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西里斯] 永不凋谢的洋桔梗》 第1章 [bg同人] 《(hp同人)[hp西里斯]永不凋谢的洋桔梗》作者:锁之匙【完结+番外】 文案: 西里斯·布莱克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赫拉·沙菲克,一个该死的纯血主义者。 他认为他恨她, 他不需要在意她。 1981年,在属于他们最后一个残酷的夏日结束时,他抱着她的尸体,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哽咽道对不起。 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永不凋谢的洋桔梗,永不凋谢的十三年。 预警: 1.ooc 2.第一人称 3.雷古勒斯在赫拉眼里是挚友,是家人。赫拉对他没有除了友情与亲情之外的感情存在 4.正文狗血且be 但完结后会写he的if线番外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魔幻 西方罗曼 正剧 be 主角视角:赫拉·沙菲克 西里斯·布莱克 配角:雷古勒斯·布莱克 布赖恩·沙菲克 很多很多人 其它:哈利波特,hp 一句话简介:洋桔梗不仅仅只会在夏日盛开 立意:不要自欺欺人,不要心口不一,不要当胆小鬼。 第1章 楔子 1981年的夏,或许是热气被海浪吞噬,位于英格兰东海岸的萨福克郡并没有那么炎热。我总算偷偷看了那个特里劳妮预言中之一的孩子,哈利·波特一眼。 “哈利很可爱,不是吗?”头发早已被岁月染上了银白色,满脸皱纹却仍然温和的老妇人笑着。 我接过她递来的柠檬红茶,低低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窗外连绵的绿色山峦。 “他的眼睛很漂亮,很像他妈妈。即便我和他的母亲在霍格沃茨时并不是什么亲密的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太上——但伊万斯——波特夫人的绿色眼睛是纯粹的绿色,很好看。” “亲爱的,你的眼睛也是纯粹的绿色。”老妇人惊呼着补充。 我苦涩地笑笑,“巴希达女士,您不必如此。我眼里的绿早就被混浊染尽了。” “唉——好吧,好吧。说回哈利的眼睛与莉莉的一模一样——当然了,这是我们都肯定的事实。”巴希达长叹一声,语气染上了遥远的忧伤,“亲爱的孩子,你不用这么拘谨——毫无疑问的,你是我们的英雄。所有事情阿不思已经告诉我了,感谢你们的付出,亲爱的。” “不用感谢我们,当然,我也不会说这是我和我的家人应该做的——因为沙菲克不屑于这么说。”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红茶的苦涩回荡在我的口腔,我垂眼静静看着倒映在平静的茶面自己的脸庞,蕴满寂静的悲伤与荒芜。 “这只是我能想到的,对伏地魔最好的报复罢了。” 冰冷的项链上紧贴着蝴蝶挂坠的银质戒指,在此刻温度却滚烫,灼烧着我的皮肤。热意蔓延进血液,连带着我心脏的温度也升高。 我想,距离我的死亡倒计时,或许还有不到八小时。我知道伏地魔和食死徒马上就会找到我。喝完这杯茶,我就必须离开,我不能继续待在戈德里克山谷,连累周边的一切。 “凤凰社能尽力把你保护起来。”巴希达站起身,她黑色的巫师袍下穿着十分有年代感的亚麻长裙,裙子上打着几个补丁。 她还是悲哀地叹气,灰色的眼眸温和且悲伤地看向我,“阿不思想让我再劝劝你,并且我也想这么做,孩子。” “我不需要。”我想逃避这样的视线,于是我欲盖弥彰地匆匆喝一口茶。我似乎也该给我的衣服打补丁了,看着黑色袍角被尖锐植物划裂至小腿的破口,我心想。 但是似乎也没必要了。 “我只是想和我的家人们团聚。说句可悲的话,我连我自己都做不到爱自己,又何必苟延残喘地活着呢?我想做的已经做到了,我甘愿为我的信仰而死——即便这句话在你们这些反对血统论的巫师耳中听起来会刺耳。” 象征着家主的戒指牢牢戴在我的右手大拇指,内圈用花押字捐刻下了“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这是沙菲克的家训,白颈乌鸦的花纹细细蔓延整枚戒指。 “和我讲讲别的吧,巴希达姑婆。”我竭力叉开话题,一想到家人们栖息于无妄之地的灵魂,心口便不由得泛起阵阵痛意。 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他们做到了。所以我也要和他们一样,为信仰而死,为纯粹而死。 还有沉睡在冰冷湖底的雷古勒斯。他曾在床头刻下“永远纯洁”的格言,他也做到了。 新的茶煮沸了,热气顶起茶壶的盖子,发出咕噜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巴希达挥挥魔杖熄灭了火焰,茶壶也随之飘来我面前的小桌上。 “我去拿些甜品,亲爱的。”她朝着不远处的厨房走去,被时间晕染开沧桑沙哑的声线仍能稳稳飘进我的耳中,“那我们来说说西里斯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刻在我心底的,从九岁到二十一岁的名字,我不由得扣紧了陶瓷杯柄,缓缓眨了眨眼睛。 “我想这个名字你应该十分熟悉——西里斯前不久还寄了一把小飞天扫帚给小哈利当生日礼物呢。” “他是个很好的教父。”我用了陈述句。我曾经常悄悄地想,如果他做了一名父亲会是怎么样。但是婚姻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他也不应该被任何事物束缚住。 “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还记得他第一次逃来戈德里克山谷,应当是你们二年级的圣诞夜。梅林啊,那会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背部全是血迹,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的心脏开始不由得绞痛,那时的记忆我永远难以忘记。我该后悔吗?我该后悔那时没有答应他吗? 那双再熟悉不过呃的灰色眼睛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他的眼睛是英格兰七月最耀眼的太阳,是广阔无垠的灰色原野,有着对自由的渴望。 我记得的,有关于他的,有关于我们的一切,我什么都记得。我对他满腔的喜欢早已把特定的记忆上了锁,再也难以流逝。 “后来波特家成为了他另一个家,但对他来说确是真正的家。”巴希达似乎注意到了我神情的恍惚,随即放缓了语速,“尤菲米娅也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他在戈德里克的山谷便是成天和詹姆斯恶作剧,把各个地方闹得鸡飞狗跳。” “直到五年级的夏天,他逃出了布莱克家后,便正式成为波特家的一份子。” “有关和波特的回忆应当是他最开心的记忆了,波特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我有些难过地总结,可谁让这就是事实呢? 诺言早就不作数了。 “噢——你可不要这么想,亲爱的。”巴希达像是想否认什么般匆匆打断我。她从厨房走来,手中端着一盘涂满了蔓越莓果酱的面包,“我倒是知道对于西里斯来说,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人,地位倒可以和詹姆斯相媲美呢。” 我疑惑地抬头,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巴希达把面包放下,拍了拍袍子便在我面前入座,她对我眨了眨了眼睛。 “...是谁啊?”我试探性地问到。 “我以为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孩子。” 我沉默了,大脑一片空白。西里斯和巴希达曾说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我分明有询问的机会,但我却只想逃避,逃避这个问题——这个会彻底把我储放所有秘密之地撕裂开豁口的利器。 不,西里斯·布莱克不会爱上任何人,这是我笃定的事实。即便他爱上了某人,也绝对不可能会是我。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沙菲克。” 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的话。他失望的神色与语气宛如尖锐的利器,一刀刀把我的心脏剖开来。 悲伤结了块,堵塞在我的喉口。 我无法做出任何解释,因为我在他的眼里,早已没有听我说话的必要了。 又是半晌的沉默。窗外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在天际与山峦的交接之处晕染开绯色的光迹。我知道我应当离开了。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玫瑰色的夕阳和青色叠嶂的山岗,我把所有的真相写在了那封信里,拜托邓布利多交给西里斯。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到底有多么爱他。 最终,巴希达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发顶。 “你的金色头发很漂亮,温柔得像来自春天的缎带。祝你一切顺利,亲爱的。” — 痛苦的记忆马上就要消散了,在绿光布满我的眼帘前时,我暗自想到。 人们曾说临死前会有走马灯闪过,这的确是真的。青春时一幕幕记忆飞快地在我眼前划过,绝大部分都与西里斯有关。我亲眼看着他看向我的眼神从蕴满光彩到充斥厌恶,吐出来的话从别扭到最深刻的伤人。 但是我不在乎,我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该死的,手上有着无数人命的食死徒罢了。 第2章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怀念的是1968年的夏天,在布莱克庄园的后花园里那一片洁白的洋桔梗花田。还有西里斯·布莱克在第一次看向我时的灰色眼眸,飞扬跋扈的阳光里面闪烁。 再见,再也不见,飞到他所期望的地方去吧,我最亲爱的自由鸟。 晚安,西里斯,太阳升起来了。 第2章 chapter1 我和西里斯·布莱克的相遇是在1968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充斥着白色的洋桔梗、绿意盎然的枝桠和在我心上深深烙印下的烈阳。 我没意料到,我不会知晓。 那抹烈阳会是我穷极一生而不可触及之物,他的热意会把我灼伤,他的光芒相当刺眼——属于远方的耀眼太阳,归属于广阔无垠,他绝对不应只被束缚在一片狭小的天地。 以后的我都会明白的,但我仍甘之如饴地追随。 —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 “白颈乌鸦会永远伴随您。” 我懵懂着描摹着家徽,金属在我温暖的手心下仍旧散发出冰冷且坚硬的触感。落地窗不动声色地镶嵌在大宅灰黑色的大厅内,屋外荒芜的土地上徒留一颗遮天蔽日的山毛榉。 暗灰的天色酝酿着斑驳的雾气,阴冷潮湿的气息因屋内保温咒与壁炉里冉冉升起篝火被驱散开来——即便是夏日,但位于英格兰北部的诺森伯兰郡清晨仍带着些寒意。 “布赖恩,为什么沙菲克的象征是白颈乌鸦?”我穿着银绿色的洋裙,有些难受地想把腰上束带扯松些,问着坐在沙发一旁翻阅着《中级变形术》的面无表情的少年。他暗金发的短发微卷,眼睛是属于土壤的深褐色。 我的哥哥懒洋洋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揉乱了我原本盘好的金发,“因为乌鸦寓意着智慧,深沉,神秘,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力量。明白了吗,赫拉?” 我撇撇嘴,敛起眉,这可真深奥。 “布瑞,赫拉的头发才做好造型,你这么一弄待会又要重新盘。”母亲艾米莉·沙菲克穿着银白色的束腰长裙急匆匆赶来,把我从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拉下来,嗔怪道。 “下午我们就要去布莱克家了——这样简直是浪费时间。你要说话就说话,不要乱揉她头发!” 抱怨的间隙,她在我面前蹲下,帮我整理起了裙摆上的褶子。 “多大点事啊。”布赖恩倦怠地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扯了扯衬衫的领口,“离下午不是早得很?更何况发型不是随便一个造型魔法就搞定了,何必还要亲自弄?” 木柴因为燃烧仍旧发出噼啪的声响,吞噬了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脚步声。蜿蜒华丽的巴洛克扶手梯连接着二楼,从客厅的正中心向二楼走廊两边蔓延开来——我的兄长正不紧不慢地往二楼走去。 “去布莱克家结识两位小少爷,你知道这对赫拉来说有多重要吗?”母亲继续唠叨道。 “有多重要?为她后来的联姻对象增添选项?她才九岁,就这么着急培养感情了?” 布赖恩的声音最后消失在房门关比上的间隙。母亲抬起头,金棕色的卷发被高高盘成发髻。褐色实木门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而她对着紧闭的房门投去了不满的视线。 “明明开学就四年级了,现在还是一点都不像样。”母亲又低声抱怨了几句,随即她朝着我露出至少表面看上去十分温和的笑容,“赫拉,妈妈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一定要和布莱克家的两位少爷打好关系。”我十分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复述。 “真乖。”母亲起身,在我的额头上烙印下一吻,“回房间再收拾下头发就可以准备出发了,铭记瑞恩嬷嬷教给你的所有礼仪,维持好你的淑女形象。”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 窗外的阳光冲散雾气,灰色的天渐渐染上湛蓝的色彩。但是我的心绪还是留在厚重的雾里。 明明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比起这样浮于表面的社交,我更想追着漂亮的蝴蝶满花园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飞过湛蓝天空的自由自在的鸟儿,雨后赤着脚去踩松软的泥坑。 但我是圣神二十八族之一沙菲克家族的小女儿,我从未被允许做过这些看起来只有未经开化的、愚蠢的幼童会干的事情。 从我有记忆开始,父母与哥哥便不止一次地在我耳旁念叨着“纯血高贵”“家族荣誉”诸如此类的语句。我彼时懵懵懂懂,只会不停点头。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父亲威廉·沙菲克镜片下的眼神锐利,一字一句地告诫着我沙菲克的家训。 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永远追随高贵的纯血统,我们生而高贵,我们与其他人并不一样,纯血是我们的骄傲,纯血是我们的信仰。 于是这变成了我刻入骨髓的信念。 但我却觉得,这与我想变成最自由的风并不冲突。 对我来说,穹顶上水晶灯散发的耀眼夺目的灯光早已变成令我头晕目眩的漩涡,做工精致复杂的夸张洋裙是束缚我的枷锁。 整个沙菲克庄园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偌大的、富丽堂皇的囚笼。 夜深时分,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只觉得有些窒息。星辰被束缚在漆黑的深空上是否会想要逃离? 在我愣神之际,有洁白的鸟儿展翅飞过。它无忧无虑地掠过诺森伯兰郡寂静的夜空。 此时此刻二十四点的钟声低沉地敲响,伴随着羽翼在风里的扑腾声,我诚恳地闭上了眼睛。 ——可否有亲爱的自由鸟,能够带着我挣脱这布满荆棘的囚笼,无忧无虑地飞往远方? 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和母亲一同前往了格莫里广场12号。布莱克的宅的门厅很长,门口放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蛇形烛台,暗色调的装横让人无端地觉得压抑。 会客室中,母亲笑意盈盈,余光打量我一番后,似是不经意地朝着布莱克夫人提起:“沃尔布加,大人之间聊天小孩子呆在这是否有些不方便——不如让赫拉和两位布莱克小少爷一同去玩耍一下?” 气质矜贵倨傲的布莱克夫人想起了什么,眼神瞬间一变。她狠狠皱了皱眉,语气充斥着强烈的不满与谴责,低声自言自语道:“该死的西里斯,明明和他说了今天有客人来的——他又乱跑哪里去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育这小子... ...” 暗自抱怨完,布莱克夫人又恢复了以往倨傲的神情,只是优雅的笑容似乎在此刻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痕。 “亲爱的艾米莉,实在不好意思。西里斯这孩子越长大越调皮,一点儿也不听话,一天到晚从来都不见踪影——不如就让雷尔陪着沙菲克小姐去后花园避避暑?” 母亲脸上得体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将视线缓缓转向了我。 这一切分明对我来说并无选择,但她却仍旧作样温柔地询问我的意见:“可以吗,赫拉?” 我的视线从自己银绿色裙摆上做工精细的荷叶边挪开,转向十分乖巧地站在布莱克夫人身旁,穿戴整齐整洁的男孩身上。 他应当就是布莱克家的次子,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此刻安静地垂着眸,听着自己母亲对兄长不满到不间断地念叨。 雷古勒斯比我小两岁,我细细地打量起他来。他的脸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精致的脸蛋就像天使雕塑般可爱,浑身透露着矜贵典雅的气质——以及独属于布莱克家的高傲。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母亲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柔软微笑:“当然可以呀,妈妈。” 语毕,我又对着布莱克夫人和雷古勒斯露出相同的、甜滋滋的笑。 雷古勒斯从布莱克夫人的身旁缓缓上前一步,通身沉稳的气质活脱脱像一个小大人。他同样回应我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微笑,口吻礼貌:“请和我来,沙菲克小姐。” 于是我的双手端正放置于小腹前,与雷古勒斯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地向大门外走去。 掠过母亲身旁时,我感受到了她停留在我身上饱含深意的视线。 ——“一定要和布莱克家的两位少爷打好关系,记住了吗?” 我的脑海中回忆起临走前的画面。母亲就这样蹲在我的身前,保养极好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双臂,神情严肃又认真。 — 花园中绿树成荫,古藤与青苔缠满了粗壮的树干。天空湛蓝如洗,与清晨不同的阳光夹杂着热意倾泻而下。 我和雷古勒斯仍一前一后地走着,只是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出奇的安静,连清泉的潺潺水声与雀鸟的清啼都清晰可闻。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一步——于是我干脆提起裙子,小跑到雷古勒斯身旁与他并肩行走。 鸟啼不止,我低头看着柔软的绿茵,幻想着赤着脚踩在上面的触感。携带着燥热的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直至一抹小巧的深蓝忽然闯入我的视线,扰乱了我的思绪。 第3章 我定睛一看,是一只海伦闪蝶。 兴许是停留在花园太久从而沾染上花香的缘故,蝴蝶就这么悄然栖息于我的裙子上。我的脚步渐渐放缓,蝴蝶幽蓝色的蝶翼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芒,微微颤动着。 雷古勒斯似是留意到了我逐渐落后的身影,于是他停下脚步回眸观望,似是瞧见我正在专注欣赏裙子上的不速之客。 “...沙菲克小姐?”他顿了顿,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顿时回过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提起裙摆快步追上前去:“实在不好意思,布莱克少爷,这只蝴蝶的确太好看了——我已经很久没能好好观赏这么好看的蝴蝶了。” 母亲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我可以朝着完美淑女形象更进一步的机会,但这句话是在我的心中默念的。 雷古勒斯轻轻眨了眨灰色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盯着我的裙子“它还没有飞走。” 我有些错愕地低下头,瞥见了仍稳当当停在原处的闪蝶。我试探性地轻轻戳了戳蝶翼,而蝴蝶只是有些无奈地抖抖翅膀。 因此,我便斩钉截铁地得出了这只蝴蝶不怕生的结论。 我小心翼翼地把蝴蝶放在自己的掌心上。凑近距离看,深蓝蝶翼上的细小的鳞片闪烁的光芒更甚——流光溢彩,是梦幻的颜色。 “雷古勒斯,我可以喊你雷古勒斯吗?你看,这样细看的话,这只蝴蝶更漂亮了——” 氛围再次沉默下来,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冒犯了。我颇为尴尬,脸上的温度略微不好意思地升高。 “...实在抱歉,布莱克少爷。” 鸟雀更欢快地啼叫,我正准备悻悻收回手时,雷古勒斯的身影却逐渐朝我靠近。 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在他的脸庞上散落斑驳的光影。雷古勒斯慢慢走向我,灰色的眼眸打碎了一直以来的平静,眼中光芒微闪。 他伸出手指,模仿着我轻轻戳了下蝶翼。看着蝴蝶仍是一样的反应,他终于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柔软且纯净的笑容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端着的沉稳,使他总算有了七岁小孩的模样。 “真的很漂亮,赫拉。”雷古勒斯以这种方式回应了我能否唤他教名的询问。他声音极轻,尾音化开在枝叶摩挲的沙沙声中。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在指手中的海伦闪蝶。 听到了认可,欢快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于是我想把蝴蝶放进雷古勒斯手心中。 雷古勒斯的手心冰凉。在我拉过他手掌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似宕机住般迷茫地眨眨眼。 但在我即将放上之时,一道懒洋洋的声线打破了我与雷古勒斯之间来之不易的平和与得体的亲密。 “妈咪的好宝贝不去看书呆在这干什么?被沃尔布加命令招待客人?” 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和雷古勒斯都愣了下,同时循声望去——但我目前还并不知,这短暂地一望,会让我往后十余年都难以挪开视线。 出声的男孩逆光而站。他穿着做工精细的白色维也纳衬衫,胸前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了几颗,放荡不羁,露出白皙的锁骨。微卷的黑发在灿阳下镀上金边,称得他的面孔更为耀眼。 他与雷古勒斯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却是更惊为天人的漂亮,灰色的眸子藏不住情绪,透露出不耐与张扬。 他是西里斯·布莱克,布莱克夫人口中那个叛逆的长子。 我在心里笃定。 西里斯漫不经心地朝我这边瞥了眼,与我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他灰色的瞳孔缩了缩,视线就这么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飞扬跋扈的阳光在他灰色的眼眸里闪烁,我的心跳声如雷贯耳,震得我的胸膛发疼。 我周边的世界在此刻彻底虚幻,徒留西里斯一人的身影清晰。 自从这一刻开始,我想我心中的自由鸟真正具象化了。但许久以后,我便并不奢求他能够拯救我,我只希望他可以挣脱他身上的束缚,奔赴真正的自由。 第3章 chapter2 西里斯一人站在阳光下,而我和雷古勒斯站在树荫处。蝉鸣不止,燥热的风吹拂绿茵,翻涌起嫩绿松软的浪。 雷古勒斯听闻西里斯略有冒犯的语气,微微蹙了眉,不解地看向他的兄长:“西里斯,的确是母亲让我带着赫拉来花园避暑——但是明明母亲昨日就已经和你提过了今天沙菲克夫人和沙菲克家的二小姐要来做客,难道不是你一大早就消失了么?”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跋扈。 “但是我现在出现了。”西里斯毫不在意地挑挑眉,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所以,亲爱的弟弟,你可以去休息了,辛苦你招待沙菲克小姐这么久。” “你就回去和沃尔布加说在花园找到我了,我主动请缨代替你招待沙菲克小姐就行——反正你应该也累了?” 西里斯十分随意地帮雷古勒斯找好了“借口”。他一边说,一边逆着光朝我们走近。 “我什么时候.......” 雷古勒斯的未尽的话语就这样消散在了风中。待我反应过来之时,西里斯已经大步上前牵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便往花园深处跑远。 西里斯身上暖洋洋的阳光气味混合着檀木的沉香离我的鼻尖极近,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像是要破膛而出——肯定是因为跑得太快了,我斩钉截铁地想。 也不清楚到底跑了多久,我只觉得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手腕上传来的温暖透进我的皮肤,顺着血管流往我的心脏。 ——扑通、扑通。 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跳声那么震耳欲聋,在寂静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在鸟雀停止啼鸣的瞬间,拉着我狂奔的男孩总算停下脚步。而我由于惯性不受控地撞上他的背,他的身体也立刻僵硬了一瞬。 随即,西里斯像是掩饰什么般咳了咳,松开了攥住我手腕的手。在和我对视的一瞬间,他又立马移开视线,目光在周边四处乱瞟。 莫名其妙...... 我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平缓了下呼吸的节奏。等气息稳定后,我便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提起裙摆,在阳光下行了一个标准不过的屈膝礼。 “布莱克少爷,日安。我叫赫拉·沙菲克,幸识。”我礼貌性地点下头。在抬眸的瞬间,我便瞥见了西里斯莫名变得古怪的神色——就像吃了十斤的鼻涕虫。 西里斯看上去颇为刺挠地动了动身子,俊秀的五官皱成一坨,耸耸鼻尖,不满地看向莫名其妙的我:“你...呃...你可以不用这么拘束,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雷古勒斯都喊你教名了,我想我们也可以互称教名——这又不是什么避讳的东西。” 他扬起头,看向如蓝水晶般澄澈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补充道,“我最讨厌装模作样的礼节了。” 在夏日的阳光里,我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心跳声又变得如雷贯耳,于是我有些紧张地接话:“我...我也是。我还讨厌虚伪的笑,讨厌仅仅是为了社交的礼数,讨厌穿起来超级麻烦又很难受的衣服,讨厌社交场上的虚与委蛇。” 西里斯唰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我。他的眼中顿时点亮了灯光,灰色的眸中是满溢而出的惊喜。 我感受着长久的脉搏,与心底汹涌的潮起潮落。海鸥在心里咆哮,浪花在心里咆哮,礁石在心里咆哮——西里斯·布莱克,一定就是来解救我的自由鸟。 “我还很讨厌所谓的纯血论——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觉得自己比所有非纯血巫师与麻瓜高人一等?难道有什么依据来证明纯血的魔力是最强的?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混血巫师与麻瓜?”西里斯又皱起了眉,语气中皆是抱怨,但他眸中仍闪烁着光芒,像是寻求认同般直勾勾看向我。 “我真的很反感家族里所有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我母亲的束缚与咆哮,讨厌所有‘纯血至上’的理论。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狗屁理念需要需要维护,因为这没有一点道理。” “所以——家族荣誉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说呢,赫拉?” 西里斯的目光炽热,滚烫地烙印在我的身上,而我的内心忽然噤了声。 我感受到了西里斯因为理念的不同而想要摆脱家族的欲望。那我呢?我开始询问我自己。 我的确讨厌来自外界的压迫与束缚,但是我真的反感“纯血至上”这个理念吗?我是真的想要逃离这个给予我生命与一切的家族吗? 我不知道。 沙菲克对于自己而言到底又是什么呢? 父亲出现在我日常生活中的次数微乎其微,他信仰着“纯血至上”与那位黑魔王大人到了狂热的地步——即便他并未彻底加入食死徒,但是立场无须质疑。 他在魔法部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他虽待我严厉苛刻,但是每当他被外派出差时,寄回家的信中总是向母亲第一个问起我的近况。 第4章 母亲在我身边陪伴的时间最长。她对我要求严格,让我事事都做到最完美——因为我与哥哥一样代表着沙菲克的荣誉。 但在我生病难受到意识不清时,迷迷糊糊间好像总是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我的床边,轻柔地拍打我的背脊,哄我入睡。 哥哥布赖恩·沙菲克即将成为斯莱特林的四年级生。除了暑假与圣诞假期,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与他见面。布赖恩十分喜爱不苟言笑地发表许多尖锐言论——我时常认为他就是块刻薄的冰块。 但每当他回家时,他总是会给我带许多蜂蜜公爵的新品与佐料笑话店的小玩意,紧接着冷着个脸塞进我的掌心。 我的确讨厌自己的天性被任何事物压抑住,我更想无忧无虑的做自己。 但我现在只觉得内心纠结又困惑。 我知道身为沙菲克家的小女儿,作为纯血家族的大小姐,我的作用就是联姻。在适宜的年纪,与门当户对家族中的同龄少爷定下婚约,毕业后没多久就举办婚礼,来相互扶持彼此的家族。 我能感受到家人对我隐藏在细节里的“好”。但我并不清楚这个“好”究竟是他们发自真心的、内心仅存对我的爱,还是把我作为一个宝贵的联姻工具来呵护。 并且那句家训:“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早已深入我的骨血之中。 西里斯见我沉默了许久,面色像是猜到什么般变得沉郁。他撇了撇嘴,眼中闪过强烈的不满后便噤声。 “我不知道,西里斯。” 我总算回答道。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要融化在风里。我看着西里斯站在风中,他的卷发被微微吹起,灰色眸中的不解与嘲讽已满溢而出。 “难道你认为血统歧视是对的?随意侮辱其他巫师用‘泥巴种’称呼是对的?这简直太荒谬了——我还以为......”男孩的语气充斥尖锐的质问。 “没有。”我冷声打断,眼眸低敛,“这是很没教养的行为,我不认可,也不会这么做。” “那‘纯血至上’呢?你认为这个是正确的吗?”西里斯拧起眉,不依不饶。 我感受到他审判的视线降临,就像利刃般毫不留情地刺向我的脸庞。 “我......” 我哑口无言,只能沉默以待。 诡异的寂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呼啸的风声已经消失在我心中的坟茔里,海浪声停止了。 “行,我知道了,你简直没和雷古勒斯相差到哪去。” 他一句话给我定了罪,轻蔑地挪开了视线。 不安开始浸透我的四肢,但我真的无法违心附和他的‘纯血非至上’观点。 我不由自主攥紧了裙子。我多希望西里斯面对我的时候是一直带着热烈笑容的,是耀眼的,是肆意潇洒的,是最真实的——就如同先前那样。 身前皮鞋踩在绿茵上的摩擦声响起,我以为西里斯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我的鼻尖有些不受控地发酸,并且那股酸意就要涌上我的眼眶。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西里斯的感受——亦或许我委屈的来源是因为身为沙菲克的九年里,从未有同龄人对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就像西里斯现在这样,先前认为我和他是同类人,便对我笑语晏晏;后来发现底层观念的不同,便就这样丢下我在他家的后花园,而自己兀自离去。 在我的泪水将要决堤之际,耳边倏然传来温热的触感,似乎是有只手正在小心翼翼地为我戴上什么东西。 我错愕地抬起头,便撞入西里斯认真的视线里,他灰色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着我一人的身影。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家人之外的人,距离我这么近。 他精致的脸庞在我的眼中被无限放大,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白皙皮肤上细小的毛孔,他垂下眼帘时纤长卷翘的睫毛——为什么会有男生的睫毛比女生的还长?为什么真的有人可以长得比雕塑还漂亮? “别动。” 西里斯轻声说道。他吞吐出的气息朝我扑面而来,热意在我的脸颊上开始散发。 我就这样僵硬地站着,让他的手不断在我鬓边捣鼓。轻柔似羽毛般的触感像是透过了我的皮肤,抚摸我温热的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认真地端详起我。在这一小段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时间中,我觉得所有事物都像被拧松了发条,在我身边缓慢流逝。 片刻后,他的眼眸一弯,灰色的眼眸恢复了流光溢彩。西里斯的嘴角牵起,笑意潇洒且热烈。他精致的脸上流淌着认真,在斑驳的阳光下将我温和且炽热地环绕。 我有些愣神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好像...是一朵花别在了我的鬓边? 直至这时我才转过头,发现身旁是一大片洁白的洋桔梗花田。眼前大片盛开的洋桔梗在风中轻舞,白色的花瓣乘着微风飘落,被松软的绿草淹没。 西里斯手心的热度似乎还遗留在我的耳廓,灼烧着我的心脏。 海浪再次在我的心中翻腾。 “很好看。”他朗声说道。 这三个字流动着的热意使我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发觉四周并没有镜子,西里斯思索片刻后便上前拉过我的手腕,牵着我朝着身后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湖畔有着一颗巨大的榕树,阳光顺着枝叶的罅隙倾泻而下,形成斑驳的影子落在浅绿的的草地上。 他拉着我在树荫下径直坐下,我略微向前倾身,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出自己的面容。这时,我才看清鬓边旁别着的白色洋桔梗,衬得我整个人的气质都愈发温柔。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巧洁白的花瓣,喃喃道:“真的很漂亮......” 西里斯坐在我身旁,他的右手肘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身子前倾,略微歪着头看向我,语气满是吊儿郎当:“如果你今天穿的不是这条银绿色裙子,那会更好看。”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向男孩一副阐述事实的模样,开口询问:“因为你讨厌银绿色?” 我并不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条裙子,它的确华丽又精致典雅,母亲对这条裙子穿在我身上的效果早已赞不绝口。 但穿上它的步骤繁琐又复杂,又累又压抑就是另一回事了。 “聪明。”西里斯打了个响指,“我讨厌所有斯莱特林的代表色,绝大部分纯血家族都毕业于斯莱特林——而我讨厌一切彰显着纯血的邪恶象征。” “那你难道以后不去斯莱特林吗?”我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一听到“斯莱特林”这四个字,西里斯颇为厌恶地皱起眉头,“当然,去赫奇帕奇都比去斯莱特林要强。一群邪恶的家伙才会进的学院,我才不去。” “但是布莱克都会进入斯莱特林......” “那又怎样?我宁愿放弃这个姓氏。”他快速地打断我未完的语句,看上去犹为不耐,“那你呢?你以后要去哪个学院?” “或许是斯莱特林。”我本想不假思索地说出斯莱特林,但是发觉出西里斯的厌恶后,我担心我和他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将降为冰点。 其实我并不排斥去斯莱特林,就像我并不排斥纯血论。我不认为不去斯莱特林就能不被任何教条束缚,相反,我只会迎来更严重的后果。 西里斯轻嗤一声后便不再出声。 我有些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怕他眼中透露出来的不屑与厌恶不仅仅是针对学院,而是透过学院鄙夷所有的纯血信仰者——当然,包括我。 万一不是呢?万一我会是那个特殊的呢? 我自欺欺人地想。 片刻后,我鼓起勇气看向西里斯,却发现他早已挪开视线,盯着泛起轻微涟漪的湖面。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我难以分辨。 在我颇感郁闷时,身后却传来渐渐放大的脚步声。我闻声回头望去,便看见了雷古勒斯单薄的身影,像是要与渐渐西沉的太阳一同隐匿于昏暗。 我率先站了起来,抚平了裙子上的皱褶,转过身,与已经走近身后的雷古勒斯相对而视。 雷古勒斯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挪到了我耳旁别着的洋桔梗。他明显地错愕了一瞬,又快速看向仍坐在湖畔盯着水面的西里斯。 但异样的神情在雷古勒斯的脸上只出现了刹那,紧接着被完美隐匿。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淡然与温和。 “西里斯,赫拉,母亲和艾米莉阿姨让我来叫你们去用晚饭。” 我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西里斯便率先打断了雷古勒斯:“不吃。” 他随手捡起身旁的一颗小石子,朝着湖面扔去。眼看石子最终沉没于水中后,他才缓缓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西裤,抬脚朝着湖对岸走去。 我想喊他的名字,但是还未出声,男孩高傲又孤寂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前方。 “不用管西里斯,他待会会自己来的。” 第5章 雷古勒斯清冷的声线把我的目光拉了回来。我看着眼前一丝不苟的男孩,便轻声应了句“好”。 于是,我提起裙摆跟在他身后往大宅走,与先前他带着我来到花园如出一辙。 自从那天后,我和布莱克兄弟之间奇怪的友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母亲对此很是欣慰,带着我来造访格莫里广场12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只是,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之间似乎一直都不太对付——好吧,其实是西里斯单方面看上去不太喜欢雷古勒斯,但是我打心底清楚,他还是很在意这个弟弟的。 我明白,只要不提起“纯血”“斯莱特林”“家族”这些话题,我和西里斯之间的气氛就会一直活跃。 他活泼开朗,会开玩笑逗我开心;他也曾试图和我聊起魁地奇,但可惜我对此并无兴趣;他有时还会带着我偷偷溜到麻瓜街道——这可真是太疯狂了,我想。 第4章 chapter3 伦敦的街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高耸的建筑林立着,穿着简便的行人在街道上熙熙攘攘——这些都是我极少见过的打扮,四轮车的鸣笛声飘散在落日余晖里的灯火辉煌。 沿着翻涌着璀璨灯火的泰晤士河畔行走,将会途经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大本钟。当钟声每一次被沉闷地敲响,便会惊起无数的白鸽,展翅而飞往玫瑰色的夕阳。 “我想我们应该准备回去了,西里斯。”我仰头看着被白鸽羽翼掠过的渐晚天色,还是有些不安地攥紧洁白的裙角。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麻瓜街头,瞒着父母,瞒着布赖恩,瞒着沙菲克家的家养小精灵波利,瞒着所有人——与西里斯一起。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脱下了穿习惯的巫师袍与略微夸张的洋裙,换上了唯一一条较为简约的连衣裙。 看着他娴熟带着我走街串巷的模样,我便断定他来伦敦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了。他甚至能够很认真地告诉我哪个巷子里的冰激凌更好吃,哪个街头的流浪艺人唱的歌更动人,哪一幢楼的蓝墙爬满了别样的三色堇。 “怕什么啊赫拉,相信我吧,我卡时间特别的准——这是我和阿尔法德舅舅一同练出来的绝技。”西里斯狡黠地对我眨眨眼,便突然猛地把我一拽。 我不由得扑到男孩精瘦的身上,木质与皮革的沉香瞬间充斥我的鼻尖。幸好敲响的钟声与河水翻滚的声音掩盖了我震耳欲聋的心跳,橙色的余晖镀上每件事物的表面,也很好地帮我隐藏了染上红晕的脸颊。 有一辆自行车飞快地从我身后掠过,风吹起我披散的金色长发。西里斯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多余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或路人时,便松开牵制住我手腕的手。 他往后退一步,十分坦然地帮我整理起凌乱的发丝:“沃尔布加最痛恨阿尔法德舅舅带着我出去瞎玩——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鬼混’。因为她似乎笃定了只要阿尔法德一带我出来,我和他便保证会来到她趋之若鹜的麻瓜世界。” “阿尔法德·布莱克先生...和你是一样的‘叛逆’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你猜。”我额头一痛,才发觉西里斯给了我一个脑瓜崩。我捂着额头便要大叫去打他,他笑着躲开我的追击——只有和西里斯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我最开心、最能够做自己的时光。 晚霞温柔,短暂地打闹过后,他用着不知道哪来的麻瓜货币买来了两只雪糕——他说是之前和阿尔法德出来玩剩下的钱。雪糕一只是巧克力味,一只是蔓越莓味。我毫不犹豫接过他递来的粉色甜筒,慢吞吞舔舐起来。 我就这样和他一起坐在一条铁质的长椅上,吃着冰激凌,看着不远处建筑林立的灯火辉煌。 西里斯继续接着说起他和他的舅舅:“但是阿尔法德还是有无数借口带我逃离格莫里广场,当然,基本就是带我来伦敦的麻瓜街道玩。他特别会卡时间,并且卡得正好——都是在沃尔布加即将发现不对的时候,十分安全地将我护送到家。” “所以——”西里斯抬起左手,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针,笃定道,“我们还能再玩一个小时。”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欲要开口时,一个蓄满胡子的卷发麻瓜男人带着笑朝着我和西里斯走来。男人穿着格子衬衫和卡其色背带裤,手中抱着许多品种的花束。 出于下意识的戒备心理,我想拉住西里斯就走,但是思及他是个麻瓜,我便又放缓了动作,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而西里斯则是若无其事地吃着冰激凌,毫不在意。 “年轻的小情侣们——”男人笑了起来,意式的英语口音尤为明显,“傍晚好啊,你们现在是正在约会?” 我愣住了,猛地扭过头看向西里斯。而西里斯也明显僵住了,他有些错愕地眨眨灰色的漂亮眼睛,也同时朝我投向目光——于是在我和他对视的瞬间,两个人的脸顿时都染上了赧然的红色。 “...呃,我们只是——” 我和西里斯异口同声,意识到时,又立马尴尬地闭上嘴。而麻瓜男人只是笑得更加开心,语气带上了揶揄:“小先生和小小姐,不要害羞,不要害羞——我只是想问问小先生,想不想给今晚最漂亮的金发小美人买一束与她相媲美的鲜花呀?” “不用了——” “好。” 谁能想到西里斯立马应下。我十分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他俊秀的侧颜——他灰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跳动,橙黄色的灯光给他的侧脸轮廓镀上暖调的光。我瞥见了他微卷黑发下红透的耳廓,当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么——洋桔梗怎么样?象征着永恒爱意的纯洁之花,花语是十分浪漫的‘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拥抱你’——多么美好啊。” “就洋桔梗。” 西里斯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我不由得想起初见时尴尬余晖后那片绽放的洁白花田,还有鬓边他亲自为我别上的花朵。 我只觉得所有的热意全都往我的脸颊上涌去。我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将脸埋在自己的手心。 我自动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直至西里斯拿着花束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我才缓缓抬头。