,“太严肃了。我们换个轻鬆点的。” 她没有刻意去营造什么知识分子人设。这种坦诚,反而让观眾觉得更加真实。 “其实闭关的这段时间,除了看书,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苏晚的语调很平和,像是在和朋友聊天,“看著窗外的云,从东边飘到西边,看一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一开始会觉得很无聊,很浪费时间。但慢慢地,我发现,这是一种……清空自己的过程。” 第416章 这是顶级的橄欖枝 弹幕安静了一些,滚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大家似乎都在认真听她说话。 “我们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每天被各种信息包裹著,手机上永远有刷不完的短视频,永远有处理不完的工作消息。我们好像很充实,但有时候夜深人静,又会觉得特別空虚。好像忙了一整天,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番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中了屏幕前无数人的痛点。 【太真实了!晚是我的网际网路嘴替吧!】 每天下班回家就想躺著刷手机,什么都不想干,但是刷完又觉得好空虚。 【是我本人了。忙得像条狗,却感觉自己一事无成。】 苏晚看著这些评论,眼神里多了一丝共鸣。 “我以前也是这样。做导演的时候,永远在追赶进度,永远在解决问题。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停不下来。直到我不得不按下暂停键,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日出日落了。” “我前几天读到一句话,觉得特別好,分享给你们。”她顿了顿,缓缓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让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每个人,都像是在一条逆流的河里划船的旅人。不前进,就会被水流冲回去。所以我们拼命地划,不敢停歇。但有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该允许自己,偶尔把船停在岸边,看一看沿途的风景,听一听风的声音?我们赶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风景吗?” 她没有讲什么高深的大道理,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分享著自己最真实的感悟。 那一刻,屏幕前的许多人,仿佛被她的话击中了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有人想起了自己很久没联繫的父母,有人想起了被搁置的梦想,有人想起了那个曾经答应自己要去旅行的约定。 直播间里,没有了喧囂的彩虹屁,也没有了粉丝和黑粉的爭吵。弹幕里,开始出现一些走心的评论。 【谢谢晚。我决定明天不加班了,去看看公司楼下的那棵银杏树黄了没有。】 【我明天就去把我那个学了半年的吉他捡起来。】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句话我记下了。】 苏晚静静地看著这些评论,脸上露出了今晚最真诚的笑容。 她知道,她想传递的东西,有人收到了。 这次直播,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小时后,苏晚便跟大家告了別。 但它的余波,才刚刚开始。 当晚,“苏晚直播”和“顾沉围裙”两个词条就衝上了热搜榜。但和以往明星直播上热搜不同的是,这次的热搜广场,异常的和谐。 点进去,不是粉丝控评的精修图,也不是营销號带节奏的爭议性言论。 最多的是普通网友的自发截图和转发。 一张是顾沉端著水果、穿著围裙,略带羞涩地看著镜头的截图,配文是:“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另一张是苏晚手捧著书,在灯下安静诉说的截图,配文是:“今晚被苏导治癒了。” 而最火的,是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句话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图片和壁纸,在社交网络上疯传。许多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文化博主、情感博主,甚至一些官方媒体,都转发了这句话,並配上了自己的解读。 一夜之间,苏晚从一个“失踪”的导演,变成了全网热议的“话题女王”。 第二天一早,李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昨天的怨气,而是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 “苏晚!你火了!你彻底火了!”李姐的声音都在抖,“不是以前那种流量的火,是……是另一种!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艺人,能靠著聊哲学聊到全网刷屏的!” “我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你知道吗?全是来找你的!品牌、杂誌、节目……甚至还有大学邀请你去开讲座的!” 苏晚正坐在餐桌前,喝著顾沉给她煮的小米粥,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就『嗯』一声?”李姐在那边急了,“我的大导演,你知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你的人设,立住了!而且是那种別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的,独一无二的人设!” “李姐,”苏晚咽下一口粥,慢悠悠地说,“那不是人设,那就是我。” 电话那头,李姐沉默了。 许久,她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行,我知道了。你先休息,我去做筛选。这一次,我们不急,要挑就挑最好的。” 掛了电话,顾沉把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 “恭喜你,苏导。”他看著她,眼神里带著笑意,“首战告捷。” 苏晚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 “这不是战爭。”她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船停下来,歇了口气而已。” 李姐的办事效率一向惊人。 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一份经过她初步筛选的合作邀约清单,就以加密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了苏晚的邮箱里。 苏晚是在午后打开这份文件的。阳光透过书房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顾沉不在家,他去公司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整个公寓安静得只剩下苏晚翻动文件的声音。 她本以为只是一些常规的商业合作,但当她看到清单上的名字时,还是有些意外。 排在最前面的,不是那些追逐流量热点的快消品牌,也不是財大气粗的奢侈品大牌。 而是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书卷气的品牌——“见字”。 “见字”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业品牌,它更像一个文化符號。它以製作顶级的文创產品起家,从钢笔、信纸,到设计感极强的书籤、手帐,每一样都堪称艺术品。后来,它又在线下开设了数家“见字空间”,集书店、咖啡馆、艺文沙龙於一体,迅速成为了一线城市的文化地標。 “见字”从不请明星代言。它的品牌形象,一直是由国內外知名的作家、学者、艺术家共同构建的。 而现在,他们向苏晚递来了橄欖枝。 邀约的內容,不是简单的產品代言,而是邀请她成为“见字”年度品牌精神的“分享人”。 邮件里附上了详细的合作方案。他们希望苏晚能以“分享人”的身份,拍摄一支品牌概念短片,主题正是“人生如逆旅”。同时,他们还计划与苏晚联名,推出一款限量版的“逆旅人手帐”,手帐的扉页上,会印上苏晚亲笔书写的那句话,以及她对这句话的深度解读。 这是一个极具诚意的合作方案。它没有將苏晚当成一个简单的流量符號,而是真正认可了她所传递的价值观,並试图將这种价值观,融入到自己的品牌精神里。 苏晚的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继续往下看。 第417章 帝王与他的港湾 除了“见字”,还有几家顶级时尚杂誌发来的封面拍摄邀约,无一例外,都强调了希望以知性、沉静的风格为主,而非传统的性感或潮流。 甚至,国內最顶尖的文化访谈类节目《对话深度》,也通过李姐,表达了想邀请苏晚做一期单人专访的意向。 苏晚关掉邮件,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天空。 她知道,那场直播,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她想像的要大得多。 她无意中,为自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扇门背后,不再是单纯的、被资本和流量裹胁的娱乐圈,而是一个更广阔的、与文化和思想接轨的领域。 她给李姐回了个电话。 “邮件我看了。” “怎么样?”李姐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苏晚能听出那份平静下的期待,“『见字』的这个邀约,分量很重。接下它,基本就奠定了你未来的路线。圈里不知道多少走青衣路线的女演员,挤破了头都想跟他们搭上线。” “就它吧。”苏晚的决定下得很快,“其他的先放一放。帮我约一下『见字』的负责人,我想和他们当面聊聊。” “好!”李姐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喜悦,“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我已经让法务看过合同了,没什么问题,条件给得非常优厚。你只需要拿出你的专业態度,去跟他们聊创作就行。” “嗯。” “对了,”李姐补充道,“《对话深度》那边,你考虑得怎么样?这个机会也很难得,上了这个节目,就等於拿到了主流文化圈的入场券。” “这个不急。”苏晚沉吟了一下,“我现在还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完整的新作品。等我的剧本打磨好了,再去上这种节目,会更有底气。” 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源於那场直播里的“灵光一现”。这种热度是虚浮的,隨时可能消散。她需要一个真正坚实的作品,来支撑起外界赋予她的这些“光环”。 “行,我明白了。”李姐没有强求,“那就先集中精力,把『见字』这个合作做好。他们的团队非常专业,出了名的挑剔,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放心吧。” 掛了电话,苏晚重新打开了那份合作方案,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她对这次合作很感兴趣,不仅仅是因为“见字”的品牌调性,更是因为那个主题——“人生如逆旅”。 这句话,是她在那段沉浸於《壁炉》剧本世界的日子里,最深刻的感悟。 现在,她有机会,將这份感悟,通过一个更具象、更艺术化的方式,传递给更多的人。 这让她感到兴奋。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与“见字”团队的沟通中。 第一次线上会议,对方的阵仗就让苏晚感受到了他们的重视。品牌创始人、创意总监、短片导演……核心团队悉数到场。 他们没有谈论商业回报,也没有提及苏晚的粉丝和流量。他们聊的是苏晚对“逆旅”这个词的理解,是她希望在短片中呈现什么样的意象,是她认为一个“逆旅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精神內核。 这场会议,不像是一场商业谈判,更像是一场创作研討会。 苏晚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她提到了她父亲留下的那把刻刀,提到了时间与瞬间的辩证关係,提到了在巨大的不確定性面前,个体如何寻找內心的“確定性”。 这些想法,很多都脱胎於她和顾沉关於《壁炉》剧本的討论。但她巧妙地將它们从那个宏大的科幻背景中剥离出来,转化成了能够与当下每个人產生共鸣的哲学思辨。 她的发言,让“见字”的团队频频点头。 那位头髮白的创始人,在会议的最后,对著屏幕里的苏晚,非常认真地说:“苏小姐,我们找对人了。你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分享人』。” 合作一拍即合。 短片的拍摄被迅速提上日程。导演是业內以拍摄人文纪录片闻名的大师,製作团队也都是电影级別的。 拍摄地点选在了一座远离尘囂的海边城市。 出发前一晚,苏晚在整理行李。顾沉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要出差了?” “嗯,去拍个短片。三四天就回来。”苏晚把一件风衣叠好,放进行李箱。 “我看到了你们合作的官宣。”顾沉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很棒。『见字』的品牌很有格调,很適合你。” “是吗?”苏晚转过身,看著他,“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这是不务正业。放著好好的电影不拍,跑去拍gg。” “这是两回事。”顾沉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接这个工作。你在寻找一种表达的渠道。在你的大船还没有造好之前,先放出一只漂流瓶,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迴响。” 他的比喻,让苏晚的心头一暖。 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永远是这个男人。 “那你呢?”苏晚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这边要开始忙了。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在家给我当『港口』?” 顾沉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港口也需要定期维护和升级。”他看著她,眼神里带著一丝神秘的笑意,“明天,你或许会看到一个新闻。” “什么新闻?”苏晚好奇地问。 “关於一个演员,接了一部新戏的新闻。”顾沉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晚还想再问,却被他以一个深吻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第二天,苏晚在去机场的路上,收到了李姐发来的一条新闻连结。 她点开,一个加粗的標题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影帝顾沉时隔两年再战古装!官宣加盟s+级歷史正剧《山河闕》,出演千古一帝!】 下面配著一张定妆照。 照片里,顾沉身著玄色龙袍,头戴冕冠,目光深邃地凝视著镜头。他没有做任何夸张的表情,但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那种背负著万里江山、千年孤独的沉重感,却透过薄薄的屏幕,扑面而来。 评论区已经炸了。 【啊啊啊啊!我哥终於演皇帝了!这个造型,这个眼神,绝了!】 【s+歷史正剧!名导+金牌编剧+影帝,这是什么神仙配置!爆款预定!】 【顾沉出品,必属精品!我已经准备好钱包贡献收视率了!】 苏晚看著那张定妆照,久久没有说话。 她忽然明白了顾沉昨晚那句话的意思。 他不是在等待,他也在远航。 他们夫妻二人,正以各自的方式,驶向属於自己的那片星辰大海。 而他们的家,就是彼此共同的,永远的原点。 《山河闕》的官宣,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平静的影视圈里炸开了。 s+级的投资,意味著最顶级的製作资源;国家级电视台的预定播出平台,保证了最广泛的国民度;再加上名导坐镇,金牌编剧耗时五年打磨的剧本,以及顾沉这位影帝的领衔主演,《山河闕》从立项之初,就自带“年度剧王”的光环。 顾沉的定妆照发布后不到一个小时,相关词条就霸占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前列。 粉丝们在狂欢,路人们在期待,业內的製片方和演员们,则投来了艷羡与敬畏的目光。 所有人都知道,顾沉接下这个角色,不仅仅是回归古装剧那么简单。 他要饰演的,是歷史上那位以雄才大略著称,同时也背负著无尽爭议的开国君主。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深度,足以让任何一个男演员望而生畏。演好了,就是职业生涯的又一座丰碑;演砸了,则可能晚节不保。 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而顾沉,显然已经做好了下注的准备。 就在全网热议顾沉的新角色时,苏晚已经低调抵达了海滨城市,投入到“见字”品牌短片的拍摄中。 拍摄团队的专业程度,超出了苏晚的想像。 导演陈默,是一位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纪录片导演,他的镜头语言以冷静、克制而富有诗意著称。 在开拍前的沟通会上,陈默对苏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苏导,这次拍摄,我希望你忘掉你导演的身份。你不是来创作的,你是来体验和分享的。你就是那个『逆旅人』,镜头只是记录下你旅途中的一个片段。” 苏晚很喜欢这种合作方式。 拍摄过程也异常顺利。没有复杂的剧本,没有刻意的台词。陈默的团队只是用镜头,安静地跟隨著苏晚。 记录下她在清晨的薄雾中,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记录下她在一家旧书店里,指尖拂过泛黄书页的瞬间;记录下她在深夜的灯塔下,仰望星空的侧影。 陈默要的,不是一个被扮演出来的“文艺女神”,而是一个真实的、在独处中进行自我审视的苏晚。 拍摄的间隙,苏晚也会和陈默聊起电影。 “陈导,你的镜头总是带著一种悲悯感。”苏晚看著监视器里的回放,由衷地讚嘆,“仿佛在凝视著时间的流逝。” 陈默笑了笑,他是一个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的男人。“因为时间本身,才是最伟大的导演。我们都只是它镜头下的演员。我们能做的,就是儘量演好自己的部分,给这位伟大的导演,留下一段不那么糟糕的素材。” 他的话,让苏晚想起了父亲刻在怀表里的那句“时间非匠人可琢,然瞬间可成永恆”。 她发现,真正优秀的创作者,在某些核心的理念上,总是能达成惊人的共识。 拍摄工作在第四天顺利杀青。 回程的飞机上,苏晚收到了顾沉发来的消息。 “拍摄顺利吗?” 苏晚看著窗外的云层,打字回覆:“很顺利。遇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前辈,学到很多。你呢?什么时候进组?” 消息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復。 “后天。剧组在西北的影视城,信號可能不太好。” 苏晚的心,没来由地沉了一下。 西北影视城,她去过。那里风沙大,气候乾燥,条件比不上沿海的影视基地。更重要的是,那里离家很远,飞一次都要大半天。 这意味著,他们即將开始一段漫长的异地生活。 “照顾好自己。多喝水,注意防晒。”她叮嘱道。 “放心。”顾沉回了两个字,后面跟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苏晚关掉手机,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和顾沉之间,很少有这种长时间的分离。即使之前各自忙於工作,也总能找到时间见面。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山河闕》的拍摄周期,长达八个月。而顾沉的角色,几乎贯穿全剧,戏份极重。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在剧组。 第418章 顾沉走了,家就空了 苏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飞机落地,李姐派来的车直接將她从vip通道接走,一路疾驰回家。车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可苏晚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 她打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色的光洒了一地。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乾净,整洁,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以往她出差回来,不管多晚,客厅里总会为她留一盏灯。顾沉要么在等她,要么就是刚刚睡下,屋子里总有一种属於另一个人的、鲜活的气息。 今天没有。 她换下鞋,把行李箱放在墙边,一步步往里走。客厅的沙发上,抱枕摆放得整整齐齐;厨房的檯面上,她常用的那只马克杯被倒扣在沥水架上;书房的门虚掩著,里面一片漆黑。 顾沉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让她瞬间清醒。 是啊,他今天进组。后天,不,按时间算,应该是昨天了。他昨天就该走了。 苏晚走到沙发边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著她和顾沉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顾沉发的,在她登机前。 “到了报平安。” 后面是一个拥抱的表情。 她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顾沉带著浓浓睡意的声音,有些沙哑:“……晚晚?到了?” “嗯,刚到家。”苏晚的声音很轻,“吵醒你了?” “没有。”顾沉的声音清晰了一些,背景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好像坐起来了,“那边都还顺利吗?” “顺利,陈默导演是个很厉害的人。”苏晚蜷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你呢?到剧组了?环境怎么样?” “到了。在影视城这边的酒店,条件还行。”顾沉顿了顿,“就是有点干,风沙大。今天围读剧本,明天拍定妆照,后天正式开拍。”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著一丝不真切的距离感。苏晚能想像出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是靠在酒店的床头,头髮睡得有些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却在努力打起精神和她说话。 心里那块空著的地方,忽然就泛起了酸。 “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苏晚说。 “没事,想跟你多说会儿话。”顾沉在那头低笑了一声,“家里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点空?” 他总是这样,总能一针见血地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嗯。”苏晚闷闷地应了一声,“空得有点过分了。” “等我回来就好了。”顾沉安慰她,“冰箱里我给你备了些吃的,有处理好的蔬菜和肉,还有几份我包好的饺子。你这几天刚回来,別太累,不想做饭就叫外卖。” “知道了。” “还有,书房桌上那个蓝色的文件夹,是《壁炉》的一些资料,我帮你按类別整理了一下,你找起来方便。” “嗯。” “还有……” “顾沉。”苏晚打断他。 “怎么了?” “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苏晚能听到他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 “我也想你。第一天,就开始想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说了很多琐碎的小事。比如剧组的饭好不好吃,比如回来的航班上邻座的乘客有多吵,比如楼下那只流浪猫今天有没有出来晒太阳。 这些话平时听起来再寻常不过,可在此刻,隔著几千公里的距离,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珍贵。 直到苏晚的眼皮开始打架,顾沉才催促著她去睡觉。 掛了电话,苏晚没有立刻去洗漱。她在沙发上又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鱼肚白。 她忽然明白了顾沉之前为什么会对“港口”这个比喻那么在意。 船不在的时候,港口,真的就只剩下等待。 第二天,苏晚是被李姐的电话叫醒的。 “醒了没?醒了赶紧看微博!你那支短片,爆了!”李姐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苏晚揉著眼睛坐起来,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第一,赫然是“苏晚人生如逆旅”。 她和“见字”合作的那支品牌概念短片,在今天早上八点钟准时上线了。 短片只有三分钟,没有一句台词。镜头从一片翻涌的晨雾开始,苏晚穿著一件米色的风衣,独自走在空旷的海边,脚印在湿润的沙滩上留下一串孤独的痕跡。 她在老旧的书店里翻阅古籍,在深夜的灯塔下仰望星空,在顛簸的渡轮上凝视著远方的海平线。 导演陈默的镜头冷静又克制,將苏晚身上那种沉静、疏离又充满力量感的气质捕捉得淋漓尽致。画面的最后,苏晚坐在一张书桌前,拿起一支钢笔,在洁白的信纸上,写下了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短片的配乐,是一首悠扬的大提琴曲,沉鬱顿挫,像是旅人疲惫又坚定的心跳。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了。 “我的天,这是gg?这是艺术品吧!” “陈默导演的镜头太绝了!每一帧都可以当壁纸!” “苏晚的气质真的独一无二,娱乐圈找不出第二个。那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破碎感和坚韧感,被她演活了。” “看完之后,突然就想辞职去旅行了。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句话太戳我了!” “见字”的品牌官方帐號下,无数网友涌入,询问那款联名的“逆旅人手帐”什么时候上架。品牌方显然也没料到热度会这么高,只能紧急发布公告,表示正在加紧备货,让大家稍安勿躁。 “怎么样?”李姐在电话里问,“这次的效果,比上次直播还好。上次是破圈,这次是直接在另一个圈层里站稳了脚跟。你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明星导演了,你是个文化符號。” “李姐,你太夸张了。”苏晚失笑。 “我一点都没夸张。”李姐的语气很认真,“你知道吗?今天一上午,我就接到了三个电视台的电话,都是文化类的访谈节目,点名要邀请你。还有两家国內顶尖的大学,想请你去做分享讲座。苏晚,你真的不一样了。” 苏晚沉默了。 她知道,这一切的起点,都源於那场直播里,她无心分享的一句话。她只是把她在《壁炉》的世界里得到的感悟,用一种更通俗的方式讲了出来。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强烈的迴响。 “这些邀约,我帮你筛选一下。”李姐继续说,“我的建议是,访谈可以考虑上一个,挑一个最有分量的。讲座先別去,那个太耗费精力,也容易被人抓住话柄。你现在的核心任务,还是把你的电影搞出来。作品,才是你站稳脚跟的根本。” “我明白。”苏晚说,“李姐,这些事你帮我看著办吧。我信你。” “行。那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倒倒时差。” 掛了电话,苏晚点开顾沉的微信,把短片的连结发了过去。 那边几乎是秒回。 顾沉:“我看了。早上就看了。” 苏晚:“怎么样?顾影帝评价一下?” 顾沉:“拍得很好。陈默导演把你拍得很美。” 苏晚看著那个“美”字,心里有点甜,又有点不满足。 她打字:“只是美吗?” 过了一会儿,顾沉回过来一条长长的语音。她点开,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不止是美。他拍出了你的灵魂。那种感觉……就像一艘船,看遍了风暴和星辰,最后决定回到港口,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它找到了航行的意义。晚晚,你找到了。”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顾沉,能透过那些漂亮的画面,看到她最想表达的內核。 她把那条语音,反覆听了好几遍。 空荡荡的屋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第419章 他的温柔,只给了镜头外 《山河闕》的开机仪式在西北影视城举行,声势浩大。 导演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国宝级导演郑和,编剧是业內有名的“歷史考究狂人”刘和平,再加上顾沉这位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整个主创团队堪称国內电视剧製作的天板。 