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第一章姐姐 大概有两三个月没见了。 如果不是借陈竹的名义,或许乐于知还要掰着手指继续数。 等第四个月、第五个月......直到陈芨愿意回来。 很潮闷的雨天,空气被腐蚀后散出酸苦气味,黏在湿冷的皮肤上,腥烂发臭。 刚考完市里的调研卷,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吵闹,对答案、发牢骚,直至老师踏进来,把卷子摔在讲台上开始呵斥他们最近的懒散,从纪律谈到新出炉的分数,所有人立时蔫了一样坐回原位,默不作声。 “班长,把试卷发下去。”李疏何讲累了,终于舍得拿起水杯润嗓,“待会儿好好看看自己的分数,就这样还考什么大学!” “晚上带回去让家长签字,明天收齐我一个个检查。” 等了几秒,几口水咽下去,台下却鸦雀无声,没人站起来。 “怎么回事?” “班长呢?班长!?”他拔高声音,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何况沉闷的阴雨本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 可连喊几遍依旧无人搭腔。 老旧的白炽灯打在地上,反出沉沉的死寂。 “那个......老师......”角落有个女生举手站起来,帮忙解释,“乐于知他身体不舒服......” 低若蚊蝇的话语结束,大家的视线才齐刷刷投向窗边。 而趴在桌上的少年似乎毫无察觉,脸埋进臂弯,一动不动。暴露在光下的皮肤,细看是比白炽灯还要病态的白,从短短的发际到透粉的耳根,纤薄的颈部盈盈一握,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捏断。 教室里的学生包括老师都是omega,但没人比他更能用脆弱来形容,如果不刻意强调,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比其他人大了足足两岁,明明又瘦又嫩。 李疏何知道乐于知身体的特殊情况,满肚子火气一时没处撒,只能咽下去,象征性关心有没有通知家长,得到同桌肯定的回答后就重新把任务甩给学委,低头开始评讲试卷。 自始至终,趴在那儿的人都没动哪怕一下。 很静很静,不声不响。 ...... 其实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每个字都很清晰,只是不想动。 因为他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已经消耗在紧张和忐忑上了。 焦灼地等待他们口中的那位“家长”。 希望是那个人,又隐隐希望不是。 手把袖口攥得很紧,无声地吸气,再轻轻吐出,直到透过缝隙看见脚边出现一双鞋,李疏何用和几分钟前截然不同的声音,轻柔地落在他耳边。 “醒醒,有人来接你了。” 像刻意粉饰过,从嗓子眼里夹着滚出来,矫揉造作。 乐于知抬起头,视线直直撞上这位新来的年轻男老师,男人脸颊上的红晕和饱含春水的眸子都极度不自然,半抿的唇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压不住羞涩。 “......好,谢谢老师。” 乐于知假装没看见,安静把试卷和笔袋收进书包,站起来走出教室。 可腿脚不听使唤,刚踩上门槛,仅仅是瞥见长廊尽头的那道身影一眼,就急速停下,甚至慢慢往门后退,留下半张脸微微探出一点,偷窥似的盯着她发呆。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南方教学楼外的长廊没有玻璃遮挡,换其他人早就靠墙躲雨,生怕淋湿一点。只有陈芨,一身黑,斜倚在栏杆上,眼睑下压,半睁半合,无目的地望向雨幕。 修长的指节夹着烟,无视规则,放任白雾缭绕,模糊轮廓,把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和凌厉的眼神遮掩得很好,抵消了大部分让人难以接近的桀骜。 但乐于知知道,陈芨笑起来很好看。 嘴角微微勾一下就能看得人走不动道。 他忽然想起李疏何刚才不自然的神情,像个怀春的少男,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是因为看到了陈芨吗。 他抿紧唇,垂下眼瞟向不远处的男人,将他小心张望的动作收进眼底。 那很恶心了。 握紧书包肩带的骨节仿佛能听见挤压的嘎吱声,他面无表情地抬腿,带上门把,把男人湿嗒嗒的视线彻底阻隔在厚重的门板上。 走廊空荡荡,关门的声响刻意放大,意料中吸引几米外alpha的注意,比黑夜浓稠的阴冷沉沉压在乐于知身上,镣铐一样禁锢他的四肢。 如果眼神可以侵犯人的话,那他想,陈芨大概已经把自己肏熟了。 是射满全身,腿肚打颤,撕裂到走不动一步的程度。 “姐......” 极轻的字眼僵滞在唇边,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后,乐于知几乎本能地窒息,畏缩在原地。 一直盯着地面的眼睛小幅度上瞟,那是渗进骨子里的恐惧,惶然无措地望向她,确认她眼中没有任何戾气后,才悄悄松口气,然后一步一步挪到她跟前。 姐姐。 陈芨极度厌恶这个称呼,每次只要他喊出来,迎接的就是暗无天日的惩罚,以丑陋的方式,捏碎他的贞操,把他当成一个下贱的婊子,使用完后破布一样丢在那里,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 扭曲吗。 畸形吗。 可能吧。 但比起被陈芨甩在床上半凌辱式地做爱,似乎她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这件事更让乐于知难以接受。 像做了一场噩梦。 会迫不及待跑进她的房间,缩在被子里,用上面残留的气息寻求安慰。 清醒后才想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第二章血缘 乐于知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 六岁时父母和平离婚,姐姐被父亲陈竹带走。而他因为先天性遗传病,常年待在icu的无菌室里,等终于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后,父亲和姐姐早就不在。 所以对于他们,乐于知几乎没有印象,除了少部分模糊不清的片段,只有一张出生时拍的全家福可以回忆,母亲撕毁后被他捡起来粘好,偷偷藏在抽屉里。 但逢年过节的餐桌上,长辈们总会反复提起,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姐姐。 刚开始乐于知还很好奇,追问他们有关姐姐的事,被逗笑后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乐沅清。 母亲不苟言笑的脸,以及带着极大不悦的审视目光,让他一下阖上了嘴,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感应一般,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再也笑不出来。 乐沅清在这个家是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存在。 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市长的alpha,把官场的条条框框照搬到乐于知身上,几乎严苛地要求他。吃什么,学什么,几点出门,几点回家,甚至是交什么朋友,方方面面必须在她的掌控下进行,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做领导的嘛,孩子但凡出点事都得殃及自己,官途说不定就到此为止了。 “你要理解你妈妈,她是为了你好。” 长辈每年都用这种说辞来教育他,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一年比一年的缄默,也可能是选择性失明,带着大人自以为是的傲慢。 所以再有人问乐于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姐姐时,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噙着淡淡的笑,说,“不记得了。” 后来一语成谶,等陈芨真的站在他面前,带着火炽的色彩撞进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时,他确实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 像血液里附带的诅咒。 注定逃不开。 ...... 潮湿的冷气像发霉的烂水果,扑在锁骨沁出的薄汗上。 乐于知仰头看向陈芨,回忆中失焦的瞳孔慢慢在她脸上聚拢,洇湿的唇微张,有些心虚地问: “你怎么会......” 不出所料被陈芨打断。 “爸让我来接你。” 语气还算平淡,没有想象中的厌烦。 在他走过来前,陈芨已经把烟蒂碾进身后的垃圾箱,手随意挥了挥,烟雾散开,罩在他们之间。 太久没见,乐于知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心里觉得和她静静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很满足。但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一直不说话,陈芨等不了几秒就会不耐烦地扭头离开,仿佛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是多么令人作呕的事。 “我......”他斟酌着开口,薄薄的眼垂下,“爸妈都不在家,我以为是徐叔来接我,不知道爸会让你来......” “对不起”三个字习惯性要说出口,很快被陈芨的冷笑堵回去,讥讽从唇间跌进他的耳朵,像一记耳光。 “谦虚什么,你多有本事。”她用力钳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脸。 “你找我爸不就是吃准了他的话对我最管用么?一个电话我就从学校赶过来,怎么,见到我不开心?” 下颚的皮肤被勒红,薄得跟玻璃一样脆弱,但再痛苦乐于知也没有一声呜咽和眼泪,更别说求饶。 “开心的.......”他低声说,抬起的手悬停在半空,想触碰她又不敢。 其实软得跟柿子一样,没有一点脾气,只是性格使然,脸皮比纸薄,哭不出来,也做不到发出那样好像在勾引她的声音。 别扭,也很奇怪。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虚大概也让陈芨觉得无趣,眼中蹿起无名的火,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倏地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乐于知来不及揉被捏疼的下巴,更害怕她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立刻小跑过去,隔着半米的距离,默默跟在她的右后方。 这个视角很好,能看见她的全部,也不会碍陈芨的眼。 是乐于知试探很多次,为自己找到的最佳位置。 可很早之前,最担心他走丢的人其实是陈芨。 她会帮他拎书包,刻意放慢脚步,让他走在前面,然后问他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我们小知太瘦了,要多吃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完全的主观臆断,被他反驳也无所谓,乐此不疲。 只是偶尔,真的不高兴了,才会拉着他躲在无人的教学楼下。 alpha的手很大,指腹冰凉,耐心地从耳垂抚到腰际,蹭过他也不知道的敏感点,在他轻轻喘息,扭头想要逃跑的时候用力箍住他的腰,不做更进一步的事,就那样看着他,等他苍白的肌肤攀上羞臊的红,才笑着去亲他最软的耳根,低声问他: “还记得怎么接吻吗?上次教过,回去有没有认真练习?” 温热的吐息钻进耳朵,脑袋嗡一下空白。 又在欺负他。 接吻这种事,怎么能和数学题一样。 对他来说真的很难。 ...... 后面他回了什么? 不记得了。 遥远模糊到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乐于知偶尔会觉得,这些记忆或许是自己过度压抑后滋生出的幻觉,他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高二文科班统一安排在顶层,他们一前一后下楼,没有任何交流。 潮气爬满角落,地面湿滑,乐于知小心丈量和陈芨的距离,每踩一步阶梯都抓紧栏杆,避免滑倒。 因为陈芨不会扶他。 更乐意看他难堪,狼狈地自己爬起来。 所以乐于知不想。 “身体哪里不舒服?” 但太紧张,也太过专注,他没料到陈芨会突然说话,左脚踏空,手来不及抓稳扶梯,眼看就要撞上台阶,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抱住闻声回头的alpha,拼命抓紧她的肩,闭上眼直直跌进她怀里。 完蛋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可不能松手。 松开意味着摔倒。 脸朝地。 从楼梯上滚下去。 不过这正是陈芨想看到的,所以即便他不松手,她大概也会扒开他,看着他滚落,发青发紫。 乐于知想。 可什么都没发生,他等了很久,只等来陈芨拎小鸡一样,揪着他的衣领从自己身上甩开。肩胛骨撞上瓷砖,总比磕在大理石上来得好。 “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她眉眼间果然是嫌恶,反感光是听声音就足够让他嗓子发苦。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 “乐于知,除了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陈芨更烦了。 “想方设法把我叫回来,见到了又像个哑巴,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使唤我对你来说很有报复的快感?” “我没有。” 乐于知还是低着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 心疼,疼到神经都有些麻木。 我很想你...... 微信被拉黑了,我只能给你打电话,短信也发过......可你一次都没回...... 其实他想说很多很多,但不能,除了陈芨的嘲讽,他什么都得不到,自取其辱而已。 耳边能听见雨声,楼道不透光,视线昏聩。 陈芨盯向他的目光像刀,扎进表皮,剖开血肉,直直渗进灵魂,似乎想看透他,又没那么多耐心。 “也是,我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 半晌,她冷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爸说你身体不舒服,”她往上跨一节台阶,“怎么回事,病复发了?” 没有被关心的欣喜,乐于知清楚陈芨根本不在意,这么久连他得了什么病都记不住,如果不是陈竹回家后会盘问她,她现在已经走了。 “没有......”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腺体有点疼......” 还是学不会撒谎,躲闪她投来的视线,头垂得更低了。 “腺体疼?”陈芨重复一遍,笑了。 漫不经心地抬腿,逼近他,带着足以让omega瑟瑟发抖的阴翳压在他的头顶,把他挤在逼仄狭小的一角,目光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烫出一个窟窿。 “腺体怎么会疼?” 她侧头俯向他的脖颈,好像在关心,语气却很冷。 然而,这只是开始。 她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把他打入冰窖。 “刚才是不是叫我姐姐了?”陈芨冷不丁开口。 一句听不出语气的话,乐于知闭上眼,无法动弹。 早该想到的。 她听见了。 上次是在他身体里塞性玩具,含着去上学,战战兢兢一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震动。回家后打开门她就站在玄关,一句话没说,发狠把他按在门框上,玩具拔出来换自己的那根插进去。 最后跪在地上口交,射进嘴里咽下去的那一刻,她恶劣地掰着他的脖子转头,才发现门大敞着。 只要有人经过,就能看见他最放荡的样子。 “姐姐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她满意他抖成筛糠的身体,精神上首先摧毁了他,比粗暴的性爱效果更佳、更彻底。 那这次呢。 乐于知感觉空气都稀薄了。 这次,她又要对他做什么...... 第三章斯德哥尔摩 “让我看看。” 但陈芨只说了这一句,平淡无味,像一杯温开水浇在他身上。 那种感觉又来了。 是风暴前的宁静,陈芨喜欢他这样。 沉迷他的瑟缩和畏惧,玩腻了,再慢条斯理地吃掉。 “看.....什么?”乐于知心跳加速,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他仍旧闭着眼,缺失的视觉用敏感的身体填补,很快感受到陈芨的手穿过自己的发梢,托住后脑,腕骨抵在耳廓,轻轻地磨。 “当然是让姐姐看看,我们小知的腺体到底怎么了......”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衣领一路下滑,意思不能再明显。 “不行......”乐于知摇头,揪紧自己的衣领,睁开眼用湿霭的目光哀求她,“不能在这里,等回家好不好,回家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但回应他的是陈芨冷硬的一个字。 “脱。” 恶劣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 她根本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现在有学生或老师走过来看见也无所谓,视线冷冷扫过乐于知永远温顺的身体。 到这一刻,真正的报复才姗姗来迟,绝望窒息地,用可怕的破坏欲,挑在这个地方再一次击碎他的尊严。 “找......”乐于知吸一口冷气,做最后挣扎,“找一间空教室......求你了......” 换来的是陈芨的不耐烦。 “还是说要我帮你?” 她语气里不是轻浮和作践,而是彻头彻尾的憎恶和冷漠。 天黑了,世界安静。 阴雨是密密匝匝的针,刺入他的身体,乐于知垂下眼睑,手哆哆嗦嗦,慢慢抬起摸上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寒冷冲击骨骼,莹白的骨节浮出绯红,因为即将到来的事。 明明那么私密,是该和爱人缠绵悱恻时才会渗出的颜色,现在谁都可以看见了。 一颗,两颗...... 庆幸南一中的校服只有两粒扣子,解到锁骨往下就再没有解开的余地,乐于知太过紧张忘了这件事,心不由得松口气,小心望向陈芨。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颈后,淡淡的,淹没皮肤,煮沸了耳根。 对omega来说,把腺体袒露在alpha面前,和脱光了掰开屁股求操没什么区别。 乐于知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陈芨的恶意让他窒息,她撇开情绪后不声不响的样子又让他发毛,恨不得立刻摇晃她的肩,崩溃地大喊出来。 给我个痛快吧。 或者,彻底把我逼疯。 直接抓住我的头发,逼我伏下去给你口交也可以。 过很久,陈芨像是欣赏够了折磨他的过程,随手拉开他半敞的衣领,纤瘦的颈部和泛红发胀的腺体一览无余,她只瞟了一眼就松开。 很明显,是因为发情期要到了才会疼。 乐于知知道。 所以用这个理由打电话给陈竹,谎称身体不舒服,借父亲的口把几个月没回家的陈芨喊了回来。 下意识畏惧她,又本能地想要见她。 真搞不懂。 斯德哥尔摩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冷淡开口,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俯向他的耳朵。 “在床上不是很能忍吗?” “下面肏肿了都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故意的,看见他纤动的睫毛,感受他颤抖的呼吸,一同被恶言无休止地吞噬。 凑近了,陈芨能闻到一点乐于知腺体上散发的柠檬草香。他的信息素很奇怪,开心的时候是甜的,难过的话又会变成酸不溜秋的涩味,就像现在,醋一样,刺激神经。 显然,他在难过。 因为她。 乐于知看不到的地方,陈芨烦躁地闭了闭眼,然后向后退,脸上已经是无所谓的冷漠。 等他颤巍巍扣上扣子,没几秒就耗尽耐心,眼不见为净一样,转身,独自迈步下楼,留下湿泞的脚印。 乐于知系扣子的动作更急了,视线紧跟她的后背,又停在她映向瓷砖的影子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立刻什么都顾不上,背起掉在地上的书包追过去,依旧是半米的距离,亦步亦趋。 沉默持续到走出校门,再没有一句话。 司机把车停在十几米外的路边,是一辆不起眼的雅阁。 乐沅清很低调,乐于知是新任市长儿子的事放眼整个江市都没几个人知道。每年的家长会,也是让秘书扮演父亲或是母亲的角色,分数排名、品行教养、会不会让她丢脸,她只在乎这些,其他过程一概不论。 让她不满意的后果,是更加严格的管束,把私人空间挤占干净,安排进她觉得有用的东西。 所以乐于知多少有点表演型人格。 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具,跟谁都相处得很好,即使内心毫无波澜。 除了陈芨。 她能剥开他的表皮,发现里面是一颗正在哭泣的洋葱。 “进去。” 后座门打开,陈芨冷声开口,乐于知听话地钻进去,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只占一点空间。 陈芨盯向他挺直的背,似乎是肌肉记忆,任何时候都要坐直坐正,罚坐似的。 但她什么都没说,关上车门,头也不回。 腿长,步子也快,但赶不上身后少年追来的询问。 很急,很紧张。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乐于知几乎是下一秒就推开门,伏在后座,身体探出大半。 “不回。” “可是......” “有司机还不够吗?”陈芨知道他想说什么。 “爸妈那里随你,告状、撒谎,我无所谓。生病不是腿瘸,从单元楼到家门口那几步路不需要我抱你上去吧?” 风扬不起尘土,雨拍击地面,连同刻薄的言语一起。 乐于知不说话了,安静看她,大概过了半分钟,才低声说“我知道了”,然后缩回去带上车门。 很轻很轻的“咔嗒”声,把自己塞进狭小的空间。 人设图 乐于知的17岁和陈芨的17岁。 他高一,她高三。 (姐弟俩谁攻谁受一目了然) ps:po上发出来的画质真的好糊啊,小知的右眼角其实有颗小痣 第四章沈眠 车内一下就静了。 司机有条不紊地发动引擎,目不斜视。 雨声渐大,乐于知慢慢向车窗倾斜,肩和头抵在玻璃上,视线透过滚落的雨珠望见后视镜里陈芨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重新拐进了南一中的校门。 是要去见沉眠吗? 他在心里问,很小声。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道轻盈的身影,蝴蝶一样起舞,美得惊人。 陈芨毕业前在南一中很有名。 成绩好,长得也好看的alpha,到哪儿都不缺omega追。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就跟她的人一样,自由散漫,随便勾勾手指就有人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不过她直来直去,做事全看心情,心情好了偶尔会有耐心地劝你,说这个年纪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考上大学了再找姐姐,姐姐请你吃饭。心情差的时候态度就不一定了,各种理由都有,说哭过不少omega。 在乐于知的记忆里,高中时,陈芨只做过两件惊天动地的事。 其中一件,就是在高二主动去追沉眠。 早恋在高中不是什么稀罕事,追人而已,能怎么惊天动地。 但沉眠不一样。 他是老师。 一个年轻漂亮的舞蹈老师。 大三刚来南一中实习就被陈芨看见,追到现在,这么多年中间仍旧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不去捅破。 陈芨喜欢沉眠吗? 乐于知不知道。 她对沉眠总给人一种喜欢又不喜欢的感觉,就像她对自己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 她跟自己上床了。 一面憎恶他,一面毫不避讳地做着背德的事。 只是不再吻他。 因为那是恋人才会做的,他们是姐弟。 那她会吻沉眠吗? 想到这里,乐于知心口一颤,像被丢进水里,荡起波纹,难以平复。 胡思乱想的脑子不可控地去描绘那种尽管只有千分之一可能的画面。 他从没见过陈芨吻别人的样子。 她会像当初对自己一样,躲在教学楼的雨幕下,温柔地托住沉眠的后脑,耐心教他张嘴,学会用唇齿和舌尖去吻她吗...... 不可以。 不要。 他不想。 “停车。” 乐于知突然出声,猛地坐直,根本抑制不住那股破土而出的冲动。 司机显然被吓到,透过中间的后视镜看向他:“乐市长要求我在四点前把你送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让他离开,除非请示过乐沅清。 “我把试卷丢在学校里了,”他说,指甲深深嵌进掌肉,“里面的题今晚要复盘,我去拿一下,很快。” 用学习做借口是最佳选择。 所有人都知道乐沅清最在乎这个。 果不其然,司机闻言缓缓停下车,看一眼外面的雨,问:“雨下大了,需要我去拿吗?” “不用。” 乐于知拿起伞,推门下车。 不想表演友善的时候比陈芨看上去更难以接近,骨子里透出一股疏离感。 他知道不能这样,很不像平常的自己。 但管不了那么多。 下午三点,第二节课刚刚开始,雨天学校里人很少。 乐于知轻车熟路,根本不用去猜,他知道陈芨在哪儿。 天很暗,被密密的乌云罩着,操场旁的艺术楼灯火通明,舞蹈房就在四楼,占了几乎一整层的空间。 乐于知没直接进去,而是转身走向对面的实验楼。 这里不常有学生来,实验器皿都锁在柜子里落灰,教室门也拴住。他一路上到四层,在同一高度的长廊边站定。 隔着二十几米的直线距离,穿过没拉严实的窗帘,乐于知能很清晰地看见舞蹈房里的一切。 为什么这么熟练? 大概是过去这样偷偷做过很多次。 陈芨高三时几乎每天放学都会在那里等沉眠下课,大部分时候背靠窗,倚在压腿杆上,静静看沉眠跳舞,而乐于知就站在这里,缩在无人发现的角落,盯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陈芨一身简单的校服,背影高挑,偶尔抬手或是俯身,会扯动衣角,勾出劲瘦的腰,他很认真,每一帧都不放过,存在脑子里。 做这些的时候,乐于知还只是个暗恋者。 陈芨不认识他,而他因为乐沅清,根本没机会靠近陈芨,更不知道他们将来会变成亲姐弟,被迫在同一个屋檐下,人前互不关心,人后埋进对方的身体。 像发情的野兽。 交媾、撕扯、做恨。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沉眠刚练完腿,踩在软垫上看向窗边的陈芨。 为舞台专门留的长发被木簪挽起,耳际的碎发因轻微的汗湿粘在冷白的皮肤上。 阴雨,潮湿,独处,alpha和beta,无论怎么拼凑都暧昧增生的氛围,陈芨却完全平静,视线很少落在他身上。 长颈、细肩,甚至是被衣服勾勒出的完美曲线,似乎成了过眼云烟。 “今天刚回。”她语气淡然,朋友一样叙旧。 “有去找其他老师吗?上次在食堂碰见袁主任,她还和我念叨你。” 很平常的问题,细听没什么特别的,但话音刚落,陈芨一直低垂的眼就直直朝他看去,带着审视。 沉眠不自然地别开眼。 呼吸乱了节奏。 袁檀是陈芨高三时的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不一样,思想开明得多,毕业后甚至主动想给她和沉眠牵线。 不过那时候陈芨拒绝了,说有男朋友。 具体是谁,她不说,没人知道。 “没有,”陈芨收回视线,转身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来接人,顺路看看你。” “接人?”沉眠下意识重复,很快反应过来,问,“是你弟弟吗?” 空气诡异地安静。 雨打玻璃的响动层层迭迭放大,嘀嗒嘀嗒,刺入耳膜。 陈芨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眉头微微皱了下,但没说什么,“嗯”一声,再没下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沉眠攥起手指。 “对了,大学生活怎么样?还顺利吗?”他重新挑了个轻松的话题。 “还行,比高中轻松。”陈芨说。 “那男朋友呢?听袁老师说你高考前就谈恋爱了。” “现在怎么样?” 又是一大段沉默。 沉眠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抬头去看她,而她保持眺望的姿势一动不动,视线仿佛冻结在窗外,过了大概有十几秒才回过神,说: “不合适。” “分了。” 轻描淡写,判断不出情绪。 沉眠愣住,随即抿起嘴,往下压了压,惋惜地说:“抱歉。” 顿了顿,又安慰她:“感情里分分合合很正常,世界那么大,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 可陈芨却突然笑了,很轻的一声,身体微微朝落地窗俯低。沉眠顺着她的视线奇怪地朝外看,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落了满窗的雨痕,一片朦胧,什么都没有。 “你笑什么?”他疑惑。 “没什么。”陈芨摇头,视线从玻璃上移开,落回他身上。 这次带了点或许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虽然只有极浅的一点,但很好看。沉眠不自觉呆愣在原地,心跳扑通扑通。 然后他听到她说: “老师。” “我这辈子没可能谈正常人的恋爱。” 第五章受虐癖 江市、南区。 纸醉金迷,包罗万象,随便挑一个都是富得流油的代名词。 乐于知住的罗湖十四号院很低调。 路过这里,看不见豪车,看不见奢服,但随随便便擦肩而过一个人,哪怕是乐呵呵的老头老太太,曾经说不定都是局长级别的领导。 远看普普通通的居民区,却是权力的聚集地,特警巡逻,进出严格,特殊时期连快递都进不去。 防了那么多。 最后防不住里面的人顶风作案。 乐于知和陈芨几乎前后脚到家。 乐沅清一周前去首都出差,起码要待半个月,陈竹是作家,为筹备新书也去了邻省的山镇采风。 大人不在家,小孩兴风作浪。 雨把两个人都折腾得够呛,陈芨开门时,乐于知刚脱下校服外套,看见她浑身湿透地走进来,他挂衣服的手一顿,视线停在她滴水的侧颈上。 没有一点意外。 因为他看见了。 她送沉眠下楼,肩并肩走到校门口,然后把自己的伞放进他手里,目送他离开。 温柔贴心极了。 像对待宝贝一样呵护。 大院里不让计程车进,陈芨没有伞,大概是在雨里自己走回来的,别人眼里很窘迫的事在她这儿好像什么都算不上,或许心里更担心沉眠会不会被淋湿,第二天着凉。 下雨真讨厌。 乐于知低下头,几秒后若无其事地把衣服挂好,平静地走进屋内。 穿戴一整天也白净整洁的校服外套,只有袖口的一小块布料遗留下崭新的褶皱。 不知道被捏得有多用力,皱巴巴一团。 客厅里转瞬剩下陈芨一人,脱外套、换鞋,丝毫不奇怪他们之间的过分沉默。 除了在床上,她从来把乐于知当空气,几乎零交流,而“几乎”中为数不多的那点也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但乐于知就像有受虐癖一样。 甩都甩不掉。 陈芨去厨房给自己倒水,渴了,不管冷热就仰头喝一大口,低头时,胸前多出一块干毛巾,乐于知一点声音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 “不擦干会着凉。”他说。 另一只手抽走她手里剩下的半杯水,头垂着,按下烧水壶的开关,“喝冷水也会。” “......”陈芨看向他同样湿漉漉的发尾,还有在水珠下更显苍白的脸色,空荡荡的掌心虚握一下,照常冷声丢下一句“少管我”。 转身走了。 乐于知神色如常,被拒绝后就把毛巾盖在自己头上,慢慢擦干。 习惯了冷言冷语,就开始期待她哪怕一次的接受,这次没有就等下次,总有例外发生,陈芨会看向他,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手不经意擦过,鲜少地不带情欲和羞辱,足以让他满足很久。 脖子也擦干了,乐于知走回玄关,拿起陈芨刚刚脱下的外套丢进洗衣房,倒了自己常用的洗衣液,然后蹲下来抱住膝盖,盯着开始滚动的机器发呆。 她身上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沉眠是beta,没有信息素。 可他一直用的木质调香水味很浓,沾在陈芨身上,从里到外都渗透了。 好难闻。 他想。 食指点在地板上,一笔一画,慢慢写下一个名字。 是“沉眠”。 写好了,乐于知有戳戳这两个虚无的字,神色晦暗,无声地评价: 阴魂不散。 家里有两间浴室,一个在主卧,一个在洗衣房左手边。 从洗衣房出来得不是时候,乐于知听见水了声,很清晰,隔着没关严实的木门,哗啦哗啦地掉进耳朵。 陈芨在洗澡。 很正常,她浑身都湿透了不是吗。 但被泡进水里的好像成了他,四肢虚浮、发紧,脑子一片空白。 陈芨的调教很有用。 真的。 下唇被咬红,像眼尾一样红。 从门缝向外蒸腾的热气扑在脸颊,花洒里的水似乎是淋在他身上一样,湿了一片。 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淌。 临近发情期的omega耳根子烫得厉害,又纯情过了头,以为是自己被肏过太多次,才会变得又骚又浪,只能暗自唾弃、反省,想拼起破碎的贞操,最后却忍不住靠在门边夹腿。 结果当然是越来越湿。 根本不解渴。 乐于知吸吸鼻子,眼睛不乱瞟,就盯着自己的拖鞋,默默找理由。 腿心太黏了。 很不舒服。 所以先洗澡吧。 把自己洗干净。 洗干净再......再和姐姐...... !!! 不是这样! 乐于知闭紧眼,不敢再往下想。 第六章不会哭(h) 最后还是默默抱着干净的衣服,去主卧把自己洗干净了。 陈芨搬回来住后,乐于知就很少去外面那间浴室洗澡,尤其在她洗过以后。 墙壁挂满水雾,密闭的空间里全是她的信息素,依兰花的香气像故意留下,只嗅进一点他就软成一滩水,半裸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可乐于知不愿意喊陈芨,清楚她进来后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陈竹就在书房,他不想隔着两扇门被陈芨掰开腿后入。 羞耻和罪恶会淹没他。 乐于知受不了。 最后是被父亲发现,用毛毯裹好,注射了抑制剂才慢慢缓过来。 陈竹给自己裹上毛毯的那一刻,穿过父亲的肩膀,乐于知看见门外站着的人。陈芨倚在墙边,用一贯的、那种冷淡又无所谓的目光盯着自己,或许是在欣赏,因为她笑了,掠夺一般扫过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像在嘲笑他发挥不出半点作用的羞耻心,除了让自己更加狼狈,一无是处。 为这件事一向温柔的男人第一次生气,揪着陈芨狠狠地教育了一通。 只有陈竹的话管用,她认真道歉,“不小心的”“对不起”,晚上却弯腰站在床边,握住他的腿根,用劲拓开了他的身体。 乐于知迷迷糊糊被肏醒,昏暗中对上她写满破坏欲的眼睛,像匕首,冰凉凉贴在他赤裸的皮肤上,爱抚每一寸。 太可怕了。 下面捣进抽出,手掐住他的喉咙,慢慢地,从锁骨挤压到下颚,越收越紧,脆弱的颈部很快就渗出薄红。 “为什么不喊我帮你?”陈芨问。 “觉得羞耻?” “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月是满的,而她眼底是腥稠的恨。 陈芨笑起来,顶入的动作愈发用力,不像在发泄欲望,就是希望他疼,看他可怜得像窗外凋零的黄叶,摇曳起伏,残破不堪。 但乐于知不会哭。 再疼也不会哭。 被顶到最深处的时候,也只是闭上眼睛,咬住唇默默忍受,纤弱的腰和弯着的腿像一叶浮萍,上上下下,忍到齿间沁出血丝,融在口中搅出铁锈的酸味也一声不吭,连句像样的呻吟都没有。 陈芨很烦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像在肏一具尸体,拧着眉把他翻过去,脸摁进被子里,快速冲撞几下最后草草射在他的腿心。 “装什么,乐于知。” 她从他身上起来,掰过他的脸对视。 “当初是我引诱你的吗?是我他妈每天在你面前到处刷存在感赶都赶不走,一会儿说喜欢一会儿什么都愿意做的吗!?” “现在贞节烈妇的样子演给谁看?” 乐于知本就煞白的脸在她的言语下,更白了,鼻翼微微抽动,眼睑终于禁不住生理性的酸疼,闪烁起微乎其微的泪光。 “对不起......”他抬起手腕去揩,手背压在眼睛上就再没移开过。 陈芨不想听。 有什么用。 道歉太苍白无力了,好像说完后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一样,一笔勾销。 她盯着乐于知的脸看很久。 然后缓缓移开眼。 累了,精疲力竭。 “穿好衣服自己去浴室洗干净。”她说,捡起地上的外套往外走。 方向却是朝着玄关。 “你是不是要去找沉眠......”乐于知爬起来,下体撕裂的疼。 “你管得着?” “可以......”他哆哆嗦嗦地穿衣服,“可不可以不去......” 陈芨没回头。 乐于知急了:“姐!” “你他妈再喊一句试试!” 吼声夹杂厌恶铺天盖地,乐于知应激地发抖,害怕到扣子都扣错,低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庆幸陈竹临时有事出门。 也难过化作玻璃碴子的话语因而有机会扎向自己。 “乐于知,”陈芨拉开门,“你没资格委屈。” “所有人里最无耻的不就是你吗......” 紧接着就是关门的砰响。 三个多月。 九十二天。 乐于知掰手指,翻日历,等电话。 陈芨再没回来过。 唯一一次给陈竹打语音,只说清明要留在学校。 陈竹念叨她这么久不回来,要不要跟弟弟说两句。 乐于知写作业的手一抖,笔尖在纸页上划开一道蜿蜒狰狞的墨痕。 但陈芨说有事要忙,算了吧。 屋外,雨簌簌地下。 他低下眼,涂掉黑痕,继续写。 第七章自甘堕落 衣服穿好,遮住被热气熨红的身体,乐于知从浴室里出来,路过陈芨的房间。 她好像一直没有关门的习惯,依旧留了条门缝,透过窄小的缝隙他能看见她坐在床上看书的身影。 腿边放了厚厚几大本。 陈芨的高考成绩很不错,市里排第十一名,踩线进了邻市的延成大学。不过不幸被调剂到一个相当冷门的专业,乐于知记得好像叫古生物学,学得又多又杂,以至于高三时在家里还会打游戏的人,现在手上几乎都是专业课的书。 陈竹问过她要不要转专业,意思很明白,他曾经是延大的副教授,这方面的人脉多少有点。 但陈芨觉得麻烦,她没有非去不可的专业,学什么都一样。 这很陈芨。 千金难买我乐意。 哪儿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就像对乐于知。 想做就做了。 不计后果。 浴巾拿下,半干的头发乱七八糟,想推门的手也犹犹豫豫停在半空,乐于知想了想,转身回到卧室,从书包里翻找出李疏何要求签字的那张调研卷,然后在陈芨的房门前站定。 手指蜷了蜷,食指弯曲,轻轻敲三下。 咚咚咚。 “进来。” 他听到陈芨的声音,手蜷得更紧了,做足准备才小心推开门。 “有事?”陈芨放下手里的书。 乐于知站在门口,温吞吞说:“爸妈不在,有试卷需要签字......” 声音低低的,随后就闭上嘴巴不出声了。 陈芨的房间里也溢满了她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像只主动向猛兽献身的兔子,进来了,总要失去点什么才能从兽口中逃出来。 是什么呢。 乐于知不想承认自己的期待。 陈芨并不温柔,情欲上来了,会按住他的头深喉,嗓子哑到几天说不出话。 还有下面。 阴茎不插进去的时候,会用其他东西替代。 很胀,把液体都堵在里面。 没有她的允许,不能拔出来。 最后还要被她抱进浴室,当着她的面失禁,白纸似的皮肤醉了一样染上羞红,根本不敢睁开眼去看,又被迫听她在耳边描述,说,我们小知怎么能这么骚。 乐于知觉得自己不是斯德哥尔摩。 人怎么可能越疼越上瘾呢。 所以不对。 他期待的不是陈芨发泄在自己身上的性欲,他期待的是她情到深处时,偶尔那么一次才会喊出口的——“小知”。 比精液还要滚烫。 足以让他浑身痉挛。 可乐于知此刻的担惊受怕太明显了,僵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的身体,还有双眼中流露出的畏缩,没有人会怀疑,如果陈芨现在伸出手做点什么,他绝对不会逃跑,小兔子只会紧张到把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任她揉搓,然后颤巍巍发出低吟。 比如现在。 陈芨走到他面前,手只是挨近他的胸口,他就已经抢先低下头。 不走,等待她为所欲为。 “......”陈芨的目光在乐于知乱糟糟的发尾上转过,手顿了顿,最后握上那张被他捏得死紧的试卷。 “啧”一声,然后说:“抓这么紧干什么?到底要不要我签?” “不签就出去。” 乐于知迟钝几秒,终于反应过来。 “签......签的......”他立刻松开手,跟在她身后走到书桌前,耳根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慢慢涨出粉色。 “签哪儿?”陈芨从笔袋里抽一支黑笔。 乐于知指指自己名字右边空白的地方,“这里。” 故意的。 其实签哪里都行。 但他想让陈芨的名字和自己挨在一起。 满足他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心思。 乐于知的字很端正,一笔一画,像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样。陈芨就随意多了,龙飞凤舞,怎么顺手怎么来,但无论远观还是细看,都出乎意料的漂亮。 学生的工整和大人的潦草排在一起,就像他们各自的地位。 陈芨永远是上位者。 而他的地位取决于她。 很久以前她把他当宝贝,现在她把他当玩物。 “就一张?”签完了,陈芨把试卷还给他,完全不像乐沅清那样关心他的分数。 “嗯。” 乐于知点点头,声音乖乖地响起。 可等陈芨坐回床上拿起书,他还站在那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他不想走。 从踏进来的那一刻,就不想走了。 “还有事?”洗过澡的alpha一身轻松,心情好,耐心自然也给足。 乐于知垂下眼,手背在身后捏紧,有些难以启齿,又不想被她赶出去,于是用一种极力避免冒犯她的语气小声说: “今天的事还没结束......” “什么?”陈芨合上书。 “就是......”他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你说要看我的腺体......” 陈芨“哦”了声,好整以暇地扫过他长长的睫毛,和睫毛下闪烁的眼睛。 “我已经看过了。”她说。 “可我答应你……回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嗫嚅地说出口,乐于知半点没得到放松,反而因为鸦雀无声的环境更加忐忑,半晌,才听见陈芨的嗤笑。 “哈......搞什么......”不可置信般的笑,好像在嘲讽他主动送上门的不齿行为,天花板上盘旋的气压沉沉砸下来,乐于知晕乎乎的,感觉浑身都在发汗。 是因为发情期,而且房间里alpha的气味太浓了。 他告诉自己。 才没有想被姐姐喂满...... 而事实是,三个月前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的性爱和调教几乎把他的身体肏透,甚至到了看见陈芨就想张开腿的地步。 尤其在空虚三个月后。 发情期和对她身体的渴望,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瓦解了他所谓的原则和操守,被下等的情欲纠缠住四肢,绑在十字架上。 乐于知觉得自己注定要做一个自甘堕落的烂人。 如果陈芨喜欢。 所以迎着她兴味的目光,他慢慢往前走,直到小腿抵在床沿,弯腰就能亲到她。 说不出“你上我吧”这种话,就用错乱的呼吸和跪下的膝盖,头顶的灯光又亮又热,欲盖弥彰地熔解他们之间犯罪关系的界线。 “我才回来多久,这么快就发情了?”陈芨不动,懒懒地靠在床头,观赏他渐渐陷入发情的脸,或许乐于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在无措地懊恼,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淫荡。 “小骚货。”她说。 在床上用“骚货”这种词造不成伤害,调情而已,真想让他难受,他现在就该在乐沅清的卧室里,对着父母的照片,一边被她抽屁股,然后被迫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第八章蠢死了(h) “我不知道......” 乐于知说实话,“身体有点热......” 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说过,他想不起来,alpha依兰香的信息素在不断侵犯自己,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被蚕食干净了,完全没办法思考。 腿肚打颤,渐渐瘫软成跪趴的姿势,乐于知像被灌醉,脑袋乖乖耷拉在床边,真成了任人揉搓的兔子,渴求地望着她。 “不知道?” 陈芨终于舍得坐直,手压在他耳后的湿发上,摸宠物一样抚弄他的耳垂,“还记得我上次怎么说的吗?” 指腹下的嫩肉又软又热,而它的主人仿佛被抽走空气,敛低眼小口喘息着,“不记得了......”他说,呜咽两声,发情得彻彻底底。 “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 陈芨拍拍他发热的脸,不重,更像抚摸,等他看过来才继续说:“乐于知,搞清楚,是你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你。” “勾引人不会,张嘴叫出来会吗?” 乐于知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很快又低下眉梢,“可那些话我真的不会说......” “如果连叫床都需要教的话,那你可以滚了。” 陈芨没跟他商量,无情地收回手躺回去翻书,不再施舍一点目光给他。 “......”乐于知看向她冷然的脸,心里清楚她没错。 她喜欢沉眠,喜欢床上放得开的,从认识那天起陈芨就说得明明白白,她看不上他这种只知道对长辈言听计从的好孩子。是他不想放弃,看见一条缝就先不要命地往里钻,不管不顾,只想在她的人生占据一席之地。 怯懦和勇敢,真的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发生吗? 如果对面是陈芨,乐于知觉得可以。 所以望向她的眼神渐渐挤满了畸形的爱欲,最后咬牙撑起身体,慢慢爬上了她的床。 “不用教......”他挤进她腿间,低下头,记忆里只剩下陈芨很早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自己想办法来拿。 道理同样适用于现在。 想要被她肏,就自己脱,自己舔,自己坐下去,自己动。 陈芨的睡裤很宽松,抽带一扯,裤腰一拉,半硬的性器就弹了出来。乐于知头太低了,猝不及防被打到脸,感受到滚烫滑腻的触感,他紧张到不会呼吸,嘴巴微微张开,轻吐几口气才颤巍巍握住,侧头含住一小截柱身。 像猫儿喝水一样,舌头一点一点,细细地舔着。 不是第一次口交,但技术还是烂得可以,两瓣唇半天碰不到上面,就绕着底下那一截吮吸,不知道在折磨谁,饶是陈芨再喜欢他小口慢舔的样子也耐心耗尽。 “蠢死了。”她扣住他的脖子,把人拽到身下,“你打算这样舔到什么时候?” 表情也许是凶的,乐于知明显瑟缩一下,接着懵懂无知地眨眨眼,问她:“我舔得不好吗?” 他看向她腿间,“可你明明比刚才硬很多......” 这不挺会说的么。 无措的样子像故意的又似乎是真心的,陈芨分辨不出来,也懒得分辨。他无辜的眼睛这会儿能掐出水来,t恤松松垮垮,刚才那么一拉被弄得乱七八糟,盖遮的遮不住,腰到胸口完全裸着,圆润的肩头也露出半只,衣摆再往上一点点,泛红的乳尖恐怕也保不住了,全部都落进她眼底。 陈芨掀开他胸前的最后遮挡,捏住尚软的乳尖重重摁进去。 肯定疼。 乳头几乎立刻肿起,被捻成艳红色。 但乐于知又跟哑巴似的,紧紧咬着下唇,没一点声音。 真他妈想把这张嘴捣烂。 “啪——”陈芨一巴掌扇在他胸口。 “哑巴吗?” “叫出来。” 大概是她带着恶气的语调太叫人难以忽视了,乐于知也感受到,又抿抿唇,几秒后终于松口,只是手臂羞赧地盖住脸,不敢看她,然后颤悠悠溢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呻吟: “轻点......疼......” 不会勾引人,但随随便便叫上一句,就听得人又硬又难受。 是了。 何止乐于知三个月没挨过肏,陈芨也陪着他三个月没肏过人了。 omega的信息素现在发甜,简直到了腻人的程度,和呻吟一样,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欲,下一秒却捏住他的脸颊,直接顶了进去。 “唔......唔唔......”手还搭在脸上,视线一片漆黑,滚烫硬挺的肉棒就这么直直捣入口中,乐于知猝不及防瞪大眼,下意识挣扎,很快被她钳住手腕猛地拽起。 “知道该怎么舔了吗?”陈芨坐回去,靠在床头,一贯无法僭越的上位者姿态。 乐于知已经神志不清,omega对性的本能渴望被唤醒,足以把扭捏和廉耻当场杀死。他点点头,俨然像只调教好的宠物,撑着身体爬过去,重新埋进她腿间。 张开嘴,最大限度地吞入。 alpha的阴茎很干净,吞到底也没有什么异味,只有射出来的那一刻他才能尝出点不一样的,是omega发情时会喜欢的味道。 乐于知努力回忆她曾经教过的技巧,用舌头绕着顶端舔,然后张嘴吮几下,不需要观察她的表情,剧烈跳动的顶端和手心胀大一圈的粗度就可以证明。 好学生也不是一无是处。 乐于知有点庆幸。 抛开廉耻心后他学东西真的很快。 但光是慢吞吞的含吮满足不了汹涌的性欲,陈芨奖励一般摸摸乐于知的头,在他得到褒奖陷入满足的状态时用力揪住他的头发,腰向上重重一顶,紧接着就是一下比一下迅速果决的抽插。 “唔唔嗯嗯”的呻吟从嗓子眼里发出,乐于知根本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 他喉咙浅,陈芨几乎次次戳到喉口,龟头被嗓子条件反射的痉挛绞紧,每一下都爽得不行,尤其身上的少年异常顺从,口涎从嘴角溢出,脸被呛红都没推开她一下,甚至配合地想把嘴再撑大些。 再这样肏下去,明天嗓子就该哑了。 估计又要一周说不了话。 可陈芨怎么会在乎,更加用力按下他的头,越顶越深,速度也越来越快,愈发不可收拾的画面最终被突兀的微信铃声破坏,她没听到似的,掐住他的脖子继续收力,把他喉管生理性的收缩和恐慌情绪悉数转化成包裹的快感,直到濒临高潮,抽出来后对准他的脸射出,像对待性爱娃娃那样,松手把他丢在床上,才起身去拿手机。 身后响起乐于知难受的咳嗽声,屏幕按亮,是陈竹。 要跟她视频通话。 第九章遮羞布(h) 铃声催命符一样叮叮当当。 陈芨没挂断,视线从闪烁的屏幕移向床上几乎死过一遭的omega身上。乐于知还没缓过劲,原本白净的脸被污浊沾满,嘴边还挂着点,两眼失神地一眨不眨,乌黑黯淡。 脸皮比纸薄的是他,主动爬床要她肏的也是他,现在却好像一个受尽欺负的被侵害者,凄哀哀地爬到床边抽湿巾默默把自己擦干净,依然不知道哭,讨好和求饶也少得可怜。 现在装纯良。 怎么想的啊乐于知。 胸口无端冒出一阵火,陈芨和他对上视线,越看他那副惨淡的小白兔样越觉得碍眼,毁坏欲骤起,走过去握住他柔软无力的脚腕,轻松把人拽到身下,脸冷着,毫不犹豫接通视频,手机丢在他耳边,摄像头朝向天花板。 “小芨?” 父亲的声音从几厘米外清晰传出,混沌的脑子霎时从情潮中抽离,乐于知惊恐地睁大眼,来不及反应裤子就被陈芨扯下,丝毫不顾及父亲在屏幕上凑近的脸,故意让他难堪一般狠狠撞进去。 对。 是撞。 没有任何扩张和前戏,就靠他那点可怜的、因为口交和发情才流出来的水,重重肏了进去。 “唔啊......!”乐于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可晚了,痛苦的呻吟泄出不止一星半点,下体疼到发麻,只能放开一只手揪紧床单,拼命忍住挨在嘴边的惊叫。 就该是这种表情。 陈芨满意了,流淌的鲜血比光泽年轻的肌肤更让人疯狂,她笑起来,动作不停,抽出大半,迎着他满含哀求的视线再次捣入,严丝合缝,满得不能再满。 “嗯......” 又是一声从嗓子眼里闷出的痛呼,闭紧嘴也无济于事。 更惊悚的是耳边父亲的询问不断,下体交合的响动也越来越放肆,啪啪啪,粘黏的水声比喘息还重,而他可耻地在疼痛中尝到了快感,甚至想要她全部肏进来,还不够深,生殖腔好空虚。 “小芨?你在听吗?” “喂......?” “怎么回事......信号不好吗......” 陈竹能听见吗?乐于知不知道,但咬死不说话似乎也不行了,因为陈芨很快俯下身,五指插进他的发间,温柔的抚摸下却是要近乎毁灭他的恶劣。 “说话啊,爸爸在问我们呢。”她按紧他的腰,整根抽走,龟头在湿淋淋的穴缝上下滑动,磨得他好痒,穴口主动开合,贪婪地吸嘬顶端。 不行了...... 乐于知感觉自己的魂已经钉在那根肉棒上,蹭蹭就是不进来的瘙痒和空虚逐渐盖过了被陈竹发现的恐惧,他不自觉开始扭腰去迎合她的动作,龟头只是不经意顶进去一点都舒服到发抖,哪儿还是刚才挤不出几滴水的干涸地,水咕叽咕叽流不完似的,黏在alpha的性器上勾出数不清的银丝,无法抑制地喜欢。 “说话。”陈芨又说一遍,贴在他颈侧。 “不行......”乐于知摇头,小声求她,“这是你的房间,我说话爸爸会怀疑的......” “现在知道怕了?”陈芨嗤笑出声。 “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跑进我房间,睡我的床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她捞过被子盖在他脸上,像是嫌弃,“自己闻闻,都是你的信息素,这三个月到底偷偷来睡过几次啊......”话说完了,她终于放过他,弯腰拿起手机回复陈竹,上半身整整齐齐,看不出一丝端倪。 “喂,爸。” “没事,刚洗完澡没穿衣服,就把手机丢床上了。” “......” 乐于知一动不动,安安静静蒙在被子里听他们说话。他现在觉得脸上盖的就是块遮羞布,捂住鼻子都能嗅到上面的柠檬草香。 难怪房间里都是陈芨的信息素,他后知后觉,已经想象到她推开门被omega信息素扑满全脸的表情。 一定很难看。 乐于知没忍住笑。 “嗯,接回来了......”陈芨听见了,视线瞟过去,一边应付陈竹,手漫不经心握住乐于知并拢的大腿,稍稍用力他就乖乖张开了,腿心一片泥泞,交合的液体挂在穴口,里面已经被肏出一个小洞,一时半会儿闭不上。 “他在自己房间里......”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扯开他的“遮羞布”。 “小知身体不舒服,我和你妈不在家,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他......”陈竹叮嘱。 “我有照顾.......”陈芨回答,坐下来,拍拍大腿让乐于知坐在自己腿上,乐于知知道她想做什么,摇摇头不愿意,怕动作太大被发现,她也没生气,转头对陈竹耸肩,说,“可他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嗯? 乐于知立刻看向她,脸颊因为惊讶微微鼓起。 可细想又似乎没什么不对,他不舒服是因为快要发情,她现在可不就是在照顾自己...... 不过不是用抑制剂,效果却比抑制剂管用得多。 甚至算得上快乐。 就乐于知那老弱病残连占三样的身体,骑乘确实难为他了,动几下就得赖在她身上大喘气。陈芨朝他勾勾手,等他慢吞吞挪过来后就压着他口交,下面被湿热的嘴包着,脸上面不改色,三言两语安抚好陈竹。 温柔关心两个孩子的男人哪儿能想到自己眼里听话懂事的儿子,此刻正跪在地上乖乖舔亲姐姐的肉棒,穴里的水止不住往外淌,几分钟就在地上打湿一小摊。 乐于知浑然未觉,只把陈芨按在脑后的抚摸当嘉奖,满足得不行,嘴和手更加卖力。 嘶...... 这张嘴,真他妈受不了。 视频很快挂断,手机不心疼地甩在一边,陈芨拽住乐于知的胳膊丢上床,抬高他的屁股尽根插到底。 “呜......” 乐于知一头蒙进被子里,被顶到两眼发昏,根本来不及喘气,密密麻麻的扇打就落在屁股上。 “啊......疼......不要打......”他实在受不了,脑子一片空白,可学会呻吟的代价是更加猛烈的撞击,几乎要把他贯穿。 不怪她,omega屁股又白又软,越扇夹得越紧,陈芨早就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心疼过乐于知了,以前怕他疼小心翼翼,自己爽不了也得让他舒服,现在才发现性爱越下流粗俗越快乐。她沉溺在他濒临窒息时带来的快感中,好像要把自己完全吸干,吞食理智。 陈竹说他们从出生起就是“连体婴儿”,无时无刻都要粘着对方,尤其是乐于知,总喜欢亲她的脸和手,对着她傻笑,只要她被护士抱走,他即使睡着也会立刻惊醒然后哇哇大哭,直到他们把她还给自己。 “小知以后会走路了,肯定整天黏在姐姐身后当小尾巴。”所有人都这么开玩笑。 谁能想到十多年后,他们的身体还能像在父亲肚子里时一样,这么深刻地连结在一起。 她和乐于知,他们是姐弟,是由同一个受精卵一分为二,是对方的另一半,是超越爱情这辈子都撇不开的关系。 而血液是阻碍,剩下他们在疯狂中自我压抑。 臀缝掰开,看着尺寸不匹配的性器交合在一起,肏多了,就变成了契合她性器的形状,安安分分跟它的主人一样,不知道反抗,最后被射得满满当当。 陈芨沉默着,像在发泄,射进深处后握住他抽搐的身体又用力撞几下才拔出来,把他当垃圾一样松开手,倒在床上的那一刻精液争先恐后地流出,顺着腿心往下淌,她皱眉,抬手给了他屁股一巴掌。 “这都夹不住,要我拿根假的给你堵起来吗?” 第十章血泊 “不要......” 假的可就不是她的尺寸了,乐于知想到那根还会震动的粗大玩具身体条件反射地发抖,立刻撅起屁股,努力夹紧。 “可......可以夹住的.......”他低声说,可怜地回头望向她,巴巴的眼神和抬高的动作都极大取悦了身后的alpha。 坚持了足足几分钟,下身都麻了,终于等来陈芨摸摸他的头,无言地当作夸奖,让他重新去洗澡。 换气打开,热水从花洒淅淅沥沥降下,雾气顷刻把遍布指痕的身体吞没。 “嗯......” 密闭空间将压低的呻吟成倍放大,乐于知扶住墙,手插进穴里撑开一条缝,小心地,一点一点把她射进去的精液弄出来。 射得太深了,他没办法,只能把手指插到底,自慰一样撑大、搅动,好让那些液体全部顺利地淌出。 动作已经接近于自慰,他不想自己的呜咽声也像在自慰,于是羞耻地咬住手腕,但仰起的脖颈和涣散的瞳孔在雾气中却更像在被人狠狠蹂躏。 想不明白的是,以前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陈芨每次都坚持戴套,现在真相大白了,她反而变得不在乎,次次顶进最深处,大多数时候都射在他用手指也几乎弄不出来的地方。 或许是故意羞辱。 或许是因为恨。 吃准了他会自己想办法洗干净。 虽然没被标记的omega很难受孕,但乐于知被乐沅清教导得太规矩了,就是个一比一复刻的小古板,教养和操守让他下意识想要干干净净,未成年就怀孕更是想都不敢想,即使前一夜被肏到直不起腰、合不拢腿,第二天依旧会强忍着,装作没事人,在学校里做老师同学眼里清凌凌的优等生。 陈芨懒得管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高中生最好欺负,通常前一晚和他发完脾气,下一秒就可以扒开他的裤子直接肏到后半夜,他生理性的眼泪流了满脸还要惦记上学的事,事后默默拖着斑驳的身体,擦干眼泪收拾好自己,等天微微亮就必须穿戴整齐去学校。 站在窗前陈芨可以望见他可怜无助的背影,磕磕绊绊,显然是被肏狠了。 那副模样真的很有意思。 可她推开窗,夹着烟,朦胧在雾霭中的表情…… 实在看不出快乐。 洗完后,天已经黑透。 换下来的衣服上都是刚才留下的液体,有陈芨的,也有自己的,乐于知不敢去看,裹成一团攥在手心,抱着销毁证据的心态走进洗衣房。 结果抬头看见陈芨已经在里面。 她蹲在地上,短发半扎,拿着床单和被罩一股脑往洗衣机里塞。 浅灰的布料上,打湿的色块比他手里的t恤显眼得多,一片连着一片。 “水做的吗,怎么能流这么多?” 陈芨“啊”一声,拧起眉,“被子里面也搞湿了......” “......”乐于知揪揪衣摆,脸烧得厉害,虽然知道她纯粹是在犯懒,觉得换被套很麻烦,可现在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抬高腰拼命含住精液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哪哪儿都不对劲。 打开洗涤盒,陈芨二话不说倒进去大半洗衣液,没注意到背后还站着一个人大活人,自言自语就这么晃荡在半空,被乐于知全部接收到。 精神有点恍惚。 他有那么一刻好像看见了以前的陈芨,微微失神。 没有了沉默和冷言冷语,生动鲜活的字句像跳跃的钢琴键,让他莫名产生一种幻觉——陈芨还是曾经那个陈芨的幻觉。因为太久没见到她这样,总觉得不真实。 以前的陈芨是什么样的...... 他没来由冒出这个问题。 答案模糊不清,乐于知发现自己居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里的衣服又被捏出褶皱,在陈芨抬头的瞬间,他下意识逃出去,屏住呼吸贴在一墙之隔的白色瓷砖上,视线最后看见的是她右臂上蜿蜒的疤痕,因为她做家务习惯性撸起袖管,得以清晰地暴露在眼前。 手张开,凭借记忆,他用拇指和食指偷偷丈量出那条疤痕的长度。 十五厘米,一共缝了二十四针。 乐于知永远不会忘。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 处境并不浪漫,甚至充斥着血腥与暴力。 真的血,真的暴力。 而乐沅清能够当上江市的市长,归根结底也是托了陈芨的福。 阴差阳错,凑巧又刚刚好。 那年乐于知才上初一。 因为生病晚上了两年学。 几年前的网络没现在发达,很多事件依旧只能通过报纸和电视口口相传。 但乐于知记得很清楚,3月15日,在六中的中考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操场南边的器材室里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校园霸凌事件。 七个初三生,四男三女,对同班同学进行了长达三周的欺辱。 起初只是辱骂、锁厕所、带头孤立,后来愈演愈烈,变成殴打、泼脏水、强迫下跪...... 东窗事发的那天下午,他们把她拖进器材室里,架起摄影机强迫她脱衣服,遭到反抗后就掏出美工刀威胁,围成一圈命令她跪下来挨个舔干净他们的鞋道歉,否则就用保龄球瓶捅穿她的下体,弄死她。 当年新闻播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可怜的女孩会主动求饶,或者挨不住羞愤直接寻死。 但出乎意料。 嬉笑成一团的霸凌者,最后被受害者吓得屁滚尿流,缩成一团哭着求救。 没人想到这个被欺负了半个月都一声不吭忍下去的女孩真的敢跟他们拼命,趁他们放松警惕奋力扑倒了带头的那个,接着毫不犹豫抄起手边的乒乓球拍发狠地砸下,即使是他们在惊慌中用美工刀在她手臂上剌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裂口,也没想过停下。 血珠飞溅,飙向半空,映出所有人惊恐到扭曲的面容。 而她,完完全全地疯了。 尖叫声从器材室传来时,乐于知在上体育课。 有人大喊“杀人啦!”“救命!”“快打110!” “放屁,先打120!”另一个人急声反驳。 操场上上课的学生四散逃开,有去找老师的,有害怕不敢靠近的,大部分是在凑热闹,把器材室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虽然听起来很冷血。 但乐于知内心毫无波澜,冷漠地看着他们,抱着排球,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拉住他的胳膊。 “班长,我们也去看看,听说出人命了卧槽!” 乐于知其实很烦躁,乌泱泱的人群,都是汗臭味,他爱干净根本不想进去,但没办法拒绝,在同学面前维持惯了那部分温和友好的虚假人格,只能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挤过围观的学生被拉到前排,最后顺着同学抬起的手,扭头看向器材室。 就是那一刻,尘土飞扬,他第一次见到了陈芨。 “我靠,什么情况!?” “不会死人吧......” “要不要去看一下?” “哎,别推,别推!这种情况谁他妈敢进去!” “老师呢,有没有人去喊老师啊?” ...... 嘈杂的人声裹挟着惊叫,血腥与暴力中乐于知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霸凌者,每个人脸上都是同等程度的恐惧。而被霸凌的人从血泊中踉跄地站起来,缓缓转头,用一双骇人的眼和他遥遥对视。 瞳孔里仿佛有不熄的火光在燃烧。 所有的不舒服,恶心,与逃离情绪,瞬间,全都不存在了。 明明她刚把一个女生按在地上砸得头破血流,脸上溅着血,右臂的刀口更是不断涌出触目惊心的红色,隐隐能看见内里猩红的肉。 乐于知却一点不害怕。 几分钟前还在趾高气扬进行霸凌的人已经吓到腿软,惊恐地抱团大喊“救命”。 恐怖吗。 血腥吗。 也许吧,所有人都龟缩在门口不敢上前,把她当怪物。 可乐于知觉得她好漂亮。 像绽放在红海里的恶花,带着最醒目瑰丽的色彩。 又悲又美。 他永远也忘不掉。 第十一章吻 八个人,最后一个头部重伤,一个失血过多,剩下的多少都落下点心理阴影。 差点闹出人命,这件事在南区闹得沸沸扬扬,坊间、媒体大肆报道,很快捅到了教育部。 只半天就被压下。 相关新闻删得干干净净。 不久有人实名举报,信誓旦旦指认霸凌者里有学生的父母在教育部工作,职位还不低。 于是性质一下就变了。 人们瞬间将矛头指向政府,眼看事态越闹越大,即将失控,前任市长不得不亲自出面调解,当然也没捞到好,面对群众的大量举报几个月后就被调查,因贪污受贿撤职。 而空缺下来的市长名额最后被乐沅清接替。 那些天,乐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各路不知名的亲朋好友全涌了出来,热情道贺。最其乐融融的时候,乐于知却趴在床上,发呆,满脑子都是陈芨昏倒被抬进救护车前的眼神。 憎恨、不甘,带着要把所有人拖进地狱一起死的狠诀。 乐于知觉得自己似乎要被那双眼吞食殆尽了。 从头到尾。 睁眼闭眼都是她。 远远地,站在血泊中,就那样静静看着自己。 很久以后乐于知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的感觉没错。 那天陈芨真的没想活命,用力砸下去的每一下都是要拉那群施暴者一起陪葬,死就死了,人命最不值钱,但他们必须给她垫背,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活个屁。 只是最后没成功,她失血过多,被匆匆赶到的救护车抬走了。 谢幕得有些狼狈。 但陈芨这个名字,自此在南区,甚至江市,几乎没人不知道。 只是感叹、佩服过后,是新一轮的霸凌。 集体师生,用沉默和远离。 陈芨的伤口缝了二十四针,她只在家休息了半个月就回到学校继续准备中考。 所有同学都对她敬而远之,谁也不愿意跟她说话,因为她最后把人往死里打的反抗,让他们认定她是个潜在的暴力分子,和那群霸凌者一样不清白。 “哎,我劝你离她原点。” “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不会没听说那天器材室里的事吧?要不是快毕业了我可不敢跟这种人在一个班” “不会吧她不是被霸凌的那个” “怎么不会,那天你是没看到,她都快把柳郁砸死了,嘶,想想就可怕,人现在还躺在icu里呢” “谁知道惹到她会不会被打成那样,知人知面不知心。” “哇靠,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前还觉得她安安静静,人挺好的,没想到狠起来居然是这副面孔” …… 一个个蠢得听风就是雨,把别人的话当天气预报一样可信。 议论声毫不避讳地在四周响起,鄙夷、讥笑、阴阳怪气,陈芨能听见,没忍,合上书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那个长舌男的书桌,抄起课本甩在他脸上。 但最后唯独她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严厉训斥,要求她道歉,甚至打电话叫来了陈竹。 无数的冷眼和幸灾乐祸中,只有这个永远温柔的男人,挺直腰,扬起脖颈,无条件地把她护在身后。 “我并不觉得我的女儿有错。” 陈竹谦和地笑着,拒绝道歉。 大家似乎都忘了。 她反抗,是因为长达半个月绝望而窒息的霸凌。 所有人都亲眼见过。 没人站出来帮她。 现在想想,陈芨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发生巨大转变的。正常人被这样对待或许早就痛不欲生地想死了,但她不在乎,反而掌握了一个重要的人生谏言: 不想被欺负,就必须比他们更狠。 陈芨做到了。 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她从来不心慈手软。 软弱的人怕她,当然也有人欣赏她,愿意跟她做朋友。 实力证明一切。 三个月后,中考,她以全市第二的成绩去了南一中的进阶班,不需要为自己辩解任何,轻轻松松一跃成为同学间争相追捧的佼佼者。 再然后就遇见了这辈子最好的两个朋友。 纪津禾和楚明野。 高中三年顺风顺水,人生赢家。 — 之后的两年,乐于知再没见过陈芨。 六中和南一中,在相隔最远的南北两端,如果不是刻意接近,他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有段日子整天被陈芨纠缠,梦里、上课、回家的路上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稍不留神脑子就被她占领了,但乐于知依旧不觉得这是喜欢。 初中生能懂什么叫喜欢。 他只是有些害怕这种不可控的行为。 太超出了。 总是梦到同一个alpha,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对他循规蹈矩了十五年的生活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惊涛骇浪。 在压抑太久的人生中,见到那样鲜艳、极具冲击力的色彩,记很久很正常,他不断解释给自己听。 有理有据。 自欺欺人。 直到两年后,乐于知考上南一中。 陈芨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耳边。 阴魂不散地纠缠。 于是这些年几乎要从梦中抹去的人,又一次被钉回脑海,避之不及。 “啊啊啊我刚才在食堂遇到陈芨和纪津禾了,人超好,和我们拼桌还请喝饮料!” 同班的omega捧住脸犯花痴,乐于知讲解的声音一顿。 “怎么了,班长?” “没事”他回过神,抿唇抱歉地微笑,“这道题我思路有点问题,你找其他人解答可以吗” 问问题的男生有些惊讶,“这道题你不是做对了”可对上少年投来的视线,明明和往常一样柔软却莫名让他望而生寒。 他吞吞口水,立刻接过乐于知递来的试卷急匆匆说“那我再去找找别人”,然后一溜烟跑了。 桌面登时干干净净,乐于知随手抽一本习题册翻开,握着笔左划右划,一字未动,魂早就飘到身后叽叽喳喳犯花痴的两个人那里去了。 他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听。 但“陈芨”两个字就是对他充满吸引力。 那两个人口中都是甜腻腻的校园爱情,有些甚至露骨得让人泛鸡皮疙瘩,但他耐心听完了全部,最后视线落回习题册,发现书放反了。 九月里的天明媚,少年在日光下灰蒙的影子摇摇欲坠,苍白接近透明的脸颊顿时泛起一层燥热。他垂下眼,把躁动不安的心归结于炎炎的夏天,手捏紧纸册,一头栽进书里。 耳根子红了。 — 十二月江市的大剧院有场演奏会,乐于知要加入乐团负责下半场的钢琴协奏。 这个机会是乐沅清安排的,她很重视,特意让助理跟班主任打招呼让他每天午休和放学后借用学校的琴房练习,有乐团的老师单独教学,雷打不动的三个半小时。 乐于知其实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陈芨。 就是有一天从琴房里出来,转身碰见她倚在走廊边晒太阳。 她和两年前完全不一样,高,也瘦,闭着眼沐浴在太阳光下,身体懒洋洋地舒展,影子延长,拖到他的脚边。 毫无先兆,毫无准备,一阵战栗传遍全身,乐于知踩在她的影子上,不会呼吸了。 陈芨为什么会在艺术楼,他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思考,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呆愣愣地盯着她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嘴巴看了很久,头一歪,忽然有点想亲她。 亲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一跳。 低下头,逃似的跑回琴房,关上门,靠在门背后深呼吸。 “诶,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师吃惊地看向他。 他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嗓子眼早被怦怦的心跳堵住了,无措茫然到说不出一句话。 晚上,梦里照旧被陈芨纠缠。 只是这次没有鲜血,也没有遥远的对视。 乐于知躺在床上,被她压着。 陈芨笑着摸他的头,眼睛真好看,而他害怕地闭上眼,羞涩中抓紧床单根本不知道反抗,任由她脱下自己的衣服,触碰自己赤裸的身体,像荡夫一样泄出陌生的呻吟。 