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试炼》 第1章 喝碗凉茶下下火 “我们在全世界寻找有才能的人。” “那你走错地方了。” 凉茶铺里,罗维双手插兜,靠在身后几乎顶到天板的药材柜上,很是慵懒。 这间铺子是从他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街坊店,少有生人来访。 因此当眼前这个穿著棕色长风衣,戴著宽檐毡帽,两片厚嘴唇,身材高大,好像熊一般的男人入內时,罗维便注意到了他。 男人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继续用低沉浑厚的声音自我介绍:“我叫梟,正在全世界找寻聪明,强悍,有本事的人。” 罗维没理他,转过身,拎起一个冒著白气的白铁皮水壶,从里头倒出滚烫的药液。 棕黄色的药液入了白瓷碗,荡漾几下后屋子內满溢药草的香气。 “这里是凉茶铺,不是什么异人馆,我这个铺子,一天里最多卖四十二碗凉茶,多煮一碗都得倒掉。” 说话间,罗维斜眼打量梟,刀子一般的眼睛不经意流露出寒气。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请你去別的地方找,別妨碍我做生意。” “这里除了你我,没別人了。” 梟转动脖子,左右看了看。 正如罗维说的那样,这铺子已有些年头了,每一张椅子,柜子,似乎都被草药浸透了味儿。 墙上掛著的古董钟已不走字了,只变成一个装饰。 他盯著罗维,“你初中还未毕业,便已夺得了三届省城国术比赛冠军,这说明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罗维面无表情,“我是打套路的。” 梟默然。 “喏。” 不理会他的感想,罗维將手里白瓷碗递过去,“我看你湿气很重,喝碗斑痧下下火。” “多谢。” 梟伸手,不去接碗,却是向前一伸,猛然抓向罗维的脉门。 罗维眼里寒芒大作,將手缩回来的同时,脚下向前踩出,磕向梟的膝盖內侧。 砰! 好像撞在石头上一般,梟纹丝未动。 一声冷笑,梟手掌做鉤爪,往罗维咽喉抓来。 罗维皱眉,脖子往后仰,身体也向后反弓,堪堪避开这钢筋一般的狰狞爪子。 与此同时,他一只脚支撑著身体,另一脚却是已提起,飞膝顶向梟的心口。 梟回手,双手交叠在身前,挡住这势大力沉的膝撞,脚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当口,罗维借著反弹的力道又扳正了身形,脚下跟上一步,別住梟的脚后跟,五指併拢做標指,插向梟的咽喉。 叶底藏! 劲风袭来,梟瞳孔骤缩,时间好像停滯了一般,梟在这凝滯的时间里,好像一尾滑溜的泥鰍,蛄蛹几下在泥潭里往前游出一段,搅动那些泥浆。 呼! 罗维吐出一口白气。 他的杀招落空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然而梟確实地躲开了罗维这凌厉的一击。 “好了。” 梟理了理衣领,没有再动手的打算。 “我说过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本事是藏不住的。 你们爷孙三代都不一般,你爷爷在关外长大的,靠著六十四手八卦掌在津门扬名,人送外號打通街,扒皮鬼。 后来他杀了几个东瀛人,北边待不下去了,爬上火车跑到岭南来,娶了个西关小姐做老婆,从此在这里扎了根,一生再无机会回北方。 你父亲是影子,不为人所知晓,然而港岛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案都与他有关係,他叫各国的细作的命留在远东,也叫那些阴谋烟消云散。 至於你,就像我前面说的,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届省城国术比赛冠军了,所有人都以你为骄傲。 可惜谁也想不到,你会患上严重的心臟病,这不仅让你无法在国术上再进一步,也叫你的身体越发虚弱。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你就回到了家乡,嘴上说是继承家业,其实只是等死。” 梟显然搜集了许多隱秘的资料,其中的许多事件,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然而罗维毫无反应,仿佛梟话中敘述的不是关於自己的事情一样。 此刻他喉头髮甜,心臟也因为刚才的打斗而在胸膛中剧烈跳动著,好像一台隨时要爆缸的引擎。 罗维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他离开的手势。 “打扰了。” 梟没有因为被下了逐客令而感到失望或生气,他知道,需要给罗维一点时间。 还有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梟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罗维一眼认出那是一部翻盖手机,一看便是很“古老”的型號了。 梟將手机放到檯面上,“这手机,我既当做赔礼,也当做礼物,我相信,你很快就会需要它的。” 罗维没去拿手机,“你到底是什么人?” 梟眯起眼睛,微笑道:“我告诉过你了,我叫梟,满世界在寻找有才能的人。 有时候我在这里,有时候我在欧洲,美洲,全世界到处跑,像一个淘金客那样,哪里有宝藏,我便往哪里去。 不过,其实你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能避开你的攻击,对吗?” 罗维没出声。 他想问的確实是这个,在刚才的交手里,罗维趁著对方招式用老,又抢先一步站定了脚步,別住对方的重心,叫他进退不得。 那招叶底藏的变式即便是被梟挡下,罗维也不会意外,然而他却感觉自己既不是挥空,也不是被抵挡,而是好像整个动作被“跳过”了一样。 梟的笑容变得神秘,“你相信这世上有神通吗?” 神通? “或者说是技能,法术,魔法或者物品一类的东西。” 梟坦诚道:“我刚才就是那样避开的,使用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很普通,但够用了。” 不知怎么的,对於梟这番古怪,甚至在谁听来都会觉得他发神经的解释,罗维並不怀疑。 因为也只有某种神秘力量介入,才能叫形势有那样诡异的变化,也叫梟对他的身世瞭若指掌。 但是对於那超自然的能力,罗维心里也並不感到害怕,甚至隱隱生出一种兴奋。 “只要你能完成那些【试炼】,不管是获得神通,还是治好你的病,都是比呼吸更简单的事情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罗维的心理变化,梟露出满意的笑容,往外走去。 “等等。” 罗维突然叫住他。 “抱歉,我暂时不能解答你太多问题。”梟说道。 然而罗维只是把凉茶放回桌上,“先把凉茶喝了,趁热。” “我还是比较喜欢喝冰可乐。” 梟笑眯眯转过头,隨后怔了一下。 只见碗中的凉茶还满满当当冒著热气,而那如白玉一般的瓷碗表面,一瑕不染。 第2章 梟离开之后,罗维也没了开店的心情,早早便將捲帘门拉下。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怪异,实在叫他无法忽视它们。 不管是梟的身份,来歷,还是他所说的那句:我们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都叫罗维在意。 他没办法不在意,只因为这沉疴已纠缠他许久。 在过去,父亲带著他跑遍了各处医院,诊所,访遍了民间高人,然而对於他这非典型的心臟病,大夫们束手无策。 甚至有医生建议用罗维的名字来命名这个疾病。 也有人断言,以罗维的状况,能活过三十岁便已算是祖上积德。 【那得是拯救了地球的功德吧。】 隨著心臟病的逐渐加重,罗维深信,自己哪天便会在睡梦中离去。 然而梟却说能轻易治疗他的疾病,还有那玄而又玄的神通,只要通过【试炼】便可获得? 不得不承认,儘管一切莫名其妙,然而罗维此刻不可避免地对此產生了兴趣。 躺到床上,他拿出梟留下的那部手机。 彩屏,翻盖,实体按键,在如今连小孩子都用智能手錶的年代,这台手机显然只能被称作“老人机”。 手机的外壳是红色的,在翻盖上镶嵌著一块绿色的六边形装饰,看起来像是宝石,又像是水晶或者塑料片。 但是镶嵌的结实,好像是从手机壳里长出来的一样。 反正整部手机不给人一种高级或者精良的感觉,拿在手里轻飘飘,要不是因为它確实有份量,罗维只会当这是能放儿歌的玩具手机。 然而罗维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那就是这部手机似乎是一体铸造的,不存在所谓接合的缝隙。 这也就意味著它不可能掉地上之后散成三块,或者更多部分,然后你再慢悠悠將它们拼回来,重新开机。 罗维的手指终於还是在键盘上按了一下。 屏幕亮起,浮现出一行字。 【首次启动,请输入你的启动密码,並且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罗维的手指在“5”上面按了三下。 眨眼之后,一行行文字浮现,不是在屏幕上,却是印到了罗维的眼睛里。 既像是悬浮的影像,又像是某种投影,反正罗维知道,这不是这个时代的技术。 姓名:罗维 职阶:受邀请者 技能: 八卦掌(人级70/100) 【技能分为仙,天,地,人,丁五级。】 状態:心臟病,肾虚。 罗维知道,这些文字是他的个人资料,然而看到“肾虚”二字时,还是难免叫他感到怪异。 受邀请者,大概就相当於访客或者待定的意思,可能只是一个身份认证而已。 至於“八卦掌人级”,还有后面的进度,罗维一时没搞清楚,也许这是一种评分的標准。 梟把这一切做的像模像样,叫罗维原先可能还有的疑惑这时候已烟消云散。 也许,他真的带来了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在又按动了一下按键后,彩屏上出现两个青绿色勾玉旋转的模样,像是两尾互相追逐的鱼。 那两个勾玉互相追逐,形成的圆圈越来越小,在某个瞬间,罗维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条正在不停吞吃自己尾巴的蛇。 屏幕上只剩下一个黑点,罗维下意识用手指触碰它,然后才想起这是很久远的產品了,並不存在触屏的功能。 他不由一笑,在通话键上再点了一下。 紧接著,屏幕上的画面一转,又是一行行文字浮现。 【无间试炼】 时间:公元1995年 地点:宝岛 黄金的底下是累累骸骨,繁荣的背后是无数血泪。 隨著宝岛经济腾飞,藏在阴暗角落的黑暗与污秽也一併浮出,黑帮廝杀,炒作投机,政客贪墨,怪力乱神,尔虞我诈。 本次试炼要求: 1、击杀白猴,菜头,憨九。 2、找到《莲华心经》。 3、探索青林医院。 试炼时限:一个月。 以上要求完成任意一个时,解锁新人奖励:青鸟强心剂。 【青鸟强心剂】:由崑崙製药有限股份公司开发,可促进心肌细胞修復,治癒一切心臟病。 请注意,当你在试炼中死亡时,本体也会在现实世界死亡。 是否开始【无间试炼】? 如果確定,请输入启动密码。 …… 隨著最后一行字出现,屏幕上开始出现六十秒的倒计时。 罗维不由苦笑,他想起爷爷说过的话。 一个人有本领肯定是好事,但也是危险的,固然別人会因你的能耐尊重你,喜欢你,然而也难免会因此嫉妒,提防,利用你。 “这更像是陷阱,而不是什么馈赠。” 罗维低声呢喃著,理智告诉他,这可能会將他捲入极度危险的事情之中去。 然而不管是神秘的神通,还是那能治癒一切心臟病的药剂,如果它真的有这种神效的话,罗维没有理由不去试一试。 “周处除三嗨是吧?” 罗维颯然一笑,在手机上连按三下。 犹如水面上掉下一片叶子,罗维身边的空间泛起涟漪,犹如漩涡,將他拉入缝隙之中。 紧接著,肉眼可见的时间长河在他眼前破碎,星海变成某种可以触及的存在,横亘在虚空之中。 罗维感觉自己陷入失重状態,不停地往地底下落去。 他的掉落没有尽头,似乎一定要砸在什么东西上面,將他砸的粉身碎骨,连灵魂也一併粉碎才能停止。 “喂!你就是球伯从港岛派过来的那个什么超级杀人王是吧?” 罗维寒毛炸起,刚想跳起来,便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安啦,安啦,林北(老子)是菜市口阿雄,球伯来这边我也经常招待他的,都自己人,別紧张。” 说话的人显然是被罗维刚才的神情嚇了一跳,赶紧用一口带著浓厚南部口音的国语表明自己的身份。 罗维是暂时没了动手的打算,但他还在犯迷糊,一时未搞清楚当下的状况。 这也叫阿雄那张黝黑,发圆的脸上生出些疑惑,“干!你是不是杀人王啊?” “我是。” 罗维咧嘴,“球伯托我问候你妈。” 阿雄这才开怀大笑,“替我谢谢他。” 第3章 超级杀人王 在菜市口阿雄泡茶的时候,罗维终於理清了脑袋里一股脑出现的那些信息。 这时候他已全然接受了现实,儘管很不可思议,但他確实是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或者说穿越到了某段歷史之中。 似乎在一进入无间试炼的时候,他的身份和来路便已被安排好了。 在这里,他是被球伯,那位在港岛地下世界十分出名的杀手经纪人,介绍过来的“超级杀手”。 昨晚刚偷渡过来,在基隆上岸。 这一趟他前来,便是收了阿雄的钱,去干掉他的敌对帮派头目——菜头。 菜市口阿雄是天下盟的堂主,而菜头则是毒蛇帮的,两个帮派关係很紧张。 “来,喝茶,喝茶。” 菜市口阿雄用他带著劳力士,好几个金戒指的手將茶杯递过来。 罗维接过茶杯,轻轻嗅了一下,茶香叫他精神了一些。 罗维一边观察著屋內的装饰,阿雄则一边跟他聊天。 “这几年港岛好多兄弟跑路,著草到了基隆这边。 有的是干了活,被条子通缉,来躲风头的,只要挨个几年,再回去就上位,当大哥了。 有的是被老大下了江湖追杀令的,这辈子再不敢回去,他们怕踏进尖沙咀一步就横死街头啊。 更多的人,跟你差不多。” 阿雄瞄了一眼罗维,“是来闯江湖,博出名的,不过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是球伯介绍过来的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 罗维將手叠到脑袋后面,“我是来做生意的。” “都一样。” 阿雄將檳榔递给罗维,见他摆手拒绝,便隨意地丟进嘴里,咯嘣咯嘣咀嚼起来。 “你要是能干掉菜头,我保证你绝对会出名的,因为那是个很麻烦的人。” 罗维反问他:“你知道他很麻烦,又偏偏要对付他?” “干!他杀了我老大耶!” 阿雄啐了一口,將檳榔渣吐到地上,留下一滩红色的印子。 “我在神明面前发过誓,要做掉他的,他不死,我怎么跟神明交代?告慰我大哥在天之灵。” 罗维对他们的恩怨仇杀並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菜头是他的目標之一,他只关心这个。 如此说来,阿雄更像是新手教程的npc,似乎是系统或者梟怕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贴心地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新手任务”。 “有照片吗?”罗维问道。 “有。” 阿雄將一张两寸的相片拍在桌面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罗维看了一眼相片,又看向阿雄,“大头贴?” 阿雄努努下巴,“只有这张。” 於是罗维拿起相片,在一堆卡通图案和特效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皮肤白皙,染著一头绿髮,长长的头髮垂下来盖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无神呆板,像是刚睡醒,露出来的一只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环,即便在照片里也闪闪发光。 菜头在这照片里,对著镜头比了两根手指,做一个胜利的手势。 “你別看他好像脑壳坏掉,但他是年少有为啊。” 阿雄恶狠狠盯著照片,將杯中热茶饮下,喉结吞动两下。 “甘霖娘,他年纪轻轻就是毒蛇帮的堂主。 忠义路,一整条街的三温暖,ktv,酒店都是他开的,手底下人强马壮,是当下最出风头的人物。 干掉他,你就出名了,整个宝岛黑道都得称呼你一声大哥啊。” 罗维冷淡道:“我说了,这只是生意而已。” “怎样都好,反正林北出了钱,你收了钱办事,就只考虑怎么要他的命就好了。” 阿雄对这些杀手的古怪脾气是见怪不怪了,討刀口钱的人,没有怪脾气才叫人奇怪。 “把傢伙拿上来。” 他朝后边招招手,一个小弟走上前,將黑色的包裹放到罗维面前。 “喏,这些是给你防身的。” 罗维打开包裹,里头是几捆钱,一把钥匙,还有一柄比小臂长短的短刀。 在听到“傢伙”两个字的时候,罗维原本以为里头会是一把贝莱塔或者黑星,唯独没想到会是一把短刀。 於是他无奈一笑,只收起了钱和钥匙,把刀留在包裹里。 阿雄皱眉,“兄弟,你不用傢伙?” “用不上。” 看出他的心思,阿雄伸手將那柄短刀拿在手里,手指轻轻抚摸著刀身。 “枪是邪恶的东西,刀才是男子汉用的,你可不要小瞧了它。多少英雄好汉就是靠著一把刀打天下的。像是我大哥,一把刀从街头砍到街尾,这才有了我们天下盟。” 狞笑著看了一眼罗维,阿雄突然將刀刺来。 寒光闪闪,他举著刀在罗维面前瞬间耍出数个刀,一招一式都贴著他的脸划过,然后才悬停在罗维的眼睛前面,只离著一分便能扎入罗维眼睛之中。 “我说了,刀是好东西。”阿雄笑嘻嘻道。 “要杀人的话,用枪和用刀,都一样,重要的不是用什么,而是那人会不会用。” 话音刚落,阿雄只感觉手腕一疼,回过神来时,手里的刀已直直插在桌面上。 “你给我的地址,没问题吧?”罗维平淡问道。 “每个礼拜三,他都在金狮大酒店请人吃饭的,要不要……” 阿雄兢兢战战,话还未说完的时候,罗维已经起身,隨手抓起桌边的一瓶水往外边走去。 直到罗维走出大门,身影消失在几人视线里的时候,阿雄才打了个嗝。 “刚才,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小弟摊手,“我只听到唰的一下,刀就插在桌上了。” “甘霖娘,你两个眼洞是用来装饰的?哪天我就把你眼睛摘下来。” 阿雄狠狠瞪了一眼那满脸疑惑的小弟,伸手去拔刀。 刀纹丝不动。 於是他站起来,双手去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终於將刀拔出来,踉蹌一下坐到地上。 “干!” 阿雄打量著短刀,这时候才感觉到后怕,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 “我听球伯说过的,这个超级杀人王,一天至少要杀一个人,不然他睡不著觉的。 你说刚才他看我那眼神,是不是想顺手把我也干掉?” 屋內的人噤若寒蝉。 第4章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罗维决定先完成他的“新手教程”,晚上便来到了菜市口阿雄之前所说的金狮大酒店门口。 整个北市,都没有如它那样富丽堂皇的酒店,光是门口两只一人多高,张著血盆大口的金狮子,便已叫人看出这里的与眾不同。 金狮大酒店门口人头攒动,不时有西装革履的老板搂著枝招展,留著一头捲曲长发,浑身香喷喷的女人往里头走去。 罗维从一边的书报摊上抓起一份报纸,將上面的边新闻看完之后,对社会消息再没有看的兴趣,將它隨手丟进道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便双手插在裤兜,大摇大摆地走进金狮大酒店。 他来之前已买了一身不错的行头,內里是耐磨的衬衫,领子雪白,脚上套一双结实的皮鞋,裤子则是很柔软,灵活的款式,外面再穿一件长风衣,衣摆直垂到膝盖底下,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高大,修长。 拒绝了几个女人含情脉脉的目光,罗维径直上了酒店的二楼,走廊里满是舒缓,慵懒的歌声。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隨。】 罗维好像也染上了一层酒意,隨手搂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將她揽入怀中。 那女孩嚇了一跳,怪叫一声,然而也不挣扎,只是任由罗维施为。 “先生,你的手很不老实。” 她眼神娇滴滴,剜了罗维一眼。 “我知道。” 罗维微笑,“然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太老实,便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不是吗?” 女人轻哼一声,“那你確实很尊重我,甚至尊重的有些过分了。” 【春风又吹红了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揽著她在走廊上巡视了一圈,確认这里並不存在著死角之后,罗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菜头在哪里?” “菜头?” 女人红彤彤的脸蛋上泛起一抹异样,看了看周围后,指向其中一间包厢。 “三號榻榻米,你要找的那个人在里头。” 罗维点头,“多谢。” 女人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你去找他干什么?菜头这个人是神经病来的,你可得当心。” 罗维露出微笑,“神经病?” 来之前,他就听说过,菜头似乎是磕太多东西,把脑子搞坏了,所以整个人喜怒无常,一会哭一会笑。 这一秒对你好的像兄弟一样,下一秒就把你从楼上推下去,听著你摔在地上的声音哈哈大笑。 对於这种疯子,谁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没错,就是神经病,而且疯的厉害。”女人担忧道。 “无所谓。” 啪的一声响,女人皱眉的时候,罗维已经放开了她。 “我这人,最擅长跟神经病打交道了,不管是顛的,疯的,心理变態的,有暴力倾向的,色情狂,虐待狂,我是照单全收。” “你是医生?”女人疑惑道。 “差不多。” 罗维微笑著,又示意女人先下楼去。 她不明所以,然而直觉又告诉她,可能有什么事即將发生,於是她递给罗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快步下了楼。 罗维整理好衣领,慢悠悠来到三號包厢前,大大方方將门拉开。 门一打开,从左右两边,立即有几道视线射来,警惕地注视著他。 那些人是菜头的保鏢,一个个凶神恶煞。 而菜头,也就是那个染著一头绿色头髮,本名叫菜柯的人,这时候还坐在榻榻米上左拥右抱,只顾著喝酒玩乐,没注意到他。 罗维將手伸到胸前口袋里,几个保鏢立即也將手伸到了西装外套里边,显然是带著傢伙。 “菜市口阿雄,叫我过来的。” 罗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著:富通財务公司总经理——孙国雄。 保鏢们的神情比之前放鬆了一些,加上罗维说起这个称呼的时候,用的是闽南语,因此这些人更不怀疑他的身份。 “切!” 一声冷笑,菜头將脚放到桌面上,碰倒一片碗筷。 “阿雄叫你来投降啊?” “差不多吧。” 罗维说著话就要上前,几个保鏢立即伸手拦住他。 “甘霖娘,阿雄派了个这么没规矩的过来,你是不知道见我要搜身啊?”菜头厉声道。 “歹势(对不起)。” 罗维举起双手,一个保鏢上前,从肩膀开始开始,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地方。 摸到大腿上的时候,保鏢抓了两下,抬头问道:“你带了一根电棍过来?” 罗维双眼瞪著他,“不是电棍。” “不好意思。” 那小弟脸上表情复杂,起身后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又去翻找其他地方。 搜查一通后,他又从罗维风衣口袋里翻出一瓶红色的药剂,大概小拇指长。 菜头一下笑了起来,一对眼珠子转来转去,“干,你是准备给我下毒啊?” 罗维也是微笑,將保鏢手里的药剂拿到手里,展示给眾人看。 “这是胰岛素,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多病多灾的。” 罗维嘴里说的是胰岛素,然而那药剂落在他的眼里,却是浮现出一行別人看不见的文字。 【心臟因子增强剂】:青鳶药业公司开发,可在短时间內修復心肌细胞,短暂抑制心臟病。 药效持续时间:30分钟 註:梟特別赠送的礼物,只为了叫行者无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试炼之中。 “胰岛素?” 在罗维要把药剂放回口袋时,菜头叫住他,冲罗维努努下巴,狞笑道:“用给我看。” 似乎是怕罗维没听清楚,又像是为了欣赏他的表情,菜头將脚收回来,又把两个女人推开,整个身子趴到桌上,双手撑起来,前倾著脑袋打量罗维。 他舔著嘴唇,瞪大了眼睛,露出大片的眼白,用一种叫人不適的腔调冷声道:“我说,用给我看看,它最好是胰岛素,不然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没问题。” 罗维取出药剂,將封盖揭掉,抓著针筒,一下捅进脖子之中。 第5章 夜风凛凛 “干,有个疯子还不够,又来了个傻子。”有人低声骂道。 菜头原本还怔在原地,被这声音一打扰,也回过神来,挠了挠满头的绿髮。 他其实是掌握了许多情报的,包括菜市口阿雄从港岛请了个超级杀人王来做掉自己这件事。 只是眼前的罗维,不管是他的面相还是气质,似乎怎么都跟超级杀人王扯不上关联。 一个杀手要杀人,最要紧的是有称手的武器,不管是刀也好,枪也罢,都是越多越好,或者至少有一把合適的,傢伙这东西,没人会嫌累赘。 而这包厢里也没有洗手间,他不可能从马桶水箱里摸出一把枪来干掉自己。 更何况一个职业杀手收钱办事,是讲职业道德的,又怎么可能將僱主的名字堂而皇之说出来,又不是拍电影,上来就跟別人说某某先生托我问候你,然后再扣动扳机。 又加上罗维在性格和作风上似乎与自己有些相像,特別是他对著自己脖子扎针的豪迈行为,又叫菜头来了兴趣,不由地眼睛一眨一眨看著他。 菜头舔著嘴唇,狞笑道:“桀桀桀,那瘪三叫你来做什么,投降啊?” “不是,是为了別的事情。” 罗维慢悠悠將药瓶放回口袋里,眼睛微眯。 隨著药剂发挥作用,他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健康状態跳动著,將血液泵送到身体各处,使罗维周身舒畅,头脑空灵。 那隨时会在睡梦中要了他性命的心臟病,此刻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眾人见罗维这幅样子,只当他是犯困了,又或者被菜头的气势震住,心里正在打鼓,於是都变得鬆懈起来,毫不在意他。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菜头已有些烦躁,摊手道:“讲和要带礼物,打架就操傢伙,这是江湖规矩来的,你什么都没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礼物和傢伙。” 罗维看著自己的双手,微笑道:“不都在这里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砰! 罗维侧步滑出,脚尖刚落地,拳头便已砸出,势大力沉,在一个保鏢的脸上绽放出绚烂血。 还未等眾人反应过来,罗维迅猛转身,一个侧蹬踢中另一个人,將他踢飞出去,撞翻包厢的门板,栽倒不起。 这时候,包厢里才响起女人的尖叫,男人们的怒喝,桌椅翻倒,碗盘摔碎的声响。 罗维一个翻身躲过朝自己甩来的瓶,又顺手將一张凳子丟过去,把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砸的头破血流。 菜头手忙脚乱,一脚將旁边人踢开,从西装里头掏出手枪。 本能地感应到危险,罗维一个下潜近身,扑向菜头。 菜头刚將手枪握在手里,还未来得及打开保险,罗维已贴近了他。 菜头见状,胡乱將枪当做斧头,掷向罗维。 罗维微微將头一歪,躲过手枪袭击,一脚踢向菜头胸口。 菜头双脚站定,弯腰伸出双手,交叉在胸前抵挡踢击。 就在这时,罗维招式陡生变化,脚在空中弯折一下,由踢变踏,一下从上方落下,一脚踩在菜头的膝盖上。 咯嘣一声脆响,菜头瞳孔放大,因为剧痛而面目狰狞,手下意识抓向罗维。 罗维一脚踏下之后,手几乎也紧跟而上,一下扣住菜头的手腕,撞进他怀中,另一只手砸出肘击。 铁山靠! 菜头只感觉喉头一甜,视线涣散,霎时间恍惚了意识。 罗维转了个身,再次扣住他的手腕,不叫他被自己顶开,看也不看往后边一个踢击,將踉蹌跑来的保鏢再次踢飞,接著放开菜头,却是双手托向他的下巴。 白猿献果! 隨著两排牙齿撞在一起,黑的,黄的,金的,牙齿碎片混合著血液和口水纷飞,菜头眼里爬满血丝,瞪大著眼睛,仰面倒下。 几乎是他倒下的同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混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一队人正在跑上楼,往这里赶来,一边跑一边叫骂著。 罗维又朝菜头那好像一堆绿草的脑袋重重踩了一脚,確认他已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从地上捡起两把手枪,放进怀中,单手在窗沿一撑,从二楼跃下。 啪嗒! 罗维如原先计划的那样,轻盈地落在巷子里。 之前他围著金狮酒店绕了几圈,早发现这些包厢的窗户都是对著这条开不进车来的巷道。 刚一落地,罗维的身后又响起一片的吵闹。 巷子的另一头,乌泱泱跑进一堆人,手里是各色的砍刀,亮闪闪一片,晃得人脸上雪白,眼里凶光也被衬的更甚。 “抓住他!” 有人在窗户边上朝下边喊了一声,这些刀手便跑的更快了,简直要將脚上的木屐甩飞出来。 罗维看一眼上边,刚才在喊话的人被他眼神一刺,立即缩回窗户里头。 觉得好笑,罗维又看向下边,冲那些刀手勾勾手指,“来!” 刀手们被他这样一“嚇”,反而脚步有些犹豫,前头的停下,后头的撞上来,一堆人拥挤做一团,在原地踌躇,不知所措。 就在这当口,罗维转身,风也似地向著巷子另一头跑出去,风衣隨著夜风飘摆,摇曳起来。 “干!你们是嚇大的啊?还不快追!” 隨著楼上传来一声怒喝,眾人才如梦初醒,想起追击。 而这时候,罗维已撒开了脚步,一下跑出老远,穿过车流,引起一阵阵尖锐的剎车声还有惊魂未定的叫骂。 “甘霖娘,你是赶著投胎啊!?” “干!你是在给鬼追啊?要不然你给鬼抓走好啦!” …… 旅馆里,罗维进门,將大衣脱下,浑身肉眼可见地冒出白色热气,汗水也在额头上隱约可见。 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样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颗红色的胶囊。 【青鸟强心剂】:崑崙製药股份有限公司开发,可治癒一切心臟病。 註:新人奖励,完成试炼的任何一个要求便可获得。 罗维手指尖有些发颤,盯著这颗胶囊,只是咧嘴微笑。 窗外的整个都会夜景,近处远处,红的绿的灯光,似乎都在为罗维闪烁,宛若地上的星海。 第6章 黑星和伯莱塔 早上,菜市口阿雄早早起来,给老大上了两炷香后,开了瓶威士忌配油条。 菜头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市,叫黑白两道上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据传毒蛇帮的龙头老大震怒,几乎是把手下全散了出去,还在道上悬赏红,一定要抓到杀了菜头的人。 只不过菜头的人缘很不好,一向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目无尊长,还喜欢照顾別人妻女,几乎是跟谁都有一笔恩怨。 想必就是他们的龙头老大也是做做样子而已,底下的人更是没兴趣和动力去帮菜头报仇。 至於白道,在阿雄將一口威士忌饮下,咂巴著嘴巴的时候,一辆警车已停在了门口。 探长刘辉一把將挡路的混混推开,一巴掌拍在桌上,叫杯中的威士忌也洒了出来。 “刘探长,这酒很贵的,我平常都捨不得喝。” 阿雄头也不抬,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找上门来。 “我知道,趁现在多喝点,等你去绿岛蹲苦窑的时候,可就没机会喝了。” 刘辉大概三十多岁,鹰鉤鼻,丹凤眼,看起来像混血儿。 “要不要给你也开一支?” 阿雄冷笑,“也许到时候我们是做同学,睡上下铺的。” “到了那时候,也是我在你上头。” 刘辉手指敲了敲桌面,恶狠狠道:“全世界都知道是你干掉了菜头。” “我昨天晚上跟人打了一晚上的麻將,你不信可以去找人问问。” 阿雄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想回去睡觉,可以吗?” “你觉得呢?” 刘辉指了指外面的警车,“跟我们回警署,那里有的是地方给你睡。” “那正好。” 阿雄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对他来说,去殯仪馆和警署,他是轻车熟路,不比回自己家陌生。 刘辉面无表情地冲警员示意道:“把他銬起来。” “是!” 警员掏出手銬,走上前来。 “甘霖娘!” 菜市口阿雄腾一下站起来,威士忌杯子落到地上,砸的粉碎。 周围小弟见状,也围拢过来,气势汹汹。 刘辉微微一笑,伸手帮阿雄理了理衣领,“怎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不习惯戴手銬啊?” 阿雄抹了抹嘴巴,瞪著刘辉,“你有种。” “我一向不都是这样吗?” 刘辉盯著阿雄,“你最好是多去庙里拜一拜,求菩萨保佑你千万別让我抓到什么马脚,不然我一次就操翻你。” “我等你来。” 阿雄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隨著警员上车。 …… 直到听见外头小贩的叫喊声,罗维才睁开眼睛。 昨晚他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做梦,也没有在半夜突然醒过来,一觉到天亮。 到了这时候,罗维还恍惚感觉之前的经歷像是在做梦。 但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两把手枪提示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拿起手枪,上面立即浮现出相应的文字。 【伯莱塔92f】:使用9毫米手枪弹,弹容量15发,双排弹匣供弹,有效射程50米。 【黑星】:使用7.62毫米手枪弹,弹容量8发,有效射程50米。 这两把枪的名字,即便对於普通人来说也是如雷贯耳。 伯莱塔92f,弹容量高,双持齐射在近距离顶得上一把ak步枪。 至於黑星,更是在省港旗兵手上被发扬光大,以至於两岸三地的黑帮只要发生枪战,都会有它的身影。 咔噠! 罗维一手抓住一把,用手指將套筒往后一拉,检查了一遍枪膛。 接著,那两柄手枪被他熟练地拆成各种零件,放在床上。 活动著手腕,罗维看了一眼时钟,秒针正好走到十二点的位置。 他当即低头开始组枪,等到两把枪都被组好时,秒针刚好在錶盘上走了四分之三。 “比之前慢了许多。” 罗维只是呢喃一声,並没有感到多失望,因为枪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摆在桌上比组枪的。 反覆举起手枪,对准镜子里的人,熟悉瞄准的感觉后,罗维將两把手枪藏到身上,出门便上了计程车。 “去青林医院,谢谢。” 车刚开出去几步,司机便踩下了剎车,转过头来,狐疑道:“青林医院,在哪里?” 罗维摊手,“我不知道。” 司机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你又要去?”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去,麻烦你想想办法。” 心想自己是遇上了怪人,司机嘆了一口气,拿起对讲机,呼唤电台上的同行。 “各位老兄,叔叔伯伯,弟弟妹妹,请问有谁听说过青林医院的吗?有位客人要去那里。” “啊?哈林医院?” “枫林医院,樺林医院我就知道,不过这两个一个在南部,另一个在连啦。” “青霞我就知道啦,她和曼玉经常在沙滩那边裸泳的,青林?我回去问问我阿公好了。” “干!你阿公不是早就死了,大白天的你发神经啊?” 电台里一片吵闹,嬉笑怒骂,然而终究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青林医院在哪里。 司机放下电台,冲罗维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整个北市我都跑遍了,我这台车,隔三差五送那些被人砍断手,砍断脚的人去医院的,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就你坐的这个位置,前两天有个客人,嚯,道上混的,被人追著砍哦,砍了好几刀,浑身都是血啊。 一张脸掉下来一半,用手托著,肠子从肚子里垂出来好长一截,那些盐酥鸡,蚵仔煎啊,都漏出来了,干,宵夜还吃这么好,哈哈哈。” 罗维不动声色地挪了屁股,从左边挪到右边。 司机止住笑,“我是说,没有这个地方啦,要不你下去打电话问问好吗?换台车去咯,我赶著交班啊。” “继续开车。” 罗维微笑,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我们去图书馆。” “图书馆我就知道了。” 司机笑眯眯接过钞票,“我没事也经常去图书馆看武侠小说的。” “哦?那你最喜欢哪一本?”罗维问道。 “《战爭与和平》。” 罗维靠到椅背上,“去最大的那个图书馆。” 第7章 四十年前的今天 罗维原本只当青林医院是什么龙潭虎穴,没想到最先难到他的竟然是无人知道这医院的所在。 於是他来到北市最大的图书馆。 看了看周围,罗维在角落的一台电脑前坐下,开始搜索资料。 在输入【青林医院】这个名字后,网页上跳出一堆条目和检索网站,但都是莫名其妙,並不连贯,甚至是毫无相关的信息。 有人说过,要是连计程车司机都不知道那个地方,那么,这处地方便是不存在的。 罗维摸著下巴考虑,试炼的任务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不可能出现错误。 那么问题就在於,这青林医院是否真的是一座医院? 或许它是掛著医院名字的救助所,孤儿院或者类似於祈祷会堂一样的东西? 为什么不管在司机的口中,抑或者网络上,都不存在著关於它的资料?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它的存在感太小,说是医院,其实只是私人诊所那么大的一个小店面。 要不就是它所存在的年代,距离现在太过遥远,在网络普及之前就已消失,以至於没有存在什么痕跡。 罗维家的凉茶铺是传了三代的,虽然凉茶只能用来下火,但他们家也有一门祖传的跌打,接骨的手艺。 不管是骨折,崴到,还是手变成麻一样,罗维都有办法將它们接回来。 儘管后来因为没有行医执照,凉茶铺就变成只卖凉茶,偶尔才接待几个熟人,帮他们治病。 但罗维一向认为,他们家也算是半间医馆,所以他对於医院是有一定了解的。 一间医院会突然倒闭,绝不是因为医死了人,因为一个病人进了医院,到最后便只有出院和出殯两个结果而已。 要是因为医死人就开不下去了,那这世上也就不存在什么神医了。 能叫一间医院消失的,只有搬迁或者火灾。 但青林不是地名,而是医院自己的名字,就跟有的医院是教会医院,因此叫做圣玛丽,圣乔治医院一样,青林医院要是搬迁到哪里,也应该还是叫原本的名字,一时半会不会改。 就是改了,也会有个记录,写上前身是某某医院,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毫无痕跡。 如此,罗维便想到了医院消失的第二种可能——火灾。 不止是医院,很多商场,电影院,往往在一场重大,並且造成很多人员伤亡的火灾之后便会消失。 也许有人会在原址上重建它们,但绝不会再叫回原来的名字,因为那名字往往代表著一段叫人不愿意记起的惨痛往事。 於是罗维又在青林医院的后头加上火灾二字,继续搜索。 1995年的网络,虽说不上是一片荒原,然而网络上的资讯,都只来自於几个简单的论坛。 罗维將键盘斜过来,手指按住几个键位,在网页上快速瀏览著。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手指噠的一声停住,页面停留在了一张模糊的照片上。 这照片掛在某个用户的网络日记之中,大概是通过设备扫描上去的,黑白画质,细节模糊,就是照片本身也有些发黄了。 照片上是两个人,一个女人抱著一个新生儿,正站在医院门前,阳光灿烂,笑容和煦。 然而罗维看到那医院上面掛著的牌子时,却感觉指尖发冷。 上头几乎辨认不出形状的四个大字让罗维確认,青林医院是真实存在的。 发布这张照片的人还留下一段话:“今天是我的四十岁生日,出生三天,母亲抱著我於医院门前拍照,永远爱您,妈妈。 可惜一个礼拜后,大火便將医院烧的乾乾净净,连我的新生儿档案也一同丟了,这是我母亲一直以来的遗憾。” 罗维长出一口气,对照了一下日期之后,推算出那应该是在1955年12月6日前后发生的事情。 四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將青林医院的存在彻底抹去。 即便有人对这大火有印象,然而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也不会有人能记起出事医院的名字。 罗维离开电脑,往图书馆的三楼走去。 那里是旧报纸阅览室,存放著过去每一天发行的报纸,按年月日被分门別类放好,散发著属於纸张和油墨的淡淡霉味。 在罗维的印象里,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仍有图书馆会將当天发行的报刊保留一份在阅览室里。 翻阅旧报纸使用的是一台类似幻灯机的东西,一张张旧报纸隨著灯光照出,被投射在暗室的墙上。 罗维申请了查阅1955年整个十二月份的报纸,为了防止发布照片的人记忆出现误差,罗维还考虑將十一月和一月的报纸也一起查阅。 罗维转动旋钮,发出咔噠咔噠的声音,一张张报纸便隨著机器运转,在墙上闪现而过。 事实证明,那个人的记性很好,十二月六日,当天报纸的头条就是青林医院的大火,而且这个新闻被特別报导了三天。 罗维视线紧盯著报纸,报纸刊登的照片里,两个穿著病號服的病人搂抱在一起,一块从著火的大楼上一跃而下。 即便相隔著年代和纸张,强烈的绝望感还是扑面而来。 罗维又往后翻了几张,將整个十二月的新闻看完,之后的版面上再没有关於青林医院大火的消息。 从报纸上记下了青林医院的地址之后,罗维钻出阅览室,转身离开了图书馆,到街上叫车。 接他的还是之前那个喜欢看武侠小说的司机。 司机也认出了他,嬉笑道:“老兄,还去那什么麦林医院吗?” 罗维摆摆手,“不去了,我们去富怡北路,这地方你认识吗?” “老兄,这你可就小看我了。” 司机拍拍胸脯,“別说整个北市,就是岛上,也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去的路啊,富怡北路是吧,我……” 司机突然顿住,表情怪异。 “怎么了,要加钱啊?”罗维问道。 司机忧心忡忡,“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想起富怡北路在郊区,那里已很多年没人住了,而且我听说还……唔,闹鬼。” 罗维不置可否,只是望向窗外。 “安啦,安啦,大白天哪会闹鬼的?” 第8章 探索青林医院 等车停在富怡北路的时候,天已快黑了,四周是黄澄澄的一片。 罗维一下车,计程车便好像见鬼了一般,疾驰而去。 这里就像那司机大哥说的一样,荒无人烟,是郊区中的郊区。 据说这里原先是北市的旧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中心南移了之后,这里便成了荒芜的地带,只保留著一个在地图上也不清晰的路名,別的什么也没有。 罗维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差不多被荒草和藤蔓所占领,要不是那生锈的路牌还未倒下,依稀可以叫人认出这里的主要道路来,要不然还真叫人难以分辨方向。 罗维看著墙上模糊的门牌,边走边对照,在经过两个拐角后,终於找到了他的目的地——青林医院。 过去的新闻里,並没有报导青林医院在火灾发生之后的状况,又或者是罗维没有找到相关的报导。 反正在发现医院还“完好无损”地立在这里时,他不由感到一丝怪诞与荒谬。 整座医院的大楼都被爬山虎所覆盖,隱约露出的墙皮表面斑驳,露出黑色的灼烧痕跡。 日久天长,外墙的栏杆已经生锈,轻轻一掰便能將几块被锈跡覆盖的铁片撕扯下来。 罗维来到正门口,把景色跟记忆里的照片对照了一下,一模一样。 两人多高,石制的拱门立著,铁门紧闭,原先照片里那掛在上头的医院名字,彩色的油漆剥去之后,只剩下淡淡的刻痕,不走近看的话,绝对辨认不出来。 罗维退后,深吸一口气,向前跑出,一脚蹬在墙上,脚腕一转,整个人腾空而起。 紧接著他又在空中扭转身躯,另一只脚踏在另一边墙上,伸出手去,抓住最上方的石条缝隙,借力一个鷂子翻身,罗维整个人斜著飞过铁门和拱顶之间不足几十厘米的缝隙,胸口几乎擦著铁门的尖尖掠过,轻盈地落在地上。 八卦掌的步法再配合一些技巧,罗维轻易地翻过了医院紧闭的大门。 他起身轻轻拍掉肩膀上的一点灰,往后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阵微风,那铁门已被风推开,正向里面大大咧咧地敞开著。 罗维立即转过头来,径直往医院大楼走去。 刚一踏进大门,罗维便感觉到口袋里传来了振动。 他拿出那个翻盖手机,一行行文字浮现在他的眼睛之中。 【探索青林医院】 试炼要求:找出青林医院失火原因。 任务时限:三小时。 注意:请行者在一分钟內决定是否开始试炼,任务失败,所有任务进度清零,抹杀行者。 隨著手机上出现那两个勾玉,熟悉的倒计时再次开始,一道隱约可见的空气墙出现在罗维面前,不叫他往前一步。 “真是多余的提醒,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在外面打个卡就走啊?” 嘴上这样说著,其实罗维还是看了看左右,再加上刚才已在医院外面確认了一遍周遭,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如此他又多了几分接受试炼的自信。 他看了一眼那已要落入山后面的太阳,在手机上连按了三下“5”。 屏幕上的两个勾玉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金色沙漏。 “探索青林医院,任务时限三小时,请行者把握时间。” 清晰的提示声响起,罗维面前的空气墙消失。 將那神奇的手机放回口袋里,罗维大踏步进入青林医院。 一进入医院,他便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与这方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 让他確认了这一判断的是,医院里整齐掛著的白色布帘。 按照新闻报导,再加上医院大楼那被烧焦的惨烈痕跡,这医院里別说布製品,恐怕就是那些铁製的病床和柜子,这时候也应该在火焰之中被完全烧毁了。 然而除了那被铲去瓷砖和墙漆,露出原本水泥顏色的开裂墙面,这里的其他物件,似乎又与那惨烈的火灾无缘。 如果只看那些甚至显得有些新的物件的话,罗维会认为这是时空穿梭,试炼的刚开始他就被传送到了1955年,火灾发生之前。 然而水泥墙上的累累痕跡,又在提示他,这確实是发生过火灾的地方。 罗维贴著墙边行走,並没有將枪掏出来的打算。 因为枪会占住他的手,在不確定周围情况时,贸然让双手被占住是很危险的。 罗维先前往医院的掛號处,这里是医院负责掛號,缴费,拿药,分诊的地方,也是人流和信息最多的地方。 同別处一样,这里很好辨认,大大的窗口,加上一张后边站著护士的长桌。 只是经过烈火燻烤,那张长桌,一半已化作了灰烬,另一边似乎也隨时要垮塌下来。 至於旁边那些缴费,拿药的窗口,则已经在烈焰中消失,只剩下残破的支架和那到人胸口前的石头台子。 也就是在这里,罗维再次確认,时间线並没有因为试炼开始,而发生过什么变动。 罗维仔细搜索,希望能从这堆灰烬和破烂里头找到什么线索。 他绕到剩余的另一截长桌边上,依稀能辨认出这张长桌上抽屉和柜子之间的界限。 罗维蹲下来,在柜子上轻轻一拉,灰尘扬起,那柜子的小门连带著里头的一堆碎片一起掉落在地上,彻底化作齏粉。 伸手把空气中的粉末扫到一边,又耐心地翻动上边的抽屉。 在接连將两个抽屉拉开,结果只收穫了一堆碎片之后,罗维打开最后一个抽屉。 接著他的眼睛一亮。 只见在抽屉里,躺著几份已经泛黄,表面上细纹无数的册子,看起来像是报告或者日誌一类的东西。 看来这抽屉可能因为所在位置比较高,又或者过火比较快,这一处並没有在火灾中受到太大的破坏。 罗维小心翼翼將最上面的一份拿起,只感觉像是拿著一块易碎的豆腐。 这是一份签到表,上头隨意写著月份,然后就是护士和医生们笔走龙蛇,简直好像某种亚马逊雨林文字的签名。 字跡已经褪色,只隱约认得出一些笔划和痕跡。 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后,罗维將它暂时放下,又拿起第二份册子。 一张红色的符纸从册子之中掉落下来。 第9章 小孩子不懂事 通体红色的符纸上,用黑色墨水龙凤凤舞地写著两列文字。 打开灯光,罗维艰难认出了画在符胆上的那几个字:爱怖无一,方证菩提。 从形制和风格上来判断,这应该是属於道家的符咒。 但关於这符咒具体是出自茅山派还是龙虎山的手笔,又或者乾脆只是哪座土地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之类的东西,罗维便不清楚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之前读过一些关於道门的小说,但里头的內容大多是不务正业的道士泡女天师,咒语和法术这一块都是东抄一点西搬一段的,又或者乾脆就自己瞎编乱造,根本就对此时的罗维没有帮助。 但依照经验,罗维知道,红色的符咒往往代表著危险和邪门。 因为道士画符一般用的是杏黄色的符纸,红色的硃砂。 而一些民间庙宇虽然会印发点红红绿绿的护身符出售,然而也並不是眼前这种形制。 那些护身符为了让人掛在门楣或者折成三角形隨身带著,往往纸张本身会更宽更长一些。 而眼前这张符纸,一看便感觉是用来贴在殭尸额头上的,是属於法事用的符咒。 “爱怖无一,方证菩提。” 念了一遍这拗口的咒语之后,实在没有找出什么线索,罗维將符纸放到口袋里,继续在抽屉里翻找。 剩下的东西基本就是日常的工作日誌,一份病人的病歷,还有医院的一份简略平面图。 这是对罗维帮助最大的东西。 他將平面图摊开来看,医院大楼分作三层,第一层是门诊,二层则是手术室,三层是住院部。 与后世住院楼和门诊大楼分开不同,青林医院將三个部分合併在了一起,显然是因为它年代久远没有这种规划,也因为这医院实在不大。 但实际上,青林医院不止三层,而应该是四层,罗维在平面图上认出,他脚底下还有一层地下室,那里是医院的太平间。 通过新闻和那些照片判断,处於地面上的三层应该都已被烧光光了,如果真想找什么线索的话,他应该先去太平间看看。 照著指示图,罗维来到原先应该是电梯井的地方,这里是从大楼內部前往停尸间的唯一通路,另一处则是在大楼后面的小门。 一脚將东倒西歪的电梯门踹开,罗维往电梯井里看了一眼。 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似乎堆满了污泥和灰尘,电梯的轿厢也因为火灾的缘故从缆索上掉下,落到了太平间那一层的出口,底下看起来还有通路,只不过狭窄幽闭。 但这就够了。 罗维抓著那隨时要散开的缆索,一跃而下,落在电梯轿厢的顶上,將本就破败的电梯顶踩的凹陷下去。 轻轻一点,罗维顺著轿厢顶落下,蹲下身子。 他面前正是太平间电梯的出口,其中的一道门已经被轿厢砸坏,漏出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罗维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脚下有不少的灰土,应该是消防队救火时,水流带著淤泥残渣往下面流,於是在这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那年代是没有什么火灾起因调查的,灭完火之后消防队掉头就走,绝不会在事后还浪费人力。 至於这因为火灾而伤亡惨重,遭到严重破坏而弃用的大楼,没人愿意进来,更別说这平日里就已经少有人踏足的太平间了。 太平间所受的破坏並不多,除了电梯口附近以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只是被浓烟燻黑了,底下也只有一点脏污,青绿二色的方片瓷砖仍零星地贴在墙上。 罗维甚至感觉头顶上吊著的电扇和灯管还能正常使用,只是老旧了一些而已。 隨著罗维走动,他很快就搞清楚了这太平间的结构和布局。 一共是三个部分,家属等候区,工作人员的区域,还有“冰柜”。 家属等候的地方只是一排排的长椅,因为年月的关係,这些长椅的椅脚已经腐烂,发黑,在地上掉了一堆的木头渣子。 工作区域则是两张铁床,罗维打开早已破败的柜子,翻出一堆用来化妆,清理的工具和几张早已没了字跡的单据。 “锯子,锤子,凿子,十字架,桃木剑,男子防身术?” 罗维一件件將它们丟到一边,终究是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顺著走廊再往里头走,便是“冰柜”,也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未到门口,罗维已发现地上散乱的白铁柜子。 这些柜子原本应该是存放著尸体的,这时候七零八落散布在地上,很可能是火灾发生时被人紧急转移,或者在事后有人进来草草收拾了一番。 避开地上的柜子,罗维走进里头。 一面好像储物柜的金属柜子嵌在墙的里头,那应该是停尸柜,一个个放置尸体的柜子或是被拉开,或是仍紧闭著,四周和头顶的墙上分布著大小不一的通风口。 在以前,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冷,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如今则只是瀰漫著尘埃和物品老化的味道。 面对著这个將整面墙占满,或者说本来就是墙体一部分的停尸柜,罗维下决心像之前一样將它翻个底朝天,不放过一个柜子。 罗维並不担心一打开会飞自己一脸的苍蝇或者別的虫子,因为时间已很久,那些虫子应该也已隨著原主一起作古了。 至於有可能会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罗维也只当做是参加了握手会,回去多吃两顿素就是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罗维站在原地,郑重其事地双手合十。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小妹妹小弟弟,本来大家是人鬼殊途,小弟也无意打扰诸位安眠,无奈有要事在身,只能来贵宝地探查寻访。 如有冒犯,诸位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闹著玩的,千万不要跟我计较,置气。 大家只管安心睡觉,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诸位也不用亲自起来告诉小弟,吱一声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墙上一个柜子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10章 拔舌 太平间里静謐无比,只有罗维的呼吸声和柜子微微震动的声响。 儘管之前已打过招呼,但罗维实际上並不是一个讲究礼尚往来的人。 刚讲完话对方便回应他,这实在叫罗维感到不適。 还好这声响並未持续许久,不一会儿那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便停了下来,晃动也隨之停止。 罗维盯著那个柜子,沉默许久,接著,他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踱步走近停尸柜,罗维伸手在柜子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敲门,问候邻居。 传递到他手上的感觉冰冷,生涩…… 罗维伸手,將冰柜拉开一个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苍白,坚硬的脚,冷气逸散出来,空气中还传来跟別的医院一模一样的药水味道。 往后退开一步,罗维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在已经废弃了四十年的医院停尸间里,放有一具“新鲜”的尸体,这是一件讲出去要惊掉別人大牙,並且叫人遍体生寒的事情。 然而对於罗维来说,这只是任务的一部分而已。 停尸柜刚才的震动,还有声响,其实是製冷压缩机每隔一段时间重新运行所出现的动静。 罗维从一边拉过一张法医床,把整个冰柜都拉出来,放到上头。 这时候他才看清了尸体的全貌。 那是一个中年男性,身上套著一件深蓝的旧式长袍,从形制看起来像是道童所穿的道袍。 只不过光是肉眼来看,罗维便判断这件道袍的质量並不是很好,显得有些廉价,粗製滥造,更像是影视道具。 他確实很“新鲜”,感觉进到这个柜子里应该还不超过一个月。 罗维先是检查了男人的头部,並未发现什么外伤,不知道是化妆还是別的缘故,男人看起来似乎走的很安详,体面。 然而在摸到脸部的时候,他的手指感觉到了一种凹凸不平的感觉。 “歹势。” 罗维在男人的嘴巴两侧轻轻一按,尸体的嘴巴张开,吐出一枚铜钱。 这是一枚古旧的镇尸钱。 有些地方的传统习俗之中,死者嘴里要含著钱下葬,这是给孟婆或者冥河摆渡的买路钱,以叫死者能够顺利投胎。 一些民间传说里,西太后下葬时嘴里就含著一枚夜明珠,被盗墓贼取出之后,原本还算是丰满的脸庞立即萎缩下去,尸身化作一摊血水。 取出铜钱后,罗维才发现,死者的嘴里没有舌头。 “拔舌……”他轻声道。 拔舌,是一种古代的刑罚,一般是对罪大恶极之人所行的酷刑。 在民间传说之中也有拔舌地狱一说,生前造了太多口业的人,死了便会进入拔舌地狱,日復一日,被鬼差用烧红的钳子將他们的舌头拔出来。 然而在发现那舌头被拔的乾乾净净,而且手法十分利落后,罗维忽然觉得这似乎是有人在模仿民间传说,对那些“罪人”实行地狱中的惩罚。 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当做鬼差,赏善罚恶? 罗维继续检查,將尸体身上的道袍拉开。 那惨白,僵硬的肌肤露出来的同时,用小刀刻在尸体胸前的字也一併映入罗维的眼帘。 爱怖无一,方证菩提。 罗维拿出口袋里的符纸,对照之下发现这两处,不管是从笔跡还是书写习惯上,都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出自於一个人的手笔。 特別是【爱】字那一撇特別的底脚,一模一样。 然而这符纸老的不行了,连纸张本身都有些发脆,墨水褪色,而尸体和那伤痕却是很新鲜的。 罗维又拉开旁边的几个柜子,確认了只有这个柜子才正常运作著,用著新式的冷气压缩机。 四十年前,这人便已在医院留下痕跡了吗? “疯子。” 罗维骂了一声,摸向那冷空气压缩机,从边上找到了一条跟它相连通的电线。 青林医院的电路早就被切断了,这能通电的线路,显然是后来私搭的。 这条电线连接的方式颇为简陋,只是將新线沿著老旧的管线缠绕,一路从某处延伸过来,因为其他线路的遮挡还有灰尘的影响,不往头顶仔细看的话,绝看不出来。 罗维顺著线路走,在角落的电房里找到了那根电线所连接的控制器。 电路的开关上面也掛著一张红色的符纸,和罗维手上的一模一样,从墙体的破损处穿出去,电线一直延伸入后方的密林之中。 罗维看了一眼,判断出这电线已被拉到了青林医院的外头,至於是入地还是上天,私接到哪个地方去,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寻找。 他当然可以沿著线路一路追查下去,当一个查线员,然而时间已不允许他这样挥霍了。 罗维打开手机,发现倒计时大概还剩下一半,如果他走出去,恐怕折返的费就会將这时间耗尽。 看了一眼头顶,这时候星星已开始爬上夜空,在天空中或暗或明,以各自的频率闪烁著,像是一只只盯著罗维看的眼睛。 罗维手掌交叉在一起,十指紧扣,心里已浮现出一个计划。 深吸一口气,罗维似乎是在对大楼里那些逝去的生命喊话。 “既然已发生过了,那再来一次也一样,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新生啊。” …… 火光映入一只浑浊的眼球之中,照得它闪烁,鼓胀,颤抖。 看起来犹如土丘的建筑物中,一人钻出来,身形佝僂,脚步蹣跚。 他的脸上有严重的烧伤,以至於一半的脸几乎融合在了一起,眼睛嘴巴分不清楚,头顶也是光禿禿的一半。 另一半的脸,则好像一张老树皮,洗漱的头髮好似野草,就连那眼睛也像是死去许久的鱼眼,浑浊,泛白。 他穿著红色的道袍,背后是缺了一角的八卦。 这似乎代表著他躯体的残缺,因为不止是脸上的烧伤,他的一只手和半截脚掌,也被木头和稻草所取代。 看著青林医院冲天的火光,这人的脸微微颤抖著,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叫人不安。 他似乎开了口,然而声音好像刀子划著名玻璃,刺耳但是低沉。 “爱怖无一,方证菩提!” 第11章 你有神通,我有科学 青林医院冲天的火光,將半片夜幕映红。 红袍道人的假手持握著只剩一半,露出破旧伞骨的纸伞,背上背著剑,踉踉蹌蹌跑进医院大楼。 刚一进入楼內,他便被眼前的火光震住,语无伦次。 “物事皆空,实为心瘴,俗人之心,处处皆狱,惟有化世,堪为无我!” 他步履蹣跚,一把將遮挡在眼前的布帘扯下,丟到地上。 也是这个动作,叫道人发现了地上新鲜的脚印。 他沿著这连串的脚印往前追寻,终於来到前往太平间的入口处,脚印在这里断绝。 往那深邃阴幽的通道看了一眼,道人冷声道:“不敬鬼神者,该死!” 隨著一声木头的呻吟声,道人从高处跃下,落入太平间的地面。 这里也有一半陷入火海之中,青绿色的瓷砖在高温炙烤下噼里啪啦爆响,掉在地上砸的粉碎。 红衣道人心头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伸手掐指一算后立即將背上的剑拔出来。 那柄剑的剑刃已断了一半,断口粗糙,不平,连剑本身也遍布锈跡。 快步走到停尸间,看见那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出来的尸体,道人怪叫了一声,声音如泣如诉。 紧接著他快步走到那尸体前,一头扎在尸体的胸口,慟哭起来。 “道友原已兵解超脱,为何又遭此劫难,实叫师弟我痛心,悲切啊!” “这还不是你害的?” 墙里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惊得道人往后一退,手中残剑挥舞出两个剑,又將纸伞挡在自己的身前。 “谁?为何说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还能是我害的啊?” 一阵滑动的声响,墙上的一个停尸柜被推出来,罗维躺在其中,侧头看著红袍道人。 “就是你把这位老兄干掉,又拔去他的舌头,在他身上刻字,还换上了这身道袍,叫他不伦不类地躺在这里,满足你这个疯子的妄想啊。” “妄想?” 红袍道人的脚在地上又退了一步,发出清脆的木头磕碰声。 “你想成仙,对吧?” 罗维一手撑著下巴,使整个身体半躺起来。 “你想学唐代还是宋代的道士黄裳,过五狱而成仙,寒冰,火狱,抽肠,剜心,拔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老兄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你这个疯子,为了引我出来,把医院点著了?” 红袍道人紧盯著罗维,残存的一只眼睛闪烁。 “彼此彼此。” 罗维也盯著他,眼里满是厌恶。 “四十年前,就是你在这个医院里放了一把火,叫无数人葬身火海的,对吧?” 红袍道人身上抖了一下。 “我猜是这样的。” 罗维打量著红袍道人,“四十年前的这场火就是五狱之中的火狱,这医院里的人因你放的那把火,死伤惨重。 但你並没有因这场火而【成仙】,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看的经文是盗版的,又或者你学武林高手逆练经脉,所以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过去的四十年里,也许你还一直在找寻別的所谓有缘人,或者人魈,反正你也没閒著,就像我说的,这老兄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不是吗? 你这个疯子。” 话音刚落,罗维耳边响起清脆的提示声。 行者请注意,【探索青林医院】试炼已在时限內完成,行者已找出火灾真相,可以隨时选择提前结束任务,结算奖励。 试炼场景將在二十分钟后关闭,自动结算。 “结束?” 罗维看著红袍道人,冷笑道:“这事情不是还没完吗?” 红袍道人並不能听见那提示声,只是看著罗维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像同空气交谈的样子,恍然大悟。 他张嘴,从歪到一边,只剩一半可以张合的嘴巴里吐出一口白气,听起来像是在笑,“原来你可以看得见这些冤亲债主啊?” 冤亲债主? 罗维意识到,这个“道人”的精神错乱已经到了一种將现实和妄想混淆的地步。 於是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气,“你也看到了啊?站在我旁边,抱著皮球的小妹妹?” “你唬我!” 道人愤怒,一剑朝著罗维砍来。 罗维翻身,从停尸柜中翻落下来。 几乎是刚一落地,他刚才所躺著的地方,便被道人一剑砍做两截。 那看起来锈跡斑斑的断剑,竟是削铁如泥,將那可以承载搬运尸体的停尸柜从中间轻而易举斩断。 罗维一脚踢向地上那半截停尸柜,柜子飞起,打著转砸向道人。 道人手中剑再次斩下,劈开柜子的同时,另一只手已擎著纸伞刺向罗维。 罗维欺身向前,躲过道人刺来的纸伞,一记飞膝撞向道人胸口。 道人没有闪躲,手中剑翻转著,削向罗维的脑袋。 罗维向侧边滑步,躲开长剑的同时,一手在道人的那只木手上重重一磕,纸伞被罗维夺下,调转过来,扎向道人的咽喉。 寒光闪现,断剑迎过来,一剑將纸伞劈的粉碎之后,直往罗维肩头砍来。 罗维不退反进,手向前探出,以更快的速度越过剑身,一左一右搭住道人的小臂。 在利剑堪堪刺入自己肩头的同时,他双手交错。 咯嘣! 道人的小臂被分筋错骨,出现两段明显的凸起和凹陷。 呀! 道人吃痛,利剑落在地上的同时,一脚踢向罗维肋下。 罗维被他脚上那截木棍戳中身体,只感觉五臟六腑都为之一震。 但他没有放手,而是再次加上体重,继续压迫道人的手臂。 眨眼之间,变形从小臂延伸到大臂,肩头,道人身上噼里啪啦作响,牙根残缺的嘴巴里头,六丁六甲神咒念诵。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在道人的念诵下,他那已变形,好似麻一般的手臂,竟开始逐渐恢復原状。 与此同时,道人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巨力,將罗维一把甩出,砸到墙上,震落遍地的瓷砖。 道人弯腰捡起断剑,缓步走向罗维,呢喃道:“不敬鬼神者,处以剜心之刑……” 砰! 道人的呢喃戛然而止,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紧接著身上不断迸射出血,身形好似被暴雨打中,隨著罗维开枪不住地抖动。 噠!噠! 直到清空了弹仓,確认那道人已死的不能再死以后,罗维才將两柄手枪放下。 “你有神通,我有科学。” 第12章 超级试炼奖励 罗维將手枪收起,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站起来。 