开机仪式当天,几乎半个娱乐圈的媒体都涌到了这个风沙漫天的影视城。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个主创,闪光灯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顾沉穿著一身剧组定製的黑色羽绒服,站在导演身边。他没有像其他演员那样化著精致的妆容,几乎是素顏出镜,头髮也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他太久没有出现在公眾视野里了。上一次,还是在他妻子的直播间里,穿著一身格格不入的围裙。而这一次,他重新以“演员顾沉”的身份站在这里,那种属於影帝的强大气场,瞬间就回来了。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听著导演和製片人讲话,偶尔点点头。可所有镜头,都有意无意地对准了他。 “顾老师,这次出演千古一帝,有什么特別的感受吗?压力大不大?”有记者逮住机会,大声提问。 顾沉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会场,低沉而清晰。 “压力很大。这个角色承载了太多的歷史重量,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接近他,理解他,然后把他呈现给观眾。”他的回答很官方,很得体,挑不出任何毛病。 “顾老师,您太太苏晚导演最近也是热度很高,她的品牌短片获得了全网好评。请问您看了吗?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另一个记者把问题引向了苏晚。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所有人都想从他嘴里,挖出一些关於他们夫妻的私生活细节。 顾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握著话筒的手,指节却不易察??觉得动了一下。 “我看了。拍得很好,我为她感到骄傲。”他顿了顿,补充道,“至於想对她说什么……我想,这些话,我更適合私下里对她说。” 他的回答,既表达了对妻子的支持,又巧妙地划清了公与私的界限,让那些想继续深挖的记者,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突破口。 开机仪式结束后,顾沉立刻被助理和保鏢护送著,回到了剧组安排的休息室。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囂。 助理小陈递上一杯温水:“哥,你先歇会儿。郑导说下午直接拍您的定妆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嗯。”顾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应付媒体,比拍一场大夜戏还累。 他拿出手机,点开苏晚的头像,看著她发来的那条短片连结,还有下面那句“怎么样?顾影帝评价一下?”。 他把那支三分钟的短片,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镜头里的苏晚,是他熟悉的,又有些陌生。那种极致的孤独和沉静,是他平时在家很少能看到的。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放鬆的,柔软的,甚至有些孩子气。 可他知道,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一个永远在路上,永远在思考的灵魂。 他把那句“不止是美,他拍出了你的灵魂……”的语音又听了一遍,想了想,还是没捨得刪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旁边还配了一小碟醋。 苏晚:“午饭。你亲手包的,味道好极了。” 顾沉看著那张照片,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於彻底鬆弛下来。他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家的味道。 他打字回覆:“慢点吃,小心烫。” 发完,他又觉得不够,想打个电话过去,听听她的声音。可看了看时间,还是忍住了。 下午还有繁重的工作,他不能分心。 下午的定妆照拍摄,在影视城最大的一个摄影棚里进行。 当顾沉换上那身玄色龙袍,戴上沉重的冕冠,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那不是“演员顾沉”,那就是史书里走出来的,那个背负著万古功过,眼神里藏著星辰与深渊的帝王。 他不需要做任何表情,只是站在那里,那种君临天下的威仪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就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摄影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举著相机,半天没敢按下快门。 “好……太好了……”郑和导演从监视器后面站了起来,激动地拍著手,“就是这个感觉!顾沉,你就是他!” 顾沉对著镜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好像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外界的一切讚美和喧囂,都与他无关。 拍摄非常顺利。摄影师几乎不需要指导,顾沉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精准地传达出了角色的情绪。 时而是开疆拓土的霸主,时而是猜忌多疑的君王,时而是独坐高台的孤家寡人。 与他搭戏的,是饰演皇后的女演员秦悦。 秦悦也是圈內有名的实力派,拿过影后,以哭戏闻名。她今天穿著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妆容精致。 当她走到顾沉身边,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试图与他对视时,却被他眼神里的东西,惊得心臟漏跳了一下。 那里面没有丝毫属於演员的温度,只有属於帝王的审视和疏离。 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秦老师,再靠近一点,拿出你皇后的气场来,你们是夫妻,要有交流感。”摄影师在一旁提醒。 秦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顾沉的目光。 可她失败了。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气场,都被碾压得粉碎。 一连拍了几张,效果都不理想。郑和导演微微皱起了眉。 “休息一下。”顾沉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恢復了平时的音调,但依旧带著一丝角色的余威。 他转身走向休息区,助理小陈立刻递上水和毛巾。 秦悦站在原地,有些尷尬,也有些挫败。她入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和一个男演员对戏时,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她走到顾沉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顾老师,对不起,是我状態不好。” 顾沉用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抬头看她。 他的眼神已经恢復了平时的清明,那股令人窒息的帝王之气也收敛了起来。 “没关係。”他说,“这个角色,气场太强。我们第一次合作,需要一点时间磨合。別有压力。” 他的语气很客气,很疏离,但並没有责怪的意思。 秦悦心里稍微鬆了口气,但又觉得有些失落。 她听说过很多关於顾沉的传闻。说他高冷,不近人情,是个戏痴。但也有人说,他对妻子苏晚,温柔到了骨子里。 今天一看,传闻不假。 他的温柔,好像真的,只给了镜头外的那个女人。 第420章 黑粉的狂欢,苏晚的反击 顾沉在剧组进入正轨的同时,苏晚也迎来了新一轮的舆论风暴。 起因是那个叫林瀟瀟的新人小。 林瀟瀟的团队显然是盯上了苏晚“文化人”这个新標籤,开始有样学样。她们买通了一些营销號,发了很多通稿,標题大同小异。 “惊!娱乐圈又一学霸女神?林瀟瀟深夜研读《百年孤独》,称其为灵魂之书!” “林瀟瀟推荐书单曝光,从萨特到加繆,你看懂了几本?” “同样是女导演,为何苏晚只会谈情说爱,林瀟瀟却在思考人类的孤独?” 这些通稿写得煞有介事,配图是林瀟瀟在机场、在咖啡馆、在保姆车里“抓拍”到的看书照片。照片里的她,妆容精致,神情专注,手里的书永远是封面朝外,书名清晰可见。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营销,但还是在网上掀起了一些水。 尤其是一些年纪小的粉丝,很容易就被这种“学霸”人设唬住。 林瀟瀟的粉丝开始在各个平台控评,拉踩苏晚。 “我们瀟瀟是真的爱读书,不像某些人,就靠著一句不知从哪抄来的话营销,弱爆了。” “苏晚都多久没新作品了?江郎才尽,只能靠老公和直播刷存在感了吧?” “就是,一个导演不好好拍戏,天天在网上装文艺青年,不觉得尷尬吗?” 李姐把这些言论截图发给苏晚,气得在电话里直骂。 “这帮人也太不要脸了!简直是像素级的抄袭!她们以为买几个营销號,拍几张照片,就能复製你的成功吗?简直是东施效顰!” 苏晚正在书房里整理《壁炉》的资料,闻言只是笑了笑。 “李姐,別生气。她们想模仿,就让她们模仿去。这种人设,不是靠几张照片就能立住的。” “我不是气这个!”李姐在那边急得跺脚,“我是气不过她们这么明目张胆地踩你!你看看她们那些粉丝说的,多难听!我们必须得反击!” “怎么反击?”苏晚问,“跟她们一样,买营销號对骂?还是发律师函警告?” “……”李姐被问住了。 確实,用同样的方式反击,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正中对方下怀。可什么都不做,又显得自己太好欺负。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对策了?”李姐的语气忽然变得怀疑起来。她太了解苏晚了,这个姑娘,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也谈不上什么对策。”苏晚把一本关於天体物理学的书放到一边,“我只是觉得,是时候做点我该做的事了。” “什么事?” “李姐,你还记得我上次直播说的吗?我想开一个系列直播。” 李姐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晚读』?” “对。”苏晚说,“帮我准备一下吧。就这周五晚上八点。第一次,我想聊聊《存在与时间。” 电话那头,李姐沉默了。 《存在与时间?海德格尔那本天书? 她一个金牌经纪人,虽然没读过,但也听说过这本书的厉害。那是哲学系的博士生看了都头疼的东西。 苏晚要在直播里,跟几百万网友,聊这个? “你確定?”李姐的声音都变了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太硬核了?网友们能听懂吗?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听不懂没关係。”苏晚的语气很平静,“我不是去上课,我只是想分享一下我自己的阅读感受。而且,李姐,你觉得,林瀟瀟的团队,能模仿这个吗?” 李姐瞬间就懂了。 这是降维打击。 林瀟瀟团队能模仿的,是“看书”这个行为。她们可以买来《百年孤独》,可以拍出美美的照片,甚至可以背下几句金句。 但她们绝对不可能,在直播里,跟网友深入探討一本真正的哲学著作。 因为那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知识积累和深度思考才能做到的事。那是装不出来的。 “我明白了!”李姐的声音又兴奋了起来,“这是最漂亮的反击!不用一个脏字,就能把对方的脸打肿!行,我马上去安排!宣传、预热、平台对接,都交给我!” 掛了电话,苏晚看著书架上那本厚厚的《存在与时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紧张。 她不是为了反击谁,也不是为了巩固什么人设。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当整个世界都变得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快餐化的时候,总要有人,愿意停下来,去聊一些看起来“无用”但却真正重要的东西。 比如,我们为什么而存在。 周五晚上八点,“晚读”系列直播第一期,准时开始。 直播间的標题很简单,就叫“聊聊《存在与时间”。 这个標题,劝退了大部分想来看热闹的路人,但也精准地吸引了一批真正对此感兴趣的观眾。 直播开始时,在线人数只有三十多万,和上次顾沉“闯入”时几百万的盛况没法比。 弹幕也显得稀稀拉拉。 【来了来了!终於等到晚的读书直播了!】 【前排占座!虽然我知道我肯定听不懂,但就是想听晚说话。】 【我赌五毛,今天肯定有很多黑子来带节奏。】 果不其然,直播刚开始没多久,一群顶著林瀟瀟粉丝头像的帐號就涌了进来。 【呵呵,又来装逼了。一个戏子,也配聊哲学?】 【《存在与时间?你看得懂书名是哪几个字吗?別是拿本假书在摆拍吧?】 有这时间,不如去关心一下你老公在剧组的緋闻吧!听说跟秦影后打得火热呢! 苏晚穿著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坐在书桌前。她没有理会那些乌烟瘴气的弹幕,只是微笑著对著镜头,翻开了手边那本已经被她翻的有些卷边的书。 “大家好,欢迎来到『晚读』。今天我们聊的书,是这本,马丁·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 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有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我知道,这本书很有名,也……很劝退。”她坦诚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读的时候,看了不到十页就放弃了。感觉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接地气的开场白,瞬间拉近了她和观眾的距离。 “后来,我换了一种方式。我不再试图去理解他每一个复杂的概念,而是试著去感受他提出的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我们,作为一种『存在』,是如何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 她没有掉书袋,没有讲那些晦涩的哲学名词。她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分享著自己的困惑和思考。 “比如,海德格尔说,人是被『拋』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没得选,就被扔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家庭,特定的环境里。我们每天都在忙碌,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他说这叫『沉沦』。我们活在別人的眼光里,活在社会的期待里,很少去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想要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们开始感到『畏』。不是害怕某个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种莫名的、对存在本身的焦虑。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是会死的。生命是有限的。就在那一刻,我们才有可能从『沉沦』中惊醒,开始去寻找一种『本真』的存在方式。” 她讲得很慢,像是在和朋友聊天。 直播间里,那些黑粉的弹幕,渐渐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走心的评论。 天啊,我好像有点听懂了。『沉沦』,说的不就是我每天挤地铁上班,被老板骂,回家还要被催婚的状態吗? 【『畏』……我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有天深夜加班回家,看著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特別孤独,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被『拋』到这个世界上……这个说法太精准了。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存在,竟然是被动的。 苏晚看著这些弹幕,笑了。 她知道,她想传递的东西,有人收到了。 她没有去驳斥那些黑粉,甚至没有提林瀟瀟一个字。 她只是用一场无法被复製的直播,优雅地告诉了所有人,什么是真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第421章 影帝的对手戏,緋闻的开端 西北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山河闕》剧组的拍摄现场,黄沙漫天。巨大的鼓风机在旁边轰鸣,模擬著战场上的惨烈景象。 顾沉穿著一身沉重的黑色鎧甲,脸上沾满了混著血浆的泥土,只露出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他进组以来的第一场重头戏——御驾亲征,平定边关叛乱。 这场戏,他要从万军丛中,亲手斩下叛军首领的头颅。 导演郑和坐在监视器后面,表情严肃。 这场戏难度极高,不仅考验演员的体力,更考验演员在极致的混乱和暴力中,能否精准地传达出帝王复杂的情绪——有杀伐决断的狠厉,有对战爭的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命的悲悯。 “各部门准备!”副导演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遍全场,“开始!” 战鼓擂动,廝杀声震天。 顾沉手持长剑,冲入人群。 他的动作,没有经过太多哨的设计,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感和杀气。那不是在表演,那是在搏命。 镜头死死地跟著他。 他砍翻一个又一个敌人,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空。 他像一台精准的杀戮机器。 直到他衝到叛军首领的面前。 叛军首领由一位老戏骨扮演,他看著浑身是血的顾沉,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你贏了……”老戏骨嘶吼著,“可你守得住这万里江山吗?你守得住这人心吗?” 顾沉没有回答。 他只是举起长剑,剑锋在日光下闪著寒光。 在剑落下的那一瞬间,郑和导演对著监考器,清晰地看到,顾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动摇。 那丝动摇,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立刻被帝王的冷酷所取代。 长剑挥下,血光四溅。 顾沉站在尸体旁边,喘著粗气。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灰濛濛的天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江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卡!” 郑和导演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的兴奋。 “过了!太好了!顾沉,你刚才那个眼神,绝了!” 整个片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被顾沉刚才的表演震撼了。那已经不是演技了,那是灵魂附体。 顾沉从角色里抽离出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走到监视器前回看,郑和导演激动地拉著他的手。 “顾沉啊顾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把这个帝王的『根』给演出来了!他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会迷茫!” 顾沉看著回放里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不是他设计好的。 是在挥剑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苏晚的脸。 他想起了她说的那个《壁炉》剧本,想起了那个残酷的“焦土协议”。 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有时候,必须亲手毁灭一些东西。 这种选择,到底有多沉重? 他好像,稍微体会到了一点。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顾沉脱下那身重得要命的戏服,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扔到床上,一点也不想动。 手机响了,是苏晚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立刻坐了起来,接通视频。 屏幕上,出现了苏晚那张熟悉的脸。她好像也是刚洗完澡,头髮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穿著一件宽大的t恤,素麵朝天。 “收工了?”她笑著问。 “嗯,刚回来。”顾沉看著她,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你呢?直播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苏晚把镜头晃了晃,让他看自己身后的书架,“正在復盘呢。今天效果还不错,没翻车。” “我看了回放。”顾沉说,“讲得很好。我都听懂了。” “真的?”苏晚的眼睛亮了亮。 “真的。”顾沉点头,“你把那本书,讲成了我们自己的故事。” 苏晚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 “你那边呢?今天拍得怎么样?我看路透了,你那身鎧甲,看著就好重。” “是挺重的。”顾沉把镜头转向自己那身被助理掛起来的鎧?甲,“今天拍了场打戏,差点没把我累死。” “辛苦了。”苏晚的语气里满是心疼,“有没有受伤?” “没有,放心吧。” 他们就像所有异地恋的情侣一样,分享著彼此一天的生活。 就在这时,顾沉房间的门铃响了。 “谁啊?”苏晚问。 “不知道,可能是助理。”顾沉说著,起身去开门。 他没有关视频,苏晚能通过晃动的镜头,看到门被打开了。 门口站著的,是秦悦。 她穿著一身便服,手里还端著一个汤碗。 “顾老师,还没睡吧?”秦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助理煲了点汤,对恢復体力很好,给你送一碗过来。” 顾沉显然没料到她会来,愣了一下。 “谢谢,不用了。”他客气地拒绝。 “哎呀,拿著吧。”秦悦很热情,“大家一个剧组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明天我们还有对手戏呢,你可得养足精神。” 说著,她就把汤碗硬塞到了顾沉手里。 顾沉不好再推辞,只能接了过来:“那……谢谢秦老师了。” “不客气,你快趁热喝吧。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了。”秦悦说完,冲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但苏晚在视频那头,看得清清楚楚。 顾沉关上门,端著那碗汤回到镜头前,表情有点无奈。 “剧组的同事。”他解释道。 “嗯,我看到了。秦影后嘛。”苏晚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汤……”顾沉看著手里的碗,有点头疼。 “人家一番好意,你就喝了吧。”苏晚说。 “我不想喝。”顾沉把汤碗放到桌上,离得远远的,“我不喜欢喝別人送的汤。” 苏晚看著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不逗你了。”她说,“我知道你们剧组关係好。快去休息吧,看你累得眼睛都红了。” “嗯。”顾沉点点头,“你也是,別看书看得太晚。” 掛了视频,苏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她当然相信顾沉。 可她也知道,在剧组那种封闭又高压的环境里,男女主演朝夕相处,很容易就会滋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更何况,秦悦看顾沉的眼神,明显带著欣赏。 苏晚嘆了口气。 她不怕有竞爭者,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够不著,看不见的感觉。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酒店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狗仔,刚刚拍下了秦悦从顾沉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幕。 第二天,一条新的娱乐新闻,悄悄地爬上了热搜的尾巴。 #顾沉秦悦夜半汤# 第422章 无法复製的直播,无声的回应 “晚读”直播的成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二天一早,各大主流媒体的文化版块,都对这场直播进行了报导。 《光明日报》的评论文章標题是:“在娱乐至死的时代,我们需要更多像『晚读』这样的清流。” 文章盛讚了苏晚作为公眾人物,愿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推广严肃阅读,引导粉丝进行深度思考的行为。 这篇文章,像一个风向標,瞬间就为“晚读”这个新生的ip,奠定了极高的格调。 李姐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各大出版社纷纷打来电话,希望能和苏晚合作,推广自己的书籍。甚至有几家知名的知识付费平台,开出了天价,想邀请苏晚入驻,开设读书专栏。 “我们发了!”李姐在办公室里兴奋地走来走去,“苏晚,你知道吗?你推荐的那本《存在与时间》,一夜之间,全网断货!出版社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正在紧急加印!” 苏晚正在家里一边吃早饭,一边翻看昨晚直播的评论。 看到这条消息,她也有些意外。 “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李姐说,“你现在就是文化圈的『带货女王』!你推荐什么,什么就火!这比那些流量明星直播卖化妆品可高级多了!” 苏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自己的分享,变成一种消费主义的狂欢。 “李姐,你帮我跟那些出版社和平台说,合作的事情暂时不考虑。『晚读』是我个人的分享,我不想把它变得太商业化。” “我明白。”李姐很懂她的想法,“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林瀟瀟那边,好像有新动作了。”李姐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听说,她们团队也策划了一个读书直播,请了名校的文学系教授当枪手,给她写了稿子。准备下周就上线,明显是要跟你打擂台。” “是吗?”苏晚的反应很平淡。 “你不担心?”李姐有些著急,“她们这是铁了心要蹭你的热度了!万一她们用专业的稿子,讲得比你还好,那……” “李姐,”苏晚打断她,“你觉得,读书这件事,是靠稿子就能讲好的吗?” 李姐愣住了。 “读书,读的是字,但真正吸收的,是字背后的思想和情感。那是需要用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经歷去碰撞,去消化的。”苏晚慢悠悠地说,“稿子可以写出知识点,但写不出真诚的共鸣。观眾不傻,他们能感觉出来。” “我明白了。”李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行,那我就不管她们了。让她们作去吧,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像苏晚预料的那样。 一周后,林瀟瀟的读书直播“瀟瀟书屋”上线了。 直播间布置得非常精美,灯光柔和,背景是满满一墙的精装书。林瀟瀟穿著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妆容无懈可击,对著镜头,开始分享她对《百年孤独》的“感悟”。 她讲得很流利,引经据典,甚至还蹦出了几个专业的文学术语。 可弹幕的反应,却很微妙。 【感觉……像是在听网课。】 【瀟瀟好厉害啊,懂好多!但是为什么我有点想睡觉?】 【她在背稿子吧?眼睛一直在瞟提词器。】 【我还是回去看苏晚的直播了。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很真诚。这个太装了。】 整场直播,林瀟瀟都在卖力地表演著一个“文艺女神”,可她越是用力,就越是显得虚假。 直播结束后,虽然团队买的热搜掛在榜上,但点进去,全是网友的吐槽和嘲讽。 “东施效顰”这个词,被刷上了热搜广场。 林瀟瀟团队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晚从头到尾,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 她甚至没有点开过那场直播。 