最后的最后,乐于知圈住她的脖子,得到了白天念念不忘的那个吻 这算喜欢吧。 醒来后,他对着湿漉漉的腿心发呆。 人是不会想亲讨厌的东西的。 第十二章白开水 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 正午时天已经乌蒙蒙一片。 吃完午饭,乐于知照例要去琴房,倪泱跟他一起。 他们初三时做过一段时间同桌,关系还不错,倪泱是这么觉得的,被乐于知温和好说话的优等生模样迷昏了头,真以为他们是超越其他同学,可以更加亲近的关系。 但乐于知不这样想,把她看作不在一个班后连见面都没必要再打招呼的人,已然划出他需要费心思维持友好关系的同学列表。 一路上很平淡。 倪泱没心眼地有什么说什么,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身体不知不觉挨近。乐于知很少回应,判若两人的冷漠被发现了,就弯起唇淡声解释,说:“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 弱不禁风的外表,苍白细薄的皮肤,连声音都是虚弱的,没人会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更何况他身体确实不好。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和老师请假?或者我陪你去医务室吧。”倪泱信了,立刻关心道。 太近了,少女身上的香气扑过来,乐于知不排斥,但也不喜欢,不着痕迹地偏移方向,往侧边躲,说:“不用。” “别太勉强自己哦。”倪泱说,然后又感叹他真厉害。 “换成我,身体不舒服肯定就请假了,每天跳舞几个小时好累......” 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考进南一中的,提起学校里新来的舞蹈老师就两眼放光,无非是“优雅”“严格”“仪态好”之类的词,说他一直在首都生活,还是国家戏曲学院的在读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江市教一群高中生。 “对了,你认不认识高三七班的陈芨?”倪泱突然问他。 “......”又是这个名字。 手垂在腿侧蓦地握紧,脚步趔趄差点乱了节奏,乐于知又不自在了。 “不认识。”他说。 顿了顿,又用生硬的语气小声问:“她......怎么了吗......” 神经已经被这个躲也躲不掉的名字栓死,哪里有它,他就忙不迭飘到哪里,透过只言片语汲取消化别人口中有关陈芨的一切。 后一句的语气明显不太自然,倪泱沉浸在激动里,以为他是感兴趣,终于找到共同语言的兴奋让少女雀跃起来,抓紧靠近他的时机,神秘兮兮凑近他的肩窝,捂住嘴低声说:“她在追沉老师。” 起风了。 六个字,悠悠地,吹到耳边。 “是吗。”乐于知平静地回答。 细长的睫毛垂下,盖住右眼角浅浅的小痣。 装久了,面对心底咯噔一下跌进谷底的小石子,他面不改色,只是紧缩后膨胀的胸口快要透不过气,浅薄的两瓣唇微张,换气、深呼吸,想方设法纾解那股闷闷不乐的情绪。 可根本没用。 偏偏倪泱还在喋喋不休,“她胆子真的超级大诶,我们平常早恋还要小心不被老师发现,她倒好,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去追老师。成天往舞蹈房里钻,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盯着老师看,问就说对跳舞感兴趣,明明是在耍无赖嘛,沉老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字字句句,比夏天的蝉鸣还让人心烦意乱。 乐于知怔了下。 原来那天她是在等沉眠。 在他滋生出欲望,一头栽进命运的时候...... 她在等别的男人。 刚好走到艺术楼,乐于知抬头,恰好能看见那天陈芨倚着的位置,此刻空荡荡。 阴沉的天幕降下,他突然觉得眼睛发涩,大概是风吹的,现在心不止是堵住了,更像被人揪紧狠狠拧了下,由内而外地疼。 他努力平复一会儿才问倪泱: “她每天都来吗?” 无厘头的问题,意味不明,倪泱呆愣地“啊”一声,点点头,说:“白天不一定,不过放学后一定会来,要等沉老师下班后送他回家。” 乐于知没说话,慢慢思忖起她先前形容沉眠的那些词句。 漂亮,知性,柔美,体态好,像埋在土里的陈年佳酿,越品越有味道......这些和他似乎没关系,陈芨应该喜欢风情万种的,而自己除了这一年突然开始抽条发芽的身体勉强算得上柔软好捏外,平淡得像白开水一样。 烈酒和白开水放在一起,陈芨会选什么?也许,脱光自己,再穿上半透明的丝质衬衫更有胜算。 但乐于知做不到卖弄风骚,也清楚自己没办法发出甜腻的呻吟。 那这样和掺了水的假酒有什么区别。 陈芨会立刻嫌弃地倒掉吧。 ...... 连乐于知自己也没发现,他的思想在这时候就已经偏得不能再偏。 在知道陈芨追求老师后,他居然只难过了几秒就接受了。 然后就是自卑懊恼地反问自己,为什么你要是一杯白开水,为什么你做不到那些,为什么你没有让她主动产生欲望、把你压在墙角疯狂亲吻的身体和能力。 风越来越大。 吧嗒。 第一滴细雨落在他的睫毛上,凉凉的,耳边是倪泱的喊声,牵住他的手去躲雨。 乐于知注意到女孩拉着自己时羞涩扭捏的目光,没有衣服阻隔就触碰在一起的肌肤让他无比不适,他态度比雨冷多了,收敛耐心瞟向她,抽回手,说:“对不起,我还是觉得一个人走比较自在。” “你以后不用特意等我。” 说这些的时候依旧秉持着礼貌,只是面无表情,连个笑容也没有。最后一个字结束后,就直白地留给人家一道背影,独自上了四楼。 第十三章心痒 雨潇潇地落。 走出楼梯间,抬头,明明在楼下还空空的走廊突然多出两个人,肩抵肩,笑着聊天。 抬起的步子顿住,乐于知有意识地躲避,转身贴在墙后,闭上眼缓了有半分钟才从墙边悄悄探出一只眼睛,越过长廊望向他们。 是陈芨,还有另一个男生。 不是沉眠,他也穿着南一中的校服,胳膊亲昵地搭在陈芨肩上,时不时发出嬉笑。 朋友吗? 他视线移不开,钉在他们紧挨的身体上,尤其是那只胳膊,晃晃荡荡,把他的所有宁静通通搅碎了。 酸味和阴暗面嘎吱作响,像雨后的苔藓疯狂蔓延。 乐于知沉默几秒,突然跨一出步,手伸进口袋,然后像平常那样,当他们不存在似的静静走到琴房门口。 钥匙掏出来,叮叮当当在廊道里划开一道清音,交谈声霎时消失,很快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神色如常地拉开门,抬腿走进去的前一秒被人叫住。 “同学。” 是女声。 乐于知:“” 身体一僵,思考无能。 穿堂风灌入,他好像闻到一阵淡淡的皂角香,盖过了潮雨的苦涩。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幻觉,毕竟他和陈芨其实离得有点远,但已经不重要了,乐于知的心跳比预想中快太多,光是听见那声“同学”就紧张到动弹不得,不敢想要是她走过来自己会怎么样。 雨还在下,对他来说接近漫长的等待中,陈芨走过来,在他低垂的余光下站定,然后弯腰捡起他掉在脚边的卡片。 “你的学生卡掉了。”她递给他。 手真漂亮。 乐于知根本看不见什么卡片。 视线顺理成章,贪婪又荒谬地沿着指节偏向她的小臂。 只看线条就知道是长期锻炼过的。 好想被她握住腰,用那种根本逃不掉的力道,跟梦里一样 “谢谢。” 乐于知面色如常地接过,轻声说。 没抬头,后颈因为几秒前荒诞的想法慢慢红了,他捏住卡片另一角等她松开手,然后平静地走进去,关门。 像对待陌生人那样。 只留一道刻意粉饰的清淡背影。 “呦,生面孔,之前怎么没发现学校里有这么好看的小学弟。” “看起来好乖啊。” 楚明野站在原地吹口哨,语气不着调。 “怎么?感兴趣?”陈芨走回去,随口一问,没怎么在意。 “拉倒吧,”楚明野立马撇清关系,“怎么不说是你感兴趣?我都没发现他学生卡掉了。” “您眼睛可比我尖多了。”他阴阳怪气。 “乖学生我应付不来,”陈芨慢悠悠地回,手肘伏在栏杆上吹风,视线在乐于知刚刚站过的地方停留片刻,继续说,“谈起恋爱来一个比一个纯情,手不让牵,亲也亲不让亲,怕老师怕家长,分手的时候甩又甩不掉。” “这种人最麻烦。” “和沉眠谈你就有耐心应付了?” 楚明野“嘁”一声,“不是我说,你其实谈不上多喜欢他吧,顶多是一直拿不下心里有点痒。” “等沉眠真愿意了,你又要觉得没劲。” 这么多年的朋友,谁还不了解谁,楚明野损她,“趁早喝点中药调理调理吧你,真他妈犯贱。” “是是是,”陈芨没生气,笑着说,“你正常,喜欢纪津禾那么多年了嘴跟缝起来似的,一个字不说。” “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 话题轻而易举转移。“别,求你了姐,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楚明野闻言登时站直,嘴边依旧挂着笑,但手插兜里,顿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欲盖弥彰地打起呵欠。 “突然好困啊,我回去睡午觉了。”他装模作样拍拍陈芨的肩,无视她调侃的目光。 “自己等你的沉老师吧。” 阴雨绵绵,长廊里没开灯,楚明野背对着她挥挥手独自走进昏暗中,肩膀擦过一旁紧闭的木门。 一墙之隔,同样的昏暗中,乐于知靠在门背后,掌心压向胸口,按住砰砰的心跳慢慢抚平。 今晚又要做梦了。 他闭上眼,攥紧手指。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乐于知和陈芨的交集仅限于长廊外的擦肩而过。 无数次。 他渐渐成了隔壁舞蹈生口中经常谈论的对象。家境不错又是优等生,那副清淡乖巧的长相反而俘获了大部分alpha和beta的兴趣和喜欢,于是那些暗戳戳的接近和试探越来越多。 总有人装作不期而遇主动和乐于知打招呼,忸怩作态地带着羞涩或是直白的打量就差把“你肏起来应该挺爽的”写在脸上。 有点烦,有点恶心,但还要尽量保持礼貌。 视线只有在陈芨迎面走来时才会变得不自然,欲言又止的喜欢藏在低垂的眼睛下。 但陈芨一次也不记得他,路过就是路过,打招呼更没想到,注意力悉数给了沉眠,无论这位实在美丽又自恃清高的老师对她有多冷淡和不待见。 嫉妒真的像呼吸一样简单,大概从那时候开始,乐于知对沉眠有关的一切就不受控制地变得敏感起来,像只无能狂吠的宠物,看见主人对其它生物产生一丝亲近都嫉妒地想把对方赶跑,然后可怜地依偎在主人怀里撒娇示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断哀求她——“只看我一个人好不好”“求你了”。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乐于知总有受够的那天。 — 九月的雨天比往年格外多。 碰上大暴雨,又是晚高峰,主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车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乐于知把书放在腿上,心无旁骛地写作业。 不止是做给监视器一样的司机看,乐沅清把他的时间安排得很紧,每天留给作业的只有可怜的一个半小时,即使遇上堵车也不会通融一点,时间不够就自己想办法。 但直到写完路况也没有好多少,车鸣声此起彼伏,大部分人都已经不耐烦。 乐于知把试卷分类放整齐,扭头看向窗外,却没想到撞见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雨比刚才小很多,他眨眨眼,慢慢挨近车窗,用袖口擦干朦胧的雾气,盯着不远处的alpha出神。 陈芨一身白衣黑裤,倚在台球馆的墙边抽烟,和学校里的清爽散漫不同,灯红酒绿下的人半张脸隐匿在烟雾中,袖口卷到臂弯露出冷白的双臂,下巴微扬,整个人成熟得不像高中生。 乐于知看迷糊了,收不回视线。 不久有人推门出来,朝她说了几句话。 陈芨点头,指间夹着的猩红恰巧燃到底,她随手丢在地上,鞋底碾几下,然后跟着那个人进去了。 台球馆用的是一整面落地窗,乐于知的视线完全畅通无阻,追着她的身影,很快看见一个男生凑上去,堪称亲昵地搂住她的胳膊,她没躲,顺势接过男生手里的球杆,笑着教他怎么打,男生眼里的欢喜一览无余,简直要溺死在alpha创造的温柔乡里。 “” 乐于知眼睛巴巴地眨了眨,突然不想看了,抿起唇逼自己转回视线,直到道路畅通车缓缓开走都没再偏头看一眼。 最终也错过了男生转身离开的瞬间,陈芨骤然冷淡的脸。 第十四章求我 下了几夜的雨,天终于放晴。 今晚客人明显多不少。 “可以啊芨姐,”彭西魏对着收银机捣鼓半天,“几句话把人家小男生忽悠成什么样了,刚才二话不说就在我这办了张月卡。” “喏,你今晚的提成。” 他笑着抽出五张票子递给陈芨,“不过你后面真不打算来了啊?多留几天呗,提成我给你多算百分之十五。” “再加一份夜宵行不行?” “行啊,”她没数,把钱塞进口袋,吊儿郎当,“求我。” 彭西魏没脸没皮惯了,求人的话张口就来,“好姐姐”“帮帮忙”,夹着嗓子把陈芨都听恶心了,踢他一脚让他赶紧闭嘴,说再考虑考虑,然后顺了袋港式小面包,拆开塞嘴里转身去洗手。 身上都是omega的气味。 她嫌弃得很。 啧啧啧,彭西魏实在忍不住吐槽,被一群omega追着捧着竟然还嫌烦,换成他做梦都能乐醒。 她丫的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临近八点,街道上的豪车渐渐多起来,引擎声轰鸣而上,大多是少爷小姐出门炸街,见怪不怪。 彭西魏低头玩手机,眼睛都不稀得看一眼。 “叮铃铃——” 没多久门铃响起,有客人进来。 “欢迎光临!”他习惯性抬头,下一秒愣在那里。 视线里,学生模样的少年拘束地站在门口,握紧书包肩带环顾四周,某一刻和他对上眼,又不自然地错开,微微低头,碎发半遮住颤动的眼睛。 黑白相间的校服和一身干净柔软的气息,显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开这么多年店,头一次见到有人明目张胆穿着校服来这儿,彭西魏嘴角一抽。 看着对方在灯光下渗粉的皮肤,他顿了顿,以为是热的,狐疑地瞟一眼显示19度的中央大空调,愣是没想到乐于知是羞赧成这样的。 规规矩矩做了十七年的好孩子,乐于知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踏进这种地方。 被乐沅清知道,大概会训斥一顿然后关进房间反省。 “呃......请问你找谁?”彭西魏先开了口。 诡异的寂静顷刻被打破。 乐于知抿抿唇,“我想打台球......”声音很淡,慌乱藏在攥紧的手指里,说完就看向身旁的球桌,接着欲盖弥彰地咳一声,慢慢低下脑袋。 “请问......你这里有没有助教?” 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发紧的,就因为偶然听到有人谈论,一句“你说陈芨啊,她现在好像在彭西魏家的台球馆当助教,听说暑假打算去西藏玩半个月正缺钱呢,每天放学去打四个小时,都快把那群omega迷成智障了”,他连她人都没见到,就已经走不动道。 乐于知想起那天她和另一个男生紧挨的身体,信息素控制不住地发酸,顿时化成不会思考的白痴,人生第一次跟老师撒谎说要提前回家。 转头却站在台球馆前。 简直昏了头。 其实乐于知也不清楚桌子上那十几颗五颜六色的球是做什么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喜欢的也不是球,想见的也不是球。 “学......学?”彭西魏有些惊讶,上下打量起他,正要说话就看见陈芨走过来。 “抱歉,我们不教未成年。”她应该是听见了,慢悠悠走回前台,拒绝的话不带半点犹豫。 彭西魏暗自松口气,抬头却发现刚才还紧张到像是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推进来的少年此刻突然大胆起来,目光直勾勾落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陈芨身上。 “你也没成年。”乐于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声说。 低低的,毫无气势。 哦豁,原来又是一个桃花债,彭西魏光速得出结论,习以为常地摇头。 陈芨收拾的动作停下,视线第一次抱有打量和审视,轻飘飘在他的脸上定格。 四目相对。 喜欢的那个先投降。 乐于知呼吸不稳,僵硬地撇开视线,总觉得被她盯着的地方在发烫,可心里却近乎贪婪地希望她能看得再久一点。 “你认识我?”他听见陈芨问。 乐于知有些紧张,几不可察地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半晌,才低声说:“周一升国旗的时候见过,你在台上讲过话。” 气氛霎时微妙起来。 但陈芨完全不在意,淡淡收回视线,单肩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只在经过他时刻薄地丢下两句:“认识也不行。” “这里没人陪你。” 然后肩碰肩,缓缓擦过。 她身上的气味很浅,这次是清新剂的柠檬味。 有点像他信息素。 仿佛被他入侵了。 乐于知忍不住转身,盯着她的背影出神,某一刻耳边传来彭西魏神来之笔的吐槽—— “哇噻噻,说什么呢?有钱还不挣?之前南一中那群同学跑来找你,你丫的不是来者不拒,能坑一个是一个吗?” “这次来了个好学生模样的就下不了手了?装什么好人......” 门铃声清脆悠扬,夏末的风擦过alpha离开的身体吹进来。 “.......”乐于知弯起嘴角。 突然觉得即使没打到台球,也赚了。 第十五章他不一样 回到家时,只有客厅亮了一盏灯。 乐沅清戴着眼镜坐在沙发边看时政新闻,听到乐于知换鞋的声响没动,冷静严肃的声音撇开嘘寒问暖只简单落下两个字—— “过来。” “”乐于知弯下的腰一滞,努力压下条件反射的紧张,换好拖鞋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母亲面前。 睫毛敛下,视线从茶几移向乐沅清的侧脸,规矩地,默不作声。 乐于知太懂怎么察言观色了,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母亲言行举止中透露的情绪。眼前的女人脸色虽然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知道他撒谎去了台球馆该有的反应。 否则,等待他的应该是摆在茶几上的戒尺,以及一声冷硬的“跪下”。 夜里无风,四周静悄悄的,暖黄的夜灯也盖不住不断攀升的冷气。 “听老师说你最近练琴总是心不在焉。” 乐沅清放下报纸,看向他,“离演出剩多久还记得吗?” 乐于知垂下眼,“记得。” 乐沅清冷哼一声,拔高声音,“我看你不太记得。” 不怒自威的语气让乐于知下意识抓紧手,昏暗的光扑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上,少年人的朝气和棱角早被磋磨得圆润。 “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很辛苦了,还是觉得有我在无所谓?”报纸用力拍在桌上,空气都震三震,乐于知低着头,静静地,半分不动弹。 “别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你却拿来想自己那点不中用的小心思,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乐于知?”乐沅清拧紧眉。 “还有这次奥林匹克竞赛的成绩,永远差那么一点点。你当初跟我说想留在国内,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拿到保送资格,现在呢,高中就三年,留给你的试错机会能有多少,你什么时候才能” 一句连着一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行为,甚至是每一句话都把他贬得不能再低,永远得不到她满意的笑容。 亲情真的好奇怪。 从来不问他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今夜万里无云,月亮很大很亮。 只有乐于知的身体在下雨。 他觉得自己被乐沅清磨得很圆,不是圆滑的圆,而是像一个皮球,谁都可以踢一脚,没有脾气,就连感知痛苦都不再那么敏锐。 所以遇到陈芨的那天,她抗争后尖利的目光才会把他戳破吧。 皮球漫天飞,他的魂飘在原地,被她拽住、套牢,再也移不开。 训斥过了,乐沅清喘口气,留下他独自回房间休息,只在最后叮嘱一句“这两天降温,夜里空调不要打太低,被子盖好”然后就关上卧室门。 迟到的关心,甚至连嘘寒问暖都算不上。 乐于知坐回书桌,按乐沅清的要求写检讨,老一辈古板的要求,形式主义一样无用。 睡前,他把检讨书整整齐齐放在书房的桌子上,离开时默默看一眼母亲紧闭的房门,然后回到卧室小心拉开抽屉。 拨开层层遮挡,最下面赫然压着一张合照。 泛黄模糊的影像下,是抱着两个婴儿的一对年轻夫妻。 乐于知坐回床上,抱紧自己的膝盖,盯着照片里的男人和他怀里姐姐,仔仔细细打量起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那年被带走的是自己的话会不会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 乐于知不止一次地想。 活在幻想里的父亲在长辈们口中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那姐姐呢? 他羡慕的,那个被陈竹养大的乐柊林,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 回家前特意找了个通风的小凉亭。 从彭西魏那里顺的水果糖含在嘴里,柠檬味的,有点酸,有点甜。 还不错。 确认身上清清爽爽,闻不出香水和信息素的气味后,陈芨才慢悠悠晃回家。 “你回来了,小芨。” 家里亮堂堂的,进门的时候,陈竹正穿着围裙坐在餐桌包饺子,听见开门声立刻走过去迎接她。 “冰箱里有超市买的速冻饺。” 陈芨放下书包,看看他裹了满手的面粉,又看看墙上已经指向九点的时钟,“你早点休息,我明天起来随便煮点对付两口又没事。” 话是这么说,人却径直走进厨房,洗手、穿围裙,然后拉开椅子坐在男人对面帮他一起包。 “盯着我看干什么?该去睡觉了陈老师。”陈芨被父亲满足的笑眼盯得好笑,“剩下的我会包完放冰箱的。” 陈竹却摇头,“我想再待一会儿。” “这几个月忙新书的事,我们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坐在一起了,以后这种日子说不定会越来越少。” “说什么呢,”陈芨无奈,“跟生离死别一样。” “你是不是又在写什么苦难文学,代入角色出不来了?” 陈竹笑了笑没说话,仿佛像陈芨说的那样完全沉浸在角色里,静静看她很久,最后耐不住催促,听她的话去休息了。 时针嘀嗒嘀嗒走向十一点。 手机震动个不停,洗完澡,陈芨吹干头发坐在床上,接通后打开免提丢在一边。 对面叽里咕噜一顿输出,没几秒就被她打断。 “彭西魏,你脑子和屁股装反了?”陈芨皱眉。 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彭西魏激动昂扬的语气霎时蔫了大半,停顿几秒才不确定道:“怎怎么了?我又没逼他,五千啊姐,你那会儿一开口就把人家得罪了,知道我费多大劲和他推荐他才同意让你当助教的吗?” “我要你推荐?” 陈芨气笑了,沉着脸在房间里来回走几圈,最后站在空调下对着冷风直吹。 “把钱转给我。”她冷下声。 “啊?干什么?”彭西魏一懵。 这话问完空气立时安静几秒,陈芨也不明白自己在烦什么,坐回床上闭了闭眼,忍不住暗骂一声“白痴”。 “当然是退回去,”她没在商量,“快点,现在就转。” “不是姐”彭西魏不干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台球馆主动给退钱的?” 满心欢喜地分享结果碰一鼻子灰,他也不高兴了,赌气道:“再说什么钱不是赚,你要是看人家是好学生下不了手,我给他换一个助教也行。” 下一秒却换来陈芨的一声冷笑。 “行,你换。” 甩下这句话,“啪”地就挂断了,留下彭西魏盯着手机气到跳脚。 — 夏末的夜晚几乎没有蝉鸣。 阳台的门推开又轻轻阖上,怕打扰了主卧里熟睡的男人。 陈芨伏在栏杆前俯瞰着高楼下成片的火光,烟含在唇间,打火机转几圈,终究没点燃。 她烦躁地抽出烟,攥进手心,心里的火始终败不下去。 “操。”闭上眼,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道时时刻刻黏在身上的目光。 等她转身去找时,又像从耳边拂过的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开始,陈芨是不在意的。 盯就盯吧,这种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感情迟早会自己消退。 但没有,那双蛰伏在暗处的眼睛反而愈发炙热了,甚至在某些时刻让她感受到一种接近疯狂的病态,尤其在她靠近沉眠的时候,狂热到仿佛要透过单薄的校服在她身上烙下无数灭不掉的标记。 不是没被人追过,可琳琅的视线里,只有那道挥之不去。 直勾勾地,又湿又渴。 渐渐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激起一阵想要把他挖掘出来的期待,如同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过小老鼠没藏好。 更准确地说,是他以为他藏好了。 要不是楚明野在场,陈芨真的很想做点其他的事,看他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裸露在外的、那片氤氲出粉色的脖颈究竟能红到什么程度。 但她忍住了,松开捏着卡片的手。 因为他痴痴落在自己手臂上移不开的视线,真的太明显了。 乐于知,是这个名字吧,她只看了那张学生卡一眼,上面是不是这三个字记不清了。 有没有人跟他说过,那双自以为隐忍克制的眼睛里,喜欢快要溢满了,像小兔子一样,顽固的,不分时间场合的,总往她身上乱蹦,甚至在那天的短暂交集后更加明目张胆。 假装不知道似乎变得越来越难。 可惜她对他那副清淡的身体毫无兴趣,陈芨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会耗尽耐心,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只不过—— 后来她倚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吹风,闭眼听琴房里传来的悠扬琴音时,却慢慢发现自己待在舞蹈房外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了。 第十六章玩不过 南一中今年的运动会照例在国庆前举行。 陈芨和几个同学聚在操场上打牌,连赢几把就腻味了,听见楚明野在聊隔壁班有人在空教室里做爱被抓的事,于是把牌塞进旁边男生的手里,转身走过去凑热闹。 “我更好奇你什么时候被抓,沉眠居然能忍你这么久。” 楚明野双手抱臂,坐在纪津禾身边,借着犯困,头懒洋洋枕在她肩上。 “下辈子吧,”陈芨挑眉,歪头指指自己的脑子,“我还没精虫上脑到拉着人直接在学校做。” “嘁,谦虚什么,”楚明野嗤之以鼻,“真想玩,谁能玩得过你。” 这话倒是没毛病。 陈芨又不是什么在真爱降临前坚持守身如玉、被omega碰一下都不行的人。 当初有个缠着她不放的omega在发情期扑进她怀里寻求安慰,绯红漂亮的脸和滑溜溜的圆肩看得任谁都把持不住。 陈芨没推开,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捏住他的下巴逗弄半天,等人家跪也跪了,叫也叫了,情欲泛滥的心被勾得恨不得立刻求她把肉棒肏进来的时候,她穿得整整齐齐,一句“不好意思硬不起来”转眼就把人丢在空教室里走了。 虽然最后还算有同情心地叫了认识的omega朋友进去打抑制剂,但也搞得人家小男生间接性社死,后来再没脸去纠缠她。 所以说真的。 喜欢陈芨这种毁誉参半的人,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广播一条接着一条,跑道边挤满了加油呐喊的学生。 陈芨兴致缺缺,玩了会儿手机就打算回教室,转头发现楚明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揽住纪津禾的肩,开玩笑说要给她现场找理想型。 “诶,看高一那边,那个站在跑道上的学弟好像挺好看的......” 高一,学弟。 陈芨愣住,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光线强烈,视线一片模糊。 “啊,我想起来了!” 楚明野突然拍腿,“那不是宋堇宁吗?” “宋堇宁?”陈芨重复一遍,没印象,手心不在焉地揣进口袋,看起来有点失望。 但说话时,重新落在操场上的视线晃一下,忽然瞟见另一个人。 差不多只有台上台下的距离,陈芨第一眼就被那抹在阳光下上翘飞扬的发梢吸引,她眯起眼,往看台边缘跨一步,手肘搭在栏杆上朝下俯瞰。 太白了,她做不到忽视,凝望着少年纤薄的侧颈,视线一点点从他弯曲的睫毛滑向轻抿的两片唇。 乐于知安静站在跑道边,胸前挂着运动员的号码牌,不知道要参加什么项目,不声不响地独立出人群,默默等待广播指令,那张纹丝不动的侧脸宁静到快把周围的喧嚣噪声都消柔殆尽。 俨然一副优等生的清隽模样。 所以,这样冷淡的乖孩子,也会在无人的角落对一个alpha露出那种湿答答的目光么。 陈芨没来由笑了,只从这副寡淡的躯壳中读出难以消解的欲望。 乐于知,她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也许他和那些omega根本没区别。 比起恋爱,其实更希望被她拖上床,享受即时的下等情欲。 啧。 没劲透了。 陈芨的目光冷黯下来,觉得或许该找机会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捉人游戏了。 毕竟感情这种事,谁认真谁倒霉。 “我要去教务处交报告,你自己慢慢等。”身后传来纪津禾的声音,拍开楚明野的手转身走了。 陈芨饶有兴味地看向悻悻收回手的楚明野。 “找个机会把她推在墙上强吻吧,”她认真建议,“纪津禾那种性格只适合搞强制。” “你先把她睡了,她大概率会自己消化完然后对你负责。” 但楚明野盯着纪津禾的背影,没理会这个馊主意。 “打赌吗?”他竖起两根手指,“二十块,她大学毕业前都找不着对象。” “啪——” 陈芨给他后脑勺甩了一掌,“二十谁跟你赌?” “两百,”她拿起他放在脚边,还没开封的可乐喝了一口,“我赌她这辈子都找不着对象。” 说完也懒得管他们,把拧好的汽水丢回楚明野怀里,拎起校服外套朝看台下走。 目标直指一人。 接力跑和仰卧起坐基本同时进行,广播声适时响起,让参加仰卧起坐项目的学生去操场南边集合。 “喂喂喂,杵在那里干什么!自己去找空垫子躺着啊!”彭西魏拿着秒表不耐烦地指挥。 太阳底下晒着,汗流了满脸,半天连口水都喝不上,能脾气好就怪了。 “彭西魏。”有人喊他。 随意懒散的口吻不用听也知道是谁。 他脸上立时堆满笑,忙不迭凑过去,“哟,芨姐,你怎么来了?” 真不是他狗腿。 那天赌气跟陈芨吵完,彭西魏坐在店里调出乐于知留下的电话,拨了三四遍才接通。 他应该是刚睡着,嗓子有些哑,弱弱地,压低声音说:“你好。” 真特么怪了,听筒里发出的声音虚浮在耳边,彭西魏总觉得耳垂边缘有只兔子在舔舐,又软又痒,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窘迫地清清嗓子告诉他换助教的事。 “陈芨她已经辞职了,毕竟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嘛。” “不过我们这里还有更温柔、更专业的,你放心,不满意随时换......” 他忐忐忑忑说完这些,屏气凝神听那边的动静,可听筒里只有无尽的沉默,过很久,他额头都冒汗了,对面才传来一声清醒后异常冷漠的——“不用了,谢谢”。 没等他搞明白乐于知话里的含义,电话再次挂断。 嗯??? 彭西魏看着显示挂断的屏幕,大眼瞪小眼。 靠。 他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挂他电话。 …… 比赛即将开始,大部分人各就各位。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陈芨一眼就捉到那只雪亮的小兔子,身体放软了,躺在海绵垫上,有种任人宰割的乖顺感。 隔着柔软的布料和弯曲并拢的膝盖,少年平坦的小腹一览无余,甚至因为没有脂肪赘余而微微向下凹陷,坍塌出可以盛放某些液体的微妙弧度。 软绵绵。 陈芨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莫名觉得衣服下的那段细腰,摸起来应该是软的。 用指腹摁,会陷进去。 “你这里还缺不缺人帮忙?”她忽然问,手搭在彭西魏肩上没跟他废话。 显然那晚的事在她这儿还没翻篇。 “不缺啊......”彭西魏说,下一秒感受到肩膀上加大的力气,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缺......当然缺!” 他扫一眼仰卧起坐的区域,试探性问她:“好像还差一个帮人按腿的,你看想要哪个位置,我给你腾出来?” “没那么麻烦。”陈芨松开他,眼底掀起的浪潮直直坠入某个浑然未觉的少年身上。 “我自己去。” 第十七章用力一点 云薄薄一片,在天上慢慢地飘。 光线刺眼,乐于知躺在软垫上,抬起手背遮光。 五指张开,眼睛半眯,穿过指缝盯着低飞的鸟雀发呆。两只麻雀,小小的,互相追逐,很自由。 出神间,身前忽然投下一小片阴影,一只手缓缓附上他的脚腕,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浅浅地虚握。 “......”乐于知愣住,被触碰的不适感让他下意识皱眉,双腿微微挣动却被牢牢压住。他眉头蹙得更紧了,抿抿唇努力按下踢开对方的冲动,冷声说: “不用握脚腕,按住鞋就可以。” 话音刚落下,脚腕上的手就松开了,温暖的掌心顺着他的腿滑向鞋面。乐于知松口气,下一秒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疑问: “这样吗?” 低缓地,从他霎时僵直的腿没进四肢百骸。 乐于知:“......” 没人比他更熟悉那道声音的主人。 在每晚的梦境里,她都会亲他的耳朵,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悄悄话。 是梦吧......陈芨怎么可能...... 乐于知眨眨眼,呆滞地分不清虚实,膝盖分开,视线颤巍巍下移,腿间赫然是陈芨的脸,正带着让他急速下坠的笑询问他。 砰砰砰。 心跳在膨胀。 几秒前燃起的不耐,犹如放在阳光下炙烤的冰块,湿淋淋地化开了。 “这样能按紧吗?” 陈芨按住他的左脚,仿佛真的在跟他探讨这个姿势的可行性,手轻轻往下压了压,不大的力道瞬时沿着紧绷的脚蹿进全身。 腿就这样软了,动弹不得。 乐于知抓紧身侧的海绵垫,快要揪烂。 好想逃跑。 可他缓了几秒,被咬得泛白的嘴微微张开,说出的话却是—— “那你握我的脚腕吧......” 头立刻偏开,眼睛已然变得潮湿,侧颈肉眼可见地泛红。 陈芨看向那片仅仅是挣扎一下就留下红印的皮肤,微不可察地笑了下,没有犹豫地重新握上了。但目光在他脸上转一圈,突然问: “用力也可以吗?” “会不会不舒服?” 明明知道乐于知紧张得快喘不上气了,还是不顾人死活地去戏弄他,看他像只应激的兔子哆哆嗦嗦发抖,竭力平复后才小声说: “不会。” “你可以用力一点。” 啧。 真糟糕的回答。 可惜陡然升起的玩心很快被预备的口哨声打断,陈芨终于放过他,单膝跪在地上,手向下隔着白袜握住他的腿,眼睛也移开,留给他喘息的空间,直到比赛开始都没再说话。 不是不想逗。 只是担心他受不了,一会儿仰卧起坐腰软得使不上力,成绩挂零而已。 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这么敏感。 陈芨当然不会明白,乐于知现在觉得自己快被烤焦了,灼热的酥麻感从被她紧握的地方蔓延开来,他日日夜夜在梦里渴望的那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居然就这么荒诞地实现了。 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受又受不了,逃又逃不掉,那双手像极了摇曳的火舌,热烘烘贴在他的身上,他耳根已经被她烧着,努力地想要忽视,生怕在她面前露了怯。 喜欢和瑟缩同时发酵,流向脑子,流向心口,最终汇聚在小腹。 全身只剩下热。 乐于知不敢睁开眼,弓着腰,抬起的每一下都极力低着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一个人的存在。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陈芨的声音和目光不断敲在他身上。 六十秒。 真的好漫长。 他从没想过一双眼睛也能够无声无息地侵犯人。 将他蹂躏得那么彻底。 结束的哨音吹响,乐于知几乎是立刻爬起来,哪管得了自己的成绩,甚至没办法偏头看陈芨一眼,逃似的跑开了。 “欸......” 倪泱想要上前送水的动作一顿,只看见乐于知蜷紧手压在唇边,低着头从她身侧快速走过。 耳根浮出的桃色在太阳底下实在难以忽略。 “怎么了......”她疑惑。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陈芨走过来,对着她身旁的彭西魏报了乐于知的成绩,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毕竟今天有点热。” “哦......”