他检查了一下周身,浑身还是充斥著疼痛的感觉,但是骨头没断。 不得不说那道人突生的蛮力实在可怕,要不是罗维在空中调整了姿態,避免了脑袋直接磕在墙上的话,这时候站著的便是那疯道人了。 罗维走近他,又確认了一遍疯道人已彻底断气,他似乎修行不到家,因此即便念了六丁六甲神咒,也扛不住子弹。 道人躺在那里,那被烈焰焚毁了一半的脸庞此时彻底垮塌下去,好像老树的皮浸透了水,越发显得丑陋,惊悚。 罗维將掉在地上的剑捡起,一行文字映入他的眼里。 【断剑】:被施加了金刀利剪咒的剑,虽然锈跡斑斑,残破不堪,仍是削铁如泥。 將这柄锈跡斑斑,就是剑柄也显得不乾净的剑收起来后,罗维又翻了翻那疯道人的道袍。 几张与之前相同的红色符咒,一面做工粗糙的八卦镜,还有一份证件。 “魏道生。” 罗维看著那上面已褪色的照片,依稀能认出照片中人和疯道人之间的关联,但也只有丝毫而已。 这不是身份证件,而是医院的工作证——魏道生是医院的护工。 原本应该是帮助病人,协助医护的人,最后却成了製造火灾的恶魔,罗维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 搜查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別的东西之后,罗维的耳边传来刚才那阵声响。 【探索青林医院】规定时限已结束,试炼完成。 试炼结算奖励:人级权限*1 注意:权限分为仙,天,地,人,丁五级,可在下次试炼开始时进行相应物品,技能,特殊权限兑换。 奖励权限依据试炼等级,行者表现结算,三个丁级权限可兑换一个人级权限,三个人级权限可兑换一个地级权限,以此类推。 仙级权限不可兑换。 行者请注意,由於行者在【探索青林医院】试炼中超额完成任务,根据行者的表现,触发特別奖励。 超级试炼奖励:镇灵箭 【镇灵箭】:技能,通过消耗精神力发动,凝结无形箭矢,对目標发动精神攻击。 依据目標精神力强弱,隨机触发混乱,恐惧,疼痛,迟滯等效果。 对单一目標使用时,技能效果翻倍。 最多可同时攻击目標数量:1-5 技能冷却时间:十分钟 当对同一目標重复使用多次时,有概率击碎目標精神。 …… 罗维脑海里浮现出【镇灵箭】的形制和使用方法。 他打开手机,看见自己的个人资料里,技能那一列里,资料已发生了变化。 技能: 八卦掌(人级90/100) 镇灵箭 他的八卦掌熟练度相比之前已提升了二十个点,看起来八卦掌是可以依据使用者的身体条件,习练程度而提升的技能。 在罗维的心臟病康復之后,隨著他身体的强化,八卦掌的威力和速度自然也得到了提升。 镇灵箭则更类似於所谓的“神通”,不需要通过习练来升级,也不需要依赖使用者本身的条件和水平,而是一种“隨学隨用”的能力。 理清了两个技能的不同后,罗维便注意到了自己在【物品】这一栏里拥有的一个人级权限。 看来不管是他之前从外部带入试炼之中的,还是在试炼里获得的东西,不管是两把手枪,还是那把断剑,都算不上【物品】的范畴。 是因为这些东西,並不是在试炼里通过消耗权限兑换来的吗? 他只能这样推测,因为並没有“贴身管家”来细心回答他的问题。 正想著继续翻找东西的时候,罗维头顶的天板已经被烧穿,天板的碎片夹杂著火星落在他的身上,瞬间將他的外套烧出几个破洞。 罗维边躲边抖落身上的火星子,往医院外头跑去。 几乎是刚跑出来,青林医院轰然倒塌,將那些歷史过往和此刻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起覆盖在碎石底下。 罗维跑到一边,抖落身上的灰尘和余烬,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妈的,下次得兑换一件防火防弹的外套。” …… 警署门口,菜市口阿雄刚一走出来,几个小弟便迎上来,递烟递檳榔,將他簇拥在中间。 阿雄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在警署里並没有能如愿睡觉,而是又熬了一夜。 这不禁叫他脚步有些虚浮,原本就黝黑的脸上长出几个疙瘩,更显得整个人难看了。 咀嚼几下,往地上啐了一口檳榔,留下一处鲜红的印子后,阿雄才钻进早已备好的车子。 一上车,小弟立即关心道:“雄哥,我看那些条子是对你使了手段的。” “干!谁看不出来?” 阿雄揉了揉有些发紫的手腕,不以为意,出来混的,谁不是隔三差五进局子喝咖啡的,他早习惯了。 “条子们是玩不出新样来的,来来回回就是蹲马步,垫电话本,要不就是往水桶里接两根电线,他们以为这几招就有用,能让我开口,真当林北是嚇大的啊?” 汽车开动后,看了看外边,他终於问道:“对了,那个人呢?” “雄哥,你说哪个?” “干,还能是谁?” 阿雄压低了声音,“超级杀人王啊,不管他是跳海掛掉,还是跑路都好,只要他別被条子抓到,就什么事都没有。” 说著他又不放心,重复了一句,“绝不能叫他被条子抓到。” “但他也没来找我们。”有人说道。 “没回来?” 菜市口阿雄显然有些意外。 要知道,他只给了球伯一半的钱,按照规矩,超级杀人王在办完了事情之后才能拿到属於自己的那一份。 而现在他杀完人不赶紧拿钱跑路,却玩起了失踪? 这叫菜市口阿雄直感觉不妙。 “甘霖娘,那个超级杀人王真的只是把杀人当做兴趣吗?” 他眼里泛起凶光,又拿过一颗檳榔狠狠咀嚼,红色的汁水流到他的嘴角,溅落到汽车之中。 “找到超级杀人王,付完钱,把他送走,要是他不走,你们送他走,反正不要叫条子抓到活的。” 第13章 解决烦恼的两个方法 青林医院远在郊区,附近无人居住,更何况那大火只是將医院大楼烧塌了之后便不再蔓延,因此更是无人在意。 別人只当这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鬼屋”是年久失修,自己倒了,绝然想不到里头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这次事件对於罗维造成的唯一困扰,就是他走了三个小时的路才终於拦到车回市区。 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整个北市因为菜头的死而引发的那些风浪,仅在两天之后就已消退了不少。 首先这不是枪击案,警方不会將其列作重点案件,只当是一般性质的帮派仇杀案处理。 而在现场也找不到证人——那些帮派份子並不打算和警方合作。 因此虽然有人盯著,然而並没有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江湖上更是寂静如死水,毒蛇帮的江湖追杀令很快石沉大海,没了踪影。 这种平静的氛围,叫罗维的行动更加自如。 这时候他坐在公交车厢里,隨著公车的运行摇晃身体,旁边的都会丽人似乎也不反感跟他腿挨著腿,反而是自己时常在公车的剎停和司机的叫骂声中往罗维手臂靠过来。 但罗维没有在意,即便那女人身上浓厚的香水刺得他鼻子发痒。 他只是在思考,自己为何会来到次方世界? 诚然他是接受了梟的邀请,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试炼的,但这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无间,关於这个奇怪的词,他在图书馆里查阅过。 无间代表的是无间地狱,也有翻译说是阿鼻地狱,是佛经故事里八大狱中最苦的一个,民间也將它视作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 佛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有位佛学家在书中这样解释:进入无间地狱的亡魂,无日不受苦,永远挣扎。 难道梟是为了看別人受苦,才到处邀请別人参加无间试炼的? 就好像有的人喜欢看斗蛐蛐,斗狗一样,於他们而言,这是一种乐趣? 然而他们不是可以按寻常认知来理解的人,梟拥有超自然的力量,某种程度上简直好像鬼或者神灵,再不济也是某种魔法师或者链气士。 那样的人,真的需要通过斗蛐蛐来取悦自己吗? 如此,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这两次试炼。 菜头是个混蛋,磕东西把自己磕的神神经经,跟谁都有仇,在警署里的档案简直有桌子那么高。 这样的混蛋掛掉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开香檳,放鞭炮庆祝。 而青林医院的那个疯道人,只因为他相信因果,想要成仙,就不知道叫多少无辜的人丧生火海,家破人亡。 他更是该死。 这两个都是极致的恶人,即便有人能把他们的生平都翻出来,找出几件诸如给儿童基金捐款,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事跡,別人也只会当他们是一时精神失常或者磕嗨了,犯了糊涂。 如此,罗维又想到,难道他们这些无间行者,是赏善罚恶的代表,梟把他们送到各个时间段里,调查真相,惩治那些恶人?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似乎又太过古典和简单了。 只为了这些,所以举办一场盛大的游戏? 罗维一直在思考箇中原因,以至於公交到了总站,身边的白领丽人下车他都未发现。 还是开车的司机轻轻拍了拍他。 “少年人,你好像有很多烦恼放不下啊?” 罗维抬起头,微笑道:“你看出来了?” “我当然看出来了。” 司机並不著急交班,在罗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给他递烟。 罗维没接。 “不抽菸啊?不抽菸是好事,在公交上抽菸是要罚款的,五百块哦。” 司机又將香菸放回口袋里,只是把玩著打火机。 一下又一下,咔噠咔噠,火光忽明忽暗,照著他那张满是鬍渣,微微发胖的脸。 “现下的年轻人啊,总是有很多烦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这条路线上来来回回跑了三十年,只有这一年里,才总是看到这么多像你一样忧鬱的少年人。” “那你跟每一个都这样谈心,开导他们啊?”罗维笑道。 “我又不是耶穌基督,我救不了这么多迷途的羔羊的。”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粉红色的名片,“但是她们可以。” 罗维看著那叠满是风情,绿绿的名片,不由苦笑,“谢了老兄,但我用不著。” “是吗?” 司机表情古怪地看了罗维一眼,“看来你不是用不上,而是你遇到的麻烦很大啊少年人。” 罗维微笑,“但我跟你说不明白。” “没关係,大部分人都跟別人说不明白的,我开车每天都在听电台,听那些电台主持人讲这个,讲那个的,我听得明白吗?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而我们两个也压根不是什么电台的主持人,所以我们听不明白对方的苦恼,也讲不清楚,这是很正常的啊。 我有时候听到电台里那些什么摇滚歌手,抱著个吉他在那里吼,年轻人们很爱听,觉得很新潮,可我听不懂,只觉得真他妈的吵。 可这有什么关係呢?我干嘛一定要听懂,听明白? 大家都是各说各话,各按自己的意思来听,至於说的什么,讲的什么,那不重要。” 说著他又掏出另一张浅灰色的名片。 “喏,少年人,我看你风流倜儻,一表人才,既然你的烦恼不是爱情,那肯定是事业上的了,这个人很灵,很他妈的灵,绝对能帮得上你的忙,答疑解惑啊。” 罗维接过名片,上面写著:风水先生袁心罡。 “算命的啊?” 罗维嘟囔一声,他刚在医院收拾了一个修道修到发神经的,现在又叫他去找一个什么算命先生? 儘管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在他乡,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帮助自己,还是叫罗维心头难得地流过了一丝暖流。 “为什么这样帮我?”他微笑道。 “帮你?神经病!” 司机切了一声。 “我要抽佣金的!去找他的时候记得报我的名字,公主道黑狼,一定要报啊,要不然那王八蛋不认数的。” 第14章 从风柜来的人 “大碗滷肉饭,三杯鸡,蚵仔煎,快炒青江菜,两瓶啤酒,谢谢。” 罗维离开公交站,坐在街边小饭馆的时候,已是飢肠轆轆。 饭馆老板勤快地將罗维点的菜品端过来,同时也看到了他隨手放在桌上的那张名片。 於是老板颇为感兴趣地问道:“先生,你也找袁先生算命啊?算姻缘还是事业?” 罗维笑笑,“他很准啊?” “准!” 老板乾脆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准的不得了啊,真他妈的准,《推背图》你听说过吧?我听说这袁先生啊,就是李淳风的后人,他有大修行的,能日观千里,夜窥鬼神,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么厉害,怎么还跑凡间算命来了?” “嗨!” 老板猛拍大腿,劈啪作响,“这袁先生啊,是要行三千功德,以后做菩萨的,所以才下凡来悬壶济世,帮我们来了。” “是吗?”罗维不置可否。 老板拉过椅子,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前几年赌皇和鬼手那场赌局你听说了没? 那是赌界最千载难逢的盛事,世纪之战啊,双方都赌身家了,赌皇把他在北美市中心的那栋商业大楼都押上去了,三十亿美金啊。 我听说……” 老板又压低了声音,“那场赌皇就是请了袁先生换掉鬼手的底牌,叫鬼手从此退出江湖,赌皇一个独大啊。” “这么厉害啊?” 罗维笑笑,“啤酒我想要冰的。” “好,你放心,不冰不要钱啊。” 老板起身去忙活。 罗维一边大口吃著饭,一边已联想到,也许那袁心罡是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给自己造势的。 跟他听说过的一些民间传说一样,所谓的知名大师,总是要跟明星或者企业家混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抬轿子,扩展人脉和门路。 这饭馆老板和公交司机讲的话都差不多,也许是別人也对他们这样讲的,他们只是重复了一遍,又或者单纯为了抽佣金,所以也这样对別人讲。 至於那袁心罡有没有这么厉害,罗维这时候也產生了去见一见的兴趣。 如果他真的料事如神,铁口直断,那是最好的了,罗维可以把白猴,憨九的下落,还有那本至今没有踪影的《莲华心经》都找出来。 要是那袁心罡跟罗维先入为主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招摇撞骗,骗钱甚至骗色的混蛋,那他刚好在对方身上用一下新掌握的【镇灵箭】,拿他试试手。 如此的话,我岂不是真成了什么赏善罚恶的使者? 摇摇头,罗维將脑海里的杂念驱散,把饭吃完,又跟老板確认了一遍名片上的地址没问题后,他从饭馆走了出来。 在罗维的印象中,一般那种世外高人的工作室,不是开在写字楼的高处,便是山顶,这方便他们登高望气。 像袁心罡这样,开在老旧居民楼里,左邻右舍都是住户,只在门口掛著一个粉红色灯牌的工作室,他还是第一次见。 “求见”袁心罡很简单,只要在楼下的保安那里登记一下自己的资料,便可以上楼去他的工作室。 只是要填写的资料似乎有些多,罗维了几分钟才填完。 “好了,你可以上去了。” 保安將登记表隨意一放,转头继续看电视上的棒球赛。 罗维走上楼,刚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里头便传来一声长长的回应。 “进来!” 罗维进门,闻见屋里檀香的味道,又见墙上掛著各种各样的八卦图,法器,最显眼的是袁心罡同各种名人的合影,摆了整整一面墙。 其中有演员,市长,阿拉伯王子,北美退休的总统。 “请坐!” 袁心罡伸手示意,暂时打断了罗维的观察。 於是罗维的视线又落到袁心罡的身上,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穿著一件有些皱巴的短袖衬衫,头髮不多,髮际线有些高,戴著一副金丝眼镜。 罗维刚想开口,袁心罡便抢先道:“你先別开口,我这里的习惯是先说別人五件事,要是我说对了你坐下,说错了就是我们没缘分,命格不合,只能请你离开了。” “那可怎么办?” 罗维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我大老远来一趟。” “我知道。” 袁心罡打断他,手里白纸扇戳了戳桌子。 “確实很远,你是从风柜来的,对吧?” “神了!” 罗维往椅背上靠著,边“称讚”,边看著袁心罡背后墙上掛著的宝岛地图。 风柜是属於彭湖列岛的一个小岛,小的不得了,在稍微大一点的地图上都不会被標定出来。 “我是从风柜来的人。” “我知道。” 袁心罡示意罗维先噤声,接著说道:“你家里是开豆腐店的,你读书的时候整天开车帮家里送货,兄弟姐妹三人,哥哥名字里有一个秀字,姐姐名字里带玉。” “不对,我姓任,我姐姐不叫林黛玉。” 袁心罡嘖了一声,不耐烦道:“我是说你姐姐名字里带玉,有一个玉字,对不对?” “神算!” 罗维竖起两根大拇指。 “好了,五件事,我有没有都说对?” “没有一件错的,您真是通天入地,铁口直断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 袁心罡表情很是平淡,似乎已被许多人这样称讚过,以至於有些麻木了,他啪的一下將纸扇打开,摇了摇,白纸扇上写的四个字:诸葛再世。 “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又將一边的牌子拿出来,放在罗维面前,上面写著价钱,一问两千块,姻缘,寻人另算。 罗维从口袋里拿出两千块,放到桌上。 袁心罡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想问……” “你儘管问。” 袁心罡已將手放在了那两千块钱上边,“你问就是了,我是铁口直断,算无遗漏啊。” “我想问……”” 罗维一手撑在桌上,凑过去半边身子,微笑道:“你这样断事如神,神机妙算,能不能算出来,今天是你的左眼会先肿起来,还是右眼先开啊?” 第15章 傻鸟 “老兄,这是玩笑话吗?眼下最时兴的?” 袁心罡脚在地上一撑,椅子稍稍往后退出去一些,一边陪著笑,手悄悄伸到桌子底下。 “怎么,找人帮忙啊?” 罗维將他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拿起藏在桌子底下的传真,那上面写著罗维在楼底下登记的“个人资料”。 当然那些资料全是罗维现编的。 “哎哟,这份东西怎么到我这里来的?” 袁心罡著急,想將纸抽回来,却发现罗维抓著他的手好像铁钳,叫他动弹不得。 这一下,他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只能嘆了口气,“老兄,都是混口饭吃的,你高抬贵手,我这里有一些路费,你不嫌弃的话。” 听到这话,罗维將他的手放开,坐回椅子上。 “我不是来找你打劫的。” 隨手抄过一张纸,罗维在上边边写边问:“我听说你找人很厉害啊?別人失散了多年的女儿,你都能找到,难道你真有什么特异功能?” “嗨,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袁心罡实话实说,“只是因为我人脉广,整个北市的计程车司机,饭店老板,不管他们认不认识我,我都认识一半,有门路啊。” “那怪不得了,不过我得说,这才是你真正的本事。” 罗维写完,將纸递过去。 上头写著两个名字:白猴,憨九。 其实罗维也可以同道上的人打听,但这很危险,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询问的人背后站著谁,而如果从袁心罡这里下手,不管如何,他都是跟別人隔著一层关係的。 见罗维真是来找自己问人的,袁心罡不由地放鬆了一些。 他拿过纸张,嘴巴咂咂有声。 “白猴,憨九。” 袁心罡摸著下巴,“有照片吗?” “有照片的话我自己会找。” “这么说,就是连他们的本名都不知道了。” 皱著眉头,袁心罡拿起毛笔,在这两个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圈。 “白猴,这名字很常见的,就是不在道上混,你去南部那些乡下,隨便喊一嗓子,也能有一堆人出来答应你。 再加上老兄你也不知道这人的年龄,面貌,籍贯,是不是在外面混的兄弟,还是做生意的,这些你也不清楚,这很难办啊。” 罗维翘起一只脚,“难办啊?” “別急!” 袁心罡连忙將毛笔指向憨九这个名字。 “但是这个,我倒是有些思路,不知道对不对。” “你儘管说,我为人很和善的。”罗维微笑。 “和善是好事啊,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 袁心罡原本想再讲几句醒世恆言,然而看到罗维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催促,便知道自己的废话有些多了,赶紧转入正题。 “憨九啊,这个外號很有讲究,憨,在这边有傻子,不聪明的意思,比如有些人傻傻的,脑袋不灵光,我们就叫他憨春,憨狗。 这人叫憨九,憨二憨三我倒是听过几个,因为他们在家里排老二老三,你说一个人要是在家里排行老九,那他这老爸老妈得多能折腾?” 乾笑了几声,发现罗维没有跟著笑,他又赶紧接著说。 “也有可能人家是九兄弟结拜的,模仿少林五祖高溪庙前插香结义,做异姓兄弟,他排第九,所以叫憨九,你觉得这个推测合理吗老兄?” 罗维白眼翻到天上去,“他们是葫芦娃啊?葫芦娃也才七个,就算真的九个人结义,那老大叫刘备,老二叫次郎啊?” “醍醐灌顶,老兄你这一话简直是醍醐灌顶啊。” 袁心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其实我也想到另一个可能,不知道老兄有没有去过港岛?” 罗维摇摇头,“只看过电影,什么一个人好端端骑著摩托车就突然流鼻血,摔下来没救了。 两个人跟几百人对射,乳鸽到处乱飞,这种电影我看很多。” “那也够了。” 袁心罡拿著毛笔在“九”字边上加了个“鸟”。 “你看,在粤语里,说人家笨傻,是叫憨鳩,你看这憨九的名字,像不像这个鳩字少了一个鸟?” “但这憨鳩是骂人的话哦?” 罗维深思道:“虽然我听说有人出来混会叫什么大傻,丧標,但从未听说过有人叫憨鳩,傻鸟的。” “所以这鸟才没了嘛。” 袁心罡动笔,將鸟字涂掉。 “你看你一个人改名,是为了什么?” 罗维也托著下巴,“大概是因为跑路所以隱姓埋名,或者想改过自新吧?” “隱姓埋名的话,也不至於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既不威风,反而显得太傻,太显眼了,这样跑路没几天就得被人抓出来砍死。” “那就只剩下改过自新了。” 罗维做出总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港岛来的人,而且还是个讲粤语的正牌古惑仔,跑到这里之后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外號警示自己,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 “就跟越王勾践一样的呀,臥薪尝胆。” 袁心罡咬文嚼字一遍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本电话薄。 “每年从港岛跑路到这里来的古惑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啦,有的是勾二嫂,有的是出卖兄弟,杀了自己老大,或者吞了阿公的钱。 前几样都是小问题,出来混的不是你出卖我,就是我出卖你的咯,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独吞了社团的钱这条,他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我给你打电话问问这些老大,看最近有没有新跑路过来的人。 其实说起来是很多人啦,但是实际数量上又还好而已,毕竟本地人的社团里多了几个外省人,还是很扎眼的,我给你一个个打电话问问。” “不用了。” 罗维打住他,“你这样问,岂不是跟查號台的那些小姐一样,翻几天都找不到人?” “那我也没办法了老兄。” 袁心罡摊手,“你所说的范围太广了,我也没有头绪啊。” “你没有,我有。” 罗维突然想起了那本《莲华心经》,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態度,决心从另一个方面下手。 “你问一下,本地的神父,道士,和尚,心理医生,什么都好,反正就是有没有那种教人向善,恕罪,但是又讲一个港岛口音国语,磕磕绊绊的人?” 第16章 新生会 袁心罡查找了半天,还真给他找出了一个。 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罗维。 “喏,这个港岛人,我不知道他外號是不是叫憨九,但是这位別人都叫他是灵光先师,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更不是神父。 怎么说呢,他好像是真人尊者一样的身份,说是自己受了哪个师父的开导,在郊区搞了个什么新生会哦,吸引了很多会眾,你可以去看看。” 新生会?灵光先师? 罗维接过照片,只感觉照片中的人看起来颇为慈眉善目,看起来像是有大智慧,大慈悲的人。 这叫罗维感到放心,要是对方一脸横肉的话,他反而要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因为他爷爷说过,人心善恶不是从面目上区分的,一般来说,越是看起来正经的人,他背地里越是叫人不齿。 这虽不是铁律或者真理,然而有时候却很有用。 “他跟你一样啊?” “什么叫跟我一样。” 袁心罡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混点餬口钱而已,而且那些老外都把我们列作什么心理医生哦,我们不是单纯骗钱的,也负责开导別人。” “哦,开导!” 罗维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袁心罡擦了擦手,颇为不好意思地就要过来接。 “等等。” 罗维瞥了他一眼,袁心罡立即收手,坐正了姿势。 “帮我再问问,那个白猴的线索。” “明白,我这人一向是乐於助人的呀!” 见他这样说了,罗维才將钱丟在桌上,又要了那个什么新生会的地址,出门而去。 袁心罡坐在椅子上,不由鬆了口气,只感觉自己今日是没看黄历,这才遇上了这样一尊杀神。 刚平復心情,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嚇了他一跳。 袁心罡没好气地拿起话筒,“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声音,“袁大师,我们想托你寻个人,叫超级杀人王。” “超级杀人王?我现在就想杀人啊!” 啪的一下,他將话筒重重扣回去。 …… “又是你啊,老兄。” 司机透过后视镜,怪异多过惊喜,这是他第三次接到罗维。 这次也是去郊区,或者说是北市的一个小村落,只是没有上次青林医院那样偏僻,司机也清楚地知道地址。 “那什么医院,你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 罗维摇头,“也许就跟你说的一样,不存在。” “那就对了。” 司机高兴起来,“我说过的,我们计程车司机都不知道的地点,压根就是不存在的。” 罗维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隨著计程车摇晃,在他的口袋里,两袋用塑胶袋包著的子弹也跟著轻轻摇晃。 这些子弹分两种规格,一种是9毫米手枪弹,另一种是7.62毫米,专用於黑星手枪的子弹。 这些子弹是从那个在海边当渔民的军火贩子手里买的,全“手工”製作的,据他的说法是,哑火了可以拿回去换。 它们的包装很隨意,好像是去超市抓一把果,隨便塞到袋子里。 事实上加工的工艺似乎也没严谨到哪里去,罗维可以在铜製的子弹壳上找到各种钳子的加工痕跡,甚至有些子弹还隱隱有些生锈。 但这是罗维在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货色。 “林北一年里卖出去上万颗子弹,007来了也是找我进的货,不会哑火的,从没有人找林北退过子弹,你大可以放心啦。”那个渔老大这样说道。 他这样说了,罗维便也只能这样信他,或者说也由不得他信不信。 “到了。” 司机的提醒叫闭目养神的罗维回过神来。 事实上这里离著目的地还有两公里,但罗维决定先下车,以步行的方式靠近新生会,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新生会的会址,或者说他们所用的场地,其实是一栋独立的大礼堂。 据说以前是乡间別墅,后来被那个灵光先师买了下来,改成了他们的聚会场所。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在那里站著著几个身穿白衣白裤,脚踩拖鞋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有的拿著长长的扫把扫地,也有人在那里接待,指引外来的人进入礼堂。 这些人似乎颇为虔诚,和气,见了面都会双手合十鞠躬,打招呼,表面上一团的和气。 外来的人自然没他们这身衣著和脸上的表情,只是以一种好奇,紧张,诚惶诚恐的態度回应他们,学著这些“师兄师姐”双手合十。 罗维远远看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开始行动。 他没有走正门的习惯,也不想麻烦別人出来接待,所以绕到了礼堂的后边,两三下便翻过墙上的铁栏杆,轻快地落到地上。 一落地,他才发现,原来这里不只有他一个造访者。 在一个窗户里,一双结实,雪白的腿露在外头,不住地挣扎,晃悠。 罗维原本不想理会那人,但在发现对方即將落地,引发嚇死人的动静的时候,他还是上前,轻轻將对方的腰扶住。 对方显然嚇了一跳,但在感觉到罗维似乎没有恶意后,她也没有大喊出声。 “你是什么人?” “在问別人之前,先自报家门,这是礼貌吧?”罗维反问道。 “我叫方婷,是一名记者。” 她努力地抬起上半身,转过头来,以一种极高难度的姿势,向罗维晃了晃手里的照相机,“而且是一名调查记者,专门探访,揭露各种骗局的调查记者。” “调查记者?” 罗维不置可否,“我看你更像是什么时尚记者。” 方婷也確实长得像一位出现在各种时装秀的记者,她有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发,眼睛大大的,一张脸略带婴儿肥,但这只叫她显得可爱。 “为什么?我哪里不像调查记者了?”她有些生气。 “因为我从未见过什么战地记者,调查记者会穿裙子出来调查,採访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走光啊?” “走光?” 方婷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掛在窗框上,而罗维只是抓著她的腰带,丝毫没有帮她起身的意思。 更糟糕的是,她惊觉罗维的视角很不对劲。 方婷的脸立即红了一片。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就是因为这种姿势,我才一直在走光啊!” 第17章 调查记者方婷 將她从窗框上放下来之后,方婷递过来了自己的记者证。 罗维接过,看了一眼包裹著证件的护套,感嘆道:“你似乎很喜欢粉色啊?” “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方婷的脸一下红起来,夺过证件,“看够了没?”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罗维指了指外头。 “走?” 方婷突然微笑,“我看你也不像新生会的工作人员或者信徒。” “我怎么就不像了?” 罗维双手合十,童子拜观音,“我一向是很虔诚的。” 方婷不以为意,抱著双手道:“虔不虔诚不是靠嘴上说的,而是从眼睛里透露出来的。” “眼睛?” 看出罗维的疑惑,方婷得意地眨眨眼睛,將一缕头髮拨到耳朵后边,“这些信徒总是把眼睛垂下来,不正面看人,显示自己的谦卑,恭顺。 而你呢,你老是给人一种要吃人的感觉。” “那为了你不被吃掉,现在离开正是不错的选择啊。”罗维再次请她离开。 “我说过了,你不是新生会的人,所以你没理由赶我走。” 方婷皱眉,“而且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觉得我会碍了你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呢?”罗维摊手。 事实上到了这里,罗维心里已確定,方婷应该不是无间行者。 因为代入罗维自己的立场,如果一个“npc”要求自己离开,罗维会先让对方离开。 而且从对方的身手来看,如果她要当无间行者的话,恐怕已被菜头那样的人干掉不知道多少次了。 梟说过的,他们在“世界各地”找人,罗维当然不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你当然有事,既不是打算入会,也不是来参拜,没事的话谁会大老远跑这里来看热闹,而且还不走正门?” 方婷眨眨眼睛,“其实你也想知道新生会的秘密,对吧?” “这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这世上的一切秘密和欺骗,都和我有关。” 方婷拿起她的相机,“南美的毒贩,金三角的军阀,东非的血钻……” 罗维不由頷首,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她。 “我都还没去探访过,但是有机会。”方婷笑眯眯道。 罗维嘆了口气,“那你对於眼下的状况,有什么建议呢,方婷小姐?” “你也可以叫我方大记者。” 方婷从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是那个灵光先师,正站在高台之上,似乎在演讲,在他的背后,有点点光芒,好像一个金色的光圈。 而底下则是匍匐在地,数不清的教徒。 “你看到这张照片,有什么感想?”方婷问道。 罗维皱眉,“我只觉得噁心。” “噁心?” 方婷哈哈一笑,“我给別人看了,別人只会觉得猎奇,怪诞,甚至有人觉得在灵光先师身上看到了佛光哦,只有你,是第一个说噁心的人。” 说著她伸出手来,“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便是合作伙伴了,因为我对於新生会,比你了解的更多。” 显然她也看出了罗维的来意。 “行吧。” 罗维一下跳进窗户之中,又朝方婷伸手,“別再卡住了。” “那只是失误而已。” 方婷红著脸,抓住罗维的手,也被他轻轻一托,带了进来,落到瓷砖上面。 “新生会,到底是什么来歷?” 一边走,罗维一边询问。 “跟別的骗钱的组织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方婷颇为不屑,“就是怪力乱神,【感化】教徒那一套咯。 只不过他是这几年里最当红的,就是那些议员也跟他有一些交往,经常参加他的宣法会。” “这种事也有当红一说啊?” 罗维感嘆一声,“他很准?” “只是准的话,在异能界算不上什么。” 方婷微笑,“我听说他是能治癒百病的,好多人只是被他的手掌在头上轻轻一摸,那些人多年未愈的顽疾眨眼便好了。” “有神通啊?” 罗维不以为意,“他找了几个不错的演员吧?” “没错,两万块一次。” 方婷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其中一个人在礼堂中接受灵光先师的治疗,虔诚而卑微。 “这人接受了我的採访,坦白说一切都是骗人的,我还邀请他之后上电视做节目,可惜……” 方婷默默將照片收起来,没再说下去。 然而罗维知道,这个人大概已经不存在於世上了。 “所以你想亲自来调查一下,看看这手眼通天的灵光先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当然。” 方婷点头,“那你呢?我看你不像是记者,难道你是警察?” “呵,警察哪里会管这个?” 罗维微微一笑,“你就当我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古道热肠,如何?” “那你这个性格和为人倒是挺古典的。” 方婷显然没有信他这番话,但是也不妨碍继续跟罗维合作。 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声响,踢踏踢踏,显然是几个人耷拉著拖鞋走路的声响。 罗维立即拉起方婷的手,往一边闪去。 “不对,是那边!” 方婷突然指向一扇门。 罗维没有犹豫,將门拉开的时候,两个人已钻了进去。 原来那是一间狭小的库房,两个人躲在门后,屏住呼吸。 几乎是刚站定,走廊上的几个人已走到了门外。 其中一人转身,將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转动。 方婷顿时嘴唇一颤,露出惊讶的表情,几乎要叫出声来。 罗维轻轻搭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著急。 “喂,不是那里,是这边啊!” 突然有人这样喊了一声,门把手停止转动,復位到原处,另一道门被打开了。 “嗨,都搬搬抬抬好几次了还没搞清楚,等下你要是毛手毛脚把道具弄坏了,看总助不把你的皮扒了。” “饶了我吧,大家就当做没看见,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多好。” “也只能这样,要不然到时候连累我们也要受罚啊。” 几个人嘻嘻哈哈说了几句话,这才將一箱箱东西抬走,脚步声又在门外消失。 呼! 方婷终於长出一口气,把手里拿著的榔头放下。 第18章 头痛是会传染的 “看来即便已知道了这里的布局,记者小姐,你难免还是会遇上意外啊。” 罗维推开门,往左右看看,发现走廊上已没人之后,才让出一条路,示意方婷出来。 “那是他搞错了,不是我搞错了。”方婷抱怨道。 谁能想到她一个外人,只是通过受採访者的口述和一张简略的图纸,一晚上便能记住整个新生会的布局,而在这里做了许久工作人员的人,反而能犯了迷糊呢? 看出她的心思,罗维微笑道:“不一样的,你记错了位置是会死人的,而他呢,再打开一扇门就是了。” 他又指了指窗边,“喏,那就是上帝给你打开的一扇窗啊,可惜你卡住了。” “很好笑吗?” 方婷愤愤將对面那扇门打开。 那里是刚才工作人员们取道具的地方。 里头摆放的东西似乎跟神通搭不上关係,崭新的探照灯,乾冰喷雾器,钢丝。 “拍电影啊?” 罗维继续翻找,方婷则在旁边拍照。 直到从架子上翻出一包米袋大小的兽用抗生素之后,罗维才终於收手。 “有这些玩意,別说感冒胃疼了,就是发烧五十度也能吊著一口气啊。” 罗维不由地摇头,在省城,有一些开凉茶铺的“同行”,就是靠著在里头掺抗生素才做到了一碗凉茶包治百病。 据说有一家更是丧心病狂地在凉茶里头加了猛料,以至於七十岁老头第二天起床也能顶天立地。 “可是,这是兽用的吧?” 方婷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他用的进口特效药也就差不多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罗维不以为意,“我知道有些人为了练肌肉,就是给马打的兽药,他也照样在自己身上用,一天三次,除了脑袋不太好以外,好像也没有別的副作用。” “那这样的人迎面走来,不得把太阳都挡住了啊?” 方婷终於拍完照,又將门轻轻带上。 罗维问她:“有没有更厉害的地方?我看这几张照片就算上了报也是掀不起波澜。” “当然有。” 方婷终於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听说新生会为了导人【新生】,每一个加入的人都必须上交自己的全部財產,不能保留分毫,而那些財產,据说每一分钱都被灵光先师化成了三千功德,布施人间。 他当然时常参加那些义捐,布施的慈善活动,在报纸上频频出现在医院,孤儿院之中。 但我查过几笔帐目,发现其中的数目根本对不上,那些捐款的钱,比起真正收到的数目,只能说是九牛一毛,而且我也不確定他有没有捐钱,所以我想去他们的財务室,或者说金库看看。” 罗维点头表示同意,“我看外面信徒都几百人了,这样巨大而繁杂的数目,是不会存进银行里头的,因为他不想被別人查帐。” 方婷坚定道:“所以我想找出他的金库,或者看一眼帐本,从其中找到证据。” 罗维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从头到尾的目標都只有灵光先师,也就是那个可能叫憨九的人。 至於別的,他並不是很关心。 只不过方婷熟悉这里的布局,跟著她总比自己瞎跑要好得多。 於是他继续跟在方婷身边,往里头走去。 这座大礼堂一共分作两层,一楼是举行法会,也是给信徒们做功课,生活,放置物品的地方。 二楼,则是灵光先师修炼,生活起居的地方,只有贴身的弟子,或者被邀请的人才能上去。 至於什么人会被邀请也不难推测,自然是那些有钱的肥羊,或者有权有势的议员和富豪了。 方婷推测,金库就在二楼。 罗维也这样认为,毕竟谁有那样的一笔巨款,不放在身边每天看一看的话,任谁都睡得不安稳。 只是这里站著两个“师兄”把守楼梯口。 偶尔有走错了路的参观者或者新人来到这里,那两人便会客客气气请对方离开,自己则是寸步不离,简直像是城门的守卫,恪尽职守。 罗维贴著拐角,往那里看了一眼后,心里已决定再次回到外头,攀著墙上去二楼。 “窗户是从里头被封死的!” 方婷小心提醒道:“就算你真的跟特种部队一样能飞檐走壁,听到窗户被打破的声音,全世界都来找你麻烦了。” 看来这灵光先师確实很小心谨慎,对自己的住所做了重重防护。 “那你原本是打算怎么上去二楼的?就是晚上,这里也会有人值守的吧?” “我只是想著来碰碰运气而已。” 方婷苦恼道:“哪里想到他们这样戒备森严?又或者我们等到法会进行的时候再上去?” “那我可等不了。” 罗维立即就要走出去。 “你干嘛!?”方婷满脸的恐惧。 罗维理了理衣领,“不干嘛,我试试感化一下他们。” “感化他们?” 方婷无奈地看著他,脸上气鼓鼓的,隨即又想起什么,转怒为笑,昂著下巴,双手叉腰。 “不如让我上去试试,也许我这个美女可以跟他们交上朋友,让那两位放我们上去呢?” “有自信是好事啊。” 没理会方婷的死死劝阻,罗维走出去,与那两个师兄对上。 那两人对於有人走错是见怪不怪了,他们一星期里总会遇到几个上厕所走错了路,或者昏了头到处乱晃的傻瓜。 於是一人上前,冲罗维双手合十,笑眯眯道:“这位师兄,是否走错了地方?” “没走错,没走错。” 罗维先是连连摆手,然后才慌慌张张地回礼。 “我想面见先师啊,现在,马上。” 对方笑吟吟道:“每个人都想与先师见面,交谈,接受他的教诲,请师兄你去前面等一等,先师等下就来。” “可我就是等不了啊,这位师兄。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就是朝闻道而夕死,足矣。 我现在就是这样一种心情,一刻也等不了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师兄。” 另一个人也走上来,“然而先师要普度眾生,总是很忙碌的,他为了所有人的福祉,每天都要祝祷许多遍。” “唉!” 罗维重重嘆了口气,很是困扰地蹲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覷,终於还是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头痛,我很头痛啊!”罗维叫道。 “先师会帮你的,只要你拋却一切烦恼,因果,便能得自在。”其中一人笑道。 “可是,我的头痛是会传染的。” “头痛又怎么会传染呢?” 两人伸手来扶罗维。 就在这时,镇灵箭发动,两只无形的箭矢射入两人眉心。 两人抱头蹲下,罗维起身,冲站在角落目瞪口呆的方婷勾勾手指。 第19章 人瑞 那两个师兄中了镇灵箭后,头脑里好像被刺入一根钢针,都不由地抱头蹲下,疼痛难忍,甚至出现一些幻觉。 罗维轻轻扶起两人,把他们带到一边,又朝方婷做了个手势,於是女记者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痛苦呢喃道。 “师兄別急,我看两位是不是邪气入体了?” 罗维神情很是担忧,也不等两人回答,一手一个,按住他们的脖颈侧边,按了按。 “有没有舒服一些?” “有,有一点,可你说的邪气入体是怎么一回事?” 罗维郑重其事道:“哦,这是我听一位大师说过的,像我头痛的时候,只要静息闭眼几分钟,便可以安然无恙了。” “可是……” “两位师兄不用担心,我这就回去,请师兄师姐们来帮忙照看。” “不必!” 其中一人赶紧喊住罗维,即便已疼的满头大汗,他还是双手合十,“我们在这里静坐一会儿就好,师兄你先回吧,不用惊动別人。” “好,我这就回去。” 罗维也显得很是慌张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见他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照著罗维给的方法,坐在地上盘腿打坐,闭目凝神。 就在这时,罗维看了看左右,悄无声息地从拐角处返身。 来到两人身前的时候,楼梯拐角处的方婷已焦急地冲他挥挥手,生怕罗维再出什么乱子。 【明明最大的乱子就是你吧?】 罗维微微一笑,从正在低头闭眼不停诵念经文的两人身前绕过。 等他上了楼梯,方婷才终於长出一口气。 “你真要嚇死我,你简直好像是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自己能不能上去一样。” “那我不就是这样问的?” 罗维第一次使用技能,只觉得这实在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大不了就是自己按脖子的力道多加几分,叫那两人睡上一觉而已。 方婷当然不知道罗维的能耐,只是抱著记者的好奇心,问道:“你刚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叫他们一下都头疼起来了?” “催眠术。”罗维神秘兮兮道。 “催眠术?” 方婷嗤之以鼻,“那些都是骗人的,什么悬浮术,催眠术,不是有人配合,就是靠道具做假的,就是小孩子都不信了,哪有真的?” “那你现在就见到真的了。” 罗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在方婷眼前慢慢晃悠。 “盯著这枚硬幣,放轻鬆,来,你现在感觉身上很热,很热,好像在四十度的桑拿房里一样,你很想让自己清凉一些。 等你听到我说可以了,你就……” 话未说完,方婷一把將他手中的硬幣夺过,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很好玩啊?” “也不赖。” 罗维走上楼梯顶点,探出头去。 二楼同一楼显得不太一样,很日式,木质的走廊地板,房间都是分布做榻榻米的布局,由一道道玻璃或覆盖白纸的门所隔开。 罗维率先走上去,方婷没有动静。 等到罗维疑惑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方婷正在脱鞋子。 “你干嘛?泡温泉来了?”罗维小声道。 “才不是。” 方婷指了指脚下的木地板,又指了指自己的厚底皮革短靴。 “我要是就这么踩上去,你信不信等下整层楼的人都来找我们了?” “我信。” 罗维乾脆在楼梯上坐下,等著这似乎事情很多的记者小姐脱鞋。 然而方婷不光是解下靴子,就连袜子也一併脱了下来。 “地板滑。”她红著脸解释道。 “我知道。” 罗维倚靠在栏杆上,继续等。 她的脚趾分明,根根好似细葱,脚背光滑洁白,显出细嫩皮肤下面若隱若现的血管和经络,脚底微微出汗。 罗维摸了摸鼻子,“你的肾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经常精力不济,手脚发冷,脚上特別容易出汗,对吧?” 方婷眨了眨眼睛,怀疑道:“你是医生啊?” “不是,我是做盲人按摩的。” 方婷嘆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是信新生会的那些人比较神经,还是你更像一个疯子了。” “彼此彼此啦,你要是不发神经,也不会一个人跑这里调查別人了,几百个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啊。” 等到方婷將鞋袜藏在楼梯边的缝隙里之后,两人一前一后摸上走廊。 方婷之前是听那个受访者说过,灵光先师是在二楼起居的,並且这里一般不让別人上来,只是具体的房间所在,就是那个受访者,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找出金库,还有灵光先师的秘密,只能靠他们自己。 罗维靠近其中一个房间,轻轻將门拉开一个缝隙,往里头看去。 只见在不大的榻榻米上面,两个身著白衣白裤的师兄师姐,正隨侍左右,照顾一个病人。 那个病人好像全然没有知觉,只是躺在那里,偶尔发出几声好似呻吟的喘息声。 “这两天连米粥都餵不进去,大概是快不行了。” 女人声音低沉,只像是在谈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男人隨手將毛巾丟回水盆里,严肃道:“总助说了,不论怎样,一定要叫他活过这个月,一百岁,少一天,一个小时,都不是人瑞。 他是为了法会准备的道具,照看不好他,我们两个得负什么责任,你应该很清楚吧?” 女人嘆了口气,“我知道,我清楚得很呀阿清师兄,我是没资格想东想西的,但我还是觉得这老人可怜。”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你?” 阿清不屑道:“而且是这老傢伙自己说要为先师奉献一切的,不是吗?没人强迫他。既然他答应了,那这就是他欠著先师的,就是他要死,也得过了法会以后再死。 而且你別忘了,这老头之所以活到现在,也是为了你那可怜的女儿啊。 你要知道,没有先师的话,你的女儿早已经死了。” 男人没再说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女人低声的呜咽以及断断续续的念经声。 第20章 屋脊上的行者 长命百岁,是对別人的一种美好祝福。 很多时候,长寿更是代表著奇蹟和能力。 彭祖活了八百岁,於是他青史留名,至今被人传颂,將他视作是神话传说一般的人物。 即便对现代人而言,活到百岁,本身也是一件足以被称作是伟大的事情。 歷史上,有些寺庙因为庙中有和尚以百岁高龄圆寂,又或者死后烧出了舍利子而被信徒尊崇,传颂,发扬光大。 也有道人寻访仙山,求回灵药而寿命绵长,最后羽化登仙的传说。 显然,新生会也需要一个百岁人瑞来证明灵光先师的伟力,如果成功了,这將是灵光先师无数“神跡”中的一项。 方婷表情复杂,只觉得即便自己已看过了不少可怕,离奇的事情,然而像这样叫人从心底里发寒的景象,还是第一回遇上。 直到罗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方婷才缓过神来。 罗维却不是看她,而是眯起一只眼睛,冲里面做了个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 方婷顿了顿,拿起相机。 刚把照门打开,一阵剧烈的咳嗽把方婷嚇了一跳。 只见里头,躺在榻榻米上的老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从床铺里滚到榻榻米上,身体以扭曲的姿態蜷缩到一起,像一只煮熟的虾。 然而他浑身颤抖,连带榻榻米也在他剧烈的抖动下发出筛米一样的声音。 屋內的两人立即紧张起来,女人双手抱著头,几乎要失声惊叫起来。 那个叫阿清的男人反应过来,扯著嗓子喊道:“你在这里守著,我去找总助!”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方婷鸡皮疙瘩猛地炸开,因为这时候他们就在门外,走廊上空空荡荡,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从空中垂下来一只手,將她抓了起来。 阿清刚好狂奔出来,从她的脚底下掠过,只离著一尺的距离,但他太过著急,连站都没站好,以至於一时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人。 方婷瞪大了眼睛,没有叫出声来,因为罗维正捂著她的嘴巴。 刚才正是他推开了天板上的木板,倒掛在横樑上,双手抓住方婷,將她拽了上去。 还好这礼堂的二楼是日式的,所以在天板之中有可供人直行走的夹层,可以通到这一层的任何一处房间,也就是所谓的屋脊。 屋脊之中的空间,好像一个悬浮在顶上的阁楼,又好像摄影棚上吊灯用的脚手架,足够人类在其中行走,藏身。 在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小说《屋脊里的散步者》中,便有一个人时常在天板之上行走,从夹缝里偷窥住客们的生活,以此为乐。 这时候罗维已將方婷拽到黑暗之中,两人躲在木板边沿,屏气凝神,窥视底下的动静。 阿清刚跑出去没多久,走廊上又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领著几个人回来了,个个脚步匆忙。 其中一人很是扎眼,几乎叫罗维感到不妙。 那人近一米九高,身躯两幅门板那样宽大,以至於他跑在前头,后边的人只能露出一个隱约的轮廓。 国字脸,脖子粗壮,斜方肌高高耸起,跑步的时候一对大手好似蒲扇挥动,虎虎生风。 然而这样的体態,跑起来却没什么声响,而且他的呼吸很是均匀,有力。 这显然是个修习內家拳的高手。 罗维一眼断定,这人就是总助,因为他自带著一种团体內上位者无可挑战的威严。 总助,其实就是类似於护法,总管一类的职务,地位只在教派的首领之下,负责处理教內的各种事务,很多时候他们是比教主更清楚状况的人。 果不其然,在房间门口,其他人纷纷站到一边,叫这个高大的总助可以进入房內。 总助站在房间內,头颅几乎要顶到天板上的灯管。 他皱著眉头,看著地上仍蜷缩成一团,已大小便失禁的老人。 老人仍在颤抖,但这剧烈的颤抖好像是锅炉即將损坏前的挣扎,每一下都以消耗残存的生命力为代价。 对地上的排泄物视而不见,总助半跪在地上,把住老人的脉搏。 眾人屏息,有人甚至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打扰了总助。 过了几息之后,总助伸出手,摊开手掌。 “肾上腺素,安定,西地兰,各来一针。” 立即有助手从隨身背著的药箱中將药取出来,递给总助。 但那助手有些担忧,“总助,一次性用这么多的药,恐怕会產生很大的副作用。” 总助冷冷一笑,“没关係,谁会跟一个死刑犯说抽菸有害健康呢?” 方婷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深,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罗维则是一脸冰冷,继续看总助的行动。 总助似乎精通医术,即便病人已岌岌可危,他的手仍是不紧不慢地抓起注射器,按顺序精確地將一管管药剂推进病人的静脉之中。 从这方面来说,总助似乎也真的如自己嘴上所说的那样冷血,他只当那躺在地上的人是一摊烂肉,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此刻如此地冷静。 等到药剂起效,病人已渐渐恢復“正常”,不再痉挛,只是低低呻吟著。 “您刚刚梦见了什么,叫您这样的高兴?是无垢的净土,还是先师的教诲?” 总助微笑,轻轻梳理著老人已稀疏,杂乱的白髮,如同一个圣徒。 然后他抬起头,笑容戛然而止,阴沉著脸,分別瞪一眼站在门口的阿清和房內的女人,冷声道:“把他照顾好,不然把你们两个的腿打断。” “是。” 两人连忙低下头应诺,生怕再叫总助发怒。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总助才带人离开。 罗维和方婷则不打算下去,他们就这样微微弯著腰在屋脊中行走,隔著木板间的缝隙,窥视底下的动静。 这似乎是一条比之前更加安全的路线,虽然不能切身进入房间之中搜查,然而也叫他们不会撞见別人。 连续路过几个空无一人的房间后,罗维突然示意方婷站住,並用手指了指底下。 方婷半跪著,俯身在横樑上,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往下看去。 只见在屏风的后边,灵光先师端坐於那里。 第21章 大场面 方婷不是第一次见到灵光先师,在对方之前的几次公开露面中,她就曾乔装打扮,躲在人群里看过他。 甚至还有一次,她也扮成那种慕名而来的民眾,亲手接过灵光先师递来的祈福牌。 罗维倒是第一次从照片以外的地方见到灵光先师。 比起照片上的样子,灵光先师显得要更加地平易近人,头髮服帖地梳在脑袋上,金丝眼镜,脸上发瘦,微微有些皱纹,一副典型的中年儒雅男人气质。 他此刻似乎在跟另一人交谈,只不过那人坐在角落边上,从罗维他们的视角,只能窥见一只穿著白衬衫的手。 灵光先师在与那人交谈,语气仍同他的气质那样平和。 “抱歉,刚才发生了点意外。” “我知道。” 衬衫男的声音沙哑,低沉,“你们那位人瑞,还能活到那时候吗?我很好奇。” 灵光先师双手合在一起,微笑道:“有开谢,草有衰容,即便是高大的树也有开结果,枯萎倒下的时候,这都是註定的。 有时候是一场风暴,有时候是一场林火,有些事情是天註定的,我们不可强求。” “先师……” 衬衫男淡淡道:“我不懂什么因果循环,报应和天理,我只知道,老板的话,我们要听,如此而已。” “老板的话自然是最要紧的。” 灵光先师坐直了身躯,“我们有今天的成就,还是多亏了老板关照。” 衬衫男淡淡笑了一声,当做是回应:“老板近来很忙,等有空了他会过来。” “是为了选立法议员的事情吗?” 话刚出口,灵光先师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立即打住。 衬衫男倒是不在意,“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不过你谨言慎行,老板很高兴。 你记著,现在是不能添乱的时候,谁给老板找不痛快,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我清楚,谨记著,不敢拖了老板的后腿。” 在教徒前德高望重的灵光先师,於衬衫男这里似乎处於下位,一字一句都带著谨慎和尊重,不敢隨意。 好像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衬衫男缓了缓,又说道:“反正你先专注在月底的法会上面,老板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这是我毕生的志愿。” 灵光先师又显出虔诚,谦卑的样子。 衬衫男又是冷冷一笑,在榻榻米上起身。 灵光先师也紧跟著起身,“我送您。” “不用了。” 罗维的视线里多出了褐色条纹西装的一角,仍是看不见那衬衫男的面容,形貌。 “你是世外高人,跟我混在一起,不方便,我还是从后边走。” “好。” 灵光先师也不勉强,只是拍拍手,门外立即有个信徒走进来,冲两人鞠躬。 “你把先生送出去。” “是。” 罗维和方婷听到这话,都屏气凝神,集中了注意力,只等著看那衬衫男的真面目。 然而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顶宽檐毡帽,將底下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宽大的下巴。 这人竟连在室內都戴著帽子。 等到他离开后,身材高大的总助也走进房间內,跪坐在榻榻米上。 他的声音浑厚,说话时胸腔里好像有一个大钟鸣响。 “先师,大家都已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宣法了。” “好。” 灵光先师点头,“对了,那人瑞呢?” 总助微笑道:“他还很好。” “辛苦了。” 灵光先师背著手走出去,眾人紧隨其后,簇拥著他往楼下走去。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下面传来音乐的声响,还有一堆人的吟诵念经声。 罗维才开始行动,两指一扣,他將几块木板卸下,接著跃下,双手张开,方婷也落入他的怀中,被罗维轻轻接住。 “我感觉现在有种在拍英雄救美电影的感觉。”方婷意犹未尽。 “是吗?那我可就等著你救了。” 罗维將她放下。 灵光先师那和男人交谈的房间布置很简单,分作两部分,门口是两截台阶,旁边供人放拖鞋和大衣,上面则是待客的区域,放著屏风,小茶几和坐垫,还有一个不到一人高的木柜。 刚才灵光先师正是靠在那茶几上和男人讲话。 方婷拿出相机,咔咔拍照。 罗维则开始翻箱倒柜,寻找有用的东西。 翻找了一会儿后,他倒是翻出几本经书,然而那並不是什么《莲华心经》,而是叫罗维一看便头大的古典经书。 罗维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方婷却是拿过相机咔咔拍照不停。 “这又有什么好拍的?不是隨便就能找到吗?只不过这几本书的出版时间好像很久远。” “这就够了。” 方婷解释道:“其实很多什么尊者,老师,他们那一套佛法道法,什么都好,都是从这些冷门的经书里摘抄,生拉硬套的。 他们把里头玄而又玄的部分拿出来,自己改一改,也不管通不通顺,只要能骗到人便好。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 方婷说著话的时候,罗维起身,走到一边,將旁边的纸门拉开,另一间更大的房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这房间与別处是连著的,只是中间用纸门隔开,如果不仔细查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 罗维指了指那边,“你先走,不要走楼梯了,从窗户那边翻下去吧。” “走?” 方婷还未搞清楚状况。 “没错,就是叫你走啊。” 罗维从口袋里把枪掏出来,对准了门口。 叫方婷惊讶的不是罗维带著枪,而是隔著一道门,她就已听见许多沉重的呼吸声。 在门外,似乎正站著一群待人而噬的猛兽。 “別那么紧张。” 罗维往前一步,將她护到身后。 “这没什么难的,角落里有双拖鞋,你把它穿起来,到那边去,將窗户打开,跳下去,记得护著头。 然后不管你是崴了脚还是断了手,別管它,也別在意自己听到什么声音,只管往外头跑就行了,有我在,这些人追不上你。” 方婷头皮发麻,“那你呢?” “我?” 罗维咧嘴,“我不就是为了这大场面才来的吗?” 话音刚落,门被拉开,人群涌进来,一人手持鋥亮的镰刀,砍向罗维面门。 第22章 子弹与教诲 “我们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是光洁溜溜的,我们的身体是乾净的,灵魂是纯洁的,因此我们快乐,无忧。” “你何曾见过一个婴孩说自己不快乐,不愉悦呢?” “身体,物质的快乐是虚假的,只有心灵的安寧,才是永恆。” 灵光先师站在讲台上,伴著那舒缓的音乐,声音温和,眼里满是笑意。 砰! 砰!! 砰!!! 几声枪响,打破寧静祥和的氛围。 灵光先师顿了顿,同眾人一起看向洁白的天板。 吊灯的上头,有一处污渍,好像一滴血,抹不去。 “一一草,一土一木,都能给我们带来欢愉。” 灵光先师温柔的话语,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转移回来,沉浸在神圣的音乐之中。 楼上,罗维的枪口冒出白烟,那一马当先拿著镰刀朝他砍来的信徒,已经中弹倒地,浑身流血。 “你竟然敢在这里开枪杀人!” 总助眼角欲眥,一把抓起身边的信徒丟过去。 罗维双枪齐出,眨眼就叫那倒霉鬼身上绽放朵朵血。 总助在后头一脚踢出,將那尸体当做沙袋踢向罗维。 罗维收枪,向旁边闪身,躲开那撞向他的尸体。 总助早已预料到罗维的行动,向旁边侧滑出,一脚向前踏出,脚还未落地,他已单拳捏出一个凤眼砸来。 半步崩拳! 罗维一脚蹬出,碰在他的拳上,被强横劲力一震,往后退了一步。 不叫罗维开枪,总助趁著罗维退后的当口,一步抢前,拳头暴风雨般砸来,连绵不断。 罗维双手截击,挡下总助连绵进攻,眼角余光一瞥,方婷已顺著窗口跳下。 脚尖在地上一勾,罗维將一张茶几挑飞过去,將那追到窗口前的信眾砸的头破血流,栽倒在地。 紧接著又使出八卦掌步法,沿圆转圈,用脚步和身法调整著与总助的距离和站位,以此化解,限制总助所使的洪拳刚猛强横劲道。 其他人根本插不进手,只能在一边看著,伺机而动。 两人打的虎虎生风,几个回合后,那薄薄的榻榻米上已经出现道道裂痕,渣滓齐飞。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见罗维控制距离,不与自己硬碰硬,总助立即转换招式,使出铁线拳,配合著大声的呼喝,拳法大开大合,限制著罗维的移动。 罗维提肘,挡住总助互闪而来的一拳,脚下连退数步,撞碎身后的纸门。 总助见状,心中不由大喜,加快脚步追过来,一记大开大合的摆拳砸向罗维的太阳穴。 罗维被激起血性,眼中戾气暴起,不退反进,迎著总助上前,直直伸出一手,架住总助挥来的胳膊肘,脚下灵动如猴,一膝顶向总助大开的胸口。 老猿掛印回首望! 一击脱离,罗维身形飘飞,脖子一仰避开总助摆向自己太阳穴的重拳,错身而过,落在对方背后的瞬间脚下拧转,身体像圆规般转过来又是一脚正蹬而出。 总助也在这时堪堪转过身来,正想一拳轰击罗维的后心,却被他一脚正正踢中,当即倒飞出去,撞倒一片人。 罗维一脚收效,也不追击,而是翻身滚到走廊上,躲开向他投掷而来的武器。 刚一翻到走廊,他眼前便映入了一双脚。 罗维没有抬头,蹲低著身子使出趟泥步,脚趾尖发力,向前滑出,双手抓住对方衣服向上一掀一托,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人已被罗维高高拋起,砸在走廊上,发出一声骨骼崩裂的巨响。 喝! 吐出一口畅快的白气,罗维再次使出八卦掌截击,眨眼將一人伸来的手生生扭到脱臼,同时一记流星掛角,又砸在另一人太阳穴上。 眨眼枪杀两人,赤手空拳重伤三人,走廊上的信眾即便再狂热,这时候也不免犹豫起来。 罗维冷冷一笑,又看著那一头重新起身的总助,抬脚提膝,总助立即往后跳出一步,摆开架势。 就在这时,罗维却是一脚踏在地板上,迅速拋下眾人,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消失在眾人视线之中。 总助这才反应过来,罗维使诈! 他立即拨开还愣在走廊上的人,怒喝道:“拦住他!”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常有人问我,说先师既然你不爱这世上的金钱財宝,也不爱名声与荣誉,那你爱什么?在意什么?是什么叫你比世上的人更快乐?” 灵光先师抬起手,音乐隨著他的手势变化,贴合著他的声音。 “我说,为什么一定要爱什么东西,在意某样事物,人才能快乐?才能感到满足?要知道,我们本就……” 砰! 罗维一手抓著一个,抱著两个人撞进会场。 音乐停止,盘坐在地上的眾人都转过来看著他。 罗维放开那两个被他撞的七荤八素的人,起身冲台上微笑道:“没打扰你们吧,先师?” “没有,”灵光先师也报以微笑,“你想听的话,也可以坐在那里,一块听,我们欢迎你。” “我是很想聆听教诲的,但是我很忙啊。” 罗维举枪。 立即有人朝他扑过来,罗维扣动扳机,对方胸口绽开一朵血,仰面栽倒。 惊叫声响彻会场,一片的混乱。 三三两两的信眾起身,来抓罗维。 罗维手持双枪,脚步向前,灵活地避开一个个朝他衝撞而来的人,同时手上配合著脚步向前后左右开火,几乎是每走一步便放倒一个人。 一蓬蓬血雾飘飞,一声声惨叫连连。 在看清了灵光上师的眼白之后,罗维手腕绷直,扣动扳机。 咔噠…… 枪口没有喷出火焰。 哑弹! 【王八蛋,退钱!】 这民间小作坊手搓,底火和弹头弹壳都是东拼西凑组成的子弹,在最关键时刻哑火了。 罗维立即伸手去拉动套筒,將那劣质的子弹从弹仓中退出来。 那明显有锈跡的子弹飞起的同时,罗维的肩头一震,剧痛和麻木感迅速向著全身蔓延。 罗维低头查看,只见自己的肩膀已血肉模糊。 杀机接踵而至。 下意识一个翻滚,罗维原先所站的位置,几颗子弹不知从哪里呼啸而至,擦著他的头顶掠过。 第23章 你才是憨九? 礼堂里埋伏著別的枪手! 罗维心里惊嘆,脚步不停,顶著那枪手射来的子弹,躲到柱子后边。 