还好天色足够昏暗,让他看不清我现在丢脸的模样。 “喏,给你。” 他轻快地将花束塞进我的手心,目光又有些不自在地撇向别处。 我一只手拿住洋桔梗,另一只手不断为自己脸颊扇着风,试图把温度降下来:“这束花多少钱啊?今天一天都是你在买单...不然这束花你还是换算成加隆吧,然后我把钱给你——” “不要钱。”西里斯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散地打断我。 “什么?”我停住了扇风地动作,呆滞地眨眨眼睛,仰头看向面前双手插兜的男孩。 “卢卡其实并没有收费,他最后说什么因为我们很符合他的眼缘,所以这束花就当作他送我们的小礼物了。之前的钱也没事,也没多少钱。”西里斯随意地朝我解释道。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小提琴悠扬的乐声,尘世繁杂中,男孩的眼神却无比认真看向我。 西里斯就知道那个麻瓜男人的名字了?我有些愣愣地想。歌唱声在小提琴被拉响十余秒后传来,但我却觉得这首歌听起来像是由诗歌改编而成。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 “是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片刻后,西里斯十分笃定道。他又重新坐回我的身边,神情在放松时便轻而易举染上了布莱克特有的倨傲与矜贵。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好奇地问。 “麻瓜的书可比巫师的书有意思多了,闲得没事就看看,记住的也自然多了。”他悠闲地回答。 我点了点头,随即认真地继续聆听这首我第一次听闻的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 而是纵然轨迹交汇,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 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是飞鸟与鱼的距离, 一个翱翔天际, 一个却深潜海底。” 歌唱结束后,掌声与欢呼随着钟声的敲响一并袭来。我拍了拍西里斯,抬了抬头,意思让他再确认下时间。 西里斯再次看了一眼手表,随即站起身,背对着灯光伸出手,把我一并拉起来。玫瑰色的晚霞已要褪尽,属于夜晚的深蓝正悄悄爬上天空的幕布。 “感觉麻瓜界怎么样?”返回属于巫师的世界之前,西里斯总算抛出了这个问题。 第6章 灯火璀璨的城市在我眼中闪烁,我的声音极轻:“我好像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对‘纯血论’如此深恶痛绝了。” “其实人类都是一样的,巫师和麻瓜的区别只限于有没有魔法。”西里斯肯定道,“所以现在呢?你还信奉那什么狗屁血统论吗?” “西里斯。”我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目光如炬,十分较真的男孩,“几年的观念不是在一瞬间就可以改变的。” 气氛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我和西里斯已经蒙着脑袋从破釜酒吧溜回了对角巷。四周与伦敦城市的对比已经不是一丁点的鲜明,只是车流声和人声鼎沸仍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一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莫名地把它在心中默背了一遍又一遍。 我和西里斯并肩走着,但我们之间却被他刻意拉开了距离。我开始猜测刚刚那句话说完后,心气高傲的男孩又要过多少天才会理睬我。 但是洁白的洋桔梗与我连衣裙的颜色如出一撇,它带着伦敦落日的余晖,仍旧绽放着。 直至第二日,母亲严厉质问的来临。 “赫拉,你和西里斯·布莱克昨天下午究竟去哪了?” 我眨眨眼,语气十分单纯:“母亲,我们只是在对角巷的破釜酒吧待了一下午而已。” 紧接着,一封信便被径直拍到我的面前。是沃尔布加阿姨写的——为西里斯昨天偷偷带我前去“肮脏”的麻瓜界而向母亲道歉。 我愣住了,略微瞪大了眼睛。 西里斯到底是怎么露馅的? “亲爱的艾米莉,我再次为西里斯带着赫拉鬼混的行为道歉——我诚恳地请求您不要错怪赫拉这位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西里斯向我承认是他该死地蒙骗了赫拉,她并不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破釜酒吧,而是破釜酒吧外的麻瓜世界。 我已经十分严厉地惩戒了西里斯,他现在还在被我关禁闭反省。” 我粗略地扫过信件,这段内容却在我的眼中被无限放大,剐蹭我的脑海。 我只能记住沃尔布加阿姨说是西里斯蒙骗了我带我出去鬼混(即使我并不知道我被“蒙骗”了),并且她还已经惩罚了西里斯。 为什么西里斯要把责任全部揽下来?明明我事先知道今天要去的就是麻瓜界。 呼啸着的,名为难受的海浪将我整个人吞噬。我的心脏泛起乌木的苦涩——我记得很清楚,西里斯曾常常朝我抱怨过布莱克夫人下手的狠戾——所以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次妈妈不怪你,但后面记得减少和西里斯的接触,多和雷古勒斯玩,记住了吗?以后你绝对不许去麻瓜界玩耍,这是我对你最基本的要求,能做到吗?” 母亲板着脸,眉头紧拧,眼中充满怒气。 我的手心不断攥紧又松开,最终,我只能低着脑袋轻声应一句“嗯”。 但我的心绪早已飘到格莫里广场12号,那个挺直了背脊,骄傲肆意,不顾一切的男孩身上。 我是真的很担心他,我不敢仔细想下去在布莱克家压抑的环境下,他会遭受到怎样的惩罚。那个对他而言不算家的家是更为夸张的囚笼,遍布了带刺的锁链,将他困顿于一方黑暗的痛苦中。 第5章 chapter4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周后母亲总算松了口,允许我再次前往格莫里广场12号。其实她也心知肚明,我去了布莱克宅,就一定会找西里斯玩耍。 西里斯的禁闭在三日前结束。但我真切体会到了,沃尔布加阿姨表面所谓的“关禁闭”到底动用了怎样可怖的惩罚。当我再次见到西里斯时,我便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他衬衫下大片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伤口上还萦绕着黑色雾气,我看一眼便明了,这是黑魔法的痕迹。显然,沃尔布加阿姨并不允许使用治愈魔咒,为的就是让西里斯多吃点痛,长长记性。 我抿抿唇,打心底认为潇洒耀眼的太阳不应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不应被强制地按进淤泥里。他应当属于自由,属于远方,属于西里斯·布莱克他自己。 我又忽然回忆起自己年幼时,被教导礼仪却没做完美后狠狠抽向我背脊的、带着伤害魔法的坚硬戒尺。同样的,母亲并不准许直接使用魔咒治愈我,但是西里斯目前的状况可比那时的我严峻许多。 然而西里斯只是司空见惯,很无所谓地告诉我这在“禁闭”中其实不算什么,他也早就习惯了,所以真的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疼。 口是心非,我想。 我的心脏发涩,轻轻地隔着衬衫触摸他的伤,换来了男孩止不住地痛苦吸气。 “是谁一开始说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疼来着?”我皱起了眉,眼中满是谴责,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嘶——痛死了痛死了!是我说的——但是赫拉你能不能轻点摸!”西里斯像条狗一样大喊大叫。 他精致的五官因痛苦拧在了一起,十分扭曲,与哭泣的曼德拉草的相似达到了新的高度——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痛得在草地上到处打滚了。 “谁让你自己一个人担责了......”我敛着眸,自责地看着西里斯衬衫下若隐若现的伤痕。 谁知西里斯夸张的咆哮声渐渐停息。他明显地顿了顿,随即又毫不在乎地咧嘴一笑,猛地一下凑近了我。 少年灰色的眼眸中流光四溢,像是折射了烈阳的光芒:“原来某人这么关心我啊——” “谁是某人啊!我...我可不认识!”我被突然凑近的俊脸下了一大跳,西里斯十分具有冲击力的美貌让我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我连忙用手撑着草地,臀部不断往后挪了一些距离,紧接着伸出手疯狂给自己扇风降温。 “你的脸现在的脸都红透咯,都这样了就别口是心非了。承认吧,赫拉,你就是在关心我。” 西里斯笑嘻嘻地盘腿坐着,用手撑着俊脸,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无可奈何般径直往身下的柔软草地一躺,光线仿佛要透过层层繁枝密叶,才能照耀到我和他身上。西里斯也不甘示弱地在我身边躺下,我金色的长发与他的黑发在绿茵上交织,郁郁葱葱的巨大榕树为我们遮蔽住了烈阳。 在一片美好与安静中,我们之间默契地没有提起“敏感话题”。 蜉蝣般细小的光斑在空气中涌动,落叶无意似有意,午后的阳光总归没那么刺眼,我已然没于斑驳的树影之中。 我闻到了身旁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草的清新与混合着阳光味的沉香。轻风拂过万物,涌动的沙沙声像是来自远方的催眠曲,伴随着西里斯身上好闻的气息,我的困意更甚。 在我的双眼将要阖上之际,我好似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旁停下,往我身上扔了一个像是信件般轻飘飘的物件。 我的困意消散在午后的光影里。我颇有些莫名地坐起身,扭过头朝身旁一看,一只胖嘟嘟的猫头鹰就这样闯入我的视线。它正睁着圆溜溜的棕色眼睛,歪着毛茸茸的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和西里斯。 身上的信封因我的动作起伏将要从我的腹部掉落,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它,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信封是简单的白色,表面用着“h”字样的红色火漆印封口,火漆印上有着狮子、蛇、鹰和獾的图案。 我有些惊讶地扭过头,将目光转向身旁懒洋洋的少年,开口道:“西里斯,你看——” 话音未落,我才发现西里斯原来也收到了相同的信件。他早已躺着拆开了,骨节分明的手拿出里面的信纸,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处,精瘦的手臂对着天空伸直,就这样一目十行扫过去。 他逐渐眉开眼笑起来,清朗的声线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激动:“是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 语毕,他“唰”地一下坐起,不顾仍泛痛的新伤,双手疯狂摇晃我的肩膀:“赫拉,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我不用一直待在这该死的家里,每天都听着沃尔布加唠叨了!” 我拍拍他的手,表明知道了。 “那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对角巷。”西里斯主动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搞了大半天我才发现自己连信都还没拆开。于是我抬眸狠狠地剜了眼西里斯,连忙开始细细阅读起手上的录取通知书。 我飞速看完,随即有些犹豫:“我不知道母亲或者布赖恩要不要带着我去——那我再争取一下和你一起去对角巷购置的权利?” 谁知西里斯的脸立马垮下来,视线充满了埋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随后他像是失去了活力,直挺挺地往草地上一倒,扭过头便不再看我。 “随你,爱去不去不去拉倒。”他的语气充满了怨念,在无形中指责我。 我有些无奈地看向西里斯,细碎的阳光穿过少年柔软的发丝,树叶的光影打在他的右脸上,闭上的双眼睫毛长且卷翘。 但此时他好看的眉头敛起,薄唇紧抿着,往日的跋扈与跋扈已经在委屈中隐去。 第7章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随即装作无所事事地转移视线,不自在地挺直了腰板:“大少爷,我就开个玩笑——看在你长的帅的份上,我以梅林的胡子起誓,无论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去对角巷!” 西里斯立马弹起来,可由于动作弧度太大,撕扯到伤口,使他又开始呲牙咧嘴。他一边痛得直抽气,一边很大声地喊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喊我少爷!!” 我轻快地笑了起来。 直至前往位于伦敦中心的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登上通往霍格沃茨列车的前日,我和西里斯之间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分院的事情。 在即将前往霍格沃茨的前一个夜晚,我正激动地收拾东西。卧室中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简约的吊灯,投下清浅柔和的光影。 房间内被我收拾得十分整洁,床榻的对面放置着一个较大的、木质的储物柜,柜上的玻璃擦拭得一尘不染。打开柜门,里面整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来自西里斯送给我的小东西。 有各种各样来自麻瓜界的精致小玩意,有魁地奇球星多的签名——西里斯说是多出来的一份,便要硬塞给我,即使我不太感兴趣,有施下了永不凋谢咒的绽放的漂亮花束,有针脚别扭的丑丑的小娃娃...... 我正思索着要不要从柜子中带一些特别喜欢的东西去学校时,夜风吹过,由薄纱织成的帘幕轻轻飘动,而窗户措不及防发出了被敲响的、清脆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朝着窗外看去。夜晚只有路灯在昏暗中闪烁,我借着暖黄色的光芒,看清了罪魁祸首——是一只不断用鸟喙啄着窗户玻璃的猫头鹰。 它的体格较大,羽毛油光水滑,在半空中不断扑棱着翅膀,嘴中叼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黑色丝绒小盒子。 我急忙上前去,但就在我打开窗户的一刹那,它便飞快地把东西往书桌上一丢。完成主人交代给它的任务后,它就煽动着羽翼丰满的翅膀,往夜空的深处飞去。 由于先前西里斯给我寄信时曾见过这只猫头鹰,所以在走近的瞬间我便辨认出了它的身份——布莱克家的家用猫头鹰之一。 但是明明今天一下午都和西里斯待在一起,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吗?为什么还要寄个东西? 我满腔疑问地端详起礼物盒的外表。银绿色丝带装饰在盒子顶端打了个精细的蝴蝶结,盒子的外层还有细小的、银蛇样的暗纹。 不对,西里斯是绝对不会送给我任何带有这种“斯莱特林”元素的礼物。那除了西里斯,还会有哪个布莱克莫名其妙给我寄东西? 难道是雷古勒斯? 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雷古勒斯突然给我寄东西干什么?因为印象中我与那个乖巧懂事、沉默寡言的男孩并不十分熟络。 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站在灰色的影子中,好似马上就要被氤氲的雾气淹没。总是暗色调的穿搭像被打翻的墨水与阴雨天的结合,散发出湿冷的气息。 我还是好奇地拆开了丝带,打开了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做工精致的水晶蝴蝶胸针,细小的水晶是由深蓝到紫的渐变,细细地镶嵌在两侧的蝶翼上,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我斩钉截铁地想。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不知道要多少加隆的胸针,便发现了藏匿于胸针下四四方方的信纸。我好奇地展开,纸上工整的字迹便跃然而出。 “亲爱的赫拉, 见字如晤。 首先祝贺你马上就要进入霍格沃茨,开展属于你人生的崭新旅途。以后要几个月才能见你一面,愿你往后在学校的日子一切安好。 这枚蝴蝶胸针是我送给你的入学礼物,第一眼看到它放在展览柜里闪耀的模样,就觉得它一定很适合你,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喜欢。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即便你去了霍格沃茨,我们还是能够继续成为好朋友。我还有一年才能够入学,届时我就会成为你的学弟,再等等我。 愿你一帆风顺,学业顺利。 ——r.a.b” 我缓缓眨了眨眼,看着信末署名一板一眼的r.a.b,不由得轻笑出声。透过墨水浸透在纸张上微微晕开的痕迹,我仿佛能看见雷古勒斯端座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拿着羽毛笔写下这些语句的模样。 我仔细想了想,雷古勒斯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他与我也不似我与西里斯那么亲密。看着他认真写下的请求,我的心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我并不能捉摸的透那个乖巧的男孩。西里斯乖戾且张扬,面对我时所有情绪几乎都会写在脸上,无所顾虑。 但提及雷古勒斯,我只能模糊的回忆起他得体的微笑,安静垂头听着沃尔布加阿姨训诫的模样,还有他那永远会扣到最后一颗的衬衫,几乎没有脱下过的西装外套。 我思索了片刻,便在书桌前坐下,提起羽毛笔开始写回信。 “亲爱的雷古勒斯,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否会有些贵重了?因为只是一个开学礼物而已。 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可能我平日和你交往的次数不多,但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也相当重要,毕竟也是认识了几年的玩伴! 期待你入学霍格沃茨,我们成为同学的那天! 祝好。 ——赫拉” 写完后,我扭头看向行李上放置的笼子中被关住的雪鹄。察觉到我的视线,它睁开了紧闭住的双眼,瞪着圆溜溜的金色眸子看着我。 我弯下腰把笼子打开,把信件递给它,温声道:“雪球,这封信送到格莫里广场12号的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手上,快去快回。” 雪球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随后叼走我手中的信件,扑棱着洁白的翅膀,朝着窗外的漆黑飞去。 第6章 chapter5 1971年9月1号,伦敦又下起了连绵不断的细雨。在整时敲响的钟声也被淹没在人海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中与滴滴答答的雨声里。空气胶粘湿润,秋天的风吹得我有些冷。 漆红色的霍格沃茨专列就这样安静地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旁,黑色的汽笛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响。由一节节车厢组成的蒸汽火车对个子较小的我来说颇有些蜿蜒绵长。我对它充满了憧憬与好奇,就像对着霍格沃茨那最古老、最优秀的魔法学校一样。 这个蒸汽火车会带着我们穿过金黄色的田野,疾驰过连绵不断的山脉,在最后载着我们通往那威严又庄重的古堡。属于我们的故事会在迈入车厢的一刹那就开始谱写,夹杂着粘湿的雨水与昏沉灰色的天。 我激动地跟在哥哥身后,他帮我推着许多行李。站台一眼望去,皆是涌动的人群。 “每当这个时候麻瓜和非纯血就会超乎人意料的多,感觉他们呼出的气息已经把我身边的空气给污染了。” 布赖恩嫌恶地皱起眉头,马上后退几步,像要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避开了冲撞的麻瓜小女巫,刻薄地评价道。 我抿了抿唇,开心的心情似乎有些烟消云散,并不多作评价。突然,布赖恩停止不动了。我莫名其妙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我不抬头的话,便只能看见他面料昂贵做工精致的冰冷西装外套。 “新生车厢就在这里,还愣着干什么。” 不待我反应,布赖恩便率先提着我的行李上了车,我急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找到空车间坐好,没有空车间就去找纯血一起坐,别和除纯血之外的巫师打交道。”布赖恩一边冷着脸不断地叨叨絮絮,一边把我的行李递到我的手中,“你这个猫头鹰要看好了,在车上你可以先预习下课本——就算你在家预习的差不多了也不行,温故而知新。在斯莱特林的新生里你一定要成为佼佼者,明白了吗?别给沙菲克丢脸。” “...明白了。” “听进去了就行,乖。”布赖恩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相较于他更明亮的金发,“那么斯莱特林见,赫拉。” 他并没有说“霍格沃茨见”,而是“斯莱特林”见。我的哥哥似乎断定了我会去斯莱特林。那西里斯的表姐,纳西莎·布莱克她们呢?也会这么斩钉截铁地想西里斯吗? 思索到这,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下。听到我的笑声,原本已转身准备离开的布赖恩莫名其妙地回过头,还是冷着张八百年不变的冰块脸问道:“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哥哥。”我立马正色,又回到了在他们面前日常懂礼的淑女模样。 布赖恩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般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几眼,冷漠地撂下“和纯血打交道也要学会挑选对象,少和西里斯·布莱克那种没个正形,亲麻瓜的纯血玩”后,便前往高年级车厢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便如梦初醒般准备拿着行李找位置,不,是找西里斯坐。谁才会管那么多?我慢悠悠地想。真找了西里斯坐又怎样?难不成布赖恩还在我身上施了监视魔法吗。 第8章 在我打算动身之际,有只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吓了跳,转身的瞬间便看到了哥哥口中主人公——西里斯那张熟悉的精致帅脸。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伸出手抚平了我浮起来的头发,语气懒散又随意:“找了你好久,要不要去我们车间坐?” 活脱脱问出了一副“爱去不去”的架势。按照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悄悄在心中猜测刚刚和布赖恩的对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们车间?”我捕捉到关键词,“除了你还有谁?” “詹姆斯·波特和一个红头发的女生,还有一个黑头发油腻腻的男生。” 西里斯懒洋洋地将双手支到脑袋后,明明是“道歉”但是语气毫无歉意,充满阴阳怪气,“波特是纯血二十八族之一,但是其他两位是不是麻瓜出身的巫师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勉强让尊贵的沙菲克大小姐屈身入座了,真是不好意思。” 看样子听得差不多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我有些失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么想的,有高贵的布莱克少爷在就够了。” 话音刚落,西里斯就立刻炸了毛。他马上跳了起来,嫌弃地拧起眉头:“别这么称呼我!” 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跟着西里斯来到车间后,我看见了相对而坐的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正笑得活泼开朗,自己坐在一边,身旁的位置明显是留给出去找人的西里斯。 他正在叽里咕噜地试图朝着对面的男孩和女孩搭话。但是两位明显都心不在焉——红发的女孩睁着被泪水浸湿的、明亮的绿眼睛,一动不动看向窗外的月台。 而女孩旁边的男孩正如西里斯所说,头发十分油腻。他面色苍白且阴沉,穿着宽大破旧的袍子,一边试图关心哭泣的少女,一边对对面叽里呱啦的鸡窝头投去不屑的视线。 “......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巫师界可好玩啦!保证你一到达霍格沃茨就会忘记所有伤痛!咦,西里斯不是去找人了吗,找个人也要找这么——” 话音未落,车间内听到脚步声的三人年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我和西里斯。 西里斯先是帮我把行李放好,再直接往头发最乱的那个男孩身旁一倒,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扬起大大的笑容:“十分钟未见,想我了吗兄弟!” 男孩一愣,随即也回应出一个超级灿烂的大笑,猛地朝西里斯身上来了个熊抱:“简直太想你了兄弟!刚刚我还在想怎么你去找个人要那么久!” 我心中明了,随即对上了号。头发乱的像鸡窝的是詹姆斯·波特。该说不说,波特家不愧是生产洗发水的,效果从波特的发质上就能一目了然。 但是另外一边的男孩和女孩...... “佩妮是我姐姐!”女孩有些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朝着身旁阴沉的男孩喊到。 “她不过只是个——”他连忙住了嘴。 女孩忙着擦眼泪,没听见男孩说的话。但是我听到了,即使他们声音很小,内容还是一字不落地掉进我的耳朵里。 我挑起眉毛,在心里自动补充完男孩说到一半的话。她不过只是个什么?不过只是个麻瓜?那么那个漂亮的红发女孩就是麻瓜出身的小女巫了。那个邋遢阴沉的男孩,或许是个混血。 我看着打闹得仍旧热火朝天的西里斯和波特,心中忽然闪过几丝酸涩。我与西里斯认识了三年,但是他与我的亲近程度似乎还没有和这个刚刚认识了一两个小时的男孩要多。 至少,西里斯从未对我笑得这么灿烂开怀过。 那么以后,我还能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吗?会有人取代我们之间的亲密吗? 我不知道。先前我或许会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但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像是有青柠味的汽水在我心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泡,车站外的连绵雨也好似打湿了我心中的泥泞,我又无端感到难受起来。 许是见我沉默太久,西里斯和波特这才双双停下,并视线转移到一直安静地站着的我身上。 “哎呀!”波特猛地跳了起来,狠狠拍了拍自己乱糟糟的脑袋,并且用力踹了西里斯一脚,“忘记这里还站着一个漂亮姑娘了!” 随即他爽快地朝我伸出了右手,笑容阳光且爽朗:“幸会!我叫詹姆斯·波特!” 我无端地被他的笑容感染,心底的阴霾有些消散。我露出标准的微笑,同样伸出自己的右手,与波特缓缓握了握:“幸会,我叫赫拉·沙菲克。” 出于礼貌,我转向一旁的红发女孩和阴沉邋遢的男孩,也做出了自我介绍。 红发女孩擦干了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应了我,握了握我的手:“我叫莉莉·伊万斯!幸会!” 我闻到了百合花的馨香。 一直沉默的男孩简短明了,语气并不友善:“西弗勒斯·斯内普。” 语毕,他也并未做出更多回应。 我淡淡收回手,并不置之一笑。思忖片刻,我怕挨着西里斯坐下,他和波特的打闹会波及到脆弱的我,于是我打算坐在对面。 但是斯内普不善的态度令我略有些恼火(虽然我并没有表现)。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想法,伊万斯迅速推了推斯内普,让他和她换个位置。 斯内普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起身,坐在了窗边。而伊万斯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朝我温柔地笑笑。 坐在伊万斯身边后,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打在我的身上。一道来自对面。视线的主人似乎在谴责我怎么就不愿意跟他自己挤挤,贴着他坐。 我轻轻地嗤笑了下。 ——那样会把波特挤死的,波特横看竖看都是个好动的人,他需要施展空间。他此刻正拳打脚踢,手舞足蹈地跟众人比划着什么,语气特别夸张。 另一道来自旁边的旁边,视线充满怨念,似乎在指责我不配贴着他的女神而坐,我没有资格让她因为我换位置。 我在心中打起呵呵。 察觉到我的目光,波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恍然大悟一拍手。他又朝我笑嘻嘻道:“该说不说,沙菲克你长的真的挺漂亮的!和我们家西里斯简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佳偶天——唔唔唔唔!!!” 西里斯狞笑着狠狠踩了波特一脚,捂住了他的嘴巴。做完这些,他又笑得很无辜并且毫不在乎地看着我:“别在意这些话,赫拉。当他放狗屁就行。” 他表面上看上去的确云淡风轻——如果可以忽略他红透的耳根的话。 口是心非的家伙。 “你最好进斯莱特林。”斯内普的声音在波特的大叫和西里斯的吵闹下显得不易察觉,他正对着伊万斯劝说。 但是“斯莱特林”这个词过于或许对西里斯和波特来说都过于敏感。西里斯放开了捂住波特嘴的手,波特也坐直了身体,直直盯着斯内普,不知所云眯了眯眼睛。 “斯莱特林?” 他重复道。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波特语气嫌恶,问道西里斯。 “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西里斯语气不屑一顾,嘲讽地看了斯内普一眼。 “天哪,”波特大叫,“兄弟,我还觉得你挺好的呢!” “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去哪儿?” 我静静听到这里,似乎有手掌攥住了心脏,刺痛般收缩下,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波特夸张地举起一把无形的宝剑:“伟大的波特肯定要去格兰芬多了!毕竟格兰芬多是最好的学院——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样。” 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波特立马转头看着他,语气带着自大,“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斯内普说,但他傲慢的讥笑和嘲讽地眼神却并不是否认的意思,“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 “那你希望去哪?看样子你两样都不发达。”西里斯的脸上扬起跋扈的笑,他不屑一顾地看向斯内普。 伊万斯看上去很生气,她坐直了身体,她的脸要变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红了。她正准备拉起斯内普,但斯内普紧接着开口,视线毫不犹豫转移到了一直沉默的我。 “那你的朋友呢?布莱克?你这个姓沙菲克的朋友,要去哪个学院呢?” 他问得不怀好意。 霎时,所有人的眼神集中在我的身上,气氛停滞下来,西里斯的面色变得古怪。 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我和西里斯之间的禁忌。三年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估计也会一直是。只要不触及这些分歧,我和他就能够一直无所顾虑,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西里斯复杂地看向了安静的我,视线如同沉寂大海上氤氲着散不开的浓雾。他对我的答案心知肚明,但是他还是想再试图渴望,渴望另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语句在我的喉头滚了圈又咽进了胃,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身处在三个格兰芬多预备役之中,且有两个已经明显透露出了对斯莱特林的敌意——其中包括在我整整三年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人。 第9章 我的手交叠在腿上,力气却无意识加大,上方的指甲嵌进皮肉中。但我却冷静开口,语气淡然:“或许是斯莱特林。” 第7章 chapter6 连绵的雨仍未停歇,雨滴粘附在透亮的车窗玻璃上。我在潮湿粘腻中静坐,车间昏黄的灯光微闪着,窗外的雾气将车窗压得很低,连带着我的心情。 树被压得折了身子,尽力支撑着,嫩叶在湿冷的雨中颤抖,远山窒息着。没有鸟叫声,灰色的天映着漆黑的土地。 伊万斯已经拉着斯内普气冲冲地离开了,现在车间里只余我,西里斯,波特三人,气氛在可怖的寂静中降到冰点。 我的答案换来波特不可置信的惊呼,西里斯巴不得将整个自己陷入车间内柔软的皮质座椅中,安静到诡异。 在沉默的空气中,我们只能听到列车齿轮不时的转动声与雨水不绝的嘀嗒声。 画面在此刻仿佛与三年前重叠,但是那时,我与西里斯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没有旁人存在——我还是怀念起别在耳旁的,那朵早已凋零的洋桔梗。 如今西里斯的视线宛如伦教经久不散的浓雾,深沉如同沉寂的冬夜,由清澈湖水结成厚厚的冰面,散发丝丝凉意。 我试图从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探个究竟,似乎有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但也有埋藏在最深处的满腔失望。 察觉到古怪气氛实质是在我与西里斯之间蔓延后,波特八卦的视线就开始轮流在我们身上来回打转。 虽然波特看起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由西里斯亲自带来的,他第一印象较好的纯血漂亮姑娘真的想去斯莱特林这个事实,但是他的好兄弟明显更加难以接受。 即使西里斯·布莱克看上去已经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兄弟,你现在的脸黑得像煤炭。”波特锐评。 “滚。”西里斯脸色极差。 紧接着他嗤笑了声,随即阖眸,脑袋枕着玻璃,保持缄默。 波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他似乎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十分无措。 “你给我的感觉与那种自认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的巫师们并不相似,你真的想去斯莱特林?为什么?”波特偷偷乜了西里斯一眼,随即试图压低声音和我讲悄悄话,语气满是不解。 我露出一个虚伪的笑,不做声。 这样尴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我们下火车。霍格沃茨新生的传统是四人一同乘坐一辆小船渡过黑湖,抵达城堡。体格巨大的半巨人海格不断地用他粗犷的声线招呼着我们这群小鬼头。 在湖畔旁,我们三个和一个名叫莱姆斯·卢平的男孩为一组。夜色太低沉,烛光太昏暗,我看不清卢平的长相,只能看清他瘦高的身材。 同样,我看不清西里斯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朦胧的精致轮廓。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但是从他身上散发的“别惹我别靠近我”的气质来看,他应当还在生气。 唉。我在心中轻叹口气。 一小片烛光映照着黑湖的水面,波纹静悄悄着闪着白色的流光。远处繁茂的森林在夜色中漆黑黯然,夹杂着雨后冷气的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那座神秘又充满故事的宏伟城堡在氤氲的薄雾里散发着朦胧的光,隐约的影子也是模糊不清的,坐落在连绵的半山处。 我能察觉到波特已经竭尽所能来活跃气氛了,西里斯看上去事事回应,扬起一个灿烂又懒散的笑容,不断地接着这个刚认识一天不到的好朋友的话。 但是他实际上还是不开心,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因为他根本没有再分给我一个眼神。 我觉得有些委屈,熟悉的酸意从鼻尖涌起就要往上冒。我抑制住眼眶湿润的冲动,在这里哭也太丢人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男孩没有也无法再悄悄给我的发梢别上一朵绽放秀丽的花。 空气冷得我有些打了个颤,寒意透过衣领,浸透到我的骨头中。我又开始想念起刚刚和他认识的那个夏天。那个在格莫里广场12号的夏天。 好像从那时开始,每个夏天我都是同西里斯一起在布莱克宅中枝繁叶茂的后花园渡过的。那以后也会一如既往吗?他会因为我去了斯莱特林与我真的渐行渐远吗? 不会的,西里斯不会的,我对他来说应当也是很重要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替一个毫不相干的女生承担下一切责罚?为什么会时常突然送给我很多很多小玩意以至于现在塞满了一橱柜?为什么会在火车上坚持不懈的找我好久,在我不坐在他身旁时又偷偷看我? 他会和我重归于好的,我在心中暗示自己。 那时的我还并不清楚,这个本领叫作自欺欺人。 这个现状一直持续到分院。 霍格沃茨的礼堂明亮且宽敞,仰头望去,拱顶有着因魔法而呈现的变幻莫测的星辰。不可胜数的白色蜡烛漂浮在天花板处,燃烧着恒河沙数的烛光。 在新生们的身前站着一名姿态端庄,神情严肃的教授。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袍,鬓角发白的棕发盘在脑后,头戴一顶巫师帽。金丝框镜片下的眼眸闪着威严的光,但是面容上来自岁月的沟壑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平和。 “我是米勒娃·麦格。”她自我介绍到,严肃且沉寂的目光缓缓地扫视过每一个人,“接下来我会为你戴上分院帽,分派学院。” 我在脑海中寻找了一番,才回忆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这个姓名我曾在录取通知书上见过,信的末尾署下名的副校长原来就是她。 刹那间,摆放在我们身前木凳上的一顶破旧老败的巫师帽,忽然用沙哑苍老的声线高声唱起了分院歌。我们一群小巫师被吓了一跳,却投以充满新奇的目光。 毕竟我们第一次见一顶帽子开口说话——但这是在魔法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这会比先前波特在船上猜测的“通过打败巨怪来分院”的形式无趣。 但是西里斯还是未曾分给我过一个眼神。无论怎样,他宁愿与波特聊得眉飞色舞,也不愿理我片刻。 我明明看见了他眼中对于接下来的一切闪烁着雀跃与期待的光,被拱顶上数不胜数的烛光映得更为熠熠生辉。 我只能保持缄默,且下定决心不要再主动找他讲话了。 礼堂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我无聊且仔细地开始打量起人群中每一个懵懂且好奇的小巫师,包括坐上椅子正在分院的,以及坐在教师席上的每一个神态各异的教授。 有两个男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们正在高谈论阔“斯莱特林是最好的学院!”,纷纷引来无数侧目,视线中的情绪各异,有不解、有好奇、有莫名、有敌意。 我只觉得他们两个颇为眼熟,长相无奇且略带刻薄,浑身上下透露着高傲与装腔作势 头脑风暴间,我终于在渺渺的记忆里找出两个仅仅有几面之缘的名字——埃弗里和穆尔塞伯。典型的被灌输纯血思想的娇惯子弟,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高人一等。 他们俩有极大概率是我未来要共处七年的同学。思索到这,我无趣地挪开视线。 转眼间,有一抹亮红闯入我的视线。伊万斯的柔顺长发及肩,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她倏忽转过头,如同纯洁宝石般亮绿的瞳孔在喧嚣中与我对视。 她无害且温和的笑了笑,像绽放在暖春中纯然的洁白百合,温柔且坚韧。我愣了瞬,随即回应一个礼貌的笑容。 就在这时,安静站在伊万斯身旁的斯内普颇倏地扭头狠狠盯着我。他的头发在灯火下泛着油腻的光,颇为邋遢,脸色苍白,眼神晦暗且孤戾,像沉寂在泥潭中被困顿的黑色鸦雀。 真是割裂的组合。 “西里斯·布莱克。” 我看着西里斯双手插兜,高傲地走上前去。黑色的头发垂在他的眼前,透露出几分不经意的典雅与矜贵,灰色的眸子在此刻像闪烁着泰晤士河上的星辰,流光溢彩。里面氤氲着独属于他的晴朗与知名不具的憧憬 在我眼中,高傲的男孩神定气闲地坐下。我和他的视线终于在此刻相汇,穿过了涌动的人群,越过了崎岖连绵的山峦,似初雪与灿阳在寂寥的原野中交汇而遇。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我无法被他融化成温和流淌的溪水,浸润青绿。 迟久,在我认为一切都要在此刻凝结之时,分院帽终于高声大喊, “格兰芬多!” 我屏住了呼吸,刺骨的冷并未从心口散去,寒意飘浮着浸入我的每个血管,我觉得我的冬天就此来临。 喧嚣的礼堂瞬间鸦雀无声。安静了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低声吸气,属于斯莱特林的长桌处爆发出了一道尖锐且声嘶力竭的咆哮:“西里斯·布莱克!你怎么敢!!!” 丝毫不顾往日形象、恨不得当场给西里斯来一发钻心剜骨的是西里斯的堂姐之一,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她昔日高傲且轻蔑的模样在此刻荡然无存,我觉得在她浓密乌亮的黑发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第10章 我又用余光悄悄地往斯莱特林长桌的方向撇去。纳西莎的金发在此刻暗淡下来,面上因为不可置信与惊怒变得愈发苍白,蓝色的瞳孔深处充斥着震怒,直直地盯着西里斯的方向,仿佛要以目光为刃,把他看个千疮百孔;而安多米达只是低敛着她温和的眼眸,看不透情绪。 格兰芬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西里斯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往格兰芬多长桌的方向走去。 他略微撇头,朝着斯莱特林长桌投去了不屑的视线,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明晃晃的嘲讽与挑衅。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高傲,宛若七月的烈阳刺眼,是我抓不住的无尽夏。 在贝拉特里克斯声嘶力竭的“叛徒”与其他纯血的惊呼声中,他的嘴角勾起了轻蔑的弧度。我感受着西里斯的体温掠过我的身旁,熟悉的木质香与皮革混合的暗沉香调拂过我的鼻尖。 这一瞬的对视,骤不及防将我拉入无痕的雪地,他灰色且冷淡的眼瞳在我的世界里无限放大。 我猜不透西里斯的心绪,他的眼底仿佛拥有着浓稠厚重的雾气,氤氲着将一切掩盖。那片灰色在此刻深不见底,于是我感到悲戚。 我抓不住他,我甚至连他翩跹的袍角都无法触碰到。灿阳不属于我,无尽夏不属于我,那株洋桔梗不属于我,自由鸟不属于我。 我或许短暂地拥有片刻,但是弹指间便堙没在浩然渺茫的时空中,化为细小的颗粒,瞧不见,摸不着。 我的心中再次升起可悲的荒凉感,。在嘈杂的氛围中,我与他之间好似张裂开了了沟壑纵横且深不见底的裂谷,难以跨越。 短暂的闹剧持续片刻,分院仍要继续。 “莉莉·伊万斯。” 漂亮温和的红发女孩小跑着坐上了木凳。 “格兰芬多!”分院帽高声喊到。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伊万斯雀跃地向格兰芬多长桌跑去,亮绿色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注意到斯内普沉默地看向开心激动的女孩,眼神晦涩难懂。 他的目光胶粘着直至伊万斯入座,仍久久未离去。像孤寂的飞蛾仍未捉住属于它的最后一丝曙光。 西里斯瞧见伊万斯过来,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空位。伊万斯瞧见是西里斯,便拧起眉头哼了声,转身寻找别的位置了。 感应到斯内普的视线,伊万斯转头,隔着人海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用口型温柔地说了什么。终于,男孩沉默地扭开了头。 我看着眼前这番颇有些熟悉但又不同的景象,选择默不作声。 “詹姆斯·波特!” “格兰芬多!” “莱姆斯·卢平!” “格兰芬多!” ...... 听着格兰芬多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声,我丝毫不意外。西里斯拍掌拍得比所有人都要用力,我觉得他巴不得直接站到桌子上。 波特激动地跑向长桌,他原本就如同鸟窝的头发因为他开心地揉搓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他拉着笑得温润且发自内心开心的卢平屁颠屁颠贴着西里斯坐下。 波特坐在西里斯于卢平之间,三个人开始勾肩搭背,脑袋紧挨着谈天说地。提及什么,波特和西里斯爆发出大笑,我遥望着他生动且炽热的模样,遇见波特后,他连每一根发丝都不再沉寂。 我最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只觉得万分刺眼。 “赫拉·沙菲克!” 总算到我了。我沉默着缓步上前,感受到有无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胶粘在我的身上。 