倪泱看看天,太阳确实大,再加上剧烈运动,确实有可能。 走了很远。 乐于知躲在树荫下,胸口起伏,大脑一片空白。 全校师生都聚在操场,四周空无一人,他放下盖住眼睛的手背,终于掩饰不了几乎泛滥成灾的羞赧。 太疯狂了。 他恍恍惚惚,眼角沁了晶莹的水,悄悄看向自己几分钟前才被陈芨紧握的脚腕,有点麻,手掌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风轻轻吹起,带不走半点燥热,他纯白到做不出任何出格行为的人生,就这么被轻易搅碎了,甚至等回过神来后开始忍不住贪恋。 还想要更多的触碰。 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 被真实的陈芨,而不是梦里那个永远温柔的幻象。 感觉真的完全不同,那种浑身的战栗和紧缩,是梦里给不了的。 平复的时间无限延长,头顶的樟树叶摇摇晃晃,乐于知安静片刻,某一刻突然注意到身旁由远及近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找到了。” 是陈芨的声音,懒洋洋的。 第十八章你喜欢我 枝丫的投影在脸上摇曳。 抬头的瞬间,先看见的是一具高挑到能把自己完全盖住的身体。 乐于知愣在那里,猝不及防,没办法再躲。 手搭在座椅边缘偷偷攥紧,他竭力保持平静,慢慢回望她,像沉眠那样露出冷淡的表情,绷着脸不说话,眼神仿佛在无声地问她——有事? 是这样吧。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陈芨在长廊边和另一个男生的谈话:她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得不到才越想要。 于是别扭地摆出冷漠,希望能以此得到更多的权利,那种能把她的视线从沉眠身上抢走,揣进自己怀里的权利。 哪怕一瞬间也好。 可乐于知很快就后悔了,因为陈芨根本不打算跟他玩这种游戏。 是。 他不知所措的反应确实很不错。 但她更喜欢放荡的身体。 人的性癖改变不了。 omega那么多,乐于知这种干净的纯白纸张勾不起她的欲望。 陈芨认定。 日光洋洋洒洒,树影中少年眼角的浅色小痣妖冶异常。 尤其在那副故作平静的表情下。 陈芨看着乐于知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想拿面镜子摆在他面前,好让他瞧瞧自己那道恨不得把她舔舐千遍万遍的目光有多不清白。 她比他直接多了,眼睛毫不避讳,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直到他密长的睫毛忍不住翕动,压在渗出薄红的眼睑上,才笑起来,不过很浅很淡,接着朝他跨一步,微微弯下腰,问: “还记得我吗?” “” 真要命。 骤然缩短的距离简直就是在压榨空气,乐于知身体一哆嗦,脑子缺氧,又滩成水了。 “记得。”他回答,眼睛闪了闪,要哭了似的。 陈芨好像完全没注意到,继续问:“听说你在彭西魏那儿办了张卡?” “”乐于知眨眨眼,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巴了。 薄薄两瓣,是水润的蜜桃色。 视线不自觉发怔,他自己都没发觉,直到陈芨掏出手机问他要收款码才回过神,慌乱地偏开视线。 “我把钱退给你。”陈芨又说一遍。 冷淡早就装不下去,乐于知还有些迷糊,不大清醒地低下头,“我不想退。” “不想退?”陈芨有些意外。 五千不是小数字。 乐于知咬咬唇,不会撒谎,斟酌几秒才回答她:“那个人告诉我选你当助教的话,这些钱里有百分之三十是给你的” “所以?”陈芨挑眉。 “他们说你要去西藏玩在攒钱”乐于知盯着自己的腿,乖得过分了,“所以不退也没关系。” 哦。 原来是在做慈善。 陈芨没问他口中的“他们”是谁,知道这事的人挺多的,她也不关心别人是什么看法,不过打开微信,调出扫码界面的动作没停。 “不需要,”她说,“收款码给我。” 这次语气带了点命令的意味。 有些凶,乐于知乖乖就范,但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忽然抬头,四目相对间,低声问她: “为什么不能加微信?” 眼神清澈,真的疑惑。 同时心里忐忑又期待。 可陈芨又一次拒绝了,“没必要。” 毫不迟疑。 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漠。 “为什么?”乐于知下意识抓住她收回的手,紧紧的。 少年的掌心是不同于她的柔嫩,在炎热的九月泛着凉意,陈芨的动作一僵,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在发痒,隐隐有向全身扩散的趋势。 可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你喜欢我。” 陈芨居高临下,“所以没必要。” 冷硬的,直白的,说给他听。!!! 握着她的手一下就松开了,乐于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这么直接。 “你怎么” 下意识的反问就是变相的承认,他很快反应过来,闭紧嘴,在陈芨的注视下慢慢后退,直至抵上座椅的靠背,退无可退。 “没照过镜子吗,”她扫过他呆愣愣瞪着的眼睛,颤动的瞳孔像被惊吓过了头,“你知不知道你看我的时候和看其他人不一样。” 或许乐于知更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只被揪住耳朵提溜起来的兔子,强忍镇定的模样可怜无助极了。 只可惜陈芨没有助人情结,毫不留情地继续拆穿他—— “上次的学生卡也是故意丢在地上的吧。” “想让我捡给你?” “还有盯着我的手臂发呆的时候陈芨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出声,“你又在想什么?” “” 不行了。 不要再说了。 脖子到耳根红到滴血,她再说下去,砧板上的小鱼就要羞耻到自己拍死自己了。 第十九章赌 不过简短的几句话,乐于知对陈芨的认知已经刷新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 偏偏她句句属实,他就是那么贪婪,仿佛阴湿的鬼,恨不得用目光永远缠住她。 乐于知有些无措,眼眶因为长久的瞪大开始发酸,溢出生理性的泪花。 可是为什么? 直截了当地拒绝后为什么不立刻甩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呢,反而用那些让人恨不得钻进石头缝里的话戏弄他...... 乐于知不懂陈芨的恶趣味,也没时间再去懂,被吓得语无伦次,眼见她张开嘴,似乎又要说些让他受不了的话,身体快一步,猛地站起来去捂她的嘴。 “别说了!”他低头,“别说了......” 然后触电般收回手,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唇瓣,快速背在身后,攒紧。 而陈芨却没心没肺地笑了,扑哧一下,在他低垂的头顶肆意散开,愉悦、傲慢,如潮水迅速将他淹没。 “为什么喜欢我?” 她忽然问,直直望进乐于知抬起的眼睛里。 “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块浪费在这种事上,你家境很好。”陈芨慢慢收起笑,很认真,看看他笔直的背,还有校服,扣子规矩地扣紧,脖颈以下的白色一抹都泄不出来。 家教应该也很严。 “我们不是一类人,”她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 乐于知温吞吞地回答:“但就是喜欢。” 停顿几秒,又强调,“很喜欢。” 可陈芨显然不买账,天光抖落一地,她的脸在暗处,某一刻突然伸手去碰他的眼睛。 “......!” 乐于知急急闭上眼,慌张中本能地往后退,却被长椅拦住只能偏头去躲,下一秒就被她掰回来,指腹粗粝蹭过眼角的那颗小痣。 “好了。”陈芨把刚刚揪下来的羽毛举到他面前,然后松开手。 毛茸茸的一小片在他们之间晃悠悠地落下,白羽后面渐渐露出乐于知胆颤心惊的脸。 “你要是单纯觉得我好看呢,我那里还有一个长得更好看的姐姐,学习比我努力,性格也比我温柔,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她委婉了些,“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但乐于知完全不理会她的委婉,抿起的唇有些不开心,“我不要。” “我只想认识你。” “可我不想。” 陈芨也回,直接地,“我不喜欢你,我们做不了情人,就算认识了,你也没办法跟我保持纯洁的友谊吧?” “我可以。”乐于知执着起来。 “即使我当着你的面追沉眠,跟他牵手、拥抱、接吻,甚至.......”陈芨不给他执着的机会,迎着他怔忪的目光继续道,“甚至是上床——” “你也可以忍受?” “......”乐于知终于不说话了。 做不到。 怎么可能做到。 他会疯掉的。 刚刚还灿烂的天被云遮住一角,慢慢黯淡下来。 “我知道了......”过很久,乐于知闷闷开口,在陈芨尖利的目光下。 难以自控的酸苦绕在舌尖,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单方面的喜欢是这样的。 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被拒绝了就拒绝了。 人被赶走了,留下一道孤零零的背影慢慢走回操场。 游戏至此宣告结束。 陈芨坐在长椅上,盯着乐于知,心情说不上好,想起他失落后下敛的眼睛反而更烦了。 “怎么?后悔了?” 楚明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手插兜里靠在树干上,下巴抬了抬,指向乐于知的方向,“说真的,很可怜吧。” “都快被你说哭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陈芨一只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跷起二郎腿,头歪向楚明野。 “没有结果的事,不拒绝难道留下来给自己添堵吗?” 散漫,满不在乎。 “我倒是觉得他和你之前遇到那些omega不一样,”楚明野却说,“至少他单纯,比那几个自以为用信息素就能勾引alpha上床的蠢货真心多了。” “真心?”陈芨不以为然,“都一样。” “最后不还是几句话就放弃了。” “我看是未完待续。”楚明野说。 “好学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坚持,以退为进知道吗,他没那么快放弃的。” 他笑起来,在她身边坐下,“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理想型归理想型,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沉眠,说不定哪天就觉得这个乖学生有意思了呢?” 肩膀一沉,陈芨瞥向楚明野笑盈盈的眼,“又赌?”没上勾。 “有什么关系,”楚明野故意说,“你不是很笃定吗?赌一下能怎样,横竖输的是我,你又不亏。” 陈芨没说话,半晌站起来,语气平静。 “没必要赌。”她说。 “我不会喜欢他。” “如果呢?”楚明野不依不饶。 啧。 随便吧。 陈芨偏头看向乐于知消失的方向,扯扯嘴角,无语道:“那我这辈子结不了婚,不孕不育行了吧。” 第二十章抢 楚明野有一点没错。 你无法让一个尝过甜点的人再去过以前只能吃清水煮菜的日子。 那种心如止水,可以一觉睡到天明的夜晚,乐于知早就没资格拥有了。 洗漱后躺在床上,板正的睡姿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侧卧的蜷缩,乐于知抱住被子,脸埋进去,手慢慢抚摸着被触碰过的脚腕,无数让人心折的欲念在心口蠕动,他眼里是迷惘,纯白青涩的身体根本不懂怎么去消解,也不敢去碰那片湿黏的地方,嘴巴小口喘息着,只能把陈芨的名字含在嘴里。 一遍一遍,不停地念。 最后夹紧腿,用打颤的腿肚抵做呻吟。 回不去了。 凌晨两点,乐于知洗干净自己,坐在床边,被压抑过久的潮气在眼底蠢蠢欲动。 那就抢吧。 把陈芨从沉眠那里抢过来。 — 七天的假期很快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学校上课,哀嚎声遍地。 “要送给我吗?” 沉眠意外地看向少年递来的东西。 大剧院十二月的交响音乐会门票,还是池座中观赏的最好座位,他一直想去,但一票难求。 “嗯,”乐于知点头,“听倪泱说老师很想去看,我刚好有两张赠票。” “赠票?”沉眠疑惑。 这种位置的赠票,剧院只会特意留给领导和投资方,一般人可拿不到。他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气质和教养骗不了人,乐于知身上那份独特的柔静,是普通人家养不出来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少年的存在早在学生群中掀起一片隐晦的打量,很快就有人站出来。 “老师,乐于知要参加这场演出哦,”倪泱见缝插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凑到乐于知身边,“剧院一般都会给家属票的。” 身体相碰,胳膊贴着胳膊,乐于知几不可察地皱眉。 舞蹈房里一时变得热闹,同学们都挤过来八卦演出的事,他安静地保持礼貌,视线不经意掠过白漆的墙面——那里倒映着陈芨的影子。 蜂拥的人群之外,她照旧斜倚在压腿杆上,玩手机,根本不关心。 但他知道陈芨听见了。 她在沉眠接过票根说一定会去时,轻微地抬了下头。 五分钟后,乐于知阖上舞蹈房的大门离开,步子放缓,在数到第七秒的时候终于听见身后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有脚步声响起,很快,诡异地和他的心跳节奏同频,最后在几步外站定。 “乐于知。”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是陈芨。 果然。 只要跟沉眠扯上关系,她就坐不住了。 眼睑微垂,嫉妒附骨之疽般卡紧他的咽喉,撕扯出呕哑嘲哳的咯吱声。乐于知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身回望她。 正午的光沿着长廊照透一切空间,他眼底的阴暗转瞬被光芒倾覆。 “你那里还有票吗?”陈芨问。 “什么票?”乐于知表情很淡,压着唇角。 alpha依旧懒洋洋的,目光甚至因为他天差地别的态度渐渐耐人寻味起来。陈芨知道他是故意的,明明几天前面对她时还抖得不行不是吗。 可是没办法,少年身上徒然增添的,那种无法被人接近、侵犯,甚至是动摇的疏离感,真的非常诱人。 她很吃这套。 陈芨盯着乐于知看几秒,似乎琢磨出什么,耐心回答他:“音乐会的票,你有两张,给了沉眠一张,另一张还在吗?” “没了。” 乐于知不理会她摊开的手,微微别过头。 “没了?”陈芨挑眉。 又在骗人。 “是真的没了,还是因为介意我想陪的是沉眠所以才没有?”她直接问。 乐于知不说话。 “好,那我换个说法。”陈芨伸出一只胳膊撑在墙上,俯身压过去,把乐于知圈进狭小的一角,然后问,“如果我说我想看的是你,跟沉眠无关呢?” “帮帮忙吧,乐同学——” 她忽略他霎时胆颤的呼吸,偏向他的耳朵,“让我蹭张票,去现场见你。” “” 语调厮磨,视线里,那片粉白的皮肤,难以自禁地红了。 那能怎么办,乐于知几乎要腿软,她说的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自动修饰,变成了浓稠的甜言蜜语,翻译过来就是—— 我是你的。 目光,思想,心,都是你的。 即使知道是虚情假意也心动。 “另一张” 冷漠蒸发掉,乐于知深呼吸,声音颤颤巍巍地投降了,“另一张在我的外套里” “那你的外套呢?”陈芨没动,离他的耳朵依旧只有短短的二三厘米。 “在琴房”乐于知说,也没动。 陈芨于是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乐于知轻轻偏头,万里无风,走廊里静悄悄的,他盯着她的耳朵,慢慢凑过去,低声问,“你要跟我进去吗?” 嗓音异样,又渴又稠,打翻了安宁。 “琴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陈芨问,瞟向他滚动的喉咙。 “只有我和你。”乐于知说。 “”一切都乱了,意味不明的回答陈横在他们之间,静默一会儿,陈芨抢先撤离,往后退几步,说,“乐于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乐于知明知故问,“为什么” “容易让人误会。” 可他既没说话,也没点头,赌上一切一般,侧身拉开手边的门把手。 生锈的嘎吱声蔓延在耳边,昏暗的室内随着敞开的门扉亮起一层朦胧的光雾,此刻动荡着几近缠绵悱恻的热意,谁也不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 “那你要进来吗?”乐于知问她,以低顺的姿态。 ——“好学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坚持,以退为进知道吗,他没那么快放弃的。” ——“你不是很笃定吗?赌一下又能怎样。” 楚明野的话漫天回响,陈芨的视线从乐于知身上移开,望进这片关上门后几乎密闭的空间,半晌,轻嗤一声。 “进。” 她抬腿,不屑一顾,“为什么不进。” 第二十一章浅尝 在长廊外听了一个月的琴声,这是陈芨第一次踏进这里。 三十多平方的教室,被两面巨大的落地窗环绕,角落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乐器,而乐于知弹的那架立式钢琴则簇拥在正中央。 “咔哒——” 身后的门被关上,轻轻地。 屋内顷刻陷入昏暗,徒留浅薄的呼吸在逼仄的空间越荡越开,视线一时难以适应,眼前只剩下黑。 陈芨前进的脚步一顿。 又来了,那道仿佛要扯开她的衣服,钻进身体的目光。 “开灯。” 她开口,往前走两步,膝盖踢到琴凳,划出刺耳的响动。 许是她冷沉的语气太过明显,最后一个字落下,缠在后背的目光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乐于知乖乖“哦”了声,听话地打开灯。 视线昼亮,几秒前的窥视仿佛只是场错觉。 不戳破。 就当它没有。 也是,他们要做的很简单,一张票而已,从椅子上拎起外套,把票根拿出来再递到她手上,乐于知的任务就结束了。 而陈芨只需要接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可以让这场哑剧完美落幕。 谁也不会越界。 可当她捏住票纸的另一端想抽走时,乐于知的手却收紧了,死死地,指腹泛白。 “......”陈芨抬头。 乐于知平静得仿佛毫无波澜的水,垂下眼盯着那张票。 “你真的会看我吗?”他问。 静了静,又说:“我的意思是,整场演出九十分钟,我只弹上半场,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你只看着我。” 无理的要求,用最弱的语气。 柔软的声线把涩味无限延长,沉闷席卷全身,陈芨有些发愣。 “会。” 她迅速避开那股微妙的闷意,“专注本来就是对演奏者的基本尊重,在剧院里谈情说爱,我的素质还没差到那种地步。” 故意曲解,模棱两可。 让人高兴又难过。 乐于知没有胡搅蛮缠,好说话地松开手把票给她,嘴角微微牵起。 只是一句“会”似乎已经足够哄好他,无论真心假意,他都不纠结,追根究底除了让自己不开心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陈芨也会讨厌他。 “那你可不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他放缓声音,把自己摆在最低处,“加个联系方式吧,电话,微信,随便你想给什么。” “不回消息也可以。” “......”陈芨挑起眉,看向他清澈无辜的眼睛,嘴角扯了扯,蓦地笑了。 谁说他单纯的。 她看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小心翼翼只是表象,乐于知简直把以退为进发挥到了极致。 他那么真诚,那么听话,从来不争不抢,一个电话而已,连回消息都不强迫你做到,你是有多冷漠无情才会拒绝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omega。 呵。 棒极了。 但陈芨不吃这套,把票揣进口袋,懒懒地问: “就这么喜欢我?” 乐于知早有被她戏弄的准备,只是点头,淡淡地“嗯”一声。 拳头打在软柿子上。 陈芨盯着他安静的侧颜,“看着我。” 乐于知顺从地抬头。 两双眼直直撞在一起。 “姐姐好看吗?”陈芨笑起来,用一种不着调的口吻。 她的脸离他很近,或许只要微微俯身就能亲吻到对方的唇,热气在密闭的空间里蒸腾,即使有风,也只会徒增热浪。 理智噼里啪啦掉一地,乐于知盯着她那两瓣微张的唇,藏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开始蜷缩,眼里逐渐涣散出某种冲动的渴望。 陈芨还在继续,“乐于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喜欢也是。” “有人要身体,有人要真心......那你呢?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没......”乐于知想否认,却因陈芨骤然发冷的眼神转瞬哑口无言。 “想接吻吗?”她问,“还是想......睡我?” “......”琴房里安静下来。 泛上他们身体的不是冷寂,而是更加动荡微妙的燥热,用加重的呼吸,用慢慢融化的心跳。 乐于知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说没有吗。 他不想接吻,不想跟她做更深入的事...... 不。 他想。 连梦里都在想。 “乐于知,我们没可能。” 陈芨说够了,喘口气,坐在琴凳上。 “你太乖了,我们玩不到一起,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你是哪种人?”乐于知看向她。 “和好人搭不上边的那种人。” 陈芨手撑在身侧,打算再说绝一点,“乐于知,你是好学生,懂我的意思吗?” “你有原则、守规矩,对我来说就是一杯温开水,能喝但是如果有更好的替代品谁也不会想喝,明白吗?” “不明白。”乐于知攥紧手。 “......”陈芨像是真的被烦透了,索性直言道,“我喜欢骚的,这回够清楚了吧?” 乐于知:“......” 陈芨在他的沉默中继续说:“如果在床上面对的是你这种连接吻都会扭扭捏捏的好孩子,我会没感觉。” 直白到近乎伤人。 换成其他omega,早就哭哭啼啼地跑走了。 陈芨觉得乐于知就是内心再坚韧,也经不起这种程度的羞辱,好学生都是有傲气的,他也不例外。 她松懈下来,拍拍腿打算离开。 然而下一秒,身侧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在她闻声抬头的瞬间,微风带着一团黑影沉沉压下来。 乐于知勾住她的脖子,堕落地弯腰,贴上了她的唇。 陈芨:“......” 没什么味道,浅尝辄止,只在唇上残留下湿和热。 窗外也在刮风,宛若浪潮的轰鸣,乐于知稍稍偏开脸,低声说,“我可以主动的。” “只要你喜欢。” 第二十二章张嘴(微h 拒绝又怎样,温开水又怎样。 乐于知只知道,比起会,敢更重要。 小臂压在陈芨肩上,柔软的指腹再蹭蹭她的耳朵,他低头又亲一下,然后退开一点。 “现在呢”他留下五厘米的间隙和她对视,轻声问,“温开水还是温开水吗?” “有没有变好喝一点?” 还是那种软绵绵的语调,在磨磨又蹭蹭的动作下,显得有气无力。 这次,快被抽干呼吸的成了陈芨。 该回答他什么。 也许什么都回答不了。 那两瓣唇像海绵,又湿又软,唯一不同的是,乐于知的嘴巴是热的,能亲她,也能可怜巴巴地说出讨好她的情话。 信息素在空气中发酵,薄薄的一层柠檬味,甜的。 让她想起很久之前吃过的软糖。 “你这算什么?”陈芨勉强咽下被勾起的冲动,不屑地笑一下,“嘴巴碰两下就叫接吻了?” “那怎么才算?”乐于知静静看她。 她滚滚喉咙,面无表情,“张嘴,用舌头舔。” 说完没两秒就后悔了,以防万一立刻捂住他的嘴,但掌心下一秒还是被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舔了下。 陈芨:“” 防不胜防。 痒,不光是被舔到的地方,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渗透身体,伴随甜腻的信息素直抵某个隐秘的部位 真的是信息素吗。 不。 陈芨觉得那是肉体的气息,正肆无忌惮地透过少年一眨不眨的眼睛传达进她的脑子,即使他的本意并非这样。 “乐于知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她触电般收回手,嗓子发紧。 视线移开,扫过天花板,扫过拉严的窗帘,连空中的灰尘都看清楚,就是不再落在他身上,从没有一刻那么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接吻是吃人的开始。 omega在表达喜欢时会情不自禁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带着某种讨好意味,即使达不到完全发情的效果,对一个十七八岁的alpha来说也足够诱人。丝丝缕缕的甜味,无论是不是求操的意思都足够引发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信息素”乐于知眨眨眼,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无措地低下头,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太喜欢了。 忍不住生理性的本能。 头顶的灯光似乎暗了,比夜晚更浓稠,纵使乐于知乖乖地收敛了信息素,但已经溢出的信息素要怎么办,密闭的空间根本不透风,能吸收消化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应该要开窗的,等风吹进来,失控的局面就会结束。 可陈芨抬腿,方向却不受控制地转向大门。 “咔嗒——” 落锁声是第二道保险,冰凉机械的旋律激起的水花晃晃荡荡,陈芨转身望向乐于知,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相顾无言。 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一动不动。 理智和本能对撞。 直到某一刻,理智碎了,死了,陈芨于是先动了。 拽过少年的胳膊摔在墙上,无视他发疼的轻哼,压上去抚摸他的脸。 真的很嫩,很软,以前怎么没发现。 “乐于知”她嗓子哑了,“想知道该怎么接吻吗?” 唇与唇越来越近,指腹压进他柔软的下唇,“要不要我教你” alpha的压迫感太过强烈,第一次这样接触异性,乐于知显然无力招架,腿先软了,只能抓住她的胳膊,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一样哆哆嗦嗦地点头。 “你教我吧”他揪紧她的校服。 命令很快下达。“张嘴,舌头伸出来。”陈芨说。 乐于知照做了,闭上眼,缓缓张开嘴,粉红的舌尖颤巍巍探出一点抵在唇边,刚好舔过她按在那里的指腹。 热乎乎的。 真叫人受不了。 唇又凑近了些,在吻上去之前,她抚慰一般摸摸他的头,说,“环住我的脖子。”等他听话地圈住自己,便重重地含上那一小截湿滑的舌头。 穿堂风簌簌地往门上拍,像在叫嚣,怒叱这一刻的不伦。 可谁去管呢。 感官都被唇舌的吮吸蚕食干净了,酥麻感一阵阵顺着背脊急速往下坠,乐于知浑身都软得厉害,全靠两只胳膊紧紧抱住陈芨的脖子,几乎挂在她身上,完全投入这场疯狂的亲吻中。 渐渐地,亲吻的地方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唇瓣啄过的每一处皮肤都是细腻的白。 omega的身体都像他这样吗,陈芨忍不住用手去抚摸乐于知的侧颈,越揉越喜欢,也没心思再去纠结,管这些做什么,反正这样的软肉她已经吻过一遍了。 手不知不觉向下,卡在衣领的扣子上,高中校服都是聚酯纤维的面料,又硬扣子又难解,她只解开一颗就停下动作,呼吸急促地凑到他耳边。 “感觉怎么样舒服吗?”声线和喘息已然不清醒。 “嗯舒服”乐于知点点头,在她身下颤抖,接着又摇了摇,“可是可是有点奇怪” “奇怪?”陈芨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雾蒙蒙一片,像铺了层水。 “哪里奇怪?”她搂住他往下塌的腰,隔着粗硬的布料都感觉到里面是软的。 “就是”乐于知难以启齿般咬咬唇。 “就是什么?”陈芨亲他的耳朵。 但他嗫嚅着,还是不肯说,用脸慢慢蹭她,眼尾越来越红。 “说出来。”陈芨耐心地引导他,指腹摸上去,撬开他紧咬的唇,按在白齿上。 “我”嘴里含着她的手指,乐于知的发音含糊不清,只能讨好地再用脸去蹭她的脸,“你再亲亲我” 说完就主动把嘴巴送过去,想借由亲吻蒙混过关,最终被陈芨掐住下巴,动弹不得。 “到底哪里不舒服?”她温柔又严肃。 顿几秒,似乎想到什么格外有趣的,倏地笑起来,然后亲亲他眼角的痣,说:“小知告诉我好不好?” “” 就是这一刻,一切都开始了。 亲密的称呼烧过耳际,直窜进心里,乐于知软得一塌糊涂,几乎是立刻就投降,彻底迷失在这黏糊糊的两个字里。 “下面”他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颤抖着开口,“下面好奇怪” “好像有东西在流出来亲的越舒服就流得越多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撞见(微h) 羞赧地说完这两句,乐于知就抿紧嘴,把陈芨的肩颈当庇护所一样埋着,紧紧抓住她后背的衣服。 缄默中,耳边的喘息更重了,滚烫地融进苍白的肌肤里,升起一阵缭乱的眩晕。 陈芨似乎是不可思议,沉默着,半晌嘶哑地开口,“奇怪......哪里奇怪......” 手指向下,沿着背沟滑进去,“这里吗?” 指腹隔着裤子,猛地一按。 “唔!”乐于知抖得更厉害了,腰应激地往前躲,头高高仰起,眼底的光彩仿佛一瞬间凝滞,蒙上一层玻璃质的灰。 “不是......”他急促地摇头,“不要碰那里......” 连抓住她的力气都没了,求人的叫唤又低又急,不像拒绝,下一秒就被陈芨搂着腰翻身按在墙上。 “不是说难受?”她从后面贴上来,吻轻轻落在颈侧,“我看看……” 乐于知说不出话,双手抵在墙上,屁股被迫朝外翘,和她撞在一起。 好可怕的姿势。 omega本能地被吓到,羞耻地扭了下腰,没几秒就怔在那里,呆呆地眨了下眼。 有东西抵在屁股后面...... 好硬。 乐于知不敢逃了,每一次挣扎的扭动都能蹭到alpha腿间的东西,他混混沌沌认不清那是什么,但是涓涓往外淌水的穴口却认得,迫不及待地痉挛发骚,隔着两层布料都压不住那阵痒。 “等一下......”他慌不择乱地去抓陈芨的手,不该是这样的,至少这种事不该在这里...... 没办法,乐于知的世界太简单了,没人教他这些,所以幼稚地觉得爱欲是什么美好的稀罕东西,应该在房间里,在床上,面对面,温柔地进行,而不是现在这样,锁上门,在无人的教室里,被抬起屁股摁在墙上,像个抚慰的工具一样挨肏,潦草地被夺走第一次。 他不想要。 可在陈芨那儿,情欲,放纵,暴力,是分不开的。 谁会对厌恶的身体疯狂挺动,喜欢才会用力肏你啊。 这么想想是不是就开心了。 “别动。” 她握住乐于知的腰,在他努力从靡乱中挣脱,想结束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时快一步动手,指节轻轻一勾扯下了他的裤子。 就这样,那片从未被人造访过的白臀,以及圆润曲线下修长笔直的两条腿,终于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眼前是一具十七岁少年的身体。 而伏在它上方的,是另一具十七岁的身体。旺盛,饥渴,视线几乎黏在那两瓣雪白、因恐惧不断抽搐的臀肉上。 “小知乖......”她掰过他的脸细细地吻,“我不插进去......” 另一只手却按在那片湿黏上,指腹慢慢磨蹭。 怎么也不像不插的样子。 但乐于知真的不动了。 堕落在一声声让他糜烂的“小知”里,小心地伸出舌尖给她咬,甚至在她低声命令他把屁股翘得再高一点时也不假思索地做了,只要她还在亲他就软得逆来顺受,什么都做,什么都满足她。 直到穴口被揉软了,水沾了满手,陈芨无声息地睁开眼,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扫过他的脸,最长的那根手指静静抵在毫无防备的软肉上—— 用力,送入。 “嗯!” 眼睛倏地瞪大了,惊愕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洇湿眼角,因为陌生的胀痛。而陈芨的手指还在往里,轻轻抽出一点,又送进去,像真的交合那样。 “啊哈......”乐于知趴在墙上,大腿根直打哆嗦,穴肉不停地夹,不停地缩,满脑子都是被插入的事实。 无法相信。 “你答应过......”他忍住一阵呜咽,颤巍巍看向陈芨,“你答应过不进来的.......” 他信了。 但陈芨眼底闪烁着微妙的兴奋,五指插入他柔软的发间。 “怎么这么乖啊......”她嗤笑出声。 动作慢条斯理,手指灵活地像鱼,温柔地控制住他所有的感官,然后俯在他耳边,“说到不插进去正常人想的都是下面那根东西吧,你怎么想的?” 乐于知咬紧下唇,无力地抽噎,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文字游戏......不插进去的是肉棒,她从来没说过不用手...... 身后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乐于知喘息着,两眼失神。 这人真的坏透了,他忍不住想,又可耻地被拖入荒唐的情欲中。 空气中除了信息素。 渐渐漫上一股羞耻的味道。 彻底失焦前,乐于知抱紧陈芨的肩膀,最后听见的是她戏谑的喟叹。 用沙哑的嗓子,在说他真骚。 — “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铃音从教学楼荡开,沉眠笑着和同事打招呼,只身朝舞蹈房走,准备上课。 把手拧开,正打算进去,身后突然传出一记火燎的开门声,“咣当”一下。 他闻声回头,和从里面走出的陈芨撞上视线。 四目相对。 第一次这么诡异地谁都没开口。 沉眠弯着的嘴角僵硬地压下。 往常见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人,这次只是微微颔首,视线躲闪一下,沉默地离开了。 “......” 她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沉眠追着陈芨快速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胸口发紧,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整理好那股郁闷,琴房里很快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愣一下,克制不住地看过去。 敞开的大门内侧,乐于知从角落里走出,漫不经心地扣好领口的扣子,某一刻似乎有感应一般抬头,就用那双刚刚被灌溉过的湿眼跟他摇摇对视。 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安静。 无声的火势悄然蔓延。 十几秒后,乐于知放下系扣子的手,神色如常地,对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 第二十四章失衡 “喂,你干嘛去了!” 天台的通道门被推开,楚明野两手插兜大咧咧闯进来,手里的塑料袋二话不说丢到陈芨脚边。 “课不上,微信也不回,有事就知道找我帮忙了?”顶楼风大,他朝前走两步,没一会儿就惊恐地往后退。 “我靠!”他捂住鼻子,“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身上这么浓的omega味儿?” 说着忙不迭又退几步,一副完全受不了的样子。 很正常,这位兄弟从户口簿到身份证,性别写的都是alpha,闻到omega的信息素的确该是这种反应。 但陈芨丝毫不给面子。 本来就烦,她捞起脚边的塑料袋,斜他一眼,“躲什么?你不是omega吗?纪津禾又不在,少跟我装。” 脾气显而易见地差。 陈芨也知道。 按理说从琴房出来那么久,omega的信息素就是再诱人她也该清醒了,但一整个下午过去,她睁眼闭眼都是乐于知。 像只不折不扣的小狗,埋在她肩上。 见鬼了。 不过玩一下而已。 又没有真的做到底。 第一节体育课根本没心思去上,陈芨在教室里做题装作无事发生,可只要稍微走神一点,那两条打颤的白腿就浮出来了,耳边还有发情的喘息声,把神经煎来煎去,跟这辈子没见过腿和屁股似的,半个小时一道计算题也没写完。 “火气这么大?” 楚明野上下打量她,“不会是赌输了吧?” “怎么?”他随口问,“你把人睡了?” 陈芨难得没反讽,一言不发地看向他。 “不是吧......”楚明野笑脸一僵,“真的睡了?” “没有,你想多了。”陈芨撇开脸。 