那枪手对著他又开了几枪,逼得罗维不能现身,只能在柱子后稍稍露出半只眼睛看了一眼台上,灵光先师已被眾人保护著,逃之夭夭。 罗维又查看自己的伤势,子弹没打碎他的骨头,但是也留在了体內,並且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伤口,潺潺的鲜血正顺著他的手臂,一直滴落到地面上。 还好他的手臂已开始麻木,並不像刚开始那样疼痛,但也因为麻木,这时候他只能用一只手抓枪。 这时候,总助带著几个人终於从楼上跑下来,站在罗维的左手边,人人手上都拿著傢伙。 而在罗维的右手边,那个枪手还隱藏著身形,隨时准备开火。 罗维意识到,自己被夹击了,他依靠著柱子,两头都是威胁。 隨著总助一声呼喝,几人立即往罗维这里跑来,要逼罗维现身,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子弹打中。 罗维从柱子后闪身而出,那躲在暗处的枪手几乎是同时现身,对著罗维扣动扳机。 镇灵箭! 罗维没有开枪,却是扭头对著枪手使用了技能,无形的箭矢射入枪手的眉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一声痛苦的闷哼中,枪手开火,子弹擦著罗维的耳边飞过,正中身后一人面门,鲜血溅射到总助的眼睛之中。 罗维趁势从夹击之中出逃,一头撞碎窗户,越过栏杆,翻入树丛之中。 镇灵箭对单体使用时,精神攻击效果翻倍,刚才正是靠著这一招,罗维才叫枪手打偏,也叫他得以脱身。 这会儿他正在密林里狂奔,施展步法大步奔跑,耳边充斥呼啸的风声。 跑出一段之后,在那震耳的风声里,多出了一些树枝折断,草被践踏的声响。 罗维微微回头,只见身后数十米外,总助正带著手下追来。 脚下一个急停,在鞋尖插进鬆软泥土里的同时,罗维转身,举枪。 砰! 一声枪响惊起无数林鸟,一个信眾应声断气。 总助怒不可遏,一刀將拦在眼前的树枝斩断,加紧脚步追来。 罗维一枪得手便不再恋战,拔腿就跑。 这山里的地形新生会比他熟悉,人多势眾,罗维绝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拖住。 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枪里的子弹已所剩无几。 总助也看出这一点,呼喝一声加快了脚步,一下和后面几人拉开距离,越过一个小坡之后高高跃起,在空中施展千斤坠砸向罗维。 罗维感应到头顶雷鸣般的动静,脚腕拧转,身形如猴躥出,身后地面上总助落下,砸得泥土飞溅。 罗维跳下小坡,转头开枪。 呲! 总助脸上飈起一条血线。 暂时遏住总助向前,罗维收枪,取出断剑,一剑朝旁边扎去。 灌木丛中,血绽开,从旁边向罗维偷袭而来的一人,胸口正正中剑,吐出浊气,滚落到草丛中,再不起来。 罗维一剑了结敌手性命,立即又转过身来,横过剑身。 又是一人从坡上连滚带爬接近罗维,踉蹌挣扎著从地上起身,满身污垢,还未站稳便已半跪著一刀刺向罗维腹部。 这显然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但罗维也是不遑多让。 他一手伸出,抓住那人举刀的手腕,手里断剑顺势送入对方的胸膛,搅了一搅。 总助终於赶上来,手里短刀对著罗维砍出。 罗维利落地將剑从尸体胸膛拔出,转身与他对砍。 鏘! 两人各自被这短促刚猛的一击震的虎口发麻,罗维借力跳开,又在地上重重一蹬,再次加速,撞向总助。 总助反握短刀,一手护在身前,另一手持刀砸向罗维背脊。 罗维双眼寒光直冒,却是在即將接兵的瞬间奋力扭转身形侧滑出去,叫总助扑了个空的同时,绕到他的背后。 糟糕! 总助一招用老,再无回身机会,乾脆就往前猛地一扑,躥出去几米远,生生栽倒在地上。 这时候他才一个懒驴翻身准备迎击。 还未转过来,他眼角余光便瞥见罗维再次染血,一剑扎入下一个倒霉蛋的咽喉。 原来刚才只是他虚晃一招,罗维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总助大怒,起身时罗维已一脚戳向他的面门。 总助再次狼狈躲闪,罗维双膝一沉,高高跳起,弹跳力惊人,只是弹跳一下,膝盖便已高过了总助的头。 紧接著罗维划出一道锐利的轨跡下落,在空中张开双手,好似雄鹰展翅扑向猎物。 总助双手交叉,成十字架横在胸前格挡。 罗维瞳孔骤缩,只凭著一股蛮力撞过去。 一声闷响,总助那铁塔一般的身躯被巨力推动,不由地往后踉蹌几步,脚深深踩入泥土之中,这才勉强停下。 刚一停下,他下意识瞪大眼睛,收紧下巴,准备应对罗维的再次攻击。 然而在他的视线中,罗维却好像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逃跑了吗? 不! 罗维有如鬼魅一般,使出八卦掌中沿圆转圈的步法,脚在地上轻轻一抹,便已到了总助的右侧。 总助的右手高高扬起护著面门,左手则护著胸口,正好遮挡住了视线,以至於没发现罗维的移动。 他立即翻转短刀,向著罗维划出一个大而圆,迅疾又凌冽的轨跡,以此想將他逼退。 罗维却是不退反进,任由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潜身上前,一剑递往总助肋下。 总助一刀收效甚微,心里感到不妙的时候,罗维的剑已一下捅进了他的心口。 好快的剑! 总助张口吐出鲜血,手脚都失了力气,短刀脱手。 罗维感应到这一点,手腕一转,再次將剑拔出,贴著总助的脖颈划过,隨著脖子处绽放血色喷泉,总助倒下。 罗维捂住手上伤口,看一眼那些怒喝怪叫的追兵后,抽身钻入林中,兔起鶻落间与他们拉开距离,消失了影踪。 行者请注意,已消灭任务目標【憨九】。 总助是憨九!? 那灵光先师是谁?白猴吗? 听到任务播报的罗维,带著重重疑惑和遍身伤势,从道道白刃中脱身,遁入山间迷雾里。 第24章 你也来帮忙 “甘霖娘,你们这些王八蛋,只会把力气和脑袋用在女人身上啊?” “叫你们找个人出来,找了多久了?现在还没动静?他是超人力霸王,会飞啊?你们找不到他?” “吼,你们最好是给我洗乾净脑袋等著啦,林北哪天就把你们通通干掉,通通拉去拜天公啦!甘霖娘!” 楼道里响彻菜市口阿雄的叫骂声,等他骂累了,才挥手示意被喷的满脸口水的小弟离开。 然后他抹了抹脸,这才掏钥匙打开房门。 这处公寓是他为情人小娥所准备的,一星期里他总要来四五天,最近因为事情耽搁了几天,也叫他难免心痒。 一想到小娥那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那甜甜的笑容和天使般脸蛋,即便是连日遭遇挫折的阿雄,脸上也有了一抹微笑。 他躡手躡脚进入屋內,打算来一个突然袭击。 轻轻来到房间门口,他將房门推开一个缝隙,打算先看看那小美人在干什么。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男人的皮鞋,正躺在床上。 而小娥正穿著单薄,往那里走去。 “甘霖娘老xx啊!” 阿雄血一下往头顶狂冒,从腰间拔出刀,撞门而入。 咔噠! 罗维躺在床上,举起伯莱塔。 阿雄浑身的热血立即冷却,只感觉脊背上也结了一层寒霜。 枪口令他担忧,突然冒出来的“超级杀人王”却是真的叫他感到害怕。 此刻他只能举起手来,手里刀一下掉到地上。 罗维却是早知道这里是阿雄的一处窝点了,因此对於他的出现,一点不感到意外。 “借用一下,不介意吧?” 罗维轻轻拉小娥拉到身边。 “不介意,一点不介意,床头柜里有袋子,你们慢慢玩,有事叫我。” 阿雄满脸堆笑,说著就要拉上房门退出去。 “等等。” 罗维突然叫住他。 阿雄皱眉,然而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他只能心里叫苦,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罗维微笑,“我是想说,你別走,留在这里帮帮忙,打打下手。” “帮忙?” 阿雄摆手道:“你还要我和她?老兄,这太变態,不是,太前卫了,我玩不来啊。” 罗维看了一眼身边紧张的小娥,“不是帮她,是帮我啊。” “帮你?” 阿雄差点没站稳,眼里简直要掉出眼泪来。 球伯介绍过来的杀手不是从东南亚来的,便是港岛的,偶尔也有从祖国过来的。 他一向是知道港岛来的是最难缠的,这帮人不止讲钱,也讲格调和爱好。 可能是因为跟鬼佬混久了,所以难免也染上一些鬼佬的臭毛病,喜欢玩一些前卫,惊悚,骇人听闻,人畜不分的艺术行为。 然而阿雄自认是个很守旧,古板的人。 於是他赔著笑问道:“能不能……” “不能。” 罗维再不给他拖延,劝说的机会,只是招手示意他过来。 阿雄见状,只能舔了舔嘴唇,软著脚上前。 等他走到近前,罗维看了他一眼,將外套脱下。 阿雄嘆气,低声道:“干,如果早知道男生也会……”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来吧,都一样的,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啊!” 阿雄已做好了准备,闭著眼弯著腰,背过身去。 “你干嘛?” 罗维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转过来。 阿雄转身,瞥见罗维肩头的枪伤,“这是……” 罗维冲他眨眨眼,“江湖救急,请你帮帮忙。” 阿雄这才想起,自己的情人小娥,之前是医院的护士。 这会儿她也端出了铁盘,里头放著消过毒的剪刀镊子纱布,不满地问阿雄:“你要不要帮忙啊?” 阿雄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然而罗维手里的枪又叫他不得不“愿意”,於是他只能用力拍拍胸口:“別说那些有的没的,江湖儿女,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说著阿雄在那托盘里看了看,捡起一把锯子。 阿雄是“仗义相助”了,小娥却有些犹豫。 她对罗维说道:“先生,这毕竟是手术,我们既没有止痛药也很难止血,而且这个环境並不是很好,我看你最好是去医院。” “要是能去医院的话,我已经去了。” 罗维对她微笑道:“没关係,你只管动手,死了我不会来找你的,而且我感觉这颗子弹並没有打很深,不要紧。” 说著他又看向阿雄,“你们一般都是怎么止血的?” “那你是问对人了。” 阿雄显得有些兴奋,又重复一遍,“你真是问对人了呀,我们这些人打打杀杀,什么伤没见过,没处理过啊?枪伤只是小事而已。” 他掏出打火机,咔噠咔噠比划两下。 “等下帮你把弹头取出来之后,我们拿一颗子弹,用钳子把它拧开,把里头的火药倒在你的伤口上,然后我拿打火机过去这么一点,嗤!一下,火冒出来的时候血就止住了。” 罗维听著这话,只感觉这手法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自己用过吗?” “我哪会那么倒霉,被人开枪打呢?” 话一出口,阿雄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摆摆手,“都看电影学的,我想他那电影拍的那样逼真,不至於骗我们吧?骗我们干嘛?” “你怎么不学电影从阳台跳下去,再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啊?” 罗维不理他,只是递给小娥一个鼓励的眼神,咧嘴道:“拜託你了。” 小娥只能深吸一口气,將手套戴上,拿起剪子。 …… “找到了!” 小娥將子弹夹出,將它丟进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罗维满头大汗,只感觉自己刚才是在刀山上滚了一遍。 他一手拿起桌上的碘伏,倒在伤口上,瞳孔骤缩,整个人僵住。 小娥在一边几乎嚇得呆住,直到罗维长出一口气,表示自己没死,她才放下心来。 阿雄帮手递过去纱布,又拿起盘中的子弹,仔细端详起来。 “笨蛋,他不需要用火药烧伤口啦!”小娥大声提醒道。 “我拿的是弹头。” 阿雄面色凝重,“老兄,原来你是被条子打了一枪啊?” 第25章 极恶传说 在小娥包扎完伤口之后,菜市口阿雄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等她关上门,阿雄將那子弹展示给罗维看。 “点五零麦林,这种子弹是专供条子的,別的枪用不了。” 罗维没答话,只是接过那个弹头,在手指上摩挲。 不管在哪个地方,即便是北美那些最混乱,最血腥,一天要发生好几次枪战的街区,混混们寧愿用刀子,也很少会去选择一把警枪。 因为警枪是很麻烦的东西,每一把都是记录在案的,只要在案发现场开了火,很快就会被警察追踪到。 也因此,不管是军火贩子还是杀手,都將警枪视作烫手山芋,绝不愿意跟它扯上关係。 “所以说,是一个条子打了我一枪?” “只能是这样了,別的人不敢用这玩意。” 阿雄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已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问道:“老兄,你被条子追杀了?” “江湖里的才叫追杀,条子那叫通缉。” 罗维淡淡道:“不过那也不是通缉我,他好像只是单纯想把我干掉而已。” “谁?”阿雄追问道。 “没头绪。” 罗维托著下巴,细想白天在新生会那边的经歷,终於还是得承认,那枪手躲在黑暗之中,又有毡帽遮掩,罗维认不出他的面容。 他只可以確定,开枪袭击他的人,就是同灵光先师在房间內交谈的衬衫男。 原来那人是条子吗? “老兄……” 阿雄犹豫了片刻,终於还是磕磕绊绊开口:“其实以眼下的状况,著草可能也是个好选择,也许在这里是愁云惨澹,出去反而好了呢? 多少大哥强人,在本地被条子追的东躲西藏,出去几年回来,一个个坐宾士戴阿劳,风光的不得了啊。” “你要我跑路啊?”罗维看向他。 阿雄被这眼神一刺,不由地剩下的话咽下去半截,吞了吞口水。 “我这里还有几万块,你愿意的话,明晚上我就可以安排一条船送你走,回港岛,或者去东南亚,哪个地方你说一声,我都能安排人照应你。” “你说,为什么大家跑路,都是选择晚上呢?”罗维反问道。 阿雄嘆了口气,“大概是因为月黑风高,条子和仇人不知道吧。”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怕丟人呢?” 罗维將那颗子弹收进口袋里,“毕竟跑路,怎么都算不上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吧?” 阿雄听到这话,心里已知道不妙,“老兄,所谓包羞忍耻是男儿,而且我们出来混的,哪里能跟条子作对? 他打你一枪也就打了,以后有机会再还,不是,以后再整他一次消消气就是了,你又不是省港旗兵,何苦跟条子过不去呢?” “不是我要跟他过不去啊,也不是我赖著不走啊,只是我还有事情没做。” 罗维从床上下来,穿上外套。 “你还有人要杀?” 阿雄又想起了超级杀人王的传说。 “差不多吧,对了……” 他转头问阿雄,“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闻?” “新闻?”阿雄摇头,“我很少看新闻。” “我是说很大很大的那种,道上都知道的。” “道上的人也不看新闻啊,”阿雄还是摇头,“没什么新闻好看的。” 就在这时,客厅里小娥打开了电视。 “特別新闻播报,北市今天发生一家八口灭门惨案,目前凶嫌正在逃亡,警方已发布通缉与悬赏。” 新闻只有十几秒,然而房间里却沉默了几分钟。 “这就是你说的新闻啊?”阿雄迟疑道。 “不是,”罗维摆手,“这是昨晚的,不是今天的。” “昨晚的?那今天的呢?” “大概还没发出来吧。” 【还没发生!?】 看著罗维那一脸的淡然与从容,阿雄背后已沁出冷汗。 传说超级杀人王一天不杀人就睡不著,浑身发痒,哈欠鼻涕打个不停。 那他昨天是过了癮,今天呢? “怎么了?” 罗维打了个哈欠,好像很是疲累,眯著眼睛打量阿雄。 “没,没事。”阿雄连忙道。 罗维挠挠脖子,又挠挠手,伸出手来要和阿雄握手,“那辛苦你了。” “辛苦?我能有什么好辛苦的!!” 阿雄腾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 “天晚了,要不你就在这里休息,我们自己去外边找个地方对付一晚。 小娥,收拾一下走了!不对,別收拾了!现在就走!马上,立刻!” “等等。”罗维突然说道。 阿雄被叫住,额头上浮出一层汗水。 罗维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亲昵道:“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出去住呢?雄哥,你不是说身上有几万块吗?能不能江湖救急……” “能!当然能!都是兄弟,你不收就是不给我菜市口阿雄面子啊!你不收,就是侮辱了我这颗火红的心啊!” 阿雄从抽屉里取出几万块,连手上的金表也一併扒下来,塞给罗维。 …… 早上,罗维站在书报摊前,翻遍了报纸,仍没查到自己想知道的新闻报导。 “老板,这是最新的吗?” “新的不能再新了,你闻闻,还有油墨的味道呢。” 老板头也不抬,“你在这里站很久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已经赶你走了,说吧,你到底在找什么新闻?” 罗维放下报纸,“就是那些教派团体的新闻。” “怎么没有,天天都有的。” 老板哗啦哗啦翻出几份。 “喏,大尊者空中悬浮术,惊呆米国总统。” “梦怡法师空手接子弹,子弹从左边脑袋打进去,他能在右边接住。” “方英雄水面行走,撞沉铁达尼號。” “还有这个,美少女森林大战四黑……哦拿错了。” 老板將一份份报纸丟在罗维面前。 罗维笑了笑,“那有没有关於新生会的新闻?” “也有,早上出的。” 老板从一堆报纸底下抽出一份,指给罗维看,“灵光先师昨夜在新口的法会大成功,到场人数超五百人,再创新高啊。” 罗维接过报纸,只见大合影之中,灵光先师端坐中间,沐浴圣光,四边是虔诚的信眾,双手合十。 原来,什么都没发生吗? 罗维忽感不妙,又问老板:“你知道唯真报社怎么走吗?” 第26章 我们都是讲证据的 “哦,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新生会是个骗钱的社团,一堆人聚在一起骗那些信眾的钱。” “然后你和你的朋友去那里调查,结果发现灵光先师是某个立法议员的手下,你们还被一个狂信徒拿著镰刀追杀? 不对,是一帮狂信徒,接著他们掏出了枪要打你们。 你朋友一个打十个,把枪抢了过来,掩护你从二楼跳下来,然后你突破十面埋伏,跑出来报案,是这样吗?” 警员將上面的口供复述了一遍后,又问方婷:“你朋友是不是叫成龙,而你叫杨紫琼啊?” 方婷这时候已在警局过了一夜,录了好几遍口供。 她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无奈道:“所以我叫你们去查啊!新生会在哪里你们不知道吗?都出人命了你们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啊?” “现在是怎样啦?” 警员也一下拍在桌上,“你是在教警察做事啊?我从头听到尾,只听到你们两个私闯別人物业,別的我通通不知道。 你还有你那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好朋友,最好是投案自首,自己把罪行交代出来,不然到时候苦窑都有得你们蹲啊!” 方婷不甘示弱:“我是记者,你可以看我的记者证,我这是正当调查。” “我知道你是记者,而且我也看过你的报导。” 警员一说起记者,心里便满肚子的气,仿佛这两个职业天生就是死对头。 毕竟出风头的时候都是他们的上司出镜,接受採访。 而有什么黑锅,丑闻,却往往是由他们这些小警员领受。 “你別以为自己是什么调查记者便有什么了不起,要是你不配合的话我照样把你銬起来,听到了没有?” “拜託,到底要我说几遍啦!” 方婷只感觉头髮都要气分叉了,“我是来报警的,你们现在不去抓人,反而在这里审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不要教警察做事。” 警员手指著她,“我们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你再指手画脚,我现在隨时可以加一条妨碍公务的罪名给你哦。” “干!有够白痴!” 低声骂一句,方婷翻了个白眼,將头扭到一边。 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探长刘辉进入警署,风尘僕僕。 他在另一个警员身边讲了几句话后,方婷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办公室。 “方记者,你现在可以走了。” 刘辉坐在桌子的后头,客气道。 “刘探长,我是认得你的。” 方婷微笑道:“1974年在警校取得第一名毕业,从巡警做起,之后屡破奇案,被称作北市神探,就是国际刑警来了也是点名你来合作。” “你之前也调查过我?”刘辉也面带微笑。 方婷坦诚道:“之前与你有关的几宗案子有些蹊蹺,所以我查过你的资料。” “有查出什么吗?” 话一出口,刘辉立即纠正道:“哦,我忘了,之前被你查出来有问题的人,现在还被关在绿岛呢,这么说的话,我应该是清清白白才对,不然我也应该在绿岛蹲苦窑了。” “一个人清白与否,不是靠別人查的,而得看他自己。” “错!” 刘辉摇摇手指,“干我们这一行是讲证据的,即便谁一眼看起来就是坏人,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抓他,我们得找到证据,不然连法官的面都见不上。 我相信方小姐作为调查记者,一定比我们更清楚,没有证据的话,你们的报纸就得开天窗了。” “证据?” 方婷瞪大了眼睛,“我逃跑的时候,那枪声密集到什么程度,不知道还以为是省港旗兵打过来了,你跟我说没找到证据?” “怎样都好。” 刘辉把玩著手里的钢笔,“我们確实在现场什么都没找到,你再骚扰他们,新生会可是会告你的。” “对了。” 刘辉眼睛向上挑了一下,“你的那个朋友呢,之后没联繫你?” “你们现在才想起问他的下落?” “例行公事而已,请你不要介意。”刘辉微笑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刘辉微微坐直,“他是你的朋友,你不知道怎么联繫他,找到他?” “我確实不知道。” 方婷这时候也有了一些疑惑,“他好像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想要替天行道的瀟洒剑客。” “瀟洒不瀟洒我不清楚,反正他是一定犯法了。” 刘辉递过去一张名片,“怎样都好,找到他的话联繫我,我能帮你们。” 方婷拿过名片,“你会这么好人?” “我一向不坏。” 刘辉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好了,耽误你时间了方记者,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这案子怎么办?” “没有立案,又哪来的案子?下次你有什么发现的话,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大家警民合作。” “好。” 方婷推门离开,又重重將门关上。 到了门口,她看一眼名片,隨手將它丟进垃圾桶中,“王八蛋。” 办公室內,刘辉在电话上按了一下,“找两个人跟著她,任何情况先通知我。” “是!” 听到电话那头的答覆之后,刘辉將电话放下,锁门,拉上办公室的百叶窗,接著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底下的抽屉。 里头装著一盒子弹,还有另一把枪。 那是一把黑星手枪,並非警方所配备的枪械。 刘辉將隨身配枪拔出,取下弹匣,里头已是空空如也。 从抽屉里將纸盒装著的子弹拿出来,倒到桌上。 刘辉吹著口哨,將子弹一颗颗填进弹匣之中,直到將它压满,才又把子弹盒放回原处。 他把枪放到桌上,脚一蹬,整个人连带著椅子远离桌子,又把双脚也交叠在一起,摆到办公桌上,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熟悉他作风的人都知道,这是刘辉在思考艰难,复杂的问题时经常摆出的姿势。 只是今天他的思考时间尤其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於下定决心。 將椅子拉回来,刘辉將配枪放回抽屉,又把那把黑星手枪拿在手里检查。 咔噠! 他熟练地拉开套筒,里头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格外刺眼。 第27章 飆风街头 “方小姐,方大小姐,姑奶奶!” 电话那头,总编的半截身子好像要从话筒里挤出来,冲方婷喊话。 “你到底是哪来的天才灵感,每次都能搞出那种叫人耳目一新的大麻烦? 这下好啦,现在外面新生会几百人在楼下静坐,警察都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打算改正归邪,出来当教主啊?” 方婷听得直皱眉,扶额道:“老总,这是新生会在给我们压力,他们就是心虚,才搞这么大阵仗的,你等著,等我回去解决。” “你別回来了!” 电话那头总编又拉高了音量,“我只是一个办报纸的,不是什么东南亚搏击冠军啊,你回来了他们连我一起打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 “你?你当然是休假啦,还能怎么办?你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去吧。” 方婷只感觉无语,“我又不是在道上混的,我避什么风头啊?老总!” “错!干我们这行的,还不如在道上混的呢,道上混的还有社团罩著,我们呢?call消防队过来啊?反正你这几天自己小心,没事別出门。” 方婷跺了一下脚,又问道:“那老总,有没有人来找我啊?” “有啊,你等等。” 电话里响起拉窗帘的声响,“方小姐,现在外面几百个人都是来找你的,你要会见哪位?” “那你自己保重啦老总!” 方婷连忙掛断电话。 如今这世道,神棍在台上风风光光,大讲人生哲学,而他们这些记者反倒要躲躲藏藏,实在叫方婷感嘆。 她不先回家,而是踱步走进街边的照相馆里。 “老板,我的照片洗出来了没?” “方大记者。” 柜檯后面戴眼镜的胖子抬起头来,笑眯眯道:“別人的单子我可以放著不做,方大记者的单子,我就是不睡觉也得给你洗出来啊。” 说著他递出来一个信封和方婷的相机。 其实方婷以往都是回报社或者在自己家中洗照片的,但有时候遇上紧急状况,这街边的照相馆便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昨晚她就是把相机和底片都丟在这里,然后才去警署报案。 “谢了。” 方婷点了点照片,来不及再跟老板閒聊几句,出门就走。 她要儘快搞清楚,灵光先师和衬衫男背后的老板是谁? 这人竟手眼通天,能把死了人那样大的事情都压下来,搞得一切好像无事发生。 灵光先师似乎很怕他,连带著也一起怕那位代表著老板意思的衬衫男。 然而宝岛一年里要选立法议员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就是北市也能找出上百位来。 如此,方婷想知道老板是谁,最好是从衬衫男身上下手。 她必须先搞清楚衬衫男的身份,然后再去比对新生会合影里出现的那些政客,儘快找出其中的端倪。 方婷沉浸在思考中,丝毫没发现在她的背后,一辆摩托车上,两个人正戴著头盔往她这里靠过来。 轰! 隨著油门轰鸣,摩托车躥出,从方婷身边掠过,一人伸出手来,从方婷手上抢过装相机和信封的背包。 方婷被巨力一扯,脚步蹌踉,差点就摔倒在地,回过神来时,背包已被那两个飞车骑士抢走。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方婷几乎都还来不及叫出声,那两人便已要消失在街尾了。 摩托骑士一招得手,感受到同伴从背后传来的带著鼓励的拍击,他也兴奋起来,又把油门拧下去一截。 清晨的大街上很是宽敞,几乎没有什么车,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在路上狂奔,眼看再跑一段就要转入弯角时,路上却多出了一个人。 “干!站大马路上找死来了?”骑士怒喝道。 同伴听到叫骂,也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查看状况。 只见罗维正站在路中间,大衣敞开著,一只手插在大衣的內袋。 “喂,他带了枪啊!”同伴担忧道。 “枪?” 骑士也看见了罗维准备拔枪的姿势,但他不以为意,“哪有人敢在大街上开枪的,他不让开,我就撞死他!” 说著骑士將油门拧到底,直衝冲往罗维撞去。 罗维依旧站在那里,慢悠悠將大衣里的手伸了出来。 摩托车上的两人心臟停顿了一拍,然而罗维掏出来的不是枪,而是一个开枪的手势。 大拇指高高翘起,食指直直向前,指著他们。 “神经病!我撞死你!”骑士勃然大怒。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两人在摩托车上咆哮著冲向罗维。 他们觉得自己被骗了,罗维却不是在开玩笑,他煞有介事,改成侧身站立的姿势,手臂伸直,將大拇指和食指对准摩托骑士,同时眯起一只眼睛。 “砰!” 罗维手腕一抬,两支无形的镇灵箭射入摩托车上两人眉心。 下一秒,摩托车倾倒,在地上擦出明亮的火,停在罗维脚前。 两名骑士一左一右,翻滚著从罗维的身边掠过,摔得像两摊烂泥,再无法起身。 罗维將地上的包捡起来,递给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方婷。 “你看一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方婷还在因为罗维的突然出现而发愣,直到罗维又提醒了一次,她才低头开始翻找,发现相机和照片都完好无损,不由鬆了口气。 这时候罗维已將那台摩托车扶正,骑在车上冲她招招手,“走!” “去哪儿?” “去哪儿?” 罗维微微一笑,“要不去海边好了?” “去海边?” 儘管觉得莫名其妙,方婷还是抓著包跳上了摩托车后座。 罗维將她的手拉过来一些,低声道:“抓紧了,后边有人跟著你啊。” 方婷这才警觉起来,“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那你呢?” “我?”罗维笑容灿烂,“我要是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怕不怕?” 方婷没答话,只是將放在罗维腰上的双手又抓紧了一些。 摩托车嘶鸣,轮胎在地上擦出一圈白烟后,钻入小巷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两名警员跟踪不及,跳上车子的时候,两人已没了踪影。 “你刚才那招是什么?” “哪招啊?” “就那招啊!” “哦,天马流星拳。” 第28章 手腕带 啵! 罗维打开冰啤酒,一口气灌下三分之一,然后才吐出一口白气,感到浑身畅快。 他静静坐在沙滩上,看著方婷追逐海浪,嬉戏,欢唱。 过了好一会儿,方婷玩够了,这才赤著脚跑回来,坐在罗维身旁。 从警署出来穿到现在的拖鞋,已被她隨手丟到一边,双脚交叉在一起,吹著海风。 她脚心潮红,脚背上黏著细细的沙子,血管隱约可见,脚趾因为泡过海水,微微泛白,起皱,像泡过水的白葱。 方婷將一缕头髮拨到耳朵后边,感嘆道:“我已很久没到海边了,没想到偏偏是因为被追杀,才有机会到这里玩水。” “那你应该被人多追杀几次。” 罗维递过去一瓶啤酒。 方婷抿了一口,苦笑道:“那可不行,我要是整天只顾著逃命的话,哪来的时间写新闻?” “要是早知道会被追杀,你还会不会去调查新生会?” “我要是不去那里调查的话,哪来的这些照片?” 方婷把信封里的照片一股脑倒在沙滩上。 罗维也拿起照片查看,照片的內容分別是新生会的道具,布景,百岁人瑞,还有灵光先师同衬衫男交谈的场景。 方婷甚至还在最后拍下了罗维同新生会信眾交战的画面。 罗维指著照片中看不见面目的衬衫男,“就是他打了我一枪。” “那傢伙原来是个警察啊……” 方婷刚才已听罗维说起过他在新生会的惊险经歷,罗维除了略去自己袭杀多人的事情外,將其余的过程都告知了她。 她也拿起一张照片,极力凑到眼前,但看了半天,还是没从遮的严严实实的帽子底下辨认出什么明显的特徵。 “那老板真是只手遮天啊,连警察都跟他是一伙的。” 罗维早放下了照片,躺在沙滩上把玩著那颗打中他的弹头,淡淡道:“只手遮天?他真以为自己比天还高了吗?” “这颗弹头很不吉利啦。” 方婷皱眉道:“像这种东西,你应该直接把它丟到海里去才对。” 罗维將她的手拉过来,把子弹放到她掌心里,“那你帮我处理吧,不管是丟到海里,还是埋进沙子里,都隨你的意。” “吼,你这么大个人了,是不会自己处理哦?要叫別人帮。” 方婷將子弹放进贴身口袋里,眨了眨眼睛,“那我有空再帮你丟吧。” “隨你啦,都归你处理。” 罗维继续查看那些照片,在又翻看了一遍后,他似乎发现了端倪。 不是在灵光先师,也不是在衬衫男身上,而是在百岁人瑞那里。 在人瑞的手臂上,竟还掛著一个小小的浅蓝色手腕带。 这是病人在住院时绑在手腕上的一种纸制或者塑胶材质的腕带,上面写著病人的名字和床號,供医生和护士辨认。 手腕带,顾名思义,原本应该是系在手腕上的,然而那老人已太瘦了,皮包著骨,以至於手腕带都脱落到了手臂上。 还是在总助抢救他的时候,这手腕带才露了出来,但那时候大家的视线都在总助的手上,没注意到那手腕带的存在,因为他注射的剂量和决断实在太惊人了。 大概是因为那老人之前在別的医院接受过护理,或者乾脆就是从医院转出来的,所以才会在手腕上有这么一条带子。 罗维迅速將与老人有关的几张照片都找出来,问方婷道:“还能放大吗?我想看到手腕带上的名字。” 方婷眼里发光,一张张接过去看,终於指著其中一张照片,微笑道:“这张能放大,而且我有个朋友是在医疗系统上班的,问他的话可以查出这是哪个医院的手环。” …… 玉清病院,住院部走廊。 罗维正蹲在地上,帮著手忙脚乱的实习护士捡东西。 “第一天上班啊?”罗维满脸微笑。 护士脸上微微发红,“第二天……” “哦,那也差不多,做护士是一件很累,但是也很伟大的事情啊。” “是吗?”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有时候有些后悔的,也许我该去学服装设计或者艺术类的专业。” “哦?” 罗维打量著她,点头道:“確实看得出来。” “看,看得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的人肯定得去眼科掛號。” “从你的身形和样貌看,你確实很像是艺术专业的人,你应该去当模特,最次也是设计师,”罗维起身,“来,你转一圈我看看。” “对,慢一点,放鬆一点,优雅,很好,再从这边转。” 在那护士转了两圈后,罗维却摸著下巴,显出一些犹豫和踌躇。 “怎,怎么了吗?” 罗维翘起兰指,嘴唇抿在一起,显出挑剔的样子,一双手各捏出指,轻轻放在护士的腰上,“这里,好像肥了一点。” “是吗?” 护士紧张起来,“那还有別的地方吗?” “我来帮你看看,別担心。” 罗维的手正要再行动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叫他动弹不得。 护士转过头去,“护士长……” 护士长声若洪钟,“你继续查房去吧,记得,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好,好的。” 护士连忙推著车,快步走掉。 把小护士叫开后,护士长转过来,笑眯眯对著罗维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你的吗?” 罗维看著她双手那超过六十的臂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去前台。” “前台在那边,需要我带你去吗?”护士长显然不信。 “不用了,你忙著,有空我再来。” 罗维连忙溜走,顺手將刚才从车上拿走的手腕带收进袖子里。 到了拐角处,看看四周无人,他拿出签字笔,照著护士那龙飞凤舞的笔跡在手腕带上写好了名字,然后才来到前台,將手腕带递给护士。 “我伯父之前在这里住院的,我想复印一份病歷和住院记录。” “先生,您伯父叫什么名字?”护士照著规程,又问了一遍。 罗维微笑道:“林国清。” 第29章 特殊病人(求追读!) “林国清?” 护士看了一眼手腕带,又隨口问道:“要住院记录和病歷,对吧?” “对,要报保险,你知道,现在那些保险公司,卖保险的时候求著你买,等到要赔钱了反倒是你要求他们,这叫什么道理?” 听著罗维絮絮叨叨的话语,护士只是微笑。 她这个岗位已习惯了听各种抱怨,抱怨药物太贵,觉得医生护士的关心不够,感嘆如今的状况和自己的生活。 刚开始她还能跟著生出些感嘆和伤怀,如今则只是报以微笑。 照著手环上的名字,在电脑上输入了信息之后,护士的笑容消失,皱起眉头。 罗维事先已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只是淡淡问道:“怎么了吗?” “唔,有一点小问题。” 护士招招手,將同事招呼过来,又指示她看电脑屏幕。 那同事似乎见怪不怪了,嘆了口气,冲罗维说道:“抱歉先生,大概是实习生用不惯电脑,没有將患者的资料录入电脑中,请您稍等一下。” 说著她转头进了一间办公室內。 罗维示意无所谓,他站在一边,跟前台的护士继续聊些有的没的,逗得她枝乱颤。 过了好一会儿,护士从里头走出来,后边跟著一位医生。 这医生戴著一副金丝眼镜,高高瘦瘦,看起来颇为儒雅,像是刚从医学院毕业,然而他胸前主任的牌子又表明他已是个老资歷。 “这位是我们的主任,蔡主任。”护士介绍道。 “我叫蔡添丁。” 男人伸出手和罗维握手。 这时候罗维才注意到这位医生的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手心温暖而又乾燥。 握手完毕,蔡添丁將手缩回口袋中,“你要找的是林国清的档案?” 大概是出於医生和护士的职业习惯,他们对於名字和事项总要一遍一遍的確认,打针要確认一遍,给药也要確认一遍。 在罗维点头確认后,他指了指右手边,“请跟我来,我们一向会把病人的档案存放在一个地方,虽然如今有用电脑存储了,但那东西並不是很可靠,所以我们也会保留纸质的文件。” “纸质的更直观啊。” 罗维隨口应了一句,跟在他后头。 蔡添丁打开了医护专用,必须刷卡才能使用的那台电梯。 这种电梯为了方便病床出入,轿厢做的比一般的电梯更宽敞,也更长,电梯门也只做了一面,这时候他们两人站在里头,显得有些冷清。 蔡添丁站在前头,按了二十八楼,这是玉清病院住院部最高的楼层。 “你们把档案室放在顶层啊?”罗维问道。 “没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蔡添丁站在前头,微微点头,“因为那些东西平常没人看,放哪里都占地方,刚好顶楼空著。” 隨著他按动按钮,电梯门关闭,微微失重的感觉,还有细微的摩擦声充斥在两人的耳边。 蔡添丁没有回头,只是站在罗维的身前,正对著门,似乎是为了缓解尷尬,他又问道:“林国清老先生,是您的伯父?” “远房伯父,就是他老妈是我老妈姑姑的妯娌的堂姐。” “哦,那是够远的,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蔡添丁点点头,“说起来林国清老先生也是我们医院的名人了,很多人来看他。” “哦?” 罗维心里惊讶,但嘴上不以为意道:“他的相识挺多的。” “没错,相干的,不相干的都来打扰他,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感到很困扰。” “还好我们不是他啊。”罗维笑道。 “是啊,还好你和我,都不是他。” 蔡添丁的手从口袋里翻出来,握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斩向罗维脖颈。 罗维向后一仰,手术刀上贴著他的脖子掠过,在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寒意渗人。 一击落空,蔡添丁不急著收刀,而是向前踏出一脚,另一手顺势来抓罗维衣领。 罗维眼中戾气暴涨,飞起一膝顶向蔡添丁胸口。 蔡添丁缩手在罗维膝盖上一托,往后退去的时候伸脚在身后电梯门上一顶,加速撞向罗维,右手反握手术刀刺来。 罗维也借著反弹的力道,使出步法,侧步滑到蔡添丁右手边,正正卡在他手臂的外侧。 蔡添丁当即察觉自己失去了身位,脚下一点,远离罗维。 罗维步伐更快,蔡添丁一退,他灵动如猴,脚步紧跟而上。 老猿掛印! 罗维化掌为爪,轻巧迅捷地在蔡添丁脸上抓了几下,將他的眼镜打落,收回手的同时腋窝夹住蔡添丁的右臂。 鐺! 手术刀落地,罗维飞起一膝,正中蔡添丁胸口。 蔡添丁喉头一甜,来不及犹豫,另一只手下意识伸过来,抓住罗维的后背,同时一脚垫在罗维的后脚跟处,要將他摔翻在地。 罗维双脚好似铁打,一对手臂如同钢筋,腰杆仿佛板桥,纹丝不动。 蔡添丁占据了抱架上的优势,却在力量上落了下风,竟无法绊倒罗维,力量过了顶峰,一时迟滯下来。 他一力用尽,罗维却还有余力,双手伸到蔡添丁背后,环在他的腰上,紧接著一个旱地拔葱,將蔡添丁整个人迅猛抱起,顶向电梯天板。 砰! 电梯轿厢震颤一下,连带著那拉著电梯的索缆也发出哀嚎,电梯內顶灯和隔板哗啦啦碎落一地。 …… “叮咚,二十八楼,到了……” 隨著一声甜美的女声播报,电梯门打开。 罗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將好像死狗一样的蔡添丁从电梯里拉出来。 “档案室建在顶层?你敢说我也敢信啊?” 望著空空荡荡,连脚手架都没撤走,简直是被当做杂物间弃置的二十八楼大厅,罗维將那破损的眼镜戴回蔡添丁脸上。 毫无疑问,他也是新生会的人,因为除了那帮跟著灵光先师发神经的,罗维还未见过有谁像他们那样癲狂。 “喂,那林国清究竟什么来头,以至於你一个医生,不惜在医院里杀人?” 蔡添丁吐出一颗牙,淡淡道:“不能说,说了会死的。” “那你不说就不会死了吗?” 罗维將枪抵在他的眼镜上。 第30章 白杰克 “叮咚,三楼,到了……” 罗维穿著白大褂,步出电梯。 档案室窗口的护士抬起头,看了一眼罗维,只觉得面生。 “这位医生,您是?” “哦,我是住院部的。” 罗维向她快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牌,快到护士只看得到住院部三个字,至於后面是主任还是副主任,她没看清。 “哦,住院部的,蔡主任没来吗?” “唔?” 罗维停下脚步。 “我是说,平常都是蔡主任自己来查病歷的。”护士解释道。 “哦,”罗维微笑,“他在抢救。” “啊?” “我是说,他在抢救病人,让我帮他找一下病人的病歷。” “嗨,够辛苦的。” 护士看了一眼罗维身上满布血点和灰尘的白大褂,“看来你们住院部今天是遇上大麻烦。” “谁说不是呢?” 罗维摊手,“有个人发神经的,以为自己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哦,用头去撞电梯哦,撞完觉得不过癮,又在楼梯上玩了两圈无敌风火轮,接著又使出六脉神剑去戳风扇。” “咦……” 护士皱眉,“那岂不是伤的很重?” “本来不需要伤那么重的,谁叫这王八蛋嘴巴闭那么严实呢?” “什么?” “没什么,”罗维靠近窗口,“我需要查阅一下病歷,谢谢。” “好。” 护士拿起登记表,“请说一下你的姓名,医师。” “白杰克。” 罗维说著话,已一头钻进档案室。 蔡添丁是新生会的忠实信徒,算是总助的关门弟子,表面上是医生,暗地里则是新生会的护法。 根据蔡添丁的说法,林国清,也就是那个人瑞,原本是在这里住院的病人。 如果要说他跟別的病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身体状况太糟糕,器官衰竭,要死了而已。 在灵光先师来“接”他之前,林国清已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无人问津,偶尔才有一两个人来见他,都是坐一会儿就走。 他原先还能同人交谈,后来连说话的能力都渐渐丧失,只能迷迷糊糊回答几个问题,如此他的身份和信息就更神秘了。 蔡添丁只知道,灵光先师选中了他,仅此而已。 至於来见林国清的是什么人,还有他死掉了医院要通知哪个联繫人,以及病人的亲属关係,则都登记在档案之中。 档案一式两份,存在电脑里的那一份已被蔡添丁刪除,档案室里的那份则因为医院的种种规章制度而被保存了下来。 罗维后来还想让蔡添丁试试別的招数,可惜对方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再问不出別的事情。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只跟总助单方面联繫,连和灵光先师交流的机会都很少。 按照蔡添丁给的提示翻找了一会儿,罗维终於將林国清的档案从架子里找出来,拿在手上。 这档案上有照片,应该是未患病之前的日常照。 林国清国字脸,眉毛和头髮发白,表情有些阴鬱,与后来躺在床上只吊著半口气的老人,看起来实在联繫不到一块去。 “我借用一下传真机。” “请便。”护士答道。 罗维来到传真机边上,將那些档案依次放入其中。 隨著机器运转,远在另一头焦急等待的方婷也被林国清那张苍老的脸嚇了一跳。 罗维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你帮我看看,我把档案还有联繫人信息都发过去了。” “我在看……” 方婷拿出传真,心里不安的感觉逐渐加重,手指尖在联繫人和亲属那一列里將名字逐个划过。 说起来人数不多,然而实际上这份名单连访客也一併登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林国清是重症病人,所以就是探访他的人也需要做数量上的限制,因此才一併登记了来访人员。 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几个名字一一与名单上的名字对应之后,方婷只感觉浑身毛骨悚然。 嘶! 如果有一个名字相同的话,那当然会是巧合,可当几个名字出现在一起的时候,便只能是无可爭辩的事实。 “等一下我打给你。” 方婷迅速掛断电话,从桌上的资料集里拿出一张老式的大合照,將林国清的照片和上面的人对照,又將照片倒过来,一一细数背后合影留念上面的人员名字。 没错了…… 罗维等了一会儿后,方婷打电话过来。 “你听我说,林国清,其实是真空教的教主。” “真空教?” “没错。” 方婷解释道:“真空教是信奉无生老母的,是本岛宗教团体里比较【老套】的那一种,跟这些新式的宗教团体理念和方法都不一样。 他们自称是白莲教的一支,在二十年前盛极一时,信眾足足有几万人,遍布全岛,甚至在东南亚也有他们的分坛。 后来林国清因为一系列犯罪被判入狱十五年,真空教便由此衰弱,终於在五年前彻底解散,被警方除名。” “这死老头原来这么狠啊?”罗维感嘆道。 “重点还不是这个,我想告诉你,林国清,他有两个儿子……” ……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別再打我了!全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啊!!” 刘辉惊醒,腾地一下坐起来,顾不得满身的大汗,他翻身下来,將枕头底下的枪抄在手里。 在他手里的不是警用手枪,而是一把黑星。 绕著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藏著的人后,刘辉举枪对准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同样举枪对著他,笑容狰狞。 他的手不住发抖,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压抑住了朝镜中人开枪射击的衝动。 呵! 呵! 隨著大口喘气,刘辉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用另一只手从右手上把枪取下,放到桌上,眼睛儘量从枪身上移开去,不看它,也不去想那把手枪。 他看向桌上的电话,似乎生出某种预感,紧紧盯著话筒。 过了一会儿,如他所预感的一样,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刘辉拿起电话,不出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冷冽的男声。 “老板找你。” 第31章 关键人选 “请各位支持候选人魏东君,他是为市民群眾,父老乡亲做实事的人,他是敢於拋头颅,洒热血,为民眾利益不惜己身的人。” “一月十二日,是决定两千万民眾未来命运的关键日子,请投票给候选人魏东君。” “魏东君,是北市的骄傲,他胸怀大志,踏实强干,请大家支持魏东君参选立法议员。” 经过改造,缓缓开过街头的货车上头,布置著许多喇叭和旗帜,还有印著魏东君本人照片的大幅海报。 车上喇叭一声声地重复刚才的话语。 魏东君面如冠玉,步入中年以后,高高的鼻樑,鹰一般的眼睛,叫他越发显得不怒自威。 他站在货车顶上,被几个穿著统一马甲的助手簇拥在中间,穿西装打领带,身上披一条写著他名字的绸带,不停向四面八方围观的市民微笑招手,鞠躬致意。 距离立法议员的选举只剩下两个月时间,魏东君马不停蹄地赶赴各处拉票,谢票,拜访各角头的大佬,名流绅士,为自己营造声势。 像这样的沿街拉票,魏东君近来常常做,每个星期都得有一两场,只是规模大小的区別而已。 今天他就在北市的主干道上巡游,因此围观的市民也比往常更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这其中有一些人是知道魏东君的来歷的。 他是北市最大的建筑公司的老板,名下的產业五八门,北市的道路,桥樑,绿化工程他都有参一脚。 只要他的公司参与投標,別的建筑公司往往就会因各种原因退出竞標。 坊间传闻,谁要是在北市干工程,不分一杯羹给魏东君,那他的工程必定干不下去,三天两头不是被监管部门找上门来,就是工人打架,总会出些意外。 “干!修桥补路无遗骸,杀人放火金腰带,没天理的。” 咳!! 说这话的人再气愤不过,喉咙震响,一口痰转头就要吐到地上的时候,罗维伸手盖在他的嘴唇上,满脸微笑。 “老兄,这习惯可不好,不卫生,影响市容啊,喏……” 罗维递过去一张印著魏东君照片的海报,“用它包一包吧,垃圾桶在那边。” 说话的人看了罗维一眼,没接海报,带著满脸疑惑离开。 罗维便立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抱著双手,颇有兴致地打量著魏东君。 这时候魏东君所乘坐的货车停下,將本区的一位乡绅接上车顶,为他拉票,喊话。 那本区的乡绅满头白,微微发胖,上车便亲昵地同魏东君握手,拥抱,然后接过话筒。 “魏东君,魏先生这个年轻人啊,我是看著他一路走过来的,精明强干,他很有本地人那种吃苦耐劳,诚实守信的精神。 我个人啊,是很佩服他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对他说:魏先生,我一看你就是將来干大事的人。 魏先生很谦虚啊,他这个人经不起夸奖的,脸立刻就红了,连连摆手,说不敢当,自己只是个做生意的小商人,哪里敢说做什么大事。 我当时就觉得,我能认识这么一个谦虚,本分的年轻人,反倒是我的荣幸了。 我想说,各位投票给魏东君,是不会错的,因为他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我不敢说他是本岛no1,但是在北市,像他这样的人,我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们说,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支持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当选立法议员啊?” “当选!当选!”助手立刻高喊起来。 底下民眾也跟著举手喊起来,“当选!当选!” 魏东君原本还不好意思,直到他的双手被那乡绅和助手一人一只抓住,高高举起。 这时候他也顺水推舟,高喊起来,“当选!当选!” “请支持我,我是魏东君!投票给我!阮是魏~东~君!正港(正宗)的北市人!” 一片欢呼声中,罗维隨手將海报揉成一团,丟到地上,走近货车。 两个保鏢立刻上来拦他。 罗维脚步没停,只是微笑道:“你们不认识我啊?” 保鏢怔住,犹豫起来:“不好意思,先生你是……” 罗维指指台上,“你们魏老总叫我来的,明年度北市的十大青年就有我,你们不知道啊?” “不好意思。”一个保鏢率先道歉。 另一个保鏢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维冲他们瀟洒地打个手势回礼,在眾人注视下登上车顶。 等他上了车,其中一个保鏢疑惑道:“明年的十大青年,不得明年才选吗?” “十大青年是什么?” 在他们相对无言的时候,罗维微笑著挤开助手和那个乡绅,凑到魏东君面前,同他亲切握手。 魏东君只当罗维是被请来助选的市民代表,或者时下流行的明星艺人,虽不认识他,然而还是以政客特有的热情笑容同他握手,问候。 罗维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拿起喇叭,另一只手勾住魏东君的肩膀,叫后者不由皱眉。 助手不动声色地想將罗维的手拿开,但惊讶地发现罗维一边讲话,手竟还能如钢筋一般,纹丝不动。 “我!” 罗维对著四周讲话。 “我和魏先生是邻居来的,打小一起长大的!” 罗维用力晃了晃魏东君,显出亲昵,开玩笑的样子来,魏东君眼神里已有一丝不善,然而仍然只能微笑。 魏东君一边应付他,一边冲台下的保鏢使眼色。 他心里当罗维是神经病,或者喝醉了酒,抑或磕了东西,反正不是什么正常人。 罗维好像没看到,继续讲话:“魏先生的老爸很厉害的,我从小就看他表演魔术,哦不对,是表演神通。 什么隔空取物,棍子变蛇,让渐冻人拿短跑冠军,空中悬浮,植物人坐起来唱歌,这些魏先生的父亲都会,神通广大啊。” 全场譁然,魏东君的脸色霎时变冷,变灰。 连那乡绅和助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罗维嘖了一声,“可惜,后来他老爸因为诈骗,无照行医医死人,被送去绿岛关了十五年,不然我想魏先生也能继承这种神通,不用当什么立法议员也照样造福民眾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音乐声已停了下来,周围陷入寂静,围观民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愕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魏东君好像害了病,脸色惨白,他看著罗维,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罗维还是微笑,凑近他耳边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穿西装打领带就不是黑社会了吗?唔?” 魏东君脖子上经脉暴起,压抑著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么多人看著,我也不能干什么,不过我知道,《莲华心经》在你的手上。” 说完这话,罗维直接跃下车顶,挤进人群里,在街头消失。 第32章 夺命预感 “魏总,魏总,安啦,別在意,现在这些年轻人没救了,大白天也磕东西,脑子整个就坏掉了没得修,没救了这些人。 我刚才看那个人神神叨叨的,就知道他不对劲了,我想上去的,可是你的助手拦著我。 哦,我没有怪魏总助手的意思,他也是保护我,尽忠职守,尽了本分啊,你有这样的下属,叫我羡慕,钦佩,我要竖个大拇哥啊。 好啦,好啦,魏总你先休息,放心,记者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乱写的。 至於我,我是绝对支持魏总你,站在你这边的,你只管放心。 这种事情等魏总你当选立法议员以后,会很常遇见的啦,魏总多见几次就习惯了,没什么的,好啦,您休息,注意身体,我们保持联络!” 休息室里,在那个乡绅说了一大通话后,魏东君起身,与他握手再见。 等到对方出门后,那种好像害病一样的表情再次出现在魏东君的脸上,比之前更骇人。 助手上前,迅速帮他解开领带,纽扣,这才叫魏东君舒服一些,脸上稍微有了血色。 “把电话留下,你出去。”魏东君说道。 助手没有迟疑,放下电话就走,守在门外。 魏东君坐在椅子上,脑海里闪过几个號码,每一个號码都很关键,是秘密,也是钥匙。 但在此刻,似乎每一个號码背后关联的人都值得他怀疑。 联想到之前新生会的流血事件,魏东君第一个想到灵光先师。 那混蛋是个狗屁先师,之前因为诈骗在绿岛蹲苦窑的,要不是魏东君给他指了一条路,又给了他一笔资金,估计他这时候还在抱著电话本给那些家庭主妇打电话。 第一个出问题的是他,那出卖自己的会不会就是灵光先师? 这个念头在魏东君心头一闪而逝,很快被他否定。 原因很简单,那个神棍是只会骗人的废物,像他那样的人是最不希望自己的靠山出问题的,魏东君出了事,於他而言怎么样都是弊大於利。 要么,是那个部长? 魏东君摇摇头,没有再往深处想。 他现在还没上桌,是没有办法同那些人掰手腕的,他们要耍手段,自己便只能表现出臣服,谦恭的姿態,而不能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但那些人做事一向很体面,不会这样直接,甚至粗鲁。 这种风格,只有跟他是竞爭对手的那些泥腿子能做出来,但那些人没这个脑子和手腕。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魏东君百思不得其解,心情又不由地焦虑起来,想点根烟。 他伸手进口袋,隨著烟盒被掏出来,一张纸条也被带出,落在地上。 魏东君心头一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捡那张纸条。 他有遗传自父亲的奇妙预感,这是血脉里的东西,抹不掉的。 这时候魏东君只感觉,这张纸条会带来不幸,而且是天大的不幸,他应该装作没看见。 然而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想起今天这天大的屈辱,他还是將纸条捡起来。 纸条上面写著一个电话號码。 魏东君看著这个陌生的电话號码,不由哈哈大笑。 在那近似癲狂的笑声停止之后,他不復之前在街上的温文儒雅,脸上满是狰狞。 ……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手上有没有《莲华心经》?” 方婷瞪大了眼睛,实在搞不清楚罗维的想法。 “你作为调查记者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罗维摊手,“我们又不是有特异功能,怎么可能什么都清楚呢?” “哦,所以你是去诈他的?” “没错,在我看到他表情变得很难看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罗维点头道。 “我看你真的是疯掉了。” 方婷捂著额头,嘆气道:“那是魏东君啊!不是什么小混混,你这样大喇喇跑上去挑衅他,就为了知道那本什么破心经在不在他那里?” “我说了,这是直觉,第六感这种东西冒出来的时候,你就得信它,去试一试它准不准,你做调查记者的时候,不会有这种一闪而过的灵感吗?” “我现在只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餐桌底下,方婷已將脚从白色淑女鞋里放了出来,搭在一起,脚趾尖处的肉色袜子上有明显的汗渍,星星点点分布,让袜子与脚趾之间显出明暗错落,若即若离的朦朧感。 “为了你的这个计划,我可是跑了一天,搜集各种资料,就是林国清家的旧址,我也冒著被告盗窃的危险去了一趟。 结果你告诉我,你跑上去没有揭露他的罪行,只是讲了一通有的没有,顺便试探他手里有没有什么心经,我现在感觉我的脚在抽筋啊这位先生!” “多喝点水,小心上火啊。” 无间试炼实在是非一般人所能完成的挑战,对身心损耗巨大。 在这一系列的任务之中,既没有物品標示,也没有所谓的指引或者人物光环来確认目標的身份。 从头到尾,都是靠罗维自己寻找,推测,对错只有在击杀了对方之后才清楚。 因此在那么一瞬间,当魏东君和《莲华心经》一起浮现在脑海时,罗维便打算试一试。 这东西可比杀错人简单多了,只是问一嘴的事情而已。 罗维將一杯水推过去,“魏东君的势力没那么简单的,別说他自己的出身和產业,就是新生会死了人,他也照样可以勾结警察將这件事情盖过去。 你信不信就是你当著那么多人把他的所谓黑料爆出来,第二天也是无事发生? 这些东西说起来充其量只是过去的传闻而已,当不了什么证据。” 方婷顿时泄气,整个人被疲劳感淹没,她虽然可以理解,然而又不愿意承认:“那我们做的岂不是很没用的事情?” “我只是说它们不能作证据,没说它们没用。” 罗维微笑道:“很快这些东西,便会成为攻破他心理防线的子弹。” “真的?”方婷眼里重放光彩。 “我看起来像是会骗你吗?” “少来!” 嘴上这样说,方婷终於是转悲为笑,一对脚丫在桌布底下欢快地晃来晃去。 “能帮上忙就好啦,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罗维正想开口时,电话来了,他起身走到外面去接。 方婷轻轻咬著粉红色的饮料吸管,门外罗维的身影,叫她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很快,罗维从外面走回来,坐到椅子上。 “魏东君要和我见面。” 第33章 追逐风的人 跟罗维打完电话,魏东君开门叫助手进来时,脸上的笑容已压抑不住。 他好像一个猎人,即將在一天里射杀几百只兔子,规模太大,行动太过轻鬆,以至於不管是数量还是生命,於他而言都变成不要紧的东西。 助手看到魏东君的表情时已心知不妙,听完他的指示便匆匆离开,一秒不敢耽误。 两个小时后,魏东君办公室內,助手从货梯上领回来四个人,个个凶神恶煞,眼神冰冷。 助手介绍道:“这四位是本岛赫赫有名的枪击要犯,每个人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绝不是只会逞凶斗狠的小角色能比的。” 说著他特別指向其中一个人,著重向魏东君介绍:“这位李大哥,三年枪杀了五个人,每个都是一枪打死,绝不拖泥带水,在道上声名赫赫,人送外號阎王。” 那被称作李阎王的人抱著双手,微微眯眼,向魏东君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好,都是英雄好汉。” 魏东君打了个手势,助手將一个手提箱拎过来,打开给四人看。 “这里是一百二十万,你们四个人分,算是安家费,等到事成之后,每人再给一百万奖金,要跑路去哪里,我帮著安排。” “谢老板。”四人显然都很满意。 “嗯,”魏东君微微点头,“至於我要做什么,你们別问,看见了什么,你们也別说。” “明白,我们一个字都不会泄露。” “很好。” 魏东君又向助手示意,后者走到一边,將另一个箱子拿过来。 里头是四把鋥光发亮的手枪。 “这四把枪没记录的,用完就丟,別带在身上给自己找麻烦。” 四人各自拿起手枪,房间內顿时充满咔噠咔噠检查枪械的冰冷声响。 魏东君食指微微发颤,仿佛这些枪击要犯拉动套筒,检查扳机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交响乐,叫他的身心放鬆,情绪愉悦。 过了一会儿,助手將四个枪击要犯带离后,魏东君將门锁上,从百叶窗的缝隙看了一眼外头后,他把书柜推开。 在书柜后的墙上,藏著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他靠近保险柜,顺著几个方向轻轻转动后,一阵机械转动声后,保险柜被打开。 里头只放著一本蓝色封皮的本子。 魏东君將它拿出来,眼里闪过凶光。 本子书封上,从上到下排列,龙飞凤舞地写著四个楷体字:莲华心经。 “你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你再高,还能高过老天不成?” …… “我原以为魏东君会是个更聪明的人。” 方婷语气里似乎有些失望,用吸管搅了搅杯中的冰块。 “他还不聪明?” 罗维並不赞同方婷的想法,“就是因为他很聪明,所以才这么快便联繫了我。” “这叫什么,反向思维啊?”方婷问道。 “差不多。” 罗维微笑,“他脑筋转太快了。” 实际上,罗维爆出猛料,叫魏东君在大庭广眾之下出丑,並不是为了所谓的意气之爭。 政客的脸皮都是厚如城墙的,別说被爆出家庭背景了,就是被记者拍到和秘书在车上研究半坡起步,他们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罗维那一通宣言,只是为了叫魏东君相信,自己掌握了更多的密辛。 如今罗维也確定,《莲华心经》於魏东君而言,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以至於他听到的时候脸色骤变,如今还打电话来要求见面。 而他们两人会面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魏东君將《莲华心经》带过去。 作为交换,罗维则要带著资料现身。 “但我担心,他想要的不是那些照片,而是你这个人。”方婷担忧道。 “那不是正好?” 罗维一点都不担心,转身又跟服务生要了一杯酒。 “你们约在哪里?”方婷紧接著问道。 罗维没答话。 方婷一怔,心里隱隱明白,罗维是要单刀赴会,不打算带上她了。 “那,我等你回来?”她小心翼翼道。 罗维只是微笑,依旧没答话。 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方婷低头吸一口饮料,这才发现那吸管已被她咬得坑坑洼洼,再不能用了。 於是她转移了话题,“你常常提到风柜岛,其实我去过那里。 海水好像翡翠,海岸边上是一个个的溶洞,当风捲动著海潮进入洞中的时候,便会发出雄壮的涛声,听起来好像是风箱鼓风的声音,因此那里才被叫做风柜。” 餐厅的小舞台上,兼职的歌手已经抱著吉他开始唱歌。 大白嗓,乾冷,清脆。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著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罗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著节拍,脸上少有的显出认真。 “我小时候以为我是能操纵风,或者至少是个追逐风的人,后来才发现,我只是隨著风摇摆而已。 风往哪边吹,我就被裹著往哪边走,风往北边吹,我们就往北边倒,谁要是硬扛著,便只会被拦腰折断。” “那你还打算做个顶著风向前的人?”方婷不解。 “魏东君和他背后的那些人,算得上是强劲的风吗?” 罗维摇头,微笑道:“我爷爷说过的,大风天里更好放风箏。” “可线容易断。” “但风箏已经上天了。” “我真搞不懂你,不过没关係啦,我爸妈说我从小就是个怪人,如今我只是遇见了一个更怪的人而已。” 方婷已习惯了罗维在逻辑上同常人的差异,他既不把別人的性命当回事,也不怎么珍惜自己的性命,一切的廝杀和危险,於他而言,好像只是游戏而已。 即便他此刻神色认真,然而还是显出那种不羈和淡漠,好像世上的一切事情,就没有能叫他掛心的。 於是方婷把那些打算用来劝说他的话都咽下去,只是跟著他一起听台上歌手的演唱。 【啦啦啦,啦啦啦,亲爱的莫再说,你我永远不分离…… 啦啦啦,啦啦啦,亲爱的莫再说,你我永远不分离……】 方婷听著歌手的演唱,沉醉其中,眼睛蒙上一层水汽。 不知过了多久,桌面上轻轻的敲击声消失,方婷回头,罗维已不见了踪影。 他好像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第34章 全都是好事 清晨,北市的南郊,山中教堂里,白鸽纷飞。 罗维站在十字架底下,將手心里几粒麵包屑餵给其中一只灰鸽子,那鸽子的头左右拧转几下,似乎是在好奇地打量罗维,隨后扑扇著翅膀飞走。 “神父,你说为什么每个教堂里都会有鸽子的?” “这位弟兄,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我还是得说,那些念佛的真的发神经的! 他们一天天在这里放生蛇和老鼠,被警察教育了几次之后,就改成放鸽子,所以我这里每天都要清理一大堆的鸟粪。” 说完,神父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罗维,“所以这位弟兄,你一定是来帮忙的,对吧?” “下次,下次我一定帮忙,我向上帝发誓。” “好,那我下次等你来。” 