她只是在周五的晚上,继续做她的第二期“晚读”。 这一次,她聊的是一本相对通俗的科幻小说——特德·姜的你一生的故事》。 “这本书最打动我的,不是外星人,也不是时间循环。”苏晚对著镜头,缓缓说道,“而是它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语言,可以塑造你的思维方式,甚至改变你感知时间的方式。” “故事里的女主角,通过学习外星人的语言,获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因为外星人的语言,是没有时间先后顺序的。她们在说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句话的结局。” “这让我想,我们人类的语言,是不是也给我们设置了一个『思想的牢笼』?我们习惯了线性思维,认为事情总有因果,有开始和结束。所以我们总是为过去后悔,为未来焦虑,却很少能真正地活在当下。” “如果,我们也能像那个外星人一样,同时看到生命的起点和终点,看到所有的悲欢离合,我们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我们还会去爱一个註定会离开的人吗?” “故事里的女主角,给出的答案是,会。” “因为她知道,生命的意义,不在於结果,而在於过程。就像我们看一部电影,即使我们已经知道了结局,我们依然会被其中的情节所打动。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 这场直播,再次引发了全网的热议。 “语言塑造思维”这个话题,被无数网友拿出来討论。 很多人表示,看完苏晚的直播,再去重温那部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降临》,才真正看懂了电影的內核。 苏晚没有回应任何关於林瀟瀟的爭议。 她只是用一场又一场无法被复製的直播,无声的,做出了最漂亮的回应。 而就在全网都在討论苏晚的“文化输出”时,一条关於顾沉的緋闻,正在悄悄发酵。 那张狗仔拍到的,秦悦深夜从顾沉房间门口离开的照片,被一个营销號放了出来。 照片拍得很模糊,角度也很刁钻。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和顾沉开门的侧脸。 营销號的配文,极尽曖昧之能事。 “深夜对剧本?影帝顾沉与同组影后秦悦酒店独处,引人遐想。不知远在家中直播的苏导,对此怎么看?” 这条微博,一开始並没有引起太大的水。 毕竟顾沉和苏晚的感情,一直被视为娱乐圈的典范。大部分网友,都不相信顾沉会出轨。 但很快,秦悦的粉丝和一些黑粉就下场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家姐姐才不会主动去敲男演员的门!” “呵呵,顾沉的爱妻人设要崩塌了?我就说嘛,男人都一个样。” “苏晚也太惨了吧,自己在家辛辛苦苦搞事业,老公在外面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舆论,开始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李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条新闻,立刻打电话给了苏晚。 “你看到了吗?”李姐的声音很急,“这帮狗仔,太不是东西了!就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也敢拿出来乱写!” 苏晚刚结束和《壁炉》编剧团队的线上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看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让工作室发个声明澄清一下?” “不用。”苏晚的回答很乾脆。 “不用?”李姐愣了,“为什么?再不澄清,唾沫星子都能把顾沉淹死了!” “李姐,”苏晚说,“这种事,我们回应,就等於给了它热度。最好的方式,是让它自己沉下去。” “可……” “而且,我相信他。”苏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动摇,“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她知道,顾沉不是一个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麻烦的人。 这背后,一定有別的原因。 第423章 章緋闻发酵,信任是唯一的解药 緋闻的发酵速度,比李姐想像的还要快。 在资本的推动和黑粉的狂欢下,“顾沉秦悦”的词条,很快就衝上了热搜榜的前三名。 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扒了出来。 比如,开机仪式上,秦悦看向顾沉的“深情”眼神。 比如,片场路透里,两人討论剧本时,“亲密”的距离。 甚至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匿名爆料,说顾沉对秦悦“照顾有加”,经常在片场给她讲戏。 这些所谓的“证据”,单独看,都算不上什么。但在“深夜酒店独处”这个大前提下,一切都被赋予了曖昧的解读。 顾沉的微博评论区,彻底沦陷了。 “哥,你快出来解释一下啊!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太失望了。之前还觉得你是绝世好男人,没想到也会犯这种错误。” “渣男!滚出娱乐圈!心疼苏晚!” 秦悦那边,则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她的工作室发了一份声明,说秦悦和顾沉只是正常的同事关係,深夜送汤是出於对前辈的关心,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解读。 这份声明,看似在澄清,实则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了顾沉一个人身上。 一时间,顾沉成了眾矢之的。 剧组里,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郑和导演把顾沉叫到一边,递给他一根烟。 “网上的事,我看了。”郑和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往心里去。这圈子就是这样,人红是非多。我相信你的人品。” “谢谢导演。”顾沉接过烟,却没有点燃。 “不过……”郑和导演话锋一转,“这件事,你还是得儘快处理。不然会影响到我们整个剧的声誉。” 顾沉点了点头:“我明白。” 回到休息室,助理小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哥,现在怎么办啊?公关团队那边问,要不要发声明?还是直接给那个营销號发律师函?” 顾沉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著手机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 他没有去看那些新闻,而是在看苏晚的微博。 她的微博,还停留在上一期“晚读”的预告。评论区里,也涌入了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晚,快跑!你老公出轨了!” “別直播了,赶紧去剧组抓姦吧!” “我就说嘛,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心疼你。” 这些评论,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在乎自己被怎么骂,他只怕这些污言秽语,会伤害到苏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餵?”苏晚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很平静。 顾沉的心,却瞬间揪紧了。 他寧愿她质问他,冲他发火,也比这种平静要好。 “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乾涩。 “嗯,看到了。”苏晚说,“热搜掛那么高,想不看到都难。” “对不起。”顾沉低声说。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苏晚反问,“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顾沉一时语塞。 “你没有。”苏晚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篤定,“你只是被人算计了。” 顾沉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 “晚……” “顾沉,你听我说。”苏晚打断他,“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说。声明、律师函,都不要发。” “为什么?”顾沉不解,“再不回应,他们会说我心虚。” “回应,才是真的掉进了他们的圈套。”苏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想想,这件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顾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不是他,不是苏晚,甚至不是秦悦。 秦悦虽然摘清了自己,但也背上了“倒贴”“有心机”的骂名,对她的路人缘並没有好处。 那会是谁? “是《山河闕》的对家,还有……秦悦的对家。”苏晚替他说出了答案。 “《山河闕》作为年度最受期待的剧王,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他们不敢动郑和导演,不敢动整个项目,但他们可以动你这个男主角。只要你的口碑崩了,这部剧就等於毁了一半。” “还有秦悦。她今年有一部电影要衝奖,最大的竞爭对手,就是新晋的一个小。这个时候爆出这种新闻,不管真假,对她的形象都是一种打击。” “所以,这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局。他们放出那张模糊的照片,就是等著我们回应。我们一回应,他们就有更多的料可以放出来,把水搅得更浑。到时候,不管我们怎么解释,都会被扣上『炒作』的帽子。” 顾沉听著苏晚的分析,后背一阵发凉。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狗仔和营销號为了流量的恶意炒作。 却没想到,这背后,牵扯著这么复杂的利益。 电话掛断,顾沉看著手机屏幕上苏晚的名字,心里那块被舆论搅得乱七八糟的地方,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抚平了。 苏晚的冷静,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有力量。 他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方的目標,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证明他“出轨”,而是为了“毁掉”他。只要他陷入和对方一来一回的口水战里,无论输贏,他“爱妻”的人设都会沾上污点,他主演的《山河闕》也会被贴上“主演私生活混乱”的標籤。 不回应,才是最狠的蔑视。 “哥,怎么样?嫂子怎么说?”助理小陈凑过来,一脸紧张地问。 顾沉收起手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恢復了往日的沉静。“她让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做?”小陈的音量都拔高了,“哥,现在外面都骂成什么样了!再不回应,大家就都当真了!” “让他们骂。”顾沉站起身,脱下休息时的便服,开始换戏服,“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管不住。我们能管住的,只有我们自己。” 小陈看著顾沉的背影,虽然还是急得不行,但看老板这么镇定,他也莫名地安心了一点。他知道,只要苏晚和顾沉站在一起,天就塌不下来。 而在千里之外的家里,苏晚刚放下电话,李姐的电话就紧跟著打了进来。 “你疯了?让顾沉不回应?”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电话里钻出来,“苏晚,我承认你上次搞那个读书直播是很高明,但这次不一样!这是泼在你老公身上的脏水!是人品问题!你不让他说话,不就等於默认了吗?” “李姐,你先冷静一下。”苏晚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顾沉包好的饺子,准备煮一点当夜宵,“我问你,如果顾沉现在发声明,说他和秦悦没什么,你信吗?” “我当然信!” “那黑粉信吗?想搞他的人信吗?”苏晚把水倒进锅里,开了火,“他们不会信。他们只会说『解释就是掩饰』,然后放出更多的『证据』,比如p几张更亲密的图,或者再找几个所谓的『剧组人员』爆料。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要一条一条去解释?这潭水,只会越搅越浑。” 李姐在那头沉默了。她是个金牌经纪人,当然懂这个道理。只是关心则乱,她一时间被愤怒冲昏了头。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看著啊!”李姐还是不甘心,“太憋屈了!” “谁说我们要干看著了?”苏晚把饺子一个个放进沸水里,“我只是说,我们不按他们的剧本走。他们搭好了台子,等著我们上去唱戏,我们偏不上。我们不仅不上,我们还要在我们自己的台子上,唱一出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戏。” “什么戏?”李姐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李姐,你帮我发一条微博。”苏晚看著锅里翻滚的饺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用我个人的帐號发。” “发什么?” “周五晚八点,『晚读』第二期,我们聊聊特德·姜的《你一生的故事》。” 李姐在那边彻底愣住了。 在老公深陷“出轨”丑闻,全网都在等著她回应的时候,她不哭不闹,不发声明,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预告自己的下一次读书直播? 这是什么操作? “苏晚,你確定吗?”李姐的声音都有些发飘,“这个时候发这个……会不会被人骂你冷血?说你根本不关心顾沉?” “会。而且肯定会有很多人骂。”苏晚的语气平静得嚇人,“但李姐,你记住,骂我们的人,和我们想爭取的人,从来都不是同一批人。那些无条件相信顾沉的粉丝,看到我这么镇定,只会更安心。那些摇摆不定的路人,看到我这份气度,心里会有一桿秤。至於那些黑粉……他们骂什么,重要吗?” “我……”李姐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苏晚说服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公关策略了。 这是一种气场上的碾压。 苏晚在用她的行动告诉所有人:这点小风浪,根本不配让她乱了阵脚。她和顾沉的信任,坚固到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我明白了。”李姐深吸一口气,“好,我马上去发。宣传文案我都想好了——『在嘈杂的世界里,不如静下心来,听一个好故事』。” “不错。”苏晚笑了笑,“有文化。” 掛了电话,饺子也煮好了。 苏晚捞起一碗,和顾沉离开前一样,配了一小碟醋。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顾沉。 没有配任何文字。 但顾沉秒懂了她的意思。 照片里,热气腾腾的饺子,安安稳稳地待在碗里,就像她此刻的心。 风浪再大,家里的灯火,永远是温暖的。 顾沉看著那张照片,回復了两个字:“我懂。” 放下手机,他看向镜子里已经换好戏服的自己。那身玄色的龙袍,沉重而冰冷。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角色带来的压力,还有剧组里那些探究、怀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他不怕。 因为他的港口,给了他最坚固的底气。 那不是一份澄清声明,那是一份宣战书。 苏晚用她的方式,向所有藏在暗处的人宣告:想用这种手段打倒我们?你们还差得远呢。 第424章 她的战场,无声的回应 周五晚上七点五十分,距离苏晚的“晚读”直播还有十分钟。 整个网际网路,已经严阵以待。 “顾沉秦悦”的緋闻经过几天的发酵,非但没有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平息,反而在各路营销號和黑粉的添油加醋下,愈演愈烈。 #顾沉爱妻人设崩塌#的词条,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无数的“吃瓜群眾”涌进了苏晚的微博和直播间,他们不是来看苏晚聊书的,他们是来看苏晚的笑话的。 来了来了,前排出售瓜子生矿泉水,看正宫如何手撕小三!】 我赌一包辣条,苏晚今天肯定会哭!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 呵呵,还聊什么书啊?我看是早就写好了稿子,准备在直播间卖惨固粉吧?常规操作了。】 心疼苏晚,但她也太能忍了吧?老公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情直播?】 李姐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看著后台不断飆升的直播间预约人数,手心全是汗。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万,而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增长。 她知道,这五百万人里,至少有一半是来看热闹的。 “技术部门盯紧了!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她对著对讲机吼道,“还有控评组,把那些最恶毒的言论给我第一时间处理掉!但是,別太过,保留一些质疑的,不然显得我们太心虚!” 整个团队,如临大敌。 只有风暴中心的苏晚,依旧平静。 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始。 屏幕亮起,苏晚出现在镜头前。 她穿著一件很简单的白色衬衫,头髮隨意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她身后的背景,还是那个熟悉的书房。 没有精心布置的灯光,没有煽情的背景音乐,一切都和上次一样,真实得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视频聊天。 直播间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弹幕停滯了半秒,然后以井喷的方式爆发了。 我的天……她看起来……怎么这么平静?】 这状態也太好了吧!皮肤在发光啊!一点都看不出是家里出事的人!】 装的!肯定是装的!镜头前谁不会演戏啊!】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晚没有看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微笑著对著镜头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欢迎来到第二期『晚读』。”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有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上次直播之后,很多人私信我说,『人生如逆旅』这句话给了他们很多安慰。其实,能让大家在忙碌的生活里,找到片刻的寧静,也是我做这件事的初衷。” 她顿了顿,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展示给镜头:“今天,我们不聊那么沉重的话题。我们来聊一个科幻故事——特德·姜的《你一生的故事》。” 她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了今天的主题,完全没有给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留下任何提问的空隙。 弹幕里,那些准备好的嘲讽和质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人家根本不接招啊! 不是吧?她真的要聊书啊?心也太大了吧? 我靠,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世纪大战,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別吵了!我想听晚讲故事!这本书我买了还没看呢!正好预习一下!】 一群顶著林瀟瀟粉丝头像的黑粉,立刻开始带节奏。 装什么装?老公都要跟人跑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聊外星人?】 呵呵,这不就是心虚吗?不敢回应,只能转移话题!】 苏晚,你別装了!你敢不敢正面回答,顾沉是不是出轨了?】 这些弹幕,像一把把尖刀,试图划破苏晚平静的偽装。 苏晚当然看见了。 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只是翻开了书,开始用她那特有的、不疾不徐的语调,讲述起来。 “这本书最打动我的,不是外星人,也不是时间循环。”苏晚缓缓说道,“而是它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语言,可以塑造你的思维方式,甚至改变你感知时间的方式。” “我们人类的语言,是有时间性的。我们有过去时、现在时、將来时。所以我们习惯了线性思维,认为事情总有因果,有开始和结束。所以我们总是为过去后悔,为未来焦虑,却很少能真正地活在当下。” 她讲到这里,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每一个观眾的內心。 “我们很容易被一个『结果』绑架。比如,我们去看一部电影,如果提前知道了结局,观影的乐趣就会大打折扣。我们去爱一个人,如果预知了未来会分开,可能很多人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开始。” “但书里的外星人『七肢桶』,它们的语言是同时呈现因果的。它们在说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句话的结局。所以,它们感知时间的方式,和我们完全不同。它们生命的每一刻,都是同时存在的。” “故事里的女主角,通过学习外星人的语言,也获得了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她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她会和谁相爱,会生下一个女儿,也看到了她的女儿,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因病去世。” 苏晚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观眾的心上。 直播间里,那些乌烟瘴气的弹幕,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她讲的故事吸引了。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选?”苏晚轻声问道,“如果你提前知道了所有的悲欢离合,知道了爱有终点,生命有尽头,你还会选择去经歷这一切吗?” 她没有等弹幕回答,而是自己给出了答案。 “故事里的女主角,她的选择是,会。” “因为她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於那个最终的『结果』,而在於完整的『过程』。就像我们拥抱一个我们爱的人,我们拥抱的,是此时此刻的温暖,而不是为了一个『永远在一起』的结果。” 她讲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所有人都懂了。 她没有说一个字回应緋闻。 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最响亮的回应。 她用一个关於爱与选择的故事,告诉了所有人:她和顾沉的感情,看重的是过程,是信任,是此时此刻的拥有,而不是活在別人定义的“结果”里,更不会被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所绑架。 这是一个文化人的战场。 没有硝烟,没有辱骂。 只有从容不迫的讲述,和直抵人心的力量。 那些原本想来看她笑话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在一个討论生命与时间意义的维度里,他们的那些八卦和揣测,显得那么渺小和无聊。 第425章 汤凉了,没喝 直播间的弹幕,画风彻底变了。 【我……我听懂了。我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平静了。】 【是我格局小了。人家夫妻的境界,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理解的。】 突然觉得顾沉好幸福。有这样一个灵魂伴侣,夫復何求? 【不说了,我去下单买书了。今晚被苏导上了一课。】 苏晚看著这些弹幕,嘴角的笑意,真诚而温暖。 她知道,这场仗,她贏了。 苏晚的第二场“晚读”直播,再次封神。 如果说上一场是无心插柳,那这一场,就是精心策划的绝地反击。 直播结束后的一个小时內,#苏晚的回应#这个词条,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態,空降热搜第一。 点进去,网友们惊奇地发现,苏晚在整场直播里,压根就没提“顾沉”或者“緋闻”一个字。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分享了一个关於语言、时间和选择的科幻故事。 可所有看过直播的人,都读懂了她的回应。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直抵人心的回应。 “高级,实在是太高级了!这才是文化人的吵架方式吗?” “我宣布,苏晚是我唯一的姐!这气度,这格局,娱乐圈找不出第二个了!路转粉了!” “我本来是去看热闹的,结果莫名其妙被她灌了一碗心灵鸡汤,还觉得特別好喝!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命的意义在於过程』!”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今晚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对顾沉最深情的告白吗?『即使预知了所有悲欢离合,我依然会选择爱你』,我的天,磕死我了!” 舆论的风向,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发生了逆转。 原本一边倒指责顾沉的舆论场,开始出现大量反思的声音。 “我们是不是都被营销號当枪使了?人家夫妻俩感情好著呢,我们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看了苏晚的直播,我突然觉得秦悦那个团队的声明好绿茶啊。什么叫『出於对前辈的关心』?这不就是把顾沉架在火上烤吗?” “对啊!苏晚这才是正官该有的气度!不吵不闹,云淡风轻,直接在思想层面上碾压你!” 李姐看著这些评论,激动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敬佩。 “苏晚,我服了!我彻底服了!我干了这么多年经纪人,处理过的危机公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漂亮!” “我什么都没做啊。”苏晚的声音里带著笑意,她正在书房里,把《你一生的故事》放回书架。 “你是什么都没说,但你什么都做了!”李姐感慨道,“你这招叫『釜底抽薪』。你直接把战场的维度给拉高了。当你在討论宇宙和生命的时候,那些想跟你聊八卦緋闻的人,自己就显得像个小丑。” 苏晚笑了笑,没说话。 “行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李姐说,“后续的事情交给我。现在主动权回到我们手里了,我得好好谋划一下,怎么把这一局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掛了电话,苏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不知道顾沉睡了没有,但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 苏晚:“睡了吗?” 几乎是秒回。 顾沉:“在看你的直播回放。” 苏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能想像到,顾沉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看著屏幕里的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晚:“都听懂了?” 顾沉:“嗯。你说,拥抱的,是此时此刻的温暖。” 苏晚看著这行字,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这个男人,永远能精准地捕捉到她最想表达的內核。 顾沉:“晚,谢谢你。” 苏晚:“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 顾沉:“要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也谢谢你……用这么温柔的方式,保护我。” 在剧组里,顾沉的日子並不好过。 