塑料袋拆开,从里面倒出抑制剂,她料定那股火是信息素搞的鬼,无视楚明野玩味的目光,解开衣领,毫不犹豫朝腺体扎了一针,然后闭上眼,迎着冷风一通乱吹。 差不多得了。 她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洗脑。 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也都不会改变。 幻想到此为止。 — 放学后,陈芨照例送沉眠回家。 这次,她只站在艺术楼下等,学生群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压过来,那阵每天都能听见的琴音就消失了。 不久后沉眠收拾好东西下来。 陈芨没发现,反常地盯着手机发呆,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才回神,抬头发现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神色难辨。 沉默持续到走出学校。 他们一前一后,中间永远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这是师生间该有的分寸。 陈芨从不强迫沉眠,也不像其他alpha一样得不到就到处开他的黄腔,甚至每天送他回家也只是因为有天碰见他在路上被醉鬼搂腰才提出来。 没有抱怨,也没有借机骚扰。 一直走在后面,偶尔才会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也因为有她在,即使在漫长漆黑的小巷子里,沉眠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够做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再害怕会有满嘴腥臭的陌生人把自己拖进黑暗里。 在外人眼里,好像一直是陈芨在追他,赖着不走,但有时候,另一个人的沉默、不驱逐,何尝不是一种默许。 不过今天,平衡被打破,有什么在悄然间变了。 尽管沉眠一直逼自己不去想,用舞蹈麻痹自己,可中午的撞见画面始终赶不出脑海。 陈芨沉默的背影,还有乐于知乖巧的笑,像恶鬼一样疯狂缠上自己,让他没有办法不去猜想。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或者说,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的,甚至到了可以共处一室的地步。 乐于知系扣子的手,还有泛红的眼晃在眼前。可惜他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然也不会通过学生的谈论声,才知道琴房里omega的柠檬味都散进走廊了。 眼睛闭了闭,沉眠终于忍不住,在四个月里第一次停下来,主动转身望向身后的女学生。 不。 应该说是狩猎者。 一个很有耐心的狩猎者。 “你不用一直跟在后面。”沉眠有些别扭。 又怕陈芨会错了意,立刻改口道:“你是学生,我是老师,并排走会比较好。” 陈芨只愣了一下,漆黑的眼在黑夜里浓稠如墨,很快便顺着他的心意走过来了,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沉眠有种被鬼迷了心窍的感觉,难言地紧绷。 “你和乐于知......”走了一段路,他斟酌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你们很熟吗?” “中午在舞蹈室里你们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们不认识。” 陈芨语气很淡,“我和他不熟。” “那今天......”沉眠惊讶。 “今天是因为票,”陈芨劫走他接下来的话,解释说,“你们说的音乐会我挺感兴趣的,所以就找他问问有没有多余的票。” “后面跟他进去拿一下而已。” 冷淡随意的语气,好像真的不在意乐于知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票。而无数的情节串联在一起,不难猜出她拿票是为了谁。 猜疑顷刻被打消干净,沉眠放松下来,嘴角微扬。 惴惴的不安也冲散了,自然也在飘忽的喜悦中忽略了陈芨反常的寡言少语。 —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开头,就注定无休止。 即使没有确定的关系。 只是一个吻。 已经十一点半。 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套走到客厅。陈竹的房间已经暗下,大概是睡了,陈芨拿了包烟,一路晃到小区的人工花园,然后坐下来抽了半根。 她也怀疑自己疯了。 亲就亲了,或许那时候就不该上头,鬼迷心窍地脱他的裤子。 实在没办法,为了摆脱那些画面,陈芨睡前第一次主动找彭西魏要了片子看。谁都知道她喜欢沉眠,于是他信心满满地找了几部带着师生标签的,主演都是清一色腿长腰细的omega和beta。 她心如止水地看了十分钟,效果还比不上回忆乐于知张开的嘴。 夜风狂乱地吹。 烟燃到底。 陈芨闭上眼,这次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少年白花花的下体,而是他慢慢靠近的脸。 像只黏人的兔子,爱怜地用脑袋蹭着她的掌心,舒服地发出低吟。 懵懵懂懂的眼睛仿佛要把她整个吞下去。 “......” 眼睛猛地睁开。 陈芨觉得自己完了。 第二十五章活该 自从那天失控的边缘性行为后,陈芨消失了很久。 更准确地说,是不再来艺术楼。 但每天站在门前下意识瞥一眼长廊尽头的栏杆似乎成了习惯,明明知道什么也没有,乐于知还是会去看一眼,然后收获无底洞般的失望,沉默地开门进去。 青春期的omega们总喜欢聚在一起八卦各种事情,陈芨一周没出现,大家自然而然都在议论,猜测她是不是终于要放弃,不打算追沉眠了。 “不可能,我昨天放学还看见她和沉老师一起回家。” 反驳声有些大,在楼梯间里传播很远。 乐于知上楼的动作倏地顿住,仰起脸望向走在前面的女孩。 “我跟你们说,他们两个肯定是在一起了,”她得意地哼哼两声,“我昨天亲眼看见他们走在一起,距离超级近,沉老师还笑了。” 说着又模仿给朋友看,“你看,就像这样,沉老师那么高冷,要是没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笑得那么开心。” “哇塞,真的假的,很难想象沉老师居然会笑得那么甜欸” 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仍旧在狭小的空间响彻一片,怎么躲都躲不掉。 提到陈芨,所有人下意识想到的只有沉眠。 没人会把她和乐于知联想在一起。 很正常。 他们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说过话不是吗。 但乐于知说服不了泛酸的身体。 阳光穿透尘埃落在后背,他抿着嘴角,脸浸润在暗处,可怜,落寞,像一只被主人疼爱过又抛弃在街头的小动物,某天听到别人说她养了只高贵的猫,脾气有多高傲都宠着爱着,于是干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快要碎掉。 为什么不喜欢乖乖的我。 为什么偏要养那只连正眼都不给你的猫。 明明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只要你摸摸我的头,我就能开心很久,什么都愿意做。 “啊,我的耳机!” 女孩的惊叫声蓦地响起,打碎了蔓延的涩味,乐于知低头,恰巧看见白色的蓝牙耳机滚了一圈,停在脚边。 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女孩的叫声化作屏住的呼吸,他缓了几秒才弯腰捡起,抬头又是那副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无害面孔,然后礼貌地把耳机放进对方摊开的掌心上。 “谢谢你。”少女羞涩的嗓音清凌动人。 没人会不喜欢。 但乐于知渴望有人搂住自己的腰,用被情欲冲溃的语气,哑声说“小知乖一点”。 不会有人想象到这样怎么看都和欲望搭不上边的少年,也会有贪欲缠身的另一面,那是他只愿意给陈芨看的。 可惜她不要。 只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乐于知花了一周的时间进行反思,最后觉得是自己那天的反应有问题。 是他太乖了,她想要什么都给,舌头伸了,腰抬起来了,嘴上说着不能插进去,实际连推开她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轻松地让她玩弄了自己一整个中午。 最后他衣不蔽体,她整整齐齐。 还要可怜地被她一句“只是玩玩,不会负责”撇清关系。 真的太好欺负了。 乐于知也发现自己的好脾气。 不该这么轻易让她得逞。 — 新学期学生会大换血,乐于知和倪泱一起在纪检部,被安排检查高三学生每周的仪容仪表。 少年温和无害的外表终于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只是走到部长身边,稍微扬起笑容,乐于知的名字就成功被调整在了高三(七)班的列表上,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陈芨的班级,站在她面前,然后—— “学生卡上有遮挡物扣一分。” 平静无辜的眼睛,说出的话简直残忍无情。 “哈?”陈芨抬头,一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可笑表情。 “指甲留白也扣一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对上她气到发寒的目光。 如果不是人多,乐于知觉得陈芨大概已经站起来用笔戳他的脑门了,毕竟这种检查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戴没戴学生卡就走了,没人会去故意为难。 可那又怎么样。 乐于知就是故意的。 惩罚她玩弄完拍拍屁股走人的不端行为。 他无视她几乎要把自己戳个对穿的视线,收起值日表,公事公办地走出教室后门,一步,两步,直到走到拐角,才靠在墙背后,慢慢呼出一口气,抿起笑,放任心跳咚咚咚地加快。 无关其他。 只是因为陈芨从扣分开始,就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直到离开才不得不收走。 “活该。”他小声说。 然后重新看向值日单,把上面扣的两分划掉了。 第二十六章占有欲 这种装作不认识,借检查公报私仇的日子,只持续了两周就宣告结束。 但高三(七)班,自此没人不认识乐于知。 开玩笑,大家又不是瞎子。 这位看上去漂亮乖巧的少年每次都是潦草地看一眼别人,然后便极具目的性地停在陈芨的座位边上,默着一张脸,不客气地找理由扣分,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实际一周过去他们班压根就没收到过什么扣分单。 “哎呦,这明显是被针对了啊。”楚明野看出来了,贱兮兮凑过去。 “让你欺负完不负责,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当傻子耍。” “遭报应了吧。” “滚呐。”陈芨提到这个就烦。 算一算,又是周二。 乐于知一会儿该来了。 笔在手里转两圈,题目简直没法写。 走廊里很快出现值日生的影子,左肩统一别着红色袖章从窗外一晃而过。 没多久乐于知出现在门口。 几乎是一瞬间大家的视线就齐刷刷投过去,带着好奇和期待慢慢聚焦在陈芨身上,一副看好戏的乐子人态度。 但这次一分没扣。 乐于知垂下脸,一言不发地看向陈芨敞开的领口,郁色压着半敛的眼睫一闪而过。 南一中的校服只有两颗扣子,alpha款式的领口本来就比omega的宽松很多,解开一颗,陈芨精致流畅的颈部线条便彻底裸露在外,随时随地,谁都能看见。 乐于知盯着那片冷白的皮肤,半晌,只留下一句,“把衣领扣好。” 然后就走了。 “啊???”教室里一片声响,懵逼,吸冷气,目瞪口呆。 这就完了!?? 搞什么??? “啪——” 写题的动作停在那里,陈芨回味起那几个字,冷笑一声把笔丢在桌上,几秒后突然站起来,在学习委员维持纪律的喊声中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又是那个拐角。 乐于知靠在墙上,闭紧双眼。 真的疯了。 从进门开始视线就凝在那片敞开的脖颈上,差点就想走过去帮她把扣子扣好。 他知道陈芨是故意的。 但忍不住。 滋生出无端的占有欲。 “陈芨......”他闷闷地用笔戳表格上的名字,笔尖圈来划去想要努力平复那种被嫉妒扼住咽喉的无力感,却根本做不到。 “啊,抓住了。” 轻飘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画线的手一僵,乐于知懵懵地抬头,就这么直直撞进陈芨充满兴味的眼睛里。 太近了,就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她像他那样靠在墙上,这个位置阳光刚好能穿过她的半张脸,只留下眼睛在暗处。 真好看。 乐于知呆呆地多看了几秒,回过神后立刻慌乱起来。 “我......你......不是......”他语无伦次,看看她又看看手里刚划掉的名字,手欲盖弥彰地盖上去,很快自暴自弃地拿开,手忙脚乱地好像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最后绷直身体,低下头捏紧值日表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鹿一样。 眨巴眨巴。 “挡什么?我很可怕?”陈芨伸手想抽走他手里的表格。 第一下没成功,被乐于知死死攥在手里,不过听见她不耐烦地“啧”了声就乖乖松开了。 这么凶。 还说不可怕。 乐于知只能把头偏向另一边,等待审判似的安静。 “乐于知,”她说话了,“我的脖子好看吗?” “......什么脖子?”乐于知还是没转头。 侧颈在光下更显纤薄,浮出一层绯红。 “衣领已经听你的话扣好了,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乐同学?”陈芨握住他的肩,把他僵硬的身体摆正面对面看向自己,手依旧按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今天只有十几度,穿堂风还刮在耳边,乐于知却觉得有点热,滚烫的温度从被触碰的地方源源不断地升起。 接下来应该甩开她的手了。 然后表现出冷漠和不在意,告诉她,你在自作多情。 就是这样。 可乐于知动弹不得。 因为身体不是这样想的。 不想甩开,也舍不得甩开她。 尝过真实的亲吻和性爱后,梦里再温柔亲密的交合也彻底变得索然无味。睁开眼,望向天花板,通常醒来后就湿淋淋一片的腿心现在只剩下空虚和寂冷,最后抱着枕头夹了很久,把那天陈芨插进去的手指想象成是阴茎,捣进捣出地占有自己才得到高潮。 廉耻心早就瓦解在红润的唇间,被一声声的“陈芨”吞没,更不用提时隔三周终于重新被她触碰,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甩下她离开,如果那么做了,他才是真的疯了。 “没什么想说的?”陈芨问。 乐于知有些犹豫,抿紧唇。 一秒,两秒,直到上课铃响起,她也耐心耗尽。 手于是松开,转身就打算走,下一秒却被拽住。 “......”陈芨停下脚步,静静地等。 “是你在躲我......”乐于知低声说。 “躲?”陈芨重复一遍,“就因为我不跟你说话?” 乐于知摇头,“是因为你很久没来艺术楼了。”手顺着胳膊往下,慢慢抓住她的手腕。 这么多年他给人的印象永远温和平静,在乐沅清的打压式教育下似乎没什么是忍不了的,但现在乐于知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你那天走之前说我们只是玩玩,不要在意,也不要想着让谁对谁负责。” “我有努力保持距离,但你一直在躲我。” “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躲?”他看向陈芨。 “......”陈芨被问住,愣了神,手指动一下最终没挣开。 “乐于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语气严肃又无奈。 “真的不懂。”乐于知说。 “所以你告诉我,我才会明白。” “如果是那天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亲了你,对不起,我下次会问你的。” 走廊里空荡荡,只有他们。 随便了,一切都随便了。乐于知低下自己可怜的脑袋,静静等待,就算她最后说的是些侮辱嘲讽的话语,他也会张开双臂迎接它的。 可几秒后等来的却是陈芨拨开他垂落的碎发,把那双蝴蝶一样翕动的眼睫露出来,“乐于知,你是傻子吗?”她抹掉他眼角的湿痕。 “一个alpha亲你,脱你的裤子,对你的身体做了那种事,最后再告诉你我们只是玩一玩,我不会对你负责,那只能说明这个alpha是个人渣,该跑该躲的是你。”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你对别人也这么好说话吗?” 乐于知被她过分温柔的动作弄得迷迷糊糊,只能诚实地回答,“我只对你这样。”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陈芨提醒他。 “我知道。” “那天说的话也是真的,我不会对你负责。” 乐于知还是点头,顿了顿只问她:“那你对沉眠......也是这样吗?”他只在意这个。 “什么?”陈芨一愣。 “你有没有亲过他?”乐于知盯着她。 走廊里顿时有些安静。 陈芨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真像只兔子,一只在疯狂吃醋的兔子,无论这种醋有多名不正言不顺。 “没有。”她移开视线。 气氛比刚才更静了,乐于知在笑,很浅很浅地弯起嘴角。 “笑什么?” “我没亲过别人就让你这么开心吗?”陈芨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 告诉他不会负责的时候一点不生气,听见她没跟别人亲过却知道笑。 傻了吧。 “陈芨。”乐于知犹豫一下,第一次当面喊她的名字。 陈芨没好气地“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而他松开抓住她的手,慢慢往下,勾住她的手指,像拉钩一样,然后说:“我给你亲,给你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想你只对我这样。” 第二十七章不能咬(微微h 最后一句被咬得很轻,带着不清不楚的占有欲,却又低小得比不上长廊外鸟雀的叽喳声。 乐于知啊 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忘了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说兔子这种小动物表面柔弱可欺,美貌无害,但其实只有养的人才知道它有多不讲道理,认人,吃醋,还拆家。 陈芨看向自己被拉住的手。 嗯,是有点像。 “乐于知,”她笑起来,“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低下的睫毛慢慢掀起,乐于知的眼神依旧懵懂,只有陈芨知道这样让人放松警惕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个狡诈的灵魂。 “什么样子?”他轻声问她。 声音乖,表情也乖。 陈芨捏住他的脸,认真评价,“嘴里,眼里都写满了占有欲,心眼比算盘珠子还多。” “亲了你就不能再亲别人,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我为什么要答应?” 语调再也不是刻薄和冷漠,更像是在玩笑。 而柔弱的兔子眨眨眼,忽然问她,“那你想亲我吗?”只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水波一样轻轻柔柔荡在耳边。 陈芨:“” 突然。 只不过很突然地,她觉得这样笨拙直白的迎合,比赤条条的身体更让她受不了。 操。 陈芨骂一声。 “乐于知。” 她望向他那两瓣水亮的唇,呼吸发沉。 “我们来玩点其他的吧。” 门被拉开,又大力关上。 “等一下我还没唔!”少年的惊呼转瞬被追上来的唇舌吞没。 拉链拉下,外套从肩头滑落掉在地上。 没人去管。 陈芨把乐于知往墙角推,他后退一点,她就靠近一步,手掀起衣摆探入,那段细腰和想象中一样软绵,比脖颈那三寸肌肤还让人舍不得放手。 陈芨食髓知味般地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吻,舌尖滚烫,忍不住用牙尖去咬。 “别咬”乐于知抖了两下,急切难耐地想要躲。 陈芨本来就没用力,竟真的被他躲开,怀里落了空。 “怎么了?”她拉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把人扯进自己怀里,然后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吻顺着半解的衣领密密落在裸露的圆肩上。 乐于知忍着呜咽,清醒的眼睛又有些跌回情欲的迹象,只能鼻尖去蹭她,颤巍巍地讨吻,好让肩头不再留下更深更重的痕迹。 “唔”他脸颊发热,“不能留下痕迹,会被发现的” 喘着气,小声解释。 想让她知道他不是不喜欢。 “衣服能遮住的地方也不可以?”陈芨盯着肩头那片雪白柔腻的软肉,低头浅浅亲了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火烧一般。 乐于知闭紧嘴巴,身体快被她的吻烫化了,差点就答应让她咬下去,从肩到下面腰,哪里都可以。 但他很快就想起乐沅清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涣散的瞳孔震了震,霎时恢复清明。 不能放纵不管。 只要他还想继续跟陈芨在一起,就必须小心地,不能留下任何被母亲发现的可能。 否则一切就完了。 乐沅清有的是手段。 “不可以” 他有些难过了,但语气依旧保持着软乎乎的湿黏,闷闷地开口,“我要去上课了” 可手却舍不得,依旧抓着她的手腕,没有一点想要结束的意思。 陈芨看出来了,盯着他略有些低落的侧脸看几秒,忽然松开手,细心帮他拢上松垮的领口,假装体贴地说,“行,那就这样。” 转身朝门口走。 然而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她的衣摆被紧紧拽住。 很用力。 时间仿佛静止,乐于知站在那里垂着眼,这种事对他来说有些难,所以咬着唇多花了些时间才抛开羞耻心,顶着陈芨直勾勾的眼神走过去,闭上眼,接着踮起脚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黏糊糊的吻。 舌尖生涩地模仿,慢慢撬开她的唇齿。 伸进去。 舔两下。 再咬咬她的舌尖。 然后便飞速地撤出去一米多远,头低着,不敢看她,手紧张地攥起散开的衣领。 “等明天中午好不好,中午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 他说。 “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这副模样看起来真的太好欺负了,明明即将被侵犯的人是他,却还要担心她不高兴,想办法去安抚她的欲望。 啊。 怎么会有兔子因为狼不能吃到自己而颤巍巍去道歉呢。 这样显然会让狼更饿的啊。 陈芨抑制住想掐住乐于知的脖子吻上去的冲动,手抬起,在他越来越低的脑袋上摸了摸,“明天中午是不是也不能亲脖子?” 像对待宠物那样哄着问。 “可以亲的”乐于知说,好像被她摸得很舒服,声音都软了,可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是不能咬。” “有点难。”陈芨逗他。 乐于知果然陷入纠结的状态,完全在思考该怎么满足她,过一会儿才开口,“你喜欢我的腰吗” 他想起她刚才在腰上又捏又揉的动作,脖子红了一片。 “还有屁股”声音越来越小,“你想怎么捏都可以” “但是真的不能咬。” 第二十八章舔干净 “噔噔噔......噔噔噔......” 断断续续的琴音在楼道里突兀地响起。 没了往日的舒缓,旋律乱七八糟,胡闹似的泄了一地,有路过的学生听见,忍不住捂起嘴小声议论。 还以为是哪位老师的小孩在瞎玩。 中午十二点。 艺术楼里寥无人烟。 “啊哈......” 一墙之隔的喘息声中,修长的指节哆嗦着敲下,很快又应激般迅速缩紧,压在琴键上急切地划出一阵乱音。 “不行啊,”温热的唇抵在腺体的位置上,意味不明地笑出声,“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会弹错......” “不是的......”乐于知解释,“这样、这样真的弹不好......” “你放开我......我重新弹......” 他说着扭一下,想站起来,但屁股被牢牢按在alpha的大腿上,正隔着薄薄的布料不断蹭动硬挺的性器。 越磨身体越软。 “不行,”陈芨一掌扇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说好了要完整弹一遍给我听,想耍赖吗?” 扇完就覆上去安抚似的揉了揉,一小团臀肉拢在掌心又软又弹,轻轻拍两下都能漾起一层肉浪。 “你没说......嗯......你没说是这样弹......”乐于知细小的反驳声几乎淹没在喘息里。 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 自从上次向陈芨许诺随便她怎么玩后,他们每天中午都是这样。 从最开始抱着他安静听他弹琴,到后面肉眼可见地越玩越疯,只过去了短短一周。 乐于知湿嗒嗒地伏在她的肩头喘息,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因为陈芨好像对他的身体很感兴趣。 尤其是屁股。 但随着她展露的性癖和花样越来越多,他也隐隐约约明白做爱根本不是面对面把阴茎插进去那么简单。 陈芨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让他害怕地想要逃跑。 最后又被她抓回来,掰开屁股继续。 就像现在。 如果此时有人狐疑地趴下来从门缝朝里看,那么透过自下而上的视角,他就能发现门边那条皱成一团被丢在地上的纯黑校裤,而它的主人正面对面坐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一只手环着那人的肩,还有一只手颤巍巍伸出,胡乱地按在钢琴上,早就分不清什么旋律、按键,只知道崩溃地摇头,低声求饶。 “别再玩了......”乐于知被揉得浑身无力,“下面好难受......” “是吗?” 陈芨好整以暇地提了提他往下滑的屁股,“可我们小知抖得好厉害......” 指尖在穴口滑了滑,全是水。 她把手递到他唇边上,“尝尝。” 乐于知迷迷糊糊,下意识舔了一口,直到咸涩的味道在口腔漫开,他登时清醒过来,从陈芨肩上弹起,惊措地瞪大眼。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吃...... 从小连喝的水都一定要烧开再过滤的人,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去舔自己穴里流出来的水。 不。 应该说不止这样。 以后还要吃更多。 他总要慢慢接受的。 “张嘴,”但现在的陈芨并没有给他慢慢接受的耐心,手追过去,指腹擦过他水润的下唇,“自己的东西还嫌弃?” 不行。 乐于知还是摇头,不想舔,凑过去讨好地索吻被冷漠拒绝后只能凄哀哀地望向她。 可陈芨仿佛变了一个人。 眼底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血腥,残暴。 “啪!” 扇打比刚才更加用力,臀肉上转瞬留下一记鲜艳的掌印。 “唔!”惊呼声被手捂住,乐于知发出猫儿发情一般的呜咽,因疼痛泛红的眼尾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用屁股蹭我满手水的时候不觉得羞耻,现在觉得羞耻了?” 陈芨冷下声:“舔干净。” 不是的,我没蹭。 乐于知想说。 但过分凶狠的语气把omega对alpha天生的恐惧瞬间勾起。 他颤抖着坐在她腿上,半发情的状态下本能地想要讨她欢喜。他知道的,她这样是因为他的不顺从,只要自己舔了,她就会温柔起来,而他想要她的温柔。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乐于知抿抿唇,终于张口,像只乖顺的宠物用双手捧住主人的掌心,然后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舐起来。 舔几下,就小心地观察陈芨的反应。 直到她开始主导,把整根手指抵进喉咙里,模仿口交一样抽插,他也乖乖张着嘴,用舌头去侍弄。 这是陈芨教他的第一课。 而他花了三天才学会。 “小知真乖。” 陈芨终于收起那股让他惴惴不安的严肃,笑着把手指抽出来,然后低头亲上他的嘴角。 只是这样简单敷衍的动作就足以让omega陷入无比的快乐。 在亲吻中满足得快要蒸发掉。 — 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几分钟。 乐于伏在琴凳上,习惯地从外套里抽出湿巾纸清理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腿间有多惨不忍睹。 而陈芨坐在一旁打微信电话。 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听筒里是一道很清润的男声,语调也温柔,如果不是她开口喊了一声“爸”,说他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也不为过。 通话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他要出远门,让陈芨照顾好自己。 冰箱里放了新鲜的菜,要趁早吃,洗不干净的衣服就丢进篓子里等他回来,还有玄关里多放了三千块的生活费......事无巨细。 很难想象陈芨这样的脾气,却有一个异常温婉的父亲。 ...... 或许该说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父母吗。 乐于知坐在那里,愣怔地听着男人愈发担忧的声音。 简直把她当三岁小孩一样担心。 好像他不在她就会孤零零地死掉似的。 “知道了,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 陈芨也很有耐心,无论他说什么都有问必答,最后弯着嘴角挂断电话。 下一秒抬头,对上了乐于知呆呆的目光。 湿濡,迷茫。 带着某种压抑的不解。 第二十九章我现在很想抱你 陈芨愣住,挂断的手一顿。 “哭什么?”她把手机放在凳子上,去抹乐于知挂在眼角的小泪珠。 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玩过头了,良心发现地咳一声,主动拿走他手里的湿巾纸,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不要了”乐于知下意识觉得她还想再来,揪下衣摆想挡住自己光溜溜的屁股,“这样会来不及去上课的……” 傻乎乎的。 陈芨低头看他,莫名笑起来,把他拼命往下拉的手拿开,掀起衣服帮他清理。 “问你呢,”她继续刚才的问题,“刚才哭什么?” 轻柔耐心的动作看得乐于知一怔,通红的眼睛眨了眨,身子不由得僵硬在那里。 “我没哭……”他小声说,脑袋微微朝右偏,耳朵对着她。 明明是想躲,反倒方便她把自己瞬间红透的耳尖看了个瓷实。 陈芨望向乐于知敛下的睫毛,头顶的光束打下来在眼睑下方拖出一道密长的睫影,像歇落的碟翅。她心里忽地有点痒,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真漂亮,以前怎么会只觉得他空洞又无聊给他打零分的?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她咽咽嗓子,突然把他放下来,快步走到门口捡起裤子递给他。 乐于知什么都没察觉,接过后乖乖穿上,再把外套拉好,站在那儿,又是与往常无异的明净。 房间里安静很久,他低头最后检查自己的着装,几秒后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双白鞋,在半米外的位置站定 嗯? 乐于知缓缓抬头,对上陈芨情绪不明的脸。 “这个给你。”她看起来不大自然,语气是一贯散漫的调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进他手里。 “”乐于知有些茫然,视线顺着她的脸看向手里的小玩意。 是一条极细的手链。 一半红绳一半细链连接在一起,正中间缀着一颗闪亮的钻石,很简单休闲的款式。 “是给你的补偿。” 陈芨解释,声音像盆凉水冷不丁浇下来,顷刻将缓缓提起的心跳击落谷底。乐于知垂下眼,脸色刹那间苍白。 “我不要。” 他紧抿着唇,似乎很不开心,负气地把手链还给她。??? 陈芨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扭到一边的脑袋。 “怎么了?”她疑惑。 乐于知没说话,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语气冷漠,声音很低,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啊?”陈芨更迷惑了,皱起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可再追问乐于知又不肯回答了,她索性扯过他的身体,捧住他的脸望向自己。 直到看见他那双要哭不哭的眼睛,和攥在一起的手指,她愣一下,才恍然明白。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陈芨觉得好笑,“炮友?姘头?还是嫖客和三陪?” “想什么呢?”她屈起手指敲他的额头,“真是这样,我有病不操你,还白给你一条手链。” “直接去酒店开房,完事后再塞点钱不是更侮辱人?” 顿了顿,她撞上乐于知泪花下一眨不眨的眼睛,突然又觉得自己说多了。 “那补偿”乐于知哑着嗓子问。 “这是彭西魏给你的补偿。”陈芨摸摸鼻子。 哦 傻瓜脑袋晃了晃,终于想起来了。 最近生意不景气,彭西魏家的台球馆上周正式宣布倒闭,大部分会员的钱都打了水漂。虽然乐于知的钱一直被陈芨保管着,但他不肯要,说西藏玩的地方有很多,钱多点总是好的,可以等以后再还给他。 啧。 恋爱脑实锤了。 居然还想着有以后呢。 “他爸在国外搞代购刚回来,非让我拿一个给你,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就随便挑了,你手白,戴起来总归不会难看。”陈芨就这样解释了,一副管你信不信的态度。 “哦” 头慢慢低下,光线敞亮,那抹鲜艳的红就静静躺在自己白皙的掌心上。 乐于知倏地笑了。 根本不管是不是彭西魏硬塞给她的。 满脑子只有“陈芨送的”四个字。 窗帘敞着,满屋的阳光整片整片地倾泻而下,晃晃荡荡钻进他的身体。没办法,乐于知拥有的太少了,在长辈们眼里他是出生就在罗马的孩子,应该懂得知足和感恩,甚至必须要更努力地去回报父母带来的一切。 没人会送这种“垃圾”给他。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但人总有执着于一个毫无意义的东西又做不到放手的时候。 比如说—— “陈芨,”乐于知蜷了蜷手指,忽然开口,“我现在很想抱你。” “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陈芨:“”那种感觉又来了,她被他小狗一样的目光看得几乎透不过气。 真的很乖啊乐于知。 她忍不住想。 乖到连拥抱都要征求她的同意。 陈芨其实并不喜欢种形式的拥抱,对她来说它甚至是一件比做爱更亲密的事。 但静了一会儿,她仰头瞟向别处,还是回了句—— “随便你。” 于是密密匝匝让人紧张不已的空气里,一双手环上来了,很轻很轻,又带着深深的依赖。 “陈芨” “又怎么了?” 乐于知踮起脚,小心地吻上她的眼睛。 “谢谢,”他认真地,“我很喜欢。” “” 湿糯的触感穿透皮下的骨头,在这个瞬间,陈芨感受到自己寒冷孤寂的心脏缓慢而清晰地跳了下。 震动中似乎有什么在扎着自己,血液散发出淤泥的腥味。 记忆莫名恍惚。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 拥抱她,亲吻她的眼睛。 还会哭。 是谁呢 她微微蹙眉。 不记得了。 — 午休结束的铃音很快响起。 陈芨穿好校服外套,要去拿手机的时候发现乐于知蹲在地上,小心郑重地用手帕把手链包起来放进口袋。 “怎么不戴?”她走过去。 乐于知抬头看她,说:“我怕弄坏。” 目光却有点黯淡。 陈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是怕被谁发现吗?” 其实不难猜,他一直藏着掖着,谨慎地从不在身上留下痕迹,包括身上的气味都会细心地用omega专用的清新喷雾遮盖一遍才放心。 