神父也不纠结,因为他这几天实在是很忙,这会儿就要赶车去南部的神学院参加讲座。 这里的教堂一向是不锁门的,所以他又跟罗维聊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罗维坐到长椅上,看著台上的基督圣像,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在胸口画个十字,说几句话祈祷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他呢喃道:“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 这教堂,是他和魏东君约定的见面地点,离著市区很远,足够偏僻。 在这里打死几个人,就好像路边踢死一条野狗,没人会注意到。 这会儿罗维已经检查了一遍教堂的周围,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等待著魏东君的到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窗外已经有人出现,正站在那里窥视著他。 等看著罗维坐在长椅上好一会儿之后,被道上称作阎王的枪击要犯才绕到另一头,轻手轻脚从窗户边上爬进来。 三年里枪杀五个人,全岛警察局排名前三的通缉犯,这些在別人听来件件要命的事跡,於阎王而言,是某种荣耀,叫道上的老人怕他,年轻人崇拜他。 人过留名,即便是做贼,试问谁又不想做那种在歷史上留下名字,成为后人谈资的大贼? 而且他一直自认是悍匪,杀手,而不是什么毛贼,因为他从来不偷东西,只是抢劫。 翻过窗户后,阎王在背后慢慢走近罗维,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新领的枪。 他用的是一把银色的柯尔特,弹容量七发,超大口径,可靠,耐用,结构简单,杀伤力巨大。 在走到罗维身后十步时,他横过手枪,在长椅的扶手上擦过,咔噠一下打开保险,接著摆正枪口对准罗维后心,扣动扳机。 枪声响彻教堂,惊起林中飞鸟。 罗维的身体断做两截,从毡帽和风衣之中脱落,掉在地上粉碎。 阎王刚开始还以为是魏总给的进口货火力太强,几枪把罗维都给打碎了,等走近一看,却不由破口大骂:“干!连耶穌像你都敢玩啊!” 在地上的哪里是罗维的身体,而是一具石膏圣像,这时候已经碎成了豆腐渣。 砰! 枪声再起,阎王手上剧痛,柯尔特手枪已经掉落在地上。 他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看向右边。 “我已经同耶穌道过歉了。” 罗维举著枪走出来,身上只穿著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阎王看著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讶,隨即又颓丧地嘆了口气,“嗬,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栽在年轻人的手上,没什么好说的。” “哦?听你这口气,你好像很厉害啊?”罗维问道。 第35章 行者感应 车子从郊外进入城区的主干道,又在几条路上转了一圈,终於来到魏东君名下其中一个工厂的门口。 那似乎是一个生產混凝土的厂子,几个高高的巨大圆筒佇立著,显出灰色特有的沉重,刚毅。 “我们就是在这里同魏东君见面的,领了枪之后我便去教堂找你,这厂里现在除了他和他的助理,还有几个弟兄,没別人。” 阎王將车停在工厂门口不远处,本想抬手给罗维指出那办公室的位置,但他的手受了伤,抬不起来,於是只能努努下巴。 罗维点头,“开进去。” “开进去?” 阎王不由迟疑,“老兄,里头还有三个跟我一样的枪击要犯。” “也跟你一样厉害?” 阎王苦笑,“比我差点。” “那要不报警吧?” “报警?” 阎王怔了一下,还是踩了一脚油门,晃晃悠悠將车开进大门。 罗维將身子压低,藏在驾驶座的后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枪,之前的伯莱塔则顶到了驾驶座的后边。 阎王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的车刚进门,一直站在楼上抽菸,观察周围的其中一个枪击要犯便注意到了这边,往车子投来注目礼,算是打了招呼。 阎王把车停下后,又有一个枪击要犯走了过来,要帮他开门。 没等他靠前,阎王从窗口递过去一个牛皮档案袋,“搞定了,拿给老板。” 那人脸上一喜,视线被这档案袋吸引住,立即接过牛皮纸袋,道了一声辛苦便往回走。 “接著呢?”阎王问道。 “等他们来就行了。” “等他们?” 阎王心头浮现一抹疑惑,但知趣地没再问。 过了一会儿,原先拿走文件的人带著魏东君的助理一起走过来。 助理拿著那个牛皮档案袋,皱眉道:“李大哥,那王八蛋真的死了?” 阎王的手暗暗抓住驾驶座旁的螺丝刀,冷著脸道:“东西我带回来了。” “你是带回来了……” 助理嘆了口气,“但李大哥,你看看里头是什么。” 他將牛皮纸袋打开,一本未拆封的《城市猎人》露出半截,绿绿。 阎王下意识回头。 砰! 砰!! 砰!!! 好像放了一串鞭炮,三个人脸上身上各自多出四五个弹孔,栽倒下去。 汽车后座,左边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影子躥出。 站在楼上的枪击要犯立即对著那里扣动扳机。 他很快便从惊讶和慌张中恢復过来,这时候只是开枪,清空子弹。 然而等那身影落地,他才发现那只是一件风衣而已。 紧接著,枪手的脖子处迸射出血,身体摇晃的时候身上又有几朵血绽开,被子弹恐怖的衝击力撕扯著翻过栏杆,从高处跌落到地上,摔断了脖子。 罗维站在汽车的右边,看著尸体坠下,確定断气之后,然后才將两把枪都换上新的弹匣,走进楼里。 按照阎王的说法,这时候应该还剩两个人,即魏东君和剩下的那名枪击要犯。 但罗维没有尽信,依旧保持谨慎,沿著楼梯慢慢走上二楼。 二楼走廊是半开放式的,外侧是鏤空的,能隨时看见外头的景色,里头则是一间间被分割的办公室。 罗维转过通道,来到总经理室。 办公室的百叶窗这时候已被拉开,隔著透明的窗户,罗维和魏东君的视线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魏东君坐在办公室里头,好像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一样,他的外套放在衣服架子上,身上只穿著洁白的衬衫,打一条深色的领带,儼然是正在办公的模样。 他冲罗维扬了扬手上的本子,罗维瞥见本子上写著《莲华心经》四个大字。 魏东君伸手,做了个请罗维进来的手势。 罗维点点头,左手將一把枪收起来,拧开门把手,走入进来。 魏东君全程像是在接见客户,只是轻鬆自若,等罗维走进来后,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罗维一把坐下,看向桌上的《莲华心经》。 《莲华心经》:试炼任务物品,详情未知。 是真货。 对於罗维来说,本次试炼最难达成的任务,他要取得的物品就在眼前。 “就为了这东西,你一直追著我不放?” 魏东君不解:“你跟我有仇?还是替天行道的侠客?” 罗维没答话,只是將身子靠到柔软的椅背上,很是放鬆。 “你不想说?没关係。” 魏东君將《莲华心经》丟过来。 罗维接住,打开这本已追寻许久的经书。 书的开头几页是真空教的经文,讲的是真空教的来歷和神神叨叨的修炼方法。 然而之后却是一笔又一笔的帐目,从时间到人员,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时间横跨了三十年,从真空教再到新生会,千丝万缕的关係,斩不断,理不清。 原来真正的《莲华心经》是一本帐本。 在理解了这本经书的本质后,罗维的耳边响起提示声。 【取得莲华心经】试炼已完成。 试炼奖励:行者感应 【行者感应】:基础属性技能,提升使用者基础精神力和对周围环境感知能力,解锁危险感知能力,技能强度隨使用者自身实力成长而提升。 人级权限*1 魏东君颇为感慨:“这帐本原本是在我父亲手上的,上面是他一笔一笔和那些议员,上位者的资金来往记录。 这其中的许多人,如今都在各个部门的高层作威作福,独当一面。 我父亲中途入狱,帐本便到了我手里,他把帐本当做自己的护身符,只要它还在,自己就不会在狱中遭遇不测。 谁成想,他是熬过了十五年的苦窑,出来之后却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了。 你看这上面的记录,在他入狱的这段时间真空教的生意还断断续续在做,后来我连新生会的帐目也记在了这上面,因为跟我做生意的还是那帮人。 你在这里看一看没关係,可你要是把它带出去了,那会有很多人因此坐牢的。” 说著他突然起身,手指伸过来,“你看这条,这位部长你应该在电视上看过他的……” 魏东君凑近的瞬间,罗维的脚在办公室上一蹬,整个人连带著椅子倒下,从那宽大办公桌的底下,子弹擦著罗维的脸打入墙中。 第36章 白猴 魏东君的裤腿飘扬,脚脖子上只感觉一阵刺刺痒痒,连眼皮也跟著那枪声不住地颤抖。 在办公桌底下,最后一个枪击要犯隔著挡板向罗维开枪,子弹將那名贵,高雅的办公桌撕做碎片,直穿而过。 一切在魏东君的眼中好像慢动作。 罗维倒地的瞬间,魏东君先是一喜,紧接著眼里露出恐怖的神色——罗维没中弹! 他不仅没中枪,在倒地的同时,手里的枪还绽放出更明亮的火。 噗! 好像什么东西连串打入沙袋的声音,魏东君的皮鞋,裤子都沾染上了温热的血液,脚下更是踏在血水之中。 隨著枪击要犯吐出最后一口浊气,魏东君整个人精气神似乎也隨著桌底下人生命的逝去而垮掉,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罗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枪,对准魏东君。 砰! 罗维一个翻身落地,原先站立的地方,溅起碎片,一颗子弹陷入地板之中。 行者感应! 刚才,在即將扣动扳机的时候,罗维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杀意,他连头都没回,直接翻身滚到地上,紧接著又滚到办公桌的后边,躲避枪手的视线。 魏东君见罗维钻到自己的身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罗维见这位老板进退两难,当即决定帮他一把,抬枪对著魏东君的大腿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魏东君立即抱著大腿从椅子上栽倒下去,哀嚎起来。 办公室的窗外,刚才对著罗维开枪未中的刘辉,呆愣在那里。 他见魏东君中枪倒地,不由分了神,紧张的视线都落在魏东君那边,一时落了罗维。 而在办公桌的另一头,罗维趁机起身,举枪对准窗口的刘辉。 “白猴!” 刘辉听见这声称呼,手下意识抖了一下。 紧接著刘辉被子弹打中,身体被子弹的衝击力带著,踉蹌倒地,发出同魏东君一模一样的痛苦叫声。 枪声暂时止歇,罗维手举双枪,躲开窗户,慢慢走向门口。 刚才刘辉確实是被他打成了筛子,然而罗维並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刘辉明显穿著防弹衣。 防弹衣这玩意,当初罗维也想跟那军火商买一件,可惜对方手上没现货。 罗维先看了一眼魏东君,確信他是暂时动不了了,不至於在里头偷袭自己。 然后他才背靠著墙,深吸一口气后,闪身而出,提前对著刘辉可能站立的位置开枪。 刘辉身影刚好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恰好躲开子弹的同时,他头也不回,胡乱地从楼梯栏杆之间还击,一时火四溅。 罗维被弹雨逼回来,等再站出来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汽车轮胎的啸叫,还有引擎的轰鸣。 刘辉驾车逃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叫白猴的?” 魏东君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但是还活著。 “除了父亲,没別的人这样叫过他,每次被叫到的时候,他都会被父亲打的很惨,所以他很怕听到这个名字。” “看出来了。” 罗维点头,“刚才我喊他这个外號的时候,他叫的比被子弹打中还要惨,很可怜。” 说著罗维拍出一张老照片。 那照片已发黄,褪色,上头是年轻的林国清带著两个小孩的合影。 其中一个穿著很新潮,乾净的白衬衫,头髮也梳的一丝不苟,打扮的像一个要登台表演的小舞者。 这人是魏东君。 而另一个小孩,穿著一件被洗得发皱,翻了边的背心,在镜头前皱著眉头,显出一种迷茫,害羞和恐惧来,手里抓著一个小小的猴子玩偶。 他就是刘辉。 这照片是方婷从林国清的故居里找到的,而罗维也正是从这张老照片上,刘辉手里的玩偶,还有其他一些文字上的记录,察觉到刘辉就是白猴。 “原来我们小时候是这样的,我都忘记了。” 魏东君看著照片,感嘆道:“我父亲有两个老婆,所以我们两兄弟后来都隨了母姓,父亲觉得我聪明,而白猴则有些笨。 可我觉得白猴不是笨,他只是太善良了而已,总顾著別人的感受,所以他做什么都考虑许多,慢了別人半拍,也因此惹得父亲不高兴,总是挨打。 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查到了,我成了跟议员们勾结的不法商人,他则成了警察。” 魏东君说到这里,已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虽自认比普通人要聪明的多,然而终究是落得失败的悲惨下场。 魏东君张开双手,摆出一个儘量舒服,坦荡的姿势,冲罗维示意道:“老兄,麻烦给个痛快。” 罗维点头,举枪对著魏东君心口和脑门各开一枪,之后拿起《莲华心经》离开,去追击刘辉。 …… 路口,炎炎夏日,邮差正躲在树荫下喝水的时候,一辆车子疾驰而过,又一个漂移甩尾,车头倒过来,停在他的身旁。 “老兄。” 罗维坐在车里,將一个本子和钱一起递给邮差。 “麻烦你帮我寄去北市法院,给方铁雄检察官。” 邮差接过本子一看,只见那蓝色的书封上写著《莲华心经》四个大字。 “佛经啊?” “差不多吧,”罗维点头,“我已经用不上了,也许方检察官会需要它。” “方铁雄我知道,常有人给他寄信。” 邮差呲牙道:“他这人嫉恶如仇,谁的面子都不给,简直是罪恶克星啊。关在绿岛的犯人,有一半是他送进去的。”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罗维微笑道。 邮差熟练地从单车上翻出一个大信封,將本子包裹进去。 又拿出签字笔开始写邮寄单,“先生你怎么称呼,还有寄件地址呢?” “寄件地址?” “没错,就是万一他没收到,或者有別的状况的话,邮件会按照上面的地址退还给你。” “不需要了。” 罗维呢喃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只让那两兄弟成为代价,別的人却逍遥法外,这似乎很不公平,也很不公道,不是我做人的风格。” “先生?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邮差又问了一遍,“请您说一下寄件地址。” 罗维笑笑,“风柜。” “哦,您是从风柜来的。” 第37章 圣人悟道 “我们常说,人的追求是虚无縹緲,浮於表面的。” “那么,什么是本源的,真我的,出自於我,又归还於我呢?” “我想这是一个恆久的问题,在佛家里,释迦牟尼出宫之后一直往西边走,然后走到一棵树下,终於顿悟,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我想各位要的都是源自心灵的寧静……” 灵光先师盘坐於台子上,对著底下虔诚的信眾讲话,授课。 表情慈悲,和蔼。 一个助手走近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灵光先师的笑容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看向一边。 立刻有助手接过他的工作,在一边继续带领教眾做功课。 他们两人则往后边走去。 “先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提前打个招呼?”灵光先师讶异道。 “我也感到奇怪。” 助手忧心忡忡,“而且先生去了人瑞的房间。” 他们口中的先生便是探长刘辉。 听到这个信息,灵光先师更是感觉不妙。 就在这时,时隔数日,两声枪响再次打破新生会神圣,庄严的氛围。 和助手对望一眼,走廊上同时响起一阵脚步声,后台已有许多工作人员因为枪声而赶来。 灵光先师在眾人的簇拥下往二楼赶去,紧接著又在楼梯处止步。 他们心里难免惴惴不安,只因上一次罗维在这里大开杀戒,实在是给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灵光先师顿了顿,在头脑里思索了一遍,觉得来人如果只是刘辉的话,也许事情不会那么严重,於是迟疑了片刻后,大步走上楼梯。 而且在上一次面对罗维的刺杀,关键时刻自己却死里逃生后,灵光先师心里隱隱生出了某种认知。 那便是他是真的有神通,是受到了神灵指引的人。 不然为什么罗维的枪打別人都是一枪毙命,到了他这里,那夺命的手枪又哑火了呢? 抱著这种心思,他坦然走在前头,踏上楼梯。 看著灵光先师那从容自若的神情,信眾便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竟又跟了上去。 到了安置人瑞的房间门口,灵光先师抬手,示意眾人先站在外头。 灵光先师入內,便看到百岁人瑞的身边,刘辉跪在地上,一只手拿枪,另一只手捂著头,表情痛苦。 而在旁边,那负责照看人瑞的一男一女,都已倒在血泊之中,没了生气。 灵光先师眉头紧皱,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的身后,探头进来窥探的亲信也被这一幕惊呆,大气不敢出。 刘辉跪在地上,声音像是在啜泣,又像是在哀嚎,等他再抬起头时,双眼已是血一般的通红。 “先生……”灵光先师话语里满是担忧。 他既担忧刘辉的状况,也担心自己的未来。 刘辉没回应他,只是举枪对准人瑞。 灵光先师压抑不住地叫出声来,“先生,你不能对他动手啊!” “为什么不可以?” 刘辉的声音沙哑,哽咽道:“我並不比別人笨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总是叫父亲不满意!” 他看向躺在被单上的林国清,也就是新生会口中的人瑞。 那老头子比前几天的状况更惨,几乎是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好长时间嘴上戴著的氧气面罩才染上一抹白气,证明他还活著。 灵光先师不知道刘辉在说什么,他只是轻手轻脚走上前,半跪在地上,挡在林国清的身前。 “先生,只差几天了,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他成为百岁人瑞啊!” “我一天都等不了,我不该把父亲送到这里来的,我们应该在一开始就了结这一切啊。” 刘辉瞪著灵光先师,“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啊,我浑身都很辛苦,你別拦著我!” 灵光先师没有让开,只是嘆了口气。 於是刘辉对著他扣动扳机。 咔噠! 毛骨悚然,所有人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然而枪哑火了。 刘辉愣了一下,紧接著便被一堆人扑上来,七手八脚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助手將他的枪夺走,小心翼翼拉开套筒,满脸惊恐地看向灵光先师,“先师,还有三发子弹……” 灵光先师淡淡点头,“我知道了,陪先生下去。对了,把这里也处理一下。” 助手看了一眼已浸透榻榻米的大片血污,面无表情冲后头示意。 很快便有人上来將那两具尸体拖走,连带著也將刘辉“请”到另一间房间休息。 楼下神圣的音乐还在继续,信眾们唱歌的声音透过楼板传上来,清晰可闻,將之前因为枪声带来的恐怖感驱散。 灵光先师双眼微微闭上,仰起头,只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受到了音乐的洗礼,感染,继而整个人都被那圣歌浸透,散发出光芒来。 感受著那实际不存在的光芒和温暖,他俯下身子,轻轻抚摸林国清已没什么头髮,褶皱乾瘪的头颅。 灵光先师轻柔的话语既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在跟林国清和眾多信徒交流。 “於我们而言,其实所谓的不幸,都是来自於我们不满足,如果我们对什么都感觉很好,有,或没有,於我们都一样,那又哪来的不幸?” 眾信徒听见灵光先师的教诲,都不由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跪地虔诚聆听。 这是他成为“灵光先师”以来,第一次由衷地感觉到了满足,並且从中短暂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感。 他继续说道:“我愿意同天地,同眾生说,其实眾生的快乐,平凡的快乐都只在我们的一个念头之间而已,我愿意同每一个人说,我爱他们,也爱这天地,爱眾生,爱每个人。” 灵光先师的眼眶里已渐渐泛红,声音也带上一丝颤抖,叫他好像圣人布道。 “正是因为这无私的爱,使我们伟大,爱我们的家人,爱我们的朋友,爱我们的仇人,其实这世上又哪来的仇恨?” 一个信徒急匆匆赶来,踉蹌跪倒在灵光先师面前,“先师,那个杀人凶手,他又来了!” 灵光先师脸色迅速转冷,“杀了他。” 第38章 试炼结束 罗维將车停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刘辉之前逃跑时所用的那台车。 刘辉果然是跑到了这里来,如罗维所预料的,因为这里有林国清。 罗维乾脆地走下车,走向正门。 门口负责扫地,也兼顾著看门的两个信眾都看向他,眼神复杂。 罗维冲他们挥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接著径直进门。 刚一进门,他便看见走道上挤满了那些穿白衣白裤,赤著脚的信眾。 他们手里都握著刀,长长短短,有的是砍刀,有的是匕首,甚至螺丝刀。 而罗维身后的门,这时候也被那两个信眾联手关上。 罗维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我只要白猴和灵光先师,別的人,我不管。” 没人应声,也没人后退。 罗维从口袋里掏出枪,拉动套筒,咔噠一下上膛,举枪將一人爆头。 那人倒下,血和脑浆溅了前排几人一身,无人退后。 罗维见状,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枪,打开保险。 在这瞬间,一人持刀,怒吼著大步衝来。 罗维抬手一枪,子弹打穿那人肚子,又打著旋儿钻入另一人的大腿,两人先后倒地,热乎乎的血流遍地板。 “来!” 隨著罗维一声招呼,信眾们蜂拥而上,走廊里一时间满是火光与鲜血。 砰! 刘辉听到枪声,从短暂的昏迷之中惊醒过来,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灵光先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已坐在他的身边。 他將那把黑星手枪递给刘辉,在他耳边低语道:“其实你的一切痛苦,並不来自於你自身,而是从外头那个傢伙身上来的。 他是化外的恶魔,是考验你心智的魔鬼,叫你不坚定,也叫你痛苦。” 刘辉不知不觉间已握住了手枪。 灵光先师继续说道:“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要叫你改过自身,重新做人。 你要记住,你愧对上天,然而上天却眷顾你,给了你一个机会,现在那个恶魔,正是你开悟的契机,他,是你的引路人。” “引路人?” 刘辉看向灵光上师,后者正以慈悲的笑容和目光鼓励他。 於是刘辉坚定了信念,爬起来,冲向楼梯口。 罗维这时候也正跨过一个信眾的尸体,走上来。 刘辉立即对准他扣动扳机。 罗维侧跳向一边,子弹擦著肋下过去的时候,他手中枪口也喷出火光。 刘辉身形晃悠一下,依旧靠著那坑坑洼洼的防弹衣吃下这一枪,对著罗维连续扣动扳机,清空子弹。 罗维翻滚避开,躲到纸门的后边,也听到了刘辉子弹打空的声响。 正想转过身来对付他,一个身材高大的信眾从后边扑来,压住罗维就朝著他胸膛出刀。 罗维眼中戾气暴起,一手箍住对方的手,另一手毫不犹豫开火,子弹翻滚著穿过对方的身躯。 刚將尸体推开,刘辉高高跃起,双手抓著一把长刀,朝著罗维面门斩下。 罗维腰奋力一拱,將压在自己身上的信眾掀飞起来,顶向刘辉,自己则向前翻滚。 等他起身拔出断剑的时候,刘辉也已將那尸体推开,一刀刺来。 鏘! 两人兵器交错在一起,那锈跡斑斑的断剑竟嵌进去长刀之中,好似咬开了一个口子。 刘辉手上没放鬆,脚下也凌厉无比,一脚带著风,迅疾踢向罗维膝盖。 罗维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不是扫踢,而是蹬踏。 势大力沉的一脚將刘辉的腿踢回去的同时,借著反弹的力道,罗维一记膝撞顶中刘辉心口。 破裂的防弹衣插板四处飞溅,刘辉往后踉蹌几步,手里长刀胡乱挥舞,仗著兵刃长度,遏制罗维往前进攻。 罗维却是直接將断剑掷出,那锈跡斑斑的长剑削断他手中长刀的同时,也钉入墙中,彻底断裂。 白猿献果! 罗维大喇喇一步前踏,抢住刘辉的脚步,双手上托。 刘辉眼角欲呲,双手来护自己的下巴,同时上半身极力往后仰。 罗维双手擦著他下巴而过,叫刘辉脊背生寒。 眼看著罗维攻击落空,刘辉趁著怒气,立即挥出一个势大力沉的摆拳,直取罗维太阳穴。 劲风陡起,罗维耳膜震响,沉腰弯膝,躲过摆拳,一拳砸向刘辉下腹。 刘辉提膝,下手去挡。 岂料罗维的另一只手却是摆做標指,直戳他的咽喉。 叶底藏! 刘辉喉头一甜,感觉提不上气来的时候,罗维已张开双手,从左右磕在刘辉太阳穴上。 刘辉脚步踉蹌,等站稳时,双眼里已看不见眼白,只有一片红色。 行者请注意:【无间试炼】全部要求已完成,离开试炼后结算奖励。 十分钟后,回归原世界。 …… 灵光先师嘆了口气,从榻榻米上起身,儘管已经尽力,然而林国清还是没撑过这几天,活到百岁。 但这时候,灵光先师自觉已开悟,关於这人瑞能不能活到百岁,反而成了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因为他自信自己已是最大的奇蹟,神跡。 只当一切的廝杀没有发生过,也忘却了罗维还在这里,灵光先师在信眾的簇拥下走进会场。 台底下是殷勤等待,翘首以盼的信眾。 一见到灵光先师,眾人皆对著他顶礼膜拜,其中许多人已泪流满面,激动地双耳发红。 灵光先师微笑,朝眾人挥手,从左到右冲台下的人致意。 在视线转到右边时,他的笑容僵住。 罗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二楼走了下来,正举枪对著他。 灵光先师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又恢復了,同之前一样充满智慧,和蔼可亲。 他既对著罗维,也对台下信眾,朗声道:“之前,你对著我开枪,但是老天!” 灵光先师一手指向天板,“老天不叫你开出这一枪,因为老天爷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接著他又一手指地,“刚才,又有一人也想对我开枪,但依旧没开出来。因为大地!因为大地不叫他犯下这错事,因为大地知道,谁是光,谁是暗!” 视线扫视一圈信徒后,灵光先师微笑著转向罗维。 呲! 一道血线,从灵光先师的后脑飆出。 第39章 阿修罗 【无间试炼——宝岛1995】已结束,开始结算奖励: 【行者,你觅跡寻踪,以杀止恶,歷经艰险,扬名枪火中,脱身白刃里。 闯过关关廝杀,遭遇重重考验,承受道道心身磨礪,仍能恪守本心,不落於迷惘与挣扎,奋勇向前。 坚韧不拔,好勇爭胜,心志坚定,不为鬼神,人心所乱者,是为阿修罗。】 行者请注意,根据你的任务表现,经试炼评定,你的职阶已由【受邀请者】转变为【阿修罗】。 行者职阶分为六种:天道、人道、阿修罗、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 你已获得阿修罗职阶通用特性: 一、食铁 二、神鬼精血 【食铁】:阿修罗道行者以廝杀,搏斗为乐,对各种武器熟练掌握,刀枪棍棒,弓箭飞鏢十八般兵器,一经入手便可施展出如同常人习练十几载的熟练度。 【神鬼精血】:阿修罗道行者气血旺盛,力冲斗牛,提升行者自身生命力,当行者受伤时,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治疗伤势,提升恢復速度。 本次试炼剩余结算奖励如下。 完成试炼任务奖励:人级权限*4 行者职阶评定奖励:地级权限*1 註:三个人级权限可向上合成一个地级权限,以此类推。 物品,技能,特殊权限兑换將在下次试炼开始时开放。 听到脑海里最后一句话,罗维骂了一声。 紧接著世界在他的面前如镜子般破碎,医院,工厂,会馆,灵光先师,白猴,方婷…… 一切的记忆在瞬间一併涌来,又眨眼消散。 罗维双眼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板。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走下床来看了一眼镜子,肩膀上之前所受的枪伤已经消失不见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身上也没了伯莱塔与黑星,以及那一袋质量没办法保证的手工子弹。 要不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健康有力地跳动著,以及那部引导了一切的手机还在手边,罗维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长梦。 他进入试炼的时候是两点半,而现在是三点一刻,时间流速以一种夸张的比例,显示著无间试炼的神奇。 罗维拿起翻盖手机,按了三下五打开屏保之后,上面关於他的信息已经更新。 姓名:罗维 职阶:阿修罗 技能: 八卦掌(人级95/100) 镇灵箭 状態:健康 相比第一次打开资料,他的八卦掌熟练度又提升了一些。 之前他的八卦掌熟练度提升,也是因为心臟病被治癒,使得他行进的节奏和呼吸变得更加完美,突破了身体上的限制,因此才得以提升。 罗维来到凉茶铺的后院,那不大的青石砖面地板上,有著十几个清晰可见的脚印,微微陷入地里。 这些脚印以某种规律分布著,脚印之间的距离和角度都有讲究。 这是罗维的爷爷过去在院內习练八卦掌步法时所留下的,分別为趟泥步,擂步,直行步,走圈。 他那號称剥皮鬼,打通街的爷爷在这里练习了大半辈子,罗维的父亲也在这里留下汗水。 传到了罗维这里,便形成了这地上一个个的脚印,这些脚印,见证著他们一家三代的传承。 罗维走到青石砖上,像以往那样,开始在地上按著一个个脚印行走,出掌,挥拳,转身,摆肘,腾挪身形。 行进配合著呼吸,手上配合著步法,罗维一点点操练。 这是他心臟病痊癒之后的第一次练习。 罗维渐渐感觉自己的出招和步法比起之前更加的灵活,臻入化境。 在辗转腾挪,吐出一口绵长,有力的气息后,他脑海里传来声音。 八卦掌(地级10/100) 听到八卦掌的等级提升,罗维也恰好停下,內心平静如水。 於他而言,在接受试炼之后,已经歷了太多诡异,难以捉摸的事情,以至於经过习练,技能提升反而成了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子中。 罗维看向这个“引路人”,眼神复杂。 梟似乎是已见过太多这种迷惘,甚至是惊恐,怨恨的表情了,因此很是淡然。 “作为一个新人,你干得不错,很直接,很有效率,而且……” 梟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然后笑道:“很有想像力。” “很好笑吗?” 罗维嘴上不客气,却没有做出什么行为的打算。 在经歷了无间试炼之后,他已知道了梟之前的手段,只是他强大实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谢谢你的凉茶。” 梟打了个嗝,“很苦,还有沫子,但是確实有帮助,我刚才多吃了两碗饭。” 罗维瞄了他一眼,“你还要吃饭的?” “不然呢?”梟哈哈大笑,“你难道以为我们是鬼不成?就因为这是无间试炼,所以你觉得你和我一样,都成了在无间地狱挣扎的恶鬼?” “我起先是有这么一点错觉。” 罗维伸出手,午后的阳光在他手指尖上传来温暖的感觉。 “活著很好,不是吗?” 梟双手插兜,一半身子处在屋檐投射下来的阴影之中。 “你想了解的东西很多,每个经歷过无间试炼的行者都有很多的疑惑,不止是新手,就连那些老手也一样。 他们参加的试炼越多,內心就越疑惑。 这到底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进行的锻链,还是诸神们为了一点乐趣而举办的斗蛐蛐比赛?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不过现在的你,没资格知道太多,这话你听起来也许不舒服,抱歉,但我没有不礼貌的意思,对於你来说,很多东西就是你没办法接触的。” 罗维不以为意,“那什么才算是够资格?” 梟看了他一眼,“起码先取得称號吧,行者。” 说著他摆摆手,走入阴影之中。 “对了,每次试炼之间大概相隔一个月,这个时间也许不太准,但大差不差,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閒暇吧行者。” 罗维没有跟踪他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梟总有办法在他面前消失,人类的跟踪手段於他是无用的。 所以罗维没理他,只是张开双手,大口地呼吸著新鲜空气。 第40章 孙寅虎 第二天,罗维站在凉茶铺的柜檯边上,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他昨晚用电脑查了一晚的资料,从1995年以来,既没有什么唯真报社,也不存在著一个叫方婷的记者,那些奇奇怪怪,或恐怖或怪异的传说统统不存在。 一切就好像是有人以宝岛为背景,搭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而已。 罗维是穿过那些虚影的怪客,仅此而已吗? 今天他並不期待梟还会来这里,向他答疑解惑,因为那傢伙昨天也不曾解答过自己任何疑问。 这傢伙是个不合格的“经纪人”,只是把別人丟进试炼里便再也不管,甚至他连基本的提示都没有说过。 比如他就没跟罗维说过,还有下一次试炼这种事情。 要是知道一次没完,还有下一次,恐怕將劝退许多人,即便梟拿出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世上哪来那么多人跟罗维一样身患绝症的?没得选的? 就是你跟別人说按下按钮,百分之五十可能成为亿万富翁,另一半可能则是立刻去死,也有人要为此犹豫半天。 而且更可怕的是,依照无间试炼的特性,只要你按下了按钮,即便你没死,成为了亿万富翁,余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再按一遍这个按钮。 然而罗维又隱隱觉得,即便自己没有什么绝症,不需要什么药物或者治疗,可当有个人突然跳出来说能给自己带来点新奇的体验,他真的会拒绝吗? 罗维清楚,自己是一个在平静生活里期待著波澜的人。 就好像衝浪手永远在等更大的浪一样。 “你有很多事情放不下啊?” 听到一个颇为厚重的男声,罗维抬头。 结果看到来人是孙寅虎,罗维又低下了头。 “怎么,见到我很不高兴啊?” “高兴,高兴。” 罗维面无表情,“东太平洋超次中量级搏击冠军来这里,简直叫我这凉茶铺蓬蓽生辉啊。” “你还说自己不关注我?而且,半年后,我就是世界冠军了,到时候你会在新闻里看到我。” 孙寅虎一把坐在柜檯前的椅子上,没有在备赛减重的他,身形看起来比电视上大了一圈不止。 这时候他的面容藏在红色帽衫底下,只凑近了才能看到他那好像钢刀雕刻出来的脸庞,和那炯炯有神的双眼。 “那我提前恭喜你,世界冠军。” 罗维拿起一边的抹布擦碗。 孙寅虎怔了怔,没有从罗维脸上看到期待中的震惊和嫉妒,叫他很是不满。 他敲了敲桌子,“一碗斑痧,加红。” 罗维停下擦碗的手,“街角最近开了一家饭店,很好吃,招牌菜是炒烧鹅,把烧鹅的那层皮去掉,然后再淋上酸梅酱,加辣椒,薑片,大火猛炒,然后再加水煮成汤,简直一绝啊。” 孙寅虎皱眉,只觉得一天的胃口都没了,“炒烧鹅,这能吃?” “凉茶加红,能喝?要不要再给你加片柠檬,添两勺红珍珠进去?” 孙寅虎吃吃一笑,“你还是这样古灵精怪,从头到脚都叫人討厌啊,罗维。” “彼此彼此,你每次一来,我的好心情也被你败了大半。” 孙寅虎举起沙包大的拳头,“那你正好可以趁著这火气,跟我打一架。” 第41章 地藏 孙寅虎很得意,像是在眾人面前表演了逃生术的大魔术师。 见秘密被识破,而且孙寅虎也是行者,罗维便只能点头。 “【地藏】是什么?” 孙寅虎切了一声,不满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叫你惊慌啊,而且总自说自话,一点不管別人想问你什么,只顾著问別人了。” 嘴上这样说,他还是给罗维解释,何为地藏。 “地藏,说起来就是一个组织,负责选拔,指引还有支援我们这些无间行者,並且为我们分配合適的试炼任务,將我们这些行者投送到各个世界去的这样一个部门。 比如那个给你带来这部手机,也就是【通行证】的怪人,他就是地藏的工作人员,我们称这些人做引渡。 他们是负责寻找,选拔新人进入无间的。” 罗维点点头,顿时明白了梟的身份。 “除了引渡之外,还有许多负责其他工作的人员,比如给新人评定职阶,分配任务,对试炼表现做评定,甚至在有些情况下,还要有人与行者进行联繫,这都需要许多许多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一开始就拒绝了试炼,会怎么样?” “大概会被消除记忆?”罗维下意识答道。 “为什么不是被杀?”孙寅虎反问道。 “因为杀人於你口中的地藏而言,恐怕是很低级的手段,不足以展现他们的伟力。” “伟力?” 孙寅虎哈哈一笑,“確实如此,地藏的能耐也堪称是全能。 比如在试炼一开始,行者便会被安排一个合適的身份,从你的出生,经歷,甚至是友人,他们都能一比一定製一套出来,不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查,根本就找不到破绽。” 合適的身份吗? 罗维想起自己那个超级杀人王的身份,对孙寅虎这句话不置可否。 “地藏这样煞费苦心,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进行一场游戏而已吧?” 这是他昨天问梟的话,如今也用来问孙寅虎。 孙寅虎看出罗维的想法,微笑道:“斗蛐蛐只要巴掌那么大的一个碗就足够了,太大了反而没意思。” “我也了解的不多,但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便是地藏之所以会这样的厉害,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行者的存在。” 罗维瞄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为地藏打工的?” “別说的这么庸俗。” 孙寅虎摇摇手指,“不是打工,说起来我们和地藏是共生的关係。 地藏给予我们神通,物品,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们这些行者不断强化。 我们则穿行到各个世界,借著自己的探索,为地藏提供各种物料,扩展地藏的仓库。” “呵,那不就跟到处採的蜜蜂差不多?” “我都说不一样了。” 孙寅虎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地藏会给你分配那些任务?” “总不能真叫我们赏善罚恶吧?,把我们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样使唤?这未免太过古典,或者说老掉牙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 孙寅虎抱著胳膊,“没那么简单的,从我经歷的几次试炼任务来看,无间行者更像是园丁,而不是什么蜜蜂。” “园丁?” “没错,一个园里种著许许多多的,美丽华贵,但是要保持它的繁荣,便需要有人进行管理。 不止是要除掉杂草,也不能叫有些草长得太快,生出旁支来干扰了別的草木,因为这是园,而不是原始森林。 因此每当园中出现杂草,或者有些植物长得太茂盛时,地藏便会派遣无间行者进行修剪。 而在修剪中,行者带回来的果实,粉,矿物,便是所地藏需要的。” 罗维摊手,“这未免管的有些宽了。” “你又不是地藏的工作人员,你知道宽不宽?” 孙寅虎看了他一眼,“反正这是我自己的感悟。” “那么大概就不准了。”罗维嘀咕道。 “你!” 孙寅虎正要发火,罗维抬手止住他,又问道:“所谓的称號,又是什么?” “称號,就是你的【名字】,无间行者其实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在试炼中取得了称號,才算是有了一个名字,入了地藏的法眼,跟普通的行者区分开来。” 说到这里,孙寅虎突然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称號吗?” “我不想。” “为什么?”孙寅虎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要是说想,你必然不会告诉我。” 听到这话,孙寅虎哈哈大笑,“你错了,罗维,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叫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是为了和你打一架。” “我都说了,我不想打。” 孙寅虎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个按键,大概是输入启动密码。 紧接著空间中竟泛起一丝轻微的涟漪,罗维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 已收到【死斗试炼】邀请,请在六十秒內决定是否开始。 死斗试炼? 孙寅虎举著手机,以一种好像要吞噬猎物的表情看著罗维。 “死斗试炼,即是无间行者的决斗。 因为地藏的约束,无间行者在现实世界里是不可以进行战斗的,除非双方都愿意进行决斗。 然而如果一方拥有强制发动死斗试炼的物品或者权限,除非发起者放弃,否则两个行者就必然要进行决斗,直到一方取胜,剥夺败者的技能和物品,甚至性命。” 罗维皱眉,“打个架而已,不用玩这么大吧?” “当然要!” 孙寅虎狞笑,“罗维,你知道吗?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从你的呼吸和脉搏里知道你已痊癒,並且由此判断出你也参加了无间试炼时,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 在死斗试炼里打败你,於我而言,比当什么世界冠军更叫我感到兴奋啊,桀桀桀……” 行者请注意,因为一方消耗了强制挑战权限,本次死斗试炼已强制匹配,不可单方面弃权,请在三十秒內做好准备。 “神经病!” 罗维拿出手机,准备应战。 两人目光炯炯,只等著开始搏斗。 忽然,孙寅虎脸上笑容消失。 行者请注意,强制死斗试炼已取消。 “你怕了?”罗维问道。 孙寅虎不满道:“我怕什么,只不过是麻烦的事情来了。” 孙寅虎將手机屏幕上的信息递给罗维看:无间试炼將在一小时后开始,请行者做好准备。 罗维也不由皱眉,“为什么是这时候?” “这说明你运气好啊。” 孙寅虎起身,“我跟你说过吧,无间行者是各个园的园丁,草长错了,我们就得去修剪。 本来每次试炼的时限大概是一个月的,如今看来,可能是地藏觉得有老鼠溜进来了,这算是紧急状况。” 见他要走,罗维也不留,只是从柜檯里递过去一碗斑痧。 孙寅虎皱眉,“没加红?” 罗维面无表情,“加了桂蜜的,这是我的底线。” 第42章 第二次试炼 呼哧!呼哧! 火轮车狭窄的通道上,一个男人踉蹌跑过,擦著座位的边角,脚步沉重。 旅客们疲倦的神经早已被蒸汽轮机的轰鸣,还有一路上的顛簸所麻木,再提不起精神来理別的事情。 除了少数几个人往这里投来不满的目光外,就是小孩子也只顾著哭嚷,不再被这动静所吸引。 那人像是在逃命,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就在他要穿过车厢的连接处,跳到另一节车厢时,有人拦住了他,把他一把按到座位上。 “別紧张……” 男人听见对方的轻声呢喃,抬头时脸上满脸的血污,眼神中则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你也是无间行者?太好了,我有救了,我叫梁伟。” 梁伟捂住肚子上的伤口,以一种近乎是哭诉的语气说道:“地藏真的是疯掉了,竟然给我安排了超纲的试炼!” 他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想尽力看清对方藏在毡帽底下的面容,然而只看见了一双好像冰湖的眼睛。 但梁伟不在乎,他只是继续埋怨:“你一定跟我一样,以为这里是我们在教科书上所熟悉的那个年代,对吧? 你以为这里只有八国联军,只有洋教士和拳民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根本不一样的!这里完全不是我们这些初级行者应该来的地方,地藏搞错了呀!” 对方轻笑一声,拿开梁伟的手,“可能不是地藏搞错了,是你之前过的太轻鬆了,以为所有的试炼都会在你的常识之中。 你总以自己的经验,先主为入地对一个未知的世界下判断,所以你才落到了这番境地啊。 你,完全不了解无间试炼的可怕,却闯入到了这里,这也算得上是你的一种悲哀,但这也是你的可恨之处。” “什么?” 梁伟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你是?” “刺蛇。” 呲! 梁伟的心口破开一个大洞,瞳孔瞬间涣散,瘫软在车座上,好像正在酣睡。 而他的心口,本该井喷出血水的部位,却只剩黑洞洞的一片。 行者请注意,当前试炼並非【血池试炼】,你的行为已严重违反试炼规则,请在原地等待地藏处置。 刺蛇冷冷一笑,並不把这警告放在心上。 …… 跟梟所说的时间差不多,大概是一个月过后,罗维第二次进入无间试炼。 时间:公元1900 岁近辛丑,雄狮酣睡,外有列强环伺,內则人心思变,新旧碰撞,互为磨心。 九州风雨飘摇,前途未明,天下告急,明月何时重照九州? 本次试炼要求: 1、保护秦皇所铸传国玉璽 2、拥有一项天级技能 3、击败东瀛剑圣立耀司 试炼时限:两年 在试炼开始前,为行者开启物品,技能,特殊权限兑换。 当前所拥有物品: 人级权限*4 地级权限*1 罗维漂浮於一片星海之中,四周浮现出几颗顏色不一的星星,对应著物品,技能,还有特殊权限的兑换池。 兑换池的等级由高到低,分別为仙、天、地、人、丁五级。 物品可以兑换的种类大致分为武器、护具、项链、戒指、护符,甚至刺青。 技能则是包含国术、符咒、特性、法术。 最五八门的便是法术了,按照孙寅虎的说法,地藏从各个世界搜罗奇珍异宝,似乎连带著法术也很有特点。 比如罗维入眼可见的,除了东方的道术,佛法,巫蛊外,还有吸血鬼、狼人、亡灵、巫妖、光明魔法等各种各样的法术。 特殊权限则简单的多了,比如孙寅虎之前所使用的强制死斗权限,每一个需要消耗一个人级权限进行兑换。 有的权限则是可以在试炼一开始获得更高的身份,比如成为那个世界的高官身份出场,得道高僧或者赫赫有名的侠客。 另一种权限则是可以自由改变行者出现的位置,或者一些辅助作用。 比如这个需要消耗一个人级权限进行兑换的【犀照】。 【犀照】:特殊权限,兑换之后行者在试炼之中时,任务目標將以高光显示在视线之中,隨著接触时间增长,还可获得更多关於目標的信息。 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耶?——《晋书》 定了定神,罗维將三个人级权限合成一个地级权限,如此他手上便有两个地级权限,还有剩余的一个人级权限。 虽说只要再凑齐两个人级权限,便可以凑齐三个地级权限,合成更高级的天级。 然而罗维深信,无间试炼是没有存款这一说的。 就跟道上混的一样,天天想著存钱移民,混入上流社会,钱是存了一大堆,结果出门便被人砍死了,有什么用? 只要你心存侥倖,这残酷的世界便一定会叫你付出代价。 罗维首先消耗一个人级权限,兑换了很符合他需求的【犀照】,如此的话在试炼中他终於只需要当一个福尔摩斯,而不是对著魔术师的三顶魔术帽猜来猜去的愚夫。 接著便是一把称手的武器,罗维打开兑换池的武器库。 在他拥有了阿修罗职阶的通用特性【食铁】之后,任何兵器於罗维来说使用起来都得心应手,即便有些细节比不上浸淫一种兵刃多年的名家,也已够用。 因此在没有所谓的空间口袋的状况下,罗维只考虑武器的便携性。 很快,他便在琳琅满目的武器之中,挑到一柄不过一臂长短,刀刃细而薄,最宽处仅二指有余的单手快刀。 罗维的手往前一伸,刀便从星海之中具现,轻轻落在他的手上。 长刀遍体漆黑,触手冰凉,泛著微微寒光,重不过两斤。 【墨渊】 类型:长刀 品阶:地级 技能:破魔 【破魔】:武器自带技能,消耗精神力发动,武器可吸收一次法术,技能伤害,並將其灌注刀身,提高武器锋锐度。 描述:用陨铁打造,雷火淬链的黑刀,大凶,据说只要將它掛在门上,就连鬼怪都不敢进门。 罗维的手轻轻抚过刀身,感受著指尖传来的触感,又抓著墨渊,耍出几个凌厉的刀。 这把刀,价值一个地级权限。 第43章 蛮龙(求追读!) 消耗剩余的一个人级权限获得辅助技能【犀照】,又用一个地级权限兑换了黑刀墨渊之后,罗维手上还剩下一个地级权限。 在技能库里搜索了一圈之后,罗维选定了一个技能,用以配合八卦掌。 【蛮龙】:护体罡气,使用一个地级权限兑换,通过消耗体力发动。 在使用者体內生成一道罡气,通过经脉运转,使用者可隨意调用罡气到达身体任一部位,提升该部位强度与破坏力。 罡气数量及强度,隨使用者自身实力增强而提升。 罗维选定了【蛮龙】之后,脑海里闪过一段记忆,紧接著便感觉到了体內气的流动。 在以往,即便像罗维这样的“民间高手”,武功练再高,靠的也是身手,技术,劲力上的配合与讲究,没有那什么玄乎的气劲,內力。 你去问孙寅虎这个东太平洋拳王,问他有没有內力,他只会挥挥手跟你说签名要排队。 像什么隔著一块石头叫对面人感觉到掌心热气,那都是去酒吧走穴,在培训班发鸡蛋的人才有的本领。 然而在获得了蛮龙之后,罗维便真的感应到了那罡气的流动。 他心头一转,罡气从丹田出发,匯聚在拳头上。 拳峰上立即传来咯嘣脆响,肉眼难以察觉地隆起,舒展了一段,连带著手背上的毛孔也一併打开。 没有目標做测试,但罗维已隱隱察觉到,因为罡气包裹在拳头上,他的身体强度提升了。 也即是这个技能既可以用来增强拳脚的破坏力,在某些时候也可以运用这护体罡气来做防御,属於是十分自由,攻防兼备的招式。 消耗完所有权限之后,罗维打开资料面板。 姓名:罗维 职阶:阿修罗 技能: 八卦掌(地级35/100) 镇灵箭 蛮龙(丁级30/100) 物品:墨渊 特殊权限:犀照 试炼前兑换阶段已结束,请行者做好准备,无间试炼即刻开始。 …… 还是像上次一样,好像断电重连,罗维还未习惯的时候,耳朵里已充斥著噪音,像是铁锤不住打在铁毡上,砸的罗维耳膜鼓振。 “没坐过火轮车啊?” 听见声音,罗维眨了眨眼睛,四周渐渐明亮起来。 原来刚才火车正在过隧道,伸手不见五指。 等视线恢復,他便看清了周遭,此次无间试炼之中的身份和资料,也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罗维,在这里他是爱国志士组织,九州会的成员。 西夷商人罗礼臣爵士,从玉京盗出传国玉璽之后,一路南下,打算前往岭南,卖给一名东瀛外交大臣。 九州会势必要阻止洋人盗走国宝出境,因此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北方击杀罗礼臣爵士,另一路则星夜奔赴岭南,意欲查出交易內幕。 而罗维则是接到快报,乘列车一路北上,联合其他志士一起阻止罗礼臣南下。 最好的当然是直接干掉罗礼臣,夺回传国玉璽。 如若不然,也应跟住罗礼臣,不叫他脱离了九州会的视线,眾志士再伺机而动。 罗维这时候正坐在摇摇晃晃的火车內,而在他对面坐著的一男一女,正是他的接头人,或者说九州会的高层。 那两人的装束与车厢中其他人的装扮相差甚远。 男的长得颇为高大,五官端正,身著长长的风衣,皮靴,手戴一只皮革手套。 女人的装束与男人颇像,然而下身却是穿著短裙,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黑色的真丝袜子在长长的马丁靴里钻出来一截,若隱若现。 这似乎与罗维常识之中的辛丑年有些误差。 “九州会什么人都有的,你不要太在意。”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的出身,职业,甚至理念都不太一样,称得上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都有了。 不过大家都是为了阻止洋人的阴谋才聚在一起的,你是九州会的人,按理说,我应该帮你一把。” 听到“按理说”,罗维便知道接下来不用说,又是他自己单干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天下告急,人手不够,我们得去一趟津门。” 男人嘆了口气,“要是早两个月,我二话不说,等下就跟你跳到火轮车上,把那个洋鬼子还有那些走狗从车上丟下去。” “等等,你说跳到火车上?” “没错。” 男人点头,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我们坐的这班车是北上的,而罗礼臣和他的走狗则是南下。 你来的太晚了,唉,北方的志士尽力了,还是没拦住他上车。 还好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错过了这一次,火轮车就要直往岭南去了,到时候更麻烦。” 男人说著指了指窗外,“大概还有十分钟,等下罗礼臣坐的那列车就会和我们擦肩而过,你找准机会跳过去,便可以到达那边了。” 罗维看向外边,远方的树在他的视线里快速后退,几乎连成了一条模模糊糊的直线,风好像刀子一般,呼呼作响。 罗维皱眉,“我不会轻功。” 男人摇摇手指,“不需要什么轻功的,在两列擦肩而过,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跳来跳去,能成功完全是魔术,不靠什么轻功。 以前津门有个叫什么燕子还是草上飞的轻功高手,他就曾试过一次。”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机会试第二次了。” 那一直不说话的女人瞪了男人一眼,“你別这样捉弄別人,把人嚇坏了你去跳啊?” 罗维听到这话,才鬆了口气。 “但他说的是真的,只有这个办法。” 女人从靴子的边缘掏出一张黄色的三角形符纸,递给罗维。 “帮不到別的,这张符纸你拿著,要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可以用。” 罗维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情?” “当然是遇到妖怪,或者闹鬼的时候用啦!” 男人微笑,“这可是当代天师画的符,你好好收著。” 罗维拿过符纸,上面果然显示出信息。 【平安符】:具有法力的符纸,属於茅山派道士所用,具体用途未知。 他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汽笛声。 “会车了,祝你好运。” 那对男女起身离开。 走出几步,男人又冲他挥手致意,“別担心,在这片土地上,四万万唐人都是你的后援。” 第44章 走鏢 呼! 罗维一脚將拦在走道中间的醉鬼踢到一边,拉开车厢的门,走到两节火车皮的连接处。 他並不打算爬到火车顶上,因为那里风更大,而且无处凭依。 刚在连接处站定,呼呼的风声中,远处那漆黑的火车头冒著滚滚浓烟迅速从天边接近,好像巨大的炮弹,又像移山的怒牛。 巨大的锅炉中喷出火星子与浓烟,仿佛怪兽沉重的吐息。 罗维已闻见了风中煤烟的酸味,不由咳嗽了几下。 將墨渊绑在背上系好,两节火车交错的瞬间,罗维跃向那条黑色苍龙。 砰! 玻璃粉碎,车厢地板震动。 罗维重重摔在车內,只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裂开,躺在地上好一会儿起不来,直吐凉气。 大概这就是那些过马路遇上卡车,但是没穿越成功的人的下场吧。 “餵老兄,逃个票而已,不用这样玩命吧!” 列车车长提著马灯走过来,摇了摇头,想扶起罗维。 罗维摆摆手,示意自己想再躺一会儿。 “他的票,我帮他买了。” 车厢一头,原来一直坐著一个男人,这车厢从头到尾也只坐著他一个人。 男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矮壮,肩膀宽阔,从粗布衫里露出的一对手臂,肌肉虬结,拳头上是十个显眼的拳茧。 他在桌上拍出两个银元,转过头来时,一对刀眼扎的人心里发寒。 车长看了一眼地上的罗维,又看向男人,一时没动弹。 男人又拍出一枚,“走!” 车长没拿钱,头也不回地退到另一截车厢。 男人的手鬆开,那枚银元已被嵌进了桌板之中。 “有钱都不要,这不是傻子吗?” 他操一口关外口音,將那三枚银元收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放进口袋。 桌板上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孔洞,入木三分。 “兄弟,这里毕竟不是什么臥铺,你躺够了便起来罢!” 罗维听到这话,腰腹一挺,直接坐起来,看向那人,“老兄,普通人被火车撞了,总得躺上三天三夜才好吧?” “错,普通人挨上那么一下,刚才就已经死了,不过你是九州会的人,所以我想你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顿了顿,他冷笑道:“但不多。” “够用就行啊。” 罗维起身,转了转脖子。 凭藉著身法卸去衝撞的大部分力道,再加上阿修罗职阶特有的恢復能力,罗维躺了一会儿,便已感觉好了七七八八。 “我叫徐乐甲,是一个走鏢的,江湖人抬爱,给了我一个红猴的外號。” 他起身,拦在通道中间。 “现在还有走鏢的吗?”罗维笑道。 “走,以前保货,现在保人。” 徐乐甲將袖子又往上挽了一截,脚踩黑色布鞋的脚腕转了转,露出里头白色的袜子。 “洋人也保?”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红头髮,金头髮,东瀛人还是罗剎大鬍子,只要他们给得起这个……” 徐乐甲搓了搓手指,“我就接这趟鏢。” “那你挺稀有的。” “什么?” “我说你是汉奸啊!”罗维面无表情道。 “汉奸?” 徐乐甲冷冷一笑,“洪武皇帝灭了元,有人说他是元奸吗?魏武一家夺了汉献帝的天下,那说起来可是真真正正的汉奸了,有谁指著这条骂他吗?” 罗维揉了揉手腕,“一定要別人把手指戳到你脸上,你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啊?” “你有这本事吗?” 徐乐甲突然怪叫一声,一下跃起,踩在座位顶上,一脚独立,另一脚悬空,身形灵动,看起来好像一只猴子。 大圣劈掛? 罗维一下认出这是大圣劈掛的起手式。 大圣劈掛,其实是两门功夫合在一起,即猴拳和劈掛拳。 前者灵动迅捷,变化多端,主攻下三路,而后者则长桥大马,刚猛无比,主打上三路。 凭著两种时点和攻击方式截然不同的套路,大圣劈掛在对战中往往叫人难以適应,琢磨不到其中的变化与节奏。 资深的习练者甚至还会学一手七十二路擒拿手来攻击关节,增加自己的杀伤力和多样性。 没想到刚一踏入试炼,罗维便遇上了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 徐乐甲见罗维没摆出架势,以为他是受了重伤,又见他嘴上无毛,不是江湖上响亮的人物,便当他是九州会派来的炮灰,长啸一声后,他高高跃起,扑向罗维。 罗维没有硬接,往后跳出一步,等到对方落地,他立即一脚蹬向徐乐甲胸口。 徐乐甲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形轻灵如猴,双手一托,卸下罗维这一脚力道的同时,双手做爪,抓向罗维襠部。 叶底藏! 罗维在踢击被挡住的时候,双手齐出,一手做標指戳向徐乐甲咽喉,却是佯攻,真正杀招却是拍向对方下身要害的一掌。 两人同时感觉身下一凉,將手收回来护住要害。 稍微一停顿后,徐乐甲改爪为拳,施展劈掛拳,长桥大马猛攻罗维心口,面门,双拳连打好似流星,带起一串残影,捲动赫赫风声。 通道狭窄,不能沿园转圈,罗维改用游身步,前进后退,在有限的空间里控制著与徐乐甲的距离。 喝! 躲过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后,罗维瞅准机会,脚下一掂,整个人灵动撞入徐乐甲怀中。 徐乐甲立即改做七十二路擒拿手,去抓罗维脉门。 罗维扭转身体,徐乐甲一手抓空的时候,罗维双手托出。 白猿献果! 徐乐甲瞳孔骤缩,奋力往后仰头,竟叫他堪堪躲过,踉蹌往后两步。 然而他脚下还未站稳,罗维已抢快两步,一记飞膝顶来,徐乐甲挣扎著再次双手格挡。 顶不住罗维突然爆发的巨力,他一下被撞飞出去,又连退数步。 抱架散开,罗维猴跃上前,化掌为爪,先在他面门抓了几下,模糊他的视线,紧接著一手化掌,重重磕在徐乐甲的耳朵后方。 听见一声耳膜爆开的声音,徐乐甲晃悠一下,心口再遭一记飞膝之后,他被罗维抓起掷出,重重落到地上,几个银元从怀里滚落出来。 “命丟了,钱也不能丟。” 徐乐甲將地上的钱捡起,贴身放好,然后才起身。 罗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徐乐甲气绝。 第45章 夺命列车 罗维从这节车厢走到另一节的时候,那车长正立在门口,手里马灯放在一边的台子上。 “喏,往这里再走三节车皮,那个洋人就在里头。” 车长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但你得小心,他身边高手如云。” 罗维微微一笑,“有多高?” 车长不知道怎么比划,“反正比我高,我只是个开车的,时刻表一到,就是死了老母,列车也得准时发车。要拉什么人,我也管不了,他只要买了票,我就不能赶人下车。” “放心,他们不如你,再高,还能高得过天不成?” 罗维衝车长点头致意,隨后一把拉开车厢门。 这一节车厢里坐满了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则在下棋,嗑瓜子,吃零嘴,满车厢的吵闹,絮叨,哈欠声,白气蒸腾。 “让一让咯!瓜子,生,炒豆子,抬脚,借过!” 罗维让出半边身子,避开那贩卖小商品的推车,侧身进入通道。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脊背传来寒意,坐著的一人暴起,呼喝之间,衝著罗维后腰刺出一只削尖了的铁筷子。 罗维心有感应,伸手在背后钳住那人的手,然后才回头转身,同时一掌拍在对方太阳穴上,拿铁筷子的人一头撞在椅背上,当即不省人事。 他刚一晕倒,罗维身后又有几人暴起。 罗维夺过铁筷子,一下扎入身后凶徒的眼中,先是一声惨叫,隨著罗维手掌在那铁筷子底部一拍,筷子穿头而过,那人没了声响。 其他人见状,又惊又怒,纷纷起身,举著手中利器向罗维刺来。 罗维让过其中一个,一手在腋下夹住对方的手,另一手往那手臂上一劈,那只手便往左右各凸出去一段。 刺客哀嚎著跪下身子,又被罗维一记膝撞顶在面门上,仰面摔倒。 刚放开他,两柄尖刀同时刺来,罗维眼中戾气暴起,背后黑刀墨渊出鞘。 一道黑光闪过。 两只断臂飞起。 罗维手中刀再一翻转,两人脖子绽放血泉,洒了不知所措的乘客们满脸满身。 空气凝滯一下,紧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惊慌叫声,车厢乱做一团。 知情的,不知情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乘客们或是抓著行李箱,或是提著大小包裹,你往这头,我往那头,推推挤挤,你撞到我,我踩到你,狭小的空间有如燃火地狱。 罗维將长刀护在身前,任由惊慌失措的旅客从身边跑过,擦著他的肩头,划过他的裤腿。 忽然,一人混在旅客之中,衝著罗维递出刀子。 罗维手腕一转,那人面门上多出一道血痕,瘫软下来。 紧接著几人齐上,刀光剑影遍布罗维周身。 罗维举刀向前,破开眼前重重阻碍,施展八卦游身步,配合著陨铁黑刀,只进不退。 几息之后,他从杀手包围之中脱身,身后只剩七倒八歪的尸体。 罗维下意识抖了抖刀刃,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那是刚才从推车上顺来的。 他走到车厢连接处,將那棒棒塞进啼哭不止的小孩嘴里,然后对那惊慌失措,以至於一直留在原地的母亲说道:“到后边去吧,前面还得打。” 女人不敢说话,抱著小孩低头就跑,穿过罗维身边。 然而那脚步声只响了一会儿后又停了下来,罗维转头。 原来在他来的方向,也即是身后刚了结了徐乐甲的那节车厢里,走上来一个大汉。 那人满脸的鬍鬚,穿一件猎户所穿的兽皮袄,背后背一柄环首大刀,刀柄繫著红绸带。 大汉看了那女人一眼,让出一条路来,鞠躬道:“抱歉,您走您的。” 待女人跑过去后,大汉又转身,堵住通道,看著罗维手里的黑刀,感嘆道:“好刀,怪刀。” 说著他解开背上的刀,一手抓著刀柄,另一手將红绸带系在手上,双手握刀,转出几个刀。 罗维晃了晃手里的兵刃,“来!” 大汉径直向前,在与罗维接近时脚步骤然变快。 罗维將刀倚在地上,直到见著了对方出刀,他才將刀斩出。 呲! 罗维胸口喷出血水,伤口深可见骨。 那大汉手上红绸布断开,一手刀,一手红绸带,两样不相连,脸上则是一道骇人的刀痕。 罗维低头,检查了一下胸口的伤势,大概还有一寸,对方的刀便会划破他的心臟,然而罗维比他更快。 刀尖上的交锋也只在这一寸一分之间,少一寸,便是少了那份运气和实力。 事实上那大汉真正的杀招和关窍,在於系在刀柄上的那节红绸带,这红绸带既扰了对手的视线,也叫对手错判了刀刃的长度。 刀兵相接,错判便是死亡。 只不过这一招对於罗维並不十分管用,他刚才视线不在对方刀上,而在对方的眼睛上,这才躲开了那迷魂阵,一刀只是取对方的要害,险胜半分。 罗维刚一收刀,下一节车皮里的人也已跑光,只剩下三个身穿绸布长袍的人。 他们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头髮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也收拾的体面乾净,各人手上戴一个显眼的玉扳指。 別的人都跑了,只剩他们三个,慢悠悠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几个长长的布袋,將袋子丟在一边,现出油亮漆黑的长杆。 紧接著,他们又从贴身的包裹里取出枪头,將它们拧转,接在长杆上,如此,一柄长枪便组装好了。 三人成品字形站立,后边一人抱枪,前头两人则將枪头抵在地上。 等到罗维走进来,后边的人发出声响。 “兄弟,你只可以走到这里了。” “怎么,前面在修路啊?”罗维反问道。 “呵!” 三人同时冷笑,“那位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止步吧。” 说完这话,前头两人已把长枪举起,枪头对准罗维,后边那人退开一步,將长枪抵地。 罗维不管他们,拖著长刀缓步踏进车厢。 “我也不喜欢被人挡路,你们让开吧。” “没门!” 长枪齐出,黑刀向前,寒光交错。 第46章 单刀破三枪 单刀进枪,向来是武者的传奇和荣耀。 然而单刀进三枪,往往只会是武者的死因。 