毕竟大部分相互往来的纯血家族都知晓,我曾和西里斯的关系极为要好。布莱克已经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格兰芬多了,那时常跟着西里斯“鬼混”的小沙菲克呢? 那顶老旧的分院帽被一旁的麦格教授拿起,放置于我的头顶上。在这时,有一道苍老沙哑的声线措不及防在我脑海中响起, “嗯... ...我看看。很聪明的小脑袋瓜,讨厌束缚,很懂得明哲保身... ...认可纯血论,有些缺乏勇气,有野心,很精明,好,我知道了——” “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长桌爆发出掌声,我理了理袍子,朝着长桌走去。似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我的后方死死地盯着我,但当我扭过头去想要探明究竟,却追随不到丝毫踪迹。 我只能看到正在与波特说笑的神采奕奕的西里斯,他似乎全程都毫不在意我的何去何从。 我的心中泛起了酸涩的涟漪,石块坠入了水底并杳无声息地沉没。但当我转过头去的一瞬间——又来了,我又感受到那抹炽热且明目张胆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我。 或许是错觉吧,我心想。 布赖恩的身旁早早给我留了位置,我在他身旁坐下,安静地敛着眸。有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我的金发,如同前不久在站台上般短暂的告别。 “真乖,赫拉。” 他满意的语气好似在欣赏什么听话的物品,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坐在我们对面的贝拉特里克斯还在咬牙切齿地碎碎念:“该死的西里斯......他不配成为高贵的布莱克......”。 安多米达像是听烦了,理了理浅褐色的长发,不动声色地往纳西莎身旁挪了挪;坐在纳西莎身旁优雅得体的卢修斯·马尔福有些微妙地看了我一眼,又不屑且嘲讽地看了眼身处格兰芬多和波特一起大闹的,完全没有一丝“布莱克该有的样子”的西里斯。 “都说了少和那种没个正形的、亲麻瓜的纯血玩——”布赖恩语调拉长,似乎意有所指。他的嘴角扬起轻蔑的笑,凉薄的目光扫过我们正对面的布莱克们,“听哥哥的话总是没错吧,赫拉?” 贝拉特里克斯怨毒地剜了布赖恩一眼,安多米达和纳西莎保持沉默不语。我只是继续维持着那抹虚假且得体的微笑,感觉面部肌肉都有些酸痛,并不应答。 “西弗勒斯·斯内普!” 穿着破旧二手袍的男孩阴沉地走上前。 “斯莱特林!” 但是此刻的斯莱特林长桌只传来稀疏的掌声。我的目光掠过,发现许多纯血的面上带着不屑与嘲讽,明晃晃的恶意已在此刻倾涌而出。 斯内普只是依旧沉默着,快步寻找到空位坐下。卢修斯胸前的级长徽章被擦得锃亮,他拍了拍斯内普瘦弱的肩。 但斯内普仍旧将复杂晦涩的视线穿越人群,摇摇投向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伊万斯。 我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自来熟的波特已经开始跟附近的格兰芬多都聊起天来了。 伊万斯虽然对自大的波特趋之若鹜,但此刻不知波特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引起格兰芬多的一片哄笑。伊万斯也躲避不过,唇角按耐不住地勾起,绿眼中泛着闪闪的光芒。 — 整顿晚饭我吃得心不在焉,但是我还是要继续维持那该死的贵族礼仪与淑女面貌。 我默默听着卢修斯与布赖恩的高谈论阔,内容无非就是黑魔王、食死徒、纯血、家族等等诸如此类,但是我的思绪早已飘向身后的格兰芬多长桌,带着道不清的酸涩与眷恋。 晚饭后,我们被级长卢修斯招呼着回到斯莱特林休息室。起身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朝着格兰芬多的队伍看去,试图寻找那抹高傲且不羁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坐落于黑湖湖底,阴暗且湿冷。正门的蛇形石墙在说完口令后缓缓打开,入目皆是深沉的墨绿。拱起的穹顶外不时有水生生物游过,泛着绿光灯被链子拴着,从天花板上挂下来。 石墙上挂着古老的画像与华丽的地毯,雕刻精美的壁炉中燃烧的火光并不能驱散潮湿的空气。卢修斯给我们分配完寝室后,便快步离开继续去完成其他工作了。 我运气较好,被分到了单人间——我也不想进行什么烦人的社交。 寝室里宽敞且昏暗,大床上铺有绿色的丝绸床单,墙壁上覆盖着柔软且不菲的深绿天鹅绒。 我蹲在床边,开始收拾起行李,将东西全部都清理出来,并喂了雪球一些吃食。 我决定先给母亲写封信,告诉她我的分院结果。在我寻找羊皮纸和羽毛笔时,我才恍惚想起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在了沙菲克庄园中,我自己房间的角落。 ——那枚雷古勒斯送给我的、闪闪发光的水晶蝴蝶胸针。 第8章 chapter7 第二日早晨的礼堂,座无虚席,大家津津乐道着前一晚分院的趣事。嘈杂声伴随着猫头鹰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同隐在热气腾腾的佳肴里。 雪球衔着信件稳当当扔在了我的早餐前。我慢吞吞地拆开信,是来自母亲日常且无趣的寒暄。 她先是祝贺了我成功进入全霍格沃茨最好的学院——斯莱特林,又嘱咐了我要好好学习,少和非纯血接触,铭记社交的重要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问哥哥。 最后,她在信中对于西里斯进入了格兰芬多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惊讶与谴责,不厌其烦叮嘱我少于这种异类玩。 第11章 “沃尔布加已经被他整个人气到抓狂,在格莫里咆哮了许久,似乎还摔了好几样名贵的古董......可怜的雷古勒斯,我可真担心他会被不争气的兄长与沃尔布加的愤怒吓到。” 我的眉角无端抽了抽,沃尔布加阿姨若是不发飙才是怪事。但母亲突然在给我的信中关心起雷古勒斯又是想真正表达什么? 在我阅读完的后一秒,格兰芬多长桌突然沸腾了起来,吵吵嚷嚷。我抬起头看向吵闹的来源,只见所有人起身把西里斯围在了中央。 “是吼叫信,兄弟!” 波特新奇的大叫要震碎拱顶变幻的星云。 这下好了,礼堂内所有巫师的目光在刹那间朝着格兰芬多长桌聚集。 绝大部分视线都带着八卦与好奇,但是来自斯莱特林的视线却投之以轻蔑与嘲讽。 贝拉特里克斯十分幸灾乐祸地大笑,乌黑的卷发也泛起愉悦的光泽。 “这下有得那个叛徒好看了!不枉我连夜写信告诉沃尔布加阿姨,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旁的卢修斯瞧见她这副癫狂的模样,灰蓝色的眼中不动声色闪过一丝嫌弃,在纳西莎即将把视线投过来时又极速地隐藏。 布赖恩坐在我的身旁,朝着对面懒散地打了个响指:“注意形象。” 我的目光悄悄掠过对面的纳西莎等人,投向更远的、被人群簇拥的西里斯。 “听说吼叫信一直不拆开就会爆炸!”波特大声嚷道,“兄弟,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引来周围一群格兰芬多小声的惊呼。 我看到伊万斯对着波特蹙起秀气的眉,带着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位。 西里斯轻嗤一声,俊美的脸上是满溢而出的不屑,称得他更为潇洒不羁。他像是对待再平常不过的事物般,毫不在意地拆开了那红色的信封。 我敏捷地捕捉到他清明孤傲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不易察觉的...兴奋? 弹指间,火红的信纸迅速飞到半空中,变化成纸折嘴的模样。嘴唇一张一合,来自沃尔布加阿姨愤怒到极点的尖叫声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在每个人的耳畔震耳欲聋地响起。 “西里斯·布莱克——!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崽子!我费尽心思将你往布莱克家的继承人方向培养,而你,作为长子,作为高贵且神圣的布莱克之一,你怎么可以进格兰芬多!?你简直是布莱克的叛徒!纯血的耻辱!!!” 叫骂结束后,信纸便自己燃烧成灰屑,飘洒进了西里斯身前还剩余着食物的餐盘中。 波特的嘴巴张成了震惊的“o”形,卢平惊讶地睁大浅棕色的眼眸,有个坐在他们身旁的矮胖男孩战战兢兢地往人群后移去,伊万斯瞪圆碧绿的眼睛,捂住了嘴。 礼堂的气氛呆滞了几许,安静到只能听见烛火燃烧与众人的呼气声。几秒后,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来自四面八方的讨论声巨大到甚至可以掀翻霍格沃茨的天花板。 此起彼伏的笑声与数不胜数带着恶意的视线朝西里斯涌来,波特同情地拍了拍他好哥们的肩膀。 而整场闹剧的主人公只是沉寂地坐在喧闹中,黑发垂下,遮住他的视线。他灰色的眼眸低敛,看不清晦暗的神色与情绪,拥有要把一切都吞噬的寂寥。 片刻后,西里斯勾起讽刺的笑,眼里充斥着厌恶与不耐。他站起身,红色的袍子在此刻极为刺眼与夺目,金红的领结与狮子的院徽昭告着所有人他就是来自布莱克家的异类。 他满不在乎地单手扯扯领带,便大步朝着礼堂外走。 波特等人立即紧跟其后,待彻底接近西里斯,他一把热情地揽过高傲男孩的肩膀,咧着嘴笑试图活跃气氛。卢平与先前那个害怕的矮胖男孩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旁,并不过多插话。 四道金红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嘈杂的谈论、变为碎屑的信纸、所有人置之事外的打量与谈笑、他结起冰霜的面孔与猜不透的心绪、以及我和他之间的相顾无言,都是不可越的山峦。 秋风来的稍迟,吹起漫山遍野的荒芜。 我还该继续自欺欺人吗? — 时间飞快流逝,我与西里斯已经将近一周没有任何交流。 那个矮胖的男孩——如果我没有从无数次擦肩而过时飞快消散的声音与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公共课里教授的点名中听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彼得·佩迪鲁,似乎和波特他们是一个寝室的。 我总觉得佩迪鲁看着畏畏缩缩,总喜欢低个脑袋藏在波特身后。他一点也不活泼,甚至整个人胆小如鼠的气质都与整个格兰芬多格格不入。 这可真是奇怪,这种人是怎么和波特他们玩成一片的? 今天下午即将迎来我们的第一节 飞行课。九月干燥的风已然带上秋日的凉意,携着黄绿褪色的落叶与仍残留的雨水味,飘飘然掠过不胜数边缘磨损的石砖,钻入堆砌起来属于岁月的罅隙中。 临近庭院的走廊宽敞明亮,阳光渗透于每一个沾满灰尘的角落。走廊中最不会停滞的便是无数双牛皮鞋踩踏在石质地面上清脆又厚重的声响,沉寂着风沙细小的呼啸。 我几乎是独来独往,因为我认为我不需要什么交心的朋友。西里斯早已成为斯莱特林内部纯血们编排的对象,由于我和他先前关系的微妙,连带着我也未能避免——即便我们未曾再讲过话。 “沙菲克,你除了布莱克家的叛徒就没别的朋友了吗?”有人在我身后不远处大叫,我微微扭头,是埃弗里。 他的嘴巴张成一个夸张的形状,显得他巨大的门牙更加滑稽。 “真是孤僻的小公主!”穆尔塞伯扯着嗓子大喊,音量在嘈杂的空气中也尤为突出,刻薄的脸庞扭曲着兴奋又轻蔑的色彩。 罗齐尔在一旁皱着脸“吁”了起来,面部表情堪比刚从土里拔出来的曼德拉草。 时不时有视线朝这里瞟来,我深吸一口气。 手刚触碰到藏在袖子里的冰冷魔杖时,便有阵含有檀木,阳光,夹杂着皮革暗沉香调的风快速地擦过我的鼻尖,好似愣神中短暂的错觉,引起我心头下意识的潮汐。 我措不及防地转过头,只能看到四道金红色的身影早已藏匿于摩肩接踵的人海里。 这种场景已经重现无数次了, 再一次,又一次。 我还是没能抓住他蹁跹的红色袍角。 西里斯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穆尔塞伯那几个家伙便捂着肩膀痛苦地大喊,身子都要蜷曲起来。 叫骂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该死的西里斯·布莱克!纯血的叛徒与耻辱!”“格兰芬多怎么还不去死!”“不愧和沙菲克的关系那么好,简直是一丘之貉”等等难听又令人发笑的话语。 其中埃弗里叫得最大声。 我拧起眉,掏出魔杖,给他施了个通过预习学会的统统石化,实在没想到效果出奇意料的好。 他瞬间僵直,无法动弹,笔直地往地上一砸——他的脑袋与石质地面的碰撞发出了巨响,纷纷引来无数人惊恐地侧目。 埃弗里的嘴唇被隐形的东西粘紧,只有眼珠能够转动,眼中投射出怨毒的目光。我瞧着他这副滑稽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懒洋洋地把视线掠过被吓住穆尔塞伯与罗齐尔。 亲眼看着埃弗里直挺挺倒下后他们的面色铁青,眼中闪过恐惧与不可置信。 我挑了挑眉,刚准备上前,罗齐尔与穆尔塞伯便转身就跑,留下埃弗里一个人倒在地上孤立无援。 这么一闹腾,导致走廊上的众多好奇与惊吓视线纷纷向我们聚集。许多路过的小巫师都刻意地避开了站着的我,与躺在地上无法出声的埃弗里。 我低头看着脸颊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埃弗里,嗤笑到:“埃弗里,你们这样简直比巨怪还蠢。”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优雅地理了理灰色裙摆上的不平褶子。 “我现在并没有和布莱克有任何交集,不是吗?想要针对我也得有个理由吧,是因为我和布莱克的关系好,还是因为我父亲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工作抢了你父亲一头?别太好笑了,你才三岁吗?” 埃弗里怒目圆睁,却无可奈何。 “今天这个事情,不许和你父亲讲,不许告诉院长,不许让多余的人知道。”我吃力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走廊上的人看到后如果到处流传进了教授地耳朵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你绝对不能主动开口,在院长面前的措辞我们需要统一。” “我一点也不想以欺负同学的名义去关禁闭,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欺负你。我们只是在走廊上练习咒语而已,这是你自愿的,对吧?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体贴地帮埃弗里整理起袍子,继续道:“我给你解除咒语之后,你立马去找罗齐尔与穆尔塞伯,并且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和他们重复一遍,阻止他们去找院长以及阻止他们向他们的父亲写信,不然——” 第12章 我缓缓凑近他的耳朵,声线冰凉。在外看来,都只会以为我与埃弗里亲密地说起了悄悄话。 但是待我语毕后退,埃弗里的面色肉眼可见变成土灰色,恐惧的神色在他苍白的面孔上浮现。 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记住了吗?”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哀求,我终于大发慈悲地抽出魔杖给他来了个咒立停。 禁锢解除后的埃弗里立马转身就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引起一片惊呼。转眼间便只能看见他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尽头。 讲实在的,我看埃弗里那几个不顺眼很久了。刚开学没多久就带头挑起血统歧视与对立矛盾,那副看起来就想当领头人的模样实在过于自大愚蠢,简直就是没脑子的巨怪会干出来的事。 我明白学院内部的确存在鄙视链,但是回忆起他们从开学为止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我只想评价他们全都是白痴——看样子他们丝毫不在乎需要维护自己的姓氏。 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因为同为神圣二十八族,没必要让面子互相过不去。但是谁让他们蠢到率先攻击了我——与西里斯呢? 教训完蠢货的我心情实在是高兴至极,连带着高墙上叽叽喳喳的画像都和颜悦色起来,棕色的石砖在烛光下晕开了温暖,复杂移动的楼梯与极高的穹顶也不再令我头晕目眩。 到了礼堂,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入座,环视了下食物——很好,有烤羊排和鸡腿还有巧克力杏子小蛋糕。南瓜汁直接忽略就好了。 紧接着,我装作不经意般把视线缓缓上挪,隔着遥遥人海,投向格兰芬多长桌。 ——他实在是太耀眼了,我的目光触及到远处格兰芬多长桌的一瞬间,便立马锁定了与我冷战已久的男孩。 第9章 chapter8 隔着几条长桌,就像隔着几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西里斯在我措不及防间突然微微抬起头,视线越过遥远的距离,在沸腾间与我无声对视。 我被吓得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羊排上孜然的香味仍在我的舌尖回荡。 这并不是我和他在冷战期间的第一次对视,但是是我最尴尬的一次。 毕竟谁让我先偷看人家,还直接被本尊逮了个正着? 西里斯的瞳仁里的流光仍未熄灭,带着晴朗的余韵,却在触及我的一瞬熄灭了几盏灯火,将一切情绪掩盖在那片灰色的荒芜原野之中。 我挪开了目光,掩饰般拿起右手旁的南瓜汁便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甜咸浓稠的液体在我口腔炸开,回荡着光用言语难以描述的怪味。 我的五官顿时拧成一坨,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止不住地咳嗽。 我讨厌南瓜汁。 好似有几声微不可查的轻嗤揉散在烛火的沙沙里,以及波特语气中满溢的疑惑“西里斯,你到底在看什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柔且缓慢地散落于我的耳畔。 我忙不连迭站起身,尴尬地装模作样整理了下裙子后,便逐渐加快脚步且目不斜视地到达了宽敞的长方门口。 踏出礼堂大门的一瞬间,我便落荒而逃。 赫拉·沙菲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责问着自己。 混乱的思绪直至我抵达斯莱特林地牢时仍未消散,脑中拧成了麻绳。我扶着蛇形石墙由于狂奔而喘息不止,手下的触感冰冷粗糙,幽暗的灯光映照着略微狰狞的蛇脸。 进入休息室后,我环顾一圈,昏暗大厅中的学生寥寥无几,许是都回寝室午休了。 于是我陷入皮质的柔软墨绿沙发,面前的壁炉中烧着的火光也被晦暗的吊灯染上幽绿。属于黑湖底的阴冷潮湿在我踏入门口的一瞬便蔓延进我的骨头中。我抿抿唇,将袍子裹得更紧些。 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嘶哑与休息室外湖水的流淌,我不由得有些犯困。 直到我身边的沙发突然凹陷,有一个人径直坐在我的身边,才使得我恍然清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斯莱特林院袍,用银绿色领带系得精致的温莎结。再往上看去,五官深邃立体且与我有六分相似,薄唇紧抿,金棕色的短发用发胶打理精致,微凉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我。 是布赖恩。 我立马坐直,眨眨眼睛。布赖恩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贴在我脸颊上的碎发整理到了耳后。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魔药课结束后单独找我了。”他说。 我心下一惊,语气却十分无辜:“发生什么了?院长为什么突然找你?” “别装了。”布赖恩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胸前,饱含深意的目光对着我上下扫视一番,“中午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该死的埃弗里!该死的穆尔塞伯!该死的罗齐尔!我在心中给他们扔了无数个恶咒。 内心这么想着,但我仍旧面不改色,十分委屈说道:“我什么都没干呀,哥哥。” “罗齐尔和穆尔塞伯的速度是真的快,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但是后面埃弗里匆匆赶过来和他们两个冒失鬼说了什么,然后三个人再次敲响了院长的办公室,又前言不搭后语说你只是在练习魔咒罢了,并没有什么过节。” 他似笑非笑:“坦白从宽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可以在你们一群小鬼头刚开学的第一周就闹出这种事情。和其他人起冲突就算了,可问题在于对面是老牌纯血家族,平时和沙菲克家的利益来往只会多不会少。”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沙发柄,带着审视的目光直直看向我。 我捏了捏裙角,终于在柴火燃烧的声音中把一切都向布赖恩交代了。巨型乌贼时不时露出它乌黑的触角,像是在偷听般,趴附于玻璃前。 当然,我完美地隐去了我的另一层想法——指他们诋毁了西里斯。虽然这个“诋毁”在某些方面来看确实没错,他怎么不算是一个纯血叛徒呢? “那你也太冲动了,只有没脑子的生物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布赖恩锐评。 “那什么样才是不冲动?是他们先说沙菲克不好的,尤其是那个埃弗里,第一个张嘴挑恤。”我无辜地反驳。 “你不能让你的情绪外露,明白吗?这会是你最大的弱点。报复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慢慢把他们的铠甲卸下,趁他们最柔弱之时朝着致命之处奋力一,不留余地——这才是你应该学会的东西。” 他再一次揉了揉我的头发,“哥哥毕业后马上就会加入食死徒,全心全意效力于那位大人。他会带领纯血再次走向辉煌,所以几乎所有的纯血家族都向往这份力量,心甘情愿地为那位大人服务。” 食死徒...我的心在听到这个词后略微沉了沉。 “布莱克,埃弗里,罗齐尔,穆尔塞伯,马尔福,沙菲克,塞尔温......这些老牌纯血家族成为食死徒是板上钉钉的事,任何事情都是少不了相互往来。赫拉,我虽然在前面告诉你这些,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表面上还是维持好关系,哪怕是假惺惺——并且一点马脚也不要露出,听明白了吗?” “毕竟,”他意有所指地顿顿,“你们现在是同院且同年级的同学,毕业后成为同事也是大概率事件。谁也说不定,是不是?” 言外之意已经呼之欲出。我,以后无论如何,也会因为沙菲克这个姓氏而大差不差加入食死徒。 我乐意吗?我不知道。我不乐意吗?我也不知道。我只清楚我不想让家族蒙羞,我只明白我的确想重振纯血荣光——那有关其他的呢? 讲实在,我不明白。 “还记得沙菲克的家训吗?”布赖恩问。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白颈乌鸦会永远伴随您。智慧、伶俐的象征,深沉和神秘,是沙菲克。”布赖恩悠悠起身。 “珍惜在霍格沃茨的日子吧,妹妹,七年的时光可是很快的。”他颀长的身材在湖水映着幽幽冷光之中覆上阴影,俊脸藏匿于黑昏暗的绿光里,神色难以分辨。柴火声仍未断绝,本该温暖的温度却在黑湖下仍显得湿冷。 “要休息回寝室休息,在休息室里昏昏欲睡像什么样。”他转身,只留给我一个银绿色的背影,“你下午还有飞行课,好好表现。” 我沉默不语,只是偏头目送那个高傲背影逐渐完全藏匿于黑暗之中。 — 所以说,我对魁地奇无感是有原因的,西里斯真不能怨我对他送的珍贵周边置之不理。 因为我讨厌飞!行!课! 下午的飞行课是和格兰芬多一起的公共课,一个学院站在一边,成对立的两派。魁地奇球场中,一望无际的绿茵背靠着高耸入云的北塔楼,许多把老旧型号的扫帚安静地躺在松软的绿草上。。 或许缘分已由梅林注定,西里斯正正好好与我相对而站。 逆光勾勒出他的面部线条,他俊美的脸一半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即使午后的阳光再灿烂,似乎也照不进他的心中。 第13章 他只是极快地撇一眼,便光速垂眸盯着那把破扫帚看,颇有要盯穿的气势。波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凌乱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毛燥,滔滔不绝地哔哔赖赖。 “梅林的鬼飞球,这些扫帚可又破又旧,我在家打魁地奇都不会骑这种扫帚!但是说不定旧扫帚骑起来会更加别有一番乐趣呢!你说是不是,西里斯?” 波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仿佛被施了通通石化的男孩。西里斯看上去对他好兄弟的话充耳未闻,仍目光如炬盯着可怜的扫帚,不为所动。 “西里斯?西里斯?兄弟?老兄?”波特一口气连叫了几遍。早已神游天外、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男孩才像刚刚恢复了听觉一样莫名其妙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波特。 “詹姆斯,你刚刚在说什么?” 波特心碎地倒吸一口气,十分做作地双手捂住胸口。他现在看西里斯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抛妻弃子的渣男丈夫,满脸不可置信:“所以你刚刚根本没听到我在说话??” “奇怪,真是奇怪。”他疑神疑鬼地端详西里斯片刻,低声喃喃,“好像每次一和斯莱特林全体一年级同处一个场合,你就跟被施了夺魂术般心不在焉......” 但是所有人都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上飞行课的第一步,是要对着扫帚大喊“起来!”。波特西里斯那种天赋异禀的一次即成,绝大部分人在喊两三次后扫帚也乖乖地弹在了他们的手心中。 现在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小巫师——包括我,数不清喊了多少遍后才摸到旧得可怜的扫帚。其中好像还包括伊万斯和斯内普。 当绝大部分人的目光聚集在我们个别几个身上时就会分外尴尬,更不用提霍琦夫人还一直用她那如老鹰般锐利的眸子盯着我们,大声鼓励道“加油”。 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或者一头栽进不远处的黑湖也不错。 我听到了几声嘲笑,百分百是埃弗里那几个家伙!但是我没有时间狠狠剜他们一眼;我还听到了熟悉的声线飘忽着从对面由风带来的轻笑——肯定是我的错觉,怎么可能会是西里斯呢? 中午幻听了,现在还幻听,我觉得我当即就应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开几瓶治听力的魔药。 兴许是我太容易一语成谶,亦或者是伟大的梅林今天心情不爽,就是看我不顺眼,才会让我好不容易坐上扫帚平缓飞行几英尺后,就突然径直往天空中飞速冲了十多英尺。 紧接着我便开始旋转、加速、旋转、加速...... 我发誓什么也没干,绝对是这把扫帚突然抽风! 霍琦夫人的大喊与其他人的惊呼早已消失在我身后,我头晕眼花,失重感与未知的惊恐让自己认为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于是便俯身紧紧抱住扫帚柄。 高空中迅猛的风朝我狠狠袭来,像冰冷的利刃刮过我的整张脸。金发全部被吹到了脑后,我因为不适与害怕不敢再睁开眼睛,不然便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坠落,然后粉身碎骨。 稀薄的空气让我难以大口呼吸,缺氧感使肺部发疼,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我的大脑被风吹得一片浆糊,并不明白自己飞了多久,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扫帚又是怎么停下的,因为我现在难以思考。 当我的身体坠落绿茵的刹那,我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消散。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秒,我只能勉强看清一个金红色的身影朝我飞奔而来,以及不清楚的呼叫像是隔了重重屏障才能进入我的耳朵,熟悉的声线语气急切地大喊我的名字。 意识消散的最后,我再一次闻到了皮革与檀木暗沉的香调,混着阳光和青草的清新,像是来自远方,又像近在咫尺。 第10章 chapter9 昏迷了不知多久,在我恢复感知的第一秒,先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涌入了我的鼻尖。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棕灰色的拱顶,身下传来的舒适的触感告诉着我早已不在那个该死的草坪,而是老老实实地躺在一张床上。四周极为安静,我微微侧头,只能看见被严密拉起的绿色绒布。 这下好了,真的进医疗翼了。 窗外天色渐晚,墨紫色已经悄无声息爬上天空的末端,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心想,那我昏迷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没有进食的肠胃咕咕叫唤着不满,我尝试缓缓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不适(或许庞弗雷夫人早已在我昏睡时给我灌了药水),只是头部还是由于过度惊吓的遗留而感到阵痛。 “庞弗雷夫人——?”我的语气带着询问。 脚步声匆匆响起,没过多久,绿色帘子被一只略有些皱纹的手急匆匆拉开,一位温和的妇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红色的丝绒长裙,系着整洁的白色围裙,灰发被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罩于洁白的头巾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孩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庞弗雷夫人将端着的托盘放置于我身旁的床头柜,温柔又担忧地问道。 托盘上摆放一瓶颜色古怪的魔药,它的诡异气味若隐若现,还不断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一想到我待会要喝下这玩意,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抬起头,注视着妇人带着关怀的棕灰色眼眸,弱弱回答,想为自己不喝下这个东西争取争取:“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夫人,真的。我立马就可以回寝室,不需要再喝任何魔药——” 语毕,我便想跳下床在她面前转一圈。但是我欲要完全坐直的动作却立马被她坚定地制止了,庞弗雷夫人温暖的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把我按回了床上。 “不行,孩子。”她斩钉截铁道,“其实每届一年级的第一次飞行课,有你这种例子的孩子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我可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身体状况,甚至胜过你自己。” 她把魔药从托盘上拿起来,笑容和蔼,让我接过:“放心吧,亲爱的,这个魔药喝起来没有什么其余的怪味。它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恢复精力与加强身体素质——所以快喝吧,亲爱的。” 我胆怯地咽了咽口水,最终憋着气,闭上眼一口饮尽。奇异的是,的确如庞弗雷夫人所说,这瓶魔药泛着甜味,在吞咽下去后仍能在我的口腔中回甘。 见我乖乖喝下后,庞弗雷夫人不断叮嘱了我几句——她让我最好在医疗翼继续休息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若无大事,明早就能回归课堂。 “对了,孩子。有一个格兰芬多的男孩在你昏迷的时候巴不得一直守在你身边,甘愿逃课。直至他的朋友前来,生拉硬拽把他带回课堂——他走时还眼巴巴看着你呢。” 庞弗雷夫人的语气轻盈,却宛如巨石直直砸向我心里原本平静的湖泊,惊起惊涛骇浪。说完,她便端着空药瓶与托盘便离开了。 而我却久久不能平静,呆滞地躺回床上,盯着拱顶神游天外,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 ——所以,最后朝我飞奔而来的究竟是不是西里斯?应当是的,庞弗雷夫人口里的那个格兰芬多男孩,应当也是他吧。 我又细细想起那熟悉的沉香,感受着胸腔里肆虐的激荡。彼时的心脏如同不断敲打的鼓槌,连我的耳骨都跟着共鸣,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在那熟悉的气味里。 我怕我在自欺欺人,好吧,我本来就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 但是格兰芬多除了西里斯,我别无熟人。 直至一阵欲盖弥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朝着我所在的床位移来,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转头往身侧一瞥,措不及防与鬼鬼祟祟拉开帘布的男孩打了个照面。 西里斯手中提着一大袋吃的,他似是没意料到我已经醒了过来,于是他灰色的眼睛有些错愕地瞪大。 我往袋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发现了有我最喜欢的榛子蛋糕、蔓越莓布丁、蜜汁烤鸡腿、迷迭香羊排...... 唉,真是辛苦他了,给我带吃的就是我的恩人。我正想说些什么,结果一抬头,我和他的目光又在尴尬沉寂的消毒水味里相撞,蔓延着尴尬与沉默。 西里斯立马错开视线,佯装不经意般咳了咳,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把吃食不动声色放在了一旁。 “你可别乱想。”他倨傲地扬起下巴,吐字一字一句地往外蹦,为的就是想让我听清,“我就是看你在医疗翼躺了这么久,晚饭都没吃,怪可怜的。这是大发慈悲来探望你,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懂吗?” 他的神情是无与伦比的认真——要是他的视线没有到处乱瞟——一会看看敞开的窗户,一会看看干净的地板,一会瞅瞅他刚刚拉开的绿色帘布,就更有可信度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泛起酸涩的甜蜜。心里的冰雪总算融化,春意带着新绿探出温和的一角。 “唉,真是辛苦你了,尊贵的布莱克少爷。”我装模作样地恭维着他,伸手拍了拍床前的椅子,对着笔直站着的男孩眨眨眼睛。 第14章 “说了多少遍!不要喊我‘尊贵的布莱克少爷’!!”西里斯顿时像只炸毛的猫,张牙舞爪,直接跳了起来。他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可名状的火光。 看着他叫嚷的模样,我开心地笑了,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嗯,无论如何,以前那个西里斯回来了。 我没有搭话,还是继续拍拍床边的座椅,朝西里斯努努嘴。他像是在心中经历一番斗争后,最终别扭地坐下。但就算这样了,他也还是要扭过身子,侧过头不肯看我。 要不是我瞥见了他隐藏在黑色发丝后发红的耳廓,我就要深刻怀疑庞弗雷夫人不久前说过的话了。 “其实——”我们异口同声道,但我直勾勾看着他,他却直勾勾看着床头柜上明亮的烛光。相同的语句脱口而出后,我和他又各自安静下来,尴尬再次蔓延在彼此之间。 “你先说。”西里斯总算扭回视线,不自在地飞快看我一眼。 “那我先问我最想问的。”我端正了神色,“所以飞行课上大喊着‘赫拉’朝我冲过来的男生到底是不是你?” 西里斯沉默了。 “庞弗雷夫人还说有个格兰芬多的男孩在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在我的床前,那个是不是也是你?” 西里斯继续沉默,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白皙的脸涨得绯红。最终,他自暴自弃地开口:“...是又怎样。” 他别过头去,又移开了视线。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跳跃在他鼻梁上的烛光是多么的可爱。我的心跳怦怦加快,试探性地问道:“西里斯,不要生气啦,好不好?” 玻璃窗外夜空沉寂,繁星闪烁。我凑近男孩精致的面庞,直直地盯着他灰色且清明的眼眸。他对于我突然放大的面孔,明显愣了一瞬。 西里斯同样深吸一口气,看上去犹为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乌黑的鬈发:“我没有生气,我早就明白你和我不会一起进入一个学院,我只是——” 跃动的温暖烛光勾勒着他如雕塑般的侧脸。他的神色别扭,看上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来这些话,眉头微微蹙起。 “我知道的。”我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语句,一切化为柔软的夜色消散了,“那我们还能继续成为好朋友吗,西里斯?” 男孩微不可查地愣了愣,我们的目光再次相汇。但在这次我望向他时,我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滚烫的漩涡之中。他的眼神清明且直白,带着明晃晃的认真。 “好。”他轻声说。 窗外属于秋天的夜晚单调且沉重,寂静的湖面上,倒映着点点繁星和稀疏的山毛榉。但是在此时此刻,我感受不到秋天的寂寥于荒芜。医疗翼中的温度适宜,暖意从我的皮肤透入我的心脏。 西里斯的嘴角重新噙上懒散的笑,炽热的目光烙印在我的面上。 “你知道那会看到你直勾勾掉下来时,我有多当心吗?我背起你就往医疗翼冲,要不是后来莱姆斯来拉我回去上课,我估计真的会待在这不走了。” “直到我醒来?” “对,直到你醒来。在你醒来的前一秒我就会逃跑,我不会让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可是就算这样,庞弗雷夫人也会出卖你的。”我咯咯笑起来。 真是难得他热血上涌,一口气说这么多真心话,没有再嘴硬。估计等不久后他想起来,他骄傲的性格会让他羞愤欲死。 西里斯再次涨红了脸,他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哼了一声。 “话说回来,如果和好的话,那我们要拉勾!”我一本正经地伸出右手小指,“你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像现在这样,敞开天窗说亮话。永远不要冷战,永远不要不理我,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好,赫拉·沙菲克和西里斯·布莱克永远都不会再冷战,赫拉·沙菲克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人。”他的语气无奈,勾住我的小指晃了晃,又用大拇指与我的相印了下。 “那我和波特对你来说谁比较重要?”我立马不甘追问。 “一样重要。”西里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嘁”了声,又气鼓鼓地躺了回去。 “先吃点东西。”西里斯帮我把袋子打开,“你怕是不知道我疯狂往这个袋子里塞吃的时候,詹姆斯有多震惊。” 我才发觉我是真的很饿,于是我又坐起来,笑嘻嘻地帮他捏着手臂:“您辛苦了。” “令人恶寒。”西里斯刻薄地评价道,立刻用叉子叉起了一块蛋糕,塞进了我的嘴里,以此来堵住我的喋喋不休。 男孩微卷的发丝拂过我心中呼啸的山峦,掀起我心里的惊涛骇浪。 但我不知道的是,诺言往往只在那一瞬间生效。我最终会坠入时间的罅隙里,而他的名字,将会是我穷极一生最短的咒语。 洋桔梗往后不会在我的夏日盛开。 第11章 chapter10 “所以你圣诞节真的不回去?” 图书馆内极为安静,几乎没有人在说话,只能听见书页翻动时纸张摩挲的沙沙声。我和西里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毕竟一个格兰芬多和一个斯莱特林的组合实在是太诡异了——更不用说那个格兰芬多是风靡全校的西里斯·布莱克。 我压低了声音,头再低垂了些,以便懒洋洋趴在木桌上的少年可以听见。 他曲起的臂膀下压着只字未动的魔药论文,十二英寸的羊皮纸干净得令人膛目结舌,已经垂到了他的皮鞋边。 “谁要回去?我才不回去。” 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往椅背一靠,睡眼惺忪。 “为什么老海象要布置这么多作业?谁写的完啊?” “麻烦尊重一下教授。”我故作严厉地用羽毛笔轻轻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好好,斯拉格霍恩教授——”西里斯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未消散的困意使他的咬字含糊不清,少年的声线带着他特有的慵懒式发音,极为悦耳。 我这次换作用羽毛笔敲了下他的额头。 “ouch!”西里斯双手捂住被敲的地方,夸张地哀嚎。平斯夫人的视线在瞬间径直扫过来,瞪着眼警示着我们。我面带歉意地笑笑,却在桌底下狠狠踹向对面的少年。 “太遗憾了,西里斯同学。其实安多米达在一周前私底下找过我——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我和你和好的,我觉得也没有很明显吧,至少布赖恩还没发现端倪。”我顿了顿,便低头唰唰写起我的论文。 “她让我转告你,沃尔布加阿姨要求你圣诞节必须回家,不然你的母亲就会立即杀到霍格沃茨来捉人——这些是她的原话。” 不由得,我的目光带上了怜悯,又抬眼看着怔住的少年。 西里斯清明的眼眸中闪过突兀的的厌烦,他的脑袋绝望地重重砸向桌面,发出的巨响比乌贼粗长的触手拍打湖畔的声音还夸张,旁听起来都感觉异常疼痛。 他的双手抱头,闷在衣服里的含糊声线满是不耐:“回家能干嘛?那个地方也配叫家?不就是回等着被她关禁闭...本来詹姆斯都打算和我一起留校了。” 我本来到喉口的语句被咽回胃里,胃酸溶解着突如其来的苦意。 ——波特真的和他的关系亲密到一个程度了。 那我呢?我是否只是普通朋友呢?我的脑海中慢慢浮现数月前在医疗翼中的允诺,又回忆起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的身影——似乎只有那个时候,西里斯才是真正开心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散漫与自在。 在开学的一两个月后,格兰芬多以波特为首的四人小团体正式建立。 他还给这个让许多老师头疼的组合起了个相当中二的名字——“掠夺者”。成员包含波特,西里斯,卢平和佩迪鲁。他们因为违反校规已经为格兰芬多扣了不少分。 我在最近能明显感受到,掠夺者中以波特和西里斯为首,犹为明显地针对起了斯内普(虽然他们早在入学的列车上就结下梁子了)。 每次一在走廊上偶遇斯内普,波特便会和西里斯一唱一和夸张地大喊“臭烘烘黏糊糊的鼻涕精——”。在说出口的一刹那,站在斯内普身旁的伊万斯便会用她那明亮的绿眼怒视着他们,我觉得她火红的头发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了。 当然,斯内普也不甘示弱,满嘴喷洒毒液地怼回去。几回合过去,双方就要在走廊上掏出魔杖决斗了。 “因为鼻涕精就是很恶心啊,邪恶的斯莱特林,崇尚黑魔法的黑巫师;自己是个混血还眼高手低,看不起麻种巫师,一心想要挤入纯血圈子的蠢货。”西里斯在我询问起时,语气与表情是毫不掩盖的恶劣,“所以他来巴结过你没有?” “嘿,我也是斯莱特林。”我有些不满地看一眼对面神色倨傲的少年。他灰色的双眼中泛着因提起仇敌而兴奋到亮的出奇的、不怀好意的光。 第15章 虽然某些方面他的确没说错,更何况斯内普看得最重的那位格兰芬多小女巫还是个真正的麻种。 “巴结我倒也说不上,毕竟他对所有纯血态度都还行——但硬要说巴结,我只能认为他如今在费尽心思想要挤进穆尔塞伯那几个蠢家伙的圈子。” 西里斯冷笑出声。 最终,我们还是一同坐上了归家的列车。但是对于西里斯来说,那个“家”或许不配称为家。 初雪早已降落,天空中落下白色的晶体,铺满了车顶与草地。 遍布的洁白使威严的古堡多出了一份神秘,天空泛着浅灰色,像极了西里斯的眼睛。火车发出轰鸣,齿轮转动的响声推使我们驶过白雪皑皑的山峦与枯燥的原野,在寂静的冬日里返回国王十字车站。 我并没有和掠夺者坐一个车间的打算,即使西里斯邀请我了,即使波特他们都打心底清楚我们和好了。 “詹姆他们绝对不会说什么的,我保证。”西里斯的眸子在看向我时终于打破了灰色湖面上的薄冰,在车厢内暖灯的映照下泛起微光。 他们的确不会说什么,毕竟每次我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额头总会突然被轻轻弹一下,传来轻微的痛感。待我一转头,便能看见罪魁祸首西里斯清明的眼中还未消散的狡黠。 但我沉默了片刻,还是低声道:“抱歉...” 我和西里斯的关系好,并不代表我和掠夺者的关系好。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之间无论如何都有一层极厚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屏障。这块屏障跨越着数年沉淀下来的积怨,深陷在人声鼎沸的喧嚣里。 这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拥有隐蔽的灰色地带,但是那又如何呢?在黑魔王统治逐渐扩大的阴影下,隔阂只会愈发加深。而所谓的灰色地带也只会在黑暗中被逐渐忽视。 “行,我知道了。” 我的话音未落,便被西里斯飞速打断。 他眼中的光渐渐消散,灰色的眼眸再一次沉寂为一潭死水,情绪晦涩。我明白他其实比谁都明了我心中所想。 西里斯金红的袍角飞速掠过我身侧,最后翩跹而去。他一直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傲慢与不羁。 待他的双眼再次溢满生机的那刻,我心想,便是与波特会面的瞬间。 — 我其实很讨厌冬季。我讨厌刺骨的冷意,讨厌白茫茫丧失色彩的一片,讨厌生机的堙没,讨厌枯枝的颓废与衰老树干上冗杂又刻骨铭心的瘢痕。 我裹着围巾,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月台人声鼎沸,无数的孩子满心欢喜地扑向来自父母温暖的怀抱,每个人的面庞上洋溢的幸福是我不敢奢望的。 