显然是在防着什么人。 “我家里管得很严”乐于知斟酌地开口。 想了想,又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乖学生我应付不来,谈起恋爱来一个比一个纯情,手不让牵,亲也亲不让亲,怕老师怕家长,分手的时候甩又甩不掉。” ——“这种人最麻烦。”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又自卑了。 陈芨被他耷拉的可怜模样看心软了,忍不住去摸,“不会。” “你不觉得麻烦就行。” 乐于知没有动,乖乖地把头给她揉,等她的手离开了才继续收拾东西,动作间,他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喊她: “陈芨。” “嗯。” “我其实有点羡慕你。” “因为我爸很温柔?” “不是,”乐于知摇头,目光怔怔的,“因为你很自由,想做什么都能做。” 陈芨笑了下,“那我们两个差不多。” “我做的大部分事都瞒着我爸,他不知道。” “如果有天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乐于知好奇。 “会生气吗?” 他想起乐沅清生气的样子。 “不会。”陈芨却说。 “他应该会哭。” 第三十章野孩子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拍打在窗玻璃上。 没带伞。 陈芨转头看向越来越大的雨势,有些烦,拿出手机本来想让纪津禾和楚明野放学后等自己一起走,没打几个字就收到陈竹发来的消息,说今天回来,顺路来学校接她。 「雨下大了,你别急着走,就在教室等我」 “......”她盯着屏幕出神,指节停顿很久最后还是回了句“好”,然后把手机收回抽屉,低头继续写题。 习惯了。 陈竹总是把她当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孩来照顾。 以前觉得他是愧疚,想连带着母亲的那份给她双倍的爱,所以事事关心,哪怕她只是咳个嗽都会变得很紧张,立刻就要拉她去医院做检查,像个神经质一样。后来长大了,陈芨才慢慢发觉这份不安的怪异,像是经历了某种事的后遗症,忍不住患得患失。 只是关于过去的事陈竹从来避而不谈,陈芨问不出来,没办法,渐渐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九岁。 那时候他们还不在江市,陈竹带着她全国到处跑,最后留在一个贫困村做支教。 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她发高烧,而农村连个像样的诊所都没有,眼看她烧得神志不清陈竹急得眼泪直流,没办法只能抱着她挨家挨户找人借三轮车赶到县里,结果查出来是得了类风湿病。 基因问题。 县里治不了。 于是醒来的那一刻,陈芨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陈竹疯了一样扑到病床上,第一次崩溃地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道歉,哭到几乎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小芨......都怪爸爸......要是能早点发现你生病了就好了,早点发现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了......” 很煽情的时刻对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只言片语,陈芨总觉得他是透过自己在向另一个人道歉,就像过去小心翼翼总害怕她死掉一样,是因为曾经有另一个人带给过他这种恐惧。 那个人是谁...... 她想自己应该记得的,可高烧的脑袋晕晕乎乎,隐约只想起一具和自己一样小小的、插满导管的身体。 好难过...... 她躺在父亲怀里忍不住也哭起来。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难过呢?为什么肺疼得像要炸掉了一样...... 她不明白。 ...... 几天后,陈芨跟着陈竹回到了江市。治病,买房,去私立学校上学.......生活简直顺利到不正常,仿佛背后有一双手在悄悄助力。 所以不光她疑惑。 一个只身带着孩子的omega,日子还过得那么滋润,闲言碎语自然不会少。 “我妈说了,你爸爸长得那么好看,肯定在外面被大款包养了!” “说不定你也是他和别人生的野种!” “陈芨!没妈的野孩子!陈芨!没妈的野孩子!陈芨!没妈的野孩子......” 几个孩子,手牵手围着她转圈,把她关在狭小的囚笼里。 她越哭他们笑得越大声,孩子铃铛一般的童言,疯狂如浪潮般卷进她的身体。 ...... “叮铃铃——” 啧。 下课铃骤然响起打断了回忆。陈芨写完最后一个句号,仰头倒在椅子上,眼睛里是与那时候截然相反的冰冷。 哭有什么用。 那时候就该趁机伸腿绊他们一脚,看他们像迭迭乐那样摔在一起。 说不定哭得比她还难看。 — 已经放学很久,教室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 雨点噼里啪啦,淹没在玻璃生出的雾气里,乐于知没带伞,但琴还需要练。 他安安静静写好作业,然后只放了需要给乐沅清看的月考试卷在书包里,习以为常地打算用书包来遮雨。 “欸,乐于知!?” 彭西魏撑着伞恰巧路过高一教学楼,惊喜地看向从楼梯口走出的少年。 “好巧啊学弟。” 他笑着走过来,注意到乐于知空荡荡的手心,于是问:“你要回家吗?用不用我把你送到校门口?” “没事,我自己可以去,”乐于知淡淡地,“不麻烦你了。” “那怎么行,作为alpha怎么能眼睁睁看着omega淋雨呢,”大大咧咧惯了,彭西魏说着已经伸出手要拉他,“走吧,我送你!” 却被他猛地缩回手,身体也漠然地往后退一步。 “不用了,谢谢。”乐于知说,和之前陈芨在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冷冰冰地散着不近人情的凉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彭西魏悻悻地挠挠头,“你别多想......”他解释。 “你也知道陈芨跟我关系好,要是真放你在这里淋雨,回头感冒发烧了她不得心疼死。” “......心疼?”话音落下,乐于知愣住,冷淡的表情瞬间活了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茫然地眨眨眼。 “是啊,”彭西魏把伞举过去,“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雨点斜斜拍在伞面上,乐于知直愣愣地盯着他,“她......这么和你说的吗?”手蜷紧,拼命压下那点不值钱的雀跃,害怕失望来得更快。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彭西魏讪讪一笑,说:“那倒没有......” “可她都送你手链了,总不能是作为普通朋友送的吧......”他很快又补上这句,嘀嘀咕咕地。 小到几乎被雨水盖过去的字句被乐于知悉数捕捉到,他好像被击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儿,几乎要淹没在泡泡般的幻梦里,直到彭西魏担心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得到释放一样小口喘了下,接着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乱,迟疑地问: “手链不是你让她送的吗?” 第三十一章欺骗 “啊?”彭西魏瞪大眼,指指自己。 “你说我?” 一个表情足以说明所有,alpha惊愕夸张的反应下是无休止的大风,狂乱地捧起他那颗经不起打击的弱小心脏。 “手链......不是你硬塞给她的?”乐于知明显软和下来,紧盯着彭西魏又问一遍。 “她这么和你说的?”彭西魏拧起眉,犹豫地回答他,“别开玩笑了,我有这能耐?” “你那条可是卖断货的,她多加了两千才收到一条全新的正品,我之前想让她在我爸的那批货里挑,她嫌款式土,一条也没......” 后面再说了些什么,听不见了,alpha叽里咕噜的抱怨顺着雨雾迅速钻入心脏深处,真的很糟糕,乐于知视线闪了下,嘴角控制不住地想要弯起。 不想忍了。 那种被喜欢的人偏爱的感觉。 简直要吞没他。 “学长,”乐于知淡淡露出一抹笑,忽然没了先前的抗拒,主动邀请彭西魏,“我要去艺术楼,能麻烦你送我过去吗?” 潮湿的雨气浓烈地扑在皮肤上,令人烦躁的空气里少年的轮廓仿佛被一层光雾柔和晕染,纯白而又无可挑剔。 没人能拒绝。 彭西魏看呆了。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乐于知只是一般的好看,现在再瞧瞧,居然越品越有白莲花的味道。 “行、行啊......” 他结巴一下,绅士地把伞朝他挨近几分,自己淋了一后背的雨点。 雨势渐小,走向艺术楼的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漫长过。 一路走走停停,乐于知不过随意问了几句,就轻松从彭西魏那里知道了有关陈芨的很多事。 她这人就是嘴硬,表面云淡风轻,其实比谁都在乎。 “纪津禾不是在纪检部吗,你们应该认识吧,”彭西魏说,“去年她爸去世,家里只剩下一个上小学的弟弟,有段时间勤工俭学食堂都舍不得吃,陈芨就偷偷把自己存的钱全充进她的饭卡里了。” “还有我家的台球馆,本来老早就开不下去了,也是她帮忙,喊了一帮子认识的同学朋友来撑场面。” “我知道,她嘴上说是嫌麻烦嚷嚷着不想干,其实是担心有人举报,毕竟招聘未成年总归有风险嘛......” 一句连着一句,将两年前倒在血泊里的少女割裂,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更加鲜活的陈芨。 不再那么凶,而是和普通人一样,是个健忘又嘴硬,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高中生,一如惊蛰夜里的暴风雨,过后就是温暖的春天。 乐于知不自觉笑起来。 彭西魏看见了,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说:“你也觉得她人其实挺不错的吧?” “嗯......”乐于知声音放得很轻,眼底浮着笑,“她很好。” “是吧,是吧。” 终于找到同道中人,彭西魏两眼放光,“而且与其说嘴硬,不如说她是不愿意再随便交付真心......”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顿在那里,过了大概三四秒才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 “咳咳......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没关系,”刚好走到高三教学楼下,乐于知仰头深深凝望三楼的方向,轻声开口,“可以多说一点,我想听。” 只要是跟陈芨有关的,多少遍他都不会腻,从这一刻开始反而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太浅,根本不及她全部的万分之一。 怎么办。 真的,真的,真的,好想见到。 全部的她。 完整的她。 就现在。 彭西魏浑然不知眼前少年的心思,还在感叹陈芨的眼光真好,顺着乐于知的视线看向亮堂堂的七班教室。 “混熟了以后陈芨的包容性其实挺高的,你只要不做一些让她接受不了的事就行。”他说。 闻言,乐于知扭头看他,“什么算接受不了的事?” “欺骗。” 这次彭西魏回答得极快,坚定地,再没了嘻嘻哈哈的意思。 乐于知没说话,有些发怔。 彭西魏双手插兜,吐出一口气,“反正吧,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骗她。” “她挺介意这点的。” …… 彭西魏把乐于知送到艺术楼门口,打完招呼就离开了,踏出有三四米的时候,乐于知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载满了疑惑。 “善意的谎言也不可以吗?”他站在台阶上,一半淋进雨里。 就这样在斜斜的雨幕下和彭西魏对视着。 “不知道。”彭西魏沉默几秒开口。 “但我劝你别这么做。” “明知道不可以还要去犯,不是更让人厌恶吗。” 天色渐暗,学校暖黄的路灯在六点准时亮起,散出萧条的寂冷。 彭西魏走了。 艺术楼就在校门口的右边,很近,乐于知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虚化在雨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心底没来由生出一丝不安。 他捞起校服宽大的袖子,低头看向戴在左手腕上的细绳,寻求安慰一样轻轻摸了摸,也说不清那股不安是因为什么,过很久才重新放下袖口,转身走进艺术楼的大门,却又在相同的三四米距离后被另一个人叫住。 “同学!” 温润清雅的男声穿透昏蒙的雨落进他的耳朵,乐于知将将跨进门内的脚步一顿,回身望向楼外的平地。 湿黏的夜色下,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停在几米外。 “不好意思,”他再次开口,音色温柔,“请问高三的教学楼怎么走?” 第三十二章刺痛 乐于知望着那张在阴影下模糊不清的脸,莫名觉得熟悉。他愣了下,仿佛意识到什么,脑子随即爆发出一阵扼紧神经的刺痛。 “那一栋,”他努力压下那股不适,抬手指向远处的教学楼,“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再左拐就到了。” 视线却牢牢黏在男人躲在伞后的脸上。 闻言,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侧头看去,伞在惯性下微微朝上偏移,忐忑中时间仿佛无限减缓,慢镜头下,视线里缓缓出现的脸像一枚钉子,深深扎进了乐于知颤动的瞳孔里。!!! 血液仿佛被抽干,他四肢僵硬地看着男人笑着回头对自己说了句“谢谢”,然后压下伞檐,转身走进了那条绵延的小道。 “爸”乐于知脑子完全迷怔了,下意识喊出这个字,在嘈杂中局促地盯着陈竹的背影,反复确认。 不会的。 不会错的。 那张唯一的全家福他看了整整十一年。 “爸”乐于知又喊了声,很轻很轻,消散在无边际的昏暗处,徒劳地留不住男人渐远的步子。 他抠紧掌心,指甲硬生生嵌进皮肉,腿抑制不住地迈开,一步两步,从不确定的慢走,渐渐变成了慌乱的小跑,无论雨淋湿了身体,无论心里那阵越来越沉的难过快要冲破天际。 可等真的要追上了,他又突然停下来,急促地喘着气。 另一种无法形容的镇痛在撕扯嗓子,让他喊不出一个字,仿佛再踏近一步,迎接他的都将是断裂他生命的刀刃。 天已经完全暗下。 头发湿了,水珠成串地滑进眼眶,乐于知站在高三的教学楼下,眼睁睁看着陈竹出现在三楼的长廊,用教科书里一米每秒足以毁灭他的速度快步走向深处。 难过和惊喜被雨浇灭了,酸苦的薄烟冉冉升起,模糊了视线里的一切。 乐于知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一点一点地后退,嘴巴颤抖,不断地念着——不要。 求你。 求求你。 不要 就在这里停下吧,不要踏进那个地方。 可命运惯会捉弄人,越是挣扎,淤泥就陷得越深,盈满水滴的眼睛眨了眨,他看见陈竹最终在高三(七)班的门口停下。 十几秒后,陈芨走了出来,接过陈竹手里的伞,揽着他的肩一起走下楼。 “” 嘭—— 有什么东西碎了。 发青的唇瓣在雨里哆嗦着,心脏、血液凝固在一起,再也不会呼吸。 乐于知闭上眼。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绝望。 他被自己的亲人杀死了。 “叮铃铃——”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住校生们陆陆续续回到班级,喧闹声渐熄。 世界安静。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谁也没发现教学楼下的植物带里坐着一个人,无声息地,用保护自己的姿势蜷缩在那里,紧紧抱住膝盖,孤寂灰败到连片影子都被黑暗夺舍。 “乐于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头顶的雨停了。 “” 乐于知毫无知觉一般,过了很久才僵硬地动了动发麻的手指,缓缓抬头。 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正握着伞柄举在眼前,他眨了眨红肿的眼睛,慢慢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是纪津禾。 站在那儿,微微弯腰,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她蹙着眉,伞又朝他靠了靠,将歪斜的细雨完全挡住。 乐于知已经没有张开嘴的力气,木然地盯着她,身体一抽一抽地,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纪津禾没办法理解他此刻的惨淡,思忖一会儿后抬头看向教学楼内,迟疑地问他:“你来找陈芨吗?她已经走了。” 但乐于知还是一声不吭。 眼神空洞。 纪津禾其实不怎么清楚他和陈芨的事,只听楚明野提过一嘴,望着浑身湿透的乐于知,她以为是陈芨发脾气又把人欺负了,于是蹲下来,尽量放轻声音,“你不舒服吗?陈芨应该还没走远,不然我打电话让她” “不要!”乐于知终于出声,哆嗦地拦住她,“我、我不是来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慢慢低下,仿佛又陷入漫长的痛苦中。 举动太过反常,纪津禾看着他把脸重新埋进膝盖,像一只被掏空五脏六腑的小狗,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在风雨里飘摇,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把伞轻轻放在他的脚边,起身离开了。 但没几步就被叫住。 “学姐” 低低哀哀的一声。 “你”乐于知握紧裤脚,声音忽然放大,“你知道陈芨他爸叫什么吗?” 其实已经没必要再问,但他就像一个在水里扑腾的,哪怕一线生机也要拼命抓住的可怜人。 或许或许只是亲戚 父母的朋友也说不定 纪津禾回头看向他,脸被走廊的灯光照得透亮,让他足以看清她全部的动作和言语。 “你说陈芨她爸?”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然后在他挣扎的目光下,缓慢地,冰冷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第三十三章恶心 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是个胆小鬼,是不是就不能靠近你了。 那你刺痛我吧,姐姐。 鲜血淋漓也没关系。 我只要你爱我。 ...... 2月23日,十七岁的乐于知坐在窗前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这段话,然后小心翼翼地折起,压在抽屉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下。 彼时,他已经有两个月没和陈芨说过一句话。 — 江市似乎是个泡在雨水里的城市,每月总有那么一两天要被连绵的雨霸占,逃也逃不开。 三个月没回南区,总要和朋友聚聚。 下了一整天的雨,彼楼内的生意却一点没耽误,无数模糊的身影坠入夜场中心,伴着劲歌热舞疯狂摇摆欢呼。 “来来来,喝!” 角落的卡座里围了十几个学生,alpha,omega,beta都有,形形色色聚在一起簇拥着正中央倒酒的男人。 楚明野他妈上个月再婚进了豪门,就是继子那也算半个少爷了,面子自然要给的。大部分老同学都谄媚地迎合,只有一人恍若未闻,跷着二郎腿搂住穿着暴露的omega坐在一边,任脸红的少年依偎在自己怀里。 “怎么不喝?”楚明野拎着酒瓶坐下来,笑着指指陈芨,“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陈芨不接茬,嗤一声,“一个失恋买醉的傻子要什么面子。” 而后头微微偏向几米外的卡座,望向正陪着另一个omega喝酒的纪津禾,认真道:“还是那句话,等她喝多了直接扶到楼上做一晚,明天醒来她就是你的,细水长流打动不了纪津禾,你现在不做,以后也会有人抢着去做,到时候真的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直白也一针见血。 楚明野笑里发苦,点根烟,吐出一口气才继续回她,“她不喜欢我,干嘛逼她,再说了......”顿一下,他舔舔腮帮子忽然看向陈芨怀里的omega,眯着眼不说话了。 正是娇羞地浮想联翩的时候,小男生接收到楚明野赶人的信号扭扭捏捏地不想走,佯装醉酒挂在陈芨的肩头,衣扣故意解开两颗,把锁骨和腺体明晃晃暴露在她眼前。 “乖,去旁边自己玩一会儿。”陈芨还算好脾气,松开手把人轻轻往外推。哪想那人是个没眼力见的,真以为被看上了能把她拐上床,依依不舍地趴回来,咬着唇湿答答地喊了声:“不要嘛,姐姐~” “......” 一句话瞬间把alpha的脾气拉至低谷,陈芨嘴边的笑忽然冷下,“姐姐?”两个字碾在唇间,仿佛是什么令人生厌的违禁词,脸色瞬间变得阴翳。 小男生笑脸一僵,被alpha骤降的气压堵得呼吸困难,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娇来不及撒,陈芨“滚”字刚出口就拢紧衣服红着眼跑开了。 “怎么了这是?”楚明野故意问她,“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逗那些小学弟让人家叫姐姐的么?” “现在觉得恶心了......”陈芨明显不大高兴,问他借了根烟咬在嘴里点上,面无表情地让他继续说。 楚明野笑了下,仰头倒在沙发上,视线却黏在不远处的纪津禾身上,“再说......你现在的麻烦可比我大......” “有情人终成姐弟的狗血剧情居然能被你撞上,也是倒霉。” 陈芨一言不发,仰头灌了自己大半杯酒。 楚明野看向她,“我记得你和乐于知刚相认那会儿也是这样,天天半夜跑来找我喝酒,最后说想通了,还是做不到把他当弟弟看。他要是愿意就想办法在一起,要是不愿意就把他捆起来做到同意为止,反正不可能他放走.......” “那后来呢?” 他挑起眉,“你和他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搞成现在这样?” 陈芨低下眼晃晃手里的酒杯,心不在焉,“我们现在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仇人呗。” “你对他那副德行,我都看不下去了,态度恶劣得就好像他欠了你天大的血债一样......” “是,”陈芨却冷笑,打断他,“他确实欠我的。”有些醉了,声音发哑。 楚明野一时没话说,愣怔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叹口气抢过她手里的酒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知道,如果不是真的恨,你不会那么对他。” “我也没立场评判什么,但有一点——” 他说:“记得做措施。” 很严肃。 “我前几天在街上碰到过他,他进了药店,看样子是在买避孕药,你就算真的恨也过头了,那东西吃多了对omega没好处,更何况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但陈芨微微蹙眉没说话,只余下长久的沉默隔绝喧嚣在周遭蔓延。 或许是喝多了,或许是别的什么,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顿在那里大概有一两分钟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做手术了。” 低哑的一句,淹没在高亢的音潮里,楚明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凑过去又问一遍。 可陈芨什么也没说,只是抢过他手里的酒,仰头把最后一点饮尽,讽刺地笑了下,然后踉跄着走了。 出彼楼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冰冰凉凉地打在脸上,陈芨眯起眼,大概是酸雨弄的,眼眶渐渐发红。 “他怎么不去死啊!”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盛着怒气。 陈芨转头,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个穿着南一中校服的omega,撑着黑伞,在接待员低声下气的道歉声中依旧盛气凌人,毫不收敛烦躁的坏脾气。 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醉了,脑子也迷糊了,看着少年身上的校服,陈芨恍恍惚惚某一刻居然以为自己见到了乐于知,从肩到细长的腿,笔直端正地站在那儿,仿佛下一刻就要转头看向自己,露出淡淡的笑,然后说: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但只是很短暂的一下,沉闷的风刮过后,发酸的视线就渐渐清明,眼前的少年便不再是乐于知的样子了。 想什么呢。 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就算来了,也不可能再露出那样的笑容了。 陈芨笑着摇摇头,嘴里有些苦,接着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转身走进雨夜。 第三十四章晚安,弟弟 到十四号院的时候已经凌晨。 又是一身狼狈的雨水,酒劲后知后觉到此刻才反上来,浑身疮口般地泛疼。 陈芨解开领口的扣子,拎着外套走进去。 这个时间大院里除了快停歇的小雨点,就只有巡逻的门卫时不时拿着大灯四处晃悠,看见她跌跌撞撞的醉鬼样也只是狐疑地多看了两眼,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些大人物也不敢得罪,小声咕哝几句就走了。 又是个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二世祖。 想也知道是这类话。 一路走上楼,沉重的身体在到家门口时终于支撑不住地瘫倒。没钥匙,陈芨靠在墙边,难受地揉揉眉心拿出手机给乐于知发消息,结果密码刚输完,成堆的微信消息便弹了出来。 翻了翻,她最后点开了乐于知的。 从八点她刚走,一直到半个小时前,一共发了四条。 「你钥匙没带走,要我给你送过去吗」四个小时前发的。 「你现在在哪儿」三个小时前发的。 「我在家里等你」两个小时前发的。 「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里了」 这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楼道内的感应灯暗下来,手机的白光照在脸上,她盯着这几句话出神,某一刻忽然笑了下,沉闷、酸苦,说不上来的冷。 楚明野今晚问她,她和乐于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副德行。 忘了。 真的。 也可能是恶心透了,不想再拿出来回忆,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酒精作用下朦胧的脑子,隐约只记得有一晚乐于知圈紧她的腰哭着喊她“姐姐”,仿佛要把一切都给她的样子。 他其实那时候就知道他们是姐弟了吧。 看她一无所知地沉浸在爱欲里,温柔地吻他。 像个白痴一样。 “姐姐” 她喊一遍,笑得发颤,酒精催化下情绪上涌,手死死掐进肉里,几秒后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开门进去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乐于知已经睡下,在玄关留了一盏灯。 换鞋,去阳台拿干衣服,然后洗澡。 站在房门前握上门把手要开门的那一刻,陈芨顿了下,有预料一般放轻了力道,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灯也没开,她适应了一会儿昏暗,慢慢走到床前。 里面果然睡着一个人,蒙进被子里在角落鼓起一小团,以蜷缩的姿态。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都没发生。陈芨默着脸,没发怒,也没任何多余的表情,向后抵在冰冷的书桌上,手撑着桌面,静静地盯着被子里只露出一点点发尖的脑袋发呆。 — “唔”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朦胧中感受到有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脚踝,乐于知下意识挣动一下,惺忪地睁开眼。 脸从被子里小心探出,黑暗中他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半跪在床脚,沉默地拉开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小腿放进去又盖上。 动作太温柔了,他望着那张在窗帘透进来的虚光下愈发清晰的脸,一动不敢动。 怕是梦。 动了,就消失不见了。 但很快那张脸就转了过来,隔着屏住的呼吸和他对上视线。 恐慌摇摇坠下,一瞬间所有的想法都没了,乐于知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抖,不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是什么。 可过了很久都没动静,陈芨始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梦里幻化出的一具虚影,永恒的温柔。 乐于知握了握拳,忍不住坐起来想去碰她,手伸出一半却犹豫地悬在那里,想触碰又不敢,最终在不确定中抿抿唇轻轻喊了声: “姐姐?” 真可怜啊,到现在用来确定是不是做梦的手段居然只剩下这个了,如果是真的陈芨,听到这两个字大概会恶狠狠地冲过来掐他的脖子,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吧。 “乐于知,你少他妈用这个称呼恶心我!” 她一定会这么说。 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凿了下,生生地疼,乐于知忍住了,在静默中不安地看向近在咫尺的人,而她依旧没动,想象中的暴力和讽刺统统没有砸过来。 “这么叫我”她只是很平静地问他,“不怕我生气吗?” 乐于知松了口气。 “不怕,”他笑了,“因为这是梦。” 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她,脸趴在她的肩头,“梦里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 “不是梦就怕了吗?”陈芨问。 像个木偶僵直在那里,任他抱,不给一点回应,“既然这样就应该离我远一点,或者祈祷我一直在学校里不回来才对……” 很轻很淡的一句。 “那痛苦就痛苦吧。”乐于知却收紧手臂,往她的肩窝里蹭了蹭。 “只要能见到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我们是姐弟。”陈芨冷漠地提醒他。 乐于知只僵了一瞬,很快又安慰自己一般闭上眼,“没关系,世界上没有谁规定弟弟不能爱自己的姐姐。” 陈芨:“……” 是。 没有人规定。 但也没人说这种爱会是爱情的爱。 “……” 陈芨没说话,缄默一会儿后把他抱起来放回床上,然后躺在他身边,手温柔地摸着他的侧脸,哄孩子入睡一般。 “睡吧。” 大概真的累了,酒意还没散,她也欺骗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晚安,乐于知。” 晚安。 弟弟。 第三十五章谁都比他有资格 这一晚睡得很安心。 身体被热烘烘地捂着,后背一直有只手在轻轻地拍,乐于知一觉睡到天明。 周末不用上课,眼睛揉了揉,他茫然地坐起来,眯着眼放空,十几秒后忽然转向身边的位置。 空荡荡,和昨晚入睡前一样。 是梦吧......他抱起被子,把半张脸埋进去,上面也只有自己洗澡后的沐浴露香气。可心摇摇摆摆,还是不死心地揣着一丝奢望爬下床,走出卧室。 餐厅,厨房,浴室,阳台......都看一遍,空壳般的家只剩下自己,死沉得没有半点活人气。 果然是梦,他终于失望,陈芨昨晚没回来。 该想到的。 如果真的回来了,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她的床上睡一整夜。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和平,早就不可能存在他们之间了不是吗,又在傻傻地找什么呢乐于知,你除了失望什么都找不到。 她恨死你了。 无论是作为陈芨,还是作为姐姐。 ...... “你说陈芨她爸?” “他叫陈竹。”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冷的时候,唇角伴着这两个字一点一点坠下,就这样被无形的针线缝住,哑巴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啪嗒,雨又来了,啪嗒,啪嗒,啪嗒......好像怎么都落不完。 已经忘了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自己跌在地上翻箱倒柜,垂着头紧紧捏住那张看过千遍万遍的照片,一只手抖得厉害,他控制不住,只能用两只手抓着,指腹反复去抚摸照片里那个坐在父亲怀里的姐姐。 一遍又一遍。 “明明我们一点也不像啊......为什么要是你……”最后瘫坐在一地狼藉里,哭着只能说出这句话。 惊雷掺入雨声砸在玻璃窗上,顷刻划开一道幽蓝的光,将他身上未消的吻痕映得透亮,密密麻麻从散开的衣领蔓延到腿根。 中午纠缠在一起,向她张开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该后悔吗,如果在陈芨明确拒绝自己的那天他没有义无反顾地亲上去,是不是后来就不会越陷越深了?还是该庆幸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一切都还来得及,到此为止他们还有机会回到正轨? 不……什么都没有…… 呆滞的眼里只有难过和绝望。 手脱力地松开,任照片在空中打圈滑进桌子和地板的缝隙里,他仰头倒在地上剧烈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裂般浑身颤抖,除了血红的眼眶脸上皆是死一样惨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姐姐......”他望着刺眼的白炽灯边咳边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却成了生命里永远的一根刺,换来的全部都是报应。 姐姐。 弟弟。 生涩的称呼被抛在半空。 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第一次见到陈芨的那天,那股刺入全身仿佛被雷击中的战栗感是为什么了。 是血啊。 是埋藏在骨头缝里,相生相伴,曾经亲密无间的另一个自己啊。 ——“小知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姐姐?” ——“……姐姐?” ——“不记得了。” 小时候故意说出惹得长辈们哄堂大笑的话语重重剜过身体的每一寸,这就是不记得的代价,从此这个人再也不是能带着爱去靠近的人了。 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站在同一个屋檐下。而我还要继续虚伪地,丑陋地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弟弟,然后看着你和另一个人做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那个人会是谁呢…… 乐于知蜷缩在书桌和床角的夹缝里,慢慢抱紧自己,视线越来越模糊,内脏、骨骼、血液......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算了……他想,抵不住铺天盖地的昏噩,沉沉闭上眼。 反正无论是谁,都比他有资格...... ...... 淋雨和激动的情绪过后就是报复性的高烧不止,那双眼直到乐沅清回家,惊慌地把他送去医院都再没睁开过。 调养了几年才好一点的身体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原点。 醒来后,乐于知情绪一直很低落,比往常更加安静,但没人发现。乐沅清太忙了,知道他没生命危险后就很少再来,就算来了也是说些学业上的事,他一声不吭,等母亲走后就孤零零坐在病床上补习落下的课程和作业,没事的时候也只盯着窗户外的蓝天发呆。 