罗维一人独对三枪,寸步不得进,只是一边游斗,一边寻找单对单的机会。 然而这三人配合实在默契,一人往前便有另外两人殿后,一人出枪中门大开,另外两人便架枪从左右援护,叫罗维找不到机会近身。 如此缠斗十几个回合后,进攻接连受阻,罗维已退到了上一节车厢的中部。 三人將枪立定,还是原先在后头的那人先开口,他似乎是三人的主心骨。 “兄弟,就当给我们沧州三枪一个面子,你走了,我们不追你,大家只当无事发生,但你还想再往前,我们便只能以命相搏了。” 三人在刚才的过招中,显然也察觉到罗维非易与之辈,並不想冒著风险跟他交手。 然而罗维只是微笑,“我只有一个人,怎么给三个人面子?倒是你们,一人给我三分薄面,怎么也够凑个大猪头了。” “贫嘴!” 沧州三枪大怒,挑枪刺来,罗维听见破风声,脚下在座位上一蹬,整个人倒飞出去,连连后退。 三人几乎不用出声,默契地大步跟上,枪尖连戳。 罗维一刀將枪头盪开,另一只手伸出,发动【蛮龙】,包裹护体罡气,空手抓住另一桿长枪枪头,发力將另一人拉来。 同时借著发力的力道,整个人带著一名枪客越过车厢间隔,跃入下一节车厢之中。 两名枪客见同伴被拉过去,当即上前援护,长枪如龙,紧隨而至。 罗维双眸闪烁,两支无形的镇灵箭射入枪手眉心。 一人剧痛,一人失神,稍一迟滯的瞬间,罗维递出长刀,直刺面前枪客胸膛。 那枪客落了单,心知眨眼之间便是生死交关的时刻,当即弃枪,双手使出形意拳,来挡罗维单刀。 他自然是不可能挡下,只是以藏在袖中,双手上的镶铁护腕做防具,以受伤做代价,拖到后方同伴相助。 罗维一刀斩下,那铁护腕瞬间粉碎,刀子从枪客手上削下大片的血肉。 枪客吃痛,转头向队友求助时,却见一道黑光闪烁,罗维將黑刀当做投枪掷出,一刀穿透车厢门,又將门带上,迟滯了两人脚步。 枪客心呼不妙,再不敢肖想有队友援助,双手做猴形来攻罗维。 然而罗维比他更快,更灵动,几乎是黑刀掷出的时候,他也同时跃过来,贴身近战。 枪客顾不得手上受伤,硬接罗维拳招。 未练兵器,先练拳脚与马步,拳脚是枪的基础也是延伸,枪客自然是练得一手好功夫。 然而罗维在八卦掌上已浸淫了二十年,六十四手八卦掌炉火纯青,绝非枪客这毕竟是重兵器轻拳脚的所能比。 八卦游身掌施展,罗维一双手打出震颤风声,带起连串残影,枪客耳后,眉心,咽喉,胸口,太阳穴接连中招,不断从口中,鼻子,耳朵里喷出血水。 等罗维一套打完,枪客已如破沙袋般落在地上。 枪客的两名同伴眼角欲呲,踢开门来,一枪扎向罗维。 罗维脚在地上一挑,反握住长枪,枪尾向前,枪尖往后,连挑带扫,虎虎生风。 借著通道狭窄,两人阵型,脚下皆不稳的时候,罗维將长枪做棍的用法,竟也逼退了两名枪客。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罗维已將长枪调转过来,枪头对准他们。 短短的几十个回合內,罗维已施展了刀法,拳术和一手不俗的棍法,如今竟又正握长枪,实在叫两名枪客猜不透。 难道他真的精通十八般武艺? 不可能! 一名枪客抢先出去,长枪挑一条线,直取罗维中路。 罗维侧身,走外线,避开枪客进攻路线的同时,反刺过去。 枪客只感觉膈应,枪尖一盪,连退数步,又抖出几个枪,不叫罗维长枪抢占自己中路。 两人持枪,使出各种方式拼抢中线,只为取得一个合適的进攻位置。 一直居后的枪客看著同伴陷入缠斗,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和纪律,只顾著和罗维廝杀,他时候心里著急,然而已插不进手,只能看著。 忽然,罗维改侧步向前,单手抓枪,凭藉著臂力闪电般刺出,枪手接招不及,连连后退,横枪格挡。 就在这时,罗维另一只手鬼魅般伸出,抓到扎入车厢门中的黑刀,朝著那枪客一刀斩下。 黑光划过枪客面门,夺走他性命的同时,罗维弃枪,双手握住刀刃再一个转弯,劈向目瞪口呆的另一名枪客。 沧州三枪厉害,正是因为他们三人配合多年,默契十足,別说一对三,就是三对三,五对三,別人也破不了他们的枪阵。 然而这时候罗维已袭杀了两人,最后那名枪客即便武功再高,这时候也慌了神,只是一味將枪刺出。 罗维十分冷静,任由长枪划过自己肋下,带出一道长长伤口的同时,他忍痛向前,一刀將枪客头颅斩下。 枪客头颅滚落在地上,车厢发出震响,重重摇晃一下。 那当然不是因为枪客的头颅重达千斤,而是因为在前头,已有人將这几节车厢的连接断开。 火车头带著剩余的车皮往前走,而罗维所在的这几截,则被留在了铁路上,因为失去动力,慢慢减速。 罗维跑到车厢前头,呼呼的风在外头灌进来。 而在那远去的列车之中,一个金髮碧眼的洋人,隔著车窗和罗维招手,很是得意地大笑著。 罗维与他对视,嘴角也掛著微笑。 之前九州会对於拦截罗礼臣爵士,设想了两个好结果。 最顺利的是直接把他杀掉,夺回玉璽,一切顺利完成。 第二好的是紧紧跟著他,不叫他坐著火车脱离九州会的跟踪。 而如今,隨著前两种可能性的破灭,罗维想到了第三种也算是不错的可能,那便是沿著这铁道往前追踪,便能到达岭南。 车厢终於因为失去动力停在铁轨上后,罗维从车厢里跳下,原先那个车长也从后边的车厢上下来。 “不好意思,叫你落在了这里。”罗维说道。 “没关係。” 车长望著那远去的煤烟,“也许这反而是好事呢?” 两人说著话的时候,铁轨边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车长看了那风尘僕僕的马队一眼,微笑道:“我到这里就歇下了,老兄你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第47章 夕阳老马刀客 罗维顺著车长的视线望过去,那十几人的马队带著沙尘靠近,在车厢边上停下。 “还是晚了一步,叫那洋人跑了!” 眾人叫骂了一阵后,领头的一男一女最先注意到了罗维。 因为他满身的鲜血,既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叫他简直比屠场里的伙计看起来更骇人。 勒住马后,男人示意马队停下,自己则从马上跳下,和罗维打招呼。 他大概四十多,接近五十的年纪,身形敦实,面容刚毅,一对眼睛炯炯有神。 “在下叫袁守和,江湖人称幽谷仙翁,金刀庄主,临江主人,又號东巷先生,一刀仙,钢刀无二手,铁拳不走马,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罗维。” 罗维? 袁守和沉吟一声,打量著他,似乎在努力將这名字和身份与江湖上的传闻,地位联繫起来。 “爹,你不用想了,无名小卒罢了。”骑在马上的女孩开口道。 “闭嘴!” 袁守和回头瞪了一眼女儿,又连忙冲罗维抱拳道:“抱歉,小女儿不懂事,开罪了你。” “没关係,”罗维摆摆手,“我也是刚出来混,哦不是,刚出来闯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 罗维说著看了那女孩一眼,她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丹凤眼,穿著兽皮袄,头髮团成两团辫子,血气充足,脸颊上微微发红。 见罗维看向自己,那女孩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正想说话的时候,那头检查车厢的人突然叫道:“庄主,你来看!” 袁守和冲罗维拱拱手,快步走过去,那一直坐在马上的年轻女孩也跳下来,跟著过去查看。 原来他们从车厢里抬出了几具尸体。 分別是红猴徐乐甲,出鞘刀沈毅,还有沧州三枪。 袁守和上前查看那些尸体,发现这几个人死法各异,有的是被强劲的掌力拍中要害致死,有的则是被凌厉的一刀断了生机。 压下心头惊讶,袁守和转头看向罗维,“兄弟,好身手。” 罗维摇头,“可惜没抓到罗礼臣,叫他跑了。” “但你杀了这几个人,便已是为兄弟们报了仇。” 袁守和这样一说,马队里其他几个人也点头应和,都冲罗维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几个王八蛋为了点钱,为虎作倀,给洋人做走狗,如今的下场是他们应得的。” 说著袁守和又冲罗维抱拳,“你为兄弟们报了仇,多谢。” 罗维不明就里,但还是回礼道:“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诸位是要继续南下吗?可否捎我一个?” 袁守和二话不说,冲后头喊了一声,“给罗兄弟一匹马!” 当即就有人牵马上来。 有罗维这样的战力加入,他们擒杀罗礼臣的机会便大了几分,马队里的人自然很是乐意。 就连袁守和的女儿,开头那叫袁白的女孩,也多看了罗维一眼。 加入马队,跟著他们走了一段之后,通过与袁守和的攀谈,罗维对这次追捕罗礼臣的任务有了更深的了解。 “其实那玉璽,要是韃子家的,我想也没人有兴趣帮他们抢这玩意,洋人抢了多少物件了,不差这一个劳什子印章。 可是那是始皇帝,秦皇铸就的,这就不一样了。 相传那玉璽当年是他统一了六国之后,用和氏璧打造的,上面刻著八个字: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洛阳的废墟之中,孙坚將它找到,献给了袁术。 袁术死后,这玉璽又归还给了汉献帝,然后是曹魏,司马…… 玉璽应该由哪个帝王掌握,我不知道,將来是什么境况,我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们绝不能叫它流落到洋人手里,这是属於我们四万万唐人的东西。” 袁守和目光坚毅,“只为了这,八方义士才集结於九州会旗下,共討洋人。” 罗维由衷道:“九州有诸位仁人志士在,就还有希望。” “希望?说起来九州的未来之所以灰暗不明,也是我等的责任啊。” 袁守和惭愧道:“洋人入侵我大好河山,然而各门各派只顾爭名夺利,不管外边的,只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爭拳脚高低,爭各地的掌门魁首。” 他摇摇头,“爭来爭去,真给你爭到了又如何?还不是多了几两碎银,一分虚名而已?” 袁白却不认同,“但是爹,我认为在江湖上闯荡,不就是为了当大侠,快意恩仇吗?至於国家大事,那是官府的事情,关我们这些游侠儿何干? 不管顶上的天如何变,我们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仗剑斩蛟龙,仅此而已。” 袁白身后的诸多年轻人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 他们並不把这件事当做关於唐人脸面的大事,而是更多把这当做一桩可以叫自己在江湖上扬名,出人头地的事跡。 “你看到了吧?” 袁守和似乎已不打算和他们爭论什么,只是感嘆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的,什么国家大义,家国责任,都拋在脑后,只当自己是游侠,只顾著快意恩仇,別的什么都不管。” 罗维只是微笑,“现在做,还不晚。” “是啊。” 袁守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菸捲,先让给罗维,见他不要,又咬在嘴里。 “过去我们都是抽菸杆的,大叶子烟,一口抽猛了要鼻涕眼泪直流,现在那都是老玩意了,大家都抽这种捲菸,图它方便,不伤人。 可不伤人的,还是烟吗?” 吐出一口白气后,他突然低声道:“兄弟,这一趟难得很,没娃儿们想的那样简单,甚至也不是刀口上的事情,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官面上的结果。” 罗维只是淡然道:“我不管玉京那边怎么说,也不管有没有谈判,我只要玉璽。” “哦?” 袁守和被他这轻描淡写,然而又坚定的语气所震撼,不由问道:“你是为谁办事的?” 罗微笑道:“这重要吗?” 袁守和一怔,仔细想想,好像確实也不重要。 九州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谁又知道前路该如何行走呢? 於是他把別的话咽下去,只是轻轻哼唱著北地民谣,领著马队往夕阳进发。 第48章 红灯照 用马追火车,显然是不现实的。 火车是钢龙,铁马,穿山过湖,追风踏燕,不是畜力所能比。 因此罗维他们更多只是沿著铁轨往前走,而没有心存追上火车的念头。 之前由於那列火车基本很少停站,袁守和一行人也是想著从中途截击,爬上火车,然而他们还是错判了列车的速度,与它失之交臂。 如今错过了那趟列车,他们便只能派出一人到附近城里传信,其他人则继续南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儘快赶路。 太阳还未落山前,一行人进入铁路边的小镇。 这样的镇子,做的是火车上乘客的生意,迎的是八方客。 过去这些小镇迎的是鏢局,马帮,然而隨著火车和铁路的发达,如今道上已见不到这些人,只在西南的一些山路上,才有马脖子上那铃鐺的响声。 会在镇子落脚休息的,既有在附近下车的旅客,铁道工人,也有沿著铁路行进的一些短途商队。 因此他们这只马队进入的时候,非但没有引起別人的怀疑,反而还有许多商贩凑过来推销东西。 袁守和在这里有相熟的客栈,很快带著眾人在店內住下。 他们只在这里过一晚,第二天便要继续赶路。 罗维今天同別人廝杀了一整天又接连赶路,十分疲累,吃完饭到了房內,也顾不跟搭伙的同伴交谈,打听多点情报,倒头便睡。 到了半夜,罗维半梦半醒之际,只听见一声声细碎的脚步声。 在平常这样的声音並不吵,然而当它多起来,並且整齐划一的时候,便显得很不妙,叫人心里难免发慌。 罗维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往街面上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路面上,突然多出了许多盏红通通的灯笼,红光妖异,照出旁边影影绰绰的人影。 “八月十五游灯啊?”罗维自言自语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什么游灯,是红灯照!” 听到女声,罗维嚇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贴在屋檐上,就在自己边上,正扒著窗户观察底下的状况。 “你干什么?扮採大盗啊?” “扮?” 袁白瞪了罗维一眼,“我看你都不用扮,你简直就是。” “那你还站我旁边,是打算抓我现形啊?”罗维微笑道。 袁白不跟罗维说笑,坦诚道:“其实我是来监视你的。” “监视我?” 罗维不解,“你监视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奸细还是採大盗?” “暂时还不知道你是哪一样,但你很可疑就是了。”袁白答道。 “好,那等你看出我是哪一种人了,还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罗维指了指底下那支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至於现在,还请你告诉我,红灯照是什么?” “呵?你刚出来混,哦不是,行走江湖啊?红灯照你都不知道?” 袁白得意道:“红灯照,是发源於津门的拳会,只收女性,跟义和拳,白莲教都有些关係。 据说加入红灯照的女人原先都是裹小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等进了红灯照,拜过黄莲圣母,跟大师姐在静室习练几天后,一个个便都习得了道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是洋枪洋炮见了她们也哑火啊!” 罗维不置可否,应付式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信?” 袁白一下看出罗维的心思,“你行走江湖的资歷还浅薄,什么都不懂很正常,如果你喊一声好听的,我倒是不介意提点你几句。” “这怎么好意思呢?” 罗维摊手,“我这人一向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万一有哪句开罪了女侠你,反而是我的罪过了。” “我相信你没撒谎。” 袁白剜了一眼罗维,“都说出来混的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你都去拼命了还找不到人帮手,这足以证明你有多遭人恨。 就是真给你单枪匹马砍翻了沧州三枪,江南十剑,也没人帮你传出去,不威风。” “想逞威风的早死八百回了。” 罗维说著就要將窗户关上。 “等等!” 袁白伸进来一只手,拦住罗维。 “还有什么指教啊女侠?” “指教不敢当。” 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反正袁白对“女侠”这个称呼很满意。 她神秘兮兮道:“你说,红灯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红灯照的来歷,罗维心头一动,“你是说她们也是为了玉璽?” “你的悟性不差。” 袁白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九州各路豪强都算是因为玉璽而被调动起来了,红灯照与义和拳,白莲教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繫,她们肯定是得到了消息,前来助阵的。” “看来有一场架要打了。” 罗维沉吟道:“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打。” “所以我们才要去一探究竟。” 袁白笑吟吟道:“我看红灯照眾人也是刚来,她们必定会去跟义和拳会合,我们跟著这支队伍,也许就能找到他们的坛口,探知消息。” 这正合罗维的意,他又隨口问道:“袁大侠知道这件事吗?” 袁白当即皱眉道:“你都说他是大侠了,就是他知道了,也不会做出偷听这种事情的。” “那就只能由我们代劳了。” “没错,因为我们不是大侠。” 袁白將腰间的细长佩刀取出,冲罗维晃了晃,高兴道:“你把傢伙带上,今晚,我们夜探义和拳。” 罗维点头,转身走到床边,將黑刀墨渊系在背上。 就在这时,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同伴翻过身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罗兄弟,你干什么去?” “放水。” 那人本来就睡得迷糊,罗维隨口应了他一声后,他转个身又沉沉睡去。 罗维走到窗口,轻轻跃上屋檐,踩在瓦片上,悄无声息。 这时候红灯照的队伍已走远了,只剩下那星星点点的红灯笼在前头闪烁。 “我得提醒你一句。” 袁白突然收起原先兴奋的心情,语气认真。 “我爹说了,白莲教跟义和拳,不是我们的朋友。” 第49章 白莲大师兄 “红灯照,天下笑,先杀洋人,再灭洋教!” “恭请红灯照大师姐!大护法!黄莲圣母!” 林子之中,身穿红衣红裤的女人们围成一圈,年纪从八岁到四十几都有,她们將手里红灯掷出,林中顿时一片红光。 红光闪烁之时,三名女子凌空,踏著一个个灯笼,施展轻功,一路踩著灯笼直掠到中间空地上,然后才一个鷂子翻身,轻盈落地。 这三人头戴冠,身披斗篷,显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特別是中间那人,年岁不大,面容清秀,身形挺拔,手提一盏白灯笼,被两人簇拥著,立於中间,她显然就是黄莲圣母。 三人架势端正,脚步稳健,即便看不惯这装神弄鬼的手法,躲在远处树枝上查看的罗维也不由点头,暗自称讚她们的轻功。 黄莲圣母將灯笼往四周一照,似乎是心有感应,又高声道:“红灯照黄莲圣母在此,请各位师兄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另一头响起一阵男人的呼喝。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十几个身穿白衣白袍的人从林子里钻出来,打著筋斗,兔起鶻落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强壮,头戴白冠,肩上披一件白色斗篷,上身则是一件无袖单衣,上书“九宫大真人”五字。 靠近黄莲圣母时,他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使出千斤坠,落地时双脚陷入泥土之中几寸有余。 白袍人立即抽出腰间佩刀,將他围住,重重刀刃加身,奋力砍在他身上,发出金铁交错的声响。 一阵乱刀砍完,又有人举著长枪来扎他喉咙。 那穿单衣的男人怒目圆睁,咽喉上青筋暴起,古龙色的肌肤上肌肉膨胀,一动不动,任由长枪钉在喉咙上。 这还没完,势大力沉的长枪戳中他喉咙,使枪的人还不放鬆,继续加大力道,將那长枪一直往前顶,直到压成一道圆弧后,隨著男人一声怒喝,长枪弹飞,深深插入后边树干之中。 “好!” 眾人大声喝彩。 黄莲圣母抱拳道:“恭喜陈师兄神功又进一步,实在是白莲教之福!” 陈天亮,也就是刚才施展了铜头铁脑,刀枪不入神功的白莲护教法王,冲黄莲圣母回礼。 “圣母谬讚!白莲教与红灯照本就是一家,今日与本家师姐师妹相会,也是叫鄙人不胜欣喜!”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之后,开始谈起接下来的计划。 罗维和袁白侧耳倾听。 “罗礼臣一行人不会这样顺利的,他们再往下便进入两江地界了。 在小李庄,诸位师兄早就掘断了铁路,將那洋人造的怪玩意统统丟进河沟里去了。” “好!” 黄莲圣母及身后眾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有赖各位师兄帮忙,我们这次一定捉住那洋鬼子,夺回玉璽。” “这是必然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陈天亮点头道:“自从我教白莲圣女,左右两位贤王遭韃子所害,不知去向后,如今教內能主事的便只剩大法王一人,我等必定夺回玉璽,献与大法王,重振我白莲教声威!” 黄莲圣母听到这话,脸上高兴的神情消去了几分,嘴上只说道:“等杀了那洋人再说。” 陈天亮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莲圣母和白莲法王在关於玉璽的问题上,似乎有些分歧。 虽说现在连玉璽的影子都未见到,就在说那將来的归属问题,无异於痴人说梦,然而这也是十分要紧的问题。 罗维戳了戳袁白的腰窝,“你讲解一下。” “问路还打半截揖呢,你请教我这么深奥的问题,就是这种態度?” 袁白瞪了罗维一眼,还是给他说起自己所听到的一些传闻。 “义和拳跟红灯照,说起来其实都是白莲教的分支,三者在教义上有许多相通的地方,就是口號也差不多,都极度痛恨洋人,杀传教士,烧教堂,都是他们干的。 然而实际上,义和拳是【扶清灭洋】,朝廷虽明面上不承认他们,但也没有打压义和拳,將他们视作乱党,默许他们存在,活动。 而白莲教打著为大明王復国的旗號,几百年来都在造反,这是朝廷所不容的,包括白莲圣女在內的白莲教高层,在各大衙门的通缉令都已堆的像人那样高了。” 罗维点头,“红灯照似乎跟义和拳走得比较近。” “那也是难免的,我听说红灯照大师姐跟义和拳的大师兄其实是师出同门,两边都是一个地方互相扶持起来的,自然是更倾向於那边,红青叶白莲藕,关係错综复杂。”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这三家都跟九州会不对付,是吧?” 罗维微笑,“那你说如果是九州会夺得了玉璽的话,又打算怎么处置?” 袁白一怔,“我不知道。” “没事,拿到手再说。” 探知了消息,罗维和袁白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空地上却传来了陈天亮的声音。 “两位大侠,有什么请到这边说,何故不敢会面一见呢?” 空地上的红灯照与白莲教眾人也往这里看来。 见这边没动静,黄莲圣母也说道:“江湖儿女坦坦荡荡,有什么事说开就是了,难道两位大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吗?” 这白莲教真有神通? 袁白看向罗维,眉头紧皱道:“怎么办?要不要出去?” 罗维只是將刀在背上系的更紧了一些,“你是大侠吗?” 袁白摇头,“不是,別人要叫,也是称我女侠。” “那我是吗?” 袁白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两个字跟你就没关係。” “那既然我们两个都不是大侠,他叫的便不是我们。” 袁白不由一愣,“那他叫谁?” “爱叫谁叫谁!” 罗维从枝头翻下,转身就跑。 “等等我!” 袁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罗维脚步。 她一个鷂子翻身,脚尖踩在地上落叶堆里的时候,身后一盏盏红灯飞起,一个个白衣人施展脚步,如鬼魅般追上来。 风紧! 扯呼! 第50章 铜头铁脑 罗维在林中大步奔跑,占了先机。 然而刚跑出去一段,他便听见身后传来的连串脚步声。 白莲教紧追著他而来! 罗维將拦在眼前一根树枝折断的同时,背后响起尖锐破风声。 一颗铁弹打著转儿飞向罗维脑后。 罗维扭转身形,伸手抓住铁弹,又將那鸽子蛋大小的暗器丟回去。 陈天亮跑在前头,將脖子往旁边一侧,躲过暗器,施展轻功,脚下抓紧跟来。 这下罗维便是再脱身不得,只能应战。 眼见著陈天亮上前,罗维一脚戳向护教法王胸口。 陈天亮不闪不避,任由罗维一脚正中心门,纹丝不动。 他一动不动,罗维则是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巨石上,一时脚上发麻。 顾不得细看,罗维迅速退后,陈天亮则是使出擒拿手,双臂伸出来抓罗维肩膀。 罗维绕到陈天亮外侧,一手拽住他的手,借力打力,飞起一记膝撞。 陈天亮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搭到罗维身上,奋力將他拋出。 罗维当即被一股巨力带著,飞向大树。 在空中一个鷂子翻身,罗维堪堪停住,避免了撞到树干上头破血流的下场,眼中戾气暴起,加速向陈天亮撞来。 崢! 黑刀出鞘,径直刺向陈天亮咽喉。 陈天亮双目金光闪烁,双脚在地上扎根,摆出铁板桥架势,任由罗维一刀刺来。 罗维心神一动,镇灵箭射出,直入陈天亮眉心! 陈天亮突受震撼,心神不由一阵恍惚,失神半瞬。 等他回过神时,黑刀锋刃已至。 陈天亮拧转过脖颈,堪堪叫黑刀贴著他脖子划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紧接著对准罗维胸口拍出势大力沉的一掌。 罗维眼神发狠,凝聚护体罡气在心口,硬扛下陈天亮势大力沉的一掌,身形被强悍劲力带著倒飞出去。 白莲教眾人见了无不大声喝彩,正欲上前助阵,罗维却借著这一掌助力,加速遁逃,眨眼將眾人拉下一截。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等他们再想追击时,陈天亮却抬手止住了他们,站在原地不动。 “大师兄,我们为何不追?” 其中一人上前,却惊诧地发现,陈天亮的脖子渗出血水。 大师兄的金刚不坏之躯竟被破解了? 他不敢说话,犹豫著要不要上前帮陈天亮遮挡。 但陈天亮不在意,只是发狠道:“那小子会妖术,刚才乱我心神,破了我的铜头铁脑神通。” “大师兄……” 眾人不知所措,陈天亮只是微笑道:“行走江湖,打雀儿被啄了眼,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我敢保证,下次遇见了,我定叫他把性命留在这里。” “大师兄神功盖世!” “白莲下凡,谁与爭锋!” 眾白莲教弟子的大声呼喝,隨著夜风飘远。 到了罗维耳边,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这会儿他已望见了镇口的那一盏孤灯。 想起刚才的交战遭遇,罗维不由冒出一脖子冷汗。 怎会有人真的能做到刀枪不入! 刚才状况惊险,他使用【蛮龙】,运转护体罡气守护心口经脉,这才没被陈天亮那雄浑霸道的一掌拍碎心口。 即便如此,他的五臟六腑还是被那强横力道所伤。 到了镇口,灯底下竟还站著一个黑影,持刀挺立,罗维心里一紧,手下意识放到了背后的刀上。 “爹,他来了!” 直到听见这清脆的女声,罗维才放下心来。 站在镇口的人是袁守和。 他皱著眉头,先瞪了一眼躡手躡脚的袁白,又转头冲罗维说道:“罗兄弟,你们太草率了。” “抱歉。” 罗维向他告罪一声,话音刚落,便喉头一甜吐出血来。 袁白原本还不服气,正想爭辩几句,见罗维吐血,不由嚇了一跳,“爹,他不会要死了吧?” 罗维摆摆手,“放心,皮外伤而已。” …… “罗兄弟,你刚开始说皮外伤,我还以为你只是在逞强而已,没成想你真是骨骼精奇,正面中了般若掌还能健步如飞啊!” 袁守和讚嘆一声,又在手里倒了一些烧酒,继续给罗维推拿,紓解经脉。 “只不过般若掌毕竟强横霸道,你中了掌力,要是不好好调理的话,日后会留下隱疾,也许平常看不出什么事情,但真到紧要关头,便会是致命的缺陷。” “麻烦袁大侠了。” 罗维苦笑,心想要不是自己有护体罡气,又是阿修罗阶行者,恐怕早已暴毙在那一掌之下,哪里还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用客气。” 袁守和一边推拿,一边感慨道:“竟然连护教法王陈天亮也为玉璽而来了。” “那傢伙凶得很啊!简直刀枪不入,我怀疑他是真的请了神,有神通在身上的,下次遇见他,我得先用黑狗血破了他的神通,不行,我这就找条黑狗去!” 门外,袁白一直没走,隔著一道门向里面说话,说完她竟真的要行动。 “你给我回来!” 袁守和语气一重,手上也跟著重了几分,叫罗维疼的直咧嘴。 “抱歉,抱歉。” 袁守和手上连忙放鬆解释道:“哪里有什么神通,都唬人的,要是真那样厉害,白莲教一人喝一碗符水,都能把洋人给赶到海里去了。” “那是为什么?”袁白问道。 罗维也有些好奇。 袁守和微笑,“那是因为陈天亮已將横练功夫练到大成了,外家拳,是先练皮,养肉,锻骨,再加上他是少林出身,自然有秘技傍身,练到刀枪不入,拳脚不破的程度並不稀奇。” “那就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老人不是常说吗?天下武功无坚不摧。” 袁守和突然收手,对著旁边空气击出一拳。 这一拳並不快,也不怎么迅猛,平平无奇,可在他停下拳头后,罗维听到了一声震响。 袁守和又接连展示了几拳,连在门外的袁白也被吸引,推门进来,捂著眼睛不看裸著上身的罗维,从手指缝间去观察袁守和的拳势。 罗维终於看懂,“原来要破横练功夫,得靠寸劲?” “没错,就是寸劲!” 袁守和又捏出一个凤眼,脚步行进间连连出拳,比之前更快,带起声响好似阵阵闷雷。 “写书法讲究力透纸背,刻字也要入木三分,出拳,用兵器並不是劲头越大越好,还要有穿透力。” 罗维起身,拱手作揖道:“教我!” 袁白惊叫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就是……” 话还未说完,袁守和拦住她,只是微笑道:“好,我教你。” 第51章 白莲教来袭 嗡…… 火轮车慢慢滑行一段,终於在铁轨上停下。 並不是因为到站了,而是前方已无法通行。 原本应该或蜿蜒,或笔直,反正理应一直延伸到天边的铁路,在小李庄附近被白莲教掘断,裸露的土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坑洼。 列车上仅剩的那位车长宣布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並號召乘客待在车上,哪儿也不去。 因为最多只再过两天,便会有铁道员工在巡道的时候发现他们,並將乘客带回去。 这当然叫乘客们怨声载道,纷纷要求车长给个更实际的解决办法。 车长不在意这些人怎么说,唯一只担心这车上的尊贵乘客,罗礼臣爵士的意见。 於是他走近罗礼臣爵士所在的车厢,在保鏢的重重包围下,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当前所遇到的困境。 罗礼臣爵士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一句话没多说。 等车长离开后,他嘆了口气。 “铁轨是有军队保护的,哪会这么容易就叫白莲教那些狂信徒掘断,看来有许多人不希望我这一趟旅程顺利啊。” 说著他招招手,保鏢里领头的两个人当即走上前来。 一个是敦灵三岛大力士,欧罗巴拳击冠军爱尔信。 另一个则是形意门门主,人称金目鹰的郭坦。 郭坦四十岁的年纪,双鬢斑白,身形修长,穿长衫,马褂,手里总抓著一对铁球,隨著他走路,说话,呼吸的节奏转来转去。 爱尔信比他更高大,几乎是顶著火车的天板,一对手臂肌肉虬结,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 据说他是吃生牛肉长大的,力大无穷,能拉著火车头走上百米不喘气,一对拳头更是快的好像闪电,叫人看都看不清。 这两人,是罗礼臣的左膀右臂,不管是郭坦在九州江湖上的声望及手段,还是爱尔信强大的力量,都是叫他所依仗的。 罗礼臣手托著下巴,问郭坦道:“你说,这些绿林里的朋友,我们能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郭坦苦笑道:“爵士,这些人不是绿林里的,说起来他们有的是附近种地的农民,有的是武术家,或者某个宗教的信徒,你跟这些人是讲不来规矩的。” “嗬,狂信徒。” 罗礼臣点点头,“这些傢伙只有死到临头了才会懺悔。” “依我看也未必,阁下。” 爱尔信微笑道:“那些傢伙,就是被我捏碎头骨的时候,也没想过懺悔的,最多只是向我討饶。” “先前那些人不是白莲教的,也不是义和拳的团民。” 郭坦纠正道:“来袭击我们的人,心智不像他们那样的坚定。” “呵,一帮黄皮猴子而已,能有什么不一样?有的比较会叫,有的比较爱哭?” 爱尔信颇为不屑,这话连带著把郭坦在內的许多人一起骂了,叫郭坦的脸黑了下来。 但爱尔信不在意,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並不十分在意车厢內这些唐人的想法。 因为他打心底里认为,双方从头到尾都不是同等的关係,只不过是罗礼臣缺僕人,所以才把这些唐人带上。 罗礼臣见状,微笑道:“各位先生……” 话音未落,几只箭矢打碎列车玻璃,落入车厢內,激起一片连一片的惊叫声。 郭坦闪身到窗户前查看,刚一出现在窗口,便有一支箭直射他面门,被他一把抓住。 郭坦定了定神,便看见外头一帮身著白帽白袍的人手拿长枪短刀,衝过来往列车包围。 “天风地火一起来,杀尽洋人正气在!今有白莲来救世,驱尽邪魔传万代!”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一声声呼喝排山倒海而来,似乎连铁轨也微微发出震颤。 “阁下,是白莲教!” “我听到了!” 罗礼臣在眾人簇拥下,从行李架上取下一桿毛瑟火枪,咔噠一下拉动枪栓。 不用他发话,爱尔信听到这声响已是浑身热血沸腾,哈哈大笑起来。 外头的白莲教兵士听到这猖狂的笑声,立即手持长矛登上车来。 领头的白莲兵士刚一上车,便被爱尔信一拳轰在脸上。 汗水如雨雾般喷出,兵士的头颅好似钟摆,夸张地往后扯出去一段,好像要从脖子上掉下来。 等那头颅摆回来的时候,爱尔信抓住那昏死的身躯,將他当做战锤掷出,一下砸倒一片人,守住一个入口。 车厢边响起一阵骨骼折断的闷响。 另一头郭坦也施展形意拳,双手在一个头领身上噼里啪啦放了两串鞭炮,將那头领又从窗户里打落下去。 罗礼臣见手下如此驍勇,自己也被激发了好奇心。 白莲教於他而言,是只听过,而未曾亲眼见过的群体。 他来到窗边,往外看去。 只见在白莲教的围攻大军中,还有一顶顶两人或四人抬的轿子。 在这些轿子上,站著一个个少年少女,头上绑著符旗,手上也各抓五顏六色旗帜,在轿子上如履平地,一边摇旗子一边冲眾人呼喝,似乎是在向眾人泼洒符水,念诵咒文。 在他们的鼓舞下,白莲教眾悍不畏死,向著列车发动衝击。 罗礼臣打开保险,將枪口对准轿子上一个正高声呼喝的少女。 砰! 少女稚嫩的脸被鲜血染红,单薄的身躯一软,从轿子上栽落下去。 白莲教人群里立即传来一阵悲愤的呼喝,更多的人衝击上来。 爱尔信又將几人生生打死,一手一个丟下车去,在他的身边,枪声大作,十几杆洋枪一齐开火,底下割麦子般倒下一片人。 几次开火之后,白莲教的攻势已被打退。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 “各位师兄,用三昧真火破洋人火枪阵!” 不一会儿,一只只燃烧的火把丟进车厢,落在人的身上,桌子,架子上,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將罗礼臣白皙的皮肤映红。 火焰很快將车厢点燃。 郭坦和爱尔信联手在车厢窗户边上开出一条路,冲罗礼臣喊道:“阁下,往这里走!” 罗礼臣咒骂一声,拎起手边行李箱一跃而下,在眾人掩护下,踉蹌跑离车厢。 跑出一段后,他才有空回头看一眼。 冲天的火光,仿佛白莲教的怒火,要將一切吞噬殆尽。 第52章 数不尽的天才 罗维一行人星夜兼程,了两天的时间,终於在清晨时分赶到小李庄。 入目所见是一片的狼藉,铁轨上满是琥珀色的血跡,轨道上停著的是那被焚烧得只剩骨架的火车车厢。 车皮的边上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所措的乘客。 有的受了伤呆坐一边,也有的抱著尸体掉眼泪。 刀剑无眼,火枪和箭矢更是发射出去以后便不知去向。 运气好的话,即便身后枪林弹雨你也安然无事。 要真是阎王点名,就是站在连瞄准一头大象都不一定能打中的距离上,他也照样会被一颗弹丸爆头。 眼下这些无辜的乘客就是遭遇了这种惨况,洋人和白莲教的交火波及了他们。 “白莲教兵士还有洋人的尸体,都被白莲教徒收走了,至於我们,根本就没人搭救我们!”一个乘客哀嘆道。 对於这个状况,袁守和只能感嘆,顺便向他们指点下个镇子怎么走,除此之外,別的也帮不上忙。 “白莲教收走自己人的尸体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洋人的尸体也要带走?”袁白问道。 袁守和看了她一眼,“白莲教大概是要洋人的尸体做厌胜之术,或者祭炼一些法器。” “啊?这么邪门?”她不由叫道。 “我听说过的,白莲教遇到洋人用大炮攻城的时候,用黑狗血混著符咒往外面一泼,洋人的大炮就开不出来,再开就炸膛了。”有人附和道。 袁守和只是苦笑,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別的同伴也已经从乘客那里问出了洋人遁逃,白莲教追击的方向。 “那个方向往前十里,有个村子,好像是叫小河村来著。”有人提醒道。 眾人当即振奋起来,他们赶了两天的路就是为了这一刻,就连座下的马儿似乎也在兴奋地直打呼嚕。 罗维却不像他们那样兴奋,只是淡淡问道:“要是我们现在过去了,算哪一边的?” “什么哪一边的?” “我是说,”罗维摸著下巴,“他们要是真在小河村打起来了,我们闯入战场,到底算是白莲教,还是洋人那一头的?” “你这叫什么话?” 袁白抬高了音量,“我们当然是九州会的!” 话音刚落,她也回过神来,满脸的尷尬。 他们这一行人总共才二十几个,对付洋人短时间內还凑合,可要是撞上白莲教,被他们暴雨般的箭矢射一轮,只怕没几个能活下来。 袁守和听出罗维话语里的意思,问道:“那罗兄弟,你的打算呢?” 罗维指向前面,“给我两个人,我来当探子,袁大侠你带著其他人在后面远远跟著,隨时支援我们。” “这岂不是叫你出尽了风头?” 袁白当即说道:“谁都想当英雄,做好汉啦,哪能叫你一个人……” 话还未说完,她便被袁守和用眼神逼著,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以为闯荡江湖是游戏吗?” 袁守和不住摇头,又看向罗维,“不好意思……” “不碍事。” 罗维只是微笑,“对於我的提议,不知道袁大侠你意下如何?” 袁守和打量著罗维,脑海里闪烁过这几天的事情。 如今他看罗维的眼神是越发地惊讶,简直好像看到了鬼一样。 毕竟没有人正面中了般若掌,第二天还能跟没事人一样骑马,赶路的。 而且他同时向罗维和袁白二人演示了明暗二力,刚劲寸劲,这两天里两人一有空閒便在练习。 袁白还是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太过在意练习寸劲,反而出现了“走火入魔”的状况,手脚动作变形,连原先的拳法都显出了紕漏。 而罗维却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出掌挥拳之间便已隱隱有了风雷捲动的势头,气息吐纳越发显得稳健,绵长。 难道他真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然而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因为能走到別人面前,留下一个名號的,一个个都已是自己那方乡土之中的佼佼者,是打遍了一条街才出来闯荡的强人。 真正叫袁守和信服的,还是罗维身上展现出来的那股不屈不挠的强者气势。 於是他下令马队原地修整,由罗维带著张二虎与裴天硕前去查探消息。 这自然合了罗维的心意,眾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暗號后,罗维带著两个同伴即刻出发。 张二虎带的是双刀,裴天硕则是一柄君子剑,两人都是使用兵刃的高手。 而罗维则是背著黑刀墨渊,又將之前从沧州三枪那里夺得的长枪放在马鞍边上,如此便有了两样兵器傍身。 张二虎之前去过小河村,由他在前头领路,三人很快便从大道转入小路,一路沿著林子往前。 大概一路跑出去六里地,他们已隱隱约约听到了枪声。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 在穿过林子之后,远处小河村里升起的黑烟映入眼帘。 张二虎不由叫道:“那洋鬼子看来已躲进了村子里头。” “那白莲教呢?”裴天硕问道。 “白莲教?不就在那里吗?” 两人顺著罗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小山上,旌旗招展,一队队白莲教兵士正成群结队赶往小河村。 看来白莲教在这一带恐怕有数千人之眾。 “看来战况很是激烈啊,罗兄弟,我们怎么办?” 从出发开始,两人已暗暗將罗维当做小队的主心骨,行动前先问他的意见。 “我们得等等,这时候撞进白莲教阵中,无异於羊入虎口。” 说著他从马背上翻下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叫马儿歇息,同时静待战况演变。 张二虎和裴天硕对视一眼,也从马上下来,三人在林子边上观望战局。 战场的大部分被烟尘所遮盖,然而在这个距离,听著震天的喊杀声还有火枪射击的声响,还是叫二人感觉心惊胆战,手心出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失神之际,罗维却突然翻身上马,一下冲了出去。 张二虎立即就要跟上去,却被罗维喝住。 这一停顿,罗维已踢著马肚子躥出去老远。 而这时,张二虎也已隨著裴天硕的指引,看见小河村中正有一骑,突破白莲教的重重封锁,往西边逃去。 罗维正是纵马,追赶著那一骑而去! 第53章 单骑擒敌 事实上,罗维並不擅长骑马。 同大多数人一样,他只有骑马跟著导游走一圈的水平,仅此而已。 在这两天里,最开始他是靠著脚上的力道还有核心力量,使自己不至於被飞奔的马儿甩下来,到了后来他才渐渐掌握了骑马的诀窍。 这会儿他骑著胯下那匹黑马,有如一道旋风,从小山上飞奔下来,直往那脱走的单骑而去。 向西边逃走,摆脱白莲教重重包围的人叫张岩,江湖上人送外號灰燕子。 意即他轻功了得,身手灵敏,有追上飞行中燕子的能耐。 侧头躲过一支犀利的响箭,张岩正得意时,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有人纵马追来。 他不由心神一紧,立即调转方向,又在马肚子上狠狠踢一脚,加快了速度。 罗维见状,立即喊道:“兄弟,是罗礼臣先生叫我来帮你的!” 张岩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捏住一柄飞刀,並不放慢速度,只是回首道:“那你快上来,白莲教不好惹,再耽误片刻,我们都得栽在这里!” “好!我来了!” 罗维加快速度,凑近上来。 张岩一直留心观察著他,直到罗维拉近到合適的距离,又瞅准他身形因为纵马疾驰而上下摇曳,还未平稳的时刻,当即射出飞刀。 罗维当即后仰过去,双手鬆开了韁绳,耷拉下来,似乎要从马上栽倒。 站在山坡上的张二虎与裴天硕见了这一幕,也不由得是肝胆俱裂,恨不得现在就把张岩碎尸万段。 但张岩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和感情,只是因为一击得手而高兴。 “妈的!罗礼臣爵士身边有几个人我不知道啊?你竟敢冒认!?” 紧接著张岩便是哈哈大笑,好不得意,张狂。 就在这时,罗维突然一个“仰臥起坐”又在马背上坐正。 张岩心里一惊,手里刚抓住飞刀,眼睛就与罗维那寒光闪烁的双眼对上。 呜! 马儿的嘶叫声中,张岩头颅一阵剧痛,恍惚失神间又感觉到那疼痛蔓延到了肩头。 然而前者是短暂虚无的,后者才是永恆真实,罗维伸出手,一把將张岩从马上拽了下来。 张岩又惊又怒,脚一落地便在地上用力一蹬,借著罗维的手臂,整个人翻滚过来,要用双腿夹罗维的头。 罗维冷笑,在对方扭腰翻上来的时候,单手抓著他用力往地上一掷。 烟尘炸起,张岩脸部著地,身形好似皮球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才堪堪停下。 等罗维调转马头的时候,张岩早已被摔得七荤八素,脸上身上满是乌青和灰尘。 白莲教追兵这时候也赶上来,就要將张岩带走。 罗维径直掏枪,將那长枪往前一刺。 白莲教兵士被他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惊到,纷纷退后,分散。 趁著这个空隙,罗维收枪,將张岩抓到马背上,一骑绝尘而去。 白莲教兵士只能在后头,又衝著罗维身影射出几箭泄愤。 罗维骑马钻入林中后,张二虎与裴天硕连忙迎上来,將张岩拉到地上。 这时候张岩还未醒,口鼻都溢出鲜血,模样触目惊心。 他们二人其实都是与张岩有过一面之缘的,知道他身手不俗,这灰燕子的名號並非浪得虚名。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罗维便已將他制服,著实叫两人肃然起敬。 罗维並不管他们怎么想,也不认识什么灰燕子,他只当自己抓了个舌头。 看了一眼身后,並未发现白莲教追兵后,罗维跳下马来。 张二虎喷出一口酒,將张岩激醒。 正打算按照江湖规矩盘问对方时,罗维却是已一脚踩在了张岩的手指上,顺势碾了碾。 这一下叫张岩本来麻痹的痛觉神经再次甦醒,不由惨叫起来。 罗维不管他,直等到张岩的手麻木,惨叫只剩喘息的时候,才停止发力,只是依旧踩在上边。 “你说不说?”罗维冷声问道。 “说什么?” 张岩这话刚一出口,另一只手也被罗维踩住,这下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发出一声比一声长的喘息。 剧烈的疼痛叫他整个身体好像虾一般弓起来,继而產生痉挛,骨头咯嘣作响。 罗维踩著他的双手,居高临下看他。 “说不说?” 张二虎和裴天硕看的胆寒,连忙“求情”道:“罗兄弟,你歇一歇,让我们来问他就是了!” 说著张二虎又抓住张岩的头髮,力道之大,好像要把他的头皮扯下来。 “兄弟,不想遭罪你就老实说了吧!” “说,”张岩吐出一口带著沙子的血沫,“我什么都说。” 如此,罗维才终於將脚挪开,坐到一边。 “罗礼臣身边有多少人?” 张岩吐出一口气,“原本是很多人的,唐人加上他请的那些洋人,大概有一百多人。 但是白莲教来的太突然了,我们防备不及,一下被衝散,杀死,我从小河村突围的时候,罗礼臣身边大概只剩下三十人了。” “三十人,打退了白莲教上千人的进攻?”裴天硕满脸的不可思议。 张岩解释道:“村子里路窄,那么多人施展不开,洋人手里都有枪的,每人身上背几百发子弹,子弹一打出来,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强人,挨上就死。 更何况还有金目鹰郭坦跟西洋大力士爱尔信助力,依靠几座房子守住白莲教攻势並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两个名字,张二虎和裴天硕脸上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显然是在惊讶罗礼臣身边竟有这样的两个强人。 “怎么,这两个人很厉害啊?”罗维问道。 “大力士爱尔信,在魔都摆过擂台,连败我多名武林宗师,三十五场不败,还登报讥讽我九州武林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回合。” “金目鹰郭坦,形意拳大宗师,武举人,十三省各种武榜,不管怎么排都是稳稳前十的人物,十年前便已威震津门,號称双拳无敌手。” 说出这两人的来歷和身份后,张二虎已萌生退意。 “恐怕就是袁大侠,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没办法同时对付这两人,我们得找更多的援手。” “没那个必要。” 罗维翻身上马,“我解决一个就是了。” 第54章 乌鸦做凤凰 小河村內,战火瀰漫,四周都是枪响与喊杀声,路旁水沟中血水漫灌。 金目鹰郭坦从茅草屋中躥出,一手抓住一个白莲教徒的头颅,还未落地便將两人脑袋磕在一起。 隨著一声骨骼崩裂的巨响,两人软在地上。 於此同时,在他的身后,两个得力手下也各自解决了敌人,与他会合在一处。 “郭大哥,这里到处都是白莲教的人,我们恐怕一时突围不出去。” “也不知道张岩是否已经联繫上官府的人了?” “按时间来看,只要再坚持半天,只要从城里发一队骑兵来救,便可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他联繫不上了,死心吧。” 郭坦冷著脸打断两人最后的幻想,望向烟尘之中。 一人身穿鲜衣,骑著黑马而来。 “是灰燕子张岩!” 前方有一个郭坦他们的同伴,或许是被火枪震聋了耳朵,又或者是在廝杀里乱了神智,抑或者是出於对希望的执念,他丟下刀,往骑者奔去。 迎著他而来的是一柄雪亮长枪。 郭坦三人眼角欲呲,来不及出声提醒,同伴已被一枪洞穿了心口。 骑者的手腕一抖,將长枪拔出,抖去血跡,又加速往他们奔来。 “该死!” 郭坦三人散开阵型,直面骑者。 这骑黑马的人正是罗维,他虽不认识金目鹰郭坦和敦灵大力士爱尔信,然而也从在场几人的气势之中,判断出谁是其中的强者。 抖擞长枪,罗维直取站在三人正中的郭坦。 郭坦双目凶光大作,心知不能在平地上跟手持长枪的骑者对抗,往前跑出几步不去跟罗维交手,而是一个跳跃翻上屋顶。 罗维见他逃开,也不追击,接著马儿的衝击力,对著他的同伴,长枪旋风般刺出。 另一人本来也学著郭坦,正想跳上屋顶躲开,却已是来不及,只能將刀横在胸前抵挡。 罗维哪里管他要怎么阻挡,一力降十会,借著马儿的衝击力,一枪破掉脆纸一般的抱架,洞穿那人胸膛,鲜血井喷。 还在另一侧的同伴见罗维势头缓下来,立即出刀来砍罗维的大腿。 罗维勒住马,双目射出寒光。 镇灵箭正中对方眉心,刀手的手腕立即软了下来,一刀劈空。 在他失神的时候,罗维驱使著马儿双蹄重重落下,踩得对方髕骨折断,令人牙酸的声响和马儿的嘶鸣混在一块,只叫人毛骨悚然,仿佛身在地狱。 紧接著罗维抽出黑刀,將那因惊恐和疼痛而面容扭曲的头颅砍下来。 郭坦站在屋顶,见两名同伴一个回合间便被罗维所杀,心里直呼点子扎手,转身就跑。 罗维见状,將手里长枪掷出。 郭坦听见背后破风声,当即向前一个翻滚,从屋顶上落下。 他前脚刚落在地上,罗维后脚已拍马赶到,横著手里黑刀,往郭坦衝杀而来。 咻! 郭坦从手里射出两颗钢球,正中马儿面门。 那马儿哀鸣一声,四蹄一软,当即栽倒下来。 罗维又惊又怒,从马上跳下,顺势一刀劈向郭坦头颅。 郭坦往旁边一侧,鬼魅般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刀,一手做虎爪,抓向罗维面门,动作迅猛,尽显宗师风范。 罗维一力用老,当即弃刀,改出双拳来战郭坦。 双方拳头对碰,各退一步后,郭坦使出形意拳里的钻拳和炮拳,对罗维展开猛攻,拳招威力齐放,既快又猛,好似暴风雨。 罗维一边架长桥抵挡,一边使出八卦游身步画圆转圈,化解郭坦的攻势。 几个回合之后,双方的站位已发生改变,顛倒了位置。 郭坦改做横拳,打量罗维:“不差的八卦掌,之前在江湖上,我没听说过你这號人物。” 罗维冷淡道:“我也没听说过你。” 郭坦冷笑,“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你还未成气候,算不得好汉,你没听说过我,那只能说明你是乡下来的,穷乡僻壤,见了乌鸦当凤凰。” “那今日,我便是见著最大的那只乌鸦了。” 罗维一脚在前,脚背拱起,双手垂於腹间。 郭坦眯眼讚嘆,“好小子,再过十年,你会是个人物,但你活不到那时候了!” 破风声再起,郭坦攻势如火,拳路越发地刚猛霸道。 罗维以八卦掌特有的柔劲与刁钻和他相持。 不得不说,这十三省武评稳进前十的强人確实充满了压迫感,拳招凶猛多变,屡屡叫罗维陷入险境。 在他看来,打败罗维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也是因为罗维每次都在他即將得手时脱身,拖延了时间,叫郭坦越发心神烦躁。 毕竟他们不是签了生死状打擂台,而是在战场上搏杀,郭坦除了要对付罗维以外,还要面对白莲教潮水般的进攻。 这叫他一方面要儘快斩杀罗维,又得想办法不使自己受太重的伤,以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他更多的想著保存自己的战力,这也叫他出招难免留有余地,不能做到极致。 相比之下,罗维完全是“视死如归”,若是在擂台上,罗维肯定不是对手,可在此时此地,他却是在气势上反而更胜郭坦一头。 互换一拳,罗维架住郭坦手肘,提膝撞向对方心口。 郭坦一掌拍下,轻鬆挡下的同时,一记钻拳直贯罗维胸膛。 见他来势汹汹,罗维也发狠,乾脆不去挡,而是手指化爪,去抹郭坦眼睛。 郭坦不打算以伤换命,顿时收住重心,手头力气减去三分,轰在罗维胸口的同时,头向后仰,脸上被划出两道血痕。 罗维吃下这拳,喉头髮甜,硬是忍著疼痛,双手按住郭坦肩膀,顶出一记飞膝。 郭坦胸口受了重创,踉蹌往后退出两步,气息紊乱,还未站稳,罗维又是滑步向前,脚下还未落稳,拳头已捏出一个凤眼砸出。 半步崩拳! 配合著寸劲,罗维將护体罡气凝聚在拳头上,一拳砸出。 迅猛的寸劲,加上至刚至阳的护体罡气,这一拳劲力直透內里,打在郭坦胸口,却是后背的衣服被气浪带著鼓起。 郭坦嘴里喷出一口血水,眼神狠厉,又是一掌拍在罗维身上。 然而这仓促一掌还未到达,他已断气。 第55章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接到消息的袁守和带著手下人马,火速赶来小河村。 他的焦急由语气里透露出来。 “罗兄弟不知道状况也就算了,你们也不知道?不管是爱尔信还是郭坦,这两个是怎么样的人物你们不清楚? 即便他只对上其中的一个,也是胜算渺茫,你们应该拦住他,把他一起带回来。” 张二虎也很是愧疚,恨不得把马鞭抽断,“庄主,是我们糊涂,见他一个照面就擒住了灰燕子张岩,我们就以为……” “不一样!” 袁守和打断他,“张岩也就是个二流角色,如何能与郭坦,爱尔信相提並论?” 裴天硕顿了顿,还是大著胆子道:“但我看罗兄弟並不比这两人差,也是因为我我这样相信,所以他叫我们两个回来求援的时候,我深信不疑,连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更別说留个人帮他了。” 袁白嘆了口气,“年轻人气盛是好事,可是挑错对手便麻烦了。” “你好意思说別人!?” 袁守和瞪了她一眼,回头对身后发布命令道:“都跟上,不要恋战,我们直接突入小河村,找到罗兄弟后再看状况行事!” “是!” 后边响起整齐划一的应和声。 等他们一行人冒著箭雨闯入小河村后,只见到金目鹰郭坦和另外几人的尸首,还有罗维的那柄黑刀。 袁白瞪大眼睛,“爹,他没吹牛。” “好样的。” 袁守和感嘆一声,心里对罗维越发地感到不可思议。 九州会真是人才辈出,什么样的人都能招揽到。 他正感嘆的时候,张二虎突然叫起来,“在那边!” 眾人看去,只见罗维正跟大力士爱尔信缠斗在一起。 罗维在一般人之中已经算得上是身材高大了,然而跟爱尔信那铁塔一般的身躯凑在一块,竟还是小了两圈。 罗维首当其衝,自然比他们更加能切身体会到爱尔信的可怕。 比当代重量级拳王还要更高大的身材,灵巧的步法,闪电般的出拳速度,加上那高高隆起胸肌所代表的爆炸性力量,使得爱尔信的拳头异常可怕,一拳便能砸穿墙壁。 谁说身形高大速度便一定慢的? 罗维刚刚解决金目鹰郭坦,便被这个西洋大力士缠上,可谓是险象环生。 那一边爱尔信见罗维颇为灵巧地避开自己的拳头,又时不时通过各种手法化解他重拳的威力,叫他那些拳头打不出全部威力,不由也是来了兴趣。 “你见识过西洋拳法?”他用生涩的中文问道。 “很难吗?”罗维不以为意,“我同学也是世界拳王。” “呵,吹牛!” 爱尔信改为侧身站立,弯腰含胸,右手护在下巴底下,左手则垂在腰间,横著手肘,好似一柄斧头隨著呼吸节奏左右移动,摆来摆去。 在罗维所处的世界里,这叫做杀手式拳架,优点是可以充分发挥臂展优势,使得出拳速度更快,难以预测,再加上灵动的脚步,使得拳手出拳好像杀手开枪一样,几乎无法抵挡和反击。 这拳架几乎只在八十年代的一个世界拳王身上出现过,很是冷门,诡异无比。 见到这架势,罗维便心觉不妙,这不是重量级拳手所能使出的抱架。 果然,下一瞬爱尔信的拳头闪电般刺来,比之前快出许多。 罗维侧头躲过一拳,下一拳又立即刺来,是更势大力沉的一击。 罗维抬手抵挡,手头刚感受到巨力,腹部又被爱尔信一拳捣中,五臟六腑好像被倒转过来,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爱尔信终於命中一拳,精神大作,立即又是一拳砸来。 罗维双手交叉,用手肘来挡下这一拳。 一声闷响! 罗维手肘发红,爱尔信拳头上也是疼痛难忍,不由停下攻势。 见爱尔信慢下来,罗维顾不得身上伤痛,一脚戳向爱尔信下巴。 爱尔信用右手挡下,左手忍痛再出一拳。 罗维胸口中拳,只感觉心臟停跳一拍。 爱尔信顺势抓住罗维肩头,又是一拳捣来,使尽了全力,要用这一拳叫罗维毙命。 罗维提肘,硬接这拳,被劲力带著踉蹌退后几步,已隱隱感觉到手肘骨头裂开,再提不起来。 爱尔信那边更惨,拳头上出现明显的变形,紫了一大块,显然是拳头已经骨折,有了挫伤和淤血。 他嘴里冒出一堆脏话,再不追击罗维,而是后退逃开。 袁守和终於带人赶到,他从马上跃下,去拦截爱尔信。 爱尔信怒极,一拳如炮弹挥出。 袁守和弯膝沉踵,不退反进,躲过这一拳钻进爱尔信怀中,对著他露出胸毛的宽阔胸膛便是一阵连打。 爱尔信一手负伤,只能勉强抬手抵挡,又是一拳挥来。 袁守和在他手上一托,整个人借力飘飞出去半圈,脚尖在地上一点,又飘飞过来,一脚戳中爱尔信面门,將他踢进茅屋之中。 他刚一倒下,那一头躲藏起来的罗礼臣见势不妙,手里拎著箱子跑了出去。 “截住他!”眾人齐声高喝。 裴天硕一马抢出,迅速追上前,提剑对准罗礼臣刺下。 罗礼臣踉蹌闪避,肩头破开一道血痕,行李箱脱手。 裴天硕用剑在空中一勾,將箱子轻轻挑入怀中,引来一片叫好。 裴天硕豪迈大笑,向眾人举手示意后打开箱子,只见红色天鹅绒垫著的箱子里,传国玉璽赫然躺在正中间。 他停马,双手捧过玉璽查看。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罗维也同眾人一样高兴,因为他通过【犀照】,看到玉璽正散发著七彩光亮,显然是他所追求的真品。 然而下一瞬,那七彩光亮竟逐渐没入裴天硕的心口。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裴天硕高高举起玉璽,声音高昂。 袁白皱眉,冲他嚷道:“你快回来,白莲教围上来了。” “不行!” 裴天硕转过脸来,神情已產生了变化。 他將玉璽揽入怀中,轻轻抚摸著它,冷冷道:“这是属於我的,谁也抢不走它。” “你到底在说什么?”袁白惊讶道。 没有回话,裴天硕调转马头,衝著村外狂奔出去。 第56章 白莲法王 裴天硕骑马掉头就跑,立即有几个侠客下意识催马上前追他。 刚衝出几步,便听见一阵密集的枪响,几人纷纷中弹倒地,当场气绝。 而裴天硕则加速穿出了小河村,往林子里去。 突生变故,张二虎看著裴天硕骑马远去的身影,不由眼角欲呲。 他朝著那远去的身影吼道:“裴天硕!你真的背叛我们了吗?我们不是性命相交,互相託付的同伴吗?” “废什么话啊?还不追!” 別人还在发怔,罗维却是已射出一颗石子,將一个枪手爆头,短暂压制住他们后,他也不恋战,而是抢过一匹马,用还能活动的单手抓住韁绳翻身上去,追著裴天硕而去。 他是奔著玉璽而去的,玉璽在哪,他便去哪。 至於这过程里有什么艰险意外,罗维都已见怪不怪了。 不管裴天硕是撞邪,还是被夺舍了,那传国玉璽上面流溢出来的七彩霞光是什么,罗维顾不上分辨,只知道要先將玉璽拿到手里再说。 与罗维抱著同样心情的人也不少,几乎是刚衝出村子,罗维眼角余光便瞥见几个人骑马追上来。 不是袁守和他们,而是白莲教。 似乎白莲教仅有不多的骑手一直待在外围没有行动,或者是刚刚赶过来的精锐,反正他们都衝著裴天硕追赶。 从他们的身形和气质来看,似乎这些人也同普通的教徒不一样,都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白莲教,不是朋友。 几乎是刚一照面,便有人衝著罗维掷出短矛。 罗维没理他,甚至连身子也不挪动一下,那矛头便打著转儿从他脑袋上面飞过。 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又都骑著马儿狂奔,能射中才有鬼了。 谁知那白莲教徒见一发未中,立即又从马鞍边上拔出另一柄短矛,对著矛头念咒施法。 “九宫真人下凡来,赐予弟子神与力,真金火炼,钢刀带血,急急如律令!” 几乎是在他念完的同时,罗维也眉心狂跳,感应到了从那短矛上传来的危险预感。 邪门! 罗维脚下猛踢马肚子,加速逃离。 那白莲教徒见状,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催促著马儿赶上来,一手抓矛高高举起,瞄准罗维身影。 呲! 隨著眼前一道殷红飘起,白莲教徒的手臂和短矛一起飞到空中。 他惊恐回头去看时,袁守和的刀已顺势划上来,將他的头颅一併斩下。 眾人吃了一惊,很快便有人认出这一手犀利,可怕的刀法,厉声喝道:“袁守和,你是要与我们白莲教为敌?” 袁守和不屑道:“难道你们刚才用箭射我们的时候,是想著打完架摆两桌和头酒就完事了?” 说著他举刀朝向右手边的白莲教,左手伸直。 隨著这个手势做出,身后袁白,张二虎等人奋勇向前,拋下白莲教,紧隨罗维而去。 “爹,你小心!”袁白叫了一声。 “放心,”袁守和横刀,“有我在,你们只管追,白莲教一个也別想过去。” 他的这句话既是保证,也是威胁,一时叫那几个白莲教骑手不敢妄动。 罗维靠著袁守和的援护,拉近了和裴天硕的距离。 裴天硕回头,双目里已是血红一片,看起来真像是撞了邪煞。 传国玉璽到底有什么魔力? 见罗维只身追过来,与后面人拉开了距离,他竟调转马头,拔出长剑,反衝过来,看起来是下定了决心要將罗维阵斩。 “来得好!” 罗维咬牙,眼中戾气暴起,也加快驱动马儿,冲他而去。 嘶…… 长剑划破空气,带著破风声斩向罗维脖子。 罗维弯腰,躲开这一剑的同时,双腿夹住马肚子,仅剩的单手向上一托,去抓裴天硕的手腕。 裴天硕还未丧失理智,或者说作为武者的直觉还存在,他当即手腕一翻,抖出几个剑就要將罗维的手削下来。 蛮龙! 罗维手上覆盖护体罡气,掌心贴著铁剑冰冷的剑身抚过,拉住裴天硕的手臂,紧接著一头撞上去。 裴天硕顿时面部巨疼,口鼻鲜血喷涌而出,差点就从马上栽倒下去。 两人错身,裴天硕跑出一段后,赶马再来。 罗维这时候护体罡气已消耗殆尽,镇灵箭也未冷却完成,只能策马上前,靠著一腔蛮勇与他再战。 裴天硕自觉占尽优势,手腕更是再次灵活地抖出几个剑,借著衝刺,一剑豪迈无匹。 就在这时,袁白终於借著体重轻的优势赶上来,冲罗维拋出黑刀墨渊。 “你的刀!” “多谢!” 罗维回身接刀,几乎是手刚握到刀柄,裴天硕已一剑刺入他的肩头。 罗维被这衝力撞的抖了一下,鲜血喷涌,眼中戾气暴起,反手握刀,用仅剩的力气对准裴天硕脖子砍下。 裴天硕血红双眼里显出一丝难得的恐惧,紧接著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身躯被马托著踉踉蹌蹌往前奔出,终於落在地上。 血溅了袁白一身,烫的她几乎流出眼泪来。 她实在感到难以置信,裴天硕原先是他们的朋友,兄弟,却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仇敌,如今又死在罗维的刀下,身首异处。 然而江湖便是这样的残酷,任何人只要入了这江湖,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武艺高强与否,都会有身死的一天,谁也不能例外,谁也没有侥倖。 “玉璽!” 罗维强撑著喊了一声,袁白这才惊醒,调转马头去追那匹已失去了主人的奔马。 一个身影比袁白更先到那里,竟是白莲法王陈天亮! 他施展步法,在平地上似飞似飘,脚下扬起阵阵烟尘,短时间內竟比马儿还要跑得更快。 拋下眾人,他一把抢过马鞍边上的箱子,取出玉璽。 玉璽的底部,因为常年盖印而变得鲜红的八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红色蔓延,白莲法王陈天亮的眼里也染上了一抹妖异的红色。 他从原先的欣喜变为阴冷,好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一下就落入了冰窖之中。 “玉璽,是我的……” 第57章 玉璽的力量(求追读!) “又撞邪了!?” 袁白目瞪口呆。 之前她就已觉得裴天硕是被“仙儿”,也就是黄皮子狐狸一类的东西上身,所以才性情大变。 现在连號称有神通护体的陈天亮都显出这副模样,叫袁白做实了自己的判断,胆战心惊。 而且陈天亮比裴天硕强了太多。 这时候他一手护著玉璽,还腾出手来与眾人交战,一人力战数人仍能占据上风,实在是强悍无匹。 恐怕除了袁守和以外,没人能是他的对手,然而前者这时候还在牵制白莲教眾人,分身无术。 忽然,罗维一把按在袁白肩头,叫她嚇了一跳。 “你还想拿回玉璽吗?”罗维突然问道。 “当然!” 袁白目光坚定,“我和我爹,就是为了抢回传国玉璽才从关外来到这里的。” “好胆魄!” 罗维將刀在袖子上擦了擦,“那我们跟他拼一拼。” 袁白看向陈天亮,只觉得那肌肉虬结,浑身刀枪不入的强人充满了压迫感,然而罗维又给她一种安定的感觉,叫她沉下心来。 於是她点头道:“我爹说过的,死了不是失败,死了仅仅是死了而已,没那么可怕的。” “哦?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 袁白將刀掏出来,那是一柄鋥亮的柳叶刀,刀柄上掛著一个小小的红缨结,“我练刀第一天,爹就跟我说,刀可以折,但不能弯。” “他说得好啊!” 罗维一踢马肚子,率先衝出。 袁白怪叫一声,也紧跟而至。 陈天亮一掌推开眾人,听见马蹄声的瞬间转头,罗维已驾著马,举刀刺来。 “来得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前罗维使巧劲破了他的神通,已叫陈天亮耿耿於怀,如今他又再次出现,当即叫陈天亮战意燃烧到极致。 衝上几步蓄力,他一拳砸向马头。 砰! 有如炮弹出膛,那马儿头颅还未受损,四蹄已被劲力崩断,哀鸣一声跌下来。 罗维感受到一股强劲反作用力的同时,高高跳起,一刀直取陈天亮眼睛。 陈天亮一手伸出,两指夹住墨渊,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罗维也以微笑作为回应。 陈天亮看到这抹笑容,心感不妙。 就在这时,袁白纵马而来,一刀斩向陈天亮脖颈。 “天真!” 陈天亮当即提气,运起金钟罩铁布衫,抵挡这一刀。 袁白脸上露出一抹狡黠微笑,手腕上尖刀一转,却是放弃脖颈,挑向陈天亮手中玉璽。 陈天亮大呼一声不好,想出手抵御时罗维已一脚踢向他的襠部,同时手上再加几分力气。 如此,他终於是顾不上袁白,眼睁睁看著玉璽从自己怀中脱出。 玉璽脱手,陈天亮的手也解放出来,当即再去抓玉璽,袁白手腕一紧,只感觉被一股巨力拉扯,顿时发酸,失了力气,尖刀几欲脱手。 就在这时,罗维探出一步,肩头在陈天亮大开的胸口上重重一磕,叫他后退一步的同时,將手中黑刀拋给袁白,伸手抓住玉璽。 袁白勉力支撑身体,一脚伸出,被罗维抱住,紧接著两人同时发力,罗维坐到袁白身后,重重一撞,叫她也差点从马上栽落。 “走!” 袁白不敢回头,策马奔走。 