布赖恩又长高了些,即将十七岁的他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他拿过我手中的行李,站在我身旁。 等待的间隙着实令人烦闷,我打破了诡异的尴尬,声线藏于围巾后:“卢修斯和纳西莎已经订婚一年了,你马上就毕业了,父亲不打算给你找个未婚妻吗?” “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布赖恩打了个哈欠,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我柔软的发顶,“父亲打算让我和塞尔温订婚,老塞尔温可是他在魔法部的得力伙伴,他是不会放弃抓住任何机会的。订婚宴么,就在这个圣诞假期。” 消息突如其来。 ...温多琳·塞尔温,斯莱特林的女级长。我想起了那个褐色长鬈发,神情倨傲的女孩。 “你喜欢她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喧嚣中格外清晰,带着犹未丧失的纯真。 布赖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深褐色的眸子中满是无奈:“这对于联姻来说并不重要,赫拉。” 他的声线消散在凛冽的寒风里。 “一切都是为了纯血的荣耀,家族的荣誉。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音量不轻不重,却深深钉入我骨头的间隙。 ——我们别无选择。 往后的日子里,一切在变迁。直至后来我闭上双眼的一刹那,关于布赖恩的许多回忆也许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淡忘在脑海。但是只有这句话,让我永远记忆深刻。 这不是我痛苦的根源,而是我清醒着疼痛的原因。 这句话既是预言也是警醒,它扎根在我心里的贫瘠中,试图用尖锐打碎我的一切幻想。 我们最终没等来父亲或者母亲,出现在我们跟前的是瘦小的家养小精灵——波利。 “噢,少爷...小姐...我很抱歉——”他尖锐的嗓音战战兢兢着,“老爷和夫人忙得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命令波利来接你们......” “该死的波利——!”他尖叫道,豆大的泪珠从凹陷的眼眶里滑落,瘦小的身躯径直跪在地上,我好像听见了骨头的脆响,“都怪波利!波利真该死!都是因为波利才让少爷小姐等这么久——波利要惩罚自己!” 在他比成年男性巴掌没大多少的头颅马上要接触到地面前,我急忙出声遏制了可怜的小精灵:“住手,波利!不要在这里伤害自己!” 有许多双好奇的视线纷纷袭来。波利的泪水硬生生在巨大的眼眶中被噙住,他颤颤巍巍站起了身。而布赖恩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旁观着一切。 在兜兜转转下,我们总算回到了沙菲克宅。古老的庄园沉淀着岁月威严矗立在我跟前。我仰望着维多利亚时期遗留下的建筑遗风,明白要不了多久,大大小小的角落便会被锦簇的鲜花装饰,试图拂去死气沉沉,带来哪怕一丝的生机。 但我明白,无论再如何,囚笼永远是囚笼,身在囚笼的笼中鸟不配得到幸福。 我已经能想象到,觥筹交错的宾客,虚情假意的笑容与赞耀,以及布赖恩做工精致的典雅西服,和塞尔温复杂华丽的礼裙。裙摆在舞池中绽放出层层叠叠的花瓣,两个人以标准的贵族式假笑在旋转中相望——这太恐怖了。 我总算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泛灰的丝绒礼盒,但打开后,蝶翼上的水晶在吊灯的映照下泛着流光,熠熠生辉。我对着盒子来了个“清理一新”,便把它小心放进储物柜里。 因为没去细数,所以平安夜来临得比我想象中要快,目光所及皆是洁白。大宅一楼礼堂的正中心早早放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散发着松枝的香味,闪烁着小蜡烛和金银灯丝的光彩。 我沉默地凝望镜中的我,金发被梳成一个整洁的发髻,乖巧地盘在脑后,碎发被发胶整理得服服帖帖。 我今天穿着玫瑰粉的洋裙,荷叶边层层叠叠,鱼骨架裙撑埋藏在裙摆里。 其实这一天和我想象中的大差不差,布赖恩与塞尔温被人群包围。我无法描述现在的感受,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愿期待属于我这一天的到来。 我安静地挪到餐桌旁,想要将自己隐匿在人群里。待我准备拿起一杯车厘子糖浆时,却猝不及防与一只温热的手相碰。 我错愕了扭过头,撞入了一双灰色眼眸。但这与西里斯的并不相同,这双眼睛好像并不会因为情绪泛起任何涟漪,他永远平静无风,我能看见打翻的墨水与平静的湖面,融化在枯枝败叶里。 荒芜是灰色的。 “雷古勒斯,”我浅笑道,“好久不见。” 男孩柔软的鬈发被梳得一丝不苟,他穿着领口绣着金边的黑色礼服。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些。 “赫拉。” 他乖巧地回应。 我顺着雷古勒斯的方向朝着人群望去,便看见母亲与沃尔布加阿姨交谈的身影。但环顾一圈后,我还是没有发现西里斯。 “西里斯呢,怎么没看见他?”我疑惑地询问。 听见兄长的名字,雷古勒斯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郁闷:“西里斯从学校回来后,就被母亲罚关禁闭在房间。今天让他来参加沙菲克先生和塞尔温小姐的订婚宴,他死活不愿,并且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我的心跳停了瞬。 “然后,他的禁闭点便被母亲从房间转移到地下室了。” 我又回忆起数年前我隐隐可窥见的狰狞伤疤,黑色雾气萦绕在伤口上方。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些疼痛,他灿烂的笑容在我的记忆中永远记忆犹新,属于仲夏的色彩。 车厘子糖浆在我的口腔内泛苦,涩意直击味蕾,从血液蔓延到心脏。 雷古勒斯端详着我的神色。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但他的眼底还是冒着名为期待的微光:“赫拉,我送你的蝴蝶胸针,你喜欢吗?”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我瞥见了被他攥紧的衣角。 “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雷古勒斯。”我十分真诚地回答,这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胸针了。 “雷尔,喊我雷尔吧,赫拉。”他的眼种扑朔着光亮,其实每当他紧张时,就会有很多微表情与小动作,但是雷古勒斯自己并不知晓。我看着他的面色渐渐红润,嘴唇紧抿,眼眸低敛,眉头微蹙——每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男孩,而不是故作成熟的小大人。 第16章 “——所以,你有每天都戴着吗?” 我愣了愣,但我不忍心扑灭他眼底期冀的光。我又记起起礼盒上薄薄的灰尘,手指轻轻擦过,指间都被沾染灰黑色。 “一直戴着的。”我的声音很轻,掩盖了事实的谎言却是一把让篝火烧得更旺的柴。小孩子是藏不太住心事的,我看着雷古勒斯眼中的灰色的原野,在刹那变得更加明亮。 他压抑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晚宴无聊且漫长,明明主角不是我,我也并没有干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站在母亲身旁充当一个花瓶——但是我还是不由得泛起疲惫。 累意要把我拖入湖水里,疲惫从我心脏的腔室散出,摩挲着我的尾椎骨。 在波利的帮助下,我脱下了繁缛的礼裙。在用木梳轻轻梳开金发的间隙,我瞥到了摆放在书桌上的一封信与一个金红色的丝绒礼盒。 我忘记关窗户了,但因为房间里施了保温咒,我并不能察觉到冷意(所以这也方便了猫头鹰的进入)。 白色的丝绸睡裙垂到我的小腿,我缓步走上前,拿起信封端详了番,最后拆开信件。熟悉的潦草字迹跃于纸张上,笔画如同主人一般不羁。 “亲爱的赫拉: 沃尔布加这么做是真的下定决心折磨死我,从刚到家第一天就没好日子过,我就真的应该留在霍格沃茨,再不济溜去詹姆斯家。 我现在正在找逃出去的方法,等我跑去波特家后,你收到的便是来自戈德里克山谷的信件。你应该碰到雷尔了?梅林,真不敢相信他还要帮衬沃尔布加训斥我,我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除了‘纯血叛徒’和‘家族败类’还能骂出别的什么词。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被关禁闭的事情了?不得不说,她下手是真的狠。 我知道你肯定在好奇信是怎么送出来的,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你身边。这个誓言永远对赫拉·沙菲克有效。 ps:盒子里面是圣诞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你最真挚的, 西里斯” 他在信中的口吻十分无所谓,但我从心里明白伤口的骇人。我压抑住胸口的骇浪,目光转向格兰芬多式的礼物盒。我明白他是故意的,眉角不由得抽了抽,还是耐着性子打开了。 凛冬已至,天气是刺骨的寒冷与干燥,雪夜中的路灯在寂静中愈发寂寥。这是和夏日完全相反的冬日,这是不同于1969的1971。 没有无忧无虑的灿阳,没有微风摩挲过发尾,没有透过绿叶间隙的光影,没有洗净云翳的蓝色。 我拿出了盒中的洋桔梗,它定格在绽放得最美好的模样,在我的心尖开出了最娇嫩的花。 心跳缓缓漏了一拍,我宁愿相信这是一场编织的梦境,在晨曦降临前便会苏醒。 零点的钟声在此刻敲响,昭告着圣诞的正式到来。漫天飞雪中,三年前许下的愿望依旧——希望有自由鸟带着我挣脱束缚。 我把花摆放在窗边,暖黄色的路灯透过窗幔描绘着纯澈的花瓣边缘,朦胧的洋桔梗也是是我的深语。 圣诞快乐,西里斯。 我在心中默念,望向远方。 第12章 chapter11 思考了整整一夜,直至纷飞大雪把屋外的第一级台阶淹没,我还是想不出来要送给西里斯什么圣诞礼物。 我认为没有任何事物足以与他匹配——他潇洒不羁,是永远高悬在蓝天上的烈阳。 圣诞节后的第三日,我告病了。因为有治疗魔药,我并没有难受多久,但也感谢这次短暂的生病,让我以“还是要再休息几日”为借口,巧妙地逃过了母亲欲要带我去的所有社交。 这天,魔法部忽然有急事。天蒙蒙亮时,父亲便穿着他深蓝色的袍子,急匆匆幻影移形离开了家。午饭过后,母亲和布赖恩便要去塞尔温庄园。她还是想让我和他们一同前去,但她再次细细端详了番我苍白的面色(其实是我熬夜熬出来的),最终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布赖恩个子高挑,身穿条纹西装外套,懒洋洋地倚在门边。他深褐色的眸子的里透着兴味的光,朝我投来的精明视线似乎早就看破了我的意图。 但他体贴地没做声。 母亲正在系紧她宽大的墨绿丝绒礼帽。离开前,她还不断着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趁着家里没人就到处乱跑——被发现了就得受罚。 彼时,我的叉子上还叉着汁水四溢的圣女果。我慢慢抬起头,看似乖巧地应了两声,随即目送着他们离开。 我本来确实没有要偷跑出去的想法,毕竟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简直是受罪——直至沙菲克宅的大门被敲响。 我内心觉得疑惑,距离母亲和布赖恩离家还没一小时,父亲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好歹也得等到晚上九点过后。此时我正窝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读者《诗翁彼豆故事集》,虽然这本书我从小到大已经翻开了无数次,但每再重读一遍都有新的乐趣。 灰色壁炉里燃烧着云杉木,篝火正旺,驱散了寒意。绿色的绒花装饰上遍布红色的丝线,挂在壁炉前。 实际上再怎么细致地装饰,我想道。我还是认为家里没有一丝圣诞节该有的温馨氛围。 波利小跑上前拉开门闩。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可怜的小精灵被吓了一大跳,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也被吓到了(因为波利的尖叫),我颤栗了一下,书本直接从我的手中飞出去。幸好沙发下铺了鹅绒地毯,于是书砸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波利!”我无可奈何地大喊,“发生什么事啦?” 我把盖在身上的毛毯掀开,趿拉着毛绒拖鞋,快步走向大门前的长厅。紧接着,我也被吓了一跳。 “格兰芬多——格兰芬多!格兰芬多不允许进入沙菲克庄园!西里斯·布莱克!纯血的叛徒!不允许踏入——” 波利继续惊恐地尖叫。 我厉声呵斥:“够啦,波利!住嘴吧!对客人放尊重点!” 波利总算闭上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但他仍然睁大眼睛,怒气冲冲瞪着门前台阶上的不速之客。 屋外雪松的枝桠交接着,树群暗影幢幢,树干上遍布绿色的青苔,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 西里斯围着格兰芬多的金红色围巾,难怪波利反应会那么大。他黑色的鬈发上落满了白雪,口中不断地呼出热气。冬日的午后,一切被蒙上了雾蒙蒙的灰色,但西里斯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 炽热的、灿烂的、流光溢彩的,驱散了荒芜原野里寂寥的雾气。 少年露在围巾外的鼻子被冻得发红,他对波利先前的话语视若无睹,只是咧开嘴朝着我笑。 灿烂的烈阳已经在灰色的天里升起来了。 我按捺住自己如雷贯耳的猛烈心跳,一把攥住西里斯穿着黑色大衣,把他拽进了暖和的屋内。 波利刚想说什么,又被我瞪回去了,他只好委屈地闭上了嘴。见西里斯被我拉进来后,他又不情不愿地拉上门闩,寒气总算被隔绝在屋外的冰天雪地里。 我用自己温热的手帮西里斯拍掉身上的雪,甚至都忘记可以用“清理一新”这一回事。我一边拂落要化成水的白色晶体,一边对着站在一旁的波利发话:“波利,热一壶茶来——噢对了,不许告诉任何人西里斯来过!” 波利又睁大眼睛盯了我和西里斯好一会,最终怒气冲冲地转身前去热茶:“好吧,如果是赫拉小主人说的——好吧!波利会听小姐的话的!” “看来你们家小精灵不太欢迎我。”西里斯按住我的手,它已经因为接触到了他身上未消的寒气与雪水而变得冰冷。 于是他开始朝着我的手哈气,试图把我的手搓热。 “我欢迎就行啦。”我的心里暖洋洋的,像喝了一整壶的热可可。西里斯的双手正捂住我的右手(真奇怪,为什么他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体温还可以那么高?),于是我就这样带着他往客厅走去,径直坐在温暖的沙发上。 “你为什么不给我寄礼物?” “你被关的禁闭的伤怎么样了? 我和他几乎同时发问,又同时闭嘴。 “好吧,好吧,我先说。”我无奈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只是还没想到要送什么给你——这是真的,西里斯,相信我。” 西里斯狐疑地打量了我一番,最终因为我真诚的表情,还是选择了相信我。他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简直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透着散漫不经意的矜贵:“行,那现在该我回答了。” “你得知道,赫拉。这种寒冷的天气其实还利于恢复一点伤口,因为天气一热,伤口就容易发炎——而且这次沃尔布加罚我罚得没有那么重,所以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我低低噢了一声。茶壶和茶具就在这时一同被波利端了上来,摆放于茶几上。波利打了个响指,茶壶便自己飘了起来,自动斟起了茶。 第17章 丛壶嘴涌出来的红茶茶柱倾倒于精美的茶杯里。在水与瓷器的碰撞声中,西里斯突然兴奋地开口,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你想不想去伦敦玩?” 我有些呆滞地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波利又开始尖叫了,西里斯举起魔杖,看上去想给自己施个闭耳塞听咒。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还要和我讲话,于是放弃了。 他忍无可忍地皱起眉头,把脸朝我凑得更近了些,大声道:“我说——你想不想——去伦敦玩——!” 我总算听清了,内心有两个小人在大叫着争执。一个说“不要跟他去,赫拉!不要跟他去!想想看母亲知道后的后果!”,另一个嚷嚷着反驳“去一下麻瓜界又怎么了?赫拉,别犹豫了!去吧,去吧!上一次去还是在好几个月前呢!” 眼看着两个小人就要撕起架来,但我的脑海里传出了第三个声音——如果又被沃尔布加阿姨发现了,西里斯要怎么办?他的伤甚至没好全。 实际上,我却问出了与三道声音一点都没关系的语句:“你为什么不去找波特?” 西里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我明天去找詹姆斯,今天先来找你——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因为我在学校和詹姆斯走太近吃醋了?” “噢,”我立马道,“没有。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果又被沃尔布加阿姨发现了怎么办?” 西里斯咧开嘴,在我跟前打了个响指:“放心好了,赫拉,这次真的绝对不会再被发现了!上次只是个意外——我对梅林起誓!” 壁炉中云杉树脂的香气在屋内弥散开。 “真的?”我的语气半信半疑。 “放心吧,真的。”西里斯看着我,扬起散漫且志在必得的笑,“其实我早就和阿尔法德舅舅说过了,他会帮我们打掩护的。” 波利看上去要晕倒了,他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听完全程,那双大得吓人的眼里燃烧着怒火与惊恐。 我站起身,暖呼呼的毛毯从身上滑落。在准备上楼换衣服前,我还是在家养小精灵的面前蹲下,语气尽量温和:“波利,我命令你不准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情,明白了吗?” “噢——”波利痛苦地应下,“好的,小姐。实际上都怪波利!是波利把西里斯·布莱克放进来的!波利要惩罚自己!” 眼看着波利要把他那骨瘦如柴的小手臂往壁炉里面伸,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够了,波利!住手!” “哇哦。”西里斯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他的金红色围巾和大衣早就脱下了,此刻就单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是和他的眼睛如初一撇的颜色:“真是为难你招待我了,沙菲克大、小、姐——” 他的尾音故意拉长,像羽毛般挠得我心痒难耐,于是我给他的脑袋来了狠狠一击。 — 西里斯牵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温暖的感觉从我的肌肤一路蔓延进我的血液里,有他在旁边,我一点也感受不到冷意。 十二月份的伦敦天色暗得很早,不过下午四点,属于傍晚的深蓝已经在天空的末端晕染开。街头悬挂的星星灯已经亮起五彩斑斓的色彩,街头人潮涌动,熟悉的喧闹声与汽车鸣笛的声音让我终于感受到了生机。 白雪覆盖在红色双层巴士的顶部,覆盖在红色的电话亭上,虽然静谧,但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又显得温馨。 伦敦桥附近的圣诞市场人山人海,西里斯带着我挤了进去。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在各个摊位铺展开来,彩灯链悬挂在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圣诞花环装饰着,看得我目不暇接。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西里斯转头看着我。寒风吹起了他的发丝,他的声音闷在围巾后。 我没有被他牵住的另只手摊开在他面前:“借我点麻瓜货币——呃,是不是叫英镑?我回去还你金加隆。” “我帮你买不就行了?”西里斯莫名其妙地瞅了我一眼,“这些钱都不算钱,说了多少次钱不用还,不用还就是不用还。” 可是我要帮你选圣诞礼物!我总不能拿你的钱给你买礼物吧! 我在心里无能为力地大喊。 “那你直接给我点英镑。”我转换了策略,打算先找他要钱,回去之后再找机会偷偷把金加隆塞他兜里。 西里斯伸出手拂落我金发上的白雪,随后直接掏了一小把钞票塞在我手里。灯光在他露出围巾外的半张脸上跳跃,映照进了他灰色的眼睛里。 “够吗?”他问。 “应该够了。”我应下并把钱收好,随即指向不远处一个松饼摊,摊上甜甜的香味正随着空气飘涌过来,“西里斯,我想吃那个。” 西里斯“噢”了声,便牵着我就想往那走。我一用力便把他的手挣脱开,随即他莫名其妙回过头盯着我,不解要在他的眼中满溢而出。 他又牵起我的手,我又挣开,于是他生气了,语气充斥着不满:“你要干什么,大小姐?” 这次他抓得特别紧,我再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我和他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走过我们身边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两个小孩,我有些尴尬,热意涌上我的脸颊。 “哎呀,”我无可奈何地说,“我想自己挑一些东西,你先去买吃的。我挑完就去松饼摊找你,好不好嘛?” 西里斯沉默地盯了我半晌,我在他的视线下特别不自在。随即他总算松开了牵制住我的手,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我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我在原地四处环顾,试图找到一家就近的、比较心意的摊子。最终我锁定了目标,快步上前走去。 “叔叔,”我仰着头问着面前和蔼,鬓角发白的男人,“这些是什么呀?” “是木雕,孩子。”他和颜悦色地说。 小块木头被雕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在铺着红绿格子桌布的小桌上排列开来,模样十分精细可爱,有些还上了漆。 我指了指一只白色的木雕小鸟,问道:“请问这个要多少钱呀?” “三镑。”他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我乐滋滋地再买了一个红色的小礼物袋和一张贺卡,贺卡张开时,正中心有立体的圣诞树浮现。我在圣诞树浮雕旁认认真真地写下:展翅高飞吧,自由鸟。随后把它们一起塞入礼物袋里。 在我刚刚离开木雕摊时,西里斯已经提着冒着热气的松饼忍无可忍地找了上来。我立马把礼物袋藏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心里真正的自由鸟正逆着灯光向我走来,头顶上的天色已经变成深蓝,喧闹声伴随着隐约的圣诞歌曲在四周响起。白色的晶体飘下,落在西里斯的鬈发上,打湿了我的围巾。 他的眼里跳跃着今夜伦敦街道的万千灯火,还有我小小的身影。 “你怎么——”这么慢。 他的语句还未说完,却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我闻到了熟悉的檀木还有皮革的沉香,遗落在他肩上的雪刺得我脸颊发冷。 但我不在乎这些。 我只在乎此时此刻眼前的他。 我看着他略微睁大的双眼,灰色眼眸中满溢而出的错愕,还有微微发红的脸颊,在嘈杂的街道中,在跃动的灯光下,在纷飞的白雪里。 “圣诞快乐,西里斯!” 拖了三天的圣诞快乐,终于在此刻被我亲口说出来。 第13章 chapter12 热浪翻滚着卷入树影叠叠里,云层在矢车菊色的天空中涌动,山茱萸在湖畔旁开着朵朵白花,好似积雪在万绿丛中迟迟不忍离去——这一切昭告着夏的来临。 溽暑令人感到烦闷,期末考试也逐渐逼临。面对至今的第一次大考,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即使我已经从阴冷的湖底休息室复习到了高耸塔楼的图书馆,但我仍觉得不够。 “至于吗?”西里斯坐在我面前,十分不耐地拨弄着手中的羽毛笔,“我感觉你要变成拉文克劳那群书呆子了。” 这是我硬拉着他复习的第一天。当时我好不容易在礼堂里逮到他,让他和我一起去图书馆时,波特的表情已经足够惊骇。 “西里斯,你真的要和沙菲克去那个像墓地一样的地方?下午不和我研究新的恶作剧了?” 波特不可置信睁大了他褐色的眼睛,把自己的原就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揉得更乱。 “噢,是的,兄弟。”西里斯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去奔赴战场,他英勇无畏地拉住我的手,悲壮道,“再见了,詹姆斯!你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见到我了!” “不——好吧其实我对你去约会没意见。伊万斯也要去图书馆复习,我想跟着她但是她直接把我拒绝了!还把我痛骂一顿!”说到这里,波特怒气冲冲地跺了跺脚。 而卢平闻言只是探出一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他的深褐色的双眸如同大型犬一般温和:“西里斯总算要好好学习了?” 第18章 “梅林啊!”我无可奈何地大喊,“我真是受够你们了!” 到了图书馆后,不过两个个小时,西里斯的眼神就开始绝望地涣散——我感觉他已经要忍耐到极限了。 我瞥了他身前的书一眼,好样的,连封面都没打开。倒是一旁的羊皮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画,还被戳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墨点。 “你不用复习吗?”我问道。 阳光透过蓝色的玻璃窗倾泻进图书馆内,在高立的书柜与木质地板上形成碎碎点点的光影,也投射到西里斯高挺的鼻梁上。 “我为什么要复习?”西里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看着面前崭新到如同刚买的课本,灰色的眼中充斥着不屑,“这种看一眼就会的东西,不需要我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那么,好的。你可以走了,西里斯同学。” 把他禁锢在这里真是苦了他了。 西里斯闻言“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木椅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一瞬间,他灰色双眸中的光晕再次闪烁,驱散而开死水般的寂静。 “那我走了!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多待一秒都是要了我的命——你还要看多久书?” “我不知道。”我耸耸肩,“我至少要把妖精叛乱的时间、起因、背景、重要人物、结果和影响再一字不落地背一遍。” “梅林的吊带袜!赫拉,相信我,你再继续学魔法史会学傻的!”西里斯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黑色的鬈发随着他的摇头晃脑一同摆动。 我还未来得及反驳,西里斯就已经帮我把所有资料塞进了我的包内。 待我彻底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左边背起一个书包,右边背起一个书包,对着我咧开懒洋洋的笑:“走吧,一直待在这里会发霉的。” “可是快要期末考试了——” “梅林,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星期,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放松一天又没什么大不了!” 西里斯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的话,攥住我的手腕,便把我连拖带拉拽出了图书馆。 他的确如先前在礼堂所说,晚上再回格兰芬多塔楼找波特——因为他一整个下午都和我待在一起。 即将到宵禁时,西里斯要去夜游了。他急匆匆赶回格兰芬多塔楼,而我带着满身青草的气息和山茱萸的花香回到地牢。 当我推开公共休息室的大门时,温多琳·塞尔温正坐在壁炉前的皮质沙发,低头读着书。 听见石门打开的声音,她转过头,绿色的灯光洒在她精致高傲的脸上。 看见了我的身影后,她便眨了眨矢车菊色的蓝眼睛:“赫拉,布赖恩等了你很久,他有话和你说。” 温多琳,我和她在她与布赖恩订婚以前几乎是零交流,这次是为数不多的交谈——她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难以接近? 但我因为她现在所说的话愣住了。 布赖恩找我?他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那他现在在哪?”我颇摸不着头脑,左顾右盼环顾了休息室一圈,并没有找到哥哥的身影。 “他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拿东西了。”温多琳的语气温和,她把书合上后便站起身,“我先回寝室啦,你要不坐在沙发这里等他吧。” 于是我坐在沙发上,把资料重新掏了出来,决定弥补下午被迫的半途而废。或许是因为氛围太安静,又或许是我一下午耗费的精力有些过多了,所以我便开始昏昏欲睡。 在即将熟睡过去时,有一只手冷不丁地打了一下我的头。我有些吃痛地捂住脑袋,抬眼看向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布赖恩。我知道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时,那个“刻薄的冰块”就要回归了。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他站在沙发旁,六英尺一英寸的身高十分有压迫感,使坐着的我要艰难地扬起脑袋才能与他对视。 “没干什么,复习。”我把资料和那本厚厚的《魔法史》规规矩矩地摆放在他面前。 “呵呵。”他冷笑了两声,“在哪复习?和谁复习?” 我看着他在前胸交叉起了双臂,一副审问的姿态,颇有些莫名其妙:“图书馆,我自己。你在这查岗吗?” “亲爱的小赫拉,”他又冷笑两声,慢吞吞坐在我身旁,翘起二郎腿,“猜猜我下午在图书馆看到了什么?说实话,你和布莱克家那个小崽子什么时候又玩到一起去了?” 我沉默了半晌,组织好语言后便准备狡辩,结果布赖恩却抢在我先前开口:“你以为我蠢得像巨怪吗?你以为我看着你长大是白看的?别想狡辩,说实话,是不是早在圣诞之前你们就和好了?” “你为什么会——” “圣诞假期的第三天,我知道在我和母亲去塞尔温庄园后,你后面偷偷去和那个纯血叛徒玩了。当然,这是我自己发现的,而不是经过任意一个途径得知。” 我被他堵得彻底哑口无言,于是我挪了挪臀部,默默离了布赖恩远些。 过了半晌,我才开口:“但是,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火光被幽绿色的灯光映得阴冷,在我眼里忽明忽暗。我时常朝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落地窗外仰望,却是一片阴湿逼仄的湖底。巨大的水生生物沿着玻璃涌动,见不到一点日光。 格兰芬多休息室位于高高的塔楼,挨着天空,应当是温暖舒适的。我时常在想,从格兰芬多寝室的窗户往外望去,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色?至少塔楼外拥有一望无际的苍穹,有时或许云层翻涌,有时或许日光刺眼。 “西里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但对我来说怎么可能仅仅是朋友呢?我曾无数次仰望高高的天空,而他是我自幼就渴求的自由鸟。 “所以无论怎样也好,就算他的理念与我不符——反正每每和他在一起时,我是开心的,是可以做自己的。”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双手撑在大腿两侧,“我知道你讨厌我和他玩,你怕他亲近麻瓜的理念会把我带坏——可是布赖恩,我在霍格沃茨目前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我看向布赖恩安静的侧脸,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么。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好吧,好吧。我会帮你在母亲和父母跟前打掩护的——前提是,你不能因为西里斯·布莱克就忘记我们的信仰与理念,不过我相信你不至于。以及,雷古勒斯还有几个月就入学了,我坚信他一定会成为你要好的朋友的。” 我轻轻地眨了眨了眼睛。 直到若干年后我才恍然醒悟,布赖恩当时的妥协,是因为他早就在那个晚上,猜中了我和西里斯的结局。 — 在交卷时,教室内响彻欢呼,喧嚣证明着暑假即将到来。我疲惫地起身,只是恳切地希望自己不要考太差。 我和西里斯恰好在一个考场,交卷铃一打,西里斯便立即起身奔向我,径直揽住我的肩:“考都考完了就别这么愁眉苦脸,先想想暑假去干什么?” 还好这个考场没有特别多的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西里斯揽着我就往门外走,走廊上人声沸腾,有沮丧的咆哮,有答案的争辩,有激昂的大笑,嘈杂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消散在轻快的空气里。 但是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西里斯的领带歪七扭八地系着,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衬衫穿到我的身上。他还在我耳边说个没完有关于他的暑假计划,以及怎么躲避沃尔布加阿姨的禁闭。 “我要先去找詹姆斯,他还在他的考场等我呢!你现在要先回休息室吗,还是等我们一起去礼堂吃晚饭?” 真是疯了我才会和西里斯一起去找波特,我想道。 其实我内心还是有点小不舒服,但是看着西里斯流光溢彩的灰色眼眸,我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无所谓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那你直接去找波特吧,我先回去清一点行李。”我往前跨一步,挣脱他的手臂,对他笑道。 “好。” 他简短地说,便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他刚没迈出几步,便立马转身奔向我——紧接着是少年过高的体温,手臂的禁锢,熟悉的香气。 和圣诞假期不同的是,他肩头没有散落的白雪,他没有围着厚实的围巾;相同的是,我和他在喧嚣鼎沸中拥抱,我又闻到了熟悉的沉香,以及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我感受到他柔软的鬈发拂过我的耳畔,檀木的香气与皮革的沉香围绕着我,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 “提前祝你暑假快乐,赫拉。” 随即他离我远去,快步消失在人群里。 在散学典礼的前几天,我收到了成绩单——全斯莱特林第一,年级第二。第一是伊万斯,第三是卢平,第四第五居然是西里斯和波特,第六是拉文克劳的一个小男巫。而斯内普,成功挤进年级前十的行列。 第19章 我对于一切感到不可思议,西里斯和波特可能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吧。 本来全院第一是值得庆祝的事情,然而谁让我被一个麻种巫师考过了?于是我又成为了众人暗戳戳笑话的对象——即便他们考的一点也不如我。 布赖恩与父亲母亲对此也表达强烈的不满,我再次被灌输了长达几个小时的纯血理念与家族荣誉感。但其实那些语句不过是嘈杂的康沃尔郡小精灵,并不能对我造成很大攻击。 “贝拉特里克斯一毕业就加入了食死徒,梅林,你根本无法想象她有多疯狂——我感觉她巴不得跪下来亲吻黑魔王的袍角!” 布赖恩靠着柔软的皮质沙发,翻阅着手中的预言家日报,嫌恶地皱起了眉。 我坐在他的身旁,正在完成魔药论文,羽毛笔在手中不停歇地写下字迹:“那你毕业后加入食死徒会不会也那么疯狂?” 他不动声色地白了我一眼。 我的视线从羊皮纸挪到他的身上——这时我才发现,他原本空荡荡左手中指,不知何时总算舍得戴上了他的订婚戒指。 第14章 chapter13 英格兰北部的冰冷细雨坠在我的手心,转眼便从指间的罅隙流逝。待我反应过来,又是一年秋。 飞鸟扑棱着洁白柔软的羽翼,悄无声息地掠过灰色的天。待我回眸后却来不及捕风捉影,只能瞥见秋风带落了棕色落叶,轻飘飘坠入泥沼。 赠予雷古勒斯的入学礼物总算在登上专列的三天前挑选完毕。我思索来思索去,最终决定定制一枚银灰色的领带夹,让店家在角落用花体镌刻下“r.a.b”。 “为什么他有开学礼物,我没有?” 得知我晾了他的信一整天只是为了一个小领带夹,西里斯十分不爽。在火车上,他率先挤进我的车间,紧挨着坐在我身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在摇晃,列车发出鸣笛声,昭告着即将要开始行驶。西里斯还是蹙着眉,灯光映照在他灰色的眼睛,把他不满的情绪点亮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无奈地推推他的手臂:“是入学礼物——因为一年前我刚入学时雷古勒斯送了我礼物,现在他是霍格沃茨新生了,再怎么样我也要回个礼。” “他送了你什么?” “...蝴蝶胸针。” 西里斯轻轻“嘁”了声,随即扭过头,只给我留下一颗毛绒绒的后脑勺。 窗外的景色在变迁,飞驰而过的田野显得更加荒芜,随即而来的是连绵的绿色丘峦,清澈的湖水蜿蜒其间。 我浅叹口气,齿轮滚动的声响把我的叹息吞噬。走廊时不时传来聊天声,我戳了戳少年精瘦的后背。 “你不去找波特他们?” “你是在赶我走吗?” 西里斯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一改往日的散漫,语气尤为震惊。 “礼物会补给你的!”我忍无可忍轻踹他一脚,“如果坐在这里是为了生气的话,那你还是去找波特吧。” 西里斯又注视着我片刻,我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他灰色的双眸倒映窗外的原野,暖黄的灯光,与我的身影。 片刻后他倨傲地哼笑了声,拍了拍我的脑袋,便离开了这个车间。 “真是来讨债的。”我悄悄咕哝了句。 但他的确真的没打算一直坐在这里。 思索到这,我的心口泛起酸涩。 雪球被关在笼子里,睁着它金色的眼睛,不知所云地“咕”了声。我朝它笑了笑,喂了它一口小零食。 列车在我独自的无聊中停靠了。二年级与一年级不同,我们要坐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拉着的车,穿越泥泞的石路,前往霍格沃茨。 “这是魔法吗!”波特兴奋地大叫。 阴差阳错,掠夺者们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而波特巨大的嗓门无论如何隔着多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夜骐,夜骐只有目睹过死亡的人才能看见。”西里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礼堂仍是一成不变,浮空的蜡烛点亮了穹顶。我往新生的人群中看去,便轻而易举找到了雷古勒斯。 他注视着那顶破旧老败的分院帽,神色虽是一如既往地高傲与平静,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名为期冀的光。 布莱克的例外只会有西里斯一人,所以在雷古勒斯戴上分院帽的第三秒,那顶破旧的帽子便毋庸置疑地大声决定了他的去向。 “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长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但几乎所有人都是矜贵地鼓着掌。纳西莎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贝拉特里克斯已经毕业,不然我觉得她又会大声讽刺起西里斯,并轻蔑道他的弟弟才是一个真正的布莱克。 雷古勒斯的视线越过重重人海,在嘈杂的空气中与我相撞。平静的灰色湖水在此刻泛起波澜,流光溢彩的涟漪在他腼腆的笑容下温润又耀眼。 男孩飞快地走下台阶,径直在我的身边入座。黑色的学院袍在分院结束后便立马变成银绿,我注意到他的领带上早已别上了来自于我的领带夹。 我又悄悄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领口下方,莫名有些心虚。 “入学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赫拉。” 雷古勒斯的灰色眼眸闪着清浅的光,他的身高差不多与我齐平,目光温和。 “不用客气,雷古勒斯。这是我——” “是雷尔。” 未完的话音被男孩执拗的语气飞快打断,我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不满与孩子气。 难得啊。 布赖恩的视线带着探究在我与雷古勒斯之间来回打转,我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脚下不留余力地踩上他的皮鞋。 整个晚宴里,雷古勒斯维持着恰当好处的亲昵与礼貌,同我谈天说地。但在与他挨着脑袋闲谈的间隙,我总觉得有道冰冷的视线阴森森砸向我的后背,令我如坐针毡。 每当我试图扭头捕捉来源,却又毫无收获。我的眼中只有掠夺者们凑在一起亲密无间的身影。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背部。 “在看什么?”雷古勒斯徇着我的视线往后看去,温和地发问。 “...没什么。”我慢吞吞回过头。 雷古勒斯的入学,使我在斯莱特林终于有了较亲密的朋友。但是对于他,我却无法做到像与西里斯相处那般自在。我们之间始终有着淡淡的疏离感,更何况我和他还不处于同一个年级。 我和雷古勒斯几乎同进同出,他喜欢安静地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去礼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完成作业,最后又踏着玫瑰色的夕阳,一同回到地牢。 于是在恍惚间,我才想起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西里斯讲过话了,而他也根本没有主动找过我。 我试图忽略时间的消逝,试图忽略西里斯在我眼中永不消散的身影。他又长高了些,永远是那副不羁的模样,神色倨傲,灰色的眼眸里总是映照着太阳。 每一次的擦肩而过,我都会注视着他与朋友们亲密的身影——开怀大笑,似乎毫无心事。或许是因为雷古勒斯在我的身边,所以西里斯再也没有在猝不及防间弹一下我的额头,故意撞一下我的肩,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我到底在哪里惹到他了? 或许是因为迟迟没有送去的礼物,我心想。于是我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要送他什么。 我凭借着出色的魔药成绩与“沙菲克”的姓氏,被斯拉格霍恩邀请加入他的俱乐部——当然,包括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是为数不多一年级就加入鼻涕虫俱乐部的小巫师。 “所以西里斯与波特他们有被邀请过吗?” 我有些厌烦地看着做工复杂且精致的礼袍——梅林啊,真没想到就算来了霍格沃茨也要穿这种衣服。 雷古勒斯站在我的身旁,金线绣着他的领口与袖口,有着低调的奢靡感。 我们一同缩在餐桌的角落,看着远处觥筹交错的人群里,斯拉格霍恩一个接着一个装模作样地谈话。 他肥胖的脸颊堆砌起褶子,挂着憨厚又藏着精明的笑容——尤其在面对那些纯血时,他的问好总是会上升到关注对方父母的近况。 听到我提及西里斯,雷古勒斯罕见地沉默了一瞬。随后,他温润又礼貌的声线缓缓响起:“或许有的,斯拉格霍恩创办鼻涕虫俱乐部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人脉。即便西里斯现在在格兰芬多,但是他还是姓布莱克;波特更不用说,再怎么样也是纯血,并且整个英国魔法界的洗发水都出自弗莱蒙特·波特之手。” “而他们肯定拒绝了斯拉格霍恩。”我随手拿了一杯饮料,看清后才发现是南瓜汁!我皱了皱鼻子,“他们两个,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似的。” “其实有时我觉得比起我,波特和西里斯才更像亲兄弟。”雷古勒斯露出苦笑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发顶:“好啦,好啦。其实西里斯还是在乎你的。话说回来——至少这种需要虚与委蛇的场合,我认为绝大部分格兰芬多或许都会斩钉截铁地拒绝掺和。” 第20章 雷古勒斯贴心地抽走我手中温热浓稠的南瓜汁,给我换了一杯蔓越莓汽水:“赫拉,事实上,我认为你要比我更加了解西里斯。” 提及西里斯,他叹了口气。 每当兄长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耳畔时,雷古勒斯精致的面庞上就会蒙上一层薄雾,眉头蹙起的褶皱间是化不开的淡淡担忧。 “梅林的胡子,其实话好像不能说太满。”我一直观察着远方的动静,直至视线触及到两抹熟悉的身影时,便顷刻愣住。 雷古勒斯顺着我的视线摇摇望去,顿时也有些如鲠在喉。 伊万斯火红的头发在烛光的照耀下鲜活得惊人,翠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今夜的星星,听着斯拉格霍恩忘我地发言。 斯内普的头似乎又油了些,在灯光下甚至反着难以忽视的光。他的面孔苍白且尖锐,一身黑色的破旧装扮衬得他更为阴沉。 他漆黑的眼眸宛如一潭死水,只有望向伊万斯时,才会散发出微不可察的生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觉得这杯汽水颇有些辣嗓子。 “斯内普和伊万斯的魔药成绩或许都十分优异,我以为这点你应该知道。”雷古勒斯看着不远处诡谲的二人组合,慢慢地说。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伊万斯会接受邀请。” “至少你一开始说的是‘绝大部分格兰芬多’。”男孩轻笑。 当雷古勒斯的目光掠过那抹明亮的红色时,便带上了些若有若无的轻蔑:“斯内普如果真的想完全挤进穆尔塞伯的圈子,那他就必须要放弃和那个麻种女巫的情谊。” 