看叶子泛黄凋落,看鸟雀一去不复返,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逼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啊,你醒啦!”护工阿姨拿着午饭走过来。 乐于知轻轻点头,动了动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 “刚刚有个女学生来探病,我看你还在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就让她先走了。” 应该是倪泱或是其他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不关心,又把头转向窗外。 阿姨依旧喋喋不休,“哎哟,我看那个姑娘长得真俊,个子也高,就是说话挺不客气的,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 望向天际的眼睛猛地一滞,随即颤巍巍地瞪大,乐于知抓紧被子缓缓转头,“阿姨......”他听见自己长时间沉默后沙哑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鼓动的心跳,可很快就在中年女人困惑的目光中被扯回现实。 乐于知低下眼,用力抠紧被子,攥到指节泛白显不出一丝血色,最后只是平静地对她说:“如果下次再碰到她,你就说我需要休息谁也不能见,让她以后别来了......” 窗外飞过一只落单的麻雀,停在枯枝上。他吸吸鼻子仰起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眼泪倒灌回去。 可是强忍着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像眼泪流了满脸。 后来一段时间陈芨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只有倪泱在他醒着的时候来过一次,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他连装都不想装,冷着脸。 “还有还有,”女孩丝毫不觉异样,“我这几天放学见到沉老师和陈芨......” “我困了,”他终于出声,却是冷漠地打断她,“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但医生说我现在需要静养……” 是真的觉得她吵,还是不想听那个名字,尤其是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一同出现,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总之直到倪泱离开,乐于知都没能从“陈芨”两个字里走出来,眼睛很痛,喉咙又干又涩。 发现自己还是可耻地想要见到她。 于是从那天起,很明显地,乐于知开始躲陈芨。因为终于束手无策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把自己藏起来,看不见,就当那份情感不存在。 …… 可要是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那么后来他和陈芨至少还能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 很快又到周一。 自从那天把他接回家后,陈芨就人间蒸发般再没了任何消息,乐于知知道她是回学校上课了,下次回来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干脆直接到暑假。 反正她一向无情,而他一向有手段,实在忍不住了总有办法让她回来,就像当初想方设法躲她一样。 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有些早到的学生交完作业就自觉站起来晨读,乐于知收好情绪,神色如常地走向座位。 但刚放下书包英语课代表就走了过来,“班长,李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第三十六章姐夫 这个周末,陈芨一直在医院里陪沉眠。 原本是该躺在宿舍打发时间的,但他一通电话打过来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 “怎么了?”她从床上起来,蹙着眉走进阳台,“你慢点说。” 电话里便听话地安静了一会儿,只时不时传来beta的抽泣声。沉眠努力平复后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她自己的外婆在卧室里跌了一跤磕到了头,现在昏迷不醒。 “我在……我在南区只认识你了……怎么办陈芨……救护车一直不来……” 还能怎么办,找邻居,找警察,她又不是神打电话给她有什么用,更何况她人也不在江市。这种求助换作任何人听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毕竟他们最多算是暧昧过的关系,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但夜里三点,南区还在下暴雨,通话那端除了男人无措的哭声还有雷鸣轰然而下,从前那么清高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又怎么可能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陈芨沉默几秒,知道他在江市只剩下一个外婆了,捏着手机最后还是放软语调轻声安抚他。 “你先别哭。” “不会有事的,我来想办法。” 一句一句,慢慢抚平他满心的不安,接着找了几个在南区的朋友去帮忙,边告诉他们地址边走到书桌前拿起外套和充电器打车回了江市。 赶到时老人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骨裂和轻微脑出血,没有生命危险。陈芨淋了点雨,站在楼下和赶来帮忙的几个高中同学寒暄。 “谢什么,”彭西魏也在里面,笑嘻嘻地勾住她的肩,“未来姐夫的忙那必须得帮啊。” 话音落下,一群人跟着应和,谁不知道她高中那会儿和沉眠发生的那点破事。 “他不是,别乱叫。” 陈芨没跟他们掰扯,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指不定还要瞎起哄,答应改天请客吃饭就把人一溜烟全赶回去了。 暴雨不知道停了多久,上楼回到病房时天光已经亮起。 白天还有课,沉眠擦干眼泪要去学校请假。该做的都做了,陈芨没送他,只站在医院大门外目送他离开。 可他落下的每一步都肉眼可见地虚浮,惊魂一夜后仅剩的精力似乎不足以支撑那具轻飘飘的身体回到学校,怎么看都有随时倒地不起的风险。 “……”陈芨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仰头看天,又看看川流不息的车流。实在太像了,垂着脑袋,孤单可怜的背影,跟乐于知简直一模一样,让她莫名有点不忍心,最终还是抵不过该死的同情心和责任心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身体猝不及防落进另一人的臂弯,沉眠下意识挣扎,仰头却看见了陈芨骤然放大的脸,挨得很近。 嘴巴微微张着,惊呼还压在唇边,他僵在那儿呆呆地看向她,“你……” 陈芨没什么表情,“走吧,我送你。” 就当好人做到底,要是她刚转身他就被车撞了也很麻烦。 — 教师办公室在另一栋,和教学楼用一条天桥连接。 看见沉眠和陈芨一起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乐于知就站在天桥上,正准备去李疏何的办公室。 只是听见楼下有喜鹊的鸣叫,他低头望过去的瞬间就僵硬地定在原地,眼睛眨了眨再也移不开了。 “……”腿不可控地跨出几步,慢慢抵在冰凉的栏杆上,视线里是他们并排走在一起的身影,到艺术楼的大门前才停下。 记忆里沉眠是第一次露出那样的笑,甜蜜的,恋恋不舍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某一刻突然张开手抱住了陈芨。 在学校,在这种随时都会被人看见的地方。 乐于知沉默地看着,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只是握紧扶手的指节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一秒,两秒……他在心底默默地数,终于在数到第八秒的时候等到他们分开。 没资格的醋吃起来真的好酸。 他低下头,很慢很慢。 一点办法也没有。 — 陈芨没立刻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高二的教学楼下。 其实不远,就在艺术楼旁边,她抬头看了眼连接两栋楼的天桥,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第一节课已经开始,楼道里空旷无人,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起枝丫沙沙地响,不久后又多出一串脚步声。 很轻很轻,默默跟在身后。 “”陈芨脚步一顿,刚要回头,耳边忽然带起一阵疾风,没等她看清楚手就被握住,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把她拽进角落。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低低的声音,带着无端的醋意,铺天盖地。 第三十七章我讨厌你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有人吃醋会哭,有人吃醋会大吵大闹,而乐于知只是握紧陈芨的手腕压在墙上,冷着脸仰起头,被嫉妒蒙蔽的双眼几乎要将她灼穿。 呼吸间又闻到那股木质调的香味,想起刚才八秒的拥抱,他简直烦透了,根本管不了这是哪里,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发现,盯着她微张的唇想要用标记覆盖的念头愈发浓烈,下一秒就踮起脚尖吻上去。 “乐于知!” 陈芨扭头躲开,唇与唇堪堪擦过。 “你在发什么疯?”她拧紧眉,轻松挣开他的束缚,反手把他压在墙上。 乐于知是疯了。 受不了那个拥抱,更不敢去想为什么陈芨会在早上送沉眠来学校。他们昨晚在一起吗?还是说一整个周末都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又都做了些什么? 好难猜啊...... 她身上的香水味比刚回来那天还浓,已经熏入味,挑衅似的扑在他脸上。 真的很难闻。 手被攥疼了乐于知都没皱一下眉,绷紧脸死死地盯着陈芨,“我在家里等了你一个晚上,问你在哪里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和你有关系?”陈芨目光发冷。 “有关。”乐于知眼眶已经有些红。 “我刚才看见你和沉眠一起进来了,他抱了你,你没拒绝。你们在一起了是吗?” “......”陈芨没想到会被他看见,顿了下手上的力道松开些许,下意识的反应落在乐于知眼底就是默认的意思,他强忍住崩溃重重咬住唇,直到血腥味在唇间蔓延还是压不下泛滥的妒忌心。 “姐姐.......”他忽然不怕了,哑着嗓子故意激怒她一样喊出声。 惩罚我好不好。 带着恨意也没关系,我要你恶狠狠地吻住我,撕扯我的衣服,甚至就在这里进入我都可以,我不会逃跑的。 我是你的。 你也必须是我的。 可疯狂的期盼中陈芨什么都没做,望着他泛红沁出泪水的眼睛蓦地嗤笑出声,洞穿他全部的心思一般松开他往后退。 “乐于知,你把我当什么了?”她平静地看着他。 “我把你当成什么......”乐于知抬腿靠近她,“你不知道吗?” 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分,一点一点,把她重新抵在另一边的墙角。 刺骨的冷沿着墙面冲入背脊,陈芨不耐烦地看向他,“说够了吗?” “不够。” 乐于知贴上她的身体,声音很闷,“我不喜欢你看他的眼神。” “你有资格管我?”陈芨两只手抄在衣兜里,没动。 “我喜欢他你第一天知道吗?” 专挑让他难过的话说出口。反问落下,楼道里顷刻陷入死寂,alpha清醒冷漠的眼神仿佛獠牙刺入他的身体,话里话外都是“你不配”。 “是,我没资格......”眼眶兜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贴着脸颊流下,乐于知笑起来,压着嗓子又重复一遍,“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的人......” “那作为弟弟呢,”他问,“对未来的姐夫表达不满可以吗?” “不满?”陈芨冷笑。 然后捏住他的下颚,眸色深不见底,从渗出血色的唇游移到那双眼,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颤抖后翕动的长睫,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是对他不满吗乐于知?你是对所有可能成为你姐夫的人不满,除非那个人是你。” “......”乐于知抿着唇,下巴的嫩白色在指腹下渐渐勒出红印。 不吭声是因为她说得对,他就是对谁都不满意,他就是不喜欢她眼里有其他男人的存在。 他想顶替自己姐夫的位置。 ...... 长久的静默陈横偌大的空间,乐于知哭了,说不出话,在感受到陈芨松开钳住自己下巴的手后,他有点舍不得,既痛苦又清醒,下一秒抓住那只垂下的手,张开嘴咬了一口。 “陈芨,我讨厌你。”他忿忿地说,鼻音很重。 “......” 陈芨没挣脱,滚了滚喉咙,“......你再说一遍。” “我讨厌你。”乐于知低着头,停顿几秒真的又说了一遍。 “再说。” 鼻音更重了,握着她的手不放,牙齿发狠地咬下却一点没让她感到疼,“我真的真的……好讨厌你......”乐于知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陈芨直直地盯着他垂下的脑袋,“巧了,乐于知,我也讨厌你。” “不,你恨我,”乐于知哑声说,“陈芨,你恨死我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 她没否认,可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恨,静了很久才低声喊他“谎话精”。 “可你也说过,只要认真跟你道歉,你永远都会原谅我......”乐于知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所以呢,你就放心大胆、心安理得地来伤害我了吗?”陈芨不知想到什么,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看向白漆的天花板,“讲真的,乐于知,你的道歉就是在侮辱我。” 伤害、侮辱,寥寥几语瞬间堵死了他全部的话。 乐于知哑巴似的站在那里,抽噎声在楼道里回荡,飘啊飘啊,悉数落在陈芨身上,砸得她喘不上气。 “滚回去上课。”她不想再听,丢下这句就要走。 下一秒又被乐于知紧紧抓住。 “不要!” 他突然开始害怕,总觉得陈芨离开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又会和沉眠纠缠不清,于是慌乱中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又把她拽回来,不要命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脖子,“不要走......” 吻笨拙急促地落在她的嘴角,混着咸涩的眼泪,“我不道歉了,你恨我吧……”舌尖主动撬开她的唇,又舔又咬。 没关系的,他用亲吻不断安慰自己,恨和爱一样,都可以霸占你的思想和人生。 我只要你一辈子撇不开我。 — “哇啊啊完蛋了!” 教学楼下响起女孩抓耳挠腮的喊声,倪泱抱着书包快速跑上楼,一步两个台阶,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跟老师解释迟到的事。 烦死了,肯定要挨一顿骂。 “不要!” 熟悉的惊呼从上层摇摇坠下,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谁,脑海里浮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乐于知遇到了麻烦。 少女面对喜欢的人的英雄主义顿时爆发,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加快速度往高处狂奔,没几步就顿在那里,瞪大眼,像受到巨大冲击般头皮发麻地慢慢往后退。 天呐...... 她没看错吧...... 倪泱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陈芨和乐于知,他们怎么会……! 第三十八章强迫 “哎,走啦倪泱。” 训练结束,朋友拉倪泱去吃午饭。她心不在焉地跟着她们朝食堂走,站在门口越过乌泱泱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了乐于知。他孤零零一个人,默默端着餐盘走到角落坐下,然后安静吃饭。 倪泱眼睛看得发直。 日光下显出金色的发梢微微翘起,细长浓密的眼睫又低低垂着,少年偶尔会习惯性地舔唇,桃粉色的一小截稍稍从红唇间冒出一点,哪里都透着青涩和嫩生,和周围穿行而过的吵闹人群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乐于知一直都温柔少言,对谁都很有礼貌,想跟他做朋友或是被他的性格长相吸引而喜欢上他的人有很多,但他似乎连朋友都不需要,从来形单影只,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所以......倪泱想起早上看见的画面忍不住吞吞口水,这可是在学校,陈芨疯了吧,怎么能对乐于知做那种事! 她第一次看见乐于知露出那样的神情,没脾气地被一个alpha掐住脖子压在墙上,亲到喘不上气后哭着说“不要了”“停一下”也没得到一丝怜惜,完完全全地被支配,最后陈芨松开手的时候他一点劲都使不出,贴着墙直直滑跪在地上,面色潮红地大口喘气。 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 所以乐于知是被强迫的对吧。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倪泱的心思都扑在乐于知身上,坐在斜对面盯着他的侧脸几度欲言又止。 视线从他冷白的脖颈偷偷瞟向那两瓣红润的唇,脑海中的画面不由自主定格在他和陈芨接吻的几分钟里。这是她第一次撞见现实里的舌吻,的嘴巴在光下又亮又软,舌头也是嫩粉色,像果冻一样,好想咬一口…… “……!”倪泱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低下头胡乱地摇了摇,直到乐于知吃完端着餐盘离开也没好意思再抬起来。 朋友都知道她暗恋他,见怪不怪地凑在一起偷笑,她没解释,羞涩地咬咬手指,心底愈发按捺不住,英雄主义再次爆发,握紧拳头决定今天放学就出手。 — 四月天黑得依旧很早。 五点半放学时,窗外已经一片橙红。 李疏何拖了会儿堂,要把题目讲完才放他们走。乐于知握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满分的试卷上,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眼神却恍恍惚惚根本没在认真听,某一刻微微不开心地皱了下眉,觉得李疏何真的很啰唆。 几道题为什么要讲那么久。 好想走。 要是一步就能跨到校门口就好了,他怕陈芨等不及。 “行了,放学吧。” 李疏何职业病地唠叨了几句他们一塌糊涂的成绩,终于走回讲台宣布放学。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后排的同学早就收拾好一溜烟跑没影了。 “哎,班长,这道题我......”也有学生求知若渴,拿着试卷走到乐于知跟前,谁知头一抬就看见往常放学后总是不慌不忙在原位写题的人,此刻居然跟后面那群小子一样已经背好包站起来准备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自己挡住的那一刻,乐于知的眼中好像划过一丝不悦。 他有些惊讶,踌躇几秒还是继续道:“这道题我没太明白老师的解法,你听懂了吗,能不能再跟我讲一遍?” 乐于知抿抿唇,出乎意料地拒绝了,礼貌又不客气地抛下一句“抱歉,我也没听懂,你问问别人吧”就绕过他径直走出教室,留下捧着试卷的男生奇怪地挠挠耳朵,实在搞不懂他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淡和急切。 李疏何拖了十多分钟的堂,走出校门时人流比刚放学时小很多。 乐于知在门口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陈芨,正坐在马路对面的石墩子上玩手机,一身黑,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看得人喉咙发紧。 他忍不住咬唇,视线肆无忌惮凝在她身上,总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在等男朋友放学。极端的小心思顷刻涌出,步子一点一点加快,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亲昵地搂住她的肩,然后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再蹭一蹭。 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就算路人和学生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也只会觉得是两个早恋的学生,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想到这儿,乐于知的心跳停顿几秒,随即爆裂式地疯狂鼓动。 但加快的步子在穿过马路后终究没有如愿奔向陈芨,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冲出来拦在他们之间,倪泱张开双臂硬生生勒停了他全部的动作。 “乐于知,”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过去!” 第三十九章你好像很喜欢她 “乐于知,你别过去!” 修身的舞蹈服来不及换,倪泱简单套了件校服外套就急匆匆跑过来阻拦,脸颊因为剧烈奔跑变得绯红。 “”乐于知被迫停在路边,走不掉,只能垂下眼看着她。 “有事吗?” 语气很淡,说完视线便上移几分,越过她看向几米外的陈芨。她听见了,放下手机朝他们看过来,但也只是放下手机,身体一动不动依旧坐在那里,置身事外一般淡然。 又是这样。 会吃醋,会产生危机感的只有他,哪怕从很早之前就看出来倪泱喜欢他,陈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他想要的占有欲,甚至偶尔会当着他的面夸赞倪泱,说她的性格很可爱。 为什么呢?乐于知不开心,她从来没夸过自己可爱。 霎时低落的眼睛泛着些微的酸味和难过,即使面无表情,那点小狗般的楚楚可怜还是被倪泱快速捕捉到了。 他们一个alpha,一个omega,任谁看了都会想当然把乐于知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更何况乐于知那副极具迷惑性的柔净外表,倪泱于是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鼓起勇气去抓他的手,“我今天早上都看见了,陈芨是不是在用什么威胁你?你别担心,我” 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乐于知倏地抬高手臂躲开了,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冷静和阴郁在毫厘之间飞速转换。 “你看见什么了?”他语气骤然发冷,整个人都因这冷凝的态度暗下几度。 声音细听却有些抖。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反应,倪泱不由得一愣,“什么?” “今天早上在楼道里——” 乐于知继续问,“你看到了多少?”目光平静到骇人,背光的脸仿佛一瞬间褪色,在此刻呈现出某种阴暗扭曲的疯感。 倪泱被吓到,背脊顿时发凉渗出惧意,忍不住往后退。 一步,两步慌乱中不小心撞到了人,后背蓦地抵进一具温暖的胸膛。 “对、对不起,我”倪泱结巴着道歉下意识扭头朝后看去,下一秒直直撞上陈芨自上而下睨来的视线。 “原来是你。” alpha站在她身后,眼里带着接近兴味的笑将她牢牢锁定在原地,然后微微俯低身体歪头靠近她。 “我就说听见谁的脚步声了,原来是你”陈芨短促地笑了下,呼吸洒在她的耳侧,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倪泱瞬间头皮发麻,那双带笑的眼睛此刻仿佛黑黢黢的潮水盯得她莫名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跳出几米远缓一缓扑通扑通快炸开的小心脏。 可是她身体抖了抖,脸僵硬地扭回去。面前是沉着脸的乐于知,再看不出一丝可怜,反而像个常年吃猪伴虎终于卸下伪装的阴暗批冷冷地望着自己,而身后是笑得让她发怵的陈芨,像片锋利的刀紧贴在她的后背。 太可怕了。 “……”倪泱想哭,哪还有半点做英雄的想法,腿抖个不停都快跪在地上了。青天大老爷,她再也不看那些狗血言情小说了,书里根本不是这样写的 “我……我……”她受不了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急急闭上眼一鼓作气侧身逃开,“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把我当空气吧!” 说罢一刻不敢停留,抱着书包一溜烟挤进人群,把他们当洪水猛兽似的,仿佛晚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 “跑挺快。” 陈芨直起身,手插衣兜里慢悠悠望向倪泱的背影。 “就这么让她走了吗?”乐于知只盯着陈芨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却有些不情愿的意味。 “嗯?”陈芨微微侧头,扫他一眼。 “还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万一……”乐于知垂下眸,从远处看还是那样的单纯无害,谁能想到嘴里会吐出这种凉飕飕的话。 虽然他们是姐弟的事几乎没人知道,但终究是有被发现的风险,少年微蹙着眉,似乎已经陷入思考,琢磨着要怎么把人封口。 陈芨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早上强吻我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么。” 嘲讽的语气,说话的时候脸依旧朝着倪泱离开的方向,霞光下琥珀色的瞳孔不甚清晰地倒映出女孩渐远的身影。 空气渐渐有些发酸。 乐于知抿紧唇,再开口时语调便多了层不开心,“你好像很喜欢她……”他声音很低,被嫉妒搅得神志不清,现在居然连倪泱的醋也要吃。 果然,陈芨像看神经一样瞥向他,又被他充斥着强烈占有欲的黏稠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在绕过他离开时淡声道—— “爸刚刚打电话来说已经到家了。” “今晚滚回自己房间睡。” “”乐于知闻言抬头,只从短短两句话里读出她今晚会留在家里过夜的消息。 第四十章不速之客 她今晚要留在家里睡吗...... 乐于知轻轻晃了晃脑袋,忽然笑起来,迎着夕阳的暖光默默跟在陈芨身后。 依旧是半米的安全距离,陈芨步子大,一步抵得上他两步,从远处看乐于知就像只刚出生的小雏仔,亦步亦趋地在她后边,走两步就要小跑一下。换做其他人大概已经生气,可少年那张被夕阳照得红扑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烦和难堪,细看眸子里甚至能瞧出些雀跃。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到岔路口的主路上晚高峰的车渐渐变多,红绿灯四周堵得厉害,路边疾行的电瓶车和摩托更是多到数不清。 在又一辆小电驴歪歪扭扭地擦肩晃过去发出滴滴的鸣声后,陈芨终于停下来,回头看了乐于知一眼。乐于知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早在她转身时就发现,但预备停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假装无知地撞了上去。 “唔......”额头磕在她的下巴,整个人顺势扑进她怀里,他吃痛地小声呜咽,然后睁大眼睛疑惑地抬头,毛茸茸的发尾轻轻扫过她微张的唇。 “......”有点痒,陈芨含在嘴里话被这一撞顷刻打断,鼻间全是他身上的香气,她一口咽下,哽了哽喉咙扭过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冰箱空了,爸让我们顺路买点菜回去,北街的那家沃姆我不认识,你在前面带路。”说完便拎起他的书包肩带,用了点力,等乐于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提溜到前面,身体紧挨着里侧的墙垣。 “可是......”他眨眨眼老实说,“我也不认识......” 乐沅清管得很紧,乐于知很少有独自出门的机会,能把学校周围百米内的商家认全就已经不可思议。 闻言,陈芨嫌麻烦似的“啧”一声,手却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导航,好像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一般把手机丢给他,让他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乐于知怔了怔,最后还是低头看向手里的导航,乖乖抬腿走在前面。 背光的角度,他们的影子悉数被投在正前方,他看着导航的视线不自觉移向自己和陈芨交迭在一起的黑影,出神间越走越歪,直到影子完全重迭,就好像她在后面圈住自己一样。 “走路看路,不要一直盯着手机。”陈芨在后面又出声了,淡淡地,然后伸手把他往里侧推了推。 当然了语气和动作都算不上温柔,听上去更像在嫌弃他笨。 可乐于知顿了顿,低头看她始终走在自己左边的影子,实在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 — 超市离得很近,他们不久就到门口。 手机重新落回陈芨手里,乐于知在旁边推购物车,她低着眼按陈竹给的清单拿东西,递过去一个他就乖乖接过一个,然后放进去摆放整齐。视线只在某一刻看见陈芨手里毫不犹豫递过来的一整袋香菜时愣了下,又在她疑惑地转头前沉默地接过,负气般小心眼地压在其他食材下面,然后盯着她浑然未觉的侧脸抿起唇,几秒后就敛下眼睑遮住眼底的不开心,静静地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时已经七点,一打开门就闻到一阵饭香。 陈竹在准备晚饭,听见玄关传来的声音立刻就走过来。男人个子高,身材挺直修长,一身修身的黑衬衫塞进裤子里,外面套着一件和气质极为不搭的粉色围裙,一脸笑盈盈地迎接他们。 “你们回来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的兴致比以往要高上许多。 陈芨轻轻“嗯”了声,接着弯腰换鞋,俯下身的那一刻乐于知的身体倏然从她后面露出来,浅浅抿起笑跟陈竹打招呼,熟稔地喊他“爸”,陈竹不疑有他,只有陈芨在听到那声轻盈的称呼后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然而乐于知嘴角那抹笑并没有持续很久,视线一晃,在瞥见陈竹身后突然走出的男人后便倏地僵住了。 “......” 是沉眠。 他也系着围裙,站在陈竹的旁边,毫无违和的仿佛这个家的一份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地看向直愣愣望向自己的陈芨,低声解释:“你的充电器落在我那里了,我送过来的时候被拦在门口,刚好碰见叔叔......” 乐于知:“......” 后面说了什么听不清了,脑子一阵轰鸣,只剩下充电器、在沉眠那里......几个字晃晃荡荡砸得他神志不清。 微凉的手怔然地松开玄关的木柜,“啪嗒”一声落在腿侧,接着又无意识地拧紧裤腿。前不久才稍微积攒起来的雀跃刹那间被浇熄。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还麻烦你特意送过来......”陈竹拉着沉眠要他留下来吃晚饭,如沐春风的笑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带着什么意思,和沉眠小心瞟向陈芨的目光不约而同汇在一起,像根刺扎进乐于知的眼睛里。 “......”他面上依旧冷静,不达眼底的笑却生硬地挂在嘴角,手按捺不住,寻求安慰般想偷偷去碰陈芨的身体,手、腰、后背......哪里都好,只要给他一点点支撑和慰藉就可以...... 可手悄悄抬起的同一时刻,陈芨已经换好鞋,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向沉眠。 “不用那么麻烦,你打电话给我,我自己去拿也行。”他听见她的声音,那具顷刻远离他的身体只在他手边激起一小阵风,空空的,凉凉的,扫过他整面掌心。 什么也抓不住。 第四十一章标记 陈竹很喜欢烹饪和园艺,一直没有请保姆的习惯,这么多年陈芨在家吃的每一顿饭几乎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们到家时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陈竹从陈芨带回来的菜里挑了挑说要再弄盘素菜,陈芨于是在厨房里帮他打下手,只留下乐于知和沉眠待在客厅里。 氛围一时尴尬。 乐于知默着脸没什么好说的,面上虽然依旧乖巧,但那双藏在长睫下的黑眸却在沉眠充满讶异的打量下愈发森然。 他知道沉眠在想什么。 曾经以为是情敌的人居然是女朋友的亲弟弟,他现在应该彻底安心了吧。 他才是陈芨的正牌男友,是她追了三年的人。 乐于知还能构成什么威胁对吧 “乐”长久的沉默中,沉眠迟疑一下,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但仅仅是一个字乐于知就已经受不了,他不想说话,更不想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沉眠嘴里念出来,胸口被难以言喻的酸痛胀满,立时僵硬地站起,连礼貌和客气都装不出,无视他拎起书包径直回了房间。 “砰——” 像是赌气,像是宣泄不满,关门声都有些收不住力地放大,最后崩溃地靠在门背后,一点点贴着门板滑下跌坐在地上。 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乐于知脸色苍白,闷得喘不上气。 真的很讨厌这里是他的家为什么连他唯一可以占有陈芨的地方也要被沉眠抢走 “欸” 另一边的厨房里,陈竹奇怪地从购物袋里拿出那袋新鲜的香菜,“你怎么买这个回来?我记得清单上没有啊?” 陈芨洗菜叶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我想吃就拿了。” 可陈竹拧着的眉非但没松开,反而多了些许无奈,“可是小知不能吃啊。” “他对香菜过敏,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不记得” 陈芨动作没停,闻言只是淡淡“嗯”了声,敷衍地说“下次会注意”。 下次,又是下次。 总归记不住。 陈竹盯着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没办法地叹了口气。 在他的视角下,陈芨打从一开始就极度厌恶乐于知,不承认和他的关系,甚至只要和他共处一室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态度恶劣地立刻要走。 这大半年陈竹一直在想办法缓和姐弟俩的关系,只要和乐于知有关的事,他基本都会让陈芨帮忙,平常有水果和热牛奶也会让她替自己送去乐于知的房间里。她虽然嘴上嫌麻烦但每次都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会端进去,过很久才出来。 