玉璽脱手,陈天亮脸上狂妄表情消失,双眼中血色荡然无存,略微失神。 等到其他人为援护罗维,再来攻他时,陈天亮才猛然惊醒。 这时罗维和袁白已钻入林中,再不见了踪影。 “可恶!” 隔著几百步,他们仍能听到陈天亮的怒吼。 袁白心头狂跳,紧紧抓著韁绳,手已麻木。 她將罗维的黑刀放到马鞍边上,问道:“现在怎么办?” 没有回应。 袁白心头一惊,想起前边两个人的反应,她不由转过头去。 只见罗维正盯著玉璽失神。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罗维看著玉璽,上面七色霞光氤氳,牵动著他的心魂,似乎要叫他整个人都落入其中。 “玉璽,是……” “见鬼!” 袁白失声尖叫,不由要跌落马下,却被罗维轻轻一把扶住。 “你干嘛,想跳马自杀啊?” “是我问你想干嘛才对!我以为你撞邪了!” “切,我阳气这么重,撞什么邪?” “那你刚才在瞎喊什么啊?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袁白骂道。 “是不是你幻听了啊,我一直都没说话。” 罗维扯下一块布,將玉璽包裹起来,长出一口气。 事实上,刚才就连罗维也差点失神,被玉璽摄取了心神。 这从秦传承下来的玉璽,到底存在著怎样的魔力,以至於每个人见了它都失神落魄? 而他自己之所以能抵御这诱惑,恐怕也是因为他是无间行者,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玉璽於他而言,只是完成试炼的“物品”而已。 罗维定了定神,不再去想它。 在前头的袁白被罗维一口气吐在脖子上,当即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叫骂起来:“喂!差不多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断了一只手便很了不起啊! 又是抱我的腿,又是揽著我的……,被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名声啊?” “你也知道我断了一只手啊?” 罗维抬起来给她看。 袁白突然伸出手,去抓罗维的手腕。 罗维往后一缩,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势已经恢復了。 “妈呀!你是不是鬼来的!?” 袁白头皮发麻。 “那西洋大力士,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就算你会金钟罩铁布衫好了,被那样朝身上捣几拳,任谁都要吐血了吧?而且你还被打断了手,现在又好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罗维將手搭回她腰上,,又瞥了一眼林子中影影绰绰的阴影。 “要不然靠著女侠您一个,我们也杀不出去吧。” 袁白也注意到了身后紧隨而至的人影,嘆气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去约定的集合点?” “不。” 罗维摇头,“为了大家好,这玉璽不能叫人看见。” 袁白想起那可怕的景象,也是心有余悸,她问道:“那我们去哪?” 罗维沉吟一瞬,隨即说道:“去岭南,我们去找那个东瀛外交官。” 第58章 岭南第一城 广府,岭南第一城,也是九州第一个开埠的城市。 这里包容万物,西边是深宅大院,一座座大屋里,藏著典雅端庄的西关小姐。 东边是各色洋行,通判们穿西装打领带,跟瞳孔发色各异的洋人打交道。 世家,暴发户,工人们在这岭南的省城中交杂在一起,正如稻草窝棚的对面是高高佇立的西式骑楼。 渺渺白烟中,一条条乌篷船从海面,江面驶入省城狭小的河道中。 船夫的竿子入水,再用力一撑,小小的船儿便带起一阵涟漪,向前溜出去一段。 袁白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著这只在耳边听说过的古老城市。 南方夏季的潮湿与炎热,叫袁白脱下了在北方才穿的兽皮袄,只穿著简单的衣裳,戴著斗笠,將自己打扮成面容清秀的男儿。 再加上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就连那阅人无数的船夫都只把她当做还未长鬍子,便出来闯荡江湖的孩子,由此对她又多了几分关心与善意。 离开小李庄已有一月,这期间罗维和袁白好像从江湖里消失了一样。 连带著本应成为九州豪强焦点的传国玉璽,似乎也变了阳光底下的泡沫,再没掀起什么波澜。 但罗维知道,这只是一种不祥的平静。 各方势力都在积蓄著力量,潜伏著,等待著传国玉璽的再次现世。 传国玉璽就在他的手边,偽装做一个看似普通的包裹,但一刻也没从罗维视线中离开过。 这玉璽实在是烫手的山芋,拿著它既要防备別人的覬覦,也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智,抵御来自它的诱惑。 有时半睡半醒之间,罗维还梦见自己成了洞穴里守卫財宝的恶龙。 袁白似乎因为没切实接触过玉璽,反而没受到影响,每晚只是睡得雷打不动,偶尔打出一串轻轻的呼嚕,叫从噩梦中醒来的罗维得到一些安慰。 罗维躺在船舱里假寐,耳边是船儿破开水,工人喊號子,轮船鸣响汽笛的声响,交杂在一起。 水面上很是繁忙。 过了一会儿,袁白的好奇心好像得到了满足,转头回到船舱里。 事实上这条船也只有几米长,她几乎只是转了半截身子,便已回到船舱中,和罗维面对面。 “你不出去看看吗?” 袁白眨了眨眼睛,“在关外,我没见过这样的高楼。” 说著她又双手画了个大圆,“还有那塔楼,好大的钟,我听船夫大哥说,每到整点的时候它就会鸣响,叮呤咣啷的,站近一点能把人耳朵震聋!” 罗维微笑道:“这么厉害啊?” “是啊,就是这么厉害!” 袁白兴高采烈,盼望著整点的到来。 她未等来钟声,却是听见了水面上传来的琵琶,胡琴的声响。 一艘古朴典雅,分作两层的船缓缓朝这里驶来,船上是一个个著盛装,抱著各式传统乐器的伶人。 二层平台上,一个女人放声吟唱,声音婉转,淒清,如泣如诉。 “哀邦家亡,歷劫鸳鸯偶。 寄寓他乡似飘萍逐水流,恨悠悠,连绵风雨几时休。 此身犹若风中柳,休休休,愁愁愁。” 罗维听出这是粤曲《南唐残梦》,本来前段还该有一个生角唱李后主的《虞美人》,但在船上往往被省略,因此只剩女声的部分。 袁白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见罗维似乎沉浸其中,便也跟著坐在船舱里,不出声,默默听著。 船上伶人继续吟唱,隨著船越来越近,那声音也渐渐变得更清亮,真切。 好似被她的声音所震动,乌篷船抖动一下,船身又吃了一寸的水。 船夫顿住,隨后只当是被水面下的水草绊住,换了个姿势,毫不在意地继续低头撑杆,驾船。 他们是船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並不把自己当人,听到什么看见什么,也只留在船上这三分木板上,船头靠了岸便忘得一乾二净。 罗维睁开眼睛,往篷子外头瞄了一眼,入眼的是一对黑布鞋,白袜子。 这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出来。 袁白立即按住柳叶刀。 那人不进来,只是站在外头,声音温柔:“先生,打搅了。” 罗维淡淡道:“不打搅,进来吧。” 袁白看了一眼罗维,坐到一边,手若有若无悬掛在腰间佩刀上。 “失礼了。” 外头人低头弯腰走进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长著一张瘦巴巴的脸,细长,脸上无须,眉毛也发淡发稀,戴瓜帽,穿马褂配著长袍,胸前掛一条金錶带,手拿白纸扇。 “鄙人卢广生,是星楼的管帐先生,拜见二位先生,不请自来,还请恕罪,包涵。” 卢广生深鞠一躬,眼睛始终垂在脚前,並不跟罗维的视线產生交集。 “不打搅,都是江湖上的兄弟。” 罗维坐正身体。 卢广生又鞠一躬,“鄙人算帐跑堂,卖笑逢迎的,不敢跟先生称兄道弟。” 罗维眯眼打量著他,“我听说星楼是南方第一高的楼,因为站在楼顶上可以伸手摘到星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对吧?” “先生谬讚。” 卢广生又要鞠躬,罗维立即制止,“打住!再鞠第三个就不吉利了。” “抱歉,抱歉。” 卢广生改做拱手,仍是垂著眼睛,“星楼是不是南方第一高楼,鄙人不敢自夸,但是登上星楼,確实可以俯瞰大半个省城。” “先生过谦了,谁不知道星楼是英雄地,销金窟,於岭南人来说,登上星楼找一位阿姐喝上半壶酒,便已是值得夸耀半辈子的事跡了。” 听著罗维这样说,卢广生只是微笑。 显然他十分认同这个说法。 罗维无意继续跟他客套寒暄,开门见山道:“那么,不知道先生登船造访,所为何事?” 卢广生的睫毛颤动一下。 “我家主人托我来问先生一件事。” 罗维抬手示意他问。 於是卢广生终於抬头,双眼里现出神采,与罗维对视。 “我家主人想问先生,打算如何处置那九州秘宝?” 袁白下意识握住佩刀。 第59章 谁人不识天佑洪 罗维轻轻拍了拍袁白的手,示意不用动刀子,这才叫乌篷船里的气氛没那样的剑拔弩张。 卢广生弯著腰,低著头,在乌篷船里佝僂著身子,不看袁白的刀,只是继续说道:“我主人想知道,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的想法,很重要?”罗维反问。 “很重要。” 卢广生笑容奇怪,“因为这將决定九州接下来的局势。” 罗维摇头,“一块石头而已,决定不了什么。” “於先生你来说是石头,但於我们而言,它是珍宝,更是关乎著许多人的性命。” 卢广生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为了这大宝,江湖已流了许多血。” “江湖里哪天不是腥风血雨,你爭我夺的?说吧,你的主人想要什么?” “我说了,这还得看您,先生。” 卢广生眨了眨眼睛,沉吟道:“列强犯边一个甲子,九州早已沦落成任洋人宰割的案板肉。 但那八国里,六国都是只要钱的,开了口岸,让他们的钱和传教士进来,他们便已满足。 即便红毛罗剎鬼窥视我北方疆土,有心南下,然而欧罗巴列强自会阻止他们,狗咬狗,一屁股的糊涂帐,因此罗剎鬼是有心无力。 只有东瀛人有心又有力,一直覬覦我九州国土,暗中积蓄力量,只为有朝一日吞併九州,让那什么鬼天皇入主中原。 这传国玉璽便是最紧要的物件,要是它落入东瀛人手里,他们便可以称那天皇是有气运加身,继承正统的天人。 再退一步,他们也可以借传国玉璽扶持起一个傀儡,建立国中之国,徐徐图我九州,呵!” 卢广生啪嗒一下,扇子打在手心上。 “东瀛是什么弹丸之地,一个鸟天皇也敢覬覦九州?咱们虽然跟韃子也尿不到一壶去,然而万万没有坐看东瀛人夺走玉璽的道理。 因此我得提点您一句,谁要是打了跟东瀛人打交道的心思,他一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袁白怒而起身,“跟他们合作?小鬼子,窝掉力辣魔臭溪啊!” ?? 罗维和卢广生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满脸的问號。 “唔……” 还是罗维拉了拉袁白的袖子,“你刚才在说什么?” “啊?”袁白脑袋一歪,“我骂人啊!省城不都是这样骂人的吗?船夫大哥说这是最脏的话了。” “哦……” 罗维与卢广生这才回过味来,一个人点头,另一个人装作无事发生。 被他们这样一搅,袁白的怒气消了大半,又坐了下去,低声问罗维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的,就是你別再讲了。” 罗维摇摇头,“北姑讲粤语,真是叫人忍不住扯旗啊。”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女孩子家別讲脏话。” “哦。”袁白隨便应了一声。 两人讲话的时候,卢广生告罪一声,也坐了下来,和罗维面对面。 “既然先生不打算跟东瀛人合作,那我们便可以交朋友。” 罗维微笑,“你不是说自己跟我交往不来吗?” “当兄弟和做朋友是两回事。” 卢广生將扇子捏在手里,“当兄弟的要同生共死,讲义气而不讲道理,重情分而轻公理,讲的是有今生没来世,两肋插刀。 但做朋友就简单的很,只是你帮我,我帮你而已,朋友是以为对方解决麻烦而感到快乐,自豪的人。” 罗维一脚交叠在膝盖上,“这么说,卢先生,你是想帮我解决麻烦?” “这是我的荣幸。” 卢广生向前微微欠身,“我家主人绝对有能力叫先生摆脱眼前的困境,不管您是想远走高飞,还是做富家翁,於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哦?” 罗维眼珠子转了一圈,“那代价是什么呢?卢先生?” “不是什么代价。” 卢广生皮笑肉不笑,但仍儘量显得诚恳,“你只要交出那个秘宝就行了,一切的困难和痛苦都会迎刃而解,我家主人会保证二位的安全。 並且保证你们二位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有需求,你们都会是他的座上宾,有求必应,不计代价。” “这很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卢广生由衷道。 “是很好,好的不得了。” 罗维咧嘴道:“可是我不打算做他的客人。” 卢广生的笑容凝滯,但仍保持著那种不冷不热的礼貌,“为什么?” “原因有很多。” 罗维手托著下巴,“但其中有一个是很首要的,那就是我並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我只有见到他才会做决定。” “他並不一定会见你,但我会叫你知道他是谁。” 卢广生啪的一下打开扇子,白色扇面上是水墨画的壮阔山河,旁边题著两句诗:反斗穹原盖旧时,明月中兴聚义时。 “哦,原来卢先生是姓洪的。” 卢广生点点头,对於罗维一下认出自己是洪门眾人,难免有些意外,也叫他更加认定罗维不可小覷。 扇子上的两句诗,其实是洪门內部的暗號。 这原本是一首约定造反的诗,最后一句“明月中兴聚义时”原本应该是写作“起义”二字,但在清廷眼皮子底下未免太过显眼,於是便改做了聚义二字。 同九州会这十分鬆散,甚至连一些行会的组织力都不如的武人组织不同,洪门上下等级森严,组织严密,有各种规章制度,会员门生加起来有十几万人,是两广最兵强马壮,影响力远大的帮会。 如此,罗维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们能找上自己,因为在省城,到处都是洪门的眼线。 卢广生打量著罗维,决心再试他一试,於是与罗维握手。 袁白原本不当回事,直到见卢广生伸出的手上,四指向前,食指弯曲缩起,她才感觉到麻烦。 这同北方江湖上的一些春典差不多,大概是洪门的秘密仪轨,暗號,握手时收起食指,代表缩著尾巴做人。 如果与卢广生握手的人不是洪门中人,不仅会因此露怯,甚至还会陷入危机。 只要对方以寻常的手法同他握手,卢广生便会顺势搭住对方的脉门,將对方的手拉过来,用力一撞,便能废掉人的一只手。 袁白听说过这回事,然而並不知道怎么破解。 她心里著急,正想提醒罗维时,他已伸出了手去迎卢广生。 只见罗维也是四指伸直,却是缩起了小拇指,同时罗维的手並不直接向前,而是从上往下,在卢广生的虎口上方探进去,握住了他的手。 卢广生一怔,眼里满是惊讶,隨后才颯然笑道:“是我小看了兄弟你,这边请,我家主人在船上恭候多时了。” 第60章 宝郎君 乌篷船微微靠近船,轻轻一挨,隨即又弹开。 袁白背著玉璽和另外两个包袱,往后跑两步,一下跃起,稳稳噹噹踩在船夫探入水中的长竿上。 她沉膝低踵,长竿便隨著她的发力弯成一张弓,竿头也低垂近水面。 紧接著只听蹦的一声,袁白整个人借力弹出,在空中一个鷂子翻身后,落到船上头。 “好轻功!” 卢广生讚嘆一声,隨即和罗维沿著船上放下来的梯子往上爬。 上了船,卢广生在前面引路,这时候袁白才低声问他:“为什么你会洪门的春典?” 罗维微笑道:“很难吗?” 见他故作神秘,袁白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气鼓鼓跟在罗维后边。 事实上罗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他要跟袁白说,自己是看电影学的,要是那些电影的导演也是瞎编乱造,那他们两个都得栽在这里? 怎样都好,反正唬过了卢广生的盘道,他们眼下便有了登船,跟那星楼主人见面的机会。 只不过是谁见谁,这还两说,因为只要玉璽还在罗维的手里,天下英雄便都会想跟他“做朋友”。 两人一进入船舱,那些在两边弹奏乐器的伶人便都悄咪咪打量著他们,似乎要从罗维和袁白身上瞧出什么东西来。 袁白不由有些面色发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罗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没见过这大场面啊?” “这算什么大场面?” 袁白瞪眼道:“我只是听说,皇宫才有这么多打扮的枝招展的女人而已。” “所以我说你没见过大场面嘛。” 罗维微笑,正欲上前,却被一个女人拦住。 那女人梳著髮髻,有些岁数,显出一种成熟,浸透了的美感,她身穿华衣,左右手各戴几个金澄澄的手环,双手捧著一个盛水的银盆,递上前来。 “请贵客净手。” 她低垂著眉眼,声音清雅,一点不叫人感觉到风尘。 “劳烦阿姐。” 罗维挽起袖子,伸手浸入水盆中。 几乎是手刚进入水里,阿姐在水盆底下,一脚踢向罗维下襠。 罗维抬脚挡下,阿姐的手立即顺著水盆划过来,一掌贴往罗维的侧脸。 罗维抬肘挡下的同时,一只手从水盆里伸出,抹著边沿过来,去抓阿姐的脖颈。 阿姐往后躲开,手上一抬,脚下又是几下踢击,逼向罗维下盘。 罗维一一挡下,另一只手把水盆一拔,叫它好似陀螺一般旋转起来,隨后双掌齐出,探入阿姐双手內侧,在她脖子处连续抚过数下,双手连打,带起一串残影。 雷霆闪电间又缩回来,抓住那一对玉手,托著它们稳稳接住水盆。 水盆里泛起一层涟漪,隨即风平浪静。 “多谢。” 罗维这时候才站直,示意站在一边的丫鬟递上手巾。 阿姐愣住,手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看向卢广生。 卢广生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冲阿姐摇摇头,暗暗指了指领子。 阿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脖子处的三个纽扣已被打开,露出一抹雪白,接著才感觉到了从胸口传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胀感。 她赶紧將水盆递给身边人,用手捂住领口,脸上难得地泛起微红,剜了一眼罗维,“先生好快的手。” 罗维微笑道:“失礼了。” 卢广生在一旁陪著笑:“好一手八卦掌,眼繚乱,兄弟这边请。” 於是罗维冲阿姐摆摆手,留下那仍在回味的美人,继续往前。 “刚才是跟兄弟你试试手,还请別介意。” “客隨主便而已,”罗维微笑,“只是等下还有什么要试手过招的,卢先生最好是先说一声,不然倒是嚇我一跳。” “好!” 卢广生突然在房间前站住,“那得罪了!” 罗维抬手,“来!” 话音刚落,卢广生腾地一下打过来一拳,直取罗维面门。 罗维伸手抵挡,顺势膝撞顶去。 卢广生一手挡住罗维膝盖,往后退出去一步又跳过来,使出短桥连打,贴著罗维的三上路雨点般打来。 罗维身形稍稍往后一仰,重心往后,脚步不动,只以躯干变化,重心转移来应对卢广生的拳招。 卢广生见状,也立定马步,双脚呈內八站立,双手继续打来。 这明显是咏春的路数。 原先在乌篷船里,那逼仄,双手展开不能伸直的环境中,罗维见他站姿和仪態,便已猜出了大概。 如今在这平地上,他原本应施展八卦掌各种神奇的步法,转圈画圆,调动卢广生移动才对,如此才能避开咏春拳在方寸之间的强势。 然而罗维又有心想见识一下咏春,因此才只在方寸之间与他交手,近身缠斗。 卢广生也看出这一点,看他心气如此之高,胆魄强横,不由心里佩服,欣喜。 於是他也有心要叫罗维看遍咏春拳路,长短桥,小念头,黐手,標指齐出。 两人对攻数回合后,卢广生与罗维手臂交缠,互相感觉著对方手臂的动作,渐渐陷入一种不以力量和速度取胜,而是感受节奏的较量之中。 短暂几个回合后,卢广生突然变式,双手脱离出来,一手並作標指攻取罗维眼睛。 罗维也使出標指,指向卢广生咽喉。 两人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卢广生退后一步,感嘆道:“后生可畏啊。” 罗维微笑,“是先生你留手了。” 说话间,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亮片马褂,豹子头,高鼻樑,鹰眼的男人走出来,冲罗维拱手。 他两只手各戴好几枚戒指,翡翠,玛瑙,红蓝宝石,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卢广生立即站到一边,伸手示意道:“这位便是我家主人。” 他刚要继续介绍,男人抢到前面,冲罗维拱手道:“在下洪復,有失远迎,还请兄台见谅。” 袁白看了他一眼,隨后好像见鬼般惊叫道:“你就是那个被十三省通缉,大內高手悬赏的宝郎君洪復?” 洪復只是微笑,冲罗维伸手:“里边请。” 罗维点头,隨他进入屋內,看看这宝郎君要搞什么名头。 第61章 我跟你讲什么规矩? 江湖上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號。 宝郎君洪復人如其名,风度翩翩,似乎是为了有一些稳重感,他还特意留了一点小鬍子,更添优雅。 两人分主宾落座,立即有几位阿姐上来作陪,倒酒。 袁白则在外头,同另一帮阿姐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所措。 洪復举起一杯酒,冲罗维敬道:“凤凰落宝地,兄弟原来也是洪门中人,失敬失敬。” 他当然知道罗维不是,只不过在外头,洪门一向是“许冒不许推”。 也就是说你可以自称自己是洪门中人,以此混口饭吃,帮里的人即便知道你不是,也不会为难你,对外不会拆穿你。 但要是他们把你认下了,那洪门兄弟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不出手相助,推三阻四,照样是要按照门规,受三刀六洞的处罚。 罗维也举起酒杯冲他致意。 酒过三巡后,气氛虽不至於热络起来,但也没原先那样的冷淡。 洪復手指转著酒杯,终於是开门见山,问起了玉璽。 “兄弟,那秘宝於你是有害无益,你能上得了这船,就说明你跟东瀛人没有牵扯。但如果你是要交给九州会,又为何把秘宝从北边带到了这里? 难道你想將它交给朝廷?还是另有买家?” 罗维往椅背靠去,手正好搭在一个阿姐曼妙的腰肢上。 “如果我说,我谁都不想给呢?这是好玩意,我不愿意放手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洪復手指一僵,隨后又笑道:“如果你是抱著这种想法,那我也不拦你,你只管出去就是了,我保证你会比谁都死得更快。” “是吗?” 罗维微笑,那阿姐看著他,也不离开,只是任他轻轻搭著。 罗维的手温暖而柔软,然而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语出惊人,带著冰砾和杀气,“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想做大事啊?” 听到这话,那原先还笑顏吟吟的阿姐身体顿住,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其他几个女人脸上笑容也凝滯住,双眼垂下,不看罗维,更是不敢看洪復一眼。 洪復摆摆手,示意女人们下去。 罗维夹过一条菜心放碗里,“没什么大不了的,洪门不就是反清復明的吗?” “我当然知道。” 洪復冷笑,“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给我取这么一个名字,他一辈子都在为反清復明而奋斗,然而却搞错了方向。 了大半生找什么前明皇室后人,东奔西走,结果最后只带来一个痴傻儿,摆在座上,坐都坐不稳,我父亲还要我们跪下去拜那什么大明王还是小明王哦?” 他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又饮下一杯酒后,洪復摸著手上戒指,“后来那痴儿跑出去玩,落水里淹死了。 我父亲很伤心,觉得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白费了。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那个痴儿,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就算了,结果你把他拎过来当什么明王,要他迷迷糊糊就被人抓去千刀万剐,这岂不是很不公道? 我跟他说,反清復明,最重要的是【反】,而不是【復】,先反了再说。 但父亲没理我,他只是一直问,没了小明王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如何反清復明?我跟他说,我跟他说……” 洪復没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身体不住颤抖。 罗维双手放在桌上,只等著他说完。 终於,洪復脸色转冷,阴森森盯著罗维:“我说,我来称王就是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罗维知道,接下来一定不会听到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演义故事。 同时他也明白,洪復的执念太重,只是听到玉璽的名字,他便已展现出某种藏在骨血里的渴求,真要是叫玉璽落到他手上,谁也不能保证他会有多疯狂。 於是罗维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 洪復叫住罗维,“你以为自己是谁?江湖的公证人?判官?还是守护者?” 他声音冰冷,“玉璽,也不是你所能独占的,罗维,你並不能掌握天命。” 罗维看了他一眼,“你把握不住它。” “这事,你说了不算。” 洪復手背上青筋隱隱暴起,“洪门誓约,凡门內兄弟爭执,应以和为贵,寻门內兄弟调解,如调解不成,也不得二打一,多打少,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者,死於万刀之下。 你既然认了自己是洪门中人,我便依然洪门规矩办事。” 他一脚踩在椅子上,双拳向前伸出,“我跟你单挑,一对一。” 罗维摇头,“天下事,不在拳脚之间。” “天下事诚然不是在拳头上决定的,然而说到底仁智礼义也无用,终究是要靠拳头打出来的。” “这样啊,那来吧。” 罗维也不再囉嗦,他知道跟一些愚夫打交道,拳头比说教更管用。 於是洪復冲外头喊了一声,“老卢,不用叫人进来添茶水了。” “知道了,公子。” 卢广生应了一声,接著又看向袁白,伸手示意道:“姑娘,我们到外边站一会儿?” 袁白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卢广生微笑:“我在女人堆里行走了大半辈子,是男是女,不用眼睛也不用鼻子,只听脚步声便能分辨出来。” “哦……” 袁白耳朵泛红,“那我们去哪儿?” “姑娘,只到船舷边上待一会儿,或者我引您去下层坐坐?给您配点瓜果点心,听首曲儿解解闷?” 卢广生有意无意往房间里头看一眼,“大概很快就完事了,之后我再安排人送姑娘登岸。” 袁白脸色凝重,“那罗维呢?” “他?” 卢广生双手叠在一起,只是微笑道:“江湖人生死有命,拳脚无眼,姑娘保重自己才是最紧要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袁白立即將手按在佩刀上,“我不管这个,要是等下里头的宝郎君敢耍诈,我一刀劈了他。” “这……” 卢广生显出迟疑,“这是否不合江湖规矩?” 袁白眼神一横,“我一个女的,要跟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是我糊涂了。” 卢广生嘆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前脚刚说混在女人堆里半辈子,后脚却忘记了跟女人是讲不来道理的。 第62章 龙形拳 两人围著那圆桌走动,转圈,打量著对方。 宝郎君洪復的视线转移到桌上的一个碟子。 “这是前明的东西了,官窑,东西是好东西,可惜离得太近,品相也不算上好,卖不出价,但在这里被打碎,未免有些可惜。” 说著他又抬头看罗维,“但我得说,瓦罐难离井边破,这是它的命。” 罗维摇头,“命不命的,我不信。” “江湖人都是不信命的,谁要是信了自己的命运,那他就不会出来闯荡。” 洪復转圈,走到罗维刚才的位置,“因为他到最后才会发现,自己闯荡奔波了那么久,竟还不如在家耕田来的好。” “但他已见过繁了不是吗?” 罗维站定,“要是做什么事一开始就知道吉凶顺逆,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你是个冒险家!” 洪復指著罗维,“冒险家都是勇敢的,但也不负责任,所以你们任性妄为,觉不管后面会留下什么烂摊子。” “我们是讲不通的,有时候口舌並不比拳脚管用。” 罗维感嘆著,双手张开,一脚向前滑出半步,如老僧立定。 “我赞同!” 洪復双拳交叠,沉膝弓腰,目光炯炯,好似猛虎在林,伺机而动。 “请!” 隨著两人一同出声,圆桌飞起,杯碗壶盆,各色佳肴美酒,隨著桌板一併起飞,落在地上,砸的粉碎,汤水四溅,碎石齐飞。 洪復抢先攻出,手作鹰爪,行进间不停抓取,裹挟风势而来。 龙形拳! 罗维眼中戾气暴起,在地上拧转两下脚踝后向前躥出,与洪復撞在一起。 龙形拳气势磅礴,刚柔並济,打的是“粘、摩、化、拿、劈”的路数。 洪復身高手长,手上更是戴了各色戒指,更是使他握拳时攻击距离长出一截来,端是可怕。 罗维一边与他对脚,另一边手上也在拆招,不断化解洪復拳路里的重重杀招。 洪復与他对过一拳后,接著衝击力,变招使出三通过桥,先是向左一个拱手拆开罗维的左手架势,紧接著又故技重施,闪电般在右边使出一个拱手,使得罗维中门大开的同时,他双拳齐出。 罗维见状,立即飞膝顶出,挡住洪復双拳后腿上隱隱发麻。 顾不得细想,他双拳从洪復手臂上方探入,向左右一分,手肘借力反转,一对拳头反握砸向洪復胸口。 啪! 洪復立即后退,卸去被双拳打在胸口上的不少力道,除了那声脆响外,实际上並没有遭受多大损伤。 他抚了抚胸口,疑惑道:“你连太极拳都用上了?” “在公园学的,”罗维咧嘴,“八卦太极不分家嘛。” “好!” 洪復再次攻来,使出五马归槽,逼迫罗维走位后,紧接著一个后转身蹬出一脚,直击罗维咽喉。 罗维伸手抓住洪復的腿,用力將他掷出。 后者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的同时,罗维已一个下潜赶到,钻到洪復下方,又是一个托举,將他高高扔出。 洪復这下重心失衡,只能勉强受身,用后背落在地上。 紧接著他也不起身,双手双脚摆出准备地面缠斗的架势。 罗维见状也不往前,只是示意他起身。 洪復起身,脸上很是难看,“你连摔跤都学了?” 罗维颯然一笑,“我打杂家的。” “好一个杂家,我看你到底是融会贯通,还是杂而不精!” 洪復再攻,这次他谨慎小心,脚步並不迈大,然而攻势却是越发地凶猛。 到了贴身近战的时候,洪復十根手指上戴的十个戒指凸显威力,既使得洪復的拳头看起来好像多出一寸,增加了攻击距离,这坚硬的戒指也叫他的拳头破坏力增强。 罗维在被砸了几拳之后,只能避他的锋芒,这使得洪復气势越发强盛,一拳接著一拳而来,打出虎虎风声,带动雄雄杀气。 渐渐地,偌大的房间之中,洪復將罗维逼入墙角。 罗维又闪开一拳,隨手把桌上一个瓶砸过去。 洪復一拳將那鸟瓶子打碎,“这是汝窑,一对的!” “那另一只呢?” “你脚下踩著的那片就是!” “不好意思!” 罗维再退一步,后背终於贴到了墙上。 洪復见状大喜,又是一拳抢出,脚下迈出一个大步,封锁罗维的路线。 罗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也一脚踩出,两人双脚交错,罗维脚还未落地,便已是一拳刺出。 半步崩拳! 护体罡气包裹拳头,配合寸劲暗劲,一拳对上洪復还未发力完全的拳头。 砰! 手指上戒指粉碎,宝石齐飞,洪復感受到一阵巨力传来,手臂麻木的同时连退数步。 罗维抢攻上来,一脚蹬出,洪復抬手抵挡,罗维突然又收住劲,改蹬为踩,一下踩中洪復大腿,叫他身体一沉。 洪復大感不妙,连忙伸手来推他。 罗维冷静而果断,双手分开洪復的手,脚在对方大腿上再一弹,一记膝撞正中洪復下巴。 咯嘣一声,洪復身形起飞,在空中转了半圈后重重落在地上,头晕眼。 直到罗维一脚悬停在他面门前,洪復才惊醒过来。 洪復不由失落,喃喃道:“我输了。” “承让。” 罗维收脚,突然又冲洪復拱手作揖道:“小弟有一事,还请洪门各位大哥,叔伯帮忙!” 洪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隨即抱拳道:“遇有兄弟困难,必要相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有诈做不知,不加顾念者,五雷诛灭!” …… 袁白在外头等的心急,特別是听到那声震响之后,要不是卢广生就在旁边,她这会儿已经拔刀冲了进去。 卢广生也是眉头紧锁,直到那门轻轻打开,他比袁白更快看过去。 走出来的是罗维。 卢广生朝他作揖,“辛苦了。” 罗维抱拳,“今后有些事还要麻烦诸位,是我无礼了。” 卢广生不明就里,眼角又瞥见洪復在招手叫他进去,虽然预感到洪復输了,然而洪復没出事便已叫他感到欣喜,於是他又冲罗维点头后,急往门內赶去。 袁白见著罗维出来,又惊又喜,不由问道:“贏了?” 罗维微笑,“自己人,哪有什么输贏的,切磋而已。” 说著他一把拉起袁白往外走。 “去哪儿?”袁白满头雾水。 “去找那个东瀛人。” 袁白听到这话,眼里迷茫消失,只剩兴奋。 第63章 东瀛国宝 宫野士郎,四十岁,萨摩藩的武士家族出身。 他的月代头留到十八岁,之后头顶那光禿禿的一片便被西式的背头所取代,浸透了髮油与香氛。 他也脱下和服,换上了全套的西装,衬衫,马甲,西洋镜。 宫野士郎的官邸在省城的东区,离著那些工厂,码头不远,各国的企业家也是扎堆在这里建厂,做生意。 说是官邸,其实也只是一座小洋楼而已,因为东瀛外交部的主要机构都在魔都,玉京,而不是岭南。 因此宫野士郎在这里,更像是一个通商代表,而非外交官。 不过这於他而言也无所谓,在这一亩三分地当头人,总好过跑到魔都人挤人,给那些长官鞠躬屈膝。 起码在这里,他很像是一位战国大名,受人尊敬,出行虽说不上前簇后拥,然而他要是磕著碰著了,本地的官府也要为此派人过来看望,慰问,甚至道歉。 只不过这几天,他过得不是很爽利。 因为官邸周围,多出了一些叫人烦心的眼线。 甚至於昨晚,还有人突入他的官邸,企图刺杀他,都是九州的高手。 所以这会儿,官邸外头不仅站满了他的护卫队,连本地的官府,两广总督也受震动,派出了一支兵队在外头保护他,为的就是不叫宫野士郎在省城出事,於这多事之秋影响了两国的外交关係。 其实更重要的是,两广总督不想让东瀛人找到藉口寻衅。 “要对付你们,就是吃饭磕到石子了也算是一个理由啊,弱者,什么都不做也是错的。” 宫野士郎微笑,看向手中茶杯。 绿茶里一根茶梗直立起来,在茶道文化里这往往代表著有好事发生。 茶杯还未放凉,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宫野先生,川崎少校来了。” 宫野士郎在沙发上坐正姿势,理了理衣领,“请他进来。” 川崎龙一,极真空手道传人,四国地方技击冠军。 六年前与朝廷的那场战爭,正是他带著海军陆战队,第一个踏上港口,眼看著官军將一艘艘铁甲舰沉入海中。 他年轻有为,是少壮派中的佼佼者,未来二十年,东瀛军界怎么样,都得看他。 因此,將川崎龙一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足可见伊势神宫那些家老和神官对此事的看重。 只可惜,洋人不可信任。 罗礼臣还是太招摇,抢了个玉璽,闹得九州震动不说,就是別的红毛鬼子也听到了风声,在晚宴上问一群人抢一块石头做什么? 当时他这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宫野士郎那时候在人群里看著他们这副样子,其实也很想当面问那个欧罗巴人:你们那么多人抢一颗球踢,是因为买不起吗? 九州玉璽的珍贵,西夷根本不懂。 高丽,东瀛,琉球,甚至南亚一些国家,当初也受过中原朝廷的册封,“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就印在詔书上,被视作珍宝。 外头是“进步”了,人人著西装打领带,但骨子里头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伊势神宫里的老头子深信,取得了玉璽便是取得了九州的一半,至於另一半,则要用武士刀和大炮来取得。 川崎龙一入內,冲宫野士郎鞠了一躬后,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落座在沙发的另一边。 “那些人,招了吗?” 宫野士郎问的是昨晚来刺杀他的人。 川崎龙一淡然道:“死了。” “哦。” 宫野士郎隨便应了一声,没在意。 於他而言,那些九州人嘴巴紧得很,问不出东西来。 就是他们开口了,也只会说一些对他的先人和家属不敬的话,宫野士郎绝不给自己找烦恼。 “宫野先生。” 川崎龙一进来是为了跟他讲另一件事情。 “我的朋友来省城了。” “哦?哪一位?” “土佐的立耀司。” “剑圣立耀司?” 宫野士郎原本陷进沙发里的身体又弹了出来,“他不是在津门准备跟各国剑士的公开比武吗?” 宫野士郎说的是八国剑术比赛,一场表面上只是比武,实际上是列强互相试探虚实的比赛。 东瀛为了拿下这场比赛,选派了立耀司前来九州参加。 立耀司,是神取无心流剑士,东海道第一剑豪,曾被天皇接见,並御赐国宝无上快刀,虎水一文字。 “离著比赛开始还有两个月,” 川崎龙一语气里带著尊敬,对於能跟这位东瀛国宝交上朋友,他心里只有自豪。 “立先生正在通过到处旅行来磨礪自己的剑心。” “原来如此。” 宫野士郎也是肃然起敬,“我得去见他一面。” “我会安排的,”川崎龙一起身,“不过我们今天得去跟两广总督谭大人会面,这是您前几天约好了的。” “对,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宫野士郎嘆了口气,“我还得答谢他昨天提供的护卫。” 说著他起身,从一边侍从手上拿过外套,“走吧,天黑之前回来,我听厨房说今天晚上会做秋刀鱼,这是难得的佳肴,配米饭还有味增汤刚好,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进餐吧。 那些西夷的麵包和奶酪,吃下去总叫人觉得肚子里搅来搅去的,不痛快。” 川崎龙一低头致谢,“这一定会叫我想起家乡的味道。” “是啊,家乡的味道。” 宫野士郎理了理领子,感嘆道:“东京郊野的樱,伊豆的温泉,京都的歌舞小调,我很怀念这些。” 川崎龙一刚毅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笑,“先生,再过两个月,等您的任期一结束,就可以回国了。” “两个月,”宫野士郎咂巴著嘴巴,“两个月很快的,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所以我不担心,我现在总感觉我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已经躺在群马的山中別墅里。” 说完这话,他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屋內一片欢乐。 宫野士郎下楼,走进马车里,川崎龙一紧隨其后上车。 “走,去两广总督府!”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轻快地向前,护卫队围绕著马车向前,脚步整齐划一。 宫野士郎轻轻揭起车帘,打量著外头,不由感嘆道:“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感觉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 街道的一角,罗维望著那行进的马车,浅浅抿了一口酒。 第64章 火猴子 “九州会並不是什么门派或者帮会,所以说起来,我们没有义务帮你,你也没有责任一定要坚持执行任务。” “因为大家是互不相欠的,我们不会称你兄弟,同门,只会称呼你一声志士。” “这或许不够义气,也叫人生不出豪迈和敬仰来,但九州会就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共死,但不必相识。” “罗维,正因为如此,今天这忙我们可帮,也可不帮,你不要对各位志士抱有太高的期待,捨弃你的那些妄想吧!” 屋顶上,十几个人,有的戴面具,有的以布蒙面,又有的以真面目示人,人人气场非凡,自带著一股不必言说的强者气息。 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分四面站立,將罗维和袁白围在中间。 罗维收起往日的不羈,只是拱手道:“我很清楚,小弟无权要求诸位配合我行事,所以今天留或不留,走或不走,只由各位志士自己决定。” “我听说,玉璽被你拿走了?”有人突然问道。 “没错,在我手里。” 罗维沉吟,“但我既不会把它给洋人,也不会將它归还朝廷。” “呵,你想著反清復明?” 人群里当即就有人阴冷冷笑了起来。 罗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不见日月。” 这话一出,那阴冷冷的笑声消失不见,一个戴著猴子面具的人开始动身。 “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把那个鬼子从车上拽下来啦!” 说著他又看向罗维,比了个双眼注视他的手势,“至於你,玉璽你要怎么处置,我不管,但你要是叫外国人染指它,我会杀了你。” “放心,真有那时候,不用劳烦你动手。” 罗维將黑刀墨渊繫到腰间,一手轻轻按住,又看一眼身边同样严阵以待的袁白,认真道:“人在,玉璽在。” “呵,天底下最大的大话,莫过於此了,一般说这话的人立刻就会死。” 罗维只是微笑,不理会別人的讥讽,因为很多事情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做的。 “那鬼子的车队过来了!”底下有人喊了一声。 “我们知道了!” 话音刚落,十几道身影从屋顶上跃下,往车队奔去。 …… “两广总督谭大人不爱听粤曲,他喜欢京剧,觉得那才是正经的玩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宫野士郎微笑,“其实我觉得,两样都好,各有各的好。” “抱歉先生,我不听戏。” 川崎龙一隨口应了一声,通过车窗的帘子看著外头。 “川崎先生,有什么不妥吗?”宫野士郎问道。 “说不上不妥,但我总觉得外头的气氛有些不对。” “是吗?” 宫野士郎心里不以为意,但嘴上还是应和道:“那得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本份。” 川崎龙一面色如常,“不过也请您放心,九州人的武术只重形式,不讲实际,绝非我极真空手道的对手,只要他们敢来,我就叫他们把命留在这里。” 宫野士郎点头,也正是因为有川崎龙一这位高手在身边,他才有不在乎刺杀的底气。 而且他还有一支数十人的卫队,加上百名官军保护,他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简直比两广总督更加气派。 车队一路畅行无阻,官兵开道,使得沿路的百姓和摊贩无不躲避三舍,不敢触他的霉头。 宫野士郎身体正隨著马车摇晃,得意洋洋地一摇一摆时,车子却突然一个停顿。 川崎龙一探出头去,却见前面似乎很是吵闹,人挤人乱作一团。 “什么情况?”他问道。 前边很快有一个查探情况的士兵跑过来回话:“有人在变戏法!拦住了路。” “变戏法?” 川崎龙一眉头皱在一块,“衙门的官军呢?他们不把人驱散?” “他们,他们也在看……” 那士兵脸上显出一种意犹未尽的表情,“那人变的戏法实在精彩,我们怎么喊行人都挪不动腿。” “八嘎!” 川崎龙一从马车上下来,提著军刀就要上前砍人。 忽然只见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只见一只火焰凤凰冲天而起,直飞上高空,然后才化作点点火星子落下。 焰火? 川崎龙一站住,就是车厢里的宫野士郎也探出头来查看,嘖嘖称奇。 几乎是那火星子刚消散,隨著又一声惊呼,手持金箍棒,头戴双尾凤冠的出现在火焰之中,栩栩如生,似乎隨时要一棒子扫下。 “呵,很厉害的戏法。”宫野士郎讚嘆道。 “唔,大概是九州蜀地的技法,变脸加上喷火。” 川崎龙一透过人群打量里头,只见人群包围著的空地中央,一个猿猴面具若隱若现,身材中等的男人手上拿著火把与葫芦,好像巫师。 他不时饮下一口酒,往口中喷出,然后火把好像画笔一般胡乱画上几下,一条龙或者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便显形了。 这证实了川崎龙一的判断:一个变戏法的艺人。 见宫野士郎似乎不著急,川崎龙一便也没了上前驱赶的打算,只是站在一边看著。 那猿猴面具的男人不时来一个空翻,筋斗,摇头晃脑,身形灵活,好像真是猿猴下山入世,叫群眾嘖嘖称奇的同时也爆发出一阵阵欢笑。 宫野士郎在车厢里伸直了脖子,只感觉实在惊奇,不禁看的入神,自然也跟著那艺人的节奏,摇头晃脑。 他轻轻哼唱著家乡的乡间小调,浑然不觉一颗石子正旋转著飞向他的头颅。 “当心!” 川崎龙一迅疾转身,伸手在空中一抓,石子落入掌心。 紧接著他闷哼一声,齏粉从手心中落下。 “保护先生!” 卫队立即紧张起来,那些骑马的官兵也手忙脚乱,纷纷拔出兵器往这里靠拢。 就在这时,原先挡住他们的那堆行人里,猴子面具从人群包围里一跃而出,高高跳起,衝著马车將手里酒葫芦掷出。 川崎龙一抬手,一枪打爆葫芦。 砰! 火球在空中炸开,映红川崎龙一的脸庞。 四周围杀声顿起,一个个人兔起鶻落,往马车杀来。 第65章 凶狼 枪声大作,烟尘四起。 原来堵住路口的那些人哪里是什么平民百姓,竟全都是做了偽装的江湖儿郎。 这时候他们正一个个往这里而来,屋顶上更是冒出许多强人,搭弓射箭扔飞鏢,几息之间护卫队倒下一片人。 宫野士郎连忙缩回车厢內,原先探出头的地方,几只飞鏢钉入车厢之中。 川崎龙一顾不上跟他说话了,因为那喷火的“猴子”正几步抢先,往车厢奔来。 几人上前阻挡,刀还未举起,那戴面具的人便脚步灵动,拳肘膝盖並用,好像醉酒一般在几人之间撞来撞去,又像是被他们欺凌一般推搡,东倒西歪,眨眼间將那几个人通通打倒在地。 川崎龙一抬枪,將屋顶上准备射箭的两个人打落,还想再开枪时,猴子已一脚踢来,將川崎龙一的手枪踢飞。 再顾不得射击了,川崎龙一与猴子交手,躲开抓向自己面门的一爪后,他抓住猴子衣襟,將猴子掷出。 猴子怪叫一声,身形轻灵地在空中翻个筋斗,抓住车厢一角,单手一晃,身形又跳上来,居高临下衝著川崎龙一戳出凌厉一脚。 川崎龙一向后翻滚,一声怒喝,身上肌肉膨胀,胸肌高高耸起,进入气定合一的状態。 他又与猴子碰出一拳,这一下竟是力大无穷,堪比西洋大力士爱尔信,一下將猴子推飞出去几米。 后者见状也不纠缠,双手在肚子上用力一鼓,从口中喷出酒来,又迅速丟出一个火摺子点燃,在身前製造出火幕后抽身便走。 另一边,护卫队也从混乱中逐渐稳定下来,川崎龙一丟下猴子,开始指挥队伍朝四周开火,互相掩护。 九州会志士们的进攻当即受挫,渐渐被洋枪队逼退。 川崎龙一眼见情势稳定下来,立即示意眾人带著马车出去。 马车內的宫野士郎听到这话,悬著的心终於放下。 然而隨著一声呼哨,就好像被一只手抓著,他心跳漏了一拍。 罗维从另一头躥出,撞进卫队里,隨手出拳打断一人鼻樑,鲜血四溅的同时他一脚踩在对方的脚趾上借力转向,背上黑刀出鞘,又將另一人脖子抹断。 卫队里几名东瀛武士立即出刀,几人鱼贯而出,迎向罗维。 罗维新心神一动,四只无形镇灵箭射出。 镇灵箭对单体释放时效果加倍,分散的话则没有那样强大的威力,特別是当目標的精神力也並不弱小的时候,还能一定程度上降低镇灵箭的伤害。 然而罗维並不需要靠法术叫对方跪下,因为他用刀便可以做到! 只是一瞬的恍惚或者疼痛,武士们动作节奏稍一迟滯的时候,罗维黑刀凶光毕现,从几人中间穿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四人几乎是同时倒地。 “你竟然偷学我家的刀法!你真是无耻啊!!” 袁白砍倒一人后,目睹著罗维斩杀四名武士,却是火大更胜过惊讶,因为他刚才那一招正是袁家的风影沙刀,而且用出了只有她爹袁守和才能使出的一丝神韵。 罗维微笑,“就算不是武学奇才,看你每天练那套刀法,看上一个月也该会了吧?” 袁白一时无语,然而川崎龙一迅疾攻向罗维,又叫她不得不高声提醒罗维小心。 罗维当然知道,一手挡住川崎龙一拍来的一掌,顺手又是一刀削去。 川崎龙一堪堪避开,胸口衣裳破开口子,叫他又惊又怒。 罗维见他闪躲,又是不依不饶的一脚蹬出,川崎龙一侧步躲开,一手抓住罗维衣领,使出摔法,如法炮製將罗维丟出去。 罗维在空中翻身,黑刀抹过一名士兵咽喉后,再次转身刺来。 川崎龙一手掌一拍,手掌贴著黑刀划过,另一只手隨著脚步向前,砸向罗维胸膛。 罗维单手一引一接,挡住对方拳头的同时,川崎龙一靠著自己身强体壮,已將罗维手里黑刀拍飞,双拳一齐攻来。 川崎龙一是空手道高手,平日里不习练兵器,靠的就是赤手空拳。 这时候打飞了罗维手上兵器,更是自信大增,上前一步就占住罗维中线,一拳打来。 罗维不退反进,贴著他的拳势向前,双手一支一拐,锁住川崎龙一单手。 川崎龙一见势不妙,立即提振气力,另一手捏拳轰向罗维腹部。 罗维再往前,贴到川崎龙一侧边,重心往后倒的同时,一手抓住手肘,另一手锁住手腕,双手成夹角往上一抻,川崎龙一立即感觉被锁住,手臂上失去了力气。 他立即伸手来抓罗维,罗维顺势再重心往后一坐。 只听咯嘣一声脆响,川崎龙一双臂立即被拧出一个夸张的幅度。 他不由闷哼一声,提膝去撞罗维。 罗维摆手转身,忽然鬼魅般转到川崎龙一背后,一掌配合著寸劲,短促拍在川崎龙一耳后。 川崎龙一脑袋一震,紧接著口鼻都涌出鲜血。 他掉转过身来,双手来抓罗维。 罗维身形做猴式,跟原先戴面具的卖艺人一个样式,然而比他更凌厉,凶悍。 他跳出一步的同时,双手迅速伸出做爪,在川崎龙一脸上迅速抓了几下,隨后又再次跳到他侧身,躲开疼痛难忍的川崎龙一的抓抱,又是一脚踩在川崎龙一的后脚跟上。 咯嘣一声,川崎龙一浑身肌肉虬结,却只有脚后跟上练不出来,脆弱无比,被罗维一脚踩断。 川崎龙一半跪在地,等他转过头来时,罗维一膝撞在他面门上。 川崎龙一嘴里喷出鲜血和碎牙,仰头倒下。 宫野士郎从车窗缝隙里看见川崎龙一的惨状,只感觉从他口鼻中喷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绚烂的樱,烫的他心里发紧,也越发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 车夫见状,立即驱动马车往外面衝出去,也不管是撞到了自己人还是別的,疯了一般往外走。 刚衝出一段,便有两支短矛射来,一支正中马头,另一支洞穿车夫的胸膛,叫他一头栽倒。 隨著马车停下,一个身影在马车外站定 宫野士郎斗胆揭开车帘,与罗维好似凶狼一般的眼神对上。 第66章 帮帮场子 省城里枪声大作,不由叫人想起一甲子前那场打开古老国度大门的战爭。 那场叫九州陷入浩劫的战爭,就从洋人轰开省城的大门开始。 只是真切见过那洋枪巨舰的人已经死了,大多数人只从老一辈的口中依稀听说过那些軼事和传说。 洋人有会喷火的大象,要一百个大力士在岸上一同拉拽才能行进的战舰,还有崩裂天地的巨炮…… 凡此种种,都以真实和虚幻,史实与传奇交织在一起的方式於眾人面前呈现,叫人忘记了那场战爭的残酷,只剩下一些有趣与荒诞。 罗维等人与卫队交战的时候,洪復正坐在星楼的顶层,只望见省城一角扬起的尘烟,纷纷扰扰。 “少爷,你已帮罗维联繫上了九州会,又向他提供了那个东瀛外交官的动向。” 卢广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洪復按动手指关节,咯嘣作响。 这时候他已又换了五个戒指,比之前朴素得多,藏光华於內里。 “少爷,我的意思是,这已足够了。” 卢广生手捏著扇子,即便在此刻仍想劝洪復几句。 “我们阻止东瀛人拿到玉璽,便已是做完了我们的事情,任谁都不能多说一句,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 洪復斜了他一眼,“卢先生,別人是不会说我们什么了,但我们自己呢?” “少爷……” “够了。” 洪復抬手打住他,“虽说我们洪门不需要与东瀛人为敌,我们的敌人是韃子,然而东瀛人岂不是比韃子更坏?只要那什么外交大臣还覬覦著玉璽,我们便一天不得安心。 远的就不说了,津门,玉京,我们就算有心帮忙那也是鞭长莫及啊。 但是在两广,谁想打东瀛人,我们洪门都得帮上一手,儘儘地主之谊啊。” 卢广生听见这话,知道洪復心意已决,自己无法劝动,於是只是笑道:“这样说起来,少爷你更像是两广总督,你比他威风。” 洪復被他逗笑,笑声清朗,“那混蛋怎么跟我比,我被十三省通缉,他连出个省城都得向上面递摺子,两广总督?我看他是省城將军还差不多。 说起来也有趣,如今又多了东瀛人做仇家,这岂不是很有趣?” 卢广生可笑不出来,只嘆了口气,“星楼看来得换个地方开了,东瀛人可不像本地的官府,只要收了钱就全当看不见我们。” “有什么关係?树挪死,人挪活,我早想把星楼挪到船上去,换换风水了。” 他刚说完,楼底下有人走了上来。 是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白汗衫,腰系红腰带的青年,他冲洪復拱手道:“大哥,兄弟们都已经吃好了,现在出发吗?” “吃饱了就好啊!卢先生,帮我们准备宵夜!” 洪復一下来了精神,从一边抓起一把快刀,系在腰间,“我们去看看东瀛人是不是真的脚趾缝合不拢。” 与罗维一行人不同的是,洪復他们並不去截击宫野士郎,而是打算直接进入东瀛使馆,將那里掀个底朝天,再一把火烧了,如此可比杀一个外交官更痛快,也更轰动一些。 靠著对省城的熟悉,不一会儿洪復便带著人来到东瀛位於省城的办事处。 二层的洋楼,分內外进,外边是办公,里边则是宫野士郎生活起居的地方。 “可惜了这小洋楼,马上就要烟消云散咯。” 洪復嘴里惋惜,脸上却是颇为高兴,將刀扛在肩上,双手靠著,晃晃悠悠走近官邸。 官邸门口,那两个身穿黑色制服,黑帽,腰带上別著棍子的警卫远远拦住他,叱喝道:“喂,站住。” 洪復摊手,“路是你们家的啊?” “不是。” 一人冷笑,敲了敲门上的告示牌,“但这里是东瀛的使馆领土,来,把上面的字念出来。” 只见牌子上用中文写著:唐人与狗,不得入內。 “看清楚了吗?念!” 话音刚落,洪復拔刀,一刀將人连带牌子都斩做两截。 另一边的警卫嚇住,手刚放到棍子边上,便有一人飞身而来,一脚將他踹飞出去。 砰! 连人带铁门,警卫倒地不起。 洪復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又看向身边英姿颯爽的少年,“用十二路谭腿踢狗,浪费了。” “无所谓。” 那少年黝黑的脸上是得意的笑容,“里头反正也全是畜生,没活人。” “我同意。” 洪復挥手,“给我上!” 早已按奈不住的眾人一下越过大门,往里头衝去,激起一片惊呼和惨叫。 洪復在那警卫的衣服上擦了擦刀子,把血抖乾净,这才慢悠悠走进府邸內。 一帮人麻利地很,那些闻声上前或者逃跑的东瀛人都已被擒杀,鲜血浸透了白色路砖铺就的地面,还有一旁的草树木,就连那仿日式庭院修筑的,不伦不类的溪流里也浸满血水。 洪復对眾人的效率感到很满意,慢悠悠走进大厅之中。 这时候,他才发现沙发上正坐著一个人,身体好像陷入那棕色的沙发之中。 他身著白色的和服,一头长髮扎成髮髻绑在脑袋后边,鬍子稀疏,眼神淡漠,好像周围的惨烈廝杀与他无关。 “嘿!霓虹金?”洪復身边有人问道。 洪復头也没回,手肘一下顶在身后小弟胸口上,“我顶你个肺啊,这王八蛋这打扮不是鬼子还能是什么?” “不过说回来,既然是鬼子,”洪復冷笑,“那我们就做做好人,送你一程吧。” “你们太吵了。”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一双眼里显出虎狼特有的凶气。 “唔,你会说中文?” 洪復把刀从背上挪下来,握在手里,“那你也算是很幸运了,因为你比起外头那些嘰里咕嚕说鸟语的人幸运的多,因为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一个人可以稀里糊涂出生,然而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 “我同意。” 他起身,手握住打刀。 “我也会叫你们死的明白,清楚知道自己是被谁杀掉的,记住了,我叫立耀司。” 快刀出鞘,洪復瞳孔骤缩。 第67章 斩雷一刀 声势浩大的刺杀行动,实际上只用了一刻钟。 等到从衙门里快步跑出来的火枪队和官兵赶到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有遍地的尸体。 宫野士郎胸口中刀,横死车厢之內,双眼直勾勾盯凸出来,面容悽厉。 凶手逃匿无踪,似乎只用那把性质特別的尖刀宣告了自己的怒火。 至於周边的居民,事发的时候不是在收衣服就是在剪鸡眼,即便外边打的热火朝天,他们也什么都没听到,看到,更別说出来配合认人了。 最后官兵只能草草收队,开始打扫那遍地狼藉的街道。 而另一头,罗维等人击杀宫野士郎,从而脱身之后,却接到了来自洪门的求救信息。 “洪復遇险?” “没错。” 前来报信的人浑身是血,嘴唇发白,只剩半条命。 “东瀛剑圣立耀司就在官邸之中,厉害无匹!” 洪门是“许冒不许推”,不管是为了还洪復帮忙的道义,还是完成试炼任务,罗维都得前去寻找立耀司。 至於九州会的其他人,他们有的其实跟洪復也是交情颇深,又有久仰宝郎君名声,只是还未见过他的。 有的人则是乾脆听到还有东瀛人,便不管別的事情,执意跟罗维同去。 罗维往东瀛官邸奔去,心里不由暗嘆立耀司实力竟如此之强,以至於洪復带了那么多人竟也落了下风,得派人出来求援。 而且他之前打探过立耀司的消息,知道这个东瀛大剑豪正在北方准备八国剑术比赛,岂料他竟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省城,实在叫人惊讶。 难道他也是为了玉璽,援护宫野士郎而来? 不管如何,从宫野士郎口中,他已知道其实这个外交官对於玉璽的门道一无所知,只是把这当做侵略九州计划的一部分。 如此的话,大概从立耀司身上他也不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 但眼下他已不需要再探听什么,一心奔著干掉这个东瀛剑豪而去。 然而等他们赶到那东瀛官邸门口的时候,只见到了伤亡惨重的洪门弟兄,至於立耀司已不见了踪影。 洪復被立耀司一刀刺中胸口,差了半寸就要送命。 也是他宝郎君这个外號名不虚传,手上戴戒指,胸口还掛著玉佩,金怀表,宝石吊坠,那些在別人看来过於累赘的饰品挡住了立耀司有若鬼神的一刀,保住了他的命。 见到罗维,洪復表情复杂,只是虚弱道:“那个东瀛人,强悍无匹,依我看,你打不过他。” 罗维微笑道:“你决定跟我动手的时候,不也觉得能打贏我吗?” 听到这话,洪復也不由苦笑,“最近江湖上哪来那么多的强人?难道你们以前都是在山里藏著,偏偏等到我要出名了才冒出来?” “放心,年岁还长著呢,以后有的是你出名的时候。” 罗维说完,袁白已骑马赶来,“立耀司往火车站去了!” 话音刚落,罗维已一个虎步躥上来,將袁白挤得摔下马去。 袁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由叫骂道:“王八蛋!你看我没被鬼子砍死,想把我摔死啊!哎哟,窝挑雷……” 话还未骂完,背后又是一阵马蹄声起,嚇得袁白赶紧滚到路边,躲开身后追赶罗维而去的马队。 罗维匆匆摆手,喊了一声:“事情紧急,我回来就跟你赔罪!” 袁白气的直咬牙,“臥雕梨……算了,等你回来再骂!” 罗维再听不到袁白的声音,耳边只有马蹄践踏与呼呼风声,一行人往火车站赶去。 一队人比罗维更快行动,骑马跑在他的前头。 跑出去一段后,他们便见到前头有一台黄包车,车夫正在拉著小车狂奔。 一个志士立即策马赶上前,去截停那个车夫查看。 其他人则落在后头,没有减速的打算,如果目標不是立耀司,他们便立即绕开他,继续向前。 那志士策马到黄包车边上,一拉韁绳,马儿前蹄立起。 紧接著,从那黄包车厢之中,一个浑身白衣的人躥出,一刀斩过。 马头连著那志士的半截身躯一齐飞起。 正是东瀛剑圣立耀司! 眾人见状又惊又怒,一个与那志士相熟的人叫了一声,猛踢一脚马肚子,挺枪刺他。 立耀司立於原地,平心静气,等到那马儿和上头的人进入七步之內,枪尖更是已快戳到面门上的时候,他终於挥刀斩出。 快如闪电! 马儿从立耀司身边疾驰而过,鞍上只剩下半截身躯。 以雷霆手段斩杀两人之后,立耀司举刀快步跑动,迎著马队撞来。 眾人眼角欲眥,衝著立耀司加速,纷纷亮出兵器要將他斩杀。 神取无心流·斩风! 立耀司斜掠长刀,名刀虎水一文字凶光大作,发出好似猛虎咆哮的声响,错身而过的瞬间,几名志士身上要害纷纷中刀,迸射出血水后从马上跌落,断了生机。 立耀司甩去刀上血水,收刀入鞘,又冲那愣在原地的车夫说道:“没什么事了,继续走吧。” 然而车夫没动弹,而是看著立耀司的身后发呆,脸上满是惊恐。 立耀司回头看去,只见罗维正纵马奔来,满眼的戾气,浑身杀气澎湃,手上名刀墨渊更是已隱隱破开气流,整个人好似地狱魔星。 “呵,好大的脾气。” 立耀司见状,双手握刀,將刀尖抵在地上,不看奔来的马儿,眼观鼻,鼻观心,屏气凝神。 罗维张嘴吞入一口冷风,手里刀裹挟风雷而来,劈出最强劲,最迅猛一刀。 神取无心流·断水! 罗维射出镇灵箭,直入立耀司眉心。 立耀司皱眉,手上动作却一点没慢下来,迎著罗维凌冽一刀斩出。 呲! 罗维身下快马来不及发出哀鸣,血液好似喷泉喷涌而出,径直栽倒。 从马上摔落,罗维翻滚,从胸口到肩头上也同样迸射血水,伤口深可见骨。 立耀司微笑,然而很快又发现自己的袖子也破开了一道口子。 “好刀。” 第68章 沉默的武林 罗维中了这一刀,只感觉再差著一点,他就要被立耀司剖开了胸膛。 立耀司难得见到被他砍了一刀还不死的,加上袖子被破开一道口子,当即就激起了他的兴趣,持刀又是一下砍来。 罗维落马的瞬间,便感觉到立耀司的刀几乎是紧贴著他的后颈而来,要將他当场斩首。 他想都不想,迅疾翻身,躲过这夺命的快刀。 立耀司又一刀落空,拖著长刀,脚步紧跟而上。 就在这时,一只火鸦打著旋儿飞来,迅疾而又刁钻。 立耀司调转刀刃,又是一刀劈出,刀尖带起劲风將火鸦劈的粉碎,掉落遍地火星子。 火光刚一黯淡,此前在北边和罗维失去联繫的袁守和终於赶到,持刀单马闯出,冲向立耀司。 立耀司眼里光华闪动,虎水一文字嗡嗡作响,气势骇人。 袁守和也发出一声怒喝,加快了速度。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袁守和手臂肌肉猛然隆起,斩出风雷一刀。 鏘! 袁守和手中钢刀断成两截,虎口震裂。 “好刀法。” 立耀司接连砍两人都不顺利,已失去了继续打斗的心情。 隨著围过来的志士越来越多,他又看了一眼高高佇立的钟楼,那上头两根指针形成的尖锐夹角,代表著时间已很紧迫。 於是他收刀,转身便走。 这头眾人哪里容他在眼前逃跑,张二虎抽出双刀,紧跟著立耀司而来。 立耀司心情正烦躁,见还有人在追他,十分愤怒地回头砍出一刀。 神取无心流·虎走! 张二虎只见一道寒光飘来,又听到猛虎咆哮,心神俱裂,手还未抬起,面门上便飈出血线,栽倒下去。 立耀司顺势夺马,一骑绝尘而去。 罗维蹲下身子,將张二虎还瞪著的眼睛合上,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弟。” 袁守和走近他,只是感嘆:“江湖男儿江湖死,二虎死的不窝囊。” “可他是被鬼子干掉的,还有这里的人,都是死在那鬼子手里的,我们这些活著的,得为他们报仇,不然一辈子活不安乐。”有人说道。 “报仇?” 猴子面具冷冷一笑,“连袁大侠都险些败在立耀司手上,你们这些人不是只会拳脚,就是上了年纪,怎么跟他打?送死去不成? 而且在座诸位有谁確信自己能跟立耀司交手並取胜的?我看,还是各自收拾铺盖回家吧。” “猴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这些风凉话干什么?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去把他的脑袋摘下来!” “我?” 猴子摇头晃脑,哈哈笑道:“我只是个变戏法的,不会打架啊。” “我来!” 罗维起身,“我来杀了立耀司。” “你?” 猴子歪著头看他,“你找得到他?” “我不用找他,两个月后,八国剑术大赛,立耀司会作为东瀛代表参加,到时候我去找他,把他杀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有人说道。 眾人儘管不愿长他人志气,然而还是只能默默承认:立耀司確实强悍无匹,剑法更是出神入化。 九州能挑战立耀司的剑客,不是已经老去,便是身死,又或者隱姓埋名,流落一方,不见了踪影。 又有人感嘆道:“独孤追星,南宫止杀,任七,刘让,这些人要是出手的话,哪还有立耀司在这里逞凶造次的机会?” 猴子不屑一笑,“你说的这些人,不是跑路了,就是不知道死在了哪里,哪还有人能出手?” 说完他哈哈大笑,接著道:“也是你们这些人混蛋,天天只顾著爭名逐利,好勇斗狠,什么好苗子都是刚出江湖天下无敌,不出三年寸步难行,整天就琢磨著怎么对付別人,破他们的招。 年轻人哪里玩得过你们这些老狐狸?如今九州找不出一个能挑战那东瀛剑圣的人,你们都得负责任。” 眾人一下默然,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在开国之前,他们哪里想过这世上有红毛子,黄毛子,蓝眼睛绿眼睛的人? 九州地大物博,各门派,豪强只抢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便够了。 混出头的封侯拜相,做武状元,將军。 资质差一些的做大侠,闯荡江湖,再不济也能看家护院,做个把头,走鏢。 然而洋人打破了一切,就好像是火车的轨道突然架到路上,叫马帮的骡马一下四蹄发软,没了用处。 “照各位的说法,难道我们就只是看著?” 罗维笑容狠厉,这时候早已没了什么完成试炼的想法,只是一心想著杀了立耀司。 “我知道武行有武行的规矩,江湖又江湖的底线,然而如今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一切都该变一变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没了前人开山,后人便不敢冒风雪了?” 他看向眾人,“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练不出绝世高手,然而用来学一套针对立耀司的武功,大概也够了。” “你有什么根据,觉得你两个月后必定能贏过立耀司?”有人问道。 “我没什么根据,只有这一份自信。” 罗维点了点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九州,不是东瀛人,也不是西夷的地盘,在自己人的土地上,我有这样一份自信。” 袁守和目光闪烁,拍著罗维的肩膀,在他肩头留下一个血印。 “罗兄弟,我一向很看好你,从你几天便领会寸劲暗劲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天才,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转过身去,袁守和冲眾人拱手道:“诸位,罗兄弟说的没错,在过去,我们这个江湖因为门户之爭,恩怨情仇,死了多少好汉子,折了多少本应成为栋樑的可造之材,大家都清楚。” 说著他嘆了口气,“活了大半辈子,咱们还没一个年轻人知晓的道理多啊。” 袁守和的暗示大家都知道,只是眾人也疑虑重重,所以没有应声。 终於有人打破沉默,问罗维道:“你怎么保证,你学了武艺,一定是去对付立耀司?而不是用来对付咱们自己人?” 罗维没答话,而是横刀,划过手心,滴滴热血溅落地面。 第69章 九州血誓 盛夏时节,一阵暴雨毫无预兆落下,浇的原本就惊慌失措的人群更是疯跑起来,藏进各处,躲避那冰冷残酷的雨滴。 袁白跟著其他人策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地上躺著许多尸体,也见到了已死去的张二虎。 