我没有应声,却对他的观点不可置否。 直到有阵热意涌上我的面颊,头脑有些晕乎乎时,我才明白蔓越莓汽水的辣味不是错觉。 “赫拉,”雷古勒斯有些担忧,“你的脸好红。” “雷尔,你确定你给我拿的是真正的汽水吗?”我有些艰难地开口。 还好现在我没醉得厉害,至少话还能说清楚,也没有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雷古勒斯有些错愕地愣住,此时斯拉霍格正面带笑容地朝我们踱步而来。我感觉他圆润的身躯正渐渐出现重影,慢慢幻化成海象的样子。 “噢!我亲爱的赫拉与雷古勒斯——小赫拉,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听见斯拉格霍恩亲昵的称呼,我只觉得一阵恶寒从脚底开始蔓延。我挂起了招牌式的贵族假笑——我从未觉得假笑可以这么好用。 在我欲要开口前,雷古勒斯却率先替我回答道:“教授,是我不小心把酒认成汽水,给赫拉喝了。” 他的脸庞上浮现懊恼。 “两个小糊涂蛋!”斯拉格霍恩笑骂,“赫拉刚刚喝的是那杯蔓越莓饮料吗?梅林的吊带袜啊,这一杯里面可是加了伏特加!” 我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赫拉?要不要我先送你回休息室......” 眼看着雷古勒斯要来扶我,我便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胡乱摆摆手:“没事的,雷尔,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语毕,我又扭头对着斯拉格霍恩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真的很抱歉,教授,今晚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我可能就要先失陪了——” “噢,真可惜我没准备什么醒酒汤剂。”斯拉格霍恩用他的手懊恼地拍拍他胖胖的头,“赫拉,你最好先去找庞弗雷夫人去要杯醒酒魔药,这样会让你舒服些。哦对了,需要让我帮你联系布赖恩吗?你的哥哥真的很优秀,他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你身为他的妹妹也是如出一辙的完美,我身为你的院长与魔药课教授,真的很为你能在学期末取得年级第二的成绩感到骄傲——” 我的笑容已经在此时出现斑驳的裂痕,斯拉格霍恩不间断的语句变成嘈杂的卡祖笛,在我的耳廓吹着滑稽的乐曲。 音符蔓延到我的脑海,我只觉得再待下去,我的脑子就要彻彻底底地炸了。 但我仍面不改色,不动声色地小步往后退,礼貌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不用了教授,不用联系布赖恩,我自己能回去。实在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辞了——” 我看向站在一旁愣住的雷古勒斯,不由得在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因为他即将接受斯拉格霍恩长篇大论的吹捧。 “拜拜,雷尔。”我的语速飞快。 随即我提起袍角,大步往地窖外走去。斯拉格霍恩仍在我身后不停歇地大喊:“赫拉!记得替我向威廉和艾米莉问好——” 狂奔的戈耳工啊,我已经多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见父亲和母亲的教名了? 前去禁林旁的草地吧,赫拉,快些,再快些。 直到有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第15章 chapter14 夜间的空气略微潮湿,混合青草的香气,让我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月光流淌在地面,柔软的洁白覆盖了一层虚无缥缈的银幔。 海格的小屋就在不远处闪烁着暖光,烟囱里升起的烟驱散着寒意。再远些,就是一大片黑魆魆的树林,寂静无比。 我不打算往前走了,于是我便径直在原地坐下。 小草隔着柔软的布料剐蹭着我的肌肤,我背对着禁林,仰头看向黯蓝色的夜空。晚间的风带来些许凉意,轻拂过我的面颊。酒意带来的难受有些随之飘散,但眩晕在月光的沐浴下似乎更甚。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坐在草地上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我仰着头感受着晚间秋意,思绪开始涣散。直至草地被摩挲的沙沙声逐渐离我愈近,我才迟缓地转过头去。 可奇怪的是,空无一人。 我又有些莫名地将头转回来。 ...或许是幻听吧,毕竟醉意还未完全消散。 可谁知沙沙声又再次在身后响起,尚未反应过来时,我便被罩进一块斗篷里。尖叫刚要从我的喉口溢出,嘴却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都多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公共休息室?” 熟悉的声线,带着不同于秋夜的燥热融化在我的耳畔。 带着热意的气息不断喷洒在我的脸侧,我错愕地转过头,便看见西里斯明亮的灰色双眸。是星光砸入寂静的湖泊,绽放出的光芒将我眼里的世界点亮。 他现在就是我眼中的世界。 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少年的高温驱散了我身上所有的凉意。这时我才发现,从这个斗篷的内部往外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清二楚,并无遮挡。 星星仍在夜空闪烁,我惊奇地摩挲着斗篷柔软轻薄的布料,发出疑问:“为什么我一开始根本没看到你?这个斗篷是哪来的?” “斗篷是詹姆斯的——你不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了,我闻到你嘴里的酒味了。” 西里斯嫌弃地皱眉,撇撇嘴:“老海象还让未成年巫师喝酒的吗?鼻涕虫俱乐部的晚宴就这么搞?” 我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今天晚上去鼻涕虫俱乐部晚宴了?” 温柔的月光透过斗篷倾泻在西里斯精致的侧颜,白日中的飞扬跋扈在纯净的月光里已然消散。他的脸庞是巧夺天工的雕塑,细微的碎光洒在他纤长的睫毛,典雅无比。 西里斯的目光仍直直落在我的脸上,他懒洋洋地解释道:“因为伊万斯今天晚上去参加这个晚宴了,詹姆斯当时在寝室的床上打滚,悔不当初地大叫‘早知道我就参加了,我为什么要留给鼻涕精和伊万斯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想象到那个画面,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酒精的作用还未消散,我的脑袋一热,便脱口而出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后悔,后悔没答应斯拉格霍恩加入鼻涕虫俱乐部?”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一切已经晚了。西里斯明显愣住了,但他的目光并未从我的脸上移开。 我生怕触及到他的什么生气点,于是立马闭上了嘴。结果西里斯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星光,月光,在他眼中闪烁的光里,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突然,他勾起了嘴角,眼中的光亮仍未消散。他的目光像是带着热度般,透过我的皮肤灼烧着我的血液,我的心跳声在此刻的寂静中如雷贯耳。 “我后悔了。”他说。 我宁愿相信是风太大了,吹散了我的思绪,也不敢相信这是我亲口听到的语句。 “...什么?” “我说,我后悔了。” 他轻“啧”一声,又不厌其烦重复着:“我的确讨厌老海象装模作样的样子,还有那个什么鼻涕虫俱乐部,所以我没答应他的邀请。但是我后悔没有在晚宴时站在你的身边,没有盯着你让你别瞎喝东西,没有听见你对你厌恶的场合的吐槽。”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我的心脏就像泡进了蜜糖罐,雀跃感随着晚风吹拂。 我开心地笑起来,胡乱揉了揉他的黑发,嗯,比雷古勒斯的更柔软些:“你如果在晚宴现场,你会被逼疯的。” 第21章 “你不也已经被逼疯了,跑来这里透气——所以你为什么会喝酒?” “是当时雷尔帮我拿了杯蔓越莓汽水,但是我和他都不知道里面含有酒精。” 听见雷古勒斯的名字,西里斯飞快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氛围一瞬间又沉寂下来,只能听见枝叶被风摩挲过而发出的沙沙声。我疑惑地拍了拍他撑起斗篷的手臂:“所以,为什么你最近都没有理我?” “是我没理你吗?不是你一直都和雷古勒斯待在一起吗?”西里斯飞快地反驳,平日里臭屁的样子又回归了。 “梅林啊。”我颇为无奈的扶额,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雷尔他刚刚入学,斯莱特林这么多人只和我一个多比较熟稔,所以他黏着我很正常——” “我当然知道他黏着你正常,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没什么。” 我有些疑惑,但是没有继续追问。我不知道的是,他想告诉我很多东西,但是出于他的自尊与骄傲,很多语句都被他一人吞噬进深海里。 直至最后一刻,他都没有说出口,而我带着我未知的、他咽回胃里的秘密,永远沉睡在未来那个夏天。 “要宵禁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片刻的沉默后,他又突然开口。 我才恍然想起一直在纠结,至今仍未有任何想法的,应允要送给他的开学礼物。 我看见了在月光沐浴下温润的山茱萸,在晚风的吹拂中摇曳的洋桔梗,洁白,纯净。我心头一动,悄悄挥了挥魔杖,它们的花朵便被魔法撷取下,在空气里悄悄聚集在一起,无声地胶粘,拉开一个圆状。 白色的花环比月色还要纯洁,我把斗篷掀开一角,它就这样漂浮于我的手心。趁着西里斯不注意,我便迅速把花环往他的头上一套。 在花环的衬托下,他愈发无与伦比的好看。他是乖戾的,是张扬的,但在此刻被晚风与花朵压制住,形成略微古怪却又吸引人的气质。 西里斯错愕地摸了摸发顶,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我在他头上带了什么。刹那间,他猛地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要把花环摘下:“这不会就是你口里的开学礼物吧!?” 我紧跟着站起,斗篷滑落,消失在绿茵里——原来它可以隐形。顾及不了太多,我连忙按住西里斯的手:“不要摘不要摘——你现在真的特别好看!” 西里斯突然愣住了,脸颊飞快地氤氲起红晕。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已经紧贴着他的胸膛,而我和他脸部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太犯规了,简直太犯规了——被他美颜暴击的我痛苦地想,他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看? 西里斯飞快地咽了口口水,视线向别处飘忽:“那...那算了,你觉得好看就行,这个礼物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虽然有够敷衍。” 我心满意足地观赏着少年在月光下的俊颜,只在心里可惜道现在无法凭空出现一台相机,来记录此刻的限定版西里斯。 — 宿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第二日,我拖着灌铅的步伐与略微的头痛踏出了寝室。 此刻雷古勒斯正端坐在公共休息室的绿色丝绒沙发上,灰色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溢出明晃晃的探究,神色不满地看向我:“...赫拉,你昨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真的去过医疗翼了吗?” “呃......”我迅速挪开视线,“其实没有。雷尔,你知道的,我当时实在太难受了——所以离开晚会后我就直接回寝室睡觉啦。” “...真的?” “真的。”我又恢复些底气,信誓坦坦道。 雷古勒斯的神色迟疑了瞬,眉头蹙了蹙。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欲言又止。 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今天的变形课,麦格教授让我们把面前的小动物变成高脚杯。我慢吞吞地跟着大家念着咒语,魔杖指着战战兢兢的花枝鼠,在脑海里努力构造着一只拥有精致浮雕的玻璃杯子。 花枝鼠在我的魔杖下逐渐变化,眼看着成功在即,突如其来的一个纸团直溜溜砸到我的面前,把我思绪里的高脚杯在顷刻被打碎为齑粉。 可怜的小鼠,可怜的作业,我的高脚杯仍保留着细长的尾巴。 我怒气冲冲地回头查找罪魁祸首,视线在空气里游荡之时,却突兀地与西里斯相撞。 他似乎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略微涣散,思绪估计早已飞离课堂——直到触及我的目光,他才大梦惊醒般眨了眨眼,随即扭过脑袋。 奇怪的人,我心想。 难不成到现在了才因为那个花环生气? 我拆开纸团,几颗糖果直愣愣地砸在桌子上。我端详了包装纸片刻,辨认出了这是平日最喜欢吃的蜂蜜公爵的糖——还是车厘子味的。可是除了布赖恩,我最亲爱的代购,还有谁会知道? 这时我才想起被尘封许久的记忆。那时我还未进入霍格沃茨,在平凡不过的一个午后,我和西里斯一同躺在草坪上,告诉他蜂蜜公爵的糖都很好吃,但我还是最喜欢车厘子味的软糖。 原来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但是这些糖又是他从哪里弄来的? 我的视线再次挪到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十分潦草地画着一个女孩坐着的背影。她穿着银绿色的院袍,手里的魔杖指着面前的花枝鼠——这不就是我吗? 而最右下角的署名,是凌乱潦草的s.b。 在我的世界里,此起披伏念着咒语的声音在此刻化为寂静,时间的流速像是停止了。一切好似被蒙上了纱布,在我眼中朦胧着,但徒有一人的身影在朦胧中最为清晰。 西里斯。在此刻,我的眼里只能看见他。 他懒洋洋地用左手撑着脸,右手一下没一下挥舞着魔杖,心不在焉。只有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注满认真,隔着人群直直注视着我。 他的眼里闪烁着流光,那是烛火下我发丝的颜色。这一次的对视,他不再别扭地转过头,而是直视着我的目光,勾起嘴角。感谢梅林赐予了他这样一张俊美的容貌,一举一动都带着不经意的优雅与矜贵。 ——扑通、扑通。 猛烈的心跳在此刻无限放大,我只觉得有股热意冲上脸颊——于是我急忙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我似乎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 “布莱克先生,请问你在笑什么?” 麦格教授缓步走上前去,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威严。她看到了西里斯面前桌上毫无变化的白鼠,皱起了眉,以表询问。 “没什么,教授。我只是在笑我自己水平太低了,什么也变不出来。”西里斯满脸无辜,语气十分真挚,看不出一丝瞎扯的痕迹。 波特在一旁爆发出大笑。 “鉴于你在课堂上走神的行为,布莱克先生,”麦格教授的语气逐渐严肃,“我不得不为格兰芬多扣上一分。” 我拼命憋住笑意,悄悄拆开一颗糖放入嘴中。车厘子的甜味在口腔里炸开,为什么它的味道会比以往要甜些? 第16章 chapter15 整个英格兰都在下雪,雪落在荒芜的原野上,落在泥沼旁的枯树枝桠上,落在结冰的灰色湖面上,落在尖锐的荆棘丛上。 又是一年冬,我乘着专列归家,这次坐在我身旁的,是安静乖巧的雷古勒斯。 白炽灯随着火车的行驶微微晃动着,我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思绪随着蜿蜒河水上的冰面与山峦上的皑皑白雪飘远,飘到了灰色的天空中。 雷古勒斯正读着书,他和他的兄长从来都不一样。 他的扣子会永远扣到最上面,他永远会规规矩矩地系着领带,他的袍子永远一丝不苟,他的发丝永远梳得整洁。 “你在看什么?” 坐在我对面的男孩捧着书温声开口。 “在看雪。” 我只是笑了一下,并不多作答。 刺骨的、凛冽的风,叫嚣着寂寥。我提着行李站在沙菲克庄园的大门前,到处都是雪,漫无边际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孤独的,冰冷的。 这是个比以往还要冷的冬天。 圣诞装饰只是个摆放,我清楚地明白在这个家里,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温馨的氛围,客厅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使我烦闷。 于是我回到房间,坐在窗台前。被施了咒语的洋桔梗已经度渡过了一个冬天,仍旧绽放着,洁白的花瓣与屋外的飞雪是一个颜色。 父亲仍有公务并未处理,母亲与哥哥前往了倒翻巷采购东西,和去年冬天一样,又是只有我独自一人在家。但不同的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在暗中悄悄改变。 一封信件被布莱克家的猫头鹰叼来,我打开窗户,冷气灌入房间。把信件拆开前,隐约不安的感觉在我的心中悄然升起。 是西里斯写的信。 “贝拉特里克斯吹嘘着黑魔王的伟大,她甚至可以津津乐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杀人时看到他们的神色自己又是多么爽快,简直是疯子!连雷古勒斯听得脸色都白了......” 第22章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潦草且凌乱。 “我嘲讽了几句纯血主义全和食死徒全是恶心人的东西,沃尔布加就疯了一样,把我连拖带拽拽去地下室,一直骂我‘不孝子’。她以为这样就能管得了我了吗?” 信纸末端晕染开了惊心动魄的,暗红色的血迹。 我仍然不知道西里斯是怎么把信送出来的,但我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从四肢发散到神经,风雪在咆哮。 我看着窗外灰色的天,雪不曾停止地下坠。从昨夜到今日,没有日出,没有晨光乍现,没有黎明,只是天空的色调逐渐变浅。 下楼看看吧,赫拉。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这么告诉着我,正如那天让我前往禁林边的绿茵。 我系上了斯莱特林的银绿色围巾,趿着鞋来到后院。雪已覆盖住我的脚踝,沉寂的白色在我的世界里漫山遍野。 我哈出一口混浊的热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中,艰难地向后院走去。 ——直至一只手倏地拉住了我。 我的皮肤感受到了温热液体的流动,以及嗅到了淡淡的铁锈味,纷飞在白雪中。 心擂如鼓间,极度的不安在此刻到达顶峰。我浑身一颤,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 在我欲要抽出魔杖并大喊波利时,身后的人总算开口了。 “是我。” 熟悉的声线贴近我的耳廓,这是我日思夜梦的清脆。我被攥紧的心脏渐渐放松,但疑惑也随之升起。 “...西里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真的逃出来了?你——” 我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身。 但在我目光触及他的刹那,我的心脏却瞬间发痛。 凛冽的冷空气堵在气管,肺叶的疼痛使我无法呼吸。我已经很久,或者说根本没见过西里斯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黑色的鬈发布满白雪,被雪水浸湿的发丝狼狈地黏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嘴唇毫无血色。冷冽的空气中,他只穿了单薄的衬衫,背部被鲜血染红,血花绽开在洁白里,暗红色上还散落着未消融的白色晶体。 只有他的灰色眼眸,在沉默中永不熄灭,闪着炽热的火光,要把一切给灼烧殆尽。 “和我走。” 西里斯的语句简短,话音却铿锵有力,带着深不可测的固执。 “和我走,赫拉,我发誓天黑之前把你送回来。” 我再一次沉默了。 望着西里斯执拗的模样,精致的脸庞透露出隐隐约约的疯狂。此时他的神色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布莱克,我担忧地抿抿唇。 “你先和我上去,我给你一些白鲜香精治疗一下......” “我不上去,你到底和不和我走?” 我深吸一口气,天是沉寂的灰色,相同的色彩来自于西里斯的眼睛,而此时灰色的原野正在燃烧不知名的奢望。 “抱歉。” 曙光熄灭,一切归于寂静。又一次,相同的抱歉,再一次,空气在我们之间彻底冻结。 抱歉,西里斯,为所有。 我顾虑的东西太多了,我担心父母与哥哥的突然归家,我担心他触目惊心的伤势。 我在乎他。 但我是个胆小鬼。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抗与彻底逃离我所熟悉的一切。 我看向西里斯的眼睛,此刻晦暗不明的郁色在冷冽中蔓延,呼啸而来,在他的眼里,一切回归于起始的荒芜。 手腕上的束缚离开了我,少年的声线冷入冰点,满是自嘲,在纷飞的大雪中化为利刃狠狠刺向我。 “我知道了,你总是这样。” 他没有喊我的名字。 随即他往后大步迈向远方,转眼消失在雪色中。 他应该是去找波特了,我想。 我的房间还摆放着准备好的、未送出去的圣诞礼物——一个手工羊毛毡,洁白的飞鸟,有着一双灰色眼睛。 以后应当也不会有机会送出去了。 他为什么要第一个来找我?为什么毫不犹豫拽住我的手?为什么喜爱送我洋桔梗?为什么要在逼仄的地下室里忽略疼痛给我写信? 我真的不明白吗? 不,我只是喜欢自欺欺人。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对不起,西里斯,对不起。 原谅我的胆小,原谅我的纠结与犹豫,原谅我没有格兰芬多的勇气,原谅我是个纯血主义,原谅我是个不完全的斯莱特林。 雪还在下,指间碰到雪花,没过多久,细小的晶体便化为水,冰凉,刺骨。 我的指间湿漉漉的,化开的究竟是雪花还是我的眼泪? 但这一切是我自己选择的。 他更应该第一时间去戈德里克山谷,去找波特,波特家会为他提供很多东西。波特很在乎他的好朋友,他会竭尽全力让西里斯忘记疼痛与伤疤,但是我做不到。 我和他之间终究有一层薄膜,这层薄膜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隐匿存在,直到一年级的分院结束彻底出现。随即薄膜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于是现在我和西里斯之间跨越了连绵山峦,他的灰色眸子无法越过粘稠的浓雾与沟壑,真正地与我对视。 回到学校后,我和西里斯再一次冷战了,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内,并且这次或许不会再和好了。 但西里斯好像什么也没告诉波特,不然每次擦肩而过时,波特就不会仅仅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了。 每次在礼堂,我还是会悄悄地看向格兰芬多长桌。我也不是没与西里斯对视过,只是每到这时,原本闪着流光的灰色眼眸顿时会冰冷成一摊死水,随后极速地挪开目光。 我只能压抑住内心的苦涩。 “你为什么总是往格兰芬多的方向看?”布赖恩叉起了一小块羊排,慢悠悠开口,“说吧,你和西里斯·布莱克发生什么了?又吵架了?” “...没吵架。”我挪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喝了一杯车厘子糖浆。 布赖恩莫测高深地看了我一会,随即轻嗤了声。雷古勒斯坐在我身边,他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话题,只是视线一直在我和格兰芬多的长桌之间来回担忧地打转。 “西里斯在圣诞假期的时候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然后逃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他道。 布赖恩随即挑起眉,嗤笑道:“沃尔布加阿姨放弃管你那个叛逆兄长是早晚的事,小雷尔,收拾收拾准备做继承人吧。” 雷古勒斯似是没料到布赖恩会说出这句话,他欲要开口反驳时,而我已经出声。 “布赖恩!”我极力压低声音,在长桌底下踹了他一下,“别这么刻薄。”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布赖恩也学着我压低声音,懒洋洋道。 “母亲还是很器重西里斯的...只是西里斯有些叛逆,不服管教,所以母亲才会生气。”沉默了半晌,雷古勒斯总算开口。 我敏锐地瞥见了他正默默攥紧自己的院袍,他低垂着眸,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神色,看不清,道不明。 我又看向同朋友们打闹的西里斯,我很想询问他的背脊上有没有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身体康复的怎么样,旧伤是否还会隐隐作痛;余下的假期是在戈德里克山谷渡过的吗,那里会不会温暖些...以及——在医疗翼中的那个誓言又是否真的永久生效。 我是否还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 刚下完魔药课的地窖人声鼎沸,但几乎没有人愿意在这个阴冷之处多待,湖水潮湿的冷意透过砖墙的罅隙,若有若无的、带着水汽的冷风灌进了每个人的领口。 脚步声与谈笑声在走廊里回荡,有些人唉声叹气刚刚的膨胀药水制作没有拿“o”,有些人则在庆幸自己的坩埚难得没有爆炸。 “瞧瞧这是谁,黏糊糊臭烘烘的鼻涕精!” 有一声清晰的大喊宛如平地惊雷,尤为突出。许多人顿时放缓了脚步,停下了交谈,纷纷回眸望去。 我抱着魔药课本,略微侧头,便不出意外地看见波特风风火火走来的身影,他的头发一如既往的乱,脸上扬着恶劣的笑。 “请你尊重人,波特!”伊万斯站在斯内普身旁,生气地大喊,明亮的绿眼睛中燃烧着怒火。 “伊万斯,少管闲事。” 西里斯倨傲地扬起下巴,神色轻蔑。他的领带松松垮垮,领口敞开,双手吊儿郎当地插着兜,在波特身旁站定。 卢平和佩迪鲁则跟在他们身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卢平温和的眉眼染上担忧,而佩迪鲁畏缩着身子,神色却是激动的,狭小的双眸中闪烁着精明与兴奋的光。 真是疯了,我想,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就在不远处。 “噢西里斯,态度对伊万斯放温和一点。”波特笑嘻嘻着,手肘顶了下西里斯的胳膊,“老海象原话怎么说来着?杰出的天才,无与伦比的魔药天赋——我们的鼻涕精!” 许多格兰芬多配合地发出哄笑。 第23章 而斯莱特林们没搭腔,有些嘲讽地看着波特一行人,还有些则是轻蔑地看向默不作声的斯内普——例如穆尔塞伯他们。 斯内普苍白的脸上因为怒意而终于有了血色,他漆黑的双眸中布满了愠色,我眼尖地看到他正准备从袖口抽出魔杖,而伊万斯还在怒气冲冲地同波特和西里斯争论。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人?西弗的魔药天赋的确是无与伦比,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嘲笑他的!” 伊万斯十分大声道。 埃弗里嗤笑了一声,眼里的恶意丝毫不掩饰,充满兴味地看着伊万斯。 “怒气冲冲的红头发小泥巴种。” 这是他的口型,而斯内普却读懂了。 斯内普的神色霎时又变得灰白,我又想起来先前雷古勒斯所说的——如果斯内普想要融入穆尔塞伯他们的圈子,那他断绝和伊万斯交往是迟早的事。 为了让事端早日平息,我好回寝室睡觉(他们知道他们挡住我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路了吗?),于是我便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在争吵的范围外敲响了斯拉霍格办公室的门。 “噢,噢——先生们,还有伊万斯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波特先生和布莱克先生,我不得不让你们来关禁闭——因为你们的年轻气盛。噢,我喜爱的学生,亲爱的西弗勒斯,你还好吗?” 斯拉格霍恩正一边扭动他肥胖的身躯快步赶来,一边驱散围观的小巫师们。他用他胖乎乎的手摸了摸他灰白的头发,以一种阻止小孩玩闹的语气,配合诙谐的表情,不断讲着话。 但似乎没谁想搭理他,除了善解人意的伊万斯。 我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着一切的发生,紧接着,我便和西里斯突兀地对视了。 他的眼神从不耐瞬间变得冰冷,晦暗不明的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极为阴郁。 “沙菲克,”他恶狠狠道,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轻蔑与嘲讽,“我劝你少管闲事为好,回你的家族去当大小姐难道不够舒服吗?” 他没有压制他的声音,绝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视线顷刻齐刷刷打在我的身上,并在我和西里斯之间来回流转。 “布莱克先生!”斯拉格霍恩呵斥道。 一切都变了。 自从1972的圣诞以后,我便已明白,凛冬早已在我和西里斯之间彻底撕扯开深不见底的裂谷。 洋桔梗并不属于冬令时,它能做的只有帮我缅怀杳无音信的温暖夏日。 第17章 chapter16 和西里斯交集为零的时间里,一切流逝得飞快。原野在白雪消散后染上青绿,后来又褪为枯黄荒芜。只有树干上的交错瘢痕,无论如何,一成不变。 1973年,布赖恩正式加入食死徒。黑魔标志烙印在他的血肉里,几乎布满了他一整个左小臂。 他在展示给我看时,象征着荣誉的标识正在不停地蠕动,而他的眼中溢出强烈的兴奋与自豪。 “那位大人,追随他是绝对正确的决定——我们一定可以重振纯血荣光!” 黑魔王到底多能蛊惑人心?梅林啊,我只祈求他千万不要变成第二个贝拉特里克斯。 而父亲与母亲对此却无比骄傲。母亲吻了吻布赖恩金棕色的发丝,随即又转过身温和地注视着我。 “赫拉,你以后一定一定要和哥哥一样出色。” 无数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过后,最终沉寂于平静的湖面下。我按捺住内心所有的嘈杂,轻声应了句好。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 “白颈乌鸦会永远伴随您。” 我在心中默念。 沙菲克给予了我生长的血肉。 沙菲克赋予了我所有的信仰。 沙菲克束缚了我的自由。 沙菲克禁锢了我的身躯。 我属于沙菲克。 西里斯不属于布莱克。 我后悔吗? 我应当后悔吗? 西里斯的灰色眼睛,那束永不凋谢的洋桔梗,永远在我的脑海里熠熠生辉。 有关他的一切,都是燃烧我心脏的燎原之火。 同年,雷古勒斯升入二年级。 他凭借他出色的天赋通过了选拔,加入了魁地奇球队,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名找球手。 我升入三年级,正式开启了选修课。我选了如尼文研究、算数占卜与保护神奇生物。与此同时,我的作业量也逐渐增加。 而雷古勒斯在空闲时间里忙于魁地奇训练,所以在绝大部分时间内,我都是独处着为论文奋笔疾书。 这学期第一场魁地奇比赛的前一晚,雷古勒斯在休息室内找到了奋笔疾书的我。 彼时我正坐在沙发上,身侧摆放着一本《古代如尼文简易入门》,而右手正不停歇地在羊皮纸上写下字迹。 沉闷的脚步声在耳畔逐渐放大,我抬起头,便看见了雷古勒斯向我走来的身影。 由于不停歇的训练,他原先白皙的肤色在连续的日照下逐渐加深,如今已是健康的小麦色。 篝火映照着他灰色的双眸,闪烁着别样的流光,眼里平静的湖面在此刻泛起名为期待的涟漪。 “赫拉,明天的比赛你会去看吗?” 他一紧张就会攥住衣角,即便他的面色与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从未流露出一个布莱克不应有的情绪。 但这是我所熟知的、雷古勒斯的小细节之一。 我看向踌躇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露出温和的微笑:“当然,雷尔,这毕竟是你的第一次比赛。”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魁地奇。 在这之前,我从未去看过一场魁地奇比赛。我知道的只有在波特成为追球手后,格兰芬多在赛场上一直是碾压式的胜利。 对此,几乎所有斯莱特林都咬牙切齿。 得到我的回答后,雷古勒斯颇为明显地松了口气。他的眼里的光愈闪愈亮,点亮了他眼里的一小片灰色。 — 我坐在看台上,阳光刺眼。 于是我颇为难受地眯起眼睛,举起我新买的魁地奇望远镜,试图寻找雷古勒斯的身影。 “真难得啊,沙菲克还会来看魁地奇,不会是为了雷古勒斯吧?” 埃弗里特意凑来我身边,阴阳怪气道。 “闭上你的嘴,埃弗里。”我冷冷道,“别忘了一年级的统统石化。” 埃弗里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便悻悻离开了。 雷古勒斯灵巧地在高空飞翔,与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僵持一段时间后,他成功抓住了金色飞贼。 他骑着崭新的光轮1500,背靠澄澈的蓝天,飞在距地至少三百多英尺的高空中,高高举起手里还在扇动翅膀的金色小球。 斯莱特林看台爆发出欢呼与掌声,我在欢呼的人群中,发自内心为他开心。而雷古勒斯看上去却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断游荡,左顾右盼,似是寻找着什么。 两百多英尺的距离是漫长的银河,但也是触手可及的帷幔。几分钟后,穿着银绿色球服的少年总算在空中用视线瞄准了我。 隔着喧闹的空气,隔着凌冽的风,他毫无阻碍地与我对视,扬起比天空还清澈的笑容,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中的飞贼。 这是我许久未见到的孩子气。 是啊,他毕竟才十三岁,就被迫成为一个出色的小大人了。 因为他是布莱克。 因为他要成为一个比他兄长争气的布莱克。 然而可惜的是,我总算亲眼见证到了波特的厉害,即便我对他没有好感,但他在魁地奇方面的天赋让我不可置否。 由于格兰芬多有着这位猛将,所以即使斯莱特林抓到了飞贼,也以170:180的分数输掉了比赛。 魁地奇球场上,格兰芬多观众台爆发出强烈的欢呼与对斯莱特林的吹嘘声。波特兴高采烈地从高空飞到地面,下了扫帚后,他径直站在球场的正中央。 他的身旁围着西里斯,卢平、佩迪鲁,以及一众格兰芬多魁地奇队员。 西里斯兴奋地摇晃着波特,所有人面上都洋溢着灿烂的大笑,绽放在澄澈的蓝天下,绽放在炙热的烈日里。 “我们是无敌的!” 金红色在灿阳下格外夺目与刺眼。 我陪着雷古勒斯去了更衣室,却没意料到格兰芬多中眼熟的那几个人还未离开。 更衣室里西里斯在波特身旁蹦跳,神采奕奕,灰色的眼睛流光溢彩,连微卷的发丝也充满了活力。 而斯莱特林球队的气氛死气沉沉,与远处的格兰芬多一行人形成鲜明对比。我在心里浅叹口气,转过身继续安慰着垂头丧气的雷古勒斯。 “没事的,雷尔,没关系。”我轻声说道,抚摸着少年由于不悦而塌下去的卷发,“你第一次比赛就抓住了金色飞贼——这已经很厉害了,不是吗?输掉比赛并不是你的错。” 雷古勒斯沉默不语着,只是攥紧了手中的金色飞贼。 第24章 但在我摸上雷古勒斯头发的一瞬间,西里斯的滔滔不绝似乎便立即按上了暂停键。察觉到气氛的停滞,波特率先疑惑地询问:“西里斯,你怎么突然安静了?” 白炽灯的灯光在更衣室内跳跃着,但亮光并未照进西里斯的眼睛。他灰色的双眸在此刻晦暗不明,晦涩的视线隔着两个学院的分界线,冷冽地打在我身上。 片刻后,西里斯才将眼中的阴郁隐去。他大笑几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懒散不羁:“没什么,詹姆斯,只是突然被兴奋噎到了。” 直到大家几乎都散去,偌大的更衣室中只余掠夺者四人及我和雷古勒斯后,西里斯充满异样情绪的声音才从我的身后响起。 “喂,沙菲克。” 他这么一喊,便使得寥寥无几的目光都带着疑惑朝我与他聚集。 “兄弟,你突然喊斯莱特林的人干嘛?”波特感到莫名其妙,将他的头发揉得更乱。 “你不会觉得我要帮着她安慰我亲爱的弟弟吧,詹姆斯?”西里斯的笑染上恶劣和轻蔑,他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嘴角勾起,声线凉薄。 “妈咪的好宝贝有沃尔布加和沙菲克大小姐的贴心就足够咯,要我这个哥哥干嘛?” 我愣住了,从未想过西里斯对雷古勒斯的阴阳怪气会如此直白。于是我下意识地揽过雷古勒斯的肩,站在他身前——即便二年级少年的身高早已与我齐平。 西里斯语气里明晃晃的恶意太明显,我略微抬头看向不远处神色冷淡的少年,他金红色的袍角在此刻翻滚着冷意。 “西里斯,”我皱起眉,语气带上斥责,“你到底要干什么?” “别喊我的教名,沙菲克。”西里斯语气嘲讽,特意加重了沙菲克的读音,“我不要干什么啊,我只是想问你,你以后也要和你哥哥一样加入食死徒吗?” 他的声线懒散,尾音拖得极长,平时犹如缱绻柔羽的声音却在此刻化为冰冷的利刃,堪堪擦过我的心脏。 我只觉得寒意在此刻从心里蔓延。 西里斯对我的恶意降临得猝不及防,佩迪鲁倒吸一口气,卢平和波特都摸不着头脑,互相打着眼色——他们似乎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我和西里斯到底为什么冷战。 至少在不久之前,我还是西里斯唯二愿意交好的斯莱特林。 还有一个便是他的堂姐,安多米达·布莱克。 我还未开口,雷古勒斯却先替我回复了他的兄长,语气冷淡:“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西里斯?” 他走到我的身前,声线仿佛猝了冰,“你以什么身份来问她?” “我以什么身份来问她?”西里斯怒极反笑,“我——” “布莱克,如果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答案的话。我的回答是——会。” 我打断他未完的发言,抬眸望向他盛怒的神色。 空气瞬间结冰,气氛停滞凝固。外面仍旧烈阳高照,但是此刻更衣室内却似乎迎来凛冬。 所有的美好就要在此刻彻底破碎,所有的回忆要在此刻堙没于虚无,我曾极为喜爱,且由衷希望能够一直闪着光的灰色眼眸在此时彻底化为一潭死水,冰面浮起,满目疮痍。 好冷,可是冬令时还没有来临。 是谁的心里下起了雪? “你真的永远都是这样,沙菲克。” 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是死寂的。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只能听见一连串猛烈的脚步声,打破了许久的寂静。 西里斯的背影在我的世界里永远一往无前,不会再回头。他大步迈向门外玫瑰色的夕阳,而我永远停滞在了这一瞬的房间里。无论如何,我和他永远都不会是一路人。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只是我似乎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第18章 chapter17 我深吸了一口寒气,将银绿色的围巾裹紧了些,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冰冷的雪地里。 整个霍格莫德村都覆盖上了白色的帷幔,洁白的晶体簌簌落下,石板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幢幢房屋紧挨着,屋檐垂落冰锥。 风声呼啸着,惊起枝叶的抖动。但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人声鼎沸,热闹的氛围充斥着村庄的大街小巷。 我敏捷地躲开一对又一对卿卿我我的高年级情侣们,直奔蜂蜜公爵糖果店。 布赖恩毕业后,我也恰好升入三年级,可以独自前去霍格莫德村。而我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为了我最喜爱的车厘子味软糖。 打开挂着“正在营业中”木牌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色调温暖的装横与香甜的气息,暖黄色的灯光氤氲着温和的气氛,高悬在由松木制成的天花板上。 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最美味多汁的糖果,大块乳黄的奶油杏仁糖,亮晶晶的粉色椰子冰糕,蜜汁色的太妃糖,几百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巧克力,一大桶比比多味豆,还有一大桶滋滋蜂蜜糖。 空气中的暖意让我解开了围巾,我站在门口的绒毛地毯上,拍落身上的雪。结果当我抬眼时,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掠夺者们。 自从上次球场更衣室的争执过后,我与西里斯之间彻底再无交集,每次在走廊的擦肩而过,我和他对待对方不过是对待陌生人罢了。 但当他掠过我身边带起的风,充斥着皮革与檀木的沉香涌入我的鼻尖时,我还是会下意识回过头,看向他如浪花翻滚的红色袍角,还有他离我远去的背影。 我和他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已被我们亲手斩断,再无修复可能。 这些我都心知肚明,当然,他也是。 所以现在我无比的尴尬,即使他们还未回头,还未看到在大门处踌躇不前的我。 蜂蜜公爵的面积没有很大,而西里斯他们说话时也从未压制过自己的声音,所以他们对话的内容伴随着余下的嘈杂声,毫无阻碍地飘进我的耳中。 “兄弟,我真不知道你还会喜欢吃糖。”波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他抓了抓乱糟糟的黑发,好奇地凑近结账的西里斯,“之前有次二年级的时候你拉着我旷课,披着隐形衣从密道遛进蜂蜜公爵,似乎就是为了买这个糖?” 听见波特的语句,西里斯明显顿住了,连带着站在远处的我。 那节变形课的内容即将要在我的记忆里消失殆尽,但是砸到我身前的纸团,和纸团里包着的软糖,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深处。 当回忆中的甜味再次想起时,却带着不同寻常的苦涩,刺激着我的心脏。 原来那节课上,软糖的来历是这么来的。 但我仍略微震惊,因为西里斯在我印象中的确不喜爱吃甜食。只是先前假若我硬塞给他,他还是会无奈地乖乖张嘴。 喂他吃得最多的,只数蜂蜜公爵的车厘子软糖了。 但现如今我和他已经闹僵,如果说是要给我买礼物的话,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 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互送过礼物了。 “...习惯而已。” 西里斯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而我轻轻眨了眨眼睛。 结完账后,他简短地朝弗鲁姆太太道了声谢,提起牛皮纸袋,便转过身欲要离开。 兴许是看我站定在原处的时间太长,弗鲁姆先生停下了整理货架,回过头对我关切地询问:“孩子,你有什么想找的吗?” 弗鲁姆先生的声音吸引了波特的注意,他在左顾右盼后,便敏捷地锁定了站在门前的我。 波特褐色的眼眸一亮,充满了兴味的光。他像是看见什么新奇东西似的,猛地拍了拍走在他身前的西里斯。 西里斯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波特一眼,而波特指了指我所在的方向,又偏偏头,朝他挤眉弄眼。 卢平看上去要和我一样尴尬了,他担忧地朝我笑了一下,而佩迪鲁的视线则不断在我和西里斯的身上打着转。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并不做任何回应。我动身朝着弗鲁姆先生所在的位置走去,扬起笑容:“我想要找车厘子软糖,先生。” “噢,亲爱的。”弗鲁姆太太站在柜台后开口,声线充满歉意:“这个种类的糖果一直不是很受欢迎,所以我和安布罗修并没有做多少——刚刚布莱克先生将今天的最后一包买走了。” “兄弟,不是吧?”波特惊奇地大叫,“你说的习惯而已原来是指这个习惯吗?” “闭嘴,詹姆斯。”西里斯咬牙切齿道。 我略微偏头朝他们看去,恰好与西里斯的目光相撞。他的视线凝固了一瞬后,顷刻变得凉薄,比屋外的凛冬还要蕴满寒意。他高傲且英俊的脸庞上浮现我早已习惯的厌恶,快步地推门而去。 “喂——西里斯!”波特大喊,立马追了出去。卢平和佩迪鲁也紧跟其后。 我按捺下心脏泛起的涩意,无所谓地朝弗鲁姆先生笑笑:“那我今天买些滋滋蜂蜜糖好了。” — 第25章 “主人命令贝拉特里克斯和罗道夫斯二人结婚。” 我一边读着布赖恩的信件,一边抓起一把猫头鹰小零食,喂给那只名叫米罗的巨大雕鸮。 它灰色的毛发油光水亮,而雪球在一旁亲昵地蹭着它。 看到这里,我心中暗暗吃惊。 “卢修斯告诉我,他和纳西莎并不打算在这个时间段要孩子,或许要再晚几年。我和温多琳挺好的,但是我和她都没有现在就结婚的打算,估计也要晚几年。” 凌冽的风从猫头鹰棚里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刮过我的脸颊,于是我将大半张脸埋进温暖的围巾后。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个个划过我的脑海,但是贝拉特里克斯会和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结婚,还是有些大出我的所料。 我和贝拉特里克斯并不熟稔。 我对她印象最深的只有她那头如瀑的黑长卷发,张扬的美丽,和永远挂在她面容上高傲轻蔑的神色。 她一直以来都痴迷黑魔王到癫狂,成为莱斯特兰奇夫人,或许也是她痴迷黑魔王的一种表现吧——对他的所有命令唯命是从。 我将信件随手放进袍子的口袋,摸了摸雪球圆滚滚的脑袋,便打算离开这个寒风呼啸之地。 西塔楼的楼梯面积着实有些狭小,最多只能容忍两人通过,并且还有些挤。更何况加上刮风下雪的天气,楼梯表层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必须要极为小心才不至于滑倒,然后一路滚下去。 早知道我就给鞋底施个防滑咒了。 在从楼梯上滑下去的前一秒,我懊悔地想。 我来不及抽出魔杖,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睛。我隐约看见正前方有一个人,真希望我自己不要撞倒他。 结果意料之中的寒冷与撞上台阶的疼痛并未袭来,而我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紧紧箍住我的腰,为了防止我掉下去,他又将我微微正了正身。 