虽然郑和导演明確表示了对他的信任,但剧组里人多嘈杂,那些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背后窃窃私语的议论,都像针一样扎人。 尤其是和秦悦的对手戏。 秦悦这几天见到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让顾沉更加烦躁。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秦悦对他,確实有超出同事之外的好感。但他从头到尾,都保持著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直到他看到了苏晚的直播。 看著屏幕里那个从容、睿智、浑身散发著光芒的妻子,他所有的烦躁和憋屈,都烟消云散了。 他感到无比的骄傲和心安。 他知道,苏晚在用她的方式,告诉全世界,他们牢不可破。 就在这时,他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小陈发来的消息。 小陈:“哥!你快看!有人在网上放了一段录音!” 顾沉点开连结,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传了出来。 背景很嘈杂,像是片场。秦悦的声音清晰可辨,带著一丝娇嗔:“哎呀,你放心吧,我就是去送个汤,苏晚不会知道的。” 音频很短,只有几秒钟,但信息量巨大。 这简直就是一记实锤! 顾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后手。眼看舆论反转,他们坐不住了,开始放出这种真假难辨的东西,想把水彻底搅浑。 他正想给苏晚打电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苏晚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进来。 “录音我听到了。”苏晚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冷意,“他们过线了。” 顾沉的心一紧:“晚,你別衝动,这件事……” “我不会衝动。”苏晚打断他,“但是,我也不会再沉默了。顾沉,你那边有没有酒店走廊的监控?” 顾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过来。 “有。我让小陈去处理了。但是酒店方说,需要正当理由才能调取。” “那就给他们一个正当理由。”苏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顾沉,你现在,立刻,用你的微博帐號,发一条微博。” “发什么?” “就发一张你那碗汤的照片。”苏晚说,“配上一句话。” “什么话?” “汤凉了,没喝。” 第426章 他的微博,炸了 “汤凉了,没喝。” 当顾沉在电话里听到苏晚说出这五个字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能想像到,苏晚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会是怎样一种云淡风轻又带著点小腹黑的表情。 这太像她的风格了。 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懟到內伤。 “哥?哥?你在听吗?”助理小陈看著顾沉拿著手机半天没反应,急得快跳起来了,“网上那段录音都快传疯了!咱们再不回应,黄泥巴掉裤襠,不是屎也是屎了啊!” 顾沉回过神,对小陈说:“去把那碗汤的照片找出来。” “啊?什么汤?”小陈一头雾水。 “秦悦送来的那碗。”顾沉提醒他。 小陈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秦悦送汤过来,顾沉嫌晦气,碰都没碰,直接让他处理掉。他当时觉得直接倒了不太好,就顺手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头万一秦悦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没想到,这张照片竟然成了关键证据。 “有有有!我存著呢!”小陈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把照片发给了顾沉。 照片拍得很隨意,就是酒店房间的桌子上,放著一个白色的汤碗,里面的汤水已经完全冷掉了,表面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油脂。 顾沉看著这张照片,又看了一眼手机上,苏晚刚刚发来的消息:“发完之后,什么都別管,好好睡觉。”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久未更新的微博。 编辑,上传照片,打字。 “汤凉了,没喝。” 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对小陈说:“走,去跟导演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戏想调整一下。” “啊?哥,你真不舒服?”小陈紧张地问。 “心不舒服。”顾沉淡淡地说,“需要清净一下。” 他知道,他这条微博发出去,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但他不想去关注了。 他的仗,已经打完了。 剩下的,是苏晚的战场。 …… 顾沉的微博,在沉寂了数日之后,於这个周六的上午,毫无预兆地更新了。 这条微博,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刚刚因为“录音事件”而再次沸腾的舆论场里,轰然引爆。 起初,看到推送的网友们还有些疑惑。 一张冷掉的汤的照片?配上一句没头没尾的“汤凉了,没喝”?还艾特了苏晚?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当他们把这句话和甚囂尘上的“送汤”緋闻,以及那段“苏晚不会知道的”录音联繫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信息量,太大了! “臥槽!臥槽!臥槽!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汤=秦悦送的汤。凉了=我压根没想喝。没喝=你们说的那些事根本不存在。@苏晚=我只跟我老婆匯报!” “这哥们也太刚了吧!这已经不是澄清了,这是直接把秦悦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哈哈哈哈哈哈!『汤凉了,没喝』,年度最佳金句预定!这句话简直包含了无尽的嫌弃和鄙视!” “顾影帝:谢邀,人在剧组,有老婆,不喝外面的野汤。笑死我了!” “苏晚的回应是格局,顾沉的回应是態度!这对夫妻,简直是內娱公关界的绝代双骄!” 仅仅十分钟,顾沉的这条微博,评论、转发、点讚数全部破了百万。 #汤凉了没喝#这个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直接衝上热搜第一,並且后面跟了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而就在全网为顾沉这简单粗暴又效果拔群的回应而狂欢时,苏晚,动了。 她不紧不慢地转发了顾沉的微博。 配文同样简单。 “乖。下次我给你煲,保证是热的。@顾沉” 如果说顾沉的微博是深水炸弹,那苏晚的这条转发,就是一枚精准制导的核弹。 “乖。” 一个字,尽显宠溺。 “下次我给你煲,保证是热的。” 一句话,宣示了主权,又充满了夫妻间才有的甜蜜和默契。 【啊啊啊啊啊啊!我人没了!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內容吗?】 “乖”!我当场表演一个螺旋升天!顾影帝在外面是霸气帝王,回家就是等老婆煲汤的小奶狗吗? 【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神仙啊!吵架(緋闻)都吵得这么甜!求求你们了,开个夫妻综艺吧!我天天追!】 【秦悦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被正主夫妻俩联手內涵,茶艺表演彻底翻车!】 我现在看#汤凉了没喝#这五个字,已经笑不活了。建议收入《明星反矫情语录》! 舆论场,彻底变成了苏晚和顾沉粉丝以及cp粉的狂欢海洋。 之前那些上躥下跳的黑粉,和言之凿凿分析顾沉“出轨”的营销號,瞬间哑火了。 他们精心准备的“录音实锤”,在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的甜蜜暴击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就像一个跳樑小丑,用尽全身力气表演,结果发现主角根本没看他,还在跟自己的爱人打情骂俏。 降维打击,莫过於此。 李姐看著后台不断飆升的数据,和公关团队一起,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说吧!我就说苏晚是个天才!”李姐激动地拍著桌子,“你们看,现在还需要我们去买水军控评吗?需要我们去发律师函吗?根本不用!网友们自己就把那些黑子给冲了!” 公关总监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说:“李姐,苏导这一手,真是教科书级別的。她先是用直播稳住基本盘,拉高格调,把緋闻变成了一场关於信任和选择的哲学討论。然后等对方放出杀手鐧的时候,再让顾老师用一个最直接、最接地气的证据,一招制敌。一文一武,一张一弛,简直绝了。” “现在,该轮到我们收尾了。”李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法务部,准备一下,把之前所有造谣的营销號和带头网暴的帐號都给我整理出来,一个都別放过!” “还有,”她顿了顿,看向窗外,“去查一下,那段录音,到底是谁放出来的。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风暴,远未结束。 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第427章 监控,最后的体面 顾沉的微博和苏晚的转发,像两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緋闻事件的核心。 当大眾的目光都聚焦在“汤凉了,没喝”这个梗上,津津乐道於这对神仙夫妻別具一格的秀恩爱方式时,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 “等一下,我有一个疑问。”一位拥有百万粉丝的娱乐评论人,在自己的主页上发出了理性的声音,“如果顾沉从头到尾都没想喝那碗汤,那段『苏晚不会知道的』录音,又是怎么回事?秦悦在跟谁说话?”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对啊!我光顾著笑了,都忘了这茬!那段录音听起来,秦悦的语气很亲昵,明显是在跟一个关係不错的人说话!” “细思极恐!如果不是跟顾沉说的,那是跟谁?难道是她助理?” “如果是助理,那对话就很可能是:『姐,你真要给顾老师送汤啊?这不太好吧?』『哎呀,你放心吧,我就是去送个汤,苏晚不会知道的。』——这样一来,逻辑就通了!” “臥槽!那这录音是谁录的?又是谁恶意剪辑,只放出后半句,然后卖给营销號的?这人也太恶毒了吧!” 舆论的矛头,开始精准地指向了事件的另一个核心人物——秦悦。 以及,她背后那个看似“澄清”,实则“拱火”的团队。 秦悦的微博评论区,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 “绿茶姐姐,出来解释一下录音是怎么回事唄?你的好心,就是给人家夫妻俩泼脏水?” “我算是看明白了,从头到尾就是你一个人在自导自演!人家顾影帝压根就没搭理你!” “心机女!滚出《山河闕》剧组!別脏了这么好的一部剧!” “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实力派影后,没想到戏外戏这么多!太下头了!” 秦悦的团队彻底慌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局,竟然被对方用如此清奇的方式给破了。 他们紧急召开公关会议,商量对策。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发个声明,就说录音是偽造的?” “没用的!现在谁还信我们?我们越解释,网友只会骂得越凶!” “都怪那个爆料的狗仔!说好的一步步放料,把事情做死的,怎么顾沉那边先拿出证据了?” 秦悦的经纪人王哥,烦躁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他低估了苏晚和顾沉,更低估了这对夫妻之间的信任和默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王哥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把责任都推出去。就说是团队里某个新来的实习生,为了博眼球,私自录音剪辑,卖给了营销號。然后我们发声明,开除这个实习生,再向顾沉和苏晚公开道歉。” “那……秦悦姐的名声……” “名声已经臭了!”王哥打断他,“现在要保住的,是她的事业!只要《山河闕》这部剧能顺利拍完,播出后效果好,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如果现在被剧组踢出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就在秦悦团队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记更重的铁拳,砸了下来。 一个自称是《山河闕》剧组场务的网友,用小號爆出了一段视频。 是酒店走廊的监控录像。 视频的画质非常清晰,时间、地点,都和緋闻完全对得上。 视频里,秦悦端著汤碗,来到顾沉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 顾沉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正拿著手机,屏幕亮著,上面赫然是苏晚的脸! 他在和苏晚视频通话! 顾沉看到秦悦,明显愣了一下,礼貌地想拒绝,但秦悦非常热情地把汤碗塞到了他手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顾沉关上门,秦悦转身离开。 而最致命的是,在秦悦转身后,走廊的拐角处,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手里拿著手机,对著顾沉的房门拍了一张照片。 那个人,正是秦悦的生活助理! 真相,大白於天下。 这根本不是什么狗仔的捕风捉影。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由秦悦团队自导自演的恶意炒作! 从送汤,到偷拍,再到录音剪辑,一条龙服务。 “我靠!我脏了!我竟然被这种噁心的团队骗了这么久!” “吐了!秦悦也太噁心了吧!为了红,脸都不要了?” “那个助理也真是忠心护主啊,这种脏活都干。建议和姐姐锁死,一起滚出娱乐圈!” “现在再看顾沉那句『汤凉了,没喝』,简直是给了秦悦最后的体面啊!他要是把这段监控早点放出来,秦悦现在连底裤都得被扒光!” “苏晚和顾沉真的太善良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攻击过秦悦一句,只是在澄清自己。结果人家步步紧逼,把他们当傻子。这下好了,求锤的锤!” 顾沉的公关团队,在李姐的授意下,將这段监控视频,直接提交给了警方,並附上了一份律师函,以“誹谤罪”起诉了秦悦的团队以及最早发布不实信息的几家营销號。 他们没有在微博上多说一个字。 但这个举动,比任何声明都更有力。 我们不跟你打口水战。 我们,法庭见。 监控视频的出现,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彻底掀翻了整个舆论场。 如果说之前顾沉和苏晚的回应,是巧妙的公关艺术,那么这段视频,就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它把秦悦团队的底裤扒得乾乾净净,將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秦悦的微博,彻底瘫痪了。 无数愤怒的网友涌入,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著她和她的团队。 “滚出娱乐圈”的词条,被刷上了热搜。 《山河闕》的官方微博,也被网友们攻陷了。 “@山河闕官方微博强烈要求剧组更换女主角!我们不想在这么好的一部剧里,看到秦悦这种劣跡艺人!” “抵制秦悦!有她没我!別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郑和导演,请您睁开眼睛看看!这种戏品人品都有问题的演员,不配出演您的作品!” 剧组的製片人和投资方,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所有人都面临著一个巨大的难题:这部投资数亿、万眾期待的年度剧王,才刚刚开机一个月,就要面临换角的巨大风波吗? 西北影视城的酒店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郑和导演的房间里,烟雾繚绕。 他面前坐著《山河闕》的总製片人和几位主要投资方的代表。 “老郑,现在怎么办?网友的抵制情绪太严重了。如果我们不换掉秦悦,这部剧的口碑,还没播就先崩了一半了。”总製片人愁眉苦脸地说。 “换?说得轻巧!”一个投资方代表敲著桌子,“现在上哪儿去找一个咖位、演技、档期都合適的影后级別女演员来接替她?而且前面拍了一个月,那些都是钱啊!全都白费了!” “可不换,风险更大!万一播出的时候,网友们发起抵制,收视率暴跌,我们的损失只会更惨重!” 所有人吵作一团,只有郑和导演,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著烟。 他从业四十年,拍出过无数经典作品,也见惯了娱乐圈的风风雨雨。但像秦悦这次这么愚蠢、这么恶劣的炒作,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感到愤怒,更感到噁心。 艺术,是他一生的追求。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骯脏的手段,来玷污他的作品。 “换。” 郑和导演终於开口了。 他把菸头按在菸灰缸里,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郑,你可想好了?”总製片人问。 “我想得很清楚。”郑和导演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拍戏,第一条,就是戏比天大。第二条,就是人品要正。秦悦,她两条都犯了。” “我不管你们要赔付多少违约金,也不管重新拍摄会超支多少预算。这个钱,如果公司不出,我郑和自己掏腰包补上!” “我只要求一点,”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我的《山河闕》,不允许有任何污点。从演员,到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必须是乾乾净净的!” 郑和导演在业內的地位,无人能及。 他的话,就是圣旨。 投资方们面面相覷,最终,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保住郑和,就是保住这部剧的灵魂。为了一个秦悦,得罪郑和,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买卖。 当天下午,《山河闕》剧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声明。 关於我剧组演员秦悦女士,因其个人不当行为,对剧组声誉及主演顾沉先生造成严重负面影响一事,经剧组研究决定,自即日起,与秦悦女士解除所有合作关係。我剧组对任何企图通过不正当手段炒作、损害他人名誉的行为,持零容忍態度。艺术创作,应怀敬畏之心。特此声明。 这份声明,乾脆利落,没有留任何情面。 第428章 清理门户,尘埃落定 紧接著,顾沉的工作室转发了这条声明,配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感谢剧组的公正处理。” 苏晚的工作室也紧隨其后:“网络非法外之地,支持正义维权。” 三份声明,像三记重锤,彻底將秦悦钉在了耻辱柱上。 秦悦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被《山河闕》这样顶级的项目公开除名,还背上了官司,她的演艺生涯,基本已经画上了句號。 而始作俑者秦悦,在看到剧组声明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瘫倒在了酒店的房间里。 她的经纪人王哥,也面如死灰。 他知道,这次他们惹到的,不只是顾沉和苏晚。 他们惹到的是这个圈子最核心的规则,和最不该得罪的人。 “叮咚——” 门铃响了。 王哥失魂落魄地去开门,门口站著的是剧组的製片主任,身后还跟著两个保安。 “王经纪,”製片主任面无表情地说,“麻烦你们今天之內,搬离剧组酒店。这是郑导的决定。” 这是最后的驱逐令。 连一丝体面,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王哥看著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保安,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万劫不復了。 《山河闕》剧组雷厉风行地开除秦悦,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郑和导演的铁腕和剧组的决心。 这场由恶意炒作引发的风波,终於以一种最彻底、最乾净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网络上,一片叫好之声。 “郑和导演牛逼!这才是大导风范!绝不向资本和流量低头!” “干得漂亮!就是要让这些心术不正的人知道,这个圈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 “顾沉和苏晚也太圈粉了,全程冷静理智,不出恶言,最后用法律和事实说话,这才是顶级艺人该有的样子!” 秦悦的下场,也成了所有从业者的警示。 她的经纪公司,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违约金面前,不堪重负,很快就宣布了破產。她本人,也成了业內的过街老鼠,再也没有任何剧组敢用她。 而那个帮她偷拍、录音的助理,和几个收钱办事的营销號主,也都被警方依法处理。 一张巨大的关係网,被连根拔起。 李姐看著最终的处理结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她给苏晚打电话,语气里带著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畅快,“这次,算是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给清理乾净了。” “辛苦了,李姐。”苏晚正在家里,一边用平板看《壁炉》的资料,一边和她通话。 “我不辛苦,你和顾沉才是真的不容易。”李姐感慨道,“尤其是顾沉,顶著那么大的压力,还要拍戏,换我我早崩溃了。” “他比你想像的要坚强。”苏晚笑了笑。 风波过后,顾沉並没有受到太多影响。郑和导演给了他两天假,让他调整心態。 但他只休息了一天,就主动回到了剧组。 他对郑导说:“导演,我们继续拍吧。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事,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他的敬业和担当,贏得了剧组所有人的尊重。 而秦悦被开除后,新的“皇后”人选,也很快定了下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郑和导演没有选择那些和秦悦咖位相当的大,而是启用了一位观眾不太熟悉,但在话剧舞台上声名显赫的“老戏骨”——陈瑾。 陈瑾老师已经年过五十,但气质卓然,眼神里全是戏。 当她穿著凤袍,站在顾沉身边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帝后。 他们之间,没有年轻演员那种刻意的cp感,而是一种歷经风雨、相敬如宾又暗流涌动的复杂关係。 顾沉和陈瑾老师的第一次对戏,就让整个片场都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场表现帝王夫妻离心的戏。 没有激烈的爭吵,只有平静的对话。 “陛下,天凉了,该添衣了。”陈瑾饰演的皇后,为顾沉披上一件外袍。 顾沉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奏摺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臣妾听说,您昨日,又去了李贵人那里。”皇后的声音,依旧平静。 顾沉翻动奏摺的手,停顿了一下。 “皇后,逾矩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不是丈夫对妻子的眼神,那是君王对臣子的审视。 皇后看著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就被得体的微笑所掩盖。她微微屈膝:“是臣妾失言了,陛下恕罪。” “退下吧。” “是。” 皇后转身,一步步走出大殿。她的背影,依旧端庄,却带著无尽的落寞。 顾沉看著她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归於冰冷的漠然。 “卡!好!太好了!” 郑和导演激动地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顾沉和陈瑾老师的表演,精准地传达出了那种帝王之家,最是无情的悲凉。 顾沉从角色中抽离出来,立刻走到陈瑾老师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陈老师,您刚才的表演太好了,完全把我带进去了。” 陈瑾老师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你演得好。你眼睛里的东西,很准確。这个皇帝的孤独感,被你演活了。” 顾沉知道,和这样的前辈搭戏,是自己的幸运。 他可以心无旁騖地,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乐趣里。 而苏晚这边,在解决了林瀟瀟和秦悦的风波后,她的“文化人”標籤,算是彻底立住了。 “晚读”系列直播,成了现象级的文化事件。 她推荐的每一本书,都会在第二天卖到断货。 无数的出版社和知识付费平台,捧著天价合同,想和她合作。但都被苏晚一一婉拒了。 她对李姐说:“『晚读』不接任何商业推广。它是我和观眾之间的一个约定,不能让它变了味。” 李姐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她知道,苏晚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苏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壁炉》的剧本创作中。 她组建了一个小型的编剧团队,里面有天体物理学的高才生,有资深的科幻小说作家,也有研究哲学的大学教授。 他们每周都会开线上会议,討论剧本的每一个细节。 从“焦土协议”的触发条件,到模因病毒的传播逻辑,再到“港口”和“航船”在不同文明语境下的哲学隱喻。 苏晚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整合能力。 她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著各个领域的知识,然后將它们巧妙地融入到自己的故事框架里。 时间,在夫妻二人各自的忙碌中,飞快地流逝。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西北的风,已经带上了冬日的寒意。 《山河闕》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而苏晚的《壁炉》剧本,第一版,也终於完成了。 第429章 我来看你了 当苏晚在文档的末尾,敲下“全剧终”三个字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三个月,她几乎是以一种燃烧自己的方式,在进行创作。 她的大脑,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处理著海量的、来自不同维度的信息。 现在,这台机器,终於可以暂时停下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远方的天际线,一点点被晨光染成金色。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顾沉的微信头像。 她很想立刻告诉他,她完成了。 但看到聊天记录里,他昨天深夜发来的那句“刚收工,睡了”,她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刪掉了。 他太累了。 这几个月,顾沉的戏份是整个剧组最重的。他几乎每天都是从天亮拍到深夜,有时候还要通宵赶拍大场面。 苏晚从助理小陈那里看到过几张路透照。 照片里的顾沉,穿著厚重的龙袍,清瘦得厉害,眼下的乌青,连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完全沉浸在角色里的光芒,带著帝王的威仪和孤独。 苏晚知道,他正在经歷一场痛苦而又酣畅淋漓的蜕变。 她不忍心打扰他。 她关掉手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李姐的电话吵醒。 “祖宗,你还活著吗?”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剧本写完了?” “嗯,第一稿。”苏晚的声音还带著刚睡醒的沙哑。 “太好了!”李姐在那边叫了一声,“我这边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之前让我投的那个国际电影节的创投会,有回音了!” 苏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们怎么说?” “他们对《壁炉》的世界观设定非常非常感兴趣!