她眼睛泛红,压抑住了自己的声音。 罗维正被眾人围在中间手里的血流下,染红雨水。 水珠沿著他的下巴,头髮滴落,叫他那张脸越显刚毅。 罗维举著刀,將血在自己脚下洒了一圈。 “我罗维,学艺只为去津门杀立耀司,守住玉璽,至於这江湖地位,武林名声,我不要。如违此誓……” “雷火加身!” 袁守和抢先一句,也拿过断刀,划开自己手心,“我袁守和,不仅要把自己的刀法和拳法,全都倾囊相授给罗兄弟。 还以一生的几分薄名作担保,如若罗兄弟不杀立耀司,掉过头来对付自己人,称王称霸,我就是拼出全家性命,也一定杀了他!之后再自刎以谢天下!” “好!” 一个光头走出来,掏出匕首划破手心,“我石浩也与你定这誓言,洪家铁线拳虽不能登堂入室,然而其中几道劲力倒也还堪用,我通通教给你,能领悟多少,是你的事。 但我要是少教你一点,学猫教老虎,藏著其中的关窍不提,就叫我不得好死!”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得出手了。” 说话的是鬼脚廖科。 “外边人號称我是用五只手,十三条腿跟人打架,我也將这本事教给你,两个月,不长不短,但你是天才来著的嘛,你是天才,我便知道你定然是比我这个头號蠢材要学得快,两个月够用了。” 说著两人又看向另一边穿长衫,戴毡帽的中年先生。 “铁面佛,你呢?你的咏春拳短桥小念头,拳理正契合八卦掌里的一些机要,还有你的八斩刀,窄巷能破长枪,这功夫你教他两手。” 铁面佛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是小拳种,门派人少,一生只真传二三人,坏了规矩,没脸见祖宗。” 廖科瞥了他一眼,“你叫一个东瀛人在咱们的地面上耀武扬威,就对得起祖宗了?” 铁面佛嘴角抽动一下,终於对罗维说道:“我不会教你,但我练拳,你可以在旁边看,你练错了,我不说,你出去了,也只说不认识我。” “皆大欢喜啊!” 猴子面具摇头晃脑,拍了拍肩上的雨水,转身就就走。 “等等,猴子。” 袁守和叫住他,笑眯眯道:“你的身法,南方无人能望你项背,儼然已有当年剑仙一叶渡江的本事了。” “呵,您盛讚。” 猴子做了个揖,不打算留下脚步。 还是廖科一脚踢出,拦在他面前,“猴子,你不把你那几招抖搂点下来,就这么走了?” 猴子很是为难,立定了之后冲左右四周抱拳作揖,“技不外传,海不露底,我就这么点討饭吃的本领。 咱们是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各位老兄別为难我,包涵包涵!” 廖科哪里管他,只是將短刀塞进猴子手里。 猴子急的直抖脚,但看廖科这个过命兄弟面容坚毅,又想起之前他救过自己一命,终於只能嘆口气,將手凑近短刀。 但他临近了刀口,嘴里就不由念叨道:“教点东西是无所谓的,但何苦动刀子流血呢?没砍到別人,倒先给自己放了血,总叫人觉得莫名其妙啊,不疼吗?” 就在这时,袁白伸手拦住他,“前辈,等等。” 猴子连连点头,“还是小姑娘你懂事,我就说江湖还得看你们这些青春一代啊!” 袁白微笑,隨手双手奉上柳叶刀,“前辈你得用这个,那把刀太小,不痛快!” “痛快?” 猴子的脸在面具后纠成一团,咂巴几下嘴巴,“小姑娘,你这话说的对,痛快,爽利,猴子所求的不就是这几样?” 於是他深吸一口气,终於还是將手在上面奋力一抹,溅射出血来。 袁守和看的直皱眉:“见到骨头了。” …… “练武讲究將力劲通透全身,从皮,肉,筋再到骨,全都练透了,这便算是登堂入室了。” 袁守和坐在桌子边上,將九州武术的脉络和区別一一讲给罗维听。 “只不过真正切实把劲力练到通透全身,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还不一定能成,这是横练功夫,也就是练金钟罩铁布衫的大宗师才会去追求的。” 他这话叫罗维想起陈天亮。 但袁守和只说陈天亮只把那钢刀不进的功夫练到了肉上,还未真正通透,这不是天赋和能耐上的问题,而是他篤信,他这铜皮铁骨的功夫是来源自白莲教的符水,而非自己的苦练。 当一个人把自己的能力归功於那些奇怪物事,比如神打,符水上的时候,便难免走入歧路。 这歧路虽然叫陈天亮信心大增,间接增强了他的心態和功力,然而也叫他再难往前进一步。 “然而大宗师们也有不从这筋骨皮肉上面练功的法子。” 袁守和抿了一口茶水,问一边听的入神的袁白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袁白被这样一问,抿了抿嘴唇,“是不是【快】?” “快?” “没错,大家都会说的,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啊!”她得意道。 “那你说要怎么才能快?” “快,”袁白眨了眨眼睛,“快就是快咯。” “所以我说你是只会练,不会想啊。” 袁守和摇摇头,只感觉好笑。 接著他又看向罗维,认真道:“然而武人是不能闷头苦练的,毕竟我们不是干力工的,只是埋头干活而已。” 罗维点头。 袁守和突然伸出手来,叫罗维触摸自己的脉门,罗维伸出手按上来,隨著袁守和的呼吸变化,他的经络竟也隱隱配合著他的节奏。 “人体是有经络,关窍的,如果你能叫力劲突破这些关窍,便也能做到劲力通透全身,虽不至於能像金钟罩铁布衫那样刀枪不入,然而他们是盾,你便是矛!” 罗维心中震撼,点头受教。 第70章 前往津门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洪復在农庄里给罗维和九州会的仁人志士摆上了酒席。 同他们之前所料想的那样,杀了两广总督恐怕没什么事,然而你要是杀了东瀛人,那不管是东瀛的外交照会,八国大使的抗议,还是朝廷的钦差,八百里传书,都会有如雪片般飞来。 星楼在省城是开不下去了,洪復把阿姐们和整副家当都送到了港岛去,打算在那里重新修一楼座,继续逍遥快活。 至於宝郎君自己是无所谓的,无非就是他的通缉令上又多出了一项罪名而已。 只是连洪门总部都得迁往港岛,还是叫眾人感到意外。 “没办法,朝廷这回是玩真的,糊弄不了。要不是我跟那个两广总督有点交情,使了大笔金银,恐怕这么多人要从省城撤出去,怎么都得脱层皮啊。” 洪復对於那些金银钱財並不是很在意,天大的生意砸了就砸了,祖传的几条街的物业被收走也就算了,唯独家族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不能全带走叫他鬱闷了几天。 但他是一个洒脱率性的男儿,心里不得劲一会儿也就过去,忘记了这一回事。 这会儿他正搂著罗维喝酒。 “其实我老爹是见小明王死了,急火攻心,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死的,我只是照顾他,没做別的事情。” “我相信你。” 罗维同他碰杯,“因为宝郎君是一个高洁,骄傲的人,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啊?” 洪復作势瞪了他一眼,又笑出了声,拍拍罗维肩膀低声道:“那个玉璽,你別这样看我,我不是说我想要,我都跑路去港岛了,反清復明什么的不关我事了。 但我想看一眼那玉璽,就一眼,看一眼我就满足了,就当做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如何?” 罗维毫不犹豫拒绝道:“我之前已跟你说过了,你看一眼就会撞邪,这玩意你看不了。” “什么叫这玩意,那可是玉璽啊!” 洪復儘管后来从袁守和那里知道了他们遭遇的事情,也清楚袁守和绝不会骗人,然而还是觉得离奇。 “你只当那是一块破石头就行了。” 罗维往洪復酒杯里添酒,“你一个被十三省通缉,朝廷派钦差来追杀,要跑路的人,关心一块石头做什么?” “这全都是你害的啊罗维。” 洪復脸上已有些发红,“要不是你,我至於跑路吗?” 罗维翻了个白眼,“我只叫你递个话,没叫你去把东瀛官邸拆了吧?” “嗨,我是尽地主之谊!你们在这里打鬼子,我就看著?” 洪復摆摆手,“不过无所谓,反正这鸟地方我也不想待了,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地方喘喘气也好。” “你还有机会。” 罗维却是拍了拍他的手掌,“以后肯定风云变幻,你先活著,活著才能做事,不出十年,便有大变化。” “你未卜先知啊?” 洪復嘴上是说笑,心里却很赞同,同罗维碰了一杯,饮下灼肠的英雄酒。 …… 天未亮时,满桌的英雄好汉都已醉倒。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因为参与这次行动,都得在今夜之后离开省城,躲避一段时间的风头,但没人后悔。 在桌子上的酒静静往下流淌,鼾声四起的时候,罗维跟袁守和父女已走到岸边。 芦苇丛里泊著一艘乌篷船,亮一盏孤灯,隨风摇曳。 “本来应该叫大家一起送送你的。” 袁守和呼出一口白气,“这於大家而言,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罗维微笑,“人多了我还不太习惯,就这样,挺好。” “呵,你又不是走江湖的,还摆上青衫剑客的谱了。” 袁白白了他一眼,把包裹递上去,“虽然说你是坐火轮车去津门,一路上少有下地走路的机会,但我也得提点你两句。 你呀,別仗著自己有点小聪明,会打架就以为能行走江湖了,没那么简单的!这一路上没我……和我爹护著你,我看你是很艰难了。” 罗维笑容更加灿烂,点头道:“还得是多亏了女侠你提点啊,不然我命早就丟了。” 袁白將包裹塞进他怀里,“少贫嘴,津门人不爱聒噪的,你去了那里人生地不熟,少惹些麻烦吧!” “那我岂不是要得罪很多人?”罗维开玩笑道。 “这你倒不用担心。” 袁守和頷首道:“津门那边也已有许多人知道了你將要前去的消息,即便有些不是九州会的人,为了大义,他们也会出手照应你的。” 罗维郑重点头:“我知道,这是一件太多人等了许久的事情,大家都在看著。” “嗯,大家都看著。” 袁守和拍拍他的肩膀,“但没关係,我对你有信心,我说过你是练武奇才的。 两个月里,你习练速度惊人,別人也许一辈子悟不透的关窍,你都学会了。 但我得告诉你,武学的关窍不在手上,也不在功法上,而在这里。” 他伸手指了指罗维的心口,“这里,才是一个武术家真正的依靠,你顶著这口气,別泄了,泄了就输定了。” 罗维重重点头。 正说著话的时候,猴子摇摇晃晃走上来,脚步比平常更飘忽了一些,显然是喝了酒。 他没跟人讲什么话,只是拋过来一个葫芦,罗维一手接过。 “喏,这是我出师的时候做的第一个葫芦,没用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儘管把它带在身边,喝水喝酒,都隨你。” 罗维抱拳称谢。 “好了,该走了,晚一些赶不上火轮车就误事了。”袁守和催促道。 罗维再次抱拳拱手,“各位,再会。” “好走!” “一路顺风!” “丫嚕奏蚝!” 袁守和跟猴子转过头去问袁白,“你说什么?” “粤语,”袁白吐了吐舌头,“本地人教我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袁守和苦笑,“不过你倒是比我更快適应异乡生活啊。” 袁白俏皮地露出两排贝齿,再转头时,载著罗维的小船已拐到了芦苇盪后头,不见了踪影。 第71章 促膝死斗 津门,是玉京的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齐聚於此。 在这里,有的地方一夜消金万两,也有路边小馆端出一碗烂肉麵便可救活一个人。 纷纷扰扰的时局里,就连比赛也带上了一股火药味。 八国剑术大赛定於津门的演武馆举行,叫这古老的城市也跟著喧囂,嘈杂起来。 演武馆起初是为了打擂台而修建的,后来直隶总督將它扩建,里三层外三层,变成了一个类似於表演的场地,足可容纳上万人入场观看。 武馆街起先更是人声鼎沸,然而在听说八国比武並没有他们什么事之后,这难得的热闹便消减了不少。 “呵,在咱们地头上办什么八国剑术比赛,却没有咱们的人参加,这叫什么事?要知道九州剑术那是精深玄妙,有剑客一剑渡江,也有入东海斩蛟龙的剑仙。” “切!” 原本茶馆里眾人还对老者讲的东西感兴趣,等听到什么移山平海,剑开天门一类的事情之后,便都失望地走去。 真有这本事,还能叫洋人把使馆开到东巷里头去? 津门人是讲究眼见为实的,接触的洋玩意也多,那些神神怪怪的传说,蒙不住他们。 老头原本还颇为得意,此刻却没了观眾,不由叫他垂头丧气,有如斗败的公鸡。 罗维坐在靠窗的角落,打量著外头陌生的一切。 昨天晚上,火车到达津门之后,九州会的人已在月台上久候,然而等著他的不止是志士们,竟连朝廷都出动了不少探子伺机而动。 看来他们是为了玉璽而来。 因此罗维並没有直接从出口下去,而是换了一身列车长的制服,从另一侧下去,既没跟九州会的人相见,也避开了朝廷的眼线。 这里毕竟就在天子脚下,不管是警备还是侦查的力量都比別处要强得多。 因此,罗维独身而来反而成了正確的选择。 只不过津门终究是人多眼杂,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在角落的另外两张桌子上,几个人假借吃饭,一直注意著罗维的动静。 罗维不管他们,只是吃菜喝酒,等著看他们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有一人走进茶馆,肩上扛一根扁担,戴著斗笠,像是一个挑夫。 他哪张空桌也不去,径直走过来,在罗维身边拉过一条板凳坐下。 “你来的不是时候。” 他低著头,喃喃道:“冬天,刚下了雪的日子,那才是好时候。 你在这里打个火锅,点两盘羊肉,一盘青菜,再来碟豆腐,烫著吃,裹上麻酱,麻酱碗里配一点韭菜,热辣辣的辣椒油,腐乳,香菜,全都拌一起,热乎乎地突入口中,咽进肚子里。 呵!神仙一般的日子。” 罗维听著他这样讲,也是惋惜道:“可惜现在是夏天,羊正瘦著。” “没错,所以你现在来了,大概只能吃拳头。” 男人將扁担放在身边,斗笠底下的眼睛瞄了罗维一眼,“津门地面上见不得铁器,我跟你打划勒巴子,你输了,玉璽留下,你走。” “那我要是贏了呢?”罗维反问。 “我离开津门,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罗维微笑,“你们拳会人多,你们说了算。” 听出罗维不满意,他又问道:“那你要什么?” 罗维抿了一口茶水,“你输了,把自己在拳会里的香头拔了。” “你是要断了我的根基?” 男人沉吟片刻,终於点头道:“好,我应下了。” 他將长凳拉近一些,与罗维膝盖顶著膝盖。 划勒巴子,是北方一种相互斗拳的把式。 双方坐在凳子上不动,只凭藉著双手上的力气与招式比拼,谁的屁股要是离开了凳子,便算是输了。 起初这算是文斗的一种,因为街面上不见铁器的规矩,双方的功夫就只在手上,即便输了也不会受多重的伤,是君子之爭。 但后来有些人研究出了门道,划勒巴子便成了一门最凶险的比斗,双方促膝而坐,出招之间全然没有退路,只凭著一股狠劲,因此时常有人坐在凳子上被活活打死。 罗维和男人都將双手搭在膝盖上,平视著对方,呼吸绵长而沉稳。 茶馆里的人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好事的人认出戴斗笠那人是义和拳的教头,王文山,铁錚錚的汉子。 有人低声暗嘆,眼下义和拳在北方是受了官府承认的,声势浩大,能在这样一帮人里被称师兄,足可见王文山的厉害。 罗维双耳听不见那些俗人的呱噪吵闹,两个月里的习练,已叫他隨时隨地都可入定,注意力只专注在眼前的比斗上。 他们两人好似老僧坐定,別人却是看的紧张,一不当心扫下一只碟子。 隨著瓷碟粉碎,王文山出手,一拳绕到罗维耳边,迅疾拍下。 罗维抬手挡住,另一手伸出,手肘在王文山手臂內侧重重一磕,调转方向,打向王文山。 王文山双眼圆睁,抬手来挡。 罗维忽地收起双手,使出咏春之中短桥,小念头的技法,分开王文山的手臂,短桥连打,直取中线。 王文山背脊上汗毛直立,立即提振气力,一拳捏做凤眼打出。 罗维改拳为掌,轻轻托住这拳,卸去力气的同时引著他手臂往前。 等王文山察觉到自己重心被带走的时候,罗维双手鬼魅般拍来。 白猿献果! 快如闪电,王文山被重重一托,从凳子上飞出去数米,翻倒在地。 “师兄!” 旁边几个人立即起身要来迎战罗维。 罗维脖子有如豹子拧转,双眼反射出无匹凶光,一下震住屋內眾人。 “都別动!” 王文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以前打过划勒巴子?” 罗维坐在凳子上没动,“只听过,没见过。” “头一回?” 王文山怔了一下,终於释怀笑道:“我输的不冤。” 几个人见王文山往外走,赶紧叫他,“师兄……” “住口!” 王文山红著眼眶,厉声喝道:“从这一刻起,我已退出拳团,不是你们的师兄了!” 第72章 再遇白莲 王文山刚一离开,更多的人跑进来,將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罗维只是低头喝茶。 见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个个蠢蠢欲动,他才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身前的凳子。 “想博一个名声的,坐下。” “我来,不为出名,只为拳团爭光!” 那人刚一坐下,罗维一巴掌扇过去,那人当即陀螺般转了两圈,跌倒在地上,一半脸红肿起来。 “你也配啊?” 罗维没看他,只是继续问道:“谁来?” 又有一年轻人上前坐下,冲罗维拱手:“津门人不以多欺少,这失了我们的面子,礼数,就由我来会一会你。” 说完,他扎稳了马步后一拳打来。 罗维听出这一拳的动静,伸手迅猛一抓,在对方脉门上一拧,那年轻人手臂立即骨折,跪到地上。 “这是生死相搏,不是比武,搏杀是不需要什么光明磊落的。” 罗维放开他后起身,眾人见状退后一步,叫围著罗维的真空地带扩大了一些。 又有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有人认出他们是义和拳中的三个高手。 罗维这次已连话都不想说,冲前一步就打。 其中一人赶上来一拳轰出,罗维比他更快,脚在膝盖上一戳,叫对方身子矮下去半截,紧接著肩头撞在那人脑袋上。 另一人立即上前,还未出手,罗维已踏出半步,拳头捏做一个凤眼砸在他的腹部。 第三人一脚戳向罗维肋下,罗维脚背弓起,一步跳出,双手似拍似抓,在对方肩头脖子面门打出一串残影。 一息之间,错身而过后,三人瘫软在地。 罗维並不打算在他们身上验证自己的学习成果,因为这没什么必要。 一个人强是跟自己比的,而不是在別人身上取得的。 更何况在南方的时候,九州会眾高手与他对练的强度,便远比这真刀真枪的打斗要凶悍的多。 也就是那时候起,因为阿修罗职阶的超强伤势恢復能力,他们也开始怀疑罗维到底是练武天才还是鬼。 罗维正感怀著在南方的经歷与时光的当口,又有一人闯入茶馆,与罗维对峙。 这次来的是罗维的“老熟人”,白莲护教法王陈天亮。 陈天亮见著了罗维,眼中没什么仇恨与敌意,只是面色平静。 “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第三次见面,”罗维微笑,“茫茫江湖里眾人都是擦肩而过,今朝饮过一杯酒,便不知道夜雨森森,哪年能重逢,如此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有缘。” 陈天亮冷哼道:“可惜是孽缘。” 初一见面,罗维便使用“妖法”破了他的铜头铁脑,第二次见面又同別人联手,从他手里“盗走”了玉璽,这叫陈天亮咬牙切齿,片刻无法忘记。 不过比起这一时的胜败,陈天亮关心的是另一样东西。 “玉璽呢?”他阴冷冷问道,声音里似乎在压抑著什么。 “在这呢。” 罗维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向他亮了亮手边的包裹。 只见陈天亮原本坚毅,清亮的眼神立即起了变化,好似平静水面突然起风,泛起涟漪。 罗维心里暗嘆传国玉璽对他的心境影响竟如此之大,还未看到玉璽,光只是知道它在自己面前,陈天亮便已有一些失常。 果不其然,很快陈天亮便伸出手来,“將玉璽给我。” 罗维只是冲他勾勾手指:“再打一场?这次我不跑。” “你也跑不掉!” 陈天亮將眼前凳子踢飞向罗维,迅猛刚烈。 罗维翻身跳上桌子,再一个借力抓著柱子跃上二楼,身形灵巧如猴。 “好身法!”有人讚嘆道。 “好你老x啊!” 陈天亮一拳將那叫好的路人打晕,脚踩著桌椅也一跃而上,一拳將那栏杆砸的粉碎。 罗维已知道他练的是横练功夫,钢筋铁骨,力大无穷,所以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带著笑容,一脚直踢陈天亮下襠。 按照前辈们的说法,横练功夫修炼有成的人都能做到將要害藏於体內,也就是缩阳入腹,在身体外头几乎已无弱点。 罗维自然是相信陈天亮本事不俗,也亲眼见过他一拳打死奔马,但他还是这样踢出一脚,既是试探,也是起手。 陈天亮凭著防御力超群,硬吃罗维一脚,只想著趁机抓他。 没想到罗维这一踢却是势大力沉,没有伤到陈天亮,却还是把他踢飞出去数步。 陈天亮心中惊骇,罗维却是精神大振。 两人都已意识到,他比三个月之前强上了许多,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天亮一声大喝,拳头裹挟风雷而来,罗维避开,身后柱子瞬间被陈天亮砸碎,木屑纷飞。 罗维身影飘摇,脚步灵动。 八卦游身步结合九州会眾强者传授的步法,叫此刻的罗维速度和灵活都迅速提升,已同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轻功高手没什么两样。 或者说他比轻功高手更强,因为那些人更重的是脚步,而罗维则是身法。 接连躲过陈天亮的重拳后,罗维贴身过去,一膝撞在陈天亮的大腿內侧。 这一下虽不至於伤到白莲法王,也叫他因这巨力晃动一下。 紧接著罗维张口吞入一口冷风,提振气力,手臂肌肉隆起,发出噼里啪啦声响,双拳凝聚十足威力,砸在陈天亮能跑马的胸口上。 陈天亮遭受重击,身形踉蹌退后两步,罗维如影隨形,又是一肘托在对方下巴上。 咯嘣一声,陈天亮上下两排牙齿撞在一起,头颅高高扬起。 陈天亮强撑著伸出双手,好似一对铁矛刺来。 罗维借力打力,在他手上重重一拍,紧接著手心扭转,变作一对重拳砸在陈天亮心口,再接一记蹬踢。 陈天亮重重飞出,撞翻桌椅后一个铁板桥定住,仍是直直站著。 “好!” 底下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为白莲法王的铜头铁脑神通高声助威。 陈天亮看了一眼罗维,嘴巴一张,吐出一颗牙齿,鲜血顺著嘴角染红白衣。 原先的喝彩声消失,眾人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金刚不破的白莲法王,竟然受了重创! 第73章 怒火化凤凰 白莲法王竟受了重创? 底下人难以置信。 他们是知道关於陈天亮的传说,或者也有不少人在法坛见过他刀枪不入,铜头铁脑的神通。 刚才罗维那一连串抢攻,迅猛刚烈,换別人身上確实是已不知死了多少回,然而如果是白莲法王的话,大家都相信他顶得住。 可是陈天亮嘴角的鲜血,还有那碎齿,不是骗人的。 “寸劲,刚劲,飘摇步……” 陈天亮擦去鲜血,並不十分惊讶,“九州会那些人,教了你不少东西,但这还不够。” “够不够的,你再试试?”罗维微笑道。 “好!” 陈天亮裹挟风雷,一掌拍出,正是初次重创罗维的般若掌。 罗维滑步避开,身后柱子登时被巨力粉碎。 一击拍空,陈天亮脚下速度不减,又是几掌接连拍出。 罗维躲开头先两掌,出手与他对上一招。 力劲相碰的瞬间,罗维袖子鼓盪,罗维將力道传递到脚下,脚下地板崩裂,发出惨叫。 两人僵持,陈天亮额头上青筋暴起,再发巨力,將罗维推出去一步。 陈天亮刚以为在力气上占据了上风,罗维却是好像弹簧一般,脚后跟在地上一踩,一沉,借力打力,以更刚猛的力道再出一掌。 这次陈天亮再抵挡不住,被一下拍飞出去,撞碎窗户,落到二楼伸出的雨檐上。 还未起身,罗维已从里头跳出来,踩著瓦片金鸡独立,一脚踢向陈天亮下顎。 陈天亮半跪在地上,双掌交叠挡住踢击,整个人顺势一个鷂子翻身跳起。 刚一落地,般若掌再出,迎战罗维。 罗维听见破风声,眼中精芒四射,大喝一声,只感觉气血在七经八络中流转一会,伸手架住陈天亮手臂,借力再转身提膝。 老猿掛印回首望! 陈天亮顿遭猛击,气机溃散,身体有如破布袋倒飞出去数米,重重砸在屋顶上,溅起无数碎瓦沙石。 “白莲神功输给你了。” 陈天亮的眼神恢復清亮,吐出一口浊血,“你这次连妖法都没用,显然是我没叫你尽兴啊。” 罗维只是淡然道:“武者打斗没有固定的套路和招数的,对了,能否托你一件事?” “不能!”陈天亮毫不犹豫拒绝。 罗维错愕,“我都还没问。” 陈天亮冷哼一声,“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是什么,你想说你是要参加八国剑术大赛,叫我们先別来抢玉璽,等你参加完比赛后,再把玉璽双手奉上,对吧?” “没这回事。” 罗维嘆了口气,“我是说你们別来捣乱,但没说要交玉璽给你们,这不是交换的条件,只是一个要求而已。” “要求?这应该是请求才对啊,打洋人是你的事。”陈天亮冷冷笑道。 罗维只感觉跟他们这些人是说不通的,不禁又抬头嘆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异样。 刚才他跟陈天亮在楼內打斗的时候,四周观眾的喊叫声简直是惊天动地,然而他们打到了外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罗维看向街面,原本应该热闹的街道上,小贩,行人,甚至路两旁的店面,这时候也已关门,將门板上紧。 忽然,罗维感应到不妙,鬼使神差地將头一偏,一颗子弹从背后擦著他耳朵掠过。 罗维暴怒,拧头看去,只见四处的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站满了朝廷的火枪队,街面上,一队队兵士正成队列跑过来,將茶楼团团围住。 街面上,一个骑马的大官高声喝道:“大胆逆贼,偷盗国宝,立即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罗维手头射出一片碎瓦,正中那大官的咽喉,叫他栽倒下去。 通用特性【食铁】叫他投掷一块瓦片,也能达到暗器高手的水准。 那大官一倒,火枪队立即朝著罗维开火,子弹打的屋顶上砖瓦粉碎。 罗维一脚踏碎屋顶碎瓦,落回茶馆的二楼,避过这阵枪林弹雨。 茶馆里这时候也是一片的混乱,白莲教与义和拳眾人在火枪队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纷纷中弹倒地。 “罗维!” 白莲法王陈天亮也落下来,紧盯著他。 “这时候了还要打?”罗维皱眉道。 “为什么不打?” 陈天亮衝上来,般若掌拍出。 罗维躲开,却看见陈天亮改换方向,双掌拍在一边的楼梯上。 木梯坍塌,衝上来的兵士通通掉下,惨叫一片。 “走!” 陈天亮看向罗维,“即便我们白莲教拿不到这玉璽,也不能叫韃子拿了。” 说著他又冷哼一声,“你以为只有你打洋人啊?我们白莲教杀的洋人,烧的教堂,比你过的桥还要多,叫洋人在我们的地头上耀武扬威,我看不下去!” 罗维看向楼底下,越来越多的火枪队涌进来,楼里的白莲教徒拔刀上前,一个个倒在火枪底下。 陈天亮的声音低了下来,“也许我们那一套终究是行不通的,但你也別指望我们会说自己是错的,说到底大家都是瞎子赶路,谁知道脚底下是坑还是金子? 我今天放你走,不拖著你,也不是因为我认可你,只是玉璽在你手里,好过交给別人。” 说著他转过身去,“快走!等下要是大內高手来了,我们谁都走不了!” “好!” 罗维没有多言,转身钻过另一侧的窗户,子弹立即落在他身边。 “別叫他走了!” “呵!” 陈天亮怒喝道:“就凭你们,也想追他?” 隨著他双脚用力,使出千斤坠,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製楼板终於垮塌下来,砸倒一片官兵。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陈天亮落入官兵队列中,一下下劈掛,拳头,都打在要害上,眨眼间便有三四个人被他击倒。 受他鼓舞,白莲教和义和拳眾人也是奋起攻击,茶馆內登时乱做一片。 等他打到门口的时候,那些火枪队已列队齐整,前边一队半跪著,另一队站立,几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洋枪洋炮,坏我河山,白莲入世,重振天纲!” 陈天亮丝毫不惧,將胸前写著“九宫大真人”字样的底衫露出来,手捏剑诀,举过头顶,同时脚下一直踩地,大喝道:“弟子恭迎九宫大真人下凡,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白莲教眾弟子何在!?” “弟子在!” 眾人齐声应和,围在陈天亮身边,人人双眼泛红。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罗维在喊叫声中翻过屋脊,接著只听见了一阵密集的枪火声。 他怒髮衝冠,拿起葫芦吞入一口烈酒,对著冲他举枪的士兵喷出。 呼! 一只火凤落入官兵之中,升起冲天火光。 第74章 赵小姐 茶馆一战,叫本就局势微妙的津门状况更加紧张,街上,使馆街,多了一队队兵士。 武馆街喧囂,都在討论这桩大事,罗维声动津门。 只不过眾人说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罗维跟官军火拼,以至於白莲教也参了一脚,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內情,然而又识趣地闭上嘴。 但这终究是江湖上的纷扰,影响不到八国剑术大赛的举办。 各国的剑士齐聚演武馆,西洋剑,东瀛打刀,重剑,哥萨克弯刀,各式各样,见过的,没见过的武器,好似阅兵一般,耀武扬威地在津门人面前出现。 演武馆的坐席全部开放,洋人坐不满三分之一,剩下的当然是按票价不同开放给唐人了。 事实上本地人也明白,这是借著比武的名头打唐人的脸,选在津门比武,更是要叫这九州的武术重镇受辱。 “但是现在,咱爷们还有什么脸面叫那些洋人折辱的?” “没了!哪来的面儿啊?洋鬼子,东瀛鬼子都踩我们头上了,前阵子我听说草原上那些王爷还要作乱呢,呵,多新鲜,说起来跟咱们是半个亲戚的,他们也要作乱!” “亲戚?你祖上往上倒三代,也是在关外打猎,追野猪的?” “那不能够,我们家,呵!世代都是在津门的啊,正宗的老津门,我喝九道河梢水泡的高碎长大的。” “那你跟人家攀什么亲戚?那是朝廷的,不是你的!” 两人越说越上头,直到被一边的官兵狠狠瞪了一眼后,才识趣地闭上嘴,走到外围的普通席去落座。 这官兵的身后是特等席,只供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进入。 官兵刚赶走那些嘴碎的观眾,又有两人结伴走来。 穿西装,戴礼帽,脚上是鋥亮的皮鞋,一个戴白手套,抓著文明杖,另一个则拿一柄黑布长伞。 两人在观眾们低声怒骂假洋鬼子的注视下,走近特等席。 官兵立即换了副嘴脸,轻声细语道:“两位先生,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为了比赛的安全,特等席不仅要门票,还需要邀请函,不是谁都可以买的。 罗维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女扮男装的赵小姐,伸手示意。 赵小姐既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一个外號,眾人只知道赵小姐姓赵,是赵钱孙李的那个赵,是个可爱漂亮的女人。 除此之外,眾人对她的状况一无所知,就连她实际上是不是姓赵,也没人能肯定。 她是江湖上的一个掮客,提供各种各样的门道和信息,你要杀一个人,或者救一个人,便可以托她帮忙。 赵小姐微笑,神態像极了一个瀟洒公子哥,她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邀请函,递过去。 官兵接过,查验了一眼,把其中一张拿在手里,又看著罗维,狐疑道:“这位先生是东瀛人?” 赵小姐那美好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她偷偷瞥了一眼邀请函,上面写著一个东瀛人的名字。 於是她看著罗维,眨了眨眼睛。 罗维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赵小姐不用担心,隨即自然而又流利道:“嗨!霓虹金得死!” “哦,”官兵恭敬点头,“口你急哇,伊马¥%@#……” 赵小姐的鼻子上有了细细的汗珠。 罗维也瞪大了眼睛,摸摸下巴,又理理领子,见那官兵还在等自己回答,终於只能硬著头皮磕磕绊绊道:“唔,雅蠛蝶,一库,红豆泥,唔,唔……” “纳尼?” 官兵將头凑过来,只怕是这位东瀛客人的大阪口音有些重,他听不清。 赵小姐暗暗嘆了口气,打算等下找个理由脱身。 就在这时,罗维突然掏出一个银元,递给官兵,“红豆泥阿里嘎多。” 那官兵接过大洋,退到一边,躬身示意罗维和赵小姐可以入座了。 “你不会东瀛话,为什么不装哑巴?” 落座后,赵小姐终於鬆了一口气,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的胸口隨著沉重呼吸扩张了一圈。 “我是不会东瀛话,”罗维微笑,“但我想银元在哪里都是能替人开口的。” “你绝对是个麻烦的人,刚一开始就给我製造了个大麻烦。” 赵小姐嘆息一声,开始后悔自己接下了这么一单委託。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找一张东瀛人的邀请函?”罗维笑眯眯道。 赵小姐白了他一眼,“这张邀请函,价值两百大洋,还得在黑市托关係才买得到,你当是街面上的白菜,隨便能买一车啊?” 她继续说道:“先说好,我收的钱只够把带你到这里来,至於等下你是要打架还是干別的,得另算。” 罗维点头,注视著那宽阔的演武台,“只到这里,便够了。” “是吗?” 赵小姐笑眯眯看著罗维,对他很感兴趣。 “最近津门的街面上有很多关於你的传说啊?” “是吗?” “唔,同所有英雄一样,他们传闻你也是个喜爱冒险,胆大,有气魄的人。” 罗维微微侧过头去,“比如呢?” “我不知道,但我亲眼看过一些洋人玩轮盘赌,就是往转轮手枪的弹仓里装一发子弹,然后大家轮流开枪,赌空枪,谁运气不好,就被一枪打死,血和脑浆都喷出来,糊別人一脸。 这是最需要勇气的游戏了,很多人迟迟无法扣动扳机,不是被嚇晕过去,便是尿了裤子。” 她自认这已是世上最刺激,勇敢的游戏了。 罗维微笑,“我也喜欢玩这个。” “是吗?” 赵小姐目不转睛盯著罗维,美丽的眼睛里有了神采,一闪一闪。 “那你確实称得上是勇士了。” “不。” 罗维摆摆手,“我的玩法是,一把枪装六颗子弹,赌哑弹。” 赵小姐的表情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她看见罗维脸上的笑容。 “呵,津门女子是不喜欢骗子的,油嘴滑舌,不庄重,也叫人不放心。” 她扭过身子,顿了顿,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 “但是,先生你又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叫我对这江湖刮目相看。” “你原先以为江湖是怎么样的?” 赵小姐看著台上,淡淡道:“就那样。” 第75章 铁拳无双 隨著主持人一通豪迈的介绍和开场词,灯光由四面八方匯聚到擂台上,八国剑术大赛开始。 罗维靠在椅背上,打量著先后进场的选手。 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个全身散发红光的人——立耀司。 立耀司的面容还是那样冷漠,仿佛四周的喧囂与他无关,只有在台上的东瀛人对他欢呼,鼓掌的时候,他才向那个方向鞠了一躬。 “照我说,不用那么麻烦。” 赵小姐打量著立耀司,“在这个距离,我能搞到一把上好的狙击枪,你对著他开一枪,两枪,不管他是什么剑圣,都必死无疑。” 罗维摇头,“那就是暗杀,不是决斗了,报纸上只会写东瀛剑圣死於刺杀,官府正在追缉,除此之外没別的。” “他已经死了,这还不够?”赵小姐不解道。 “还不够。” 罗维摇头,“要从肉体上消灭一个人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我们应该想的更多,有什么比在八国还有上万观眾面前击败他,更叫人解气?” “这我就不懂你们江湖上的规矩了。” 赵小姐托著下巴,“但我以为,消灭一个东瀛剑圣,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只等著看就是了。” 罗维也跟她一样的架势,注视著立耀司。 某个瞬间,他察觉到立耀司似乎也在注视著自己,並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这种感觉一晃而过,很快隨著铃鐺急促敲响的声音,八国代表退场,比赛开始。 最先上场的是来自北美的剑士,他带著一把刺剑,剑尖细长,护手宽大。 而他的对手则是罗剎人,留著大鬍子,腰间系一把哥萨克弯刀。 罗维对这两个人之间只有凶狠,毫无技巧的对决没兴趣,不由打了个哈欠。 仰头的瞬间,罗维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外走出去。 赵小姐这时候转过头来,有些烦闷,“我还以为北美的应该是个牛仔,没想到是个老派的剑士,这岂不是很千篇一律?” “他要是牛仔的话,就不应该用剑了。”罗维起身。 “你去哪儿?” “上厕所。” “不像,”赵小姐瞄了他一眼,“无所谓,只是你记著,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来得加钱,九州会的人给我的钱就那么多,其他的麻烦得另算。” “放心,我就是去解决麻烦的。” 罗维丟下这句话后,转身走向外边。 演武馆除了中间的擂台及观眾区外,外边则是供参赛选手休息的走道和房间。 因此在走过了观眾席后,罗维便进入了通道,几乎是紧隨著前面离开的人进入。 那个被罗维跟踪的人终於反应过来,停住脚步转身。 “原来是你。”罗礼臣恶狠狠道。 三个月前,在小李庄附近,他被裴天硕一剑刺中,然而凭著一向很好的运气,加上眾人那时候只顾著追逐玉璽,竟真的叫他死里逃生,在两个枪手的护卫下逃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在三个月后,他又与罗维相遇。 演武馆內的喧囂,叫喊,隔著一道墙传到这里。 罗礼臣虽感到意外,但不至於吃惊,因为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罗维的身后,大力士爱尔信也同时出现,光禿禿的头顶几乎要顶到天板。 “我们又见面了,黄皮猴子。” 爱尔信竟然也没死,上次被袁守和一脚踢进茅屋,反而叫他躲过了白莲教的追击。 这时候见著罗维,他的双眼通红,简直恨不得把罗维生生撕成两半。 罗维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微笑道:“你的手,好了?” 爱尔信狞笑一声,將身上的礼服撕碎,露出强壮的肌肉,还有那套了一对皮手套,砂锅大的拳头。 他手上的与其说是手套,不如说是拳套,粗牛皮混合著填充物紧紧包裹他的拳头,看起来似乎连刀都砍不进去。 “这是特別为你製作的,猴子。”他摩拳擦掌。 罗维只是招手,“来,猩猩,这次我跟你碰一拳。” 见罗维这样的轻佻,爱尔信勃然大怒,猛衝上来,脚趾踩地,腰肢拧转,沉重一拳裹挟著风声击出,依旧快如闪电。 罗维也提振气力,护体罡气包裹拳头,肉眼隱约可见那繚绕的气流从拳峰上外泄而出。 砰! 有如炮仗炸响,罗礼臣耳膜震颤,衣摆也被劲风带起,不由叫他伸手挡在面前。 等他把手放下,只听见一阵叫人感到压抑的闷哼。 爱尔信跪倒在地,那防御严密的牛皮手套连带著他的拳头一起粉碎,罗维手上也是血肉模糊,但看起似乎只是皮外伤。 爱尔信没来得及喊疼,罗维又是双手在他脑门上一拍,大力士口鼻耳涌出鲜血,当场断气。 罗礼臣见状又惊又怒,从腰间拔出转轮手枪,刚举起枪,罗维已鬼魅般飘到他眼前。 咔噠! 隨著罗维轻轻一按,弹仓旋转著飞了出去,子弹散落。 罗礼臣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还想要玉璽吗?”罗维问道。 “不要了。” 罗礼臣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只是一笔生意而已,少做一笔死不了人的。” “你竟然不要?”罗维皱眉。 “啊?” 罗礼臣疑惑:“我应该要?” 罗维看了他一眼,从身上取出玉璽,小心翼翼解开包裹,將玉璽拿给罗礼臣看。 罗礼臣呆住。 事实上,罗维一將玉璽拿出来,自己心里便再次涌起占据它的衝动,只是他强行压制下来。 罗礼臣双眼直勾勾盯著玉璽,忽而眼珠转动,看向罗维:“这是真品,没错,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唔?” 罗维又將玉璽凑过去一些,“你就只是看著?” “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您请吩咐。” “我是说,”罗维越发感到怪异,“这玉璽你认得吗?” “认得,这就是我要交给东瀛人的东西。” “我是说……” 罗维顿了一下,忽然对他说:“你把上面的字念出来。” 罗礼臣盯著玉璽底部半天,只是眉头紧皱,“既,既,既……” “够了,別说脏话。” 见他如此,罗维终於心中瞭然。 “原来你不识字啊。” 第76章 刺蛇 “王八蛋,你一个洋鬼子又不识字,跑来偷玉璽做什么?”罗维恼怒道。 “我只是不懂中文,老兄。” 罗礼臣解释道:“我原以为它只是一件文物来著,跟那些书画,宝石没什么差別,而且东瀛人出的价钱也只是比字画高一些,多不了多少。 我哪里知道拿了这玩意之后,到哪都被人追杀?” 罗维翻了个白眼,“这种掉脑袋的玩意你都收,还敢把它卖给东瀛人,到底是谁冒著被诛九族的风险把玉璽交给你的?” “大概是一个太监吧?” 罗礼臣也不太確定,“反正他是交给我一个包裹,里头是各种字画,珠串,玉璽就在其中。” “这样啊……” 罗维正觉得没有头绪的时候,走道里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人浑身带著血往这里跑来。 见到罗维,那人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又踉蹌几步靠近罗维,抓住罗维的肩膀,这才没叫自己倒下。 罗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同行啊?” 那人有些惊讶,抬头道:“你也是无间行者?那太好了,我有救了!” 罗维咧嘴,“是啊!” 罗礼臣在一边还未搞清楚状况时,忽然发现那跟罗维说话的人面目有些熟悉。 紧接著,寒芒亮起。 两人同时掏出锋刃扎向对方。 罗维腹部鲜血飈出,那人则是胸口正中一刀,刀刃没入体內,只剩下半截刀柄。 罗维並未放鬆,迅速往后跳,抓住靠在墙边的雨伞,手腕一抖,黑刀墨渊从伞中出鞘,紧接著又如豹子躥出,冲向对方。 罗维的直觉没错,那人胸口中了这狠厉一刀,原本应该已死的不能再死了,然而隨著身上异光闪动,他苍白的面色又迅速变得红润,显然是消耗了什么道具来修復伤势。 【行者请注意,你遭遇了刺蛇,对方是地藏標记目標,极度危险,请及时向地藏通报,並立即规避,注意,请放弃当前试炼,立即规避!】 “你怎么不等我被他干掉了再提示啊?” 罗维顾不上耳边传来的提示,一刀迅猛扎向行者刺蛇。 刺蛇这时候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满眼的愤怒。 他袖子鼓动,一条链鏢从袖中射出,黑色的三角形矛头直指罗维面门。 罗维不管它,侧头躲过,同样一刀劈向刺蛇,要將他脑袋劈作两半,结果眼前敌人性命。 就在即將得手时,靠著【行者感应】,罗维忽然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巨大危机。 他立即收刀,向地上翻滚。 那链鏢在罗维的背后迴转一百八十度,以比原先更快的速度,擦著罗维的肋下而过,要是他稍晚躲避一些,这时候已被洞穿了心臟。 链鏢从罗维身边穿过,径直射向刺蛇的面门,又突然拐了个弯,绕到他的背后,好像活物一般悬浮在刺蛇的身后。 罗维心中一凛,再看自己肋下,刚才被那链鏢刺中的地方,不痛不痒,却是留下了一个空洞。 不是被削掉或者砍去,也没有流血,那伤口极其怪异,罗维肋下大概一个大拇指大小的身体部位,被掏空了,不管是肌肉还是血管,都消失不见。 儘管血液没有从其中喷薄而出,然而这似乎更加的不妙。 “又是一个新手。” 刺蛇舔了舔嘴唇,“我以为你会把我认作九州会成员的。” 罗维指了一下地上的玉璽,“除非你跟这死洋鬼子一样不认识中文,也不知道玉璽是干什么的,不然你在看见它的时候,就该著魔了才对。 但你没有,也只有行者才能抵御玉璽的诱惑。” 刺蛇不置可否,只是摸著自己胸口上那浅浅的伤口问道:“我们不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同伴才对吗?见到同为行者的我你应该高兴才对。 可你似乎比我更快动手,给我一个理由?” “很简单。” 罗维冷淡道:“你的演技太差了,真正逃命的人不会是那副模样和神態。” “是吗?” 刺蛇心念一动,在他的身后,那条链鏢盘旋,挪动,连接在矛头的锁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那我下次精进一下。” “晚了。” 罗维手抹过刀身,“有的东西不会可以学,但是人蠢是没药救的。” “有趣。” 刺蛇冷笑,紧接著链鏢如蛇一般躥出,以诡异的角度在空中扭转蜿蜒几回后,激射向罗维。 这时候那原本宽大的通道,在链鏢的攻击范围內已显得狭窄。 罗维施展步法,腾转挪移间避开那三角矛头,脚步蹬踏上墙壁几步,向著刺蛇奔去。 刺蛇不敢犹豫,从衣裳里取出一柄长剑,迎击罗维。 与此同时,在罗维的背后,那链鏢又如影隨形而至,好似阴冷毒蛇。 罗维一刀磕在刺蛇剑上,再借力闪身的时候,链鏢正好擦著他的肩头过去,將一截衣角吞噬。 扎手! 罗维闪避的时候,刺蛇提剑上来,刺出迅猛几剑,速度威力不输大宗师。 他手腕翻转,將墨渊横过来,磕在刺蛇剑上,另一只手趁势做標指扎向刺蛇咽喉。 刺蛇瞳孔骤缩,意念驱动链鏢袭击罗维的同时,一剑翻转,就要將罗维手臂削下。 蛮龙! 罗维一刀挥向后头,打飞链鏢,手上缠绕护体罡气,放弃刺蛇咽喉,在那长剑剑身上连点数下之后,长剑崩断做数截。 刺蛇大惊,喉头忽然膨胀,紧接著嘴巴张开,冲罗维吐出一口浊气。 那气体好似炮弹,隨著腥风袭来,罗维浑身突遭重击,被爆裂的气流掀飞出去数米,重重落到地上。 紧接著链鏢再次扎来,罗维勉强躲开,肩膀上又出现一个可怕的空洞。 技能…… 罗维反应过来,迅速起身。 刚才中了那记“空气炮”,叫他身受重创,而刺蛇的那条链鏢又將他的肩膀重创,这时候罗维只剩下一只手能抬起,另一手臂则无力地垂下。 刺蛇当然知道自己占尽了优势,他又从背后取出一柄短刀,势必要將罗维斩杀於此。 罗维见状,只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 第77章 地狱道行者 刺蛇一手抓刀柄,另一手扶著刀刃,链鏢在他身后游弋,逡巡。 这时候罗维也意识到,那链鏢是通过刺蛇的意念所驱动的,这叫刺蛇有机会空出手来战斗,施加压力。 但是刺蛇刚才施展的剑法又实在称不上高明,甚至得说一声普通,空有速度与威力。 然而对方在战斗的时候又能同时使用两样兵器,难道对方是以精神力见长的行者? 他在揣测刺蛇,刺蛇也从罗维身上伤势的恢復状况,看出了他的职阶——阿修罗。 这是刺蛇最討厌见到的类型,阿修罗职阶的行者往往生命力强大,难缠而且坚韧,於他而言並不是很好的处理对象,即便那只是一个“新手”。 之所以认为罗维是新手,是因为他没有取得“封號”。 即便是像刺蛇这样的叛逃者,地藏也毫不吝惜地给予各种信息上的提示与帮助。 在与罗维接触之后,刺蛇脑海里並没有收到提示声,这便是罗维是新手的铁证。 一个难缠的新手,仅此而已。 刺蛇信心大增,链鏢迅捷扎向罗维。 长兵器確实麻烦,特別是当那样长兵器简直好像活物一般的时候,那便更加的麻烦。 几乎不用怎么犹豫,罗维一刀將链鏢打飞,顺手抓起玉璽,撞开房门,转身就跑。 这时候罗礼臣因为刚才战斗的波及,已经被链鏢一下戳穿胸口,断送了性命。 走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个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刺蛇断然不会叫罗维就这样带著玉璽逃跑,他当即往前追,手上抓著链鏢,紧追罗维而去。 链鏢比他更快抓住罗维,打著旋儿扎向罗维后心。 罗维却是在佯装逃跑,他脚下一个急剎,扭过头的时候已举起葫芦往嘴里灌入一口烈酒。 墨渊在链鏢的矛头上磕出一点火星,紧接著罗维提气,往刺蛇吐出口中烈酒。 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一只火鸦飞向刺蛇,与此同时,镇灵箭射出。 刺蛇显然没料到罗维还有这诡异一手,又被镇灵箭短暂迟滯,紧急之下只能往地上翻滚躲开,背后头髮与衣裳尽皆被燎烧。 他再抬头时,罗维已趁著他躲避的空隙,大步奔来。 “找死!” 刺蛇喉头再次膨胀,衝著罗维喷出强劲气流。 与此同时,他意念同时驱动链鏢,追著罗维而去,前后夹击,已將罗维的生路断绝。 刺蛇见此,情绪大振,另一头罗维也深知自己处境危险,却是仍奋勇向前。 他突然横刀,手抚过刀身,放出紫色光亮。 【破魔】:武器自带技能,消耗精神力发动,武器可吸收一次法术,技能伤害,並將其灌注刀身,提高武器锋锐度。 强劲气流瞬间在墨渊刀刃前平息,被它尽数吸收之后,墨渊刀身泛起异光,罗维一刀砍去。 刺蛇眼里满是惊骇,抬刀抵挡的同时,也用意念操纵链鏢回防,挡在身前。 风影沙刀! 罗维有如寒星划过,与刺蛇错身。 刺蛇面门绽开血,链鏢和手中长刀一齐破碎。 呼! 罗维收刀,再转身时,刺蛇已仰面倒下,关於刺蛇的信息也浮现在罗维的眼中。 姓名:方正 职阶:地狱道 称號:刺蛇 地狱道通用特性:识海,鬼魅 【识海】:地狱道行者心思深沉,多智而近妖,提升行者自身精神力,並可通过消耗精神力改变物体运动轨跡,隨物体重量所消耗精神力不等。 【鬼魅】:地狱道行者手段繁多,灵活多变,当同时操作两件以上武器时,按照同时操作武器数量,提升行者实力。 称號技能:蛇蜕 【蛇蜕】:刺蛇称號专属技能,当遭受致命伤时,自动消耗精神力发动,可在瞬间恢復伤势,清除所有不良状態,回復生命力,法力,精神力。 冷却时间:每次试炼限定使用一次,无法重置冷却时间。 “怪不得他那样的愤怒。” 罗维想起自己一刀扎中刺蛇胸膛时出现的异光,还有他之后脸上的愤恨,终於理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任谁被消耗掉在试炼中只能使用一次的保命技能,都难免要因此大怒。 罗维继续翻找,接下来便是刺蛇的物品和技能了。 技能: 1、八风喷吐(地级35/100) 描述:风系法术,通过消耗法力/精神力发动,可从口中喷射出爆发性气体用作攻击,隨技能等级提升威力,射程,攻击范围。 2、玄铁剑法(人级30/100) 3、追踪术 描述:以物品/生物为目標,消耗精神力添加標记,可在三个月內对其所在保持感知,感知信息密度隨距离长短而增减。 物品:【蟒链】 类型:链鏢 品阶:地级 技能:无吻 【无吻】:物品技能,使用蟒链攻击时,吞噬矛头所接触的有机物质。 描述:灵活锋利,长度可隨意念在二到五米之间波动的链鏢。 状態:已损坏,无法修復。 罗维看了一眼地上那条已被他砍做数截的链鏢。 原来正是因为它能隨意伸长变短,又被刺蛇意念所驱动,所以才能展现出那样诡异莫测的轨跡,还有那吞噬的能力。 他继续翻动,又找到別的东西。 物品:行者面具 类型:饰品 品阶:人级 描述:使用之后可以一定时间內改变面容,服饰的物品。 状態:可用次数3/5 罗维见到它的状態显示“可拾取”,心念一动,接著它已出现在了物品栏之中,显然这是可以由行者携带进入试炼的道具。 “行者请注意,当前试炼並非血池试炼,你无法通过击杀行者获得额外奖励,但你击杀了地藏標记目標,因此在本次试炼结算时將获得额外奖励。” “你已剥夺行者称號【刺蛇】,可在试炼结算时选择继承封號,或者结合条件兑换其他称號。” “当前试炼已达成任务【2/3】” 连串的信息传来,叫罗维站在原地,慢慢消化。 不一会儿,隔著墙,从演武场里传来的山呼海啸一般的吶喊,又叫他回过神来。 东瀛剑圣立耀司已击败对手,挺进了决赛…… 第78章 决赛 八国剑术比赛最后一场,在主持人及观眾的呼喊下,东瀛剑圣立耀司带剑登场。 他默默走上台,显得有些冷淡,甚至感到意兴阑珊。 所谓八国剑术大赛,不管是罗剎人,欧罗巴人,他们的剑都很无聊,叫立耀司提不起一点兴趣。 因此即便到了决赛,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 他的对手是南欧的剑士,叫欧力士,穿著衬衫,领子处扎一朵白。 欧力士一手抓著细长的刺剑,另一手则反握著一柄粗短的匕首。 比武决斗的时候,他会双剑齐用,细长的刺剑用来攻击,匕首则是防守,或者卡住对方的剑,甚至是凭著本身的材质折断它。 一上场,欧力士便展现出极为谨慎的態度,他是知道立耀司的厉害的,因此小心地照著学院里教导的方式来应对。 立耀司则还是將剑连带著剑鞘杵在地上,摆出剑道中的下段,眼观鼻,鼻观心,並不去看欧力士一眼。 如果他在省城见过立耀司这一招的厉害,欧力士一定会发现立耀司其实是在蓄力。 然而他对立耀司知之甚少,因此一瞄见立耀司浑身都是破绽,便试探著往前跳出一步。 这只是试探,然而立耀司的剑实在太快。 还未等欧力士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剑便已隨著一道寒芒落到地上。 观眾先是一阵沉默,紧接著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即便底下的九州观眾並不买这个东瀛人的帐,然而他们也得承认,东瀛剑圣立耀司是八国剑术大赛的冠军,更是无人可以匹敌的第一剑士。 赵小姐坐在台底下,看著这一幕,也是感慨颇多。 虽说她自认是个国际主义者,跟各国人打交道,只要钱到位了她便什么都能给你搭好了门路,找准关係,並不分內外。 然而这时候看著一个东瀛人在自己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还是叫她秀丽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喂,你老兄什么时候出马?他们比完了。” 赵小姐转过头看向旁边,却见罗维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还在洗手间里? 她转头看向通道,再转过头来时,罗维已坐在座位上,嚇了她一跳。 “你是鬼啊?” 这时候的罗维形象绝称不上优雅好看,身上血跡斑斑,伤痕累累。 然而赵小姐也察觉到他身上带著一股先前未展露出来的锐气。 “是该我出马了。” 罗维看了一眼台上接过奖盃的立耀司,“我想他也很寂寞无聊,正在等著我出手呢。” “你打算怎么走过去?” 赵小姐看了一眼特等席和演武台的距离,这中间大概有四十步,官兵们五步一人,站满了走道和台子下方,可谓是戒备森严。 罗维微笑著反问她:“你不是已说出来了吗?” “不是吧?” 赵小姐瞪大了眼睛,“你真走过去啊?” 罗维点头:“天外飞仙的功夫我不会,缩地的神功也只在传说故事里,所以我只能走过去,这是最好的,也是最踏实的,叫我放心。” “我听一个老师父说过,上了擂台才是刀剑拳脚的事情,擂台底下,则只靠头脑和关係。” 赵小姐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我不是武人,你上了台我便帮不了你,一切只靠你自己,但台下这段路,我帮你走完。” 罗维眯起眼睛,“要加钱吗?” “这次免费。” 赵小姐微笑道:“我並不总是要收钱的,请吧先生!” “多谢。” 罗维起身,走向擂台。 赵小姐则將手里的文明杖往上举起,高高挥动,转了两圈。 在罗维逐步走近擂台的时候,先是官兵,紧接著是观眾,各国大使,后来就连台上的主持人,还有立耀司也注意到了罗维。 立耀司冲他投来玩味的微笑,官兵和各国的大使却是脸色不善。 官兵们將手按在刀上,目光交换一下之后,一个统领准备上前拦住罗维。 就在这时,一柄刀抵住了他的后腰。 “老兄,大家都是唐人,没必要拦他吧?”背后有个声音说道。 统领皱眉,“你又是什么人?白莲教的?” “我是白莲教的话,看到这里这么多洋人,不得一把火將这里点了?” 那声音哈哈一笑,“放心,没人会给你找麻烦。” “你们现在已经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统领眼神示意其他人,却发现他们也都站著一动不动。 在观眾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人,堂而皇之地与官兵对视,用眼神或者指缝间夹著的暗器警告这些兵士。 无人动弹。 “你们要造反?”统领又问道。 “我说了,只是行个方便,叫那位老兄走上擂台而已,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管。” 统领犹豫了一会儿后,发现事態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於是只能冷哼一声:“你们得守承诺。” “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话不算数,天雷劈了我。” “呵,原来是袍哥。” 统领心中瞭然,“你早说那位兄弟是九州会的,便不用做这样一出了。” “哦?这位志士您是?” “一个当兵的,不配与诸位称兄道弟,但小弟得说一句,津门人要爭一口气,容不得洋人这样糟践。” 说著他伸出两根手指,冲兵士们做了个手势,兵士们点头,一个接一个的转身,面向观眾席,背对著通道。 只有统领还立在正中间,看著罗维与自己擦肩而过。 嘴唇嗡动几下,统领终於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喉结吞动几下,眼睛微微泛红。 在眾人或不解,或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罗维走上擂台,与立耀司面对面。 立耀司將那精致,但是於他而言並没有什么意义的奖盃塞到主持人手里,叉著腰注视罗维。 主持人这时候还想说什么,罗维只是伸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主持人错愕一下,然而又拒绝不了罗维的“提议”,只能灰溜溜走下场去。 立耀司终於有了笑容,“我就说八国剑术大赛少了唐人,总是差点意思。” 第79章 夺命一刀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八国大使处于震惊和失神之中,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东瀛外交大臣几乎是要抓著直隶总督的领子,询问他怎么回事。 但出於外交礼节,他只能铁青著脸,希望同样一脸迷茫的直隶总督能给出答案。 直隶总督沉吟半天,终於只能反问道:“阁下以为立耀司会输?” 他这样一问,外交大臣反而没了先前的锐气,只能摇头道:“会输吗?不可能。” 直隶总督眯起眼睛,“既然这样的话,就当做余兴节目好了,如何?” “如果您不怕有伤贵国体面的话,我没意见,悉听尊便。”东瀛人脸上浮起神秘的笑容。 “呵,您明事理。”直隶总督冷冷应了一声。 …… 看台上充满假惺惺的和气,擂台上,则只有冷冷的杀意。 罗维与立耀司相对而立,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寒气。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在岭南,你杀了许多志士,今天我得討回来。” 黑刀墨渊出鞘,罗维摆出架势。 “我记得你,你在火车站前,只有躲避的份而已,如今说要取我性命,未免有些夸大了。” 立耀司拔出虎水一文字,鋥亮刀身显现出匠人在上面投入的心血。 “跟之前不一样了。” 深吸一口气,挽一个刀,罗维炮弹般躥起,一刀劈向立耀司。 立耀司振刀,脚尖向前一点,虎水一文字刺出。 鏘! 清亮声响震撼全场,眾人呼吸不由为之一滯。 稍一停顿后,立耀司收刀,谨慎退回一步,露出微笑,“好刀法。” 罗维手轻轻拂过刀身,“上次我没学全,这次,袁家斩风刀一十八式,我叫你看清楚。” “好!” 立耀司架势变作中段,跳步再刺迅猛一剑。 罗维单手滚刀向前,黑刀上下飘飞,盪开立耀司一剑的同时再借力反弹,攻势连绵不断。 从场面上看,立耀司竟隱隱有被罗维压制的势头,一时间看的在场观眾情绪激昂,喝彩声此起彼伏。 然而罗维清楚,那是立耀司在摸他的路数和节奏,並非真的被自己压制。 立耀司这次很是认真,神情里难得地露出坚毅,认真的情绪。 又挡下罗维一刀,立耀司终於火力全开。 神取无心流·奔炎! 虎水一文字斩出“z”字形轨跡,寒光闪烁之后,罗维胸前绽开血。 立耀司精神大振,手中长刀加速斜撩向罗维脖颈。 罗维瞳孔狰狞,顶著疼痛向前踏出一步,撞在立耀司同样向前的膝盖上,横过刀身挡下虎水一文字。 立耀司一刀不中,正想收刀,罗维受了伤却是不退反进,继续近身缠斗。 很快,立耀司肋下也被划过一刀,白色和服开口,血液喷溅而出。 立耀司似乎很少感到疼痛,或者说受这样的伤,以至於在受伤之后他不是愤怒,而是惊诧。 罗维可不管他怎样,挥著黑刀再攻上来。 风影月刀! 袁家一十八招斩风刀里最难的招式,罗维从脚趾头开始,將力道一步步传递,经过小腿,大腿,腰,接著是肩膀,手肘,最后传递到手腕,手指尖上。 一层层加速,蓄力,墨渊带起段段残影的同时,尖锐的破风声也在场馆里呼啸。 立耀司首当其衝,耳膜震颤,皮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既是兴奋也是战慄,立耀司狞笑著,硬接罗维这雷霆一刀。 鏘! 两人同时感觉虎口裂开,手腕发麻,几乎要握不住刀。 两柄刀的刀刃也以夸张的幅度震颤著,似乎只差一点就要崩断,弯折。 但它们终究没断,罗维手一松,黑刀墨渊从手上脱落。 立耀司当即露出得意的笑容,强忍著伤痛与麻木,挥动虎水一文字向罗维攻击。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墨渊是一把单手刀,罗维从头到尾都只用一只手与他交战。 罗维的右手虎口爆开,左手却还是完好无恙,在低身下潜的同时,罗维左手反握住墨渊,撞入立耀司怀中。 全场观眾表情凝滯,台上的东瀛人更是瞪圆了眼睛,见证了最惨烈,最无法置信的一幕。 立耀司一刀落空,与此同时,罗维手中黑刀穿透他的胸膛,刀刃尽没,只剩刀柄。 东瀛剑圣於津门身死! 眾人叫喊声几乎要掀翻演武馆的天板,赵小姐混在人群里红著眼眶,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落下,秀髮垂在肩上,浑然不觉。 【行者请注意,本次试炼要求已全部达成】 1、取得传国玉璽 2、拥有一项天级技能(八卦掌天级,斩风刀地级) 3、击杀东瀛剑圣立耀司 十分钟之后,將进行奖励结算,回归原本世界…… 看台之上,直隶总督不顾身边东瀛大臣的强烈抗议,只是在一片欢呼的海洋之中沉默。 他正失神时,一个亲兵急匆匆跑到他身边,传递给他一条信息。 “哦?” 直隶总督看了一眼台上的罗维,“他就是那个从罗礼臣手上抢走玉璽的人?” “是的,大人。” 亲兵低头,“而且我们在通道里找到了罗礼臣的尸体,可能也是被他所杀,玉璽应该还在他手上,我们是否……” “唔?你想说什么?” “属下是请示大人,我们是否立即派火枪队擒杀逆贼,夺回玉璽?” 直隶总督似乎没听到这话,只是嘆了口气,“这岂不是件很扫兴的事情?我要是杀了他,以后津门人怎么看我?” “可是,那是传国玉璽,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以后……” “马上就完了。” 总督抬手示意手下別再讲下去,“等这比赛完了,我们再行动,要不然惊扰了这么多外国大使,你担得起责任吗?” “是……” “对了,”总督又叫住他,“你跟外头的大內高手说一声,就说东瀛的小野大使高血压犯了,让他们全部护卫小野大使去往医馆,別的事情先放一放,这才是要紧事,明白了吗?” “是!” 亲兵立即跑下去通报。 而看台上,罗维身影被涌上台的观眾所包围,终於叫人找不见他。 第80章 取得称號,龙胤! 北方平原,南方水道,广府,津门,咆哮的列车,驰骋的马儿…… 刀剑,拳脚,洋枪大炮铁甲舰…… 猴子面具,袁白,赵小姐…… 一切的景象在罗维面前镜片般破碎,消散,真实与虚幻互相转化,彼此消弭。 连串变换之后,罗维出现在星海之中。 【无间试炼——九州1900】已结束,开始结算奖励。 本次试炼任务基础奖励:地级权限*2,人级权限*1 八国剑术大赛声望奖励:人级权限*1 九州会声望奖励:人级权限*2,九州快报 【九州快报】:特殊试炼权限,在进入背景相同或接近的试炼世界时,激活该权限,可通过使用九州快报,徵召特定九州会群雄化身进入试炼,对行者提供援护。 因你在本次试炼中击杀地藏標记目標,根据目標实力评估,奖励地级权限*2 你已被地藏注视,目前声望等级:十殿轮转 地藏声望分为十级,由低到高排列,十殿为最低,隨著声望等级提高,行者將可在地藏解锁更多权限。 本次试炼获得物品: 行者面具(剩余使用次数:3/5) 传国玉璽 虎水一文字 天师护身符 罗维伸手一抓,从【物品】一栏里取出了原属於立耀司手里的宝刀。 【虎水一文字】 类型:打刀 品阶:地级 描述:东瀛刀匠打造的无上快刀,伊势神宫所供奉兵器,削铁如泥。 这是罗维在斩杀了立耀司之后,顺手带走的,没想到也同那行者面具一样,可以归入【物品】之中,带出试炼。 至於那三角形的护身符,看起来似乎真有神力,只是这次没用上。 挽出几个刀之后,罗维將虎水一文字收起。 接著又有一阵提示声传来,与之前那些冰冷乾燥的声响显得不同,分辨不出明显的音色,但带著叫人特別注意的吸引力。 【行者,你已在本次试炼中夺取刺蛇称號,可选择继承,或者消耗特殊物品及权限,兑换更高级称號】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罗维的眼前,【刺蛇】称號变作一粒种子,发出绿光,而另一边,九州传国玉璽竟然也飘飞起来,浮在罗维的另一手边,还是散发著那耀眼的七彩霞光。 “已检测到可继承封號物品【传国玉璽】,相应称號兑换需要消耗一个天级权限及【刺蛇】称號。” 罗维注视著玉璽。 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在离开了试炼世界之后,玉璽的魔力似乎暂时被封印了,再没有对罗维的心神產生什么干扰。 如今对他来说,这八个字更多是代表著一种歷史的厚重感,以及一段酣畅淋漓的冒险,江湖仇怨。 “確认兑换。” 罗维將三个地级权限合成一个天级权限,再將玉璽和刺蛇称號一併祭出。 七色霞光流溢,將【刺蛇】吞噬,又丝丝缕缕消散於星海之中。 “行者请注意,你已取得称號【龙胤】。” 【龙胤】:称號,通过献祭传国玉璽取得,九州世界专属称號,拥有该封號的行者將享受特殊气运加成。 称號技能: 【龙胤·嘲风】:主动技能,消耗生命力发动,技能发动时,提升行者自身速度,免疫负面状態。 【龙胤·狴犴】:主动技能,消耗精神力发动,眼睛注视一处,短暂引导后进行瞬间转移,隨转移距离增加所需消耗精神力。 【龙胤·睚眥】:主动技能,消耗生命力发动,在目標身上增加一个【凶星】標记物,交战期间对目標造成一定伤害时,积累一个【凶星】,可隨时进行引爆,依据【凶星】层数,在目標身上引爆巨量伤害。 凶星最高层数:九层。 【龙胤】技能共享冷却时间:十分钟 (当使用其中一个技能时,其他技能进入冷却时间。) 不可连续两次使用,叠加同一【龙胤】技能。 击杀当前【龙胤·睚眥】目標时,技能冷却时间减半。 …… “行者请注意,你的信息已更新。” 姓名:罗维 职阶:阿修罗 称號:龙胤 技能: 一、八卦掌(天级20/100) 二、斩风刀(地级35/100) 三、镇灵箭 四、蛮龙(人级65/100) 可兑换权限:地级权限*1,人级权限*5 物品,技能,特殊权限兑换將在下次试炼开始时开放。 听到最后一声后,罗维好似落水者,被一只手从海底捞起来,不住地深呼吸。 每次无间试炼都好像一场噩梦,以至於醒来的时刻,罗维总感觉有些恍惚。 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在镜子前看了看。 那些立耀司造成的可怕伤口当然已消失不见了,在这一点上地藏还是很慷慨的,只要你能顺利通过试炼,他们便会瞬间修復你的所有伤势。 擦了把脸后,罗维来到里间屋子,那里供著他爷爷的牌位。 他的爷爷罗灵虎,关外生人,后来到津门闯荡,靠八卦六十四掌打服一条武馆街,名震津门,人送外號打通街。 