我的鼻尖几乎紧贴他的肩膀。 我闻到了白雪的气息,还有我最熟悉不过的沉香。 心擂如鼓间,我急忙往后退一步,身子紧贴冰冷的铁质扶手,错愕地抬眸。 西里斯围着格兰芬多的金红色围巾,他现在已经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了。他黑色的卷发上满是稀稀落落的白色晶体,皮肤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更为白皙,白雪也在他的灰色眼睛里簌簌落下,冰冷至极。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轻嗤一声后,便头也不回往前走去。我眼尖地看见他手中拿的信件,封面上用着潦草至极的字体写下“安多米达·唐克斯收”。 我恍惚了一瞬,自从安多米达和她那个赫奇帕奇的麻瓜种男朋友私奔后,她的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谁提起过了。 “谢谢你,布莱克。” 我自认为自己的声音没有很大,而他与我之间也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谁知他听见了,仍是微微侧头。尽管他的视线没有再落到我身上,而是投向远方布满白雪的连绵山峦。 但他只是毫无感情地嗤笑一声。 “我不需要你的道谢。”他轻蔑地说。 随即,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兀自叹了口气,仰起头眨眨眼睛——一委屈就想哭的毛病是时候改掉了。 已经没有人会再回头了。 我到达礼堂时刚好赶上开餐,热气腾腾的美食凭空出现在长桌上。雷古勒斯早早地给我留了一个位置,看见我的身影出现,他便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 我挨着雷古勒斯坐下,他贴心地帮我拿了一杯石榴汁。我叉了一块烤羊排,慢慢地切割起来。 这时波特新奇的大叫在格兰芬多的长桌响起:“噢,西里斯,这就是你刚刚六个月的小外甥女吗?真可爱!” 我不动声色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 卢平和佩迪鲁好奇地凑过去,三人将西里斯围在中央。而西里斯看着那张应当是安多米达寄来的照片,笑着扬了扬下巴。 “我外甥女肯定可爱了。” “这是什么时候寄来的照片?刚刚?”佩迪鲁好奇地发问。 “刚刚我一直在这里,彼得,你哪只眼睛看到有猫头鹰朝我扔信了?”西里斯瞥了佩迪鲁一眼,佩迪鲁肥胖的脸庞因为窘迫在瞬间染上红色。 “我知道是什么时候寄的!我来回答!”波特在一旁大喊大叫,“是上午!那个时候彼得和莱姆斯还没醒来,西里斯突然把窗户打开——你们要知道我的床离窗户最近了,那个风直接就把我刮醒了。我怒气冲冲问西里斯要干什么,结果就看见西里斯神秘兮兮拿了一封信,他说‘是安多米达寄来的。’随后就立马关了窗。” “所以西里斯刚刚从西塔楼回来,是寄回信去了?”卢平温和地问。 西里斯挑挑眉,算是默认。 “我就说嘛。”波特一拍手,眯起了眼睛,“我还在纳闷西里斯去猫头鹰棚要干什么,因为布莱克家应该没谁会让西里斯特意去寄信啊。” 听到这里,我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雷古勒斯。而他只是沉默地进着食,并不多做回答。 掠夺者们一直叽叽喳喳,最终扯到了安多米达的私奔。 “在知道安多米达和泰德私奔后,西格纳斯叔叔简直气疯了,扬言要把安多米达从家谱上烧掉——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干了。” 西里斯嗤笑道,灰色的眼睛里闪过嘲讽的神色。 在安多米达毕业以前,我曾常常看见她和她的麻瓜种男朋友——那个赫奇帕奇的泰德·唐克斯黏在一起。 他们会有说有笑地从温室出来,紧挨着坐在黑湖前的草坪上,为对方整理领带。 绝大部分人都以为他们只是玩玩而已,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布莱克家的大小姐,愿意为了爱情违背家族,甚至那个男人只是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这些人否认他们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波特用咏叹式的强调夸张地说道:“噢,爱情的力量!为了爱愿意奋不顾身,甚至对抗世界——这可真浪漫!” 雷古勒斯总算抬眸,他的双眸在此刻宛如冰冷的灰玛瑙,直直看向格兰芬多长桌。 他的语气很轻,却也极为轻蔑——这种轻蔑是对安多米达“愚蠢”的行为嘲讽,是对唐克斯出身的不屑,还有对小唐克斯血统的嗤之以鼻。 “爱情的力量吗。” 他冷冷复述道。 第19章 chapter18 我好像对时间的流逝丧失了真正的概念,城堡里一年四季更替,石楠花丛与紫藤萝点缀着斑驳的石墙。 我曾在夜深时登上天文塔,这是霍格沃茨里最接近夜空的地方。星河流连于墨蓝,我尝试寻找天狼星的轨迹,却一无所获。 倾斜的月光是冰冷的,山毛榉的瘢痕是冰冷的,变迁的晚风是冰冷的。它牵起我的袍角,银绿理应在阴冷的黑湖下翻滚。 沙菲克庄园一如既往的压抑,在苍茫的土地上投出一大片阴翳。这是我的囚笼,是我的枷锁,是我的压抑与痛苦,凛冽与缥缈。 伯爵茶入口醇厚,应有回甘,却在我的舌尖绽放苦意。我小口抿着,热气熏腾着我的面颊。 母亲端坐在我的对面,她熟稔地重复刮茶的动作,与我如初一撇的绿色眼睛平静得出奇。 “赫拉,你如今十五岁了,也应当订婚了——订婚对象要看你父亲的意思,多半是从你在霍格沃茨的同龄同学中择优。” 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有些错愕地抬眸,才发觉母亲的鬓角已冒出不明显的白发。 名为记忆的琴弦被拨动,白雪吞噬国王十字车站的地面。 “你喜欢她吗?” 我曾经这样问道即将订婚的布赖恩。 “这对联姻来说并不重要,赫拉。” 他如是回答。 在不久后的弄盏传杯与语笑喧哗里,我只是卑微地祈求这一天不要降临到我的身上。 “可是哥哥六年级才订的婚——”我还想再争取一下最后的短暂自由,即使渺茫。 而母亲只是冰冷地瞥了我一眼,不容置喙道:“现在的局势和那时候能比吗?” 的确如此,黑魔王的势力在整个英国魔法界逐渐扩大,乌云渐渐聚拢,黑日即将彻底降临。 我加入食死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为了各大纯血家族间利益纽带的稳定,越早联姻的确越好。 我抓紧了白瓷杯柄,指节用力到泛白。我想通过这个举动抒发我的压抑,疏通呼吸,可效果却微乎极微。 我极端厌恶这一切,厌恶杳无音信的自由,厌恶连绵潮湿的雨季,厌恶冗杂精致的枷锁——但我还能怎么办? 日光透过古宅的彩色玻璃,倾泻到红棕木地板上,晕开五彩的斑斓。绮丽的光晕梦幻却又难以触碰,它拥抱着房间里的洋桔梗,轻拂我窗台上的灰尘。 窗帘轻轻翻滚,雾气正渐渐散去,我触碰着窗椽,荒芜的原野在我眼下绽开。 第26章 我轻轻摩挲着右手中指——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有枷锁于此把我牢牢禁锢住。 房门被敲响,布赖恩推门而入。他身穿食死徒的黑袍,戴着兜帽,苍白的面孔隐于阴翳下,而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沼泽,萦绕着郁气。 他眼下沉淀着淡淡的乌青,青色的胡茬隐隐冒出,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着,疲惫不堪。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能把他折磨成这样,然而对此,他一直都是闭口不谈。 我用视线在沉寂的空气中向他投之以疑惑,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有关你未婚夫的人选...我或许知道一些。”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我的门框,语气里藏着我听不明的情绪:“布莱克家的历史古老,血统纯粹,恰好他们是黑魔王的狂热推崇者,并且信奉极端纯血论。比起埃弗里,罗齐尔和穆尔塞伯,布莱克这个姓氏实在好太多。” 随即,他的声线突然变得凉薄。 他轻哂道:“但却偏偏出了一个例外。” 对啊,出了一个例外,我在心中应和着。洋桔梗被带着凉意的风吹动,轻拂着我的血液,留下虚无的苦意。 那个例外所有人都不言而喻——西里斯·布莱克,我藏匿于心底的自由鸟。 布赖恩跨过门槛,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臂。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他还未毕业的日子,身材颀长的少年穿着银绿色的院袍,金棕的发丝映着烛光。 他常常就这样靠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石墙上,好整以暇看着我。 “即使西里斯·布莱克是布莱克家——甚至是纯血的意外,一个亲麻瓜的格兰芬多。”他轻嗤,“但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没被踢出家谱,他就永远是布莱克家的长子,是布莱克家的继承人。” “我以为布莱克夫人那么重视雷尔,会直接架空西里斯转而让次子当继承人?” “你还不明白吗,赫拉?”他缓步走到我跟前,我只有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从小便熟悉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在我的鼻尖萦绕:“布莱克夫人再如何咒骂西里斯,再如何把雷古勒斯和他作比较,但她最在意的一直是西里斯。从小消耗了多少心血培养的长子,居然成为了一个该死的格兰芬多——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只会对待雷古勒斯更加苛刻,希望次子不要踏上兄长的老路。” “你想想,”布赖恩一如既往地为我整理额前的碎发,“只有因为爱,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有恨。规矩在布莱克家不太可逆转,你要说布莱克夫人爱西里斯?那还真的不一定。她只是因为付出太多心血,所以才会不甘——正因如此,只要西里斯的画像存在于格莫里广场12号那面绿墙上的树藤一日,他就会继续是布莱克家的继承人一日。” “即使他是个格兰芬多?” “即使他是个格兰芬多。” 我不作声了,布赖恩的言外之意早已呼之欲出——我订婚对象的人选,极大可能就是西里斯·布莱克。 但我只觉得心脏开始绞痛。 我不清楚此刻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应该期冀还是迷茫。迟钝的钟声响彻整个庄园,蓝楹花点缀着我的窗台,而我的思绪,快要隐去在花丛里了。 “告诉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西里斯?”布赖恩的目光上下审视着我,皱起了眉。 疑问的语句在我的心中激起千层浪,我错愕地抬头,没想到秘密就这么被直截了当地揭穿。 “...有那么明显吗?” 我有些难堪地挪开视线。 “你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我的回答换来布赖恩毫不留情的嗤笑,“太明显了,赫拉,只要长时间待在你身边的都看得出来。” 气氛又凝固了片刻,随即无奈的叹息声消散在流动的空气里。布赖恩起浅笑,这份笑容并未带着任何虚假与嘲讽,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情感反射于他的内心,来自于他为数不多的爱——亲人间的爱。 这使他面上由于为黑魔王效力而憔悴阴郁的色彩总算散去了些。 “祝贺你,妹妹,祝贺你能够与心爱的人订婚。而不是只以利益为纽带,进行了一场空洞又滑稽的晚宴后,中指上就莫名其妙要多出来一枚戒指。” “那你现在开始喜欢温多琳了吗?” 我询问道。 而布赖恩只是耸耸肩:“讲实话,我不知道。我和她之间比起未婚夫妻,一直以来都更像朋友。” 雷古勒斯曾说,我比他还要了解西里斯。我和西里斯是有着不同轨迹的共体,短暂地融合后便迎来惨痛的分道扬镳——一个冲向悬崖峭壁,但远处光芒璀璨,只要能展翅而飞,便是真的自由;另一个滑入沉寂沼泽,越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最后窒息而亡。 我内心深处的小人在咆哮——西里斯是不可能愿意和我订婚的!他多想逃离这个家啊,他多厌恶布莱克给他带来的一切啊,我和他的婚约只会加重他身上的锁链,折断他的羽翼,他的自由只会更加遥远,更加永无天日。 我还在内心深处挣扎这个婚约是否真正正确时,布赖恩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迈出房门之际,他再次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充斥警告:“不要因为爱情就盲目追随不正确的东西,铭记你是个沙菲克,铭记你是个斯莱特林。” 荣耀、家族、纯血。 自由、爱情、远方。 我绝对不可能选择第二个选项。 但是因为我爱西里斯,所以我无时无刻都在痛苦。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 我是一个沙菲克。 我只能是一个沙菲克。 布赖恩的预测绝对正确,在即将开学之际,父亲便单独召我前去他的书房。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烛火在燃烧。穹顶修得极高,墙壁四面皆是凹陷的柜子,存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高耸直至穹顶。 书房的正中心是做工精致的木雕桌椅,我在父亲对面坐下,画着知更鸟的白瓷茶壶自动漂浮起来,往我面前的茶杯中斟茶。 十五年,我同父亲独自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以如此正式的方式。 我暗暗端详父亲的模样,他魔法部的袍子还未换下,精致的暗纹潜藏于布料上,袖口用金线绣着他的姓名缩写。 不怒自威的气势在他身上散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灰白,面容刻薄,颧骨凸出,镜片下的眼睛总是酝酿猜不透的情绪。 “布赖恩或许已经和你讲过了?”他布满皱纹的手正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规律的哒哒声不间断敲着我的心脏。 “是的,父亲。”我眉目低敛,迫使自己盯着茶中漂浮着的茶叶碎屑。 父亲缓缓起身,手背在身后:“我和奥赖恩算得上多年好友,艾米莉也早已与沃尔布加谈论过此事。两家人的意见都极致的赞同——只是布莱克的长子,似乎意见大得很啊。” 他顿了顿,继续意味深长道:“他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与沃尔布加大吵一架。第二天,就直接跑去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家了,杳无音信,直至现在还没回到格莫里广场。” 我心下一紧。 “你这个准未婚夫可真有意思,赫拉。”父亲的声线低沉且悠长,带着凛冽的薄冰,“你不是和他的关系极好吗?可不要让他坏了这桩事啊,我最亲爱的女儿。” “...是,父亲。”我竭尽全力忽略风暴在心中的酝酿,涩意化为藤蔓,死死禁锢我的心脏。 一切渺茫的奢望,顷刻被全部绞杀。 — 新学年飞速降临,浓稠的雾气酝着苦意。 ——西里斯在刻意避开我,这是开学三个月后我得出来的结论。 交集于我来说只是漆黑暮色中暗无天日的奢求。在每次走廊上、礼堂中、教室里的对视,我能明白什么是夏日和凛冬的转变。 仅仅是一秒,我径直坠入灰色的冰冷海洋,蚀骨寒意将我吞噬,海水覆盖着口鼻,我无法呼吸。 擦肩而过后,我总是忍不住率先回头。他在我的眼中与朋友们勾肩搭背,侧脸在日光的照耀下如此跋扈和鲜活,将要飞入云端。 马栗树的花枝乱颤,鲜绿的叶子过滤了阳光,草坪迎接了暖黄的斑斓。不同形状的叶片被血红的夕阳染色,落到树干下的清浅水潭。 时日变迁,在某个夜晚,初雪降临。雪白覆盖了整座庄严肃穆的古堡,凛冽的冬季风吹来了荒芜。 我和西里斯的订婚宴定在四年级的圣诞节假期,但我却偶然得知了圣诞节他选择留校。 临近庭院的走廊我来说多么漫长,我的鞋底无数次摩挲过这里的地板,银绿色的袍角在风中蹁跹。 我一眼就看到了掠夺者们,波特和西里斯站在正中间——西里斯真的高了许多,当我挡在他们身前时,我心想。 青春期的少年身体发育快得令人膛目结舌,西里斯如今整整比我高出一个头。青涩在他的五官上褪去,轮廓愈发明显,如同古希腊雕塑般俊美典雅,但倨傲与潇洒也永远浮现。 第27章 他的眼窝深邃,灰色的眸子在触及我的瞬间便晦涩难懂,原有的温度降及冰点。 “沙菲克,别挡路。”他冷声道。 一旁的波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着。 兴许是一个斯莱特林与四个格兰芬多太显眼,又或是那四位格兰芬多都是学校的知名人物——更不用说主角西里斯·布莱克了,以至于引得许多学生的视线不断地往这飘来。 是疏离到极致的语气,是无望的爱意,消散在雪花里。我知道什么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试试,即使可能性为令人绝望的百分之零。 “西里斯,圣诞节的假期是我们的订婚宴。”我深吸一口气,按耐住痛苦的心脏,呼吸都变成凌迟我的利刃,“你真的...不回家吗?”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下来,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说够了吗?” 西里斯懒洋洋地打断道。 “说够了就回你的地牢去吧,沙菲克小姐。”他就这么懒散地站在我身前,目光皆是不耐与寒意,语气充满嘲讽,“家?那个地方也配称之为家?放心吧,沙菲克,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去他妈的狗屁订婚宴,我就算现在去死,也绝对不会和一个要加入食死徒的纯血主义者订婚,更不会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他这么说。 我们的周围已经为了一大圈人,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沦为把我推到悬崖峭壁边的无数双手;而西里斯毫不犹豫地离去,则是彻底将我溺于深海中的沉重巨石。 波特飞快地追上西里斯的脚步,佩迪鲁紧跟其后。卢平欲言又止,他为难地看看西里斯,又看看我,紧接着也跟上了朋友们。 我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彻底消失。 奇怪,明明施了保暖咒,明明厚实的围巾已经包裹住了我的脖子,可是骇人的冷气又是从哪里浸透的呢?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寒意从我的脚底蔓延到我的脊椎,渗入我的血液,流入我被攥紧的心脏。 全部都结束了,一切可能性都没有了。 但是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荒谬的苦涩还是涌上我的喉口。 ——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哭,绝对不能给沙菲克丢人。 我使劲揩了把脸,努力让面部表情云淡风轻,随即一如既往地扮演成高傲的沙菲克小姐,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确定完全远离人群后,我不受控制地在雪地里飞奔起来——没有任何目的地,我只是想发泄,好好的发泄。 寒风呼啸而过我的耳廓,扬起我金色的发丝。我跑到黑湖边的草坪,湖面早已结冰,荒芜的寂静蔓延在洁白雪面上。 五脏六腑都是疲惫且酸涩的,连带着骨头,痛苦地嘎吱作响。我忍耐着不适,席地而坐,即便身下是皑皑白雪。厚重的雪逐渐化开,雪水浸湿我的院袍与裙子。 所以说,我真的很讨厌冬天。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但是我始终哭不出声。 一切都在此刻凝固,所有的尘埃都冻结于刺骨的冬日。我想要透过黑湖去回忆十一岁前的夏天。 我对西里斯的喜欢源于夏日,和他沐浴着阳光,无忧无虑地躺在绿茵,或许是我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事情。 但西里斯能够开心,能够做他自己,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 因为我无法逃离这一番天地,他不仅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期待的承载体。 飞吧,飞吧,飞到属于天狼星的归宿去。 直到我突然发现雪花无法再降落到自己的身上,仿佛有一道屏障无声地将我与外界隔开,身体也渐渐回暖时,我才红着眼眶,错愕地回过头。 于是我看到了另一个少年孤傲又安静的身影。 第20章 chapter19 雷古勒斯安静地向我走来,清俊的眉眼染上担忧之色。他穿着与我相同的银绿色袍子,冰冷且暗沉的色彩才是凛冬真正的归宿,我和他才是真正的一类人。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雷古勒斯垂着头,声音很轻很轻,指了指我身旁的空地。 我狼狈地擦了擦脸,挤出来一个难堪的笑容:“当然可以,请自便。”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眼中蕴含着平静的灰色湖泊。 他很符合这个季节,寂静无声,暗沉的天色,荒芜的原野,枯枝败叶的萧瑟,结冰的水面。 他就同我坐在雪中,静静地看向远处呼啸山峦:“如果还是很难受的话,就放声哭吧,不用把我当外人,赫拉。毕竟你认识了西里斯多久,也就认识了我多久。” 他的声线是不属于凉薄季节的温吞,是雪水化开的初春。少年试探性地伸出手,温柔地拢上我的肩,将我往他的怀中带。 我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悲戚再一次涌上眼眶,我靠在雷古勒斯精瘦的胸膛上,发出小声的呜咽。他身上的气味是书籍的木质味与清浅的古龙香,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我,帮我拂去了一些寒意。 他无声地将手放在我的背上,轻叹一口气:“赫拉,在你需要之时,我可以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雷古勒斯真的长大了。进入霍格沃茨前,我把他当作疏远的朋友与弟弟。后来他进入了斯莱特林,我把他当作熟稔的朋友,也仍把他当作弟弟。 他或许能懂我的所有感受。 雷古勒斯认为我更懂西里斯,而西里斯则认为我和雷古勒斯是相似的。 ——但是我还是无法彻底对这个比我小两岁的少年敞开心扉。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们后方不远处的枯黄色草垛,有一个金红色的身影隐匿于其中。 那是不久前对我恶语相向的人, 那是我心爱的自由鸟。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与西裤,领口大敞,外面不过披了一件院袍,裸露在雪中的肌肤被冻得发红。他纤长的睫毛下挂满了小小的冰晶——没有人知道他站了多久。 但他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寒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迎着狂风的呼啸。 即使白雪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即使紧紧抱在他手中的羊毛围巾已经布满了白色晶体。 他安静地看了我们许久,直至白色的霰子不再飘落,我的哭声也渐渐随着雪停而消散,他才沉默地离开。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大步离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微不可察的声音很轻很轻,飞速地被咆哮的寒风吞噬,我永远都不会听到。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 像是为了防止我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除了上课与睡觉的时间外,雷古勒斯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其实我没这么脆弱的,雷尔。”我无奈地看着认认真真帮我切牛排的少年,从喉口发出叹息,“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像是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将切好的牛排摆放到我的面前,温和地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拿。” “雷尔,我真的没事。”我无可奈何道。 但雷古勒斯一直盯着我盘中的、被切成小块的牛排,随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的视线使我十分别扭,于是我还是慢慢进起了食。 “在很早之前,我对布赖恩的订婚感到恐惧——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被类似婚姻、最终也会变成婚姻的事情束缚住,只要一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我就发自内心地害怕,并且恳求这一天到来的晚些。” 我轻轻的声音蔓延到彩色玻璃窗外的灰蓝色天里。 而雷古勒斯只是沉默不语。他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太多的神色,有痛苦,有隐忍,有悲哀,有喜悦——但只是浮现了一瞬间,最终又被他隐去在一如既往的、平静的浅灰湖水里了。 他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总是带着把我看个彻底的情绪,这令我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安。 “雷尔?” 高傲又有些阴郁的少年微微垂下头,微卷的鸦黑发丝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再安静了半晌,最终,他只是薄唇轻启。 “...没事。” 随后他才抬起头,露出我最熟悉的笑容。我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我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或许还在更早之前,甚至几年前,他就明白我喜欢西里斯,很喜欢很喜欢。 比起他浮动在冰面下蠢蠢欲动的情绪,我更愿意将它在黑夜中忽视。我只愿相信雷古勒斯把我当姐姐,我不愿再去仔细探究他刚刚一闪而过的眼神中,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我所害怕的复杂感情。 但我明白,雷古勒斯永远都有分寸,他绝不会自己踏出那一步。 我将遮挡住他视线的碎发拂开。 “听着,雷尔,我——” “砰——!” 身后的格兰芬多长桌传来巨响,发出一小片惊呼,引得许多人纷纷回头看去,眼神充满了八卦与好奇。 第28章 “布莱克!你发什么疯!”伊万斯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大喊,她火红的头发在她身后怒气腾腾地飞扬,“有病就去治!而不是突然一下发癫来踹桌子——你是什么大少爷吗?你发脾气还需要大家来忍受顺从吗?现在大家都在吃饭,请你搞清楚!” 西里斯站在长桌后,他冷冷地瞥了伊万斯一眼,眼神冷得可怕。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波特立马打断。波特连忙站起身,横插在伊万斯和西里斯之间:“好了好了,伊万斯,冷静——兄弟,你也冷静一下,你——” “管好和你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吧,波特。”伊万斯嘲讽道,转身怒气冲冲离开了格兰芬多长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个和她关系亲密的格兰芬多女孩。 “嘿,伊万斯!”波特在原地大喊,然而伊万斯头也不回。于是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转眼看向突发恶疾的西里斯,“兄弟,你到底怎么...” 他徇着西里斯的视线看去,便与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我对视上。 紧接着,他噤声了。 我再一次看向西里斯,他灰色的双眸里充斥着凛冬,如同雕塑般,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我。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布满了一大片阴翳,脸色黑得可怕,眼里晦涩不明的篝火在熊熊燃烧。 他看向我的视线里,充斥着不是我所习惯的厌恶,而是另一种浓烈的情绪。 雷古勒斯在我身旁拧起眉头,他站起身,挡在了我身前,隔开了西里斯的视线。 “哈。” 在鸦雀无声的礼堂里,西里斯轻蔑地嗤笑一声,尤为明显,随即他转身大步离开。 波特急忙追了上去:“嘿,兄弟!西里斯!等我!” 片刻后,窃窃私语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教授席上也面面相觑。只有邓布利多,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但这些我并未发现,我在意的只有余波的袭来。 “哇哦,精彩,太精彩了!” 穆尔塞伯夸张地大笑,他和埃弗里还有罗齐尔笑得前仰后合。 “好啦,好啦,雷尔,坐下吧!那个纯血叛徒已经走啦!”埃弗里亲昵道,令人恶寒。 雷古勒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别喊我雷尔,喊我雷古勒斯就可以了。” 埃弗里挂在面上虚假的笑容在瞬间有些崩坏。 “你还想吃东西吗,赫拉?”面对我,雷古勒斯立马换了另一种温和的态度。 我摇摇头,随即也起身:“走吧,雷尔。” 礼堂的闹剧短暂地结束了,但是流言蜚语在此刻才真正的四处流传。什么“沙菲克大小姐与两位布莱克少爷的旷世爱恨情仇”、“西里斯·布莱克先前走廊无情拒婚,如今吃醋大闹礼堂又是哪般?”、“沙菲克究竟会和哪个布莱克联姻?”等等。 我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 “diffindo.” 在我抽出魔杖之前,雷古勒斯已经给霍格沃茨报来了一个四分五裂。报纸顷刻间化为碎片,在我面前飘散开,落于地面。 “放心,赫拉,谣言很快就会消失的。”他安慰道。 “我知道。”我闭起眼,拿食指与拇指捏了捏山根,“我已经和父亲写信了,会被压下去的,只不过我又要受到他的一顿教育。” “连累你了,抱歉,雷尔。”我抬起眼,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少年,语气充满歉意。 雷古勒斯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笑笑:“没事的,赫拉。” 壁炉里的火光跃动,湖光透过落地窗倾泻到地板上。银绿色的灯链低垂,灯光洒在我的脸上。我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在柴火的噼啪声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一个爱自欺欺人的人。 但我现在不该继续自欺欺人。 西里斯,难道会在意我吗? — 圣诞假期,沙菲克庄园红与绿的装横华丽,明明看上去应当充满温暖的氛围,却莫名让人感到更压抑。 父亲为此事大发雷霆,母亲只是无言着,为父亲顺着气。 “威廉...实在不行,雷古勒斯也可以?”逆来顺受的美丽妇人试探性地问到。 父亲只是大手一挥,把桌面上所有的文件甩到地上。他低声咆哮,愤怒已经化为实体充斥着整个房间:“雷古勒斯再好,他也不是继承人!除了布莱克,沙菲克也不需要退而求次和其他家族联姻。那群小子,全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就只有一个姓氏值钱,但是也比不上沙菲克!” 我只是沉默地端坐在桌前,与三年级暑假的模样如初一撇。 布赖恩懒散地靠在一旁的架子,颇为无聊地开口:“不要生气了,父亲。干脆多等一年,等赫拉五年级的时候,再来说联姻的事情。经过三百多天的深思熟虑,您只会做出对家族更有利益的选择。” “是呀,亲爱的,布瑞说得没错。”母亲连忙附和着。 父亲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插在腰上。他镜片后鹰隼般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在脑海中策划着一切。 思索了半晌,他叹口气,算是默认了布赖恩的观点。 那个我一直以来害怕又敬仰的男人——我的父亲,他鬓边的白发并未被烛光沾染上温度,而是在昏暗中更显冰冷与威严。 最终,他只是理了理做工精致的袖口,随即快步离开了书房。 就这样,我的订婚又搁置了下来。 布莱克家长子的悔婚在纯血家族中引起轩然大波,雷古勒斯写信告诉我布莱克的颜面颇为挂不住,沃尔布加阿姨天天在宅子中对远在波特家的西里斯破口大骂,疯狂地摔着各种名贵花瓶与茶具,以此泄愤。 我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羊皮纸表面。 又是寒冷的圣诞夜,窗外白雪在黑夜里纷飞,昏暗的路灯为雪地染上了浅黄,万籁俱寂,只余寒风呼啸过枝桠与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我在窗边等了一晚上,还是没能等来西里斯的任何一封信。 或许那个誓言,那个“无论发什么什么,他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我身边”的誓言,早在二年级的圣诞假期里,在碎冰般的沉默中隐去了。 第21章 chapter20 “今天,我们要学习制作的魔药是增智剂...” 魔药课教室内阴冷潮湿,沿墙摆满了浸泡着各种动物标本的玻璃罐,黑色甲虫眼珠正在绿色的药剂中幽幽浮动,老鼠脾脏在罐子里沉寂着。 斯拉格霍恩站在黑板前,他银灰色的头发被发胶梳得一丝不苟,在微弱的灯火下闪闪发光。 他摸了摸被肥大的肚子撑起来的咖色马甲,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我们要用到的原材料是圣甲虫,姜根,和犰狳胆汁。女士们,先生们,请记住,一定要顺时针搅拌!以及圣甲虫一定要去壳!如果多放了圣甲虫哪怕是一个小关节,都可能引起爆炸——” 他未完的话语淹没在了讲台下器具的碰撞声与交谈的窸窸窣窣里。 我和格林格拉斯一组,她把酒精灯点燃,放置好坩埚架,昏暗的灯光温和地跳跃在她褐色的长卷发上:“你来处理圣甲虫吧,沙菲克,我来切割姜根。” 我点了点头,便开始熟稔地解刨圣甲虫,把没用的部分通通放置到一边。比起斯莱特林的安静,另一边的格兰芬多人声沸腾,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彼得,等等!要顺时针搅拌——我来吧,你还是切割材料好了。记得一定要把圣甲虫的壳分离干净。” “莱姆斯,你可太辛苦了!”波特一只手搭在西里斯肩上,另一只单手切割着姜根,嬉皮笑脸道,“其实让彼得逆时针搅拌也没关系吧,我倒是想知道逆时针搅拌会发生什么!哎,西里斯,你说要不我们再加点什么别的东西,看看会产生什么奇妙的效果?” “那会把你的眼镜炸飞,波特。”伊万斯和斯内普坐在波特与西里斯身前的座位,这是整个魔药教室里唯一一对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诡谲组合。 伊万斯怒气冲冲地回头,瞪着她明亮的绿色眼睛:“如果你一定要搞什么新型研究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瞎折腾,以至于影响别人。” 西里斯的衬衫袖子卷起到小臂处,领口敞开,领带随意地搭在脖子上。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埋头搅拌的斯内普,扬起一个恶劣的笑:“放心吧,伊万斯,不会波及到你的——我们只是想整整鼻涕精而已。” 斯内普顿时扭过头,蜡黄削瘦的面孔上布满阴郁,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布莱克,你以为你和波特那骄傲自大的巨怪脑袋,还能想得出什么别的东西?坩埚爆炸,第一个炸的就是你们这些愚蠢的自大狂。” “好啦,好啦!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些!”斯拉格霍恩大声拍了拍手,然而无人理会。 在教室左侧吵闹的间隙里,我和格林格拉斯的增智剂已经冒出了连续的细小泡泡。 “如果泡泡可以坚持一分钟消失,并且消失后的色彩是散发流光的蓝色,那我们就成功了。”我仔细观察地坩埚的情况,尽可能忽视一旁的喧闹。只不过我再如何努力,西里斯的声音在我的耳中永远最为清晰。 第29章 “战况真激烈。” 穆尔塞伯在我身后嗤笑。 听见穆尔塞伯的声音,坐在我左侧的格兰芬多女孩的脸色立马惨白,就像是有紧绷的弦终于断开。 我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玛丽·麦克唐纳,伊万斯的好朋友。 在这节课上,她自己独自一组。 埃弗里轻蔑地笑道:“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是做不出什么好魔药来的。话说斯内普怎么还和那个泥巴种待在一起?” “你们不许说莉莉是泥巴种!” 听见那个词汇后,就像是突然有了无形的勇气支撑了麦克唐纳,她顿时回头,怒目圆瞪看向埃弗里,脸上的小雀斑都跳跃着怒气。 “麦克唐纳,你原来这么仗义啊。”穆尔塞伯充满恶意的笑响起,他嘲讽道,“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知道了吗,泥巴种?” 埃弗里大笑。 我和格林格拉斯默不作声,只是听见那么没教养的词汇时,略微蹙起了眉。 麦克唐纳紧抿着唇,像是忍耐着什么。最终,她慢慢转过身,面色重新变得惨白。 紧接着,突然有什么不明物体从我身后一掷,刚刚好扔进了麦克唐纳的坩埚里。我定睛一看,发现是被完好剥下的圣甲虫外壳。 穆尔塞伯和埃弗里仍旧大笑着。 ——遭了。 爆炸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来不及施咒,只能护着格林格拉斯往一旁闪,但滚烫的魔药仍然飞溅到我裸露的小臂上。 那一块瞬间被烫得发红,水泡即将要冒出。 还好今天做的只是增智剂。 我只能这么想。 尖叫与惊呼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里聚集。 爆炸波及的范围有些广,但最后一排只有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两人,他们早早闪到了绝对安全的位置,脸上的嘲弄与恶意过于明显。 而麦克唐纳的情况不容乐观,她捂着脸尖叫。斯拉格霍恩急匆匆赶下来,先给麦克唐纳施了几个治疗魔咒,随即皱起眉呵斥:“穆尔塞伯先生,埃弗里先生!为了惩罚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不得不让你们去关禁闭。斯莱特林扣二十分!” “教授,我只是不小心扔进去的。”穆尔塞伯轻佻地捏了捏手指,做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动作。 “教授,沙菲克也受伤了。”格林格拉斯打断了穆尔塞伯,她托起我的左小臂,伸到了斯拉格霍恩面前。 “噢!沙菲克,我们真抱歉!”埃弗里毫无歉意地大喊。 在斯拉格霍恩看不见的视角内,我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嗤笑一声,做出了几个口型——“你、们、等、着。”,而我也确保他们能够读懂。 兴许是想起了一年级的遭遇,埃弗里的面色惨白了一瞬,但也就仅仅一瞬。 没过几秒,他又立马换上了我所熟知的,毫不在意的高傲神情。 “噢,梅林的胡子——”斯拉格霍恩担忧地看向我,“沙菲克小姐,待会你能自己进地窖拿一瓶治愈魔药吗?麦克唐纳小姐伤得实在是有些严重,以至于我不得不亲自送她前往庞弗雷夫人那儿——不然我很乐意亲自为你效劳。” 听着斯拉格霍恩不合时宜的恭维,我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没事的教授,您先送麦克唐纳去医疗翼吧,我自己可以的。” 斯拉格霍恩飞快地点了点他那颗圆润的脑袋,随即护着一直捂着脸的麦克唐纳离开了。 格林格拉斯轻柔地托着我的手臂,和我一起往门口走去:“你知道院长的治愈魔药放在哪里吗?” “我知道。”我忍着痛楚,点点头,“我之前经常帮院长整理地窖,我——” 我的话音未完,波特和西里斯已经提着魔杖冲了过来。 “locomotor mortis!” 穆尔塞伯的两条腿瞬间粘黏在一起,他欲要往前走,结果直挺挺地脸着地,摔倒在地上。波特立马大步往前,把穆尔塞伯提起来,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许多道尖叫声再次响起,教室内炸开了锅。就近的巫师们立即闪开,挤在一团,然而学院之间仍泾渭分明。有些人的脸上带着担忧与惊惧,还有些人则是明晃晃的看戏。 埃弗里立马掏出了魔杖,恶狠狠对准了波特。 “expelliarmus.” 西里斯率先朝埃弗里施了一道“除你武器”,他几乎都没怎么动,只是手腕随意地甩了甩。 随即一道红光闪过,埃弗里一瞬间被击飞,狠狠摔在墙上。 罗齐尔从西里斯背后冲来,波特立马起身,将鼻青脸肿的穆尔塞伯甩到一边——他也挨了几拳,眼镜被打歪,嘴角擦出血迹。而他顾不上那么多,伸出魔杖对准罗齐尔后,手部迅速做起动作。 “colloshoo!” 罗齐尔的鞋被紧紧粘在地板上,他一下失去平衡,便以和穆尔塞伯同样的方式,脸部直直地砸在了地面上,发出巨响。 “他那喜欢用鼻孔看人的鼻子至少骨折。”西里斯嘲弄道,收起魔杖。 格兰芬多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我观看完全程,已经顾不上手臂的疼痛,颇为震惊。 斯内普看着零零散散倒在地上的穆尔塞伯,埃弗里以及罗齐尔,脸色愈发阴郁。在他即将要举起魔杖时,西里斯已经敏捷地回头,露出轻蔑的笑:“你要干什么,鼻涕精?偷袭?” “你们简直够了——”伊万斯情绪激烈,紧接着她面露冷色,皱起眉乜了一眼斯内普。 顿时,斯内普脸上的血色尽失——尽管他的面上从来就没什么血色存在,只不过是再苍白了一个度罢了。 “梅林啊!你们到底到干什么!?”斯拉格霍恩刚刚打开教室的们,凌乱的场景便径直映入他的眼帘,他忍无可忍地大喊,“格兰芬多扣五十分!” “教授!”波特不满地瞪大他褐色的眼睛,指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穆尔塞伯一行人,“他们也打算攻击我们!” “但他们并没有攻击成功,不是吗,波特先生?”一直以来笑眯眯的斯拉格霍恩,在此刻看上去真的怒火中烧,“先去把埃弗里先生他们送去医疗翼——从今天晚上开始,波特先生,你和布莱克先生,再加上罗齐尔先生——你们一共五个人,都来地窖关禁闭!” 激战结束后,所有人悻悻离去。 “可恶的老海象——”波特经过地窖时,充满怨气的声音大到巴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凭什么斯莱特林只扣了二十分?明明是他们先故意让麦克唐纳的坩埚爆炸的!” “你总得体谅他,詹姆斯。”西里斯充满嘲弄的声音悠悠飘来,“他年纪大了,大脑一片浆糊的老头总是会不明事理。” “他明明比邓布利多年轻!” “蠢人自有蠢人的不足。” “西里斯说的没错!老海象就是个蠢货——” “好了,彼得,声音小点吧,不要被有心之人听到了。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莱姆斯?不久前你为什么不来帮我和詹姆斯一起痛殴埃弗里那几个蠢货?” “西里斯,我——” 此刻格林格拉斯正轻轻地给我的伤口洒下魔药:“痛的话就和我说一声。” 我点了点头。 掠夺者们的声音与脚步声,总算消散在了地牢的阴冷的空气里。 在闹剧结束后,斯拉格霍恩又跑了一趟医疗翼,他或许还在苦恼于要怎么跟老埃弗里,老穆尔塞伯与老罗齐尔交代。 我以为这些都与我没关系,我要思考的是只有怎么把波及到我的穆尔塞伯与埃弗里报复回去——直到在晚餐前,斯拉格霍恩把我喊进了他的办公室。 “赫拉。”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半秃的脑袋,“你愿不愿意在今天晚上的禁闭帮我暂时管理一下那几个过于调皮的男孩?我今天晚上的魔药培优班要临时加课,大概距离禁闭还有二十分钟结束时,我会回来的。” “穆尔塞伯他们已经从医疗翼出来了?”我询问道。 “噢,他们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近段时间估计要失去他们以往的英俊而已——好啦,亲爱的赫拉,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和你毕业的哥哥一样优秀——悄悄告诉你,在我的计划中,你就是下一任女级长。好啦,孩子,去享用你的晚餐吧!” 第22章 chapter21 幽冷的烛光在带着水汽的石墙上跳动,清脆的脚步声本来在走廊中清晰可闻,但越临近地窖,便被里面响彻的争吵淹没。 “噢,好啦,先生们——不要吵啦!请各自认真听清楚自己的禁闭内容!波特先生和布莱克先生——你们两个去处理鼻涕虫;罗齐尔先生,穆尔塞伯先生和埃弗里先生——你们三个去整理地窖内的储物柜,记得药材要分类!当心打碎那些瓶瓶罐罐,不许有一个人使用魔法偷懒——噢!赫拉,你来啦!” 石门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细致雕刻的蛇头,待我说完口令“火灰蛇蛋”后,蛇头将它尖锐的信子缓缓收回张大的蛇口中,轻轻一扭,沉重的石门便缓缓打开了。 第30章 地窖内稍比走廊明亮,但空气仍阴冷潮湿。储物柜高耸至天花板,其中摆放着数不清的玻璃瓶罐,罐中则是各色各类的魔药材料,在冰冷的药水中上下漂浮着。 西里斯背靠一张储物柜,双手懒洋洋地抱臂在胸前。他站在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刀削般凌冽俊美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沉。 他灰色的双眸中充斥尖锐的嘲讽,蕴满寒意,宛如利剑般,直直地朝埃弗里一行人刺去。 注意到我的身影,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立马挪开了视线。那落在我身上只有一瞬的眼神复杂多变,我不愿去细究。 波特站在西里斯身旁,他吊儿郎当地扬起恶劣的笑容,伸出手握拳,装模作样打了打自己鼻子。 