觉得这个故事的格局很大,有成为顶级科幻ip的潜力。他们邀请你下个月,带著完整的剧本和策划案,去参加电影节的闭门提案会!”李姐的语速飞快,“苏晚,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这可是a类电影节的创投会!能进去的,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製片人和导演!你的船,还没造好,就已经拿到通往星辰大海的船票了!” 苏晚的心,也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 她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好,我知道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会好好准备的。” “行!那你赶紧把剧本发我一份,我让团队先帮你做ppt和翻译。” 掛了电话,苏晚坐在床上,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看著窗外的阳光,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顾沉。 她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她想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也想……去抱抱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 她立刻给李姐打了回去:“李姐,帮我订一张今天下午去银川的机票。” “啊?你去银川干嘛?那边影视城偏僻得很。” “我去探班。” “探班?”李姐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要不要我跟小陈说一声,让他去接你?给你家顾影帝一个惊喜?” “要!”苏晚的语气里,带上了久违的、小女孩般的雀跃。 当天下午,苏晚就坐上了飞往西北的航班。 没有带助理,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飞机落地时,天色已经黑了。 小陈开著车,早已等在vip通道外。 “嫂子!你可算来了!”小陈看到苏晚,激动得像看到了亲人,“你再不来,我真怕哥他要修仙了!” “他怎么样?”苏晚坐上车,急切地问。 “唉,別提了。”小陈发动车子,驶出机场,“人瘦了一大圈,话也越来越少。每天除了拍戏,就是看剧本。郑导都说,他现在不是在演皇帝,他就是那个皇帝。有时候我们跟他说话,他一个眼神扫过来,我腿都软了。” 苏晚听著,心里一阵阵地疼。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窗外,是陌生的、荒凉的戈壁景象。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於驶入了影视城。 远远地,苏晚就看到了《山河闕》剧组的拍摄现场,灯火通明。 小陈把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嫂子,哥他正在拍今晚最后一场戏,也是全剧最重要的一场杀青戏。郑导下了命令,清场拍摄,谁都不许打扰。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 “好。” 苏晚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远远地望著那个被灯光照亮的“宫殿”。 她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导演和演员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她就那么安静地,等著。 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杀青了!杀青了!” 苏晚的心,也跟著提了起来。 她看到,一个穿著厚重龙袍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簇拥下,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他摘下头上的冕冠,露出一张清瘦、疲惫,却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他对著所有工作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这几个月,辛苦了。”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著一丝沙哑的疲惫。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顾沉直起身,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扫过。 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越过摇臂和灯架,精准地,落在了远处那辆黑色的保姆车上。 他看到了车窗后,那张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脸。 那一刻,全世界的喧囂,仿佛都消失了。 他眼中的帝王之气,瞬间褪去。 他拨开人群,不顾助理的呼喊,一步一步,朝著那辆车,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苏晚推开车门,跑了下去。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衝到他的怀里。 在无数剧组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在漫天飞舞的庆祝彩带下,那艘远航了数月的船,终於回到了他港口的怀抱。 他紧紧地抱著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三个字。 “我回来了。” 第430章 他的航行日誌 顾沉和苏晚在片场的拥抱,被无数手机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顾沉苏晚杀青相拥”的词条,毫无悬念地登上了热搜。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在戏里孤高清冷的帝王,在看到妻子的那一刻,眼神瞬间融化。他穿越人群,奔向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终於找到回家之路的旅人。 “我的天!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哭死!” “杀青夜,爱人穿越千里来接你回家!这比任何偶像剧都甜!” “我终於明白顾沉为什么能把那个孤独的皇帝演得那么好了。因为他有自己的港口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苏晚一个人。” “之前骂顾沉出轨的人呢?脸疼不疼?人家夫妻俩的感情,是你们这些凡人能揣测的吗?”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苏晚和顾沉都没有去理会。 杀青宴上,顾沉作为主角,自然是所有人敬酒的中心。 但他滴酒未沾。 他只是端著一杯茶,敬了导演,敬了所有合作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感谢了每一个人的付出。 然后,他就回到了苏晚身边,安静地坐著,帮她剥虾,给她夹菜。 郑和导演端著酒杯走过来,看著他们俩,眼神里满是讚许。 “小顾啊,”郑导拍了拍顾沉的肩膀,“你这次,演得非常好。超出了我的预期。” “都是导演您教得好。”顾沉谦虚地说。 “不。”郑导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苏晚,“是你有一个好妻子。一个演员,心里得有根。你的根,很稳。” 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郑导又对苏晚说:“苏导,你的直播,我也看了几期。讲得很好。现在的年轻人,就需要多一些你这样的引导。以后有机会,我们倒是可以合作一下。”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郑和导演,从不轻易许诺。他这句话,无异於向苏晚拋出了一个分量最重的橄欖枝。 “谢谢郑导,是我的荣幸。”苏晚站起身,端起茶杯,恭敬地回敬。 杀青宴结束后,顾沉带著苏晚,回到了他住了几个月的酒店房间。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乾净。 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歷史书籍和剧本,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標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苏晚能想像出,无数个深夜,顾沉就是在这里,一点点的,走进那个帝王的內心世界。 “瘦了好多。”苏晚伸手,抚摸著他的脸颊,满眼都是心疼。 “你也一样。”顾沉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他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从背后抱著她。 “剧本,写完了?”他问。 “嗯,第一稿。”苏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著一丝骄傲,“而且,有个好消息。我投了坎城的创投会,他们对《壁炉》很感兴趣,邀请我下个月去提案。” 顾沉抱著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就知道。”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我的晚,是全世界最棒的。” “你呢?”苏晚转过头,看著他,“当皇帝的感觉,怎么样?” 顾沉沉默了一会儿。 “很孤独。”他缓缓地说,“坐拥天下,却连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每一个人,每一个决定,都需要权衡利弊。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符號,一个被江山社稷绑架的孤魂。” “演到后来,我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是谁。直到每天晚上收工,给你发消息,看到你的回覆,我才能从那个壳子里,稍微挣脱出来一会儿。” 他看著苏晚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晚晚,扮演他,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你说的『港口』。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不是软弱的证明。它是一个坐標,是让远航这件事,变得有意义的唯一理由。没有港口的船,不管走多远,都只是在流浪。” 苏晚的心,被他的话重重地击中了。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我爱你”。 这些关於航船与港口的討论,这些在各自领域里孤独前行后的分享,就是最深刻的告白。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顾沉说著,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她。 苏晚打开,发现里面是山河闕的完整剧本。 每一页,都写满了顾沉的批註。 有他对角色心理的分析,有他对歷史背景的理解,有他为每一场戏设计的不同表演层次。 字跡工整,逻辑清晰。 这已经不只是一份剧本,这是一位顶级演员,为角色撰写的,无比详尽的“人物传记”。 “这是我的飞行日誌。”顾沉看著她说,“送给你。” 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文字和陌生的笔跡。 她知道,这是顾沉送给她最珍贵的礼物。 是他这几个月来,所有孤独、挣扎、思考和成长的证明。 她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掺杂任何情慾,只有最纯粹的理解、心疼和爱。 …… 第二天,苏晚就要回去了。 她要去准备坎城提案的资料,时间很紧。 顾沉送她到机场。 临別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放进她的手心。 “这是什么?”苏晚好奇地问。 “杀青那天,郑导送的。说是剧组定製的纪念品。”顾沉说,“我觉得,它更適合你。” 苏晚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著一枚精致的黄铜指南针。 古朴的样式,在阳光下,散发著温润的光泽。 “船,不能没有方向。”顾沉看著她,眼神温柔。 苏晚把指南针紧紧握在手里,点了点头。 “你也是。”她说,“港口,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回到家的苏晚,没有丝毫停歇,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备战状態。 坎城电影节的创投会,是全世界青年电影人梦寐以求的舞台。 每年有数千个项目报名,最终能入围闭门提案会的,不超过二十个。每一个,都是潜力无限的明日之星。 苏晚知道,这不仅是为《壁炉》寻找投资和国际发行渠道的机会,更是让她和她的作品,被世界顶级电影工业看到的机会。 她把顾沉送她的那本“航行日誌”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每当她感到疲惫或者思路卡壳的时候,她就会翻一翻。 看著顾沉那严谨的批註和深刻的思考,她就仿佛能获得一种力量。 那是一种同路人的力量。 第431章 坎城的邀请函 李姐为她组建了最顶级的团队。 有专门负责视觉设计的,將《壁炉》宏大的世界观,做成了精美绝伦的概念图和动態预览。 有最专业的翻译,將剧本里那些复杂的哲学思辨和科幻设定,精准地翻译成英文和法文。 还有好莱坞资深的製片人,作为她的顾问,帮她一遍遍地打磨提案的演讲稿,教她如何用最简短的时间,抓住那些眼光毒辣的评委和投资人的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晚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开会、修改方案、练习演讲。 顾沉已经结束了《山河闕》的宣传期,回到了家里。 他没有去打扰她,而是默默的,承担起了“港口”的全部职责。 他每天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为她准备好一日三餐,然后悄悄地放在她书房门口。 他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她的衣服洗好、熨平,掛进衣柜。 深夜她还在工作时,他会为她煮一杯热牛奶,然后自己悄悄回房睡觉,不给她任何压力。 苏晚有时候从书房出来,看到客厅里为她留著的那盏熟悉的夜灯,看到餐桌上温著的饭菜,心里就会涌起一阵暖流。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出发去坎城的前一晚,苏晚终於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她走出书房,看到顾沉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忙完了?”他问。 “嗯。”苏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明天就要走了。”她闷闷地说。 “我知道。”顾沉放下书,反手握住她的手,“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 “別有压力。”顾沉转过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就把这次,当成一次分享会。去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聊聊你那个有趣的故事。至於结果,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苏晚抬头看著他,“这可是我爸……和我的梦想。” “我知道。”顾沉捧著她的脸,认真地说,“但梦想的价值,不在於它是否能实现,而在於你为之奋斗的过程。你已经做到了最好,这就足够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最好的导演了。” 苏晚看著他,眼眶又有些湿润。 这个男人,总能轻易的,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而且,”顾沉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算这次不成,也没关係。大不了,我把我的片酬都拿出来,投资你的电影。我养你啊,苏导。” 苏晚被他逗笑了,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谁要你养!我自己可以!” “好好好,你最厉害。”顾沉笑著,吻了吻她的额头,“去吧,去让全世界都看看,你的才华。我在家,等你凯旋。” 第二天,苏晚在李姐的陪同下,踏上了飞往法国的航班。 飞机在蔚蓝的海岸线上空划过,降落在尼斯机场。 坎城,这座因为电影而闻名於世的小城,正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 空气中,都仿佛飘散著艺术和梦想的味道。 苏晚的提案会,被安排在电影节的第三天。 地点是在电影宫的一个小型会议厅里。 台下坐著的,是来自派拉蒙、华纳等国际巨头的製片总监,还有几位欧洲最负盛名的艺术片导演和选片人。 每一个,都是能决定一部电影命运的大人物。 苏晚穿著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站在演讲台前。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眼睛。 她想起了顾沉的话。 “別有压力,就当是一次分享会。” 她笑了。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始了她的讲述,“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关於选择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一艘孤独的星舰上,但它的內核,关於我们每一个人。” 她没有一开始就拋出那些复杂的设定,而是从一个最能引发共鸣的情感点切入。 她的声音,自信而从容。 她的讲述,充满了画面感和感染力。 台下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评委们,渐渐地,都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开始认真地,倾听她的故事。 当她讲到“焦土协议”,讲到那个为了保护文明火种,而必须亲手毁灭家园的残酷选择时,她看到台下那位以拍文艺片著称的法国导演,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她讲到“港口”与“航船”的隱喻,讲到个体在宏大宿命面前的挣扎与坚守时,她看到那位来自好莱坞的製片总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十五分钟的陈述,很快就结束了。 苏晚鞠了一躬,安静地等待著评委的提问。 会议厅里,一片寂静。 所有评委都在低头看著手中的资料,偶尔交头接耳地討论几句。 这种等待,最是煎熬。 李姐在台下,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终於,那位派拉蒙的製片总监,抬起了头。 他看著苏晚,用一种非常直接的好莱坞方式,开口问道: “苏小姐,我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酷,非常有野心的故事。但是,它太复杂,也太黑暗了。你如何保证,普通的观眾,能够理解並接受这样一个反英雄、反高潮的结局?”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 也正是《壁炉》这个项目,最大的风险所在。 苏晚迎著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先生,您说得对。这个故事,並不符合传统商业片的敘事逻辑。”她坦诚地说,“但我想,电影,除了娱乐,还应该有另一种功能——那就是,提出问题。” “我的电影,不想给观眾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我只想把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在走出电影院之后,能有一瞬间的思考:如果是我,我会怎么选?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电影。这个时代,也拥有能够欣赏这种电影的观眾。”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 那位製片总监,看著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接下来,又有几位评委,从预算、选角、市场等角度,提出了一些问题。 苏晚都一一沉著的,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最后,那位一直沉默的法国导演,终於开口了。 他用一种带著浓重口音的法语,缓缓地问道: “苏,你的故事里,充满了东方哲学里关於『牺牲』与『守护』的思辨。我很想知道,在你的理解里,那艘最终远航的『航船』,它所追寻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商业的范畴,进入了哲学的层面。 苏晚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那把刻刀,想起了顾沉送她的那枚指南针。 她抬起头,看著那位导演,用同样流利的法语,回答道: “导演先生,我想,它追寻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可能性。” “一种即使家园毁灭,文明之火依然可以延续的可能性。一种即使身处黑暗森林,依然选择相信人性的可能性。一种……爱,可以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可能性。” “它追寻的,是希望本身。”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闪耀。 会议厅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那位法国导演,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从稀稀落落,到响成一片。 苏晚知道,她的故事,打动了他们。 第432章 幸福的烦恼 坎城的掌声还迴响在耳边苏晚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李姐和公司团队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庆功会香檳的气泡和眾人的祝贺声中苏晚却始终保持著一丝疏离的平静。她知道提案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远未到来。 夜幕降临喧囂散去。 公寓里只剩下她和顾沉两个人。 顾沉没有问太多关於坎城的细节只是在她进门时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先休息一下饭马上就好。”他自然地就像她只是出了个短差而不是刚从一个国际a类电影节的战场上归来。 苏晚窝在沙发里看著顾沉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才终於彻底鬆弛下来。 她不需要向他炫耀自己的战绩也不需要倾诉过程中的紧张与压力。他都懂。他用这种最日常的、带著烟火气的方式为她拂去了一身的征尘。 晚饭是简单的家常菜四菜一汤。 “坎城那边的投资方有几家表达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苏晚小口吃著饭隨口提起“但都还在观望后续需要一轮一轮地谈。” “不急。”顾沉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好东西不怕等。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把身体养回来。” 他看著她眼神里带著心疼:“又瘦了。” 苏晚笑了笑没接话。她知道为了《壁炉》他们两个人都付出了太多。 就在这时李姐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兴奋得像是中了彩票。 “苏晚!顾沉!你们俩现在在一起吗?快开免提!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顾沉按下了免提键李姐高八度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餐厅。 “《幸福日常》!国內最顶级的夫妻真人秀s+级的项目!他们向你们发出了正式邀约!” 苏晚和顾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李姐还在那头滔滔不绝:“节目组那边诚意十足开出的价格是天价!最重要的是他们总导演亲自跟我谈的说特別看中你们俩的气质。之前那个緋闻事件你们的处理方式太圈粉了让他们看到了你们不同於其他明星夫妻的相处模式就是那种……高级的、知识分子的、灵魂伴侣的感觉!他们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恶俗的剧本和游戏就是要真实记录你们的生活展现『同性恋』的美好!” 李姐越说越激动:“这简直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苏晚你不是一直想为《壁炉》积累观眾缘吗?这比你做十场『晚读』直播的效果还好!顾沉你的人设也能通过这个节目变得更立体更接地气!百利而无一害啊!” 听完李姐的话苏晚却沉默了。 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真人秀?把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二十四小时暴露在镜头之下? 她是一个导演一个创作者。她的战场应该在片场在监视器后面而不是在综艺节目的镜头前靠贩卖私生活来博取关注。 这和她的原则相悖。 她感觉这像是一种……出卖。出卖她和顾沉之间最宝贵的、不为外人道的私密空间。 “苏晚?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李姐感觉到了她的迟疑。 “李姐”苏晚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乾涩“我……不太想参加。” 电话那头的李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钱和名气都送上门了!” “这不是钱和名气的问题。”苏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內心的那种抗拒“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港口。我不想……让它变成一个供人参观的旅游景点。” 顾沉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著观察著苏晚的表情。 此刻他伸手轻轻盖在了苏晚放在桌上的手上。 然后他对著手机说:“李姐这件事我们先考虑一下。晚点给你答覆。” “还考虑什么啊!这种机会不等人的!”李姐急了。 “那就让它等。”顾沉的语气不重却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如果等不了就算了。” 李姐在那头噎了一下最终只能无奈地说了句“好吧”掛断了电话。 餐厅里恢復了安静。 顾沉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著她的手背。 “別有压力。”他看著她眼神温和“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苏晚抬起眼看著他:“可是李姐说得对这对《壁炉》来说確实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我的电影……太需要观眾的认知度了。” 她的內心在剧烈地挣扎。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捷径。但情感上她无法接受。 “宣传的机会有很多种。”顾沉的声音很平静“不一定非要用这一种。我们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他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家更重要。如果为了你的电影需要牺牲掉我们之间最安寧的这片地方那我寧愿……我来想办法去给你拉投资。就算最后什么都没有我把我的全部片酬拿出来也够你拍了。”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在这个浮华的、人人都想往上爬的圈子里他却愿意为了守护她內心的安寧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 她看著他眼眶有些发热。 全世界都在催著她往前跑告诉她应该抓住什么利用什么。 只有他会蹲下来问她累不累愿不愿意。 苏晚低下头看著两人交握的手。 “你让我想想。”她轻声说。 