又因八卦手黑,为人也性格古怪,所以又被人半怕半恨地称作扒皮鬼。 罗灵虎在世的时候,看起来怎么都像个和蔼的老爷子,街坊们只知道他每天会打一套强身健体的八卦掌。 偶尔一些晨练的小老头看不下去,也要好心提点他几句,教他一些武林绝招,还有自己参透的妙手,怪招。 他从未跟外人提起过那段密辛,关於他如何袭杀东瀛人,又扒火车,从津门跑到岭南的故事。 只有小时候的罗维才总扒著他的藤椅,缠著他,砂锅打破底要问个明白。 起初他不答,只是微笑。 只有在罗维似懂不懂地问他后不后悔的时候,罗灵虎才轻轻摇了摇扇子。 “打鬼子而已,没什么好后悔的,男子汉,大丈夫,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罗维点起三炷香,白烟縹緲。 也许罗灵虎的那个时代里,也有类似九州会英雄豪杰一般的人物,只是隨著时间推移,他们只变成了传说,或者不为人知歷史的一部分。 然而,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 罗维恭敬鞠躬,上香。 第81章 世界锚定物 “来,嘴巴张开,张大点,啊……” “唔,体虚发寒,你是不是最近吃韭菜了?” “不是我医术好,是你牙齿上粘著。” 罗维递过去一碗凉茶,“我只是个卖凉茶的,又不是医生,你把它喝了,多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送走一位客人后,罗维拿起抹布,正擦拭著手中药碗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面容姣好,丹凤眼,细嘴唇,身形高挑,婀娜多姿,穿一身白色旗袍,高跟鞋,一对翡翠耳环隨著她走路的仪態摇曳,晃悠,反射著日光。 “哪不舒服?” 女人没答话,坐到吧檯前的高脚椅上。 老实讲,罗维这凉茶铺到处都见得到中西合璧的影子,特別是那好像吧檯一样的高高桌子,还有这些高脚椅,谁见了都得走进来点一杯马天尼。 但这里偏偏是凉茶铺,没有酒,只有一碗碗冒著热气的良药。 女人坐在椅子上,开叉的旗袍露出一抹雪白,一条腿踩在椅子的脚架上,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半脱了鞋子,用脚趾尖轻轻勾著高跟鞋鞋头,隨著她说话,不时摇晃两下,好像隨时要脱离脚尖,飞到哪里去。 “我感觉最近有些上火。”她微笑道。 “嗯,看得出你心火很旺,都快烧出来了。” 罗维从铁皮壶里倒出一碗斑痧,“你不是住在这附近的吧?” “唔,”女人轻轻点头,“我走了好长一段路,感觉脚很酸。” “有多远?”罗维突然问道。 “就很远。” 女人歪著脑袋打量罗维,双眼一闪一闪,“我听说你的凉茶包治百病,所以才特意来的。” “那你听错了。” 罗维转过身去,“到底是世界上只剩我一个行者了,还是你们这些为地藏工作的人很閒?梟呢?” “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我一次只能回答一个。”她没有否认。 “好,”罗维仍没回头,“你是谁?” “我叫月。” 她微笑道:“同梟一样,在地藏的职位是引渡,负责筛选,接引新人进入无间试炼,偶尔也答疑解惑,做一些引导的工作。” “呼!” 罗维鬆了口气,转过身来,“我真怕你是梟那个死胖子变的,那样的话未免太噁心了。” 月听见这话,不由笑出声来。 顿了顿,她又问罗维:“你怎么看出我是引渡的?” “时钟。” 罗维指了指墙上掛著的那个钟。 “那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老古董了,但它不是坏了,只是走得慢而已,秒针大概每五分钟走一圈。 上次梟出现的时候,它就停了,等他走了,这钟表又能走字了,你进来的时候我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罗维没再说下去,然而月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看著那代表岁月流逝的钟表,眼里隱隱有了水雾,“我们是在时间之外,也是在时间之中的人,只是走的字儿不一样而已。” 惆悵一瞬而逝,月脸上还是原先的笑容。 罗维开门见山问道:“刺蛇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应该同我一样,在进行试炼任务的吗?但我只感觉他好像变成了我的敌人。” “他不只是你的敌人,也是所有行者的敌人。” 月的手轻轻放在桌上,“刺蛇是叛逃者。” “叛逃者?” 罗维听到了一个新的词。 “没错,叛逃者。” 月將一缕头髮拨到耳朵后边,“我得提醒你,刺蛇,是一个经歷了三轮试炼的行者。” “三轮?”罗维有些不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龙胤。” 月直接称呼罗维的称號,“你在想他为什么经过了三轮试炼,却並没有比你强多少?” 罗维点头,他起初確实以为刺蛇只是个跟自己同期的行者而已。 “並不是所有的试炼都很危险,也不是所有的试炼任务里都有杀人一项。” 月托著下巴,“因为地藏相信,每个人的长处都是不相同的,就好像有的人擅长画画,有的人会弹琴一样,天赋与天赋是不同的,达到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並不局限於其中的某一种,所以……” “所以,”罗维翻了个白眼,“地藏就是认为我不会画画,也不会弹琴,只適合拿枪或者刀去杀人,不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你的,对吧?” 月眨了眨眼睛,“或许你有其他的能耐,是地藏未发现的?” “没有。” 月嘆了口气,“反正风险越高,收穫越大,各个行者因为职阶不同,所以被分配到的任务也会有差异。 说起来刺蛇的叛逃,地藏里也是有人要负起责任的,我们之前没注意到他,也没注意到1900年发生的异变。 反正刺蛇借著玉璽的力量,逃避试炼,而地藏则一直派出行者,想要回收传国玉璽,这才导致了接连几个行者的死亡。” “但是你们只当是行者在试炼中失败了而已,对吧?” “没错,事实上地藏只会標记叛逃者,吸引別的行者去击败他,获取奖励,而要不要与叛逃者交战,只由行者自己决定,地藏不会干涉。” “我懂了。” 罗维点头,同时心里暗骂了一声。 “也就是说,地藏把叛逃者也视作试炼本身的一部分?” “bingo!” 月打了个响指,“只要叛逃者不做出严重影响世界的行为,地藏不会强行干涉,因为地藏相信,过多的干涉,只会叫世界沾染上更多的因果,变得更麻烦而已。” 罗维对於因果什么的不置可否,“那他到底是怎么叫自己从试炼中脱离,从而一直留在那个世界的?靠传国玉璽的力量?” “没错,你大概也已发现了那玉璽的诡异之处吧?” 罗维点头,“嗯,看一眼就会著魔。” “那是因为这个玉璽已经发生异变了,它成了那个世界的锚定物,因为它的存在,那个世界將不再稳定,所以地藏想要回收它。” “就像是园丁剪掉丛里沾染了病害的那枝?” “差不多。” 月凝视著罗维,“这是地藏在那些世界进行试炼的主要原因。” 第82章 叛逃者 月说道:“【锚定物】,会一定程度上对原本的世界產生影响,而那影响往往是不可控的,所以地藏会以试炼为名,派出行者进行收集,爭取將它带出,以回復原本世界的秩序。” “哦,我明白了。” 罗维点头,“所以我那同学说我们是园丁,真的很贴切,那我的第一个试炼呢?我什么都没带出来。” “稍等。” 隨著月手在虚空中一点,凉茶铺忽然变作虚空,一颗颗透明水晶球悬浮其中。 她指节分明的手指点中其中一颗,黑白分明的双眼忽然变作星海。 眨眼之后,虚空和水晶球消失,两人“回归”到凉茶铺中。 她似乎是查阅了罗维第一个试炼的过程,抿了抿嘴唇后,她答道:“那主要是评定职阶的试炼,对於新人来说,在评定他的职阶之前,地藏不会交给他太过困难的任务。 而且说不定你击杀的那几个人,或者进入的医院本身,就是在影响那个世界的不安定因素呢?” “不管怎样,对於地藏来说,每个行者都很宝贵,就像我们总说的那样,你们都是在这个世上有才能的人。” 月的言语里满是感情,就连眼睛上也有光芒。 然而罗维不以为意。 按照月的说法,刺蛇之所以没那么强,是因为他在之前的试炼中投机取巧,或者只遇到了低风险的任务,所以回报不高,没有兑换到那么多的技能和物品。 可如果刺蛇换成那些好手的话,罗维估计已经丟掉了性命。 地藏一个小小的疏忽,他们这些不明状况的行者就要为这不值一提的疏忽买单,简直好像是生產线上出了瑕疵,被隨便丟到一边的次品。 所以他实在看不出自己,或者之前几个死在刺蛇手上的行者“宝贵”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样。” 月继续说道:“这是地藏的失误,所以我来向你道歉。” “道歉什么的无所谓。” 罗维伸出手去,“不如谈谈地藏打算给我什么补偿好了。” “补偿?” “对,比如再给我一个人级权限,或者送点什么道具给我,我不嫌多。” 月莞尔一笑,“没那种东西的,地藏一向坚持,行者得靠自己拿到想要的东西。” 罗维意兴阑珊,“所以你真的只是地藏派来跟我道歉的?” “也不全是,我来这里,主要是你被地藏注视了。” 月提起之前的事情,“你杀了被地藏標记的刺蛇,获得了声望,所以地藏派人来跟你打个招呼。” 罗维拿过一个水壶,“那地藏给我的权限呢?就跟我在別的世界因为声望而获得权限一样,地藏给我的权限是什么?” “还没到那时候,因为你只是刚获得了通往地藏的钥匙而已。”月莞尔道。 “那我明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来到这里,也是给我的一个提醒?” 月没否认,“也可以这样说,毕竟在初次的刺激与新奇感之后,许多行者脑海中只剩唯一一个问题,那便是如何从无尽的试炼中逃离出去。” 罗维点头,“將军百战死,把性命寄托在运气上,便早晚有用完运气的一天。” “但你又不问我这个?” 月好奇地打量著罗维,“地藏统计过,能活过三次试炼的行者不到四成,你不怕?” “不怕。” “为什么?” 罗维微笑道:“因为怕是不顶用的,而且我想,恐怕正是因为没有永久脱离试炼的办法,所以才有刺蛇那样的叛逃者。 靠著玉璽那个锚定物的作用拒绝无间试炼的徵召,並且为了保护那个锚定物,他又不得不跟各路人马,甚至是地藏派出的行者交手。” “这於他而言,何尝又不是试炼的延续呢?” 月感嘆:“为了不叫进入试炼的行者察觉,他还把锚定物交给那个世界的人,由此引发了又一场浩劫。” “是啊。” 罗维也想起了那些因为玉璽而死的人,不管是白莲教,还是九州会,亦或者別的人,都是因为加入了传国玉璽的爭夺,才搅动了江湖的腥风血雨。 “所以我得提醒你,龙胤。” 月的神色认真严肃:“不要有跟刺蛇那样危险的想法,行者进入一个世界的同时,也会影响那个世界的因果,规律,当世界受到了太多外在的影响,新的【锚定物】便会產生。”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只要有锚定物存在,地藏便一定会徵召行者前往,在那个世界进行试炼,解决麻烦?” “没错,不惜一切代价,曾经有一个世界,地藏牺牲了十名以上的强大行者,才终於完成了试炼。” 月微笑,“这实在是很大的手笔了,如今仍然是地藏很重要的事件。” 她笑容不知道是自豪还是欣慰,然而罗维是笑不出来的,因为他就是那个“代价”。 “我知道了。” 罗维將碗收回来,“你喝完了吧?喝完的话早点回去休息,要不然嚇到街坊的话就不好了。” 月皱眉,“我以为你会想多跟我独处一会儿?” “已经够久了。” 罗维伸手,將月印在白瓷碗上的唇膏印擦掉,“怎么说我也是刚完成一个试炼,心情还未平復,你一下跟我说这么多,只叫我觉得疲累啊。” “好吧。” 月伸手將高跟鞋套回自己指节好似白兰,脚背肌肤吹弹可破,隱约可见细小血管的脚上。 “那么,回见了龙胤。” 罗维没抬头,“下次要来先打电话给我。” “好的。” 月笑声如银铃,高跟鞋在地上噠噠噠几下脆响后,她突然又转过身来,“对了,你刚才问,地藏有没有什么补偿给你,对吧?” 罗维已经不指望这小气抠搜的地藏能给出什么,所以没答话。 但月偏偏要告诉他,好像这是对罗维下了逐客令的报復,又像是恶作剧。 “龙胤,你的下个试炼是【血池试炼】,到时候许多行者都会加入试炼,请你小心。” 她说完,原本和煦的阳光迅速转冷,等钟錶再走字时,她已消失。 第83章 血池试炼 血池试炼,根据罗维的理解,便是击杀了其他行者不仅不会有惩罚,还会有奖励的试炼。 月的“剧透”显然是充满了恶意,或者说是对罗维下了逐客令的报復。 因为关於是什么类型的试炼,罗维在试炼开始前便会知道,不需要她特意提醒。 而提早近一个月知道试炼的类型,事实上也没什么帮助,因为他只知道是要打架,但是对於试炼的內容一无所知。 她这样一提醒,反而是会叫人顾虑多过安心,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这时候大概已陷入失眠和焦虑的漩涡之中了。 “坏女人!” 即便已过了一个星期,罗维想到这里,还是低低骂了一声。 “坏女人叫谁?” 罗维面无表情道:“谁应就叫谁。” 听到这话,白茜恼怒地扭过头去,“罗维,我是你的继姐,你这样目无尊长,你真是不肖子孙啊你!” “更正一下,是继表姐。” 白茜,是罗维舅舅的女儿,由他那改嫁的舅妈带过来的。 原本罗维只是同別人一样称她做表姐,並没有特別把她和家族里的其他血亲分开来。 然而白茜最近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好好的姐不叫,偏偏要罗维称她做继姐,所以罗维才如此地无奈。 “无所谓,都一样。” 白茜甩了一下头,捲曲的大波浪便差点打到罗维脸上。 “你说,阿虎能贏吗?” 她说的是孙寅虎,今天她和罗维两人便是来到东京,在后乐园拳馆看孙寅虎的东太平洋搏击冠军卫冕赛。 原本这场应该是他同北美拳手詹森的世界冠军爭夺赛,然而那黑人耍诈,突然要求延后比赛,让孙寅虎同別人先打一场,藉此消耗孙寅虎,所以才有了在东京的这一场卫冕比赛。 儘管在外人来看,这很卑鄙,然而搏击界到处都是这样不公平,条件苛刻的合同,因此孙寅虎並不在意。 正如赵小姐所说的一样,只有到了台上才能拼拳脚。 “无所谓,都一样。”罗维学著白茜的语气回答道。 “什么叫无所谓?” 白茜皱眉,“阿虎打完这一场,只间隔不到三个月就要跟詹森打了,这中间疗伤,减重,训练,时间未免太仓促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台上这个东瀛王八蛋,还是那个北美的黑鬼,都一样的,打不过孙寅虎。” 罗维胸有成竹,“毕竟他可是连续三届省城国术大赛亚军啊。” 擂台的一角,孙寅虎不知怎么的,似乎听到了罗维的话语,转过头来,双眼瞪得好像要杀人。 白茜被嚇了一跳,“他是在瞪我们?” 罗维摊手,“我就说在家里看转播就好了,大老远跑这里来干什么?小心他等下打得兴起,把你也给揍了。” “不至於吧?” 白茜哆嗦一下,“怎么说我可是他姐的同学啊,不至於这么不给面子吧?” 隨著比赛钟声响起,似乎是被激怒的孙寅虎一下躥出去,飞起一脚,势大力沉。 紧接著那倒霉的东瀛拳王便飞越了擂台围绳,掉到观眾席中。 全场欢呼雷动,孙寅虎脸上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再次將视线投向罗维。 这次他似乎没有进行【死斗试炼】的心思,只是对著罗维举了一下拳头。 “关关难过关关过啊。” 罗维也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 两个星期后,试炼再次开始。 “行者请注意,试炼前兑换已开放。” 目前拥有物品:人级权限*5,地级权限*1 罗维先使用三个人级权限合成一个地级权限,用来兑换一枚空间戒指,可以存储三十件【物品】。 如此一个小东西就需要地级权限兑换,看得出地藏在空间方面的管制很是严格。 如此,他便把墨渊,虎水一文字还有其他东西一併丟到了戒指之中,不用再背在身上。 想起在宝岛的经歷,接著罗维又消耗另外一个地级权限,用以兑换护具。 【灵风】 类型:护具 品阶:地级 技能:如意 【如意】:护具被动技能,可隨行者进入不同世界时,根据身份隨意变更造型,例如风衣,战甲,道袍。 描述:鲁班巧匠学会出品,轻如蝉翼,防弹防火,提升自身防御力,可自我修復的护甲。 剩余的两个人级权限,罗维则將它们用在了升级【镇灵箭】上。 镇灵箭是不会隨著行者习练熟练度而增加等级的技能,只能通过消耗权限来升级。 而在这之前,不管是对抗立耀司,还是刺蛇,镇灵箭都已显得有些吃力,因此罗维投入资源进行升级。 【镇灵箭·雷】:消耗精神力发动,对目標进行精神干扰的同时,引导雷电攻击,造成法术伤害。 可用数量:7/7 每支镇灵箭重新填充时间:5分钟 註:无视伤害减免,镇灵箭最后一发,必定造成双倍伤害。 做完这一切,罗维手上的权限便已消耗乾净,一个不剩。 这是罗维一直以来的理念,有机会兑换便要儘可能將一切东西购入,升级。 如果你心存侥倖,想將权限留到下次一起使用,那不幸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毕竟无间试炼是不存在重来一次的机会的,它是真实的搏杀,而不是游戏。 “试炼前兑换阶段已结束,请行者做好准备,无间试炼即刻开始。” 【血池试炼】 时间:公元1992年 地点:港岛 风云变幻,隨著歷史时刻的临近,各方势力在台底下角逐,交锋,东亚明珠的光辉中添置一丝阴霾。 白天,这里是金融都会,夜晚,这里是罪恶之城,明暗秩序变化,如日月更替,日復一日。 然而,浑浑噩噩之中,新的浪潮已涌入香江,冲刷旧日沉疴。 试炼时限:十五天 本次试炼要求:存活至试炼结束。 特殊规则: 1、本次试炼中击杀其他行者,將在试炼结束后追加奖励。 2、当累积击杀其他行者达到七个以上时,可自行选择提前结束试炼,回归原世界。 3、每日更新击杀榜,击杀榜前三名將会被高亮显示当前位置,时限:两小时。 4、试炼时限结束时,击杀榜前三將获得额外奖励。 5、本次试炼不鼓励行者之间非法组队。 註:本次试炼在达成规则二的要求或时限结束前,不可使用强制回归道具/权限,脱离试炼。 第84章 七月诡事 中环股票交易所,人头攒动。 大荧幕上的数字每跳一下,便有人的心臟因此揪紧或者鼓动一下,引起连串的反应。 望著屏幕的人双眼发红,脑袋上要冒出热气来,坐在椅子上的人两股战战,如坠冰窟。 “咖啡,奶茶,三文治,小心……” 罗维穿著专属於股票交易员的红马甲,穿行在人群之中。 “可算找到你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人突然拉住他,“现在是赌身家的时候,我全靠你救了啊老兄!买哪只股票好?” “我不会啊。”罗维摆手道。 “你不会?” 男人不耐烦道:“你穿的是天字第一號交易员的马甲,001啊,你不会?” “我隨便找了件套上来的……” 没等罗维把话说完,男人拉著他道:“来不及了,股票如战场,这边已经大军压境,没时间犹豫了呀。” “好啦,好啦。” 罗维被他烦的不行,隨手指向其中一台电脑屏幕,“就买它吧,魔海实业。” “这是仙股啊,一年到头没几个人买的,行不行啊?” “你当我在誑你不成?” 罗维指著屏幕,信心满满道:“喏,你看这三条上升的绿柱,一条比一条长,这在曲线图上是要突破的趋势,它一旦突破了呀,那是要直上月球的,一去不回头呀。” “能翻倍?” “翻倍?翻倍哪够呀?” 罗维认真道:“翻三倍最少。” “那我们岂不是发財了?”男人双眼闪烁著亮光。 “发过住半山腰的周润发啊。” 罗维深信以自己超前了三十年的技术分析和判断力,在这个时代的股票市场,不说是大杀四方,也绝对是如鱼得水。 “好兄弟,到时候我分你三成。” “不行,”罗维摇头,“我得要一半。” “哇,你真她妈贪心,不过我喜欢,发財嘛,不贪心怎么发財?哇,过了今天,我们两个顿顿鱼翅捞饭啊。” 三小时后,望著那根似乎要一直插到地心的下跌曲线,罗维比男人更快反应过来,丟下背心就往外边走,不顾后头起伏的哀嚎。 港岛,寸土寸金,中环更是它的命脉与核心。 律师行,高级写字楼,银行,风投公司,叫罗维身处钢铁丛林之中。 这一次试炼,罗维並没有收到明確的任务要求,似乎之前没了一甦醒就要进入任务之中的紧迫感。 但他深知,这次试炼也远比前两次要凶险的多。 因此前两次试炼中,他面对的基本都是当前世界的“土著”,他们哪里会知道有一帮行者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偽装,製造出一个身份便踏入了江湖,製造出一系列叫人看不懂的麻烦。 这一次,再没什么猎物,他的身边都是同自己一样的猎人。 而那些猎人里,要是谁掌握著能一下认出行者身份的权限或者技能,那便將更加的麻烦。 如今是四处黑暗,主动出击便意味著要暴露在別人的枪口之下,如此,罗维最好的选择便是先蛰伏起来。 即便他一个人不杀,也只要熬过了试炼时限便能离开。 只不过在见识过了刺蛇那样的变態杀人狂之后,罗维已不寄希望於这次试炼会平淡度过。 不管怎样,因为知道了任务內容而急的焦头烂额,不是他的风格。 这时候护具【灵风】已经变做了一件看起来材质普通的长风衣,被他穿在身上。 罗维决定先往自己的住处去。 不得不说,这次试炼地藏安排的很到位,连住处都给他找好了。 只不过不在中环,而在屋村林立的土瓜湾,因为租金比別处便宜的关係,那里人口稠杂,三教九流云集。 等罗维到处逛了一圈,吃完晚饭,倒两班车后往自己住处走的时候,天已晚了。 靠近马路边的小巷子里空无一人,偶尔有一只黑猫踮著脚尖走过,冲罗维低低吼上一声。 半天下来,罗维起码已摸清了周围的路线,不管是要逃跑还是追击,他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 因此他这时候只是以悠閒的心態在路上行走。 就在这时,前边的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烧纸桶,跟油漆桶长得差不多,宽口,比膝盖高一些,里头火焰燎烧,不时有被烧成灰烬的纸钱从里头飘飞出来,散落到空中,地上。 罗维抽了抽鼻子,对於纸钱焚烧的味道,他並不陌生。 “年轻人,帮帮我,帮帮阿婆啊……” 听到声音,罗维心里一惊,转过头去的时候头皮简直炸开。 只见一个穿著粗布蓝衫,脚踩黑色绣鞋的矮小女人,就站在烧纸桶的旁边,低垂著头,看不见面目,只有一头黑乎乎,湿漉漉的长髮垂下来,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我好惨啊!帮帮阿婆啊!” 她静脉凸起,好像枯树皮的手伸过来,像是一只爪子,要来抓罗维。 “草!” 罗维一下跳开,从口袋里掏出天师符咒,对著女人摇晃,“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退!” 女人顿住,伸出的手缩回去,將头髮拨开一缕,露出半只浑浊的眼睛。 “年轻人,你鬼上身啊?” …… “嗨,阿婆,不是,兰姨,你洗头就在家里洗嘛,大半夜出来嚇人干什么?” 罗维將梳子递给对方。 名叫兰姨的老太婆瞥了他一眼,“我在家里洗头,突然停水了,这把年纪,要是冻感冒,第二天就嗝屁了,你说我惨不惨?” “那倒也是,你靠近火堆边烤烤手吧。” “什么火堆?” 兰姨双手合十,向四周拜了拜,“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说著玩的。” 接著她又告诫罗维道:“这是银宝桶,给那些好兄弟烧钱的,你说话当心点。” “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大没小,七月了鬼门开你还敢开这种玩笑。” “啊?七月了?” “你是不是只看阳历啊?” 兰姨將一边未烧完的纸钱丟进桶中,苍老的脸庞被火光映红,“阴历七月,阎王放地府里的好兄弟到阳间来走一走,吃东西,收纸钱,在这个月,你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衝撞了好兄弟可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 罗维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夜空,却见上头浮现出了三个光点,同时显现著相应行者的位置。 第一天,就已经有人占据了击杀榜的前三名。 第85章 杀手经纪球伯 罗维在窗户前站了两小时,直到天空中不再有光点显示,才躺回床上。 事实上,到两个小时的计时终了前,夜空中仅存一个光点而已。 击杀榜前三的另外两个光点,一个在亮起后的十五分钟便已熄灭,另一个则撑了一小时。 如罗维预料的那样,这座都市里到处都是潜藏的猎人,只要你暴露了踪跡,別人便会毫不犹豫地朝那里开上一枪。 当然也可能有一些人同罗维一样,只是看著,还不打算出手。 行者们各有各的性格,互不相干。 罗维在这里的职位是股票交易员,刚好第二天休市,他不用上班,於是他晚起了一会儿才去吃早餐。 “三明治,煎蛋,冻鸳鸯,谢谢。” 罗维在最里头的位置坐下,背靠著墙,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墙上掛著的电视。 “本港消息,昨夜,九龙一工业区大厦突发大火,所幸现场无人员伤亡,火灾已被及时扑灭,目前消防署正在调查起火原因,请等待本台后续消息跟进。” 罗维將一块荷包蛋塞进嘴里,看了一眼电视画面。 因为火烤而变得黑漆漆的墙面上,有很明显的尖利伤痕,应该是由刀剑或者什么尖锐的武器造成的。 而想用刀剑在水泥墙上留下这样的印记,所需的力气不是常人所具备的。 “第二条消息,昨夜尖沙咀几家金店连续遭遇袭击,一名歹徒破开铁柵,进入店內將金饰横扫一空,在警员到来已逃离现场,目前警方怀疑是同一人所为,不排除是团伙作案。” 监控画面里,一人戴著黑色头套,手一抬,周边柜檯玻璃全部破碎。 警方认为这是歹徒安放並引爆了微型炸弹,然而罗维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微型炸弹,而是某种技能。 他不由摇摇头,这些行者真的肆无忌惮,完全抱著在这里大闹一通的心思进行试炼。 不过想一想,似乎罗维在进入別的世界时,也是抱著这种態度。 只是行者互杀可以理解,但他们抢钱又未免显得太过於怪异了。 “呵,这帮省港旗兵真是胆大包天啊。” 老板摇摇头,將冰鸳鸯放到罗维面前,“条子真是浪费纳税人的钱啊,逛街一流,抓贼末流,再不管管,哪天他们拿ak到街上乱扫怎么办?” 罗维微笑道:“我们这里又没有银行,金楼的,省港旗兵抢不到这里来。” “那倒也是。” 老板给罗维递烟,见他没接便又收回来,咬在嘴里。 “这破地方,死人塌楼都不会上新闻啊。” 说完他在衬衫上擦了擦手指,转头回柜檯后面忙碌。 罗维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走出店门后登上一台去往油麻地的小巴。 “果栏有下,谢谢!” 小巴晃晃悠悠走了不知多久之后,一脚急剎车,轮胎髮出尖啸声后停在油麻地水果批发市场前。 “顶你个肺啊。” 小巴司机低低骂了一声,“要下车早点说嘛,一点都不灵光,怎么出来混的?” 罗维跟著前边的人下车,进入市场兜兜转转,终於在一间水果批发店前停下。 这水果行没有招牌,只有门的右边钉著一个铜牌,写著水果店的地址。 几个人正坐在店里打麻將,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则在里头喝工夫茶,听电台里放的潮剧。 罗维隨手拿起一个红通通的苹果,用手擦了擦,接著一口咬下去,清脆,多汁,可口。 里边打麻將的人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一个五块钱。” 隨后他又把心思放在麻將桌上,不再理会罗维。 罗维细嚼慢咽,將手里的苹果啃完之后,將乾乾净净的果核摆到一边的架子上,又伸手打开一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 “有榴槤吗?”罗维问道。 “榴槤?” 打牌的男人摇摇头,“东南亚那边颳风下雨,运不过来啊,东风,碰!” “那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都跟你说是颳风下雨了老兄,说不定的,南风!” “那山竹呢?” “只有苹果,梨,橙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在这里了。” “菠萝?” “只有苹果,梨,橙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在这里了。” “我找球伯。” 男人打麻將的手停住,深深看了一眼罗维,又转头看向里头喝茶的男人,“球伯,他找你。” “知道了。” 球伯抬头,咂巴了一下嘴巴,“我们认识吗?” 罗维不做声,只是微笑。 球伯雪白眉毛抽动,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射出精光,好像要將罗维看透。 顿了顿,他冲打麻將的几人挥手,“吃饭去,再帮我带一份烧鹅饭,要下庄,一瓶玉冰烧,对了,你吃什么?” 他问罗维。 罗维摇头,“我坐一下就走。” “好。” 球伯又示意他们离开。 “球伯,我这把是十三么,嚦咕嚦咕啊……” 男人起身將牌推倒,不由叫苦。 “十三么,糊了这牌你有命受吗?小心出门被车撞死啊,快去,我低血,不能挨饿的。” 打发走那几个人后,球伯又敲敲桌子,示意罗维坐下。 隨后他拍掉紫砂壶中的旧茶叶,开始往里头添新的大红袍。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问道。 “菜市口阿雄桌上压著一张这边的名片。” 虽然时间线完全不同,罗维初次试炼去的是1995年,而现在是1992年,但不影响罗维根据记忆找到这水果店来。 球伯的手顿住,隨后笑出声来,“扑领母,现在应该轮到他老大做主才对啊,阿雄,就是一个小瘪三而已,哪里能有我的名片?” 他手抖了抖,將掉在桌上的几粒茶叶也仔细地放入紫砂壶中。 “不过这也不是我第一回遇上这种怪事了,上次有个人也是像你一样过来,问我二十年后在暹罗发生的事哦?扑领母,我命这么长的?” 水壶嘶叫,球伯將沸水倒入紫砂壶中,屋內顿时满是茶香。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发神经,要不就是嗑药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们在钟錶上走的字儿不一样,来,请茶!” 他將茶杯推出来。 第86章 首次交战,罗维入局 大红袍色深,芳香,味苦而回甘。 球伯將茶饮尽,在茶盘上倒出一些茶渣。 “我刚开始以为你们是鬼,后来又跟潮流,觉得你们是外星人,坐飞碟来的。” 球伯笑笑,將咿咿呀呀唱戏的收音机关掉。 “我是想不明白的,怎么你们这些人,在港岛这里是一个人,等到了港岛之外,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性情大变?就连能耐也变了? 刚开始我很在意,整夜睡不著觉,喝酒吃饭没兴趣,就是最爱吃的烧鹅,在我嘴里也吃不出味来。 后来我就不纠结了,因为你们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有人来找我收剩下的另一半钱,做人嘛,可以跟別的东西较劲,唯独是不能跟钱过不去的。” 他又將茶杯拿过去,添上一杯。 “我也是后来看漫画才隱约悟出一点的,那就是有没有我这个人其实也不要紧,你们总会找到別的人代替的。 而且不管之前还是之后跟你们搭线的那人,也不一定是现在的我,你们只是截取了其中的一段时间而已,这叫什么平行,平行什么来的?平行时空吧大概是,我是这样理解的。” 罗维双指並在一起,扣了扣桌子,“你怎么知道的?” 球伯嘆了口气,“为了向我证明他们的来歷,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电影里神仙下凡,告诉男主角彩票买几个號码就能发大財一样。 但可惜我不是主角啊,他们向我所说的事情,后来都未发生过,我也没因此发財,还是当我的经纪人,介绍人赚些刀口钱。” 他挠挠头上的白髮,“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跟你们相比,我只是困在某段时间里的人而已? 那我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去报警啊?还是请个道士来做法? 反正你们也没有害我,或者说压根就看不上我,我只管继续做自己的行当就是了。” “你那时候看的什么漫画?”罗维突然问道。 “唔?不太记得了,都是时下年轻人爱看的,大概是《孔慈大战步惊云》,《刀枪双绝武则天》一类的。” “哦,那没事了。” 罗维起身,“谢了。” “等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球伯突然叫住他。 “你不是已经不纠结了吗?” “我是不纠结了。” 球伯凝视罗维,“但之前几个人来找我,有的是为了寻仇,有的是为了找某个人,我看你似乎与他们不同。” “算是吧。” 罗维看了一眼天板,“至少我得搞清楚当前是什么状况。” “这会叫你安心吗?” “不会。” 罗维摇头,“因为我就没担心过。” “呵,好胆。” 球伯见多了亡命徒,然而还是得对罗维的淡定感到钦佩。 “对了,”罗维突然停下,“帮我个忙。” 球伯皱眉,面色变得不太好看,他当然可以钦佩一个人,但是不一定会帮別人。 罗维没在意,只是淡淡道:“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看了吗?尖沙咀的金铺都被人抢了。” “那不关我的事,他们应该去报警。” 罗维咧嘴,“怎么会不关你的事,你不是一向很乐於助人吗?从找杀手,到偷渡,跑路,你一条龙包办啊。” 球伯微笑道:“但我从不做好事,因为好人不会有好报。” 罗维比出两根手指,“那批黄金到手,分你两成。” “不行,我要一半。” 罗维斩钉截铁:“三成,你负责出货。” 球伯沉吟一会儿后,伸出手:“好,我会打探,那是一批烫手货,有消息通知你。” “好。” 罗维同他握了握手后便走。 事实上在来果栏之前,罗维想过球伯可能也是地藏的工作人员,因为之前他的“工作”便是球伯安排的。 就连九州会里发布任务的人,罗维也怀疑过。 如今看来,是地藏將这一切做得很好,以至於当事人就算发现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就像球伯说的一样,没了他们,地藏还是会找上別的人,谁都一样。 或许对於地藏来说,行者也一样,没什么特別的。 所谓有才能的人,这世上也大把,要不然地藏断然不会进行消耗如此之大的血池试炼。 对於抢劫了黄金的那个行者,罗维並不是势必要对付他,然而借球伯的手,摸清楚对方的状况还是很有好处的。 如今在这危机环伺的从林中,多知道一点情报便代表著多一分优势。 蛰伏不动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罗维走出瓜果市场,一边考虑著自己在这场血池试炼中的入局方式。 直到地上晃过一个影子,罗维身躯抖了一下,胸前腾起一团白烟,紧接著是一团又一团,愤怒的枪火声响彻批发市场。 罗维浑身中弹,仰面倒下。 片刻之后,角落里钻出一个人,戴著墨镜,鸭舌帽,手上抓著一把经过改装,加长了弹匣的黑星手枪。 他先换下一个弹夹,然后才小心谨慎地走过来,將枪口对准罗维的面门。 就在这时,罗维突然伸手,將那只手枪打散成零件。 那人这才发现自己上当,转身就要跳开。 罗维带著杀意暴起,心念一动射出镇灵箭的同时,一道手臂粗的闪电也同时击中那人的胸膛,將他击飞出去。 “行者请注意,你遭遇了渡鸦。” 於此同时,那被击飞的行者也知道了罗维的称號——龙胤。 渡鸦忍住胸口所受的重创,在空中调整姿態,双脚踩住地面。 几乎是他刚站稳,罗维已手持虎水一文字斩来。 没想到罗维来得如此之快,渡鸦瞳孔骤缩,下意识抬手去挡。 罗维使出斩风刀法,虎水一文字將渡鸦的那只手齐整整斩下来,鲜血喷射在墙上。 渡鸦完全失去战意,转身踉蹌逃跑。 罗维紧隨而上,避开他胡乱掷出的飞刀,虎水一文字朝著对方后心刺去。 渡鸦脸上的惊慌突然转做冷笑。 他的衣服无风自动,紧接著整个人也好像气球鼓胀。 只听见一阵悽厉的啸叫,渡鸦整个人发作一群黑鸟,撞向罗维。 第87章 饿鬼道 眨眼间的变化,狭窄的通道內上百只尖爪利喙的黑鸦撞向罗维。 罗维伸手取出黑刀墨渊,一手抓虎水一文字,一手反握墨渊,双刀齐出,从鸟阵中穿过。 等罗维从那团好像雷雨云一般的阴霾中穿出的时候,身上,脸上已遍布伤痕,鲜血淋漓。 更糟糕的是,他渐渐感觉到了身体处於麻痹之中,似乎是那些黑鸟的爪和喙上带有某种毒素,正在侵蚀他的神经。 几只黑鸦被罗维双刀斩落,更多的鸟则在走道的尽头盘旋,重新转来,聚成一团,以比原先更可怕,凌厉的气势与速度衝来。 罗维射出几只镇灵箭——在没有目標的时候,镇灵箭仍可引导闪电。 雷电在鸟群中炸开,惊起悽厉啼叫,团团蓝光闪烁。 但镇灵箭只是稍微延缓了一下鸟群进攻的速度,那团“雷云”在混乱一下之后再次聚拢,朝罗维急速掠来。 罗维闪身进旁边房间,將那厚重的铁门顺手拉上。 隨后他便听见了无数飞鸟撞在门上,铁门上出现一个个陷坑,眨眼就要散架。 终於,过了数秒之后,那门几乎是被撕成碎片,飞鸟鱼贯而入,充斥房间,落下纷纷扬扬黑羽。 罗维倒掛在天板的电扇上,另一只手吊著刚才从球伯档口里取出的半瓶玉冰烧。 隨著他鼻子深吸一口气,胸膛猛然鼓起。 虎水一文字和墨渊在身前轻轻一磕,溅射出火星子。 紧接著,一条火龙呼啸著从天板上躥下来,热浪叫鸟群发出惊叫,很快那叫声便被骨骼和羽毛在高温灼烧下的爆裂声所淹没。 罗维凭藉著从猴子面具那里学来的御气功夫,呼吸吐纳,控制著火龙在屋內转了一圈,再配合镇灵箭所引导的雷电,屋內雷火大作。 不一会儿,只剩十几只黑鸦从火焰中脱出,飞回走道。 龙胤·嘲风! 罗维速度陡然提升,身上的负面状態也被清除,再感觉不到麻痹和血管里的刺痛。 他大步追上惊慌失措的鸟群,双刀齐出,好似一阵旋风滚刀撞入其中。 隨著一阵寒光闪烁,鸦群纷纷落地,一道飞鸟虚影直掠而出,直上斜对面大厦天台。 刚飞到顶上,渡鸦从虚影之中现身,跌倒在地,脸色惨白,大口地喘气。 他先看一眼瓜果批发市场的方向,发现罗维还在三十米开外,並且跟自己隔著二十多层楼的高度,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妈的!出师不利啊!第一次狩猎就撞上了这样的强人!” 望著自己手臂处整整齐齐的断口,渡鸦知道自己这次血池试炼已经结束了。 受了这样的重伤,剩下的半个月时间,他只能做一只躲躲藏藏的老鼠,躲在某处,直到试炼时限终了。 眼巴巴看著別的行者在这里大闹一场,於渡鸦而言实在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又恨恨骂了一声:“龙胤,这仇我记下了。” “没这个必要。” 龙胤·狴犴! 罗维无声无息,从几十米开外瞬移到了渡鸦身后。 隨著刀刃穿透胸膛,渡鸦的瞳孔放大,失神,脸上的恨意转做惊恐,吐出浊气。 在他彻底软倒之后,连串提示音响起。 “你已剥夺行者称號【渡鸦】。” “血池试炼提前脱离进度:1/7” 提示声后,浮现在罗维面前的,是关於渡鸦的基本信息面板。 姓名:陈二豪 职阶:饿鬼道 称號:渡鸦 饿鬼道通用特性:嗔障,暴食。 【嗔障】:饿鬼道行者恐怯多畏,常肌虚,饿鬼道行者在试炼中所受伤害翻倍,伤害减免/治疗/回復效果减半。 【暴食】:饿鬼道行者贪求无度,欲壑难平,饿鬼道行者在任何试炼中杀死其他行者时,不受规则惩罚,並获得额外击杀奖励。 註:如果当前是血池试炼,则在血池试炼击杀奖励结算后,再追加因【暴食】触发的额外击杀奖励。 称號技能:归群 【归群】:称號技能,消耗自身一半生命力发动,將所消耗生命力按比例分作一百份,化作冥狱黑鸦,每损失一只冥狱黑鸦,扣减百分之一生命力。 当冥狱黑鸦全部损失时,使用者可化作虚影脱离,化身虚影期间免疫任何伤害。 …… “饿鬼道吗?” 罗维终於清楚,为什么血池试炼里会有率先动手,搅乱局势的一些人存在了。 按理说,如果没有足够的侦查类技能的话,主动出击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手的手段,也不知道战斗时会不会有第三人过来“劝架”。 然而按照饿鬼道的特性,他们的行为便是说得通的。 不管是出於对额外奖励的需求,还是因为【嗔障】这个巨大的负面效果存在,註定了饿鬼道行者所面对的状况,与他们这些阿修罗,地狱道完全不同。 这两个特性催促著他们去变强以自保,也叫他们乐於主动冒险,变成沙丁鱼池里不停游动的鲶鱼,將行者们捲入廝杀旋涡。 特別是在血池试炼,杀一个行者奖励,对於饿鬼道来说相当於两倍的情况下,没有哪个饿鬼道行者能够抗拒这种诱惑。 高风险,高收益。 但要是饿鬼道行者们自以为是,把自己当做猎人,又轻率地將別人视作猎物的话,那便会落得渡鸦的下场。 简单將渡鸦身上的物品搜颳了一遍后,罗维抖抖外套,几颗镶嵌在外套上的弹头掉落在地。 …… “哇,球伯,烧烤大会啊?” 男人手里拎著外卖,看著遍地的黑鸦尸体,鼻子里都是蛋白质被烧焦了的味道,不由被嚇了一跳。 “有没有留一只给我?水鸭燉果子狸,大补哦。” “顶你个肺啊,什么都吃,小心吃死你啊!” 球伯打开饭盒,拿起烧鹅腿,面无表情地往外看了一眼,“这样乱搞,岂不是要把港岛都翻转过来?造孽哦。” “球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不知道我低血不能饿肚子啊王八蛋?你再来晚点,別打包了,上坟的时候再带给我好啦!扑领母!” 第88章 危险邻居 土瓜湾的住所內,罗维將渡鸦所带的物品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一查看。 【速生活血剂】*3 补充生命力,並迅速止血的药剂,药王科技有限公司出品。 【柯尔特转轮手枪-火线保障】 使用.45手枪弹,弹容量六发,无需手动,自动更换,装填子弹版本。 装填时间:五秒 加上之前在打斗中被损坏的那柄弹匣特別长的黑星手枪,渡鸦一共带了两把手枪。 看来他是因为考虑到饿鬼道行者会受双倍伤害的特性,所以配置了更多的远程兵器,以此避免陷入近战。 然而畏惧近战的人,往往都会死於近战。 枪械对於新手来说可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但对於有称號的行者来说,枪械並没有那么危险,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旅鸟】 小巧袖珍的微型侦察机,无声无息,可藏於袖中发射,通过微型晶片操控沟通,向使用者传迴环境影像与声音。 续航时间:一小时 【青鸟电子通行】 收发器,当接入电子系统时,自动破译密码,加载程序,读取资料。 註:二十二世纪极客发明,製造,盗版必究。 整理完从渡鸦那里取得的物品后,时间刚刚来到下午。 周末的街上逐渐变得热闹起来,摊贩们叫卖,討价还价的声音隔著一条街传到这里来。 在一场战斗之后听到这样的吵闹,罗维没有觉得心烦,反而生出一种安心,閒適的感觉。 他试著操作了一下,旅鸟,那架只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微型侦察机便从袖子里飞出,晃晃悠悠地升天,从窗台飞出去。 周边的景象映入罗维的眼中,他的耳朵也开始听到周边此起彼伏的声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罗维只用意念,或者说神经信號控制著旅鸟,跟玩穿梭机没什么两样,但是更加的便捷,灵活。 这时候街上嘈杂,人挤著人,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只小小的鸟儿,於是罗维乾脆操纵著它贴近人群,以一种极度冒险的方式行进,穿梭。 有时候它从裙子底下掠过,扎入下水道口,惊起一只老鼠。 有时候它又从连串的气球缝隙间穿过,偶尔一个失误,尖锐的羽翼叫气球爆开,引动小孩子的哭声与女人的惊叫。 “不好意思。” 罗维低低说了一声。 练习了好一会儿,在確认自己已经熟练操纵了之后,罗维將旅鸟收回来。 就在旅鸟即將飞入窗口时,罗维却发现就在自己的隔壁,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罗维住的是那种老式的楼房,鸽子笼,一层有许多户,房子小,老旧,除了窗口能照到阳光以外,没別的好处。 在进来前,罗维便借著跟楼下的门房聊天,打听清楚了住所周围的状况。 在他对门的两户,一户是住著一位单身小姐,白天睡觉,晚上开工,每次出门都打扮的枝招展,大概是夜总会的舞小姐。 斜对过的一户,混社团的,身上纹龙画虎,不是在警署就是进医院,很少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了。 这两户是罗维平时拜不得的对门街坊。 至於他的右手边,则是一个在中环律师行上班的“师爷”,也就是法务助理,朝九晚五,除了脑子不太好,整天以为自己是木村拓哉以外,没有別的恶习。 罗维的左手边,也就是他刚才发现了问题的那个房间,住著一个龙虎武师,隔著房门都能闻见跌打酒的味道。 在屋子里头,简单的铁架床上,却是坐著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正埋头吃著手上的牛杂麵。 並不是没有人会在床上吃东西,然而吃的像他那样噁心的,即便是在外头的餐厅,罗维也少见。 他那碗牛杂麵里似乎下了很多的辣椒,汤汁隨著他吮吸麵条的动作四处飞溅,星星点点滴落在枕头,被子上,映出点点红斑。 在床上,还丟著两三个空啤酒瓶。 大汉吃的急,额头满是汗水,又隨手扯过被子擦了擦嘴。 罗维皱眉,心里已预感这人不是原来住在这里的龙虎武师。 他小心翼翼控制著旅鸟飞入房中,观察壮汉。 壮汉心思全在饮食上,加上旅鸟本来就小,没什么动静,所以对方並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罗维还是小心谨慎,只叫旅鸟在天板上悬停。 房间的全貌很快落入罗维眼中。 只见靠墙的桌上放著一个旅行袋,敞开的包裹里面装著大把的现金还有珠宝首饰,以及露出半截枪管的衝锋鎗。 如果是省港旗兵的话,绝不可能办完了事情还留在这里悠閒地吃东西,而是应该找个更隱蔽的地方躲起来,准备將手里的贼赃出手,或者跑路。 能有这种心態和行为的,只有一类人。 罗维心里已有了底,看来在他的隔壁,也住著“同行”,或者说原本住在隔壁的龙虎武师恐怕已遭难了,现在搬进来了一个行者。 一个麻烦的人物。 麻烦的不是这人实力如何,而是他就住在罗维的旁边,要是在这里打起来的话,动静太大了,他这处住所便不能要了。 比起住酒店当个生面孔,罗维还是更愿意在这里当个熟客。 如此,罗维操纵旅鸟绕了一圈后,將它收回袖子里,坐到椅子上隨手拿起一本漫画翻看。 罗维似乎是比隔壁的行者更快进入家门,所以隔壁根本就没见过自己,也不知道这房里的情况。 眼下是罗维在暗,对方在明。 只要隔壁那行者不是击杀榜前三,罗维便可以在屋里安心度过今晚,直到隔壁出门加入猎杀,或者有別的行动。 抱著这样的心思,罗维悠哉游哉,又换了一本漫画看。 等他把半本漫画翻完的时候,耳朵里却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好像是蟑螂在报纸上爬过,又像是沙子从墙上脱落。 起初罗维没在意,然而那声音断断续续没停过。 罗维转头,面对著他的墙上,留著前租客贴在上头的泳装美女海报。 那美女穿著三点式,身材婀娜,笑容甜美,古铜色的肌肤代表著健康,也代表著暗涌的荷尔蒙。 声音似乎来自於海报的后边。 只见在泳装美女海报上,三角形区域的正中间,有一点点细微的震颤,好像是海风吹动了它。 顿了顿,那震颤消失。 隨后,一根指头穿过了海报,从洞里探出来。 隔壁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罗维看到洞的另一头,有一只带著血丝的眼睛,正瞪圆了盯著自己。 “行者请注意,你遭遇了鬼象。” 第89章 天级物品 轰! 房间內剧烈的爆炸扬起烟尘,將街上的人嚇了一跳。 “哇靠,省港旗兵打过来了?” “那还不快叫飞虎队!” “对,叫飞虎队,依我看还得顺手call阿兵哥过来支援!” “你都发神经的,还没到97,哪来的阿兵哥?叫消防队啦!” 街上的行人一周里能遇上好几次混混打架,枪战什么的更是听过见过,区区爆炸而已,很快便不当回事。 因此他们也没看到罗维破窗而出,跳到了另一栋楼的天台上,翻滚一圈后利落起身。 鬼象紧隨而至。 他也有一枚储物戒指,在空中的时候,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柄古朴关刀被他双手抓住,顷刻间便已缠绕上肉眼可见的电浆。 【惊兽】 类型:关刀 品阶:地级 技能:附鳞 【附鳞】:物品被动技能,当使用者將技能附著於武器上时,同时提升武器锋锐度与附著技能威力。 描述:来自古代某位將军手中的武器,曾被用来劈开瀑布,斩断雷电。 从上往下攻击,鬼象的气势锐不可当。 罗维退开,原先站立的地方因为鬼象落地,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可怕的破坏力,之前房间里的爆炸,便是鬼象引动雷暴所引发的。 罗维从储物戒指取出墨渊。 鬼象见状,双眼里突然闪烁出欣喜的目光,好像是钓鱼的人突然抓到一条大鱼。 这眼神丝毫不带掩饰,透著贪婪,暴戾。 种种作风和心態,鬼象简直不像是现代社会的人,而像是从某处原始森林里来到这都市的土著。 他在丛林里茹毛饮血,到了这里,似乎也不打算改变本性。 不过罗维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行者和行者之间的言语,不靠嘴,而靠刀剑。 双手一合一张,罗维將刀鞘掷出,手持黑刀墨渊,滚刀撞向鬼象。 “来得好!” 鬼象怒喝一声,惊兽上雷电縈绕,在头顶转了半圈后奋力抡来。 两刀相碰,爆裂的气浪牵动两人衣衫,头髮。 鬼象冷笑,脚尖在地上一踮,生出巨力,又將罗维推著往后一步,他不由得意。 罗维看了他一眼,提起一口气,也以同样的架势,脚踝一沉一起,鬼象又被推回去一步。 唔!? 鬼象脸上满是不悦,心里却是对罗维的態度谨慎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狂放。 两刀分开,鬼象抓著惊兽,又抡圆一下,带著一圈电浆劈来。 罗维滑步到侧边,墨渊斜撩,直取鬼象肋下。 鬼象眼神一凛,直接將小臂伸过来,挡住黑刀墨渊。 罗维听见鐺的一声,隨后便感觉自己砍在了金铁之上。 鬼象衣服破开,戴在小臂上的银色兽面护手赫然出现在罗维面前。 紧接著,黑刀墨渊毫无徵兆地从罗维手上飞出,插入身后墙中。 【吞兽】 类型:护具 品阶:天级 技能:恭敬 【恭敬】:物品被动技能,佩戴者所受伤害减少百分之三十,首次格挡攻击成功时,必定弹飞对方手中武器。 对同一目標后续格挡成功时,百分之十机率弹飞武器,隨武器品阶降低提升概率。 描述:神殿之中供奉的护具,数百年间受香火洗礼。 猝不及防,罗维手中武器飞出,鬼象立即伸手抓住罗维衣领,另一手握住惊兽直接刺来,要將他捅个对穿。 蛮龙! 罗维手上包裹护体罡气,一下抓住关刀的刀刃,另一边借力使出袈裟摔,將鬼象翻摔到身后。 鬼象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罗维则是正好转身,虎水一文字出鞘,扎向他的后心。 感受到背后危机,鬼象没有起身,而是將手在地板上猛地一按。 雷光闪动,天台顷刻间垮塌,两人纷纷从一个大洞中落下。 鬼象借著掉落避开了罗维夺命一刀,伸手將一边的惊兽抓住,再挥砍向另一边的罗维。 罗维眼中戾气暴起,一手托著刀刃,另一手抓著刀柄,挡住鬼象这急促一刀的同时,一脚蹬出,正中鬼象胸口。 鬼象吃痛,惊兽脱手,自己则撞翻桌子倒地,罗维滚刀再来。 鏘! 虎水一文字再次砍在吞兽护臂上,强劲的作用力叫鬼象手臂不由为之一麻,罗维也虎口开裂。 然而鬼象毕竟是躺著,而罗维站立,获得了位置上的优势,於是借著反弹的力道,罗维再次一刀斩来。 鬼象胸口所掛项炼顿时发出亮光,整个人化作虚影,罗维一刀落空,劈在地上。 鬼象飘忽起身,对著他拍出迅猛一掌。 罗维立即出刀,虎水一文字的刀尖划向鬼象脖颈。 鬼象脖子上溅出鲜血,罗维也被一掌切实拍中。 强大衝击力叫罗维浑身突遭巨震,整个人倒飞著撞碎玻璃,从这一头撞破玻璃窗,穿过走道,扎入另一户人家的房子之中。 鬼象拍飞罗维后,看向手中已经出现一道裂纹的项炼,这是刚才被罗维手中长刀所伤的。 【玄虚护符】 类型:项炼 品阶:天级 技能:通幽 【通幽】:物品技能,消耗精神力发动,佩戴者进入虚化状態,无视伤害,虚化期间免疫负面状態影响。 虚化现形后第一次攻击,必定命中,並且叠加双倍攻击力。 技能最长持续时间:五秒 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状態:已损坏,无法修復 “这可是天级物品啊,王八蛋!你两条命也抵不上它啊!” 鬼象眼睛通红。 另一头,罗维撞碎玻璃窗后便一直躺在地上,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才终於起身,张嘴呕出一口鲜血,然后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房间內,几个正围坐在一起打麻將,看赛马的人望著他,皆是目瞪口呆。 “抱歉,走错门了,你们打牌啊?” 罗维又呕出一口鲜血,隨手擦掉嘴边血跡,提刀走近麻將桌边。 “到谁摸牌了?” “我……” 其中一人不知所措地举起手来。 “我帮你看看。” 罗维走到他旁边,伸手在牌堆里摸了一张出来,冲那人晃了晃,“这张能打吗?” 那人怯生生点头,“这张很保险。” “好,九筒!” “胡!一炮三响!” 另外三人一齐將牌亮出来。 罗维的手抖了一下。 “先欠著。” 他扭头开门出去。 第90章 我可以进来吗? 鬼象正沉浸在失去至宝的悲痛中,却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轻轻扣门声。 这叫鬼象不由感到诧异,他来到走道的窗口边上,探出头去。 敲门的竟然是罗维。 罗维也看见了鬼象,於是他扛著刀,指了指面前的房门,“我能进来吗?” 鬼象不由冷笑,他正想追击罗维,没想到对方竟自己昏了头,送上门来了。 “欢迎光临!” 惊兽裹挟著风雷,將那薄薄的木门撕做碎片。 罗维不退反进,直面风雷。 龙胤·睚眥! 一颗凶星在鬼象身上亮起。 两把快刀再次碰在一起,走道里是渗人的碰撞声。 鬼象知道罗维刀法厉害,自己难以在兵器上取胜,因此一直只是凭藉著身高臂长,加上长兵器的优势压制罗维,並不想著有机会一刀斩杀他,只是消耗。 在罗维近身的时候他则是用吞兽臂鎧抵挡,一方面是挡住罗维的攻击,另一方面则是等著吞兽的被动技能触发,將罗维手上打刀震飞。 罗维也不著急,他比鬼象更加地谨慎,因为实在不知道鬼象身上还藏著什么强大的物品,所以他更倾向於试探。 同时,罗维也在等待第二个龙胤技能的冷却时间结束。 又拼过一刀,鬼象抡转惊兽,一刀斜斩过来。 罗维心念一动,数支镇灵箭一併出击,无形的精神攻击扎入鬼象眉心的同时,雷电炸响。 鬼象一声怒喝,急转惊兽抵挡。 隨著几声爆震,他胸口焦黑一片,身上凶星亮起一颗。 罗维趁著他身心受损,一刀斩去。 鬼象踉蹌退后一步,奋力抬手抵挡,吞兽面具双目发出凶光。 任凭罗维握力如何,虎水一文字在接触的瞬间还是脱手而出。 鬼象大喜,萎靡的精神再振,单手抓著惊兽刺去。 故技重施,然而这次他学聪明了,戴著吞兽护具的手护在胸前,防止罗维再次空手硬接惊兽的同时,袭杀自己。 罗维手上確实再次缠绕护体罡气,但他不去抓刀子,而是手上缠绕著罡气,在刀尖上轻轻一拉一推。 鬼象立即发现自己的重心被带著往前,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走出一步。 糟糕! 趁著这一步的空档,鬼象中门大开,罗维適时鬆手,双手托向鬼象下巴。 鬼象戴著吞兽护臂的手一肘砸来,想要逼退罗维。 叶底藏! 罗维探向鬼象下巴的手是虚招,真正关窍却是在下方。 他一拳捏出凤眼,带著护体罡气的拳头砸中鬼象小腹。 鬼象下腹剧痛,顿时弯下腰来。 罗维立即又是一个上蹬,鬼象强壮身躯飞起,重重砸落在地。 罗维向前紧跟两步,一脚戳向鬼象咽喉。 【救你命三千】 类型:物品 品阶:地级 描述:当拥有者陷入致命危机时,扣减四分之一生命力,强制提升速度,力量,防御力,神经反应,清除负面状態。 状態:已消耗,无法修復 鬼象从疼痛中復甦,瞳孔骤缩,手在地上猛然一拍,一道闪电激射而出,戳穿罗维膝盖。 罗维当即半跪在地,鞋尖擦著鬼象耳朵而过,將他半个耳朵削下来,血流不止。 鬼象身上雷光已然消耗殆尽,忍痛起身,心情是又惊又怒。 他没想到与罗维这一战竟如此惊险,还叫他一次消耗了两件重要物品,然而罗维的命並不值这么多钱。 这一战,他亏炸了! 怀著愤恨心情,他一肘朝著罗维天灵盖砸下。 罗维抬手接住这沉重一肘,双眼里也是凶暴杀意。 两人角力,互相僵持。 形式扭转,这回是鬼象在上头,所以他渐渐占了上风,將罗维压下去一截。 靠著体重和本身力量,他压迫力满满,以至於罗维也没机会施展技能。 搏斗终究是讲究力从地起,罗维伤了一条腿,在力量上便已是失了大半。 很快便被鬼象抓起,双手紧缚,要將他浑身粉碎。 罗维向后仰头,额头重重一下磕在鬼象鼻子上,鲜血四溅。 鬼象吃痛,將罗维砸向天板。 罗维后背重重砸在天板上,呕出鲜血,伸手抓住吊扇,一个鷂子翻身,从天板上的破洞中翻身上去。 “想逃!” 鬼象弯腰去捡地上的惊兽。 就在这时,他听见顶上又传来声响。 龙胤·嘲风! 第二个龙胤技能发动,罗维速度骤增,从天板上再次飞掠下来。 鬼象没想到罗维这样的疯狂好战,有机会逃走都不逃,相比之下,自己反倒成了猎物。 他怒不可遏,伸手抓起惊兽向上就是一戳。 镇灵箭! 最后一支镇灵箭引导雷电,正中鬼象面门。 火光炸起,惊兽长刀划开罗维肋下,带起大片鲜血。 罗维眼中满是寒气,黑刀墨渊横转,划过鬼象脖颈。 鬼象瞳孔放大,失神。 忽然,他身上散发出红光,紧接著瞳孔再次聚焦。 【不休死斗】 品阶:天级 描述:被动技能,一次试炼只可使用一次。 当使用者因为当前目標攻击而陷入濒死状態时,进入死斗状態,回復一半生命力,如果在死斗状態时间內不能击杀当前目標,则使用者立即死亡。 死斗状態持续时间:一分钟 当前目標死亡时,死斗状態消失,使用者脱离濒死状態,回復生命力。 鬼象脸上血肉模糊,踉蹌退后一步后,状態回復,双手举著关刀,裹挟风雷斩向罗维后颈。 罗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鬼象身上四颗凶星爆发,血液从七窍中喷射而出,整个人化作喷泉,热血洒满整个房间。 “行者请注意,你已剥夺称號【鬼象】。” “血池试炼提前脱离进度:2/7” 姓名:徐森 职阶:饿鬼道 称號:鬼象 称號技能:奔雷 【奔雷】:称號技能,消耗体力发动,极大增强使用者的速度与力量,並可引动天雷之力。 “你已获得物品【吞兽】,【惊兽】……” 罗维收起地上物品后,终於支撑不住,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回復伤势。 就在这时,走道外边,有人站在已没了门,只剩残破边框的墙边,轻轻敲了一下门框,柔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罗维微笑,“请进。” 第91章 冰姬 “行者请注意,你遭遇了冰姬。” 在罗维的对面,那个戴著一副半框眼镜,身穿高跟鞋,办公室白领女性打扮的都市丽人朝罗维投来微笑。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地上鬼象的尸体,惋惜道:“我来晚了。” “不晚,你来的正是时候。” 罗维將通体银色的左轮手枪拿在手里,对准冰姬。 冰姬眼神一凛,原先甜美的笑容消失,脸上寒意浮现。 “你以为这玩意,对我有效?” “要不试试?” 罗维扣动扳机,一颗子弹映在冰姬的镜片上,旋转,飞行,然后鬼使神差地擦著她的耳边掠过,打入墙壁中。 冰姬冷笑,將一柄匕首捏在手里,撞向罗维。 罗维却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外边,看起来像是在同世界告別。 龙胤·狴犴! 罗维身形一滯,紧接著便在冰姬面前消失。 冰姬扑了个空,脸上愤怒多过惊讶。 罗维这时候无从得知这美丽淑女的表情,因为他已瞬移到了远处一栋大楼的天台。 瞬移距离是他目力所达的极限,因此精神力消耗极大,差点叫本就虚弱的罗维晕过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靠墙瘫坐下来,天还未黑,罗维便已经歷了连番战斗,同两个完全不同的饿鬼道行者真刀真枪干了一架。 渡鸦比起鬼象来说,实在是个新手。 他的技能不强,物品也有限,大概是因为饿鬼道的负面特性,使得他不敢冒进,做什么都小心谨慎。 因此他不管是收穫,还是战斗的经验都显得浅薄。 这样的程度,即便不落在罗维的手里,撞上其他行者大概也是死路一条。 而鬼象,同为饿鬼道行者,【暴食】的馈赠简直是在他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进入血池试炼的行者大概水平都是差不多的,然而鬼象不管是技能还是物品,都毫无疑问地超过別的行者一大截。 罗维十分確定,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差池或者鬆懈,自己都会死在对方手上,成为这饿鬼所吞噬的奖励之一。 然而不管战斗再怎样惊险,如今都已落幕。 罗维拿出行者面具,消耗一次权限,改变了自己的面容和装扮,慢悠悠跟巡楼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后,他坐电梯下楼。 等电梯开门,变了面容,穿著白色西装,內搭淡粉色衬衫的罗维脚踩皮鞋走出。 他只感觉膝盖上的伤已恢復了一些,起码现在能正常走路。 然而刚一走出电梯,罗维就发现冰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追了过来。 看来对方有感应自己位置的技能,这叫罗维神色不由变得凝重。 顿了顿,罗维还是按照原先的节奏和步伐,从冰姬身边走过,气息绵长而均匀,手乾燥而又稳定,甚至连心跳和脉搏都没什么变化。 冰姬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过来,看了一眼罗维,脸上闪过一些疑惑。 罗维冲她颯然一笑。 冰姬冷冰冰瞥了他一眼,回过头去。 见冰姬与自己错过,罗维这才確定行者面具的偽装效果发挥了作用。 他刚想走出大厦,衣角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 不妙…… 罗维回过头去,发现拉住他的正是冰姬。 冰姬脸上冰山一般的表情消失,转作温和笑意,双眼里带著惊喜亮光。 罗维手指微微张开,已隨时准备攻击冰姬。 然而冰姬只是用细长手指指著罗维,惊喜道:“你,你是华仔对吧?” 罗维转头看了看周围,“华仔?” “哇!你真的是华仔啊!我一直都有在听你的歌的华仔!我会唱,我真的会唱!” 冰姬退后一步,摇头晃脑,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兴奋唱道:“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年年日日月月到永远……” “你认错人了。” 罗维看了她一眼,冷淡道:“我是黎明。” 冰姬歪著脑袋,“黎明?” “对,黎明。” 罗维一脚在前面反弓,另一脚直立,弯腰低头,隨后慢慢直起身来,昂首歌唱。 “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假使走近玩玩她,凶相便呈现。 爱会像头饿狼,岂可抱著眠?她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罗维唱完,两人对视一会儿后,在沉默中同时转过身去。 “草,神经病!” …… “这两天里,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多的凶杀案?抢劫案?省港旗兵来做生意啊?还是和力胜在爭话事人?” “报告长官,我们正在调查。” “还在调查?已经有太平绅士上电视了,炮轰我们在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啊!” 总警司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 “在这里坐著的,哪个肩膀上没两朵?你们是警界的精英啊,要是你们都搞不定的话,那其他人就不用玩啦? 我明天就去跟一哥报告,我说我搞不定,你们也搞不定,大家都別干了,一起调去守水塘好啦!” 总警司的怒吼响彻会议室,就是守在门外的几个探长,高级警员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 “我看就是从苏格兰场还是fbl请那些神探过来也不顶用啦,有些案子很邪门啊……” 其中一个探长皱眉道:“哪有在陆地上被淹死,坐在十八楼办公室结果被车撞死的呢?我当警员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这种事,太邪门了。 不行,我看我们哪天要去黄大仙拜拜,转转运才好。” “谁去拜啊?” 另一个探长翻了个白眼,“你跟我是小虾米来的嘛,我们拜了有什么用!” “那让一哥去拜?” “一哥是鬼佬来的,人家拜耶穌,连关二爷都不供的,你让他去拜?有可能吗?” 高级警员卢超靠在一边,听著他们的对话只是微笑。 这里当然是轮不到他插话的,所以他只在一边旁听,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卢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隨后便到走廊边上接电话。 號码刚一拨通,对面便传来一个男声:“队长,鬼象死了。” 卢超的手顿了一下,隨后低声道:“我知道了,等我。” 放下电话,探长卢超往窗外看去,只见夜空之中,三颗不祥的亮星升起,闪烁。 上架感言 如果编辑没有忘记的话,这本书就中午十二点上架啦,本来想著也没收到站短,要是编辑忘记了,那我这上架感言不是白髮了啊? 但编辑忘记了又不太可能,所以还是老套地发一下感言好了,总不能十二点上架,十二点半再发感言吧? 这近了年底啊,事情还是比较多,今天呢,就先万字爆更一下,之后就儘量按每天六千字/两章来更新。 这本书写到这里啊,不管是之前开书的灵感,还是过程中的一些打磨,修改,还是依靠著很多读者,智囊团的建议,以至於这本书吧,还能看,没那么糟糕。 就是每次一个副本完了,这追读掉的呀,真有点嚇人了,虽然说无限流都这样,换地图就掉追读了,但还是叫人有点心臟停跳啊,本来以为死定了,结果副本一完结,追读又创新高了,说明大家也不是说弃书了。 所以呢,这个新副本才刚刚开始,可能也很多人在养书,作者的请求也很卑微,就是说大家能不能把首订给抬一抬,稍微抬上那么一手,然后对我有信心的呢,再把追订给开一开,让这书的数据好看一点。 毕竟咱们上本书数据不行也写了两百多万字,完完整整写到结局,没太监,自认也没烂尾,主角配角全员在线啊,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养书可以养著,但是別养死了omo 首订毕竟是很重要的呀,大家呢就发发力,爭取让这本书多进步一点,拜谢。 第92章 上架感言 第92章 上架感言 如果编辑没有忘记的话,这本书就中午十二点上架啦,本来想著也没收到站短,要是编辑忘记了,那我这上架感言不是白髮了啊? 但编辑忘记了又不太可能,所以还是老套地发一下感言好了,总不能十二点上架,十二点半再发感言吧? 这近了年底啊,事情还是比较多,今天呢,就先万字爆更一下,之后就儘量按每天六千字/两章来更新。 这本书写到这里啊,不管是之前开书的灵感,还是过程中的一些打磨,修改,还是依靠著很多读者,智囊团的建议,以至於这本书吧,还能看,没那么糟糕。 就是每次一个副本完了,这追读掉的呀,真有点嚇人了,虽然说无限流都这样,换地图就掉追读了,但还是叫人有点心臟停跳啊,本来以为死定了,结果副本一完结,追读又创新高了,说明大家也不是说弃书了。 所以呢,这个新副本才刚刚开始,可能也很多人在养书,作者的请求也很卑微,就是说大家能不能把首订给抬一抬,稍微抬上那么一手,然后对我有信心的呢,再把追订给开一开,让这书的数据好看一点。 毕竟咱们上本书数据不行也写了两百多方字,完完整整写到结局,没太监, 自认也没烂尾,主角配角全员在线啊,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养书可以养著,但是別养死了omo 首订毕竟是很重要的呀,大家呢就发发力,爭取让这本书多进步一点,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