西里斯发出大笑。 “波特,你这个——” “穆尔塞伯先生,请安静!”斯拉格霍恩大喊道,“既然我的得力助手沙菲克小姐来了,那我就先走啦。记得好好完成各自的任务,先生们!我会来检查的!” 语毕,斯拉格霍恩便提起他那只崭新的公文包。他半秃的圆润脑袋在灯光的跃动下锃亮无比,脸颊上的皱纹因为肥胖而堆积。 他摸了摸自己肥大的肚腩,朝我露出一个激励的笑,随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地窖。 在石门重新关上的一瞬间,原先紧绷的弦彻底断裂,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恶劣的光。 “我这个什么?怎么不把话说完啊,穆尔塞伯?”波特笑嘻嘻举起魔杖,对准了盛怒的穆尔塞伯,镜片后的棕色眼睛里充斥着嘲弄与恶意。 为了防止战况升级,我忍无可忍地大喊:“够了!波特,把你的魔杖收起来!你和布莱克,现在立刻去处理这一桶鼻涕虫。穆尔塞伯,你把你那蠢蠢欲动的手收回去,我知道你也想掏魔杖——麻烦你们清楚,这里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不是给你们决斗的地方。” 穆尔塞伯眯起他的眼睛,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随即朝着储物柜走去。 地窖内阴冷且潮湿,微弱的白炽灯在凹凸不平的天花板上闪烁着。玻璃罐之间由于摩擦而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伴着从铁桶中捞出鼻涕虫的粘腻声,掩盖了地窖内两旁带着怨气的咒骂。 “波特就是一个贱人!”穆尔塞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他像是把装着鳄鱼心脏的玻璃罐当做了波特,拿着抹布擦拭时,用出的力气巨大无比,简直是为了发泄怨气。 “放心吧,艾瑞克。”罗齐尔鄙夷地盯着在另一端处理鼻涕虫的西里斯和波特,“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波特实在是无聊至极,于是他便把鼻涕虫放在自己的手中,看着它在自己掌心里粘腻地咕踊,又嫌恶地皱起了眉。 西里斯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处理了无数次——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一直是地窖的常客。 “快点,詹姆斯,别走神了。”西里斯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早点搞完早点回公共休息室。” “噢不,兄弟。”波特悲伤道,“你忘记了,我们还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像是被埋进了墓中,沉闷地待着,一直到老海象回来——” “别垂头丧气了,兄弟。”西里斯凑近了波特,扬起他一贯的嘲讽又轻蔑的笑,“难道我们没有乐子吗?那几个斯莱特林的蠢货就在我们身后啊。” 罗齐尔刚好下了爬梯。闻言,他立即把手中染了灰尘的抹布甩在地上,面色凶神恶煞,仿佛巴不得把西里斯和波特千刀万剐:“布莱克家有你这种人,真是沾染了几百年的不幸。你就是个令人恶心的纯血叛徒!” “谢谢你。”西里斯毫不在意道,“我还觉得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所以才出生在布莱克家。” 我攥紧了书页。 我只记得那日窗外大雪纷飞,走廊内人声鼎沸,他的眼中有着冬日最凛冽的寒冰,嘲弄道布莱克家不配称之为家,而他自己绝对不会和一个纯血主义者订婚,更不会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 “麦克唐纳那种泥巴种就应该滚出霍格沃茨——布莱克,你和波特真不愧是纯血的耻辱!”罗齐尔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斥着嘲讽与恶意。 西里斯轻蔑地笑了,他把刚刚捞起来的鼻涕虫用力地扔回了铁桶里,缓缓抬眸,眼神嘲讽且阴沉:“罗齐尔,纯血论也只有你们这种脑子里充满粪蛋的巨怪才会信仰了——推崇神秘人的蠢货迟早命不久矣。” 他的语气极轻,宛如在和一团烂肉说话:“还有,埃弗里,被缴械咒击飞的滋味痛不痛快?” “埃弗里,我说真的,如果还不够痛快,我现在就可以再对你施一次‘除你武器’——你别用那种恶心眼神看我,邪恶的斯莱特林。”波特立马接话,大喊大叫里带着明晃晃的鄙夷。 埃弗里的脸色在此刻比坩埚底还要黑,他缓步走上前,眼中带着轻视与令人恶心的同情,声线愈发嘲讽:“其实你们也挺可怜的,毕竟只要被泥巴种们沾染上了臭味,那么这种臭味一辈子也洗不掉。” 紧接着,他突然看向我,露出怜悯的微笑:“沙菲克,要我说,幸好布莱克他不想和你订婚——如果你和他这种纯血叛徒在一起,结果简直不堪设想,你会——” 出乎意料的,西里斯直接冲上前,提起埃弗里的领子。他英俊的面庞在此刻十分狰狞,布满阴翳,像极了被触及到逆鳞的,从地狱冲出来的困兽。 他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一字一句道:“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他黑色微长的鬈发垂下,微微遮挡住了埃弗里的面孔。而埃弗里的眼中霎时闪烁起兴味的光,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嘴角逐渐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我说,你不想和沙菲克订婚是沙菲克走了大运——比起你这个不成器的兄长,雷古勒斯可比你合适得多——” “砰!” 来不及反应,坚硬的、青筋暴起的拳头便愤怒地朝着埃弗里的脸狠狠砸下。 西里斯的眼中在刹那间布满红血丝,仿佛一只巨大的、被踩了尾巴的肉食动物,在此刻只想不顾一切地反击。 这一切的发展过于迅速。 虽然西里斯揍埃弗里看得我十分痛快,但他们现在是来关禁闭的,而不是来斗殴的! 在单方面的痛殴转变为五人互殴之前,我连忙掏出了魔杖,率先对准了即将要砸下第二拳的西里斯。 “petrificus totalus!” 西里斯的动作瞬间僵住,随即他直直地往身后倒去。波特眼疾手快地冲上来,立马扶住了失去平衡的西里斯。 “沙菲克!你要干什么?”波特让西里斯靠在他自己的身上,双手扶住好友精瘦的肩膀,警戒地看着我,“不要多管闲事——” “波特,听着。”我将魔杖也对准了他,“我是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来管理你们的禁闭,而不是让现在又变成下午魔药课的闹剧。如果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也给你施个咒。” “你——” “对啊,波特。”埃弗里幸灾乐祸地打断了波特的话,呸了一口血,给自己施了几个治疗魔咒,“少说几句吧,蠢货。” “你也是,埃弗里。”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头,“包括你,再加上穆尔塞伯和罗齐尔——现在即刻把玻璃罐子擦干净,摆放好。如果再多嘴一句,我就给你们一人施一个恶咒。” 波特由于抱着西里斯而无法上前,但此刻他看向我的目光是斩钉截铁的嘲讽,默认了我就是和埃弗里那群蠢货是一丘之貉,我就是一个邪恶的斯莱特林。 我懒得在乎,我也尽力忽视着从未离开过我的,冰冷又阴沉的、夹杂着熊熊怒火的、复杂浓稠到使我难以呼吸的视线。 我知道这道视线来自于西里斯。 我不愿再看他,我想逃避一切。他被我施了石化咒后无法再说话,而此刻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则包含了他对我所有的未能说出口的语句。 我不愿细究。 其实埃弗里在某种层面说的并没有错,西里斯确实不应该和我订婚。然而,这不是我的幸运,是他的幸运。 如果和我订婚,他只会被束缚在血统的怪圈里,被禁锢在家族的深渊里。这是他的不幸。 片刻后,我给西里斯解了咒。但我意料之中的嘲讽与暴怒并未袭来,他只是沉寂着,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盯了我半晌,最后安静地前去处理剩余的鼻涕虫。 他的眼神让我从心底深处感到恐惧。 他沉默到近乎诡异。 争吵总算消停了,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但氛围却越来越紧张,烛火的燃烧声,黏液的咕噜声,玻璃罐底部与木柜的摩擦声全都清晰可闻。 笔记本上的字母开始在纸张上跳跃,无法彻底进入我的脑海。我还在思考与纠结西里斯莫名的怒火与复杂的眼神(因为我并不觉得埃弗里那一句话可以给西里斯造成什么杀伤力,但他就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 第31章 石门打开,斯拉格霍恩挺着他的肚腩,笑着走了进来,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真是难得的安静啊——辛苦你了,沙菲克小姐。好啦,先生们,应该都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就让我来检验结果吧!” 语毕,他突然略微凑近我,带着揶揄笑意的声线压低了,在我耳畔响起:“赫拉,雷古勒斯就在地窖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的确不大,可谁让房间内过于安静——夸张点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于是那个五个人又齐刷刷转头看向我,埃弗里一副胜利者的笑容,瞥了一眼西里斯;穆尔塞伯皱起眉,那副模样像是在质疑雷古勒斯居然会和我关系这么好;罗齐尔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大口鼻涕虫,盯着我看了许久。 又来了,那种复杂且粘腻到令人恐惧的视线。它是冰冷的,是寒冬中的冰天雪地;它是阴沉的,是沉寂的湖面上永为灰色的、冗杂着雾气的天空。 “那我先走了,教授。” 我朝着斯拉格霍恩笑笑,便快速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雷古勒斯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西裤。衬衫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扣子扣到顶端,领带一丝不苟地打了个温莎结。他的袖子捞到肘关节处,露出精瘦的小臂。 他帮我从手上拿过笔记本,而我有些无可奈何:“这里距离公共休息室最多走十分钟,你居然还要特意跑过来。” “...你不想让我来吗。”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眸里透露出隐约的委屈。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会很麻烦!”我急忙否认,安抚般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背。 “不麻烦,关于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麻烦。” 清浅的笑容浮现在他高傲的面庞上却一点也不违和,柔和了他凌冽的轮廓线条。 我和雷古勒斯刚准备回到公共休息室时,西里斯突然大步走了出来,与我们六目相对。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面色愈发冰冷,眼眸森然,眼底酝酿着风暴,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我们。 “西里斯。”雷古勒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要回格兰芬多塔楼似乎不是这个方向?” 而西里斯只是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回答。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无奈感从我的心底冉冉升起。我深吸一口气,从雷古勒斯身后走出,微微蹙起眉:“喂,你们——” 就在这时,波特立即从地窖冲了出来。他健步一迈,挡在西里斯身前,掏出了魔杖,怒目圆睁:“布莱克,你是要和西里斯决斗吗?沙菲克,你居然是布莱克的帮手!?没关系,西里斯——我来帮你了!”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雷古勒斯用看蠢货的视线看了几眼波特,随即嗤笑一声,拉过我的手腕,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雷古勒斯。” 半晌,西里斯突然开了口,声线冷得仿佛猝了冰。 雷古勒斯的脚步停住,而他并没有回头,也依然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我用了一些力气挣脱,而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死死禁锢。 我微微侧过脑袋,看向身后的西里斯。他的神情阴郁,眉眼间的锋利感加了倍,灰眸中凝结着两团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并没有融化的现象。 “乖乖回去当妈咪的好宝贝吧,小雷尔。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你插手,你只要操劳你那关心着的狗屁家族荣誉就够了。” “西里斯。”雷古勒斯头也不回地答话了,他的声线极为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实际上是你先做出了一些举措,说出了一些话,然而现在你又后悔了,不是吗?” 第23章 chapter22 在四年级的暑假,开学的前夕,我收到了斯莱特林的级长徽章。 对此,母亲喜出望外,不断地夸赞着我有多优秀。而我只是付之一笑,并未有多大反应。 因为成为级长,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雷古勒斯写信告诉我,西里斯在家里又和沃尔布加阿姨爆发了争吵,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 例如什么他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会和我订婚,他的母亲不是最喜爱雷古勒斯了吗,这个继承人他宁死不当,为什么不让雷古勒斯成为继承人,然后和我订婚诸如此类的话。 沃尔布加阿姨再次大发雷霆,把他关进了地下室禁闭。然而在某一天,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冲破魔法防御障,逃离格莫里广场的。 但我明白,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的硬生生逃离,都会换来他伤势的更加惨烈。思索到这,我的心脏绞痛,却无可奈何。 不出意外,西里斯应该又前去戈德里克山谷了。我看着窗前沐浴在阳光里的洋桔梗,心底复杂的心绪无从说起。 由于沃尔布加阿姨对西里斯失望透顶,于是在微风和煦的某日,她亲切地招呼我与母亲前往格莫里广场十二号,而雷古勒斯端坐在她身边。 “艾米莉。”沃尔布加阿姨亲昵地握住母亲的手,“雷尔这孩子成绩优异,乖巧听话,而且他是纯血的绝对拥护者。他懂得什么叫家族荣誉,什么叫礼义廉耻,他也马上要十五岁了,不然——” 我愣住了,立马望向我对面的雷古勒斯。 而雷古勒斯的表情也有些震惊,显而易见,他也没意料到这一幕的展开。 回到沙菲克庄园后,母亲和父亲再次商量了一番,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最终父亲点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布赖恩站在我身边,安抚般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样一来,纯血家族内部都在传布莱克家是打算让次子成为继承人。虽然这的确不合规矩,可如果哪个纯血家族有西里斯这样的儿子,那真是倒了大霉。 我的婚约便再次提上了日程——与雷古勒斯。这简直是大美满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雷古勒斯可比西里斯好太多了。 标准的斯莱特林,信仰纯血主义,重视家族荣誉——与我多般配啊。 布莱克与沙菲克足矣共同迈入利益之巅。 由于成为了级长,这次的返校,我并未和雷古勒斯坐在同一个车间,而是前去了级长车厢。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再熟悉不过的两张脸映入我的眼帘——莱姆斯·卢平和莉莉·伊万斯,格兰芬多新任的男女级长。 赫奇帕奇与拉文克劳的级长们,经常在期末考试的榜单上名列前茅,我也略有耳闻。 卢平和伊万斯见到我,朝着我礼貌地笑了笑,而我只是点了点头。 斯莱特林的男级长是安德鲁·伯斯德,他扬起温和的假笑,与我握了握手。 “新的学年,需要我们之间相互协助。辛苦你了,沙菲克。”他说起了客套话。 “能与你共事是我的荣幸。”我同样露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假笑,“父亲与老伯斯德先生可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希望我们也能把友谊延续下去。” 又到了我最厌恶的,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实际上,在过去的五年内,我与伯斯德的交集屈指可数。 关于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我与伯斯德都心知肚明。 一年一度的分院仪式过后,我与伯斯德便带领着一年级的新生回到了地牢。第一晚不需要巡逻,在与伯斯德确认完近一周的任务时,我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阖眸。 就在这时,我身边的位置略微凹陷。 “赫拉,我想和你说...如果你不愿意订婚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母亲推掉。”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的火光低低照着银绿色的装横,湖水的波动声在寂静里蔓延。雷古勒斯坐在我的身旁,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我沉默了半晌,跃动的烛火搅得我思绪一团乱麻。最终,我只是轻叹一口气。 我叹出了所有的妥协与无可奈何,因为这无论对沙菲克还是对我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雷尔,我没有不愿意订婚。” 我朝着不安的少年竭力露出温和的笑容,如他平时对我一般。我的语气充满安抚:“我对我们联姻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明明是肯定句,却不知为何,雷古勒斯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好”。 随后,他起身离开了皮质沙发。 我总觉得他的背影落寞又孤寂,要与落地窗外的幽深湖底融为一体。 — 昏暗的灯光摇摇欲坠,映照进磨损石墙的罅隙。墙面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水珠,静默在过分的寂静中。 我只是无意拐进了一个走廊,在路过一间废弃的盥洗室时,便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玛丽·麦克唐纳,对于这个名字,我已铭记于心。 在前不久的魔药课中,炸掉的坩埚,惊惧的尖叫,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笑容,以及引起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我本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第32章 但她紧闭着双眼,面颊苍白如雪,嘴唇失去了血色,金棕色的长发已被瓷砖地板上流淌着的水浸湿,宛如藤蔓般散开。 她洁白的衬衫早已破损,布满污渍。而她的领口处微微敞开,锁骨上的伤痕还有未干的血迹。 “mudblood” 尖锐的利器深深刻进她的皮肉中,无端的恶意已经蔓延进她的骨血中。 我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冷静。我冷眼旁观着,随后慢慢后退,转身离去,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我本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这不是被布莱克家的长子抛弃,转而又攀上次子的沙菲克大小姐吗?现在还当上级长了,可真威风啊。” 我再熟悉不过的、尖锐刻薄的声音,在我身后刺耳地响起,毫无顾忌地戳着我的内心凹陷进去的地方。 “不不不,埃文,我们应该称她为‘未来的布莱克夫人’!而且雷古勒斯现在已经是既定的家主,沙菲克也是走上大运了!” “埃弗里。”我忍无可忍地转头,厌恶已经从我的心中冉冉升起,涌进我的视线中,“如果你能学会闭嘴,那老埃弗里绝对不会痛失选票的。” “你——!沙菲克,你以为你是谁?当个破级长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父亲在魔法部压我父亲一头,就能一直压下去?老沙菲克迟早从司长的位置上滚蛋!” 他的只言片语中充斥着明晃晃的妒忌。 埃弗里抽出魔杖,他巨大的门牙凸起,丑陋不堪,恶狠狠盯着我,杀意已经要具象化——虽然他不可能真的杀了我。 “埃弗里,冷静啦。”穆尔塞伯缓步上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埃弗里的肩膀,“他们只是刚好攀上了时机而已,一群拎包投机家家,到最后总会输得惨不忍睹。” 我懒得理会,但我眼尖地瞥见了站在末尾,阴郁又削瘦的斯内普。 他黑色的眼睛如一团深渊,油成一缕一缕的发丝紧紧粘在他凹陷的面颊处。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穆尔塞伯的小群体了吗? “级长小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作为斯莱特林,总不能给自己的学院扣分吧?” 在他们再次进入盥洗室前,埃弗里用力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而我只是挑眉抬眼,嘲讽地看向丑陋、愚蠢、自大的他。 “你多虑了,埃弗里,我肯定不会给斯莱特林扣分。但我好奇的是——你们拿麦克唐纳当作黑魔法练习道具,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你知道什么,沙菲克?这种叫现成的实验体,可以随意践踏。她在我们的魔杖下毫无还手之力,只不过是最垃圾的泥巴种罢了。” 我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臂,歪着头看向离我最远的斯内普:“斯内普,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他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我,眼中的嘲弄与轻蔑太明显:“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和我没有关系啊。”我懒洋洋道,“和伊万斯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我嫣然一笑,转身离开了这个冷冽潮湿的地方。 鲜血没有浸透麦克唐纳的衣服,从她的身下流淌,布满冰冷的地板——然而属于血液的铁锈味,早就充斥着整个盥洗室,让我难以呼吸。 在转头的刹那,我确定自己看见了斯内普瞬间攥紧的拳头。真是难为他了,没有朝着我的脸立即打上来。 我真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混血。 “玛丽——请问你看见了玛丽了吗?我的朋友,格兰芬多五年级,玛丽·麦克唐纳!” 下了变幻的楼梯,快进入礼堂时,一抹明亮的红色率先奔入我的视线中。伊万斯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焦急,她几乎对着每一个路过的巫师都会冲上前去,无论学院,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的问题。 刚刚被她拦住去路的一个斯莱特林咧起嘴,对她冷嘲热讽了一番。 “伊万斯,为什么你不去问问教授呢?来问我们干什么?” 伊万斯的双眸在瞬间燃烧起了熊熊怒火:“你知道她在哪里?你——” 而那个斯莱特林只是扬起胜利的笑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在路过伊万斯时,我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麦克唐纳在二楼的废弃盥洗室。” 随即我与她擦肩而过,只有不断跳跃的烛火与人群的喧嚣在石墙上滞留着。我没有转过头去看她当时的反应,我也不在乎她的反应。 她选择相信与否,也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今天晚上的烤羊排上是否撒了迷迭香,饭后甜点还有没有巧克力蛋糕。 我本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沙菲克!” 属于少年愤怒且暴躁的声线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 彼时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魔咒公共课刚刚下课。在我刚准备去图书馆借书时,我最熟悉不过的、反复出现在我梦中的、化为眼泪滴进枕芯的声音,我埋藏在心底的声音,属于灿烂与自由的声音,出现了。 我迟缓地回过头去。 走廊里人声鼎沸,而他的夹杂怒意的声音无论如何却最为清晰。阳光颇为刺眼,我看向他毫无表情的面孔,寒冰之色显得他的五官更为凌冽。 西里斯阴寒的声音自齿缝间挤出:“你和穆尔塞伯他们一起欺凌了玛丽,在玛丽锁骨下刻下了那个词,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参与了?” 我的心脏在此刻坠入冰窖。 是带着讽刺的深渊。 随即,他沉默了。片刻后,他再次出声,声线中满溢而出的是轻蔑与嘲弄:“好,就算你没有参与,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为什么要阻止?这和我有关系吗?” “你是斯莱特林的级长——哦,我早忘了,你们邪恶的斯莱特林就算当上了级长,也只会包庇你们学院所有作为。” “难道卢平没有包庇过你们吗?你们也一直在寻恤滋事,卢平有插手过吗?” 我看见了西里斯举起了魔杖,直直地对准了我。怒火在他眼中的灰色原野冉冉升起,顷刻间将最后的,他一直苦苦藏匿的所有情绪烧尽。 “你要对我施咒吗,布莱克?” 我的声线平静到毫无起伏。 但没有人知道,平静无风下是酸涩在汹涌,结冰,凝固,冰锥坠入荒芜的谷底。 “沙菲克,你原来真的是这种人。”他笑了,笑得讽刺,笑得鄙夷,“1971年,圣诞假期里的那个拥抱,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令人恶心。” 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将要消散在风里:“很恶心吗?” 可是在一年级期末的时候,你明明已经朝着反方向走了好几步,却又突然转身朝我飞奔而来。 那时候的阳光灿烈,照得你眼眸清浅。你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只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只能感受到你炽热的体温。 你和我说:“暑假快乐,赫拉。” 在二年级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禁林前的草坪,那晚的月光很温柔,透过隐形衣洒在我和你的面颊上。 你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背脊,热意透过你的衬衫和我的礼裙流向我的脊骨,心跳声止不住地伴随着蝉鸣,越来越大。你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我微微一侧头便能看见你纤长的睫毛。 你告诉我你后悔了,后悔没加入鼻涕虫俱乐部,后悔没有在晚宴时站在我的身边,没有盯着我让我别瞎喝东西,没有听见我对我所厌恶的场合的吐槽。 西里斯没有接话,他只是充满了报复意味地继续道:“你就当我几年前所有的承诺都是在放狗屁就好了。” 几年前的所有承诺。 ——“赫拉·沙菲克和西里斯·布莱克永远都不会再冷战,赫拉·沙菲克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你身边。这个誓言永远对赫拉·沙菲克有效。” “好。”我应答,宛如死水般平静。 可谁知西里斯看上去似乎更加生气了,他眼中的焰火越燃越旺,随后将一切烧为贫瘠,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阴郁中,凝结在寒冰里。 第24章 chapter23 “沙菲克,你觉得告诉莉莉很有意思吗?” 斯内普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是深渊的可怖,承载着他的绝望,在冰冷的湖底。 “没有意思啊。”我懒洋洋地将书翻过一面,头也不抬,“更何况我只是告诉伊万斯麦克唐纳的位置,关于我看见了哪些人,我只字未提。” 随后我觉得无趣,将书本重重合上。我略微抬头,嘲讽地看向眼前拳头紧握的斯内普——他愤怒且阴郁的模样与那天如出一辙。 他站在阴影里,蜡黄削瘦的面庞模糊不清,只有他眼中愤怒的火光,燃烧得比壁炉中的烈焰还要旺盛。 “——你明明已经看到了!”他的音量再也压制不住,语句顺着他的齿缝挤出。 第33章 他的面容上有窘迫被撞见的难堪,有被自己心爱的姑娘责问后的悲切。 我看到了什么? 在西里斯同我恶言相向的第二日,上午的魔药课后,斯拉格霍恩让我帮他整理一下论文。所以在我离开教室时,教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走出斑驳的石门后,被刻意压低的争吵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尤为明显。我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二人——斯内普与伊万斯。 斯内普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的薄唇紧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啊,西弗。”伊万斯怒气冲冲地嚷道,“我们是朋友,那你和埃弗里还有穆尔塞伯他们呢?你看出他们有哪点好啊!西弗,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穆尔塞伯他们对玛丽做了什么!” 伊万斯靠在了一根石柱前,她抬起头看向斯内普那张灰黄削瘦的脸。 他急于争辩,声线匆匆,却又打着颤:“那不算什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伊万斯怒目圆睁,声音愤怒地拔高:“那是黑魔法!如果黑魔法和那个词也可以称之为玩笑的话,那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没有听完,便决定朝另一个方向走。但在我转身的瞬间,斯内普刚好不经意地抬眼,于是我与斯内普的视线便冷不丁地在潮湿的空气中相撞。 “斯内普,我送你一句话。”我慢慢起身,看向他燃烧着怒火的黑色眼睛,“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知道你沉迷黑魔法,想加入食死徒,然而你又爱着伊万斯,爱她到无法自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只能在其中做取舍。”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我拿起书本,拍了拍他藏在袍子下的臂膀。 可谁知他恶狠狠攥住我的手,死死盯着我,嘲讽道:“你别不知道你对布莱克——我说的当然是西里斯·布莱克,你不要认为你对他的小心思我一点儿都不清楚。被喜欢的人拒婚的感觉痛不痛快?你以为——” “斯内普!” 雷古勒斯夹杂着怒火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传来。他两步并作一步,把我拉到他身后。 十五岁的他已经比斯内普还要高出小半个头。然而他并未发现,在斯内普讽刺完我以后,我轻颤着的瞳孔。 他的声线猝了冰:“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好质问她的?” “魔药是挺厉害的。”雷古勒斯微微歪头,勾起的笑中带着尖锐的轻蔑,“可惜了,是个混血。” 斯内普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动物,被戳到痛处后的他怒意更甚。但站在他对面的是雷古勒斯,不是别的谁。 于是僵持了片刻后,他转身大步离去。破旧的二手袍子在他身后飞扬,他急匆匆走向阴影处,像是要隐匿进黑暗的夜行动物。 — 三年前,我对布赖恩与温多琳的订婚宴感到恐惧与压抑。最终,这种惧怕与不安再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上。 现如今,我和雷古勒斯成为了晚宴里的主角,目光的聚焦点。 华丽落地窗外的大雪不停歇地飘落,夜空低沉,漆黑一片,是锈迹斑斑的原野,禁锢着我的肺叶与灵魂。 西里斯在这次的圣诞节假期强硬选择了留校,我的看着入口的方向,目光不由得失焦。 别傻了赫拉,别傻了。 我还在期待什么?他不可能会来。 西里斯已经讨厌我到骨子里,他的梦想是挣脱所有令他厌恶的束缚,他不可能会来。 雷古勒斯为我戴上银戒的力度轻柔至极,但在戒指套牢于我中指的一瞬间,却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迫着我的骨节。 其实我仍忐忑不安,但我别无选择。 雷古勒斯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我和他相识了这么多年,至少我和他不是连话都没讲过的陌生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有人为我们鼓掌着,祝贺着。大片的喝彩声如同棒槌一般,击打着我脆弱的耳膜。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少年忧郁精致的侧脸上,他的眼睛沉寂着苏格兰高地上的雪,嘴角却与我共同扬起毫无错处的礼貌弧度。 他与我十指相扣,可我却感受不到温度。 回到霍格沃茨,一切仍按部就班地进行——上课,完成作业,宵禁后去巡逻,每周一次的级长会议,魔药提高班、变形提高班以及魔咒提高班的课程,复习,为o.w.l.s考试做准备。 “我今天要去图书馆。”我将一本至少有3.5英寸厚的、由黑色皮革封皮装订而成的笔记本塞进我的背包里,“你要和我一起吗,雷尔?” 自订婚后,我和雷古勒斯除了上课与睡觉,其他时间几乎是同进同出——虽然这个模式与未订婚前也并没有相差多少。 “好。”他点点头,轻声应下,“我顺便去禁书区借一本《至毒魔法》。” 我颇为疑惑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拿到批准条的?” 他耸耸肩:“就在上周鼻涕虫俱乐部的活动后。” 通过斯拉格霍恩拿到禁书区的批准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面对这些纯血子弟,斯拉格霍恩可谓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有求必应。关于他谄媚且带着些讨好的姿态,几乎所有斯莱特林的学生都见怪不怪。 带着热意的烈阳透过匀净的玻璃窗,迤斜照亮琳琅满目的高大松木书柜。 雷古勒斯无所顾忌地前去了禁书区,而我站在关于魔咒分类的书柜前,抬头寻找着《魔咒成就》。 “嗨,沙菲克。” 温柔开朗的声音在我的身侧响起。我微微扭过头,便看见了微微晃动的红色马尾辫,以及独属于伊万斯的那双纯粹又透亮的绿色眼睛。 她站在靠近窗户的一旁,光斑在她的发尾跳动,阳光照进她的绿色双眸,她扬起一个属于夏日的笑容。 我也同样回应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嗨,伊万斯。” “你也是来找这本书的吗?”伊万斯欢快地开启话题,她眼尖地瞥到了在我手中的书的封皮上,用金色的哥特字体印刻下的书名。 我点了点头,随之指了指书柜的倒数第四层:“还剩最后一本,你来得刚好。” 她又笑了起来。 随即一阵脚步声在我的身后响起,有一个瘦高的身影遮挡住了我身后的灯光,投下阴影。我知道是雷古勒斯,因为我闻到了书籍的木质味与清浅的古龙香。 我转过头去,便看见他在看向伊万斯的瞬间时,微微拧起的眉头。而伊万斯明显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与我飞速告别后便转身离去。 “你和那个麻瓜种女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雷古勒斯面无表情地瞥向伊万斯离去的背影,她的马尾在她的身后微微晃动。 而少年的声线流露出轻微的嘲讽。 “和她关系没有多好。”我无奈道,“只是因为夜巡的次数多了,才稍微熟悉了一些。不过再怎么样,也没有达到朋友的地步。”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帮我拿起那本厚重的书,轻轻牵过我的手腕。 我和雷古勒斯在就近的长桌下坐下。我摊开书,拿出我的笔记本与羽毛笔,开始划重点。雷古勒斯坐在我身边,他将我的包放到了他的身后,随即细细翻阅起来他刚借的《至毒魔法》。 讲实在的,我对黑魔法并不热衷。绝大部分巫师都认为黑魔法师罪恶的,是不可饶恕的;然而许多纯血将精通黑魔法视为力量的象征——比如雷古勒斯,比如十分自来熟坐在了雷古勒斯对面的克劳奇。 小巴蒂·克劳奇,拉文克劳四年级,各科成绩优异,父亲巴蒂·克劳奇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他的的头发如稻草般枯黄,在透过玻璃斜入的阳光下闪耀,面色尤为苍白。 而他咧嘴扬起一个笑,轻快地挥了挥手:“嗨,雷古勒斯。嗨,沙菲克。” 面对克劳奇的轻佻,雷古勒斯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神色染上一丝不耐:“有事吗,克劳奇?” “别这么生疏嘛,雷古勒斯。”克劳奇笑嘻嘻地趴在桌面上,指了指雷古勒斯手中的黑魔法书籍,“看完借我看看呗。你要知道,从弗利维手里拿到禁书区的批准条可没有那么容易。”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雷古勒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就凭我们以后肯定会成为同事。”说到这里,克劳奇褐色的眼眸里闪过狂热与兴奋,他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为了黑魔王的大业,为了我们的大业——” “伊万斯怎么可以和鼻涕精坐得那么近——” 因为克劳奇表达自己将效忠黑魔王的话语,雷古勒斯的面色本来松动了些。可谁知波特压低了声线,咬牙切齿的声音尤为突出地从我们身后传来。 雷古勒斯忍无可忍地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拧起了眉,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厌恶,微微撇头看去。 我同样回过眸,便看到了十分戏剧化的一幕。 我身后坐着的是伊万斯和斯内普,而掠夺者们一行人则鬼鬼祟祟地藏匿于伊万斯身旁的书架后。伊万斯和斯内普在认真地讨论题目,而波特的悲愤已经具象化了,我觉得他现在就巴不得把斯内普千刀万剐。 第34章 “一个沉迷于黑魔法的、邪恶的斯莱特林——”波特恶狠狠低声道,“伊万斯为什么非得和黏糊糊臭烘烘的鼻涕精讨论题目,明明我也可以!我成绩又不差——你说对不对,大脚板?” “你说得太对了,叉子。”西里斯逆光而站,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伊万斯真是不识好歹——” 他的视线扫过来时,突然停住了语句。我与他对视,他灰眸里跃动的光一瞬间冻住,凝固在了冰天雪地里。 随即,他勾起了捉摸不透情绪的笑容,仿佛坠入了深渊的眼睛死死盯着戴在我左手中指上、在灯光下闪烁的戒指。 以及我身旁的雷古勒斯。 克劳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般,视线在我们三个之间来回打转。 然而波特并没发现气氛的凝固,他吵吵嚷嚷道:“你怎么可以说伊万斯不识好歹!” 他立马跳了起来,就要给西里斯的背上来一拳,而他也忽略了自己突然变大的声音。 顿时,就近的人们齐刷刷回头看向噪音的来源处,带着八卦的视线也悠悠飘向了伊万斯所处的长桌。 伊万斯拧起秀气的眉头,她不断地深呼吸着,竭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而她一向明亮的绿色眼睛已经藏匿不住沸腾的怒意。 她狠狠扭过头,死死盯着波特一行人,随后站起来,拉过斯内普:“西弗,我们换个位置。” 斯内普随着伊万斯的动作起身,他看向掠夺者们时,视线中的恶意十分明显。而面对伊万斯,他却又轻声回答道:“好。” 他们离开了,而波特不可置信地睁大他棕色的眼睛:“伊万斯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他就像是妻子捉住了出轨的丈夫般绝望,即使伊万斯直到现在对他的态度根本谈不上有多好。 他一只手抓住了西里斯的袖口,另一只手抓住了卢平的,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佩迪鲁,悲伤道:“当着伊万斯的面不可能对着鼻涕精施恶咒,不然她又要和我吵架。走,兄弟们,我们换个地方偷窥他们!我只是怕斯内普欺负了伊万斯!” “用不着这么麻烦,叉子。”西里斯懒洋洋道,慢悠悠走到了伊万斯与斯内普原先坐的地方,“我们不如坐在这。你瞧,伊万斯和鼻涕精坐在了那边的桌子,在这里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 西里斯坐在了我与雷古勒斯身后座位的对面,语气虽然轻快,可他阴郁晦涩的视线却从未从我的身上离开。 我将目光收回,那道打在我背上阴冷的视线令我如芒在背。 “平斯夫人刚刚没有被你吸引过来已经是万幸了。”西里斯继续懒洋洋地分析道。 可我还是种有被死死盯着的感觉。 身后的桌子还在不断压低着声音,叽叽喳喳,而我不愿再去想太多。 看了片刻的书后,我觉得这只羽毛笔写起来颇为不顺手。于是我靠近了雷古勒斯,将手伸到他的后背与椅背之间,把我的包拿了过来。 可谁知刺耳的“刺啦——”声在身后响起,随即就是波特莫名其妙的嚷嚷,与卢平贴心地问到西里斯要不要再借他一张草稿纸。 而西里斯只是慢悠悠答道:“手滑。” 我没有回头,而克劳奇却兴致冲冲地询问雷古勒斯:“你哥哥到底要干什么?他力气大到把卢平借给他的草稿纸划烂了。” 雷古勒斯头也不抬:“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嫉妒吧。” “哇哦。”克劳奇眼中的光芒更甚。 可我却莫名其妙。 嫉妒?西里斯能嫉妒什么? 难道他会嫉妒我和雷古勒斯吗? 可是他那天轻蔑又嘲讽的话语,早已化为尖锐的利刃,把我的心脏捅得千疮百孔。 他不可能会嫉妒我和雷古勒斯,他只会感到恶心,觉得我们碍眼。 “我去拿本注解。”我跟雷古勒斯耳语完,便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藏书区。 我的脚步略快,于是我忽略了在我走后不久,西里斯随即起身的身影。 “失陪一下,兄弟,靠你们三个注意伊万斯与鼻涕精的动向了。” 在我踮起脚即将要拿下注解时,有道身影从我身后逐渐逼近,危险的、高大的、从我头上投下一大片阴翳。 我闻到了檀木的香味与皮革的沉香,夹杂着阳光的味道,无所遮挡冲入我的鼻腔。 我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止。 我缓缓转过身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少年因怒气而起伏不止的胸膛,精瘦的胸肌在白衬衫下隐隐若现。 随后我抬头。 西里斯的灰眸宛若寒冰,如果此时逼临夏至,那他的眼底是冬至的来临,漫天大雪比不上他眼瞳里的冰冷。他的面色冷峻,嘴唇紧抿,可怒火又在他眼眸深处布满白雪的原野上沸腾着。 他面露愠色,逐渐逼近我,将两只手臂狠狠地撑在我身后的书柜,阻挡了我所有去路,将我困顿在他臂膀下逼仄的角落。 我微微拧起眉。 先前说出难听话的是他,如今在这里发病的也是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沙菲克。”他暗沉的声线宛如暴风前最后的平静,“我还没祝你和那个妈咪的好宝贝订婚快乐呢。” 第25章 chapter24 “西里斯,你要干什么?” 雷古勒斯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和西里斯之间诡异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西里斯颀长身形投下的阴影覆于我的面上,我在阴影中微微转过头去,看向薄唇紧抿的雷古勒斯,暗自感叹道他们不愧是亲兄弟。 在他们相似的灰眸中,燃烧着的怒火都是如初一撇的。 雷古勒斯的眼中泛起了愤怒的风浪,他将情绪凝聚在紧锁的眉宇间,如同压迫的山川。 “你居然会对别人的未婚妻这么感兴趣。”他冷嗤道,仿佛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一个他从未相识的陌生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离赫拉远点。” “你和她之间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西里斯将撑在我两侧的手缓缓收回。 他倨傲的脸庞上浮现出冷冽,轻蔑的波涛在他的灰眸中荡漾开。他缓步上前,把我挡了个严实。 我只能看见他白色衬衫下紧绷的、若隐若现的背肌,以及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西里斯懒散的声线里带着嘲讽,他冷冷道:“我只是在祝福你们而已,雷古勒斯,真不知道你紧张什么——你和沙菲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可真希望亲眼目睹你们结婚。”