顾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 他把她的挣扎和矛盾都看在眼里但他选择给她最完整的空间和尊重。 这个夜晚苏晚第一次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旁边是顾沉均匀的呼吸声。她睁著眼睛看著天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去还是不去?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选择更像是一个关於她和顾沉未来道路的选择。 她转过头借著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著顾沉熟睡的侧脸。 他为了守护她可以放弃一切。 那她呢?她又愿意为了他们的未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第433章 为了壁炉的决定 苏晚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理清了脑子里那团乱麻。 她悄悄起身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屏幕上是《壁炉》的完整剧本和密密麻麻的策划案。 她看著那个宏大而冰冷的世界观看著那个关於牺牲与守护的残酷故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部电影想要成功有多难。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业大片没有绝对的英雄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它的內核是灰色的是引人深思的甚至可能会让一部分观眾感到压抑。 这样的电影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观眾的信任。 不是对某个明星的信任而是对导演本人思想深度的信任。观眾需要相信这个导演有能力驾驭如此宏大的命题她不是在故弄玄虚。 李姐的话在她脑海里一遍遍迴响。 “展现『同性恋』的美好……” 苏晚忽然意识到这档真人秀对她而言或许不是“贩卖隱私”而是她作为导演向未来的观眾做的一次最直观、最真诚的“自我介绍”。 她可以让观眾看到她和顾沉的生活不仅仅是风雪月。他们是如何交流的是如何在各自的领域里深耕的他们共同的爱好是读书和看电影他们探討的话题不仅仅是柴米油盐。 当观眾真正了解了“苏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或许才能更好地理解她为什么要拍《壁炉》这样一部电影。 这不是捷径这本身就是通往电影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一点苏晚心里那块大石头忽然就落了地。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餐厅。 顾沉正在准备早餐一回头就看到苏晚站在厨房门口眼睛下面带著淡淡的乌青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决定了。”苏晚开口。 顾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著她没有问是什么决定只是安静地等待下文。 “我们去参加《幸福日常》。”苏晚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坚定。 顾沉愣了一下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想好了?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李姐是你自己真的想去?” “嗯。”苏晚点点头迎上他的目光“我想好了。但不是为了成为综艺明星而是为了我的电影。” 她把自己一夜的思考清晰地告诉了顾沉。 “《壁炉》需要观眾的信任。我想通过这个节目让大家看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创作者。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拍这个故事是认真的。” 她看著顾沉眼神里带著一丝请求:“但是这需要你和我一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牺牲。把你完全暴露在镜头下可能会打破你一直以来保持的神秘感。” 顾沉听完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他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著她的头顶。 “傻瓜。”他的声音带著一丝笑意“我的神秘感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生活吗?如果现在我们的生活可以反过来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那它就有了新的意义。” 他鬆开她捧著她的脸认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你忘了我们说好的吗?你是船也是港口。我是船也是港口。现在你的船要出海需要更大的风帆。那我这个港口就做你的风帆。” 他的话让苏晚所有的顾虑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不过”顾沉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臥室是绝对的禁区任何摄像机都不能进。第二每天拍摄不能超过八小时不能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和休息。第三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立刻终止拍摄不管什么违约金。” 苏晚看著他认真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那就没问题了。”顾沉的表情又恢復了轻鬆“给李姐打电话吧。告诉她准备签合同。” 他转身继续做他的早餐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件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小事。 苏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暖意。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姐的电话。 当李姐听到苏晚说“我们同意参加”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同意的!太好了!我马上去跟节目组对接合同!你们放心所有条款我都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绝对保证你们的权益!” 掛了电话李姐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当天下午《幸福日常》的官方微博就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幸福启航日常可待。欢迎@顾沉@苏晚夫妇正式加盟《幸福日常》第二季!这一次让我们一起走进他们的世界探寻灵魂契合的模样。#顾沉苏晚加盟幸福日常# 配图是顾沉和苏晚一张从未曝光过的生活照。照片里他们俩坐在家里的地毯上背靠著书架正在共读一本书阳光从旁边洒下温暖而静謐。 这条微博一经发布整个网际网路瞬间被引爆。 “臥槽!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顾沉和苏晚上夫妻综艺!” “啊啊啊啊我的cp是真的!官方逼我磕!节目组太会了!” “期待值拉满!终於可以看到『同性恋天板』的日常了吗?想看他们是怎么吵架的是不是用法布尔的昆虫记来比喻对方?” “楼上的別搞笑了我更想看他们是怎么秀恩爱的!肯定不是送包送那么简单!” 当然也有一些质疑和不看好的声音。 “呵呵到底还是下凡了。说好的导演和演员呢?还不是要靠综艺捞金。” “人设崩塌预定。距离產生美等看到他们为了鸡毛蒜皮吵架你们这些cp粉就该幻灭了。” 网络上的议论纷纷苏晚和顾沉都没有再关注。 一周后《幸福日常》的摄製组准时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当总导演周涛带著团队走进这间位於市中心高档小区的公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像过很多种可能。或许是极简的北欧风或许是奢华的欧式宫廷风又或者是堆满了各种高科技產品的未来风。 但眼前的景象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里不像一个顶流影帝和新锐导演的家。 更像一个……大学教授和学者的家。 第434章 这就是我们的家 摄製组的人站在玄关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总导演周涛是业內资深人士拍过无数明星的家。他见过金碧辉煌得像皇宫的也见过空旷得像样板间的但像顾沉和苏晚家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没有夸张的水晶吊灯没有满墙的奢侈品收藏甚至连一件看起来特別昂贵的艺术品都没有。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那面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板的巨大书墙。 满满当当的书从文学、歷史、哲学到物理、天文、电影理论分门別类井井有条。书墙前甚至还放著一个木製的梯子方便取阅高处的书籍。 客厅的中央没有常规的豪华大沙发而是一张巨大的、厚实的原木长桌上散落著几本书、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顾沉正在研读的剧本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笔做满了標记。 旁边的一块白板上用潦草的字跡画著一些类似星图和分子结构的草图旁边还写著“焦土协议”“模因污染”等字样显然是苏晚为《壁炉》做的构思。 整个空间充满了浓厚的学术气息和生活感。 “周导这……”副导演凑到周涛耳边小声说“这……跟我们预想的也差太远了。一点都不『明星』会不会没有看点?” 周涛的眼睛却亮得嚇人。 “你懂什么!”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才是宝藏!这才是我们这个节目想要的!你看看现在的明星真人秀哪个不是住在几千平的豪宅里家里空地能跑马。观眾早就看腻了!他们想看的是什么?是真实!是反差!” 他指了指那面书墙:“这面墙比十个爱马仕的包都有看点!这才是顾沉和苏晚这对夫妻最核” 周涛立刻对摄影师下令:“所有机位给我把这些细节都拍进去!书的特写剧本的特写白板的特写!一个都不能放过!” 苏晚和顾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都穿著最简单的居家服素麵朝天。顾沉给工作人员递上拖鞋苏晚则微笑著说:“大家辛苦了隨便坐。喝点什么?有咖啡和茶。” 他们的態度礼貌而平和没有顶流明星的架子更像是招待朋友来家里做客。 周涛和他们握了握手笑著说:“顾老师苏导你们家……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顾沉淡淡地笑了笑:“就是个住的地方乱了点別介意。” “不乱这叫生活气息。”周涛由衷地感慨。 按照流程拍摄开始前摄製组需要对房子的各个空间进行勘景和设备布置。 当他们提出想看看臥室时苏晚很客气但也很坚决地拒绝了。 “抱歉周导。臥室是我们的私人空间不太方便拍摄。”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是我们之前在合同里就约定好的。” 周涛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来。当初李姐给的合同补充条款里確实明確写著“臥室及书房內部为绝对隱私区域未经允许不得拍摄”。他当时以为只是常规的保护性条款没想到他们会执行得如此彻底。 “当然我们尊重你们的隱私。”周涛立刻笑著打圆场。 他心里对这对夫妻的欣赏又多了一分。在这个恨不得把所有生活都展示给公眾看的时代他们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 设备架设完毕第一次的访谈正式开始。 周涛亲自上阵坐在了那张原木长桌的对面。 “第一个问题也是我们节目最核心的问题。”周涛看著他们“对你们来说『家』意味著什么?” 这是一个很常规甚至有些俗套的开场白。 顾沉几乎没有思考看向身边的苏晚脱口而出:“她在的地方。” 他的答案简单、直接却让现场所有女性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轮到苏晚。 她沉吟了片刻认真地回答:“家……是一个坐標。我和顾沉都在各自的航线上航行家是我们共同的港口也是彼此的锚。在这里我们可以卸下所有的身份和光环他不是影帝我也不是导演。我们只是两个可以安静读书、可以討论电影、可以分享彼此在航行中看到的新风景的同路人。”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那面书墙补充道:“它也是我们共享的图书馆和充电站。当我们感到疲惫和迷茫的时候可以在这里找到能量和方向。” 她的话让周涛都听得入了神。 “港口”“航船”“坐標”、“同路人”…… 她不是在回答一个综艺问题她是在阐述一种深刻的、独属於他们二人的哲学关係。 周涛在心里狂喜。 他知道这一季的《幸福日常》要封神了。 第一天的拍摄主要以勘景和访谈为主。摄製组离开时已经是深夜。 公寓里恢復了寧静。 苏晚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被几十个镜头盯著的感觉……还真有点奇怪。” 顾沉正在帮她按摩肩膀闻言笑了笑:“这才第一天。以后他们会把摄像机藏在各种你想不到的角落。” “我们真的要这样生活两个月?”苏晚嘆了口气。 “就当是演戏吧。”顾沉安慰她“演我们自己。而且你不是为了《壁炉》吗?一想到这个是不是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苏晚想了想好像確实是。 只要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那艘驶向星辰大海的“航船”眼前的这点不適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转过身抱住顾沉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明天早上你还做饭吗?” “做。你想吃什么?” “小餛飩。你包得加很多虾皮和紫菜。” “好。” 顾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他知道只要这些最日常的、属於他们之间的默契还在无论有多少镜头都无法真正侵扰到他们的內核。 他们的家依然是他们的港口。 第435章 人间烟火是早餐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 《幸福日常》的摄製组就已经悄悄地进入了工作状態。 根据总导演周涛的指示所有摄像机都切换到了远程遥控模式工作人员全部待在公寓外的导播车里通过监视器观察。 周涛要的是绝对真实、不受干扰的日常。 六点半主臥的门轻轻打开。 顾沉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质睡衣走了出来。他似乎还没完全睡醒揉了揉眼睛径直走向厨房。 导播车里周涛立刻打起了精神:“一號机跟上!三號机给厨房特写!” 监视器里顾沉打开冰箱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餛飩皮和肉馅。他熟练地系上一条黑色的围裙开始在流理台前忙碌起来。 他的动作非常嫻熟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人。左手托著皮右手用一根小木棒抹上馅料手腕一捏一个漂亮的小元宝餛飩就成型了。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神情专注就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导播车里一个年轻的女编导忍不住小声惊呼:“天啊顾影帝也太居家了吧!这包餛飩的手法比我妈还熟练!” 周涛得意地笑了笑:“这叫反差萌懂不懂?记下来后期剪辑的时候把这段和他电影里演皇帝的镜头放在一起效果绝对炸裂!” 不一会儿苏晚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穿著和顾沉同款的睡衣只是顏色是浅米色。脸上未施粉黛,头髮隨意地用一根发绳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她看起来也有些没睡醒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著顾沉的背影。 “早。”她的声音带著刚睡醒的沙哑。 “早。”顾沉没有回头继续包著餛飩“吵醒你了?” “没有闻到香味了。”苏晚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我来帮忙吧。” “不用快好了。你去烧水。”顾沉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宠溺。 “哦。” 苏晚听话的去烧水顾沉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对话但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却通过屏幕清晰地传递给了导播车里的每一个人。 “太甜了太甜了!”女编导已经激动得快要捶桌子了“这根本不用剧本啊!他们俩隨便一个互动都比偶像剧还甜!” 水开了餛飩下了锅。 顾沉开始准备汤底碗里放上虾皮、紫菜、葱、一点点盐和香油。苏晚则从消毒柜里拿出勺子和筷子。 餛飩在锅里翻滚很快就一个个浮了上来。顾沉用大勺捞起浇上滚烫的开水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小餛飩就做好了。 两人端著碗在原木长桌旁坐下。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顾沉期待地看著苏晚。 苏晚用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放进嘴里。 “嗯……”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吃。比上次的虾滑更鲜。” “那是。”顾沉有些小得意“我今天特意多加了一点大的鱼粉提鲜。” 他们边吃边聊话题也都是些日常琐事。 “今天下午的会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顾沉问。 “差不多了就是视觉设计那边有几张概念图的风格我不太满意下午还要再磨一下。”苏晚说。 “別太累了注意休息。” “知道啦。你呢?新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有点意思是这个反派角色很复杂。等你看完我们討论一下。” “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导播车里周涛看著监视器里的画面久久没有说话。 他拍了这么多年的综艺见过太多明星夫妻在镜头前刻意地秀恩爱说一些肉麻的台词做一些夸张的互动。 但没有哪一对能像顾沉和苏晚这样。 他们的爱不在那些浮夸的表面而是融化在了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餛飩里融化在这些平淡无奇的对话里融化在彼此对视的眼神里。 这是一种成年人之间最舒服、最坚定的感情。 “周导”副导演小声提醒“是不是可以让他们跟镜头打个招呼互动一下?” “互动个屁!”周涛瞪了他一眼“不许打扰!就这么给我原原本本地录下来!这才是我们节目叫《幸福日常》的意义!” …… 一周后《幸福日常》第一期正式播出。 顾沉清晨起来为苏晚做早餐的片段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当晚最大的爆点。 当观眾看到那个在银幕上总是扮演著清冷帝王、霸道总裁的顾沉穿著围裙一脸认真地包著餛飩时所有人都疯了。 #顾沉煮夫#的话题在节目播出后短短半小时內就衝上了微博热搜第一。 我的妈呀!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会做饭的男人已经很帅了顾沉这种级別的帅哥给你做饭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我宣布我的理想型从今天起就是顾沉这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外冰山对內暖阳!】 苏晚也太幸福了吧!素顏都那么美!他们俩的互动好自然啊完全没有演的痕跡就像我们普通小夫妻的日常一样。 【以前总觉得他们是『神仙爱情』不食人间烟火。今天看了节目才发现原来神仙也要吃早饭也要聊工作。这种人间烟火气反而更让我磕到了!】 李姐看著网络上一片倒的好评笑得合不拢嘴。 她给苏晚打去电话:“看见没?我就说吧!你们俩就正常过日子都能把全网的观眾给甜死!现在谁还敢说你们是合约夫妻?谁还敢质疑你们的感情?” 苏晚看著电视里自己穿著睡衣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扶额。 “李姐我们能商量一下下次让他们给我加个美顏滤镜吗?” 电话那头传来李姐爽朗的大笑声。 早餐的烟火气只是一个开始。 隨著《幸福日常》的播出观眾们逐渐发现这对“神仙夫妻”最与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们相处时那种“安静的陪伴”。 节目组曾经尝试设计一些互动环节比如让两人一起做陶艺或者去游乐园约会试图製造一些更具“综艺感”的衝突和笑点。 但这些提议都被顾沉和苏晚婉拒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我们平时不这样。” 第436章 安静的陪伴 周涛导演在几次碰壁后也彻底放弃了“设计”的想法。他索性让摄製组完全隱形只做最忠实的记录者。 於是观眾们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公寓里异常安静。 苏晚在书房里戴著防蓝光眼镜正对著电脑屏幕全神贯注地修改著《壁炉》的提案ppt。 镜头给了她的屏幕一个特写上面是复杂的星舰结构图和密密麻麻的英文注释。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快速地敲击键盘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 而客厅的沙发上顾沉则戴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剧本。 他看得同样专注时不时会拿起笔在剧本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理解和思考。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让他平日里清冷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两个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客厅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整个空间里只有苏晚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顾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导播车里新来的实习编导看得昏昏欲睡。 “周导这……这也太安静了吧?整整一个小时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这播出去观眾不得换台啊?” 周涛却看得津津有味。 “你懂什么。”他指著监视器上的分屏画面“这叫留白。你以为观眾想看什么?想看他们吵吵闹闹还是想看他们腻腻歪歪?都不是!观眾想看的是他们为什么能成为他们。” 后期剪辑师心领神会。 这一段播出时画面被处理成了左右分屏的模式。 左边是苏晚右边是顾沉。 屏幕下方出现了一行恰到好处的字:“最好的爱情不是时刻黏在一起而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同时又能感受到彼此的陪伴。” 就在这时画面里出现了变化。 苏晚似乎是累了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走出书房准备去倒杯水。 经过客厅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顾沉。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沉浸在剧本里的顾沉也抬起了头。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匯。 没有言语但彼此眼中的关切却清晰可见。 “眼睛红了。”顾沉的声音很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休息一会儿。” “嗯。”苏晚点点头。 她没有去倒水而是走到沙发旁很自然地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將头轻轻靠在了顾沉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顾沉没有放下剧本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放在苏晚的头上像安抚一只疲惫的小猫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著她的头髮。 他的另一只手还翻开著剧本目光也落回到那些文字上。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將这一幕定格成了一幅无比温暖的画。 他陪著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依赖他在他最专注的时刻。 导播车里鸦雀无声。 刚才还觉得无聊的实习编导此刻眼睛都看直了捂著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破坏了这份美好。 周涛看著这一幕拿起对讲机用极低的声音说:“所有机位別动!给我长镜头录下去!这是神级镜头!神级的!” …… 这一段“安静的陪伴”在当晚播出后再次引爆了网络。 没有激烈的戏剧衝突没有刻意的甜言蜜语但那种於无声处见真情的默契却比任何形式的秀恩爱都更能打动人心。 #最好的爱情是安静的陪伴#这个话题被网友们刷上了热搜。 【我爆哭!这是什么神仙画面!顾沉抬头和苏晚对视的那一眼我人没了!那眼神里的温柔简直能溺死人!】 【她累了就自然地靠在他腿上。他也没有放下工作只是用手安抚她。这才是成年人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吧!不需要时时刻刻的关注但你知道他一直都在。】 【以前我不懂什么是灵魂伴侣今天我懂了。就是你在闹他在笑?不是你在为了你的梦想拼命他也在为了他的事业努力但你们的心始终靠在一起。】 【这一段秒杀了所有工业精!建议所有恋爱综艺都来学习一下什么叫高级的『甜』!】 节目播出后李姐第一时间给苏晚发来了战报后面跟了一连串的“爆”字。 苏晚看著手机又抬头看了看身边正在安静看书的顾沉忍不住笑了。 她凑过去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顾沉看了一眼热搜又看了看苏晚挑了挑眉:“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是啊。”苏晚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只是在过日子而已。” 顾沉放下书伸手將她揽进怀里。 “那就继续过吧。”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窗外夜色温柔。 而屋內的这方天地因为有了彼此安静且心安。 如果说“安静的陪伴”展现了顾沉和苏晚之间默契的底色那么接下来节目组精心策划的“夫妻默契考验”环节则彻底让观眾见识到了什么叫“灵魂的共振”。 这本是夫妻综艺里的常规操作旨在通过一些问答製造笑料或者感动的泪点。 节目组准备的题板和马克笔看起来和其他综艺没什么两样。 主持人也是圈內以高情商著称的一位前辈他笑著开场:“今天呢我们要来一个小小的考验看看我们顾老师和苏导在生活中的默契度到底有多高。两位准备好了吗?” 顾沉和苏晚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开始的几道题都比较简单。 “对方最喜欢的顏色?” 两人同时在题板上写下:顾沉写“白”苏晚写“深灰”。 主持人揭晓答案完全正確。 “对方最不爱吃的食物?” 顾沉写“苦瓜”苏晚写“香菜”。 再次完全正確。 现场的工作人员发出善意的笑声气氛很轻鬆。 主持人笑著说:“看来基础题是难不倒两位了。那我们接下来要上一点难度了。” 他清了清嗓子念出第三个问题:“请问苏导最欣赏的一位电影导演是谁?注意是最欣赏的只能写一位。”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苏晚自己就是导演这个问题很考验顾沉对她专业领域的了解。 顾沉几乎没有犹豫提笔就在题板上写下了三个字。 苏晚也写下了答案。 主持人:“好请两位同时亮出题板!” 两块题板翻转过来。 顾沉的题板上写著:“库布里克”。 苏晚的题板上同样是“库布里克”。 第437章 灵魂的共振 “哇哦!”主持人发出了夸张的惊嘆“完全正確!顾老师能说说为什么您会猜是库布里克导演吗?而不是像史匹柏或者诺兰这些更大眾化的选择?” 顾沉放下题板很自然地解释道:“晚的书架上关於库布里克的研究专著和传记是最多的。