次数多了,他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这件事他只提过一次,听到陈芨说乐于知在问自己题目后,他便放心下来,不再深究了。 况且他们要是能借这个机会增进关系也不错。 陈竹欣慰地想。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他看看手里的香菜,又看看身旁专心洗菜的女儿,兀自琢磨了会儿还是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洗菜篮。 “剩下的我来,你去喊小知出来吃饭,我刚才看见他回房间了。”他说。 果然,陈芨压根不关心也不在乎。 “不去,”她说,“他不是小孩,饿了会自己出来吃饭。” “你呀”陈竹点点她的额头,然后毅然决然地把她往外推,催促她赶快叫弟弟出来。 陈芨看上去依旧不大愿意,但好歹开始挪动步子,慢悠悠朝乐于知的房间走去了。 客厅里很安静。 经过沉眠的时候,他们的视线只短暂交汇了一瞬。不得不承认沉眠确实好看,那样明艳的古典美人长相轻易就能勾起alpha的万般喜爱,可陈芨神色很淡,只是出于教养随意地寒暄了一句,说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接着就扭头走向乐于知的房间。 手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 第一遍刚落下,门背后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正撑着地板爬起来,过很久房间门才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乐于知的眼睛从里面探出一点,眼睛有些红,发现是她后明显愣了下。 “”陈芨一眼看见那双似乎哭过的眼睛,顿了顿刚要出声问他,下一秒门就被拉开,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握住她的手腕,用尽全力把她往房间里拽。 陈芨猝不及防摔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去揉被撞疼的肩,耳边又是一记清脆的关门声,紧接着昏暗中一道熟悉的黑影扑过来,捧住她的脸仰头含吻住。 在绝对的弱势下,乐于知吻得又深又急,生怕会被她扯开一般不要命地用舌尖往里勾,手在沉闷的喘息中焦急往下,解开了她的衣扣。 肩颈一凉,陈芨很快清醒过来,手却来不及去阻止,乐于知趁机把脸埋进去,恶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腺体。 “嘶——” 疼,真的疼。 “乐于知,从我身上滚下来。” 她冷下声,去扯他的身体,可乐于知就像一块橡皮糖缠得死紧。 “不”他闷声说,又重重咬上去。 “嘶疼啊!乐于知你他妈是狗吗,给我下来!”陈芨压低声音,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 “我不” 乐于知也跟她较劲,眼睛发酸,身体缠得更紧了。 为什么他不能是alpha呢!连alpha都有概率标记alpha,为什么他偏偏是一个只能苦苦哀求她标记自己的omega! 牙尖在愤恨中咬得愈发用力,发狠却也只能在陈芨的腺体上留下一排深痕。 如果他是alpha就好了,乐于知想,不甘化作颤抖的贝齿,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松口,溢出的难过和痛苦几乎要把那张漂亮的脸揉碎。 被沉眠刺激过后的灵魂彻底释放出劣根性,如果有一天能够成为alpha的话,那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她绑起来彻彻底底地标记,随她愤怒过后想怎么报复他,身体,心他什么都给,作践、发泄也没关系 alpha被omega咬腺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极度侮辱的事,说出去能被笑话一辈子。陈芨本应该生气,等他一松口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扯下来,但动作间裸露的肩上忽然感受到什么东西,又湿又烫地落下,接着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后背。 “” 她怔住,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乐于知在哭。 死死咬住唇,吸着鼻子,脸颊上的泪痕在浅淡的月光下不断闪烁。 于是拽他的手霎时僵在那里,肩上源源不断的泪水顷刻变得像蜡油一样灼人,空气闷了半晌,陈芨顿了顿,吸口气最终还是放轻了力道把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心里大概也知道他是在为什么发疯了。 “咬什么?就算把我整块肉咬下来你也不可能标记我。” 她现在也狼狈得很,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腺体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地疼,她摸了摸后颈,没看见血才忍着疼去系衣扣。 “他只是留下来吃个晚饭你就疯成这样?”陈芨觉得好笑。 而乐于知低着头站在一边,身体一抽一抽的。 “我没有”不承认。 陈芨盯着他又问一遍,“你没有?” 乐于知不说话。 她耐心等了几秒,见他还是不说,索性嗤笑一声绕过他往外走,下一刻果不其然被抓住。 “是我就是嫉妒了”乐于知仰起脸看她,“所以他什么时候能走” 手揪着她的袖口,说的话像是在无理取闹又在哽咽中显得气势全无。 “他是客人,”陈芨只说,“你想他怎么走?”任他揪着自己。 我想你把他赶出去。 我想你叫他滚远一点。 我想你不再让其他男人进入我们的家 乐于知听见自己扭曲发狂的声音在身体深处阴暗地爬行,可他没办法说出来,缩在身侧的手掐得惨白。 第四十二章小气鬼 在卧室里耗了太久,门外很快传来陈竹担心的询问,伴着渐进的脚步声,随时都有开门进来的可能。 不想放手又不得不放手。 几秒后抓着陈芨的手慢慢松开,乐于知闭了闭眼强忍住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惯有的平静,像一汪止住的湖水。只不过通红的眼角和满脸的泪痕藏不住,即使抬手握住袖口使劲地擦也没办法抹掉。 “我知道了。” 他低着声,在陈竹进来前抢先走到门前,背对着她猛地拉开门。 卧室霎时敞亮,刺眼的光线洋洋洒洒照在地上。 “你们......”陈竹手悬在半空,讶异地看向他们,视线犹疑地扫过里面的陈芨,最终又落回乐于知身上,发现他明显哭过的眼睛后顿时慌张起来。 “怎么了?”他问。 乐于知表现得足够可怜,抽噎的身体和低顺的姿态怎么看都是受委屈的那个,于是对儿子的关心转瞬吞没了所有警觉,让陈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劲。 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乐于知会哭,为什么刚才他喊他们时一直不回答......还有陈芨来不及整理的衣服,如果再仔细一点,微光下她那两片被咬红的唇瓣其实也很可疑。 “到底出什么事了?”陈竹问他们,说话时眼睛是看向陈芨的,或许下意识的反应也是她欺负了乐于知。 卧室没开灯,依旧一片黑,陈芨没回答,左肩靠在墙边没动,置身事外般冷漠。刚才咬得太狠了,腺体还在疼,她微微眯起眼目光直直戳在乐于知的脊骨上,愈发觉得他像一朵软弱可欺的小白花。 真会演,也真会让人怜爱。 她好整以暇,静静等着他表演。 而乐于知也确实先开了口,语气柔柔的,哑声和陈竹解释,“我刚刚走得太急手背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一句话便轻飘飘转移了男人的注意力,家里的桌子都是实木,料子极好,别说撞了,随手朝它甩一下弹回来都骨折似的疼。 “怎么回事,快让我看看......”陈竹闻言立刻收回视线,拉住乐于知的手检查伤势。 只有陈芨稍稍直起身体,眉心在听见陈竹那句“很疼吧,都红了”后不自觉小幅度拧起。 什么时候撞的? “有点疼......”乐于知低低的声音传来。 这下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装了,少年吃痛的神情恰到好处,指节从陈竹手里抽出压在唇边吹了吹,又说,“可能需要擦药......爸你能帮我找一下药箱吗......” 于是耳边父亲的心疼声转瞬消失,陈竹着急忙慌地转身,立刻小跑着回到玄关翻急救箱,沉眠的声音没一会儿也响起,走过去想要帮忙。 乐于知不关心,松口气,转身却发现陈芨正站在自己身后,半张脸在暗处,神色不明。 “......”他吓了一跳,缓过来后可怜的目光又变回几分钟前的不开心,唇抿着好像不愿意跟她说话一样。 陈芨没管,把他的手握进掌心,然后对着光左右瞧了瞧,白净纤细手背果然有一处泛起狰狞的红色。 但不是撞的。 “自己掐的?”她嗤笑出声。 够狠。 那小块肉都快肿起来了。 “不疼的。” 乐于知说,无所谓地看一眼自己的手背,乖乖给她握着。 短短三个字,仿佛把她的心思看穿。 “谁在乎。” 陈芨面无表情,“我倒是希望你更疼一点。” 说完就甩开他的手,侧身绕过他径直走出房间。 “......”乐于知不声不响地追着她的背影转身,直到被墙角挡住再也看不见才慢慢收回视线,然后一点一点低下头。 手抬高,上面还有陈芨刚才揉过后留下的指印,几秒钟的功夫就快要消失,他眨眨眼,似乎是在思考,又隐隐有些舍不得,某一刻把那片红印压在唇边。 轻轻蹭了蹭。 一顿饭因为乐于知的手逐渐混乱。 手当然没事。 但陈竹把他当孩子一样,喷了药,又用纱布裹了好几层才罢休。乐于知很安静,任他摆弄。 温馨的氛围下反而衬得沉眠更像一个局外人,他插不上话,像个美丽的花瓶坐在一边,尴尬得如坐针毡。 乐于知察觉到,淡淡瞥过他略显局促的脸,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小心眼地扭回头。 他自私。 他承认。 克制、道德、利弊都死光了,如果让他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沉眠和陈芨在一起,那不久后他就会住进来,然后睡陈芨的床,坐他的椅子,用他的筷子,甚至每天吃陈竹做的饭...... 不行。 他会死的。 乐于知垂下眼。 陈芨是他的,陈芨的床也是他的,椅子、筷子、陈竹做的饭也不可以给沉眠用和吃。 绝对不可以。 第四十三章不是他的 饭桌上难得像今天这样热闹,陈竹笑着拉过沉眠的手坐在陈芨身边,让他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就差半米,乐于知站在一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被占领,唇微微抿起,顿了半晌终究什么也没说,抬腿兀自走到对面,指尖在一排椅背上划过最后握住陈芨正对面的那张,拉开,坐下。 头顶透亮的灯光直直坠下,眼底的暗光被短发和睫毛的阴影悉数掩饰,忽然觉得陈芨还不如不回来。 身心一半在陈竹那里,一半被沉眠扣着。 哪里都不是他的。 一顿饭吃下来,餐厅里大部分时候都是陈竹和沉眠在说话。 乐于知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陈芨偶尔会接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回答,直到陈竹嗔怪她冷淡,主动给沉眠夹菜的时候才突然出声,说了句:“他不吃牛肉。” 瞬间,全屋的人都安静了。 视线齐齐聚焦在她淡然的脸上。 只有乐于知仍旧低着头,半耷拉着眼皮,死死握住筷子。 “不好意思啊,叔叔不知道......”陈竹把牛肉夹回自己的碗里,视线不移一直在他们身上来回转悠,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断的尴尬,反而闪过几分讶异后的惊喜,好似琢磨出了些什么抿着笑坐了回去。 沉眠也有些讶异,愣愣地盯着陈芨,“你怎么知道......我说过吗……” “嗯,”陈芨没什么表情,“高三有次提到过。” “我记性不错。” 后一句算是解释。 “……”乐于知吃不下饭了。 头微微抬起瞥了眼陈芨淡然的脸,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再次低下,视线聚焦不上碗里白花花的米饭,空荡荡的。 嗯......记性好...... 沉眠不喜欢吃牛肉记了两年却不记得他对香菜过敏,无论陈竹提醒过多少次。 陈芨...... 乐于知默默地念,这一刻真希望她是故意的。 那些说给他听的,做给他看的,都只为了报复他让他难受。 但没可能。 他四舍五入就是那个插足陈芨和沉眠的第三者,知三当三地故意在两墙之隔的琴室里引诱原本就要属于另一个男人的alpha,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在见到陈竹消停了几个月后又自欺欺人地再次卷土重来。 “......”那颗被痛苦刺激到麻痹的胃早就咽不下任何东西,仅剩的意识机械地操控着手握住筷子开始无意识地戳碗。 一下,一下,一下。 哒、哒、哒。 ......真不要脸。 你说对不对,乐于知。 晚上还有试卷要写,乐于知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没事人一样低声说自己吃饱了。 国内没有时差,乐沅清偶尔会打视频来检查他的功课,小时候房间里有摄像头能监控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后来分化成omega乐沅清才让人拆掉,总算还给他一点喘息的自由空间。 半只脚踏进卧室的时候,客厅里恰巧传来陈竹的声音,让陈芨送沉眠下楼,陈芨没拒绝。 “走吧。”她淡淡回应,话音刚落玄关便响起了开门声。 动作骤然僵硬,乐于知仅仅是幻想了一下他们在月色下走在一起的样子另一只脚就怎么都踏不进去了。 “爸。” 他听见自己干涩中发哑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抬头迎向陈竹的目光,“我去送吧,晚饭吃得有点多,我刚好想去楼下散步消消食。” 连微笑都恰到好处,再一次明知故犯地插入他们之间。 今晚是圆月,被灰蒙蒙的薄云遮着。 没了陈竹在中间缓和气氛,两人之间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乐于知不说话,慢慢踩过路边的小石子,尖锐的那端硌得脚心一阵细细麻麻的疼,但他像有恋痛症似的继续踩,任石头划过地面的滋啦声在空气中激荡。 “对了……”沉眠忍不住先开了口,学陈竹的口吻轻轻喊他“小知”。 “......”乐于知不吭声。 唇瓣极小幅度地抿了抿。 “你知道陈芨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想买个礼物给她。”沉眠问他。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么,不直接问她,问我干什么。 乐于知想。 但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人。 鞋不踩石子了,他轻轻踢开,看它在地上滚几下蹦进草地里才闷闷地回答,“我不清楚,不过姐姐比较直接......” 他扭头看向沉眠,“大概喜欢的人送什么都喜欢,讨厌的人送什么都讨厌。” 乖巧的语气,说的话却含糊不清,omega敛下眼皮藏起快要溢出来的不愿意,恨不得把有关陈芨的一切信息都藏起来掖起来,生怕自己喜欢很久的东西会被别人喜欢上一样小气。 “......是吗,那我改天再问问她好了。”沉眠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两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到了,”刚好走到门口,乐于知看向大院外空荡荡的街道,礼貌地问他,“需要我帮你打车吗,老师?” 手却一动不动地垂在腿侧。 教养和尊师重教都喂给了不断滋生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而这是乐沅清绝对不允许的。 “不用,我自己来。”沉眠摆摆手,拿出手机。 但指腹点在屏幕上,唇在齿间咬了咬,几秒后实在忍不住忽然抬起头问他,“我听说陈芨高考后谈过一段恋爱,你......知道那个人吗?” 顿了顿,又笑着解释,“她那时候把人藏得很好,到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那个omega是谁,所以有点好奇。” 很正常的问题,向女朋友的弟弟打探她的前任而已,合情合理。 但好巧不巧。 那个被藏得严严实实的omega近在眼前。 寒风刺在眼角,乐于知静静地盯着沉眠,忽然笑起来,很乖很乖。 “知道。” 他说,“她喜欢年纪小的,安静的,听话的。” 还喜欢埋肩抱,喜欢蹭颈窝,喜欢被咬住手指用舌尖慢慢地舔...... 而这些,他都做过。 第四十四章乱伦 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骨头中的一枚钉子。 日日夜夜撕扯我,人不人鬼不鬼。 但那又怎样。 我想我在黑暗中也可以爱你。 — 陈竹回来了,今晚只能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洗完澡躺在床上,身体笔直,两手交迭隔着被子搭在小腹的位置,乐于知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睡不着。 最后认命地睁开眼,无措地盯向天花板。 冷冰冰的床,冷冰冰的房间,没有alpha熟悉的气味,耳边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像渴坏了的小兽,每挨过一秒就多一分迫切。 “”眼睛颤巍巍地眨了眨,乐于知吸吸鼻子,几秒后突然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算了算,果然明天就是发情期了。 不,其实应该说是今天。 他盯着已经显示凌晨一点的屏幕,忍不住把手指压在唇边咬了咬,等密密匝匝的细疼传来才在燥热中稍稍清醒了些。 只是很快那点清明又被接踵而至的热意蚕食,只觉得身体里像有团火在烧着,满脑子都是陈芨离开那晚掰开自己的腿肏进来的样子。脖子被她掐着,虎口从颈部慢慢往上压到喉口,窒息中条件反射绞紧她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她埋在自己身体里的形状,不动的时候甚至连上面的虬结青筋都能描摹得清清楚楚 “!” 修剪圆润的指尖抖了抖,下一秒在主人羞耻地摇头中慌忙掀开被子。 乐于知胡乱甩掉满脑子的情色爬起来去找抑制剂,赤着脚蹲在地上拨开衣领忍着疼注射了一整支,等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沿着血管流向四肢才跌回床上,迷乱中挣脱的脑子想的却是陈芨今晚为什么不来羞辱自己了? 他今天的表现没有很好。 强迫了她。 把她按在墙上强吻 两次。 微微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逐渐冷静下来的眼睛虚睁着,乐于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换成以前陈芨早就把自己扒光了按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后入,边咬着自己的耳朵边用“和亲姐姐上床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吗?下面咬得这么紧是不是就喜欢我说这些?”这种话来侮辱自己了。 今晚为什么不来了? 是因为陈竹在吗。 还是因为见到了沉眠 身体因为这个认知猛地一僵,越是否认心里就越是肯定。所以她是不是要打算结束这段扭曲的关系了?乐于知用力闭上眼,过去躲在角落窥探他们的自己,陈芨不论风雨准时出现在舞蹈教室的背影,还有沉眠永远挺直背走在陈芨前面任她在身后的模样瞬时将他吞没,对着那颗脆弱得不行的身体开始了无休止地折磨。 “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 低低呢喃下的omega已然丧失了思考能力,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只是眨了几下就有湿湿热热的东西漫了出来,最后只能没办法地拉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卧室再度陷入安静。 只有微弱的呼吸带着压抑后的抽噎闷闷地从被子里透出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声响。 几分钟后,一双白皙的脚背落地,赤裸地踩上冰凉的木板,然后走到门边缓缓拉开了门。 — 这夜睡得很不安稳,身上一直有什么东西压着,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陈芨半梦半醒,实在烦了才抬手去推,掌心下一秒就陷进一团毛茸茸的发丝里,她意识不清分辨不出是什么,手顿了顿顺着发丝向下摸索很快贴上了一团又软又嫩的东西,动作并不温柔,只是揉捏几下就惹来一声短促的嘤咛。 “嗯” 陈芨:“” 这下不想醒也得醒了。 “乐于知”她眼睛睁不开,唇抿成一条线,嗓子很哑。 含带警告的话语落下,腿间的人立刻不动了,仿佛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只要不动就没人能看见他了似的,可紧张和羞耻中愈发急促的呼吸却收不住,闷在被子里悉数洒在面前渐渐苏醒的性器上。 陈芨眉心一皱,彻底睡不下去,撑起身体一把掀开被子看向跪伏在腿间的人。 “你在干什么?”床头的壁灯应声打开,alpha眯起眼适应刺眼的亮光,抬手揉了揉额头,眉心始终皱着。 “”乐于知没说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蒙蒙地盯着她,半晌,一声不吭,得寸进尺地扯下她的裤子低头整根含了进去。 “嗯”含得太深,几乎抵进喉口,陈芨猝不及防喘出声,太阳穴猛地一抽,顾不上跌宕而来的快感快速抓住乐于知的肩骨把人用力拽到一边。 “我说过今晚滚回自己房间睡觉,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声音压低了,她眼底没有一丝情欲,像个洁身自好的好好学生自顾自把裤子拉回去,全然厌恶他不知廉耻地乱伦行为一般。 这样就够了。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落在乐于知的眼里就是她打算抛弃自己走回正轨的更多证明。 是和亲弟弟继续不清不楚地纠缠,还是和高中喜欢了两年的人在一起,似乎根本不需要花陈芨一秒钟的时间去做选择。 “我的发情期到了”他慢慢爬起来抓住她的裤脚,头低着声音发颤,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注射了抑制剂也不管用” 廉耻心吞进肚子里,反哺出松垮遮不住身体的领口,还有能滴出血的耳根,“你碰碰我好不好” 大概乐于知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着眼前血浓于水的人说出这种话,发情的借口把那颗承压过大的心脏彻底解放,他深吸一口气埋头扑进陈芨怀里,手收紧了不愿意放开。 “我真的好难受……” 求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可陈芨搭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似乎误会了什么,声音是冷的,“乐于知,你现在是把我当什么?” 她面无表情,“解决性欲的工具吗?” 手忍不住伸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抬起头直视自己。 “每天像个受害者一样处处畏惧我,口交都不情不愿,发情了却知道来找我……”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第四十五章凭什么 昨夜暴雨冲刷的痕迹还在,院子里的花草植物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收拾好明天要带去的医院的生活用品,沉眠穿着拖鞋慢慢走进院子里,身上只裹了件薄薄的毛衣开衫,弯着腰清扫溅出来的湿土和一地的残枝,最后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里发呆。 背靠在冰冷的木条上,他仰头望向头顶的圆月,掌心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微信—— 「平安到家了吗」 只有六个字,却是这几个月来除了奶奶外唯一关心他的。 沉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那时候看到奶奶惨白的脸和头顶渗出的鲜血时,自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记得的就只有陈芨的名字了。 而事实也证明,这个别人眼中抽烟打架的不良学生真的很可靠。 就像一年多以前他从学校独自走回家的那晚,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赶走了性骚扰他的醉鬼,然后在见到守在院子门口等他回家的奶奶后就主动揽下了送他回家的任务。 一开始以为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图谋不轨,想借机靠近自己。 但什么都没发生。 陈芨永远安静地跟在他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一送就是半年,直到高三寒假后开学的第一天。 “最后半学期要强制上晚自习,以后就不送了。”那时候陈芨在校门口是这么说的,和他保持着一个很违和的距离,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他。 里面有辣椒水、防狼喷雾、手电筒......很多很多防身道具。 他愣了很久,陈芨却像有什么急事一样看了眼手机就匆匆告别,然后逆着川流不息的放学人群转身朝学校里走,于是想要追问的话语连着心底微妙的失落就这样全部卡在喉间,再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从那之后,直到高考结束陈芨都没有再来过舞蹈教室。 沉眠知道原因。 他见过一次。 远远地,隔着马路瞥见陈芨走在一个omega身边。 夕阳拖长的影子一高一低,一动一静。陈芨牵着那个男生的手,帮他拎书包,目光永远偏离60度落在他身上,某一刻路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时突然把人拉了进去。 沉眠站在那条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沉默很久,心里反复千遍万遍不要看却还是在经过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晨昏线铺陈在小巷的尽头,染红了一片,两具少年的身体贴在一起,躲在暗处偷偷地接吻。 “......”他僵在那里,仿佛被抽干力气,愣怔地看着陈芨温柔地摸上男生的后脑和腰肢把他瘦弱的身躯按进自己怀里,从唇吻到耳朵,再从边缘一点一点向下吻进松散的领口。 昏暗处男生的脸模糊不清,只在最难耐的时候捂住嘴被迫仰起头压下快要含不住的呻吟,另一只手搭在她愈发向下的肩上,不推不就,乖乖地任她掀起自己的衣摆吻向更深处。 那是沉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omega,后来直到分手陈芨都把他藏得严严实实,就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 回忆把时间拉长,乘着晚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十点。 屏幕还亮着,沉眠目光聚焦在那条仍旧没有回复的消息上,静默一会儿终究没忍住拨通了陈芨的电话。 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这样或许这个孤独疲惫的夜晚他会睡得更安心一点。 —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冷漠带着憎恶的话语迸溅在深夜的卧室里,陈芨不断收紧手,乐于知有些疼了,忍着痛只发出了一点很低很低的闷哼。 纳入口中的空气愈发稀薄,他不得不张开嘴急促地捕获更多,泛红的眼睛低低看向alpha摁在自己脖子上的指节,贲张的青筋仿佛讨厌他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掐死一样。 不......贱的不是你。 是我。 乐于知浑浑噩噩地想,可是洇湿的长睫颤了颤只轻轻吐出一句: “不是,我没有......” 再次下意识地示弱。 卑微又可怜地用这种方式修补自己最后一点几乎为零的安全感,害怕真的发疯,真的吃醋,真的吵架,陈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上天好像看不见他的忍耐,下一秒陈芨放在枕边手机嗡嗡响起。 乐于知有预感般瞥过去,只匆匆一眼,“沉眠”两个字就像针尖一样扎了过来,耷拉下的眼睫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视线里便又多出一只手臂,随即咽喉窒息的痛感也消失了。 “……”他怔怔地看向陈芨那只近在咫尺准备拿起手机的手,浑身一颤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拽住她的手臂用尽全力压过头顶。 “不要!” “砰——”手机滑落掉在地上,震动声挨着地板愈发急促。 “不许接......”乐于知伏在陈芨上方,心里真的好委屈好委屈却又哭得安静,蓄起的眼泪,晶莹的,一滴一滴砸在陈芨脸上,把她满腔的火气都浇灭了。 哭得真可怜。 陈芨微怔。 “......为什么不能?”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此刻被强制压在omega之下的身体,手腕任他攥着,不挣扎,也不生气,半晌只淡淡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从来没接过我的......”嗓子有些哑,鼻音很重,乐于知盯着她。 “微信和电话,一次也没有。”又重复一遍。 所以…… 凭什么沉眠就可以。 第四十六章你爱我吗 乐于知很少会哭的。 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笔芯粗的针管扎进手背的时候他都不哭不闹地躺在病床上。 因为没人会安慰他。 而不哭不闹至少会得到一点点乖巧的夸赞。 但这些天他好像快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流完了,只剩下一具干巴巴的身体孤注一掷地把所有希冀压在这个和自己最亲的人身上。 可她无动于衷。 就像乐沅清一样。 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地上手机的震动声也骤然停下。 声音静止的一刹那陈芨看着乐于知忽地笑了,扭头看向别处,视线再落回他脸上时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讽刺。 “接沉眠的电话怎么样,冷暴力你又怎么样?”漠然的声音,无所谓他会不会难过。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吗乐于知?” 她转过脸,不看他瞬间呆滞的神情,手轻而易举就将那具软绵绵的身体甩开,连同那双眼里盛不下的眼泪一起砸进被子里。 下床,穿鞋,窗户“哗”地推开,她背靠在书桌上,又像那夜一样手撑在桌面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拉开身侧的抽屉抽出一盒烟。 “况且”陈芨没抬头,自顾自继续说着,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火光,一团的红蓝摇曳,将她面无表情的眉眼照得更加清晰,转瞬又吞没在冉冉升起的烟雾中。 “况且,”她侧身看向窗外,“论冷暴力你不是更有经验吗?” “可以对我放狠话,可以不接我的电话拉黑我,可以当我不存在地径直走过,甚至可以对着我接受其他alpha送来的殷勤,你多厉害啊乐于知,当初把我当狗一样耍得团团转,怎么现在轮到自己就难过得受不了呢?” “我活该欠你的吗乐于知?” 高层风大。 心啊,神经啊 烦。 也疼。 被凉风刮着,终于平静了一点。 沉默又一次持续了好久,乐于知一点一点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过去发生的他拼命想忘记的事情,经陈芨的提醒重新在脑海嗡嗡作响。 是啊,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远离她,已经拼命地去逃避那颗喜欢她到快要爆炸的心脏了,为什么最后还要回头呢?你会不知道真相被揭发后自己的下场吗,会不知道陈芨会恨你到死吗,乐于知。 是因为太贪心了啊 他自己都知道。 人在难过的时候会盯着落日发呆,可是现在没有落日,乐于知抬起头只能看到陈芨漆黑的眸子,上面印着烟火的猩红色,像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对不起”他闭上眼,声音发虚。 但是求你,别这么对我 “滚出去。”陈芨只淡淡回他。 乐于知:“” “好,”他抓紧被子,眼睛微微垂着,除了通红的眼尾,脸色已经白到吓人,“最后一个问题”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走。” 陈芨没说话,把烟蒂按在窗台,重重捻下。 “你跟沉眠究竟有没有在一起?”乐于知于是继续问了。 陈芨一动不动,“这重要吗?” “重要。” “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呢,你要怎么做?”陈芨转过脸看向他,“想在乱伦上在加一个知三当三的头衔吗?” 这时候尖酸又刻薄,什么让他受不了就说什么,恨不得捅进他的心窝子里鲜血淋漓才好。 这夜沉默的次数太多了,床头微弱的灯光打在乐于知褴褛的身体上,明明心疼到快喘不上气却仍旧死死忍着不肯表现出来。 他闭上嘴一言不发,麻木后挤不出眼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眼前冷漠的女人,无声中不知道在和她对峙什么。 地上的手机适时地再度震动,分界线一般将他们隔开。 陈芨低眸看过去,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里的烟蒂丢进垃圾桶,弯腰去捡。 只不过刚有动作,乐于知就开口了。 “他才是第三者,我不是。” 少年的声音倏地落地,哑得厉害,一字一句在耳边荡开。 “”陈芨弯下的动作顿住,视线晃了晃,一只雪白的脚背就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伸出的手。 只差几厘米,那只纤细漂亮的小腿就能被她完全握住,前两天吮出的吻痕还在,星星点点从脚腕蔓延。 “你爱我吗陈芨?”乐于知忽然问她。 不是喜欢,是爱。 不是在问姐姐,而是在问陈芨。 陈芨:“” 气氛顷刻变得沉重。 “说完了吗,”她若无其事地继续伸手,绕过那片肌肤去捡手机,“滚出去。” 声音平静到冷漠。 “不许接!” 乐于知也冷下声,后退一步踩在她的手机上,“你敢接,我就敢把我们上过床的事告诉他!” 终于不装了,不自我欺骗了,什么都可以,不接电话可以,夜不归宿可以,和不知道哪儿来的omega在一起喝酒到半夜神志不清地回来也可以,那些连她醒来后都不记得面容的人根本不重要。 唯独沉眠。 唯独他,不可以。 陈芨:“” 威胁般的话语自头顶重重下坠,alpha堪堪碰上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推开的手就这么硬生生被逼停,陈芨抬眸暼向他,“你打算说什么?” 乐于知认真地看着她,“说我高一就勾引你上了床,说你在和乐沅清相认搬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强迫了我” “够了”陈芨闭上眼,保持弯腰的动作一动不动,声音居然能听出一丝疲累。 可乐于知没听见一样,低声继续念着,“说你送我回家的每一个晚上,说你除夕夜冒着大雪一个人跑到乐山找我,说你当着祖母的面” 后面的话没说完。 因为陈芨突然发疯似的打断了他。 “我他妈让你别说了听不懂吗!” 手腕被用力拽住,视线昏聩,天旋地转后乐于知被反手压在床上,脖子也被死死掐住。 而陈芨沉着脸,嘴唇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