他轻蔑地嗤笑。 随即他重重撞了下雷古勒斯的肩,双手插兜,迈开长腿大步离去。 我闭了闭眼。 我无法忘记西里斯看向我的眼神。 我以为已经燃烧殆尽的,晦涩不明的情感却又在他的眼底破土而出,扎根于黑色的荒芜,织成巨大的网,布满他的整个眼眸。 这是比愤怒还要浓烈的情绪。 炽热的、痛苦的、带着恨意的、厌恶的——是西里斯·布莱克看向我时的眼睛。 雷古勒斯微微侧头,冷冷注视着兄长逐渐远去的高傲背影。他黑色微卷的刘海略微凌乱,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随后他立马上前,灰眸中的情绪变化为真切的担忧:“赫拉,如果西里斯强迫你做了违背你意愿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真的没事,雷尔。”我安抚般捏了捏雷古勒斯温热的手掌,冲他笑笑,“不要担心啦,我们待会就回地牢,好吗?” 他缓缓点点头,眼眸中的情绪再次变换,宛若星光灿烂的夏夜大地,也流淌着温和的溪水。 — 自从那个雪天后,黑湖旁的草坪便是我寄存心事的地方。湖风划过草地发出沙沙声,山毛榉的枝条在暗灰色的天空中孤独地晃动。 我喜爱坐在草坪上,凝视着寂静的湖面发呆。 每当这时,我的思绪便会飘回洒落在我的肩上的白雪,西里斯比寒冬还要凛冽的神色,以及他那灰眸中满满的厌恶。 o.w.l.s随之来临,在黑魔法防御术下考后,我便决定前往黑湖旁,继续复习剩下的科目。 讨论题目的人群吵吵嚷嚷,我站在远处,看见了背靠树干,正在潜心钻研试题的斯内普,与朝着这里走来,嬉笑着的掠夺者们。 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照射在岸边,照射在西里斯飞扬的侧脸上。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遗留的不快,仿佛那天他晦涩不明的眼神,只是我的错觉。 西里斯望向吵闹的人群,神色高傲且厌倦。然而波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斯内普,于是他眸光一闪,撞了撞西里斯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西里斯顿时扭过头,就像一只看见了兔子的狗。 “太棒了,”他轻轻地说,灰眸中瞬间染上我所熟悉的恶意,“鼻涕精。” 掠夺者们与斯内普之间的矛盾持续了许久。我明白他们是互殴,并且我也对斯内普观感并不好——自傲、邋遢、尖酸刻薄。 第35章 但秉持着斯内普至少是我同院同学的心态,我还是略微上前了几步。 斯内普正继续走着。当他把考试试卷塞进书包里,离开灌木丛的阴影,想要穿过草地时,西里斯和波特便立马起身。 佩迪鲁与卢平坐在原地。佩迪鲁的眼中洋溢着兴奋的光,而卢平的眉梢微皱,腿上的书仍保持着摊开的状态。 “嘿,鼻涕精。” 波特笑着,拿着魔杖步步紧逼斯内普。斯内普执拗地紧闭着嘴,眼中投射出阴冷的光。他欲要掏出魔杖,但波特已经率先朝他发射了魔咒。 在波特扬言要给斯内普洗洗嘴巴,并往他的口中施了一记清理一新时,伊万斯正好急匆匆赶来。 “放开他,波特!” 彼时斯内普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吐着泡泡。 于是,波特便开始朝伊万斯嬉皮笑脸,狂妄地宣称只要伊万斯答应与他一同外出,他就绝不会再去招惹斯内普。 就在这时,西里斯发出叫声。一道亮光闪过,众人来不及反应,斯内普已经掏出了魔杖,直直地对准波特,向他施了一个恶咒。 顿时,波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在他的衣领。 第二道亮光闪过,是波特迅速抽出自己的魔杖,指向了面色苍白、眼中充满仇恨的斯内普,同样地恶狠狠发射了咒语。 “levicorpus!”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斯内普已经倒着漂浮了起来。也正因如此,他露出了他那双苍白且瘦骨嶙峋的双腿,以及他发黑的破旧内裤。 人群发出恶劣的哄笑。 梅林啊,我对他的邋遢程度再一次有了新的认知。我藏匿在不起眼的地方,朝着在半空挣扎的斯内普挥挥魔杖:“liberacorpus.” 他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厚重的闷响。人群唏嘘地叹气,波特莫名其妙地寻找阻止他恶作剧的罪魁祸首,神色冰冷。 伊万斯急忙把斯内普扶了起来,翠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 “等一下,伊万斯。”西里斯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伊万斯,他的灰色眼眸里氤氲着冷意与严肃,声线仿佛猝了冰,“刚刚的反咒,是谁施的?” “嘿,西里斯!”因为好友态度的恶劣,波特不满地用手肘撞了撞西里斯。随即,他胡乱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短发,朝着怒气冲冲的伊万斯露出灿烂的笑容,“伊万斯,你听我说——” “布莱克,你真是奇怪,是谁施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吗?”伊万斯愤怒地瞪着懒洋洋插着兜的西里斯,她火红的头发就要烧起来了。 “很好。”西里斯毫不在意地轻嗤,语气充满嘲讽,视线如同捕食猎物般,恶劣地环视着人群,“那是谁施了反咒?闲着没事干?” 直到他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了站在远处的我。 西里斯的眼里酝酿着灰色的风暴,他危险地眯了眯眼,语气冰冷且轻蔑,笃定道:“是你,沙菲克。” 随即,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包围了我与西里斯。而我只是双手抱臂在胸前,无声地挑挑眉,算是默认。 “你来插什么手?”他的音调逐渐拔高,像是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怒火才没拔出魔杖朝我施一个恶咒,“真是奇怪,你的小未婚夫呢?罩着黏糊糊的鼻涕精是为了拉拢他,好让他加入你们食死徒预备役的队伍?” “还是说你口味那么重,居然会喜欢臭烘烘的鼻涕精?你是要上赶着给他擦掉他鹰钩鼻上的油吗?” 人群中再次发出恶劣的笑声,伊万斯看上去更生气了。 他的语句是在我胸口割出血痕的利刃,我咽下发胀的苦意,冰冷地回应我最喜欢的人:“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质问我,布莱克?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 西里斯怒极反笑,忍无可忍朝我走过来。他英俊的脸上布满黑气,眼底阴郁且疯狂的情绪宛如藤蔓极速生长。 直到波特一把拉住了他,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又低声朝他说了什么,他才停住脚步。 但那晦涩偏执且夹杂着怒意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我。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前面的道路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我没有再回头。 因为我不能回头。 后来再发生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斯内普与伊万斯彻底决裂,因为他对伊万斯说出了那个词——泥巴种。 斯内普也真是蠢到没边,我心想。伊万斯处处维护他,他却因为自己可悲的自尊心,毫不犹豫地冲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发泄着怒火。 不过这样也终于让穆尔塞伯他们接纳了斯内普,他们巴不得看见斯内普与他那个麻种朋友断交,天天幸灾乐祸地笑道:“我们西弗勒斯终于舍得朝那个红发泥巴种说出最适合她的词汇了!” 我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 一群粗俗的纯血。 由于失去了伊万斯,斯内普每日的神色都沉寂着阴郁与痛苦。 并且他甚至还来责怪我,愤怒道他和伊万斯的决裂也少不了我的原因。 我真是莫名其妙,但每当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时,雷古勒斯已经攥住我的手,冷冰冰地替我讽刺了回去。 久而久之,斯内普也没再多说什么。但他带着怨恨的眼神,却频频朝我投射而来。 — 圆月高悬于漆黑的夜空,一切都是寂静的。出乎意料的是,我在夜巡时碰见了浑身是血的斯内普,与扶着他的、忧心忡忡的波特。 看见是我后,波特一改往日的傲气,十分着急地将斯内普托付给我,语气是出乎意料的礼貌:“麻烦你带鼻...斯内普前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多谢你,沙菲克。” 语毕,他便急匆匆地向城堡外跑去,我没有来得及拦住他。在前去医疗翼的路上,斯内普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身子在发着颤。 “莱姆斯·卢平,他是,他是——” 由于疼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是什么?” “......” 斯内普闭口缄默。 见到斯内普这副模样,庞弗雷夫人吃了一惊。她从我的手中接过斯内普,又急忙通知了邓布利多。 我坐在斯内普的病床旁。 当庞弗雷夫人把他破烂的衣服撕开时,触目惊心的伤痕便彻底暴露在我的视线中。他的伤口已经深到可以看见白骨——简直就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用利爪抓伤的。 不久后,邓布利多匆匆赶来,此时夜已深。 “沙菲克小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慈祥道。 我点了点头,明白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我并不能听。在临走前,我再次看了一眼虚弱的、眼中燃烧着浓烈憎恨的斯内普。 我下意识觉得是波特将斯内普弄成这副模样,但仔细一想,又笃定道不可能——掠夺者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这简直像魔法生物干出来的事,而不是单纯的魔法。 但随即我又不愿多虑,因为这些并不是我应该好奇的事,我也没必要好奇。 可后来,掠夺者们内部似乎出现了隔阂。我每次见到卢平,他都是面色惨白,温柔的褐色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忧愁与自责。而西里斯也收敛了他往日的锐利,包括波特,他天天去招惹他人的次数早已大大减少。 他担忧的视线总是在西里斯与卢平之间打着转,试图开启一些活跃的话题——卢平会温和地笑笑;西里斯虽然也会笑着捧场几句,但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沉着脸,保持缄默;佩迪鲁畏畏缩缩。 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是以西里斯和卢平为中心,随后再逐渐扩散开来。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已不重要了,我要做的最多就是关怀一下斯内普——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是出于真心还是仍旧假惺惺。 但无论如何,斯内普都并不领情,他总是阴郁着脸瞪着我。 斯内普的名字逐渐浮现在我既定的社交圈内。他有着令人惊叹的魔药天赋,在魔咒方面也是。他与埃弗里他们钻研黑魔法到了一定程度,自己也创造了许多咒语(比如“倒挂金钟”,但为何会在学校流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对于黑魔王的忠心与食死徒的兴趣,许久之前潜伏着,如今也彻底展露出来。 第26章 chapter25 炎热的暑假随之来临。当雪球花点缀在庄园前的小路上时,我也收到了自己o.w.l.s的成绩单。 “居然不是全‘o’,有点可惜啊。”布赖恩仔细看着我的成绩单,发出了感叹,“天文学和魔法史居然都是‘e’——唉,真不知道你平时在学什么。” “o.w.l.s里魔法史只拿了个‘a’的人就没资格说我了。”我嘲讽道,伸手就要去够布赖恩手中的单子。可他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将那一张薄薄的羊皮纸高高举过头顶,冲我挑了挑眉。 “好了,不跟你闹了。”他将我的成绩单卷成长圆筒,轻轻敲了下我的头,“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上楼吧,给你准备了礼物。” 第36章 布赖恩最近的面容总是苍白且阴郁,但在此刻,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将长久以来堆积在他眉宇间的阴霾驱散。 他的房间和他自己一样,看上去整洁干净却又有有些不着调——比如从未好好整理过的床铺,比如一点灰尘也寻找不到的木质地板,比如将物品摆放得井井有序的书桌,再比如盖子早已失踪的罐装墨水。 他将一堆信纸与桌面上摊开的黑魔法书籍挪到一旁,从书柜的最深处拿出来一个丝绒礼盒,塞进了我的手中。 “打开看看。”他笑嘻嘻道。 我将礼物盒打开,是一条做工精致的手链。手链的正中心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真漂亮。”我发自内心赞叹道。 “那肯定的,我自己做的手链能不漂亮?”布赖恩挑挑眉,“当初在选宝石时,我一眼就挑中了这块——因为它的绿与你眼睛的绿是相似的。” 他细致地帮我将手链戴上,懒洋洋地补充道:“悄悄告诉你,这个手链有魔法保护效果,所以你千万不要随便摘下。” 在戴上的一瞬间,我的体内突然有股暖流流经。 “什么魔法?”我好奇地追问,并再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条奢靡但并不高调的手链。 “不重要。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那就是爱的魔法。”布赖恩揉了揉我的发顶,正如他以前时常做的那样,“无论如何,我只希望我唯一的妹妹能够天天开心。” 在准备离开他的房间时,我却无意瞥见了一本黑色封皮日记本,隐蔽地藏在他的柜子深处。 我不由得好奇发问:“你什么时候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我指的是什么。在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郁,眼中蒙上一层疲惫。隔着他垂下的眼帘,我看不清他眼底蕴藏着的更深的情绪。 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推搡着让我赶紧离开。 — 西里斯离家出走了。 这次的离家出走和以往的并不一样,他是下定决心要逃离布莱克家。而阿尔法德·布莱克——曾经我和西里斯关系要好时,他时常和我提起的、他最亲爱的舅舅,资助了他的逃离。 这件丑闻在纯血家族内部流传得飞快,沃尔布加阿姨把西里斯在族谱画像上的头像烧得一干二净,阿尔法德也被逐出了家族。 而雷古勒斯,我的未婚夫,便理所当然成为了新的继承人。 当雷古勒斯敲开沙菲克庄园的大门时,母亲眉开眼笑,特意给我和他留出来了独处空间。 屋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云翳压了下来,山毛榉的枝条随着微凉的风晃动。 估计要下雨了,我想。 雷古勒斯安静地坐在我的身旁,茶杯中的热气升腾起来,氤氲了他充满忧虑的灰眸,原野愈发荒芜。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赫拉。”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要飘散在瓷砖的罅隙里,要飘散在窗外灰色的天空里。 “我和西里斯的确时常吵架,他也喜欢对我恶语相向,但是,我——” 他攥紧了他的衣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你很重视他。”我看着雷古勒斯紧抿的薄唇。 他未完的话语是说不出口的感情,在喉口嚼碎了又咽进胃里,沉寂在他的心底,比诺森伯兰郡的原野还要萧瑟。 他的眼中有着灰色的悲哀,挺拔的鼻梁无法如同险峻的山崖,让自由的风停留。 他眨了眨眼,声线低哑:“...他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哥哥。” 我轻轻地拍了拍雷古勒斯的手背,毋庸置疑,他无法苟同西里斯的观念。 但他在意西里斯,在意那个永远潇洒不羁,和他有着相似灰眸的少年。 正如我所意料的,在雷古勒斯离开后没多久,屋外便下起了滂沱大雨。树木衰老的枝桠在雨中摇曳得更厉害,雨滴砸在绿叶上,砸在屋椽处,砸在小径间,砸进灰色的湖水里,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拿起了一把伞。 出门前,母亲问我要去哪,我回答随便走走。她点点头,并未多问。自从我和西里斯的关系变糟糕后,她便再也没有我会偷溜去麻瓜界的顾虑了。 “你是个乖孩子,赫拉,你必须是个乖孩子。”母亲曾将我温柔地抱在怀里,如是说道。 我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枸橼香气,她与布赖恩相似的金棕色鬈发披散在肩头,微微遮挡住了我的眼睛,恍惚了我的视线。 我撑起了那把伞。 伞是墨黑色的,我只能听见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我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漫无目的地沿着荒芜的道路走着。 沙菲克庄园坐落于诺森伯兰郡的丘峦处,临近着呼啸的大海。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建筑物,渺无人烟。 我将伞撑在了一只湿漉漉的黑狗身上。 我真是太疑惑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似乎都没养狗。 即使有养的,也不至于养一只体型堪比棕熊的大狗。 在雨伞的阴影投下的一瞬,黑狗猛地抬头。它黑色的毛发在不断往下滴着水,但那双灰色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无比明亮,闪烁着炽热的光。 没过多久,它像是反应过来般,眼里的光芒即刻熄灭了,染上了我莫名熟悉的情绪——明晃晃的厌恶,与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晦涩不明。 奇了怪了,一只狗的情绪居然有这么丰富? 并且,我总觉得这双眼睛在看向我时,像极了某个潇洒不羁的少年。 “你是在讨厌我吗?”我微微倾身,仔细打量着这只看上去无比警戒的黑狗。 我只是靠近了一点,它巨大的身体便不断往后缩着,朝着我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的主人呢?”我毫不在意它凶恶的态度,再次发问。 黑狗不善地冲我“汪”了两声。 它已经表现出了对我浓烈的嫌弃,可它却又迟迟不肯离开我的伞下——是为了躲雨吗? 那它为什么不去寻找避雨的地方,而是要在这条小路旁蹲守着? 简直像是在特意等我经过一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掏出了魔杖,给它施了个烘干咒。霎时,它的毛发变得光滑又柔顺,像是精心护理过般。 黑狗仰起了下巴。 它这副倨傲的神态,让我仿佛看见了西里斯。 西里斯怎么会变成狗呢,难道是偷练了阿尼马格斯不成?这虽然的确像他会干出来的事,但练成阿尼马格斯需要耐力和机遇,并不是即刻成功的。 更何况,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偷练阿尼马格斯? 于是,我便把“怀疑是本人”的选项在心中划掉,只当一切不过是巧合。 看着黑狗光滑柔顺的毛发,我的手早已发痒。最终我实在忍不住,用力地揉了它一把。 它即刻瞪大了双眼,僵住了身子。反应过来后,便怒气冲冲地朝我叫了几声,那副架势简直在说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我。 随后它跑进了大雨中。 我怀揣着满腔疑惑归家。 雨渐渐小了,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天色逐渐昏暗。在苍茫的原野中,唯有蝴蝶花、雪球花、蒲公英生长在翠绿的灌木丛旁,装饰着小径的两侧。 石砖缝隙里的雨水随着不平的表面流下,坠入石墙底部的凹槽里。草尖和花瓣挂着露珠,夏日雨后的闷热与潮湿朝我扑面而来,浸湿的树叶气味在空气中被无限放大。 纱质的窗帘垂在我的窗椽处,时不时拂过洋桔梗洁白的花瓣。带着回忆的花束插在白瓷花瓶里,时隔五年,仍旧绽放。 其实,西里斯最初施下的魔咒,并不足矣让它绽放这么久。只不过在后来的时间内,我一直在精心照料罢了。 我呵护着洋桔梗永不凋谢。 我呵护着我心中复杂的感情,永不凋零。 在我无意看向窗外时,却偶然发现了出乎意料的身影——那只黑狗。 它正在我房间的窗户下徘徊着,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摆动。天色越来越暗,它似乎要与即将降临的夜色融为一体。 但那双镶嵌在黑色毛发中的灰眸,却无比明亮。 它并没有看到我。 我毫不犹豫地下楼,悄悄走到了黑狗身后。可我还未完全接近,或许是鞋踩在草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大了些,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因素——它突然回过头来,一双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尾巴也摇得更加欢快。 可谁知,在下一秒,它便撒开腿跑走了。 “喂,等等!”我跟在它身后跑着,试图捉住它的后颈。可它的力气太大,速度太快,我即使捉住了,也是它拖着我往前跑。 我忍无可忍,甚至都想把魔杖掏出来给它施一个束缚咒。在它即将把我拽到地上之前,我的确这样做了。 可就在我拿出魔杖的瞬间,它却大爪一挥,我的魔杖便从我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一路滚到铁栅栏的边缘。 第37章 我猛地回头,皱起眉头盯着这只巨大的黑狗。而它也不服气般,睁大它那双亮晶晶的灰眸,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 我慢慢凑近它的脸,低声道:“说,你的主人是不是叫西里斯·布莱克?他是不是派你来找我报仇?” 听到西里斯的名字后,它像被施了石化咒一样,瞬间僵住了。 见它这副样子,我便默认了它的主人就是西里斯。 “我知道你主人很讨厌我。”我半蹲下,试图心平气和地和它讲话,“但我跟你无冤无仇,对不对?你看,你明明也很喜欢我,看见我就摇尾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难道这也是西里斯的命令吗?” 黑狗在此刻就像被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朝我低吠了几声,呲牙咧嘴,连毛都炸了起来。 我一点也不怕,只觉得它这副模样莫名可爱。我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上它的脑袋,紧接着温柔地给它顺毛。 “我和你的主人...现在的关系的确特别糟糕。”我轻轻地说道。 在我的顺毛下,它出于本能,放下了最初的警戒,从喉口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但它仍竖起耳朵,静静聆听着我讲话。 “我和西里斯已经没办法继续成为朋友了。”我的垂着眸,看向黑狗那双简直和西里斯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睛,“你看,你又不讨厌我,所以我们俩不如悄悄交个朋友?” 随即,我将左手伸到了黑狗的面前。它沉默了半晌,看上去在纠结着什么。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久到我都想把手收回去时,它终于把它的爪子放到了我的掌心中。 我眨了眨眼,随即忍俊不禁。 就这样,在暑假还未结束时,那条黑狗便常常来沙菲克庄园前找我玩。 它身上的气味,是和西里斯如初一撇的檀木沉香,混合着皮革味的香水与阳光的味道。 每当我将脸埋进它的毛发里时,它就会彻底僵住,感觉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 它的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它疯狂摇晃的尾巴却无意间暴露了它的心境。 有一日,雷古勒斯要前来沙菲克庄园,与我商议事情。那天的午后,温暖的阳光从枝叶的间隙倾泻而下,在草坪上投下点点光斑。 那只大黑狗正伏在我的腿上,舒服地打着呼噜。阳光沐浴在它身上,热烘烘的毛发盖住了我大腿,我揉了揉它的耳朵。 “待会雷古勒斯要来,他是你主人的弟弟。”我一边给它顺毛,一边缓缓说道,“所以我最多再陪你玩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就要回庄园啦。” 听见雷古勒斯的名字后,黑狗瞬间跳了起来,如临大敌般瞪着它灰色的眼睛。 那副样子仿佛在问我能不能不要去管雷尔,而是待在这里,一直一直陪着它。 “不行。”我十分严肃地拒绝了,并再次揉了把它的脑袋,“我和他之间有很重要的事,并且——嘶!” 我尚未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一口咬在了我右手的虎口处,留下了鲜明的牙印与湿漉漉的口水。 随即它宛如甩水般抖了抖了身子,冲我耀武扬威似的“汪”了一声,扭过头离开了。 黑狗的爪子踩进松软的泥地里,留下一连串的爪印。 第27章 chapter26 阳光清浅,映照着窗台。咸湿的海风从北海吹到荒芜的丘陵上,灰绿色的草尖被斜斜地压低,要没入棕色的土壤。锦缎窗帘鼓起了带着盐味的大包,波利在一旁挥了挥手,窗帘便打上了结。 “噢,尊贵的赫拉小姐与布莱克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波利帮忙的,请尽情吩咐波利!”语毕,年迈的小精灵深深鞠了个躬,褴褛的棉麻布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待会再去准备些巧克力蛋糕,还有草莓蛋挞...”随后他转过身,念叨着离开了会客室。 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伯爵茶,入口醇厚,并无苦涩的味道。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视线停顿在了我右手的虎口处,一寸寸摩挲过那分明的牙印。 “你手上的牙印...”雷古勒斯的声线虽然温和,但他的眉头微蹙,灰眸里的情绪晦涩,“我可以冒昧问问是谁干的吗?” 鲜红色的牙印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般,烙印在我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夺目。或许是下足了力气的缘故,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并不整齐的犬牙痕迹仍完好地遗留在我的手上,只不过颜色稍微变浅了些。 “啊,是狗咬的。”我解释道。 “...狗?”雷古勒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我随即开始向雷古勒斯解释罪魁祸首的来历与作案过程。 “那只狗的主人是西里斯——你要是见过它,就能明白什么叫做有其主人必有其宠物——他们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雷古勒斯顿了顿,灰眸中流露出淡淡的迷惑:“可是...我记得西里斯从来没有养过狗?听你的描述,那只狗应该被主人豢养得很好——但西里斯不像是有耐心好好养一只大型犬的人。” “也是。”我思忖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或许是他和波特一起养的呢?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我倒是觉得那只狗就是西里斯本人...” 茶匙与茶杯内里的碰撞声清脆,掩盖了雷古勒斯的低喃。他敛着眸,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你刚刚在说什么?”我疑惑地眨眨眼。 由于实在没听清,所以我将耳朵凑得离他更近了些。 “没什么。”雷古勒斯不自在地顿了一下,随即飞快道,“关于加入食死徒的事情...我不知道布赖恩在这个暑假有没有和你提及?贝拉让我再来问问你,你是想现在就加入,还是等毕业以后?” “布赖恩...他没有和我提过一句有关于食死徒的事宜,至少在这个暑假是这样的。”思索到这,我的疑虑更甚——布赖恩曾经疯狂夸耀食死徒和黑魔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不过只是一年的光阴,为何他的脸色总是苍白且阴郁,为何他的眼底深处总是有化不开的疲惫? 冰冷的手链紧贴着我的肌肤,绿宝石上折射的光芒突然微微晃了一下我的视线。 雷古勒斯看上去也不知所云,他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继续询问我的真实想法。 “我希望自己可以尽早加入,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更早就被黑魔王带领着,复兴纯血荣光。”说到这里,雷古勒斯的眼中透露出隐隐约约的兴奋与癫狂的神色——这种癫狂是真正的纯血们未能实现的理念,是我在许多纯血眼中所见过的本色。 “我也是。”我低垂着视线,如是说道。莫名的不安感突然在我的心底扩散开,呼啸而过贫瘠的心田。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复兴纯血就是我的使命,是我作为一个沙菲克的使命。能加入食死徒,我应该感到骄傲自豪,感到荣誉浸润过我的血肉——我的不安感又从何而来? 绿宝石上的光芒仍然闪动着。微微翻过手链,我才发现在绿宝石的背面,布赖恩用极小的花狎字刻下了沙菲克的家训。 “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 “白颈乌鸦会永远伴随您。” — 夜莺不再在我的梦里啼叫,烛火打翻了典籍。黑魔法真的拥有伟大的力量吗?第一次目睹阿瓦达索命咒的我面色惨白,八眼巨蛛幼崽在绿光下即刻丧失生机。 “试试看,我亲爱的赫拉——噢,试试看!” 贝拉特里克斯的手指苍白修长,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魔杖。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闪烁着极度的兴奋与渴望:“不可饶恕咒真的很美妙——是不是?简直太美了......” 我努力抑制住反胃感,胃酸仿佛要逆流而上到我的喉口。我拿起魔杖,对准了面前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正在缓慢爬行的小蜘蛛。 “avada kendavra——say it.”早已疯狂的女人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我只觉得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来试试看,通过考核就能成为真正的食死徒,得到主人的赏识——” 其实我并不沉迷黑魔法。 我知道的,能够成功使用不可饶恕咒的条件,是需要施咒人拥有极深的怨念或者扭曲的人格,并且巫师的灵魂会因此污染。 ——所以为什么食死徒要会使用不可饶恕咒? 我深吸一口气。 “avada kendavra。 山楂木魔杖的杖尖冒出微弱的绿光,击倒了小蜘蛛。我的心脏沉重地跳着,反胃感下意识地涌上喉头——但我只能不为所动。 “brilliant!亲爱的,你不愧是雷尔的未婚妻!”贝拉特里克斯亲昵地朝我的脸上亲了一口,恶寒顿时从我的脚底窜出,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食死徒又增添一枚大将,又多一个人可以为主人效劳!主人,我的主人!我最亲爱的黑魔王!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逐渐离我远去。我看着贝拉特里克斯疯疯癫癫的背影,抽了抽眉角。 第38章 就在她离开房间的一刹那,我听见了极轻的窸窸窣窣声。 我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桌面。 原以为已经死掉的小蜘蛛,突然又开始缓慢地在桌子上爬动。它黑色的绒毛立着,睁着它宛若黑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完全不知自己刚刚遭遇了什么。 原来我根本施不出不可饶恕咒。 我的索命咒,只足够让它昏迷。 即便如此,在一天后,我的左手小臂上还是多出来了一个鲜红的黑魔标记——一个骷髅头的口中冒出来一条蛇,宛如一道伤疤,刻在了白皙的皮肤上。 黑魔法的印记已经深入我的血肉中,在黑魔王的魔杖一寸寸划过我的肌肤时,我只能感受到血液的冰凉与钻心的疼痛。 “赫拉,好孩子,这份黑魔标记是我给你的奖赏——你的哥哥布赖恩无比优秀,是我的得力部下,我相信你也能够和你的兄长一样,忠心为我效劳——对吗?” 我半跪在地上,面前的男人声音阴凉低哑,宛如一条蛇正“嘶嘶”吐着它的蛇信子。而他的面容也如同蛇般,红色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冰凉,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脸部平整且削瘦。 “是的,主人。”我低声道。 但我的心中并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喜悦流经,一切在此刻变得更加冰冷,将要化为黑暗中的荒芜。 绿色宝石隐隐约约闪着光亮。 而我低下头,亲吻了黑魔王的袍角。 — 布赖恩神色晦暗,眸中是无尽的深渊。 “我以为...你好歹会等毕业后再加入食死徒的。”他的声线极轻,又蕴含着不同寻常的痛苦与忧虑。 “你最近很不对劲,布赖恩。”我疑惑地看向我的哥哥,他背靠着墙,金棕色的发丝凌乱地垂在他的眉下,给他的深蓝色的眼睛投上一片阴翳,宛如风暴来临前的汪洋。 “...没什么。”他垂下了眸,转过身,手握住了门把手,“希望是我多虑了。” “对什么多虑?” “所有。” 随后,他推门离开。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的背脊永远挺拔,他永远高傲,他永远爱开一些刻薄的玩笑,他永远细致。 但此刻,镜子在我的心中破成碎片,散落一地,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里沉寂着冰冷的海水。 我仿佛闻到了咸湿的气味,夹杂着雨丝的冰凉,一下一下砸进我的心里。 绿色宝石在隐隐发烫,我默不作声拧过头。 他到底想说什么?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几日后,我又碰见了那只黑狗。此刻天边晕开玫瑰色的晚霞,映照着柔软的草坪,与它明亮的灰色眼睛。 它的毛发仍旧油光水亮,灰眸中闪烁着夕阳,熠熠生辉,对着我欢快地摇着尾巴。 真好啊。 我将脑袋深深埋进它温热且柔软的毛发里,试图汲取我最熟悉的气味,永远回荡在我梦中,整整七年的气味。 不过几天的时间,一切变了样。我成为了食死徒,但黑狗还是黑狗,就如同西里斯还是西里斯,他永远只会是西里斯。他在戈德里克山谷中应该很开心吧,那里常常阳光明媚,他也有他最重要的朋友陪在他身边。 真好啊,真好。 我不知道为何最近我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不知道是不是布赖恩莫名的情绪影响了我,还是对未知任务的迷茫与紧张。 黑狗突然用力地从我怀中窜了出去,它的力气极大,我失去了支撑点。由于惯性,我便一下坐到了草坪上。 我迷惑地看着它,而它却一言不发,盯着我的左臂内侧。那双眼睛里的光辉消失了,只有怒意的燃烧,与恶心、不可置信、痛恨的情绪,遗留在那荒芜的灰色原野里。 它缓缓扭过头,死死盯着我,仿佛在看一团烂肉,一个它此生最讨厌的人,最恶心的人,最恨的人,一个万恶不赦的人。 震怒生长成藤蔓,覆满他的眼底。怒火飙升到极点,它便渐渐冷静下来了。眼中的风雪凛冽,仿佛隔着整个英格兰贫瘠的原野看向我,没有一丝感情,只能看见铺满灰色的冰天雪地。 我在它眼里,现在是陌生人了。 透过那双灰眸,我看见的仿佛不是黑狗,而是真正的西里斯。 黑狗没有冲我大叫,没有冲上来愤怒地撕咬我,它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我许久。久到时间凝固,久到黄昏落尽,一切要融进夜空的寂静,它才转身离开。 从那之后,直至假期结束,它再也没有来过。 和它成为好朋友的场景仿佛发生在昨日。 可惜我失去了西里斯,也失去了它。 第28章 chapter27 秋日来得极快,待我反应过来时,秋风已经将枫叶染上了橙霞的色彩,落叶缓缓飘下,坠入树干前清浅的水潭。 绿草变得枯黄,原野斑秃,枯枝败叶点缀在石子路的罅隙中,颜色各异的波斯菊点缀在绿色的灌木丛中,迎着浅灰的天色。 “去完蜂蜜公爵后,你想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吗?”雷古勒斯神色自若,牵住我的手,放进他黑色风衣的口袋。棕红的枫叶落在霍格莫德村中较低的屋檐上,落在屋前的台阶处。 我看着斑驳的路面,嘈杂不绝的声音被揉散在微凉的秋风里。不远处的帕笛芙夫人茶馆是暗色建筑中唯一的亮粉,店面前大片的粉色玫瑰绽放着,牌匾上刻了几个红色的爱心。 这无疑在昭告着所有人,这家店是一个实打实的情侣约会圣地。 “算了吧,雷尔。”我侧过头,看向比我高出许多的少年,“比起帕笛芙,我更宁愿去三把扫帚。” 我的回答似乎是在雷古勒斯的意料之中,他了然地点点头,但那双灰眸还是染上了失落的色彩——虽然很快又被隐去在那平静的灰色湖面下了。 我总觉得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隐隐约约地追随在我们身后,于是我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掠夺者们打闹的身影,以及站在波特身边,有着一头明亮红发的伊万斯。 “...要不是马琳她们突然都有事,我才不会答应你的邀请,波特。” 她不满地咕哝着,但眼里闪烁的微光宛若涓涓细流,拂过她眼中那一片明亮的翠绿,再无以前明晃晃的厌恶。 “是,我知道。”波特咧开嘴灿烂地笑着,棕色的眼睛中流淌着的感情比夏日的烈阳还要浓烈,我感觉他下一秒就巴不得吻上伊万斯的红发,“伊万斯,你能同意和我约会我简直要感谢格兰芬多!我们待会——嗷!” “谁同意和你约会了!这不是约会!这只是单纯的逛逛霍格莫德而已——你现在在我眼里不过是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的同学。”伊万斯用力地踩了波特一脚,但她眼中的光芒仍未消散,白皙的脸颊也渐渐染上红晕。 西里斯站在波特身侧,锋利的下颌骨在微长的鬈发后若隐若现,英俊高傲的脸上扬起了调侃的笑:“听见了吗,叉子,人家都说不是约会了,你还得再接再厉啊。” 波特一个肘击挥了过去,但他眼中的光芒愈闪愈烈,嘴角的笑意也并未消散。 卢平站在伊万斯身旁,看着嬉笑着的好友们,嘴角掠过温和且无奈的笑意。佩迪鲁紧贴着卢平,眼中略带羡艳。 我疑惑地回过头。 奇怪,为什么在看向他们的一瞬间,那抹视线就突然消失了。 雷古勒斯顺着我原先的视线望去,不动声色地蹙蹙眉。随后他垂下脑袋,低声与我耳语着:“怎么了?” 我摇摇头,朝他笑了笑。他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可我实在不愿探究困顿在他眼底深处,压抑着的异样感情。 这本不属于他眼中永恒的阴天。 可就在雷古勒斯贴近我耳畔的一刹那,那道阴冷的视线便再次回到了我的后背,仿佛要把我盯穿,死死烙印在我的背脊。 ...奇了怪了。 — 三把扫帚里面宽敞明亮,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松木地板上,黑色的胡桃木桌椅摆放整齐,喧闹的人声融化在黄油啤酒的香气中。 “你是未成年巫师,他们不会给你出售含酒精饮品的——所以,我去点单吧。”找好位置后,我拍拍裙子站起来,按住了雷古勒斯的肩膀,阻止他欲要起身的动作,“你有什么想喝的?要不要我帮你买一杯黄油啤酒?” “不用了。”他朝我轻轻摇头,“我不喝。” 于是我走到了吧台处。 但就在不经意的回眸间,我却偶然发现了格兰芬多四人组与伊万斯的身影,坐在我与雷古勒斯身后不远处的长桌。 这种场景,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 思索的片刻,我和西里斯的视线突然在饱含酒香的空气中相撞。一如既往的,他眼中原本闪烁的光芒在与我对视时便立马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薄冰,坠入灰色的雪地里。 我抿抿唇,却忽略了在转过头的刹那,西里斯起身的身影,以及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第39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要一杯黄油啤酒——” “五杯黄油啤酒,一杯要少冰,还有一杯要——” 点单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我猛地侧过头去,发现西里斯就站在我的身边。他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居高临下的视线冷冰冰扫过我略微扬起的脸。暖黄色的灯光投在他帅气的面容上,却无端显得阴郁冷峻。 灯光照不进他宛若深渊的眼底。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和先生...”调酒师显然有些尴尬,“可以请你们分开说吗?” “她先说。” 西里斯瞥了我一眼。 “我要一杯黄油啤酒,不用做调整。”我不再看向西里斯,对着调酒师扬起笑容,温和地复述。 “好的。”调酒师点点头,“那这位先生——?” “五杯黄油啤酒,一杯少冰,一杯去冰。”西里斯的声线懒散且凉薄。 在调酒师去准备黄油啤酒时,吧台的氛围便诡异地安静下来。我和西里斯之间蔓延着凛冽的寒意,仿佛有无尽大雪簌簌落下,永不停歇。 “沙菲克。”他突然开口,声线低哑,带着刺耳的轻蔑,“当上食死徒是不是可骄傲了?” 我一愣,心底泛起绵绵不绝的疼痛。但我还是没有再转过头去看西里斯,只是不做声。啤酒端上来后,属于黄油的香甜味氤氲在我的鼻尖,我拿起它就要离开,可谁知西里斯突然死死攥住了我的右手腕。 他就这样和我面对面而站。 不抬头的话,我只能看见他黑色的皮夹克,还有穿在夹克里的短袖,上面印着某个麻瓜摇滚乐队的图案。 “先生,您的黄油啤酒好了。”调酒师喊道。 他并不理会调酒师的呼喊,只是将他那阴冷的视线覆盖在我的发顶。我试图用力挣脱他的禁锢,但力量的悬殊让我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他面对我的动作,无动于衷。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上移到我的虎口处,一寸寸摩挲过那块地方,就像是在寻找什么消失的痕迹。随后,他的指尖用了蛮力,狠狠掐住了我的皮肉。 “嘶——布莱克,你要干什么?”疼痛使声音从我的齿缝间挤出,“放开!” “先生?”调酒师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西里斯慢慢低下头,他的鼻尖亲呢地贴紧我的耳畔,要是从旁人看来,简直就像在亲吻我。 但他的语气嘲讽且轻蔑,声线是饱含着凛冬的漫天雪色,只有喷洒在我耳廓的气息是温热的。 “沙菲克,你这副模样真让我恶心。你恶的不绝对,你也善良不到哪里去——面对麦克唐纳的遭遇,你分明可以阻止,却作壁上观;面对那群蠢货对麻瓜出身的巫师与混血巫师的歧视,你也在随意纵容,不是吗?” 他的力气愈发大,像是想把那块肉硬生生地掐下来,“你最好现在还没有杀过人,如果杀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知道我在后悔什么吗?我在后悔那个下午,我居然没有把你的手咬穿或者把你整个右手都咬断,让你拿不了魔杖施不了恶咒,无法对那些脆弱的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只是留下一圈浅浅的齿痕。” 我的心跳停止了。 “...那只黑狗是你的阿尼马格斯?”我的声线在颤抖,我甚至无法听清我自己的声音。 西里斯没有应答,他像是明白自己因情绪激动而多嘴,便不做声了。 我的左手用力往前一泼,杯中的黄油啤酒便准确无误地洒在了西里斯的俊脸上。他额前的鬈发被浸湿成一绺一绺,紧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啤酒液随着他的脸颊滑下,滴在他的衣领领口,滴在他黑色的皮夹克上,晕染开深色的污渍。 靠近吧台的人们传来一阵惊呼,八卦的视线开始在我和西里斯的身上来回打转着。 “梅林的胡子,那个被泼酒的男生好像是西里斯·布莱克!” “我知道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她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雷古勒斯的未婚妻。听说她是先前被西里斯在大庭广众下拒婚了,后来才和雷古勒斯二次订婚......” 西里斯的眸光冰冷且阴森,隔着垂在他眼前湿漉漉的发丝死死盯着我。我的胸口起伏,鼻尖泛酸——我只敢肯定自己的眼眶红透了,因为我在抑制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 “我为什么要当善人?我为什么要插手与我无关的事情?布莱克,你知道的,你从九岁那年就知道的,我一直以来就是个纯血主义者。”我的声线哽咽,但毫无畏惧地回应西里斯的视线,“你真是令人讨厌到了极点,你永远都高高在上,永远自以为是,永远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的。” “在那个暑假里,你把我当什么?消遣的玩具?看我这么眼巴巴地想和你的阿尼马格斯成为好朋友,抱着你的阿尼马格斯,陪你的阿尼马格斯一坐就是一下午——你是不是特别痛快?”我咬牙切齿道,鼻尖的酸意使我难以呼吸,“我就说那只黑狗怎么那么像你。你当时肯定在想,再高傲的一个大小姐,在你面前都得低下她的头颅,恰好她还是那么地令你厌恶——多痛快啊,是吧?” 他保持缄默,一言不发,眼神异样。可我不愿深究,我只觉