而且我们之前討论《壁炉》的时候她多次提到希望能在电影里实现一种类似《2001太空漫游》那样的冷静、客观、但又充满哲学思辨的宇宙视角。”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完全不是简单的“我猜的”。 苏晚在一旁听著嘴角带著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这个男人是真的懂她。 主持人又转向苏晚:“那我们来考考苏导。请问顾老师为了钻研最近这个皇帝角色除了《史记》《资治通鑑》这些正史之外重点参考的另一本野史或笔记小说是哪一本?” 这个问题更刁钻了。 连李姐在场外看著都为苏晚捏了一把汗。她知道顾沉为了新角色看了很多书但具体哪一本恐怕连他助理小陈都未必清楚。 苏晚却只是微微一笑提笔写下答案。 顾沉也写了。 “请亮题板!” 苏晚的题板上写著:《万历十五年》。 顾沉的题板上赫然也是这五个字。 现场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这怎么可能猜到!” “这已经不是默契了吧!这是他心通吧!” 主持人也震惊了:“苏导!您能告诉我们您是怎么知道的吗?” 苏晚笑著解释:“因为这本书是我推荐他去看的。《山河闕》里的那个皇帝是一个很复杂的、非典型的君主他孤独、压抑被整个文官系统架空。我觉得《万历十五年》里那种『大歷史的脉络下个人命运的无力感』的敘事角度能帮助他更好地理解角色的內心困境。后来他床头边一直放著这本书翻来覆去地看我知道他找到了共鸣。” 她的话不仅解释了答案更让所有人看到了他们之间在专业层面上的深度交流。 他们不只是生活的伴侣更是事业上能彼此启发、彼此成就的战友。 主持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主持一档综艺而是在旁听一场高端的学术研討会。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认为最绝杀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现在可以让你们向对方推荐一本书不限领域你们会推荐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开放实则最考验对彼此当下状態的洞察力。 顾沉和苏晚都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这一次他们写的时间比之前都长。 导播车里周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监视器他知道高潮要来了。 “好时间到!请两位亮出最后的答案!” 顾沉缓缓举起题板上面写著一行清秀的字:“一本诗集。她最近用脑过度需要一些感性的、不讲逻辑的东西来放鬆。” 紧接著苏晚也举起了她的题板上面写著:“一本轻鬆的喜剧小说。他刚从一个沉重的角色里走出来需要多笑一笑。” 当两块题板並排出现在镜头前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 现场的工作人员包括主持人全都愣住了张著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之前的答案是默契是了解。 那么这最后的答案就是爱。 是那种深入骨髓、时时刻刻为对方著想的最深沉的爱。 他们关心的不是对方“喜欢”什么而是对方“需要”什么。 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主持人眼眶都有些红了他放下手卡由衷地说道:“我做主持人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节目录製现场有一种词穷的感觉。我想……我们今天都上了一课。这一课的名字叫『灵魂的共振』。” 当晚#同性恋天板#、#顾沉苏晚的推荐书单#等多个词条霸榜热搜。 那段“默契考验”的视频被网友们疯狂转发。 【我宣布这是內娱夫妻综艺史上最封神的一段没有之一!】 【看到最后那个答案我直接泪崩了。这哪里是夫妻这根本就是另一个自己啊!】 別再说他们是『神仙爱情』了他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伴侣』这种东西存在。 【不说了马上去下单《万历十五年》和诗集!跟著学霸夫妻读书总没错!】 而这一切的中心苏晚和顾沉在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后正並肩坐在地毯上靠著书架。 顾沉手里真的拿著一本诗集。 苏晚手里也捧著一本喜剧小说。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著书偶尔会相视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真人秀的魅力在於它能將神坛上的人物拉回人间。 在展现了“灵魂共振”的高光时刻后《幸福日常》的镜头对准了顾沉和苏晚生活中最平凡琐碎的一面。 节目组策划了一次超市採购美其名曰“体验生活”实则是想看看这对“神仙夫妻”在柴米油盐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周六的下午顾沉推著购物车苏晚拿著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两人戴著口罩和帽子走进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大型超市。 虽然做了偽装但两人出眾的身高和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当然更多的是节目组安排好的、隱藏在各个角落的摄像机。 “先买蔬菜。”苏晚看著清单指挥著方向。 到了蔬菜区两人停在了番茄的货架前。 苏晚拿起一个端详:“这个形状很標准接近完美的球体顏色也均匀符合我的美学標 顾沉也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拿起另一个比较:“这个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明显更重说明水分足『內容』比『形式』更重要。” 苏晚斜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內涵我的电影是形式主义?” 顾沉立刻举手投降:“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今天我们要做番茄炒蛋出汁率是关键。听我的选这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选个番茄硬是上升到了“形式与內容”的哲学辩论高度。 跟拍的编导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地在小本本上飞速记下:“素材:超市里的哲学。可用於后期字。” 第438章 超市里的哲学 走到零食区顾沉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薯片的货架上流连。 苏晚注意到了像个管家婆一样提醒他:“清单上没有这一项。” 顾沉假装没听见伸手就想去拿一包他最喜欢的原味薯片。 “咳咳。”苏晚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顾沉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著苏晚。 苏晚不为所动拿起一包薯片翻到背面指著营养成分表一本正经地念道:“每100克钠含量1500毫克。顾老师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意味著你为了满足口腹之慾正在主动拥抱高血压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顾沉:“……” 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然而就在苏晚转身去选酸奶的时候顾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货架最下面抽了一小包薯片迅速塞进了购物车最底层还用一颗大白菜盖住了。 这个小动作被货架对面偽装成顾客的摄像师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 导播车里周涛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拍下来了没?太可爱了!影帝偷藏薯片!这个必须给我剪成精华版!” 採购的最后一站是调味品区。 两人为了买哪一种牌子的酱油再次產生了“分歧”。 苏晚坚持要买她一直用的那个牌子理由是“配方纯粹只有水、大豆、小麦和盐没有多余的添加剂”。 顾沉则认为另一个牌子的“头抽”虽然贵一点但“风味更淳厚层次感更丰富適合用来做红烧的菜”。 “我们今天不做红烧的菜。”苏晚反驳。 “但我们下周可能会做。”顾沉据理力爭。 “那下周再买。” “一次买好可以提高效率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成本。” “你这是过度消费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原则。”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 两人你来我往引经据典把买瓶酱油说得像是在参加一场辩论赛。 最后还是顾沉妥协了。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苏导的。”他举起双手一脸“我认输”的表情。 苏晚这才满意地把她选中的那瓶酱油放进了购物车。 这一段播出后观眾们彻底笑疯了。 【哈哈哈哈!我终於知道学霸夫妻是怎么吵架的了!吵架都要引经据典我等学渣连吵架的资格都没有!】 【顾影帝偷藏薯片那段我反覆看了十遍!太真实了!像极了我背著我老婆偷吃零食的样子!】 【原来他们也会为买什么牌子的酱油而纠结!瞬间感觉他们离我们好近!这对夫妻真的太有意思了!】 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细节让顾沉和苏晚的形象在“高冷学霸”之外又多了一层“可爱有趣”的滤镜。他们不再是悬在天上的神仙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当天晚上结束了拍摄两人瘫在沙发上。 顾沉从沙发的夹缝里摸出了他下午“偷渡”回来的那包薯片撕开包装得意地递到苏晚面前。 “喏分你一半。” 苏晚看著他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没忍住捏了一片放进嘴里。 “咸。”她评价道。 “但快乐。”顾沉也吃了一片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分食著一小包薯片一起看一部老电影。 电影是苏晚选的一部经典的法国文艺片。 看著看著两人又开始了“职业病”式的討论。 “你看这里导演用了一个长镜头跟著女主角穿过整个公寓空间调度太牛了。”苏晚一脸欣赏。 “但女主角的表演我觉得有点过。”顾沉从演员的角度分析“她开门那个瞬间的惊讶表情给得太满了反而显得有点假。” “那是导演的风格追求一种戏剧化的真实。你不觉得那种极致的情绪反而更有衝击力吗?” “我觉得最高级的表演是把情绪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用眼神和最细微的动作来传递。” 两人暂停了电影就著一个表演细节展开了激烈的討论。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谁也没有生气。 他们享受著这种思维碰撞的过程。 窗外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在別人看来这或许是爭论。 但在他们自己看来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 《幸福日常》的持续热播让苏晚和顾沉的人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尤其是苏晚她从一个相对小眾的“网红导演”一跃成为了国民级的知性女性代表。 她的微博粉丝数在短短一个月內从几百万暴涨到了三千万。 而她停更已久的“晚读”直播间每天都有无数粉丝涌入留言催更。 “苏导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呀?综艺不够看啊!” “求求了最近书荒急需苏导的书单拯救!” “跪求苏导和顾影帝一起直播!想看顾老师听你讲书的样子!” 李姐看著这些数据敏锐地嗅到了机会。 在一个拍摄间隙她找到了苏晚和顾沉。 “晚晚粉丝的呼声太高了。我跟节目组商量了一下他们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要不你就在录製期间抽空开一次直播?正好可以和综艺联动把热度推到最高。” 苏晚想了想觉得可行。 “晚读”是她和观眾之间的约定確实也该“营业”了。 “可以。”她点点头“正好我最近在看一本很有趣的书可以和大家分享。” 於是在节目组的配合下一场“戏中戏”式的直播被迅速安排上了。 周五晚上八点苏晚准时出现在了她的书房里。 《幸福日常》的摄像机则从另一个角度记录著她直播的全过程。 “大家好好久不见。欢迎回到『晚读』。” 苏晚穿著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微笑著和镜头打招呼。她的身后依旧是那面熟悉的书墙。 直播间的人气在一瞬间就衝破了千万。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画面。 第439章 意外的直播 【啊啊啊啊!晚终於回来了!想死你了!】 【今天还是一个人吗?顾老师呢?快把顾老师交出来!】 【今天聊什么书呀?我已经准备好下单了!】 苏晚没有理会那些催促顾沉的弹幕而是拿起了手边的一本书。 “今天我们不聊太沉重的话题。我想和大家分享一本很有趣的社会学著作——《细节》。这本书的作者是英国一位著名的社会学家他用一种非常詼谐的方式探討了英国社会不同阶层之间那些隱藏在生活细节里的『鄙视链』。” 她一开口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知识的世界。 “比如作者说在英国一个人的阶层属性可能从他怎么称呼『餐巾』这个词就能看出来。上层社会会说没问题而中產阶级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会刻意使用法语词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急於攀附的焦虑。” 苏晚讲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直播间的观眾都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顾沉端著一盘切好的水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穿著一身舒適的居家服以为苏晚只是在对著电脑工作。他看她坐了很久怕她饿特意切了点她爱吃的哈密瓜和草莓送进来。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的角落里还架著一台正在工作的摄像机。 他走到书桌旁把果盘放下正想小声提醒她记得吃。 一抬头却对上了苏晚带著笑意又有些无奈的眼神。 苏晚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 顾沉顺著她的手指看过去瞬间石化。 他看到了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直播窗口看到了里面正对著他的自己也看到了下方如瀑布般滚动的弹幕。 【臥槽!是活的顾沉!】 啊啊啊啊啊!老公来给老婆送水果!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顾老师的表情好呆萌啊!他是不是不知道在直播?哈哈哈哈!】 【快看他穿的睡衣!是上次那件灰色情侣款!我磕疯了!】 顾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端著空盘子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晚看著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我们今天的直播迎来了一位特別嘉宾。”她对著镜头大方地把顾沉拉到了自己身边按著他坐下“给大家打个招呼吧顾老师。” 顾沉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他对著镜头有些僵硬地挥了挥手:“大……大家好。”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顾影帝嚇死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 好可爱啊!在外面那么高冷在老婆面前就像个做错事的大狗狗! 苏晚没有再为难他而是很自然地继续著自己的话题。 “我们刚才说到《细节》。其实这本书里还有一个观点很有趣。作者说真正的『上层阶级』往往追求一种『不经意的优雅』。他们从不炫耀什么但他们用的东西都是最舒適、最耐用的。反而是一些急於证明自己的人才会用大量的奢侈品logo来武装自己。” 她讲到这里突然转头看向顾沉拿起一块哈密瓜递到他嘴边。 “你觉得呢?顾老师。” 顾沉下意识地张嘴吃下一边嚼一边思考很认真地回答:“嗯……有点像演戏。最高级的表演是让观眾感觉不到你在演。一旦你开始刻意地去『设计』你的表情和动作你就已经输了。” 他很自然地把表演理论和苏晚讲的社会学观点结合在了一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著这个话题展开了一段即兴的討论。 顾沉也渐渐放鬆下来他不再看镜头眼里只有苏晚。他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一个观点然后给出自己的思考。 他不是在配合她完成一场直播他就是在和自己的妻子进行一场日常的、深夜的对谈。 直播间的观眾已经看得如痴如醉。 【我的天这才是顶级的思想交流!我感觉我的大脑都被他们按摩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终於明白他们为什么是灵魂伴侣了!】 顾沉看著苏晚的眼神也太重了吧!满满的都是欣赏和爱意!装不出来的! 这场意外的直播最终在远超预定的时间里结束。 直播结束后顾沉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苏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苏晚笑著摇了摇头拿起他送来的果盘里最后一颗草莓放进嘴里。 “没有。”她含糊不清地说“你让它变得更好了。” 顾沉看著她被草莓汁染得红润的嘴唇喉结动了动。 他俯下身吻了上去。 “嗯確实更甜了。” 角落里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甜度超標的最后一幕。 苏晚的这场“意外”直播连同最后那个甜度爆表的吻被节目组原封不动地剪进了最新一期的《幸福日常》。 毫无疑问节目再次封神。 收视率创下了平台综艺类节目的歷史新高网络上的討论度更是达到了顶峰。 顾沉和苏晚已经不仅仅是一对明星夫妻他们成了一种文化现象一个代表著理想爱情和知性生活的符號。 隨著节目的爆火各种商业合作的邀约像雪片一样飞向了李姐的办公桌。 从高端汽车、腕錶到金融理財、知识付费平台甚至还有房地產商邀请他们代言“学区房”品牌方们看中的正是他们身上那种健康、正面、且充满智慧光环的独特商业价值。 李姐和她的团队每天都在进行著高强度的筛选和谈判忙得脚不沾地。 而苏晚和顾沉在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综艺录製后生活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苏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壁炉》的筹备工作中。坎城之行带来的国际声誉让她接触到了更多顶级的资源。她和好莱坞的特效团队开了几次跨洋视频会议又和国內最顶尖的摄影指导、美术指导就影片的视觉风格进行了深入的探討。 沉则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整期。拍完《山河闕》后他一直没有接新的戏。他推掉了一大堆递上来的剧本每天除了看看书、健健身就是陪著苏晚一起研究她的项目偶尔给她一些作为演员的建议。 第440章 我还不够格 这天下午李姐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他们家。 她脸上带著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 “天大的好消息!绝对是s++级的资源!”李姐一进门就激动地宣布。 苏晚和顾沉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 “什么资源能让我们的金牌经纪人激动成这样?”苏晚笑著给她倒了杯水。 李姐没顾上喝水她把文件拍在桌子上郑重其事地说道:“!国內最顶级的演技竞演类节目!一线卫视和三大视频平????手打造的年度巨製!他们……向顾沉发出了导师邀约!” 这个名字一出连顾沉都有些惊讶。 这个节目在业內无人不知。它不是普通的选秀而是一个真正考验演员专业素养的殿堂级舞台。 能登上这个舞台的选手都是有一定实力和作品的青年演员。 而它的导师阵容更是堪称豪华。 李姐翻开文件指著上面的擬邀名单:“你们看这一季的另外两位导师一位是拿过三大国际电影节大满贯的国宝级导演张颂年。另一位是国家话剧院的台柱子被誉为『教科书级演技』的表演艺术家何赛清老师。” 她看著顾沉眼睛里闪著光:“顾沉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这意味著节目组把你和张导、何老师放在了同一个级別!这是业內对你演技和地位的最高认可!” 李姐越说越激动:“而且节目组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酬劳是天价!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节目你可以和张导这样的顶级大导演建立联繫可以发掘有潜力的新人演员为你以后转型做製片人铺路!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综艺了这是你事业生涯中一次质的飞跃!是从『顶流影帝』迈向『行业大佬』的关键一步!” 李姐的分析句句在理。 连苏晚听了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她看向顾沉想听听他的想法。 顾沉却一直沉默著。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客厅里只有李姐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看著顾沉心里有些没底。 按理说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会拒绝。 但顾沉……他总是那么与眾不同。 过了许久久到李姐都快要忍不住开口催促了。 顾沉终於收回了目光。 他转头平静地看向李姐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 “我拒绝。” “什么?!” 李姐的声音瞬间拔高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你拒绝?”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顾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是张颂年和何赛清!你疯了吗?” 面对李姐的失態顾沉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李姐你先別激动。我知道这个机会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 “这有什么不真实的!这是你应得的!”李姐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你拿了三个影帝你的演技你的国民度你的商业价值哪一点配不上这个导师的位置?” “配得上吗?”顾沉放下茶杯反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很沉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李姐我自己是个演员。我知道会演戏和会『教』人演戏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我能演好一个角色是因为我能沉浸进去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能和他共情。其中有很多是依赖於我的本能我的直觉和我这些年积累的经验。” 他看著李姐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是你让我去当导师坐在那个位置上去评判另一个演员的表演。当一个年轻演员用渴望的眼神看著我问我『顾老师我刚才那段戏到底差在哪里?我应该怎么改进?』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他?” “我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要再投入一点』?『你的情绪不够饱满』?这些都是空话,是正確的废话。真正有用的指导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表演体系里的问题告诉他塑造角色的逻辑和方法。而这些……我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一套完整的、可以传授给別人的理论体系。” 李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不甘心:“可……可你可以学啊!你可以现场发挥啊!凭你的悟性肯定没问题的!” “那是在『演』一个导师不是在『做』一个导师。”顾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嘲“那是对选手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表演这门艺术的不尊重。”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 “拍《山河闕》的时候我每天都感觉自己被掏空。那个角色太复杂太孤独我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抓住了他的灵魂。那段经歷让我拿到了很多讚誉但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我发现我在表演上还有太多太多需要学习和探索的地方。” “我自己还是一个在路上摸索的学生又有什么资格去为人师表指点江山呢?” 他的话掷地有声。 这不是谦虚而是一种极其清醒的自我认知。 苏晚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插话。 她看著顾沉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骄傲。 在这个浮躁的、人人都想走捷径的圈子里有多少人能抵挡住“导师”这个光环和背后巨大利益的诱惑? 有多少人能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够格”的时候清醒地对自己说一句“我还不够格”? 他没有被名利冲昏头脑。 他心里始终有一桿最清晰的秤。那桿秤的名字叫“敬畏”。 对表演的敬畏。 李姐终於不说话了。 她看著顾沉眼神复杂。有惋惜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敬佩。 她带了顾沉这么多年她知道这就是他。 永远清醒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永远不会为了名利去做任何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我明白了。”李姐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你是对的。是我……太心急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晚终於开口了。 第441章 婉拒的决定 她先是看向李姐微笑著说:“李姐谢谢你为顾沉爭取到这么好的机会。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 然后她转头看向顾沉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支持你的决定。” 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一个清醒的、知道自己边界的演员才能走得更远。一个不被虚名所累始终对自己的专业怀有敬畏之心的人才是我心里真正的大师。” 她的支持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顾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李姐看著他们交握的手看著他们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理解和支持最终释然地笑了。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这对夫妻的脑迴路。 但她也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与眾不同他们才能走到今天。 “行吧行吧我算是服了你们俩了。”李姐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那我现在就去回绝节目组。估计他们导演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著顾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过顾沉你今天说的话我可都记下了。等你哪天觉得自己『够格』了这个导师你可跑不掉!” 顾沉笑了笑:“好。” 送走了李姐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沉低头看著苏晚眼神里带著一丝探寻。 “你真的不觉得……我有点傻吗?放著这么好的机会不要。” 苏晚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不傻。”她看著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只是在做你自己。那个我最欣赏也最爱的顾沉。” 她拉起他的手走向书房。 “好了拒绝了大好前程的顾老师现在是不是该陪我这个前途未卜的小导演对一对《壁炉》的剧本了?” “乐意至极苏导。” 顾沉笑著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 浮华喧囂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永远是脚下的路和身边的彼此。 航船再次校准了方向。 港口永远灯火通明。 李姐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她瞪著顾沉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窝蜜蜂嗡嗡作响全是那三个字的回音:我拒绝。 “顾沉你是不是最近拍戏拍糊涂了?还是参加那个什么《幸福日常》把脑子过傻了?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李姐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音调都有些劈叉了。 她指著桌上那份製作精良的策划案手指都在发抖:“《演员之名》!张颂年!何赛清!这三个词放在一起就是品质的保证是行业地位的认证!你现在是影帝没错但影帝也有三六九等!能和这两位坐在一起你就是金字塔尖上的人!你懂不懂?”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沙发上给李姐那杯一口没喝的水又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先冷静一下。 苏晚看著李姐急得脸都红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李姐是为了顾沉好是为了他的事业前途呕心沥血。换做任何一个经纪人面对旗下艺人这种“犯傻”的行为恐怕都得跳起来。 “李姐你先喝口水別急。”苏晚柔声劝道。 “我能不急吗?”李姐一屁股坐下但身体还是紧绷的“我为了给你们俩擦那个緋闻的屁股熬了多少个通宵?我为了让你们上《幸福日常》扭转口碑跟周涛那个老狐狸磨了多久的嘴皮子?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走上正轨人气、口碑、国民度全都达到了顶峰这么一个能让你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跟我说你不要?” 李姐越说越委屈眼圈都有些红了:“顾沉我带了你快十年了。从你还是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到你现在拿了三个影帝。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这个机会对你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顾沉看著李姐眼神里终於有了一丝歉意。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最难接受的人可能就是李姐。 “李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我也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正因为它太好了我才不能去。” “这叫什么话?好还不能去了?”李姐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因为我还不够好。”顾沉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谦虚是事实。” 他看著李姐很耐心地解释著自己刚才对苏晚说过的那番话:“张颂年导演他拍了三十多年电影从胶片时代到数字时代他脑子里装著一部世界电影史。他能从导演的宏观视角去解构一个演员的表演。何赛清老师她在话剧舞台上站了四十年每一个角色都是千锤百链出来的。她有非常扎实的理论基础和教学经验她知道怎么把一个演员的表演从『对』提升到『好』再到『妙』。” “那我呢?”顾沉自问“我有什么?我只有一些自己摸索出来的不成体系的经验。这些经验对我自己或许有用但我没有能力把它提炼出来变成可以指导別人的方法论。让我去跟那两位老师坐在一起我心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观眾或许看不出来他们只会觉得三个导师咖位都很大。但坐在台上的我自己知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我可以骗得了观眾但我骗不了我自己。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去骗那些来参加节目的演员。他们是怀著对表演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渴望来的他们需要的是真正专业的指导而不是一个坐在导师席上说著漂亮空话的『影帝』。” 他的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没有半点虚偽的客套。 李姐彻底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顾沉是一时糊涂或者是有什么別的她不知道的顾虑。但她现在明白了他不是糊涂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位置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清醒地坚守著自己对“演员”这个职业的敬畏。 这种清醒在这个人人爭名逐利的圈子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珍贵。 苏晚安静地听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知道顾沉对表演有追求但她没想到他的追求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追求的不只是演好自己的戏更是对整个表演艺术的尊重。 他不愿意用一个虚假的“导师”身份去褻瀆他心中神圣的殿堂。 李姐长长地、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惋惜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她看著眼前这个自己带了近十年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好像又长大了。不是长大是他內心的那份坚持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李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嘲的笑意“一个为了拍电影寧愿放弃隱私上真人秀。一个为了所谓的『敬畏』把送到手边的行业地位往外推。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这句抱怨听起来却像是一种讚许。 第442章 清醒的代价 “行了我不管你了。”李姐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了自己的包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现在就去给《演员之名》的製片人回电话告诉他我们这位三金影帝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敢去当导师。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她走到玄关换好鞋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顾沉一眼。 “顾沉你是我带过最不听话的艺人也是我最骄傲的艺人。”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咔噠”一声关上客厅里恢復了安静。 顾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苏晚走到他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后悔吗?”她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问。 顾沉转身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抵著她的头顶。 “不后悔。”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姐。” “她会明白的。”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毕竟你拒绝的可是一座金山。” 顾沉被她的话逗笑了心里的那点沉重也消散了不少。 他鬆开她看著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呢?你真的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这本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认识张导积累人脉以后……对你的《壁炉》可能也会有帮助。” 他把她也考虑了进去。 苏晚笑了。 “顾沉我当初决定拍《壁炉》不是为了走捷径更不是为了靠谁的人脉。我只是想拍一部我自己想拍的电影。”她伸手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同样我爱的顾沉也不是那个坐在导师席上被人前呼后拥的『行业大佬』。而是这个会因为觉得自己『不够格』就勇敢拒绝巨大诱惑的有点傻气的演员。” 她的眼神亮晶晶地充满了欣赏和爱意。 顾沉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全世界的讚誉都比不上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了別想了。”苏晚拉起他的手把他往书房拖“既然推掉了『导师』的工作那现在你这个『学生』是不是该来帮我看看剧本了?我正好有几个角色的心理动机想听听你这个『体验派』的看法。” “遵命苏导。”顾沉笑著任由她拉著自己走。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而这间屋子里两个人一本书一盏灯自成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李姐坐在保姆车的后座拨通了《演员之名》总製片人王野的电话。 “王製片您好我是李洁。” “李姐啊!你好你好!怎么样合同看过了吧?顾沉老师那边对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疑问吗?”电话那头的王野语气热情又期待。 李姐深吸一口气用自己从业十几年最专业的口吻平静地说道:“王製片非常感谢您和节目组对顾沉的认可。只是很抱歉顾沉他……决定婉拒这次的导师邀约。”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野以为自己的手机信號断了。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满格的信號。他又把手机放回耳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餵?李姐?你还在吗?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李姐嘆了口气知道对方根本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王製片我说我们家顾沉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参加这一季的《演员之名》了。非常抱歉。” 这一次王野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耳膜上。 “为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是我们开的条件不够好吗?价钱方面我们还可以再谈!或者是对另外两位导师有意见?我们可以沟通!李姐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们节目组的宣传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这边点头了!” 王野是真的急了。《演员之名》做到第三季已经成了业內的標杆。他们这一季的目標就是要打造一个“神级”的导师阵容。张颂年和何赛清两位泰山北斗级別的人物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而第三个导师席位他们內部討论了很久。需要一个既有顶级的流量和国民度又要有实打实的演技和作品能压得住场子还能吸引年轻观眾的。 放眼整个娱乐圈符合这个条件的男演员屈指可数。而顾沉无疑是他们心中最完美也是唯一的选择。 为了请动顾客他们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开出的酬劳是行业顶尖水平各种合作条件也给足了最大的自由度。在王野看来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分题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王製片真的不是钱和合作条件的问题。”李姐的语气很无奈“理由……可能说出来你不会信。顾沉他觉得自己还太年轻资歷尚浅和张导、何老师坐在一起他觉得……他还不够格。” 电话那头的王野又一次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 李姐甚至能想像出他此刻脸上错愕、荒唐、甚至有点想笑的表情。 不够格? 一个手握三座影帝奖盃被誉为八零后男演员演技第一人粉丝遍布全网商业价值一骑绝尘的顶流说自己不够格? 这话说出去谁信?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拙劣的、带著几分傲慢的藉口。 “李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王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了“如果顾沉老师不想来或者是有別的合作直说就好。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们。” “王製片我说的都是实话。”李姐知道对方误会了只能硬著头皮解释“顾沉就是这样的人。他对表演这门艺术有他自己的敬畏之心。他认为会演戏和会教人演戏是两回事。他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能为人师的阶段。这个决定是他本人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我作为经纪人也只能尊重他。” 李姐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王野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能听出李姐话里的真诚和无奈。 他慢慢地消化著这个匪夷所思的理由心里的火气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见过太多为了爭一个综艺资源撕得头破血流的明星;也见过太多明明没什么实力却硬要充当“人生导师”的艺人。 像顾沉这样把送到嘴边的顶级资源用“我不够格”这种理由推掉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是傻还是清醒? “好吧……李姐我明白了。”王野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既然顾沉老师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强求。只是……太可惜了。替我向顾沉老师转达我们的遗憾。” “一定。也谢谢王製片的理解。” 掛了电话李姐靠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第443章 回归航道 她知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顾沉拒绝《演员之名》导师邀约这个新闻足够在业內掀起一场不小的地震。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顾沉婉拒《演员之名》”的消息就通过某个圈內八卦大v的微博被爆了出来。 爆料写得语焉不详只说节目组诚意满满但顾沉方以“档期不合”为由拒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演员之名》这么好的饼顾沉居然不吃?疯了吧?】 档期不合?骗鬼呢!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家休息吗?我看就是他红了飘了看不上综艺了! 楼上別乱说!说不定是有更好的电影资源呢?顾沉一直都是演员专注作品很正常。】 拉倒吧什么电影资源能比得上《演员之名》的导师席位?那可是跟张颂年、何赛清平起平坐啊!这代表的是行业地位!他这是傻!】 各种猜测和议论甚囂尘上。有粉丝替他辩解说他爱惜羽毛;有黑子趁机下场说他耍大牌不识抬举;更多的路人则是一脸吃瓜的表情表示无法理解。 就在舆论发酵得最厉害的时候另一个更详细的爆料被人匿名发到了一个知名的娱乐论坛上。 这个爆料详细描述了顾沉拒绝的真实理由——不是档期不是看不上而是他自己觉得“不够格”。 这个理由一出整个舆论风向瞬间变得更加诡异和两极分化。 嘲笑他的人更多了。 哈哈哈哈!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三金影帝说自己不够格?这是什么凡尔赛文学?】 装接著装!立什么清高人设呢?说白了就是不想去找个听起来高大上的藉口罢了。虚偽!】 他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他都不够格那现在娱乐圈还有几个够格的? 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批完全不同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理由我反而有点被他圈粉了。】 是啊在这个浮躁的圈子里还能有这种敬畏之心还能这么清醒地认识自己太难得了。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能拿三个影帝了。因为他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而不是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大佬。这种心態才能让他不断进步。】 那些嘲笑他的人可能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演员』。他们只看到了名利和地位而顾沉看到的是艺术本身。 网络上的爭论几乎要把伺服器都吵瘫痪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沉和苏晚却像是在风暴眼中心平静地过著自己的日子。 他们没有看网上的那些评论也没有理会李姐发来的、一个接一个的舆论分析报告。 下午苏晚在自己的微博上更新了一条动態。 她没有提任何关於顾沉和节目的事只是分享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正在读的一本书旁边放著一杯清茶。 配文是德国诗人歌德的一句话: “你若要喜爱你自己的价值你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 这条微博看起来云淡风轻像她以往任何一次的“晚读”分享。 但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看懂了。 这是苏晚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无声的却又无比坚定地支持著她的丈夫。 她告诉所有人:顾沉的价值不在於他是否坐上那个“导师”的席位而在於他作为演员为这个世界创造了多少有价值的角色和作品。 那个说他“傻”的人或许永远不懂。 但懂他的人比如她会因此更爱他。 这条微博像是一剂镇定剂让所有支持顾沉的粉丝都找到了主心骨。 看懂了!苏导太颯了!这才是最高级的回应!】 “你若要喜爱你自己的价值你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这句话完美解释了顾沉的选择。他选择去创造价值而不是去评判价值。 我哭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全世界都在质疑他只有她懂他支持他。】 这对夫妻真的活该他们这么红!】 一场巨大的舆论风波在苏晚这条看似不经意的微博之后奇蹟般地开始平息。 那些嘲讽和质疑的声音在这样一种从容和深刻的格局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和可笑。 李姐看著手机上苏晚的微博和下面一边倒的好评再一次长长地嘆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给公关部发了一条信息: “不用管了老板娘已经亲自下场了。效果……比我们一整个公关团队都好。” 她现在是彻底服了。 这对夫妻根本就不需要她这个经纪人。 他们自己就是彼此最强大的公关。 《演员之名》的风波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但湖水终究会回归平静。 网络上的记忆是短暂的当新的热点出现很快就没人再討论顾沉到底“傻不傻”了。 而顾沉和苏晚的生活也彻底从综艺带来的喧囂中抽离重新回到了各自专注而安静的航道上。 结束了《幸福日常》的录製意味著他们家里的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终於被全部撤走了。 当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带著设备箱走出家门时苏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公寓的空气都变得自由了。 “终於可以穿大裤衩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了。”苏晚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往沙发上一倒。 顾沉正在整理被摄製组弄乱的书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你好像忘了就算有摄像头的时候你也没少穿。” 苏晚的脸一红抓起一个抱枕就朝他扔了过去:“胡说!我那是居家服!居家服懂不懂!” 顾沉轻鬆接住抱枕摇了摇头没再跟她斗嘴。 这两个月为了配合拍摄他们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不少。现在一切回归正轨他们都需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工作状態。 顾沉推掉了所有后续的综艺和商业活动邀约重新进入了挑选剧本的阶段。 李姐的邮箱里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几十个剧本各种题材各种角色应有尽有。有大製作的古装偶像剧想借著他的高人气再造一个爆款;有好莱坞的a级製作邀请他去演一个功能性的亚裔角色;还有各种文艺片衝著他的演技和名气希望能靠他拿奖。 顾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本一本地看。 他看剧本的速度很快但也很挑剔。很多剧本他翻了几页就直接放到了一边。 苏晚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看到他脚边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淘汰”剧本。 “怎么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她把咖啡放到他手边。 “大部分都是在重复。”顾沉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有些疲惫“要么是重复我以前演过的角色类型要么是重复市场上已经成功的商业模式。没什么新意。” 拍完《山河闕》里那个复杂的皇帝之后顾沉对角色的要求变得更高了。他渴望能碰到一个更有挑战性更能激发他创作欲望的角色。 “別急慢慢来。”苏晚安慰他“好剧本是需要等的。” 就在顾沉为了剧本而“烦恼”的时候苏晚的《壁炉》却进入了高速运转的阶段。 坎城创投会的成功为她打开了通往国际资源的大门。她和团队几乎每天都要和地球另一端的好莱坞顶级特效公司维他开跨洋视频会议。 会议通常都在北京时间的深夜或者凌晨。 苏晚的书房成了她的作战指挥室。 墙上的白板被她画满了各种复杂的概览图和分镜草图。桌子上堆满了关於天体物理、人工智慧和未来主义建筑的书籍。 在一个深夜苏晚戴著耳机对著屏幕那头的特效总监用流利的英语据理力爭“我想要的不是那种復古的、充满机械感的飞船。我希望『壁炉』號的设计更偏向於生物感和有机感。它应该像一个活著的生命体而不是一堆冰冷的钢铁。” “它的內部结构应该参考蜂巢或者蚁穴。能源核心我希望它能模擬出恆星核聚变的光效但要更冷更蓝像一颗被冰封的太阳。” 她一边说一边在手边的画板上快速地勾勒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屏幕那头的特效总监一个鬍子拉碴的外国人看著苏晚传过去的设计草图眼睛越来越亮。 这样的会议几乎每晚都在进行。 顾沉结束了一天的剧本阅读走出书房时常常看到苏晚房间的灯还亮著。他会默默地去厨房给她热一杯牛奶或者煮一碗简单的夜宵然后轻轻地放在她的房门口再发一条信息给她:“记得吃。” 他没有进去打扰她。 他知道那是她的战场。 就像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与那些文字和角色搏斗一样。 他们是彼此的港口但他们也尊重对方作为一艘独立的航船需要有自己劈波斩浪的航程。 这天顾沉终於在一堆剧本里找到了一个让他眼睛一亮的故事。 那是一个叫《沉默的真相》的剧本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悬疑片。 故事讲述了一个年轻的检察官为了调查十年前的一桩冤案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名誉甚至是生命最终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换来了真相大白於天下的故事。 而顾沉看中的不是那个正义凛然的检察官主角。 而是故事里的大反派——一个外表斯文儒雅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同时也是当年那桩冤案的幕后真凶。 这个角色在剧本里戏份不算最多但每一次出场都让人不寒而慄。 他不是那种脸谱化的坏人。他孝顺父母热心公益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是所有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和道德楷模。 但在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隱藏著一个极度自私、冷血、毫无共情能力的灵魂。 他所有的善良都是偽装。他所有的温情都是表演。 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智商的反社会人格。 “这个角色很有意思。”顾沉拿著剧本找到了正在客厅休息的苏晚。 苏晚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正敷著眼膜瘫在沙发上“充电”。 她接过剧本看了一眼名字又看了看顾沉指著的那个反派角色的人物小传。 “江阳?”她念出了那个检察官的名字“这个主角不错啊很有弧光。” “不我看中的是这个李建国。”顾沉指著那个企业家的名字。 苏晚愣了一下仔细看起了那个叫“李建国”的角色。 越看她的表情越是凝重。 “这个角色……很难演。”她摘下眼膜坐直了身体“他几乎没有什么外化的、激烈的情绪爆发。所有的恶都藏在最平静的日常里。演得过一分就成了变態杀人狂;演得少一分观眾又感觉不到他骨子里的那种冷。” “是啊。”顾沉的眼神里却透出一种兴奋的光芒“所以才好玩。” 他渴望这种挑战。 苏晚看著他忽然笑了。 “我明白了。”她说“你拒绝《演员之名》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角色吧。” 他不是不够格当导师。 他只是觉得比起“教”別人他更想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演”本身。 去探索人性的深度去挑战表演的边界。 顾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给李姐打电话吧。”他对苏晚说“告诉她我的下一部戏定了。” 他已经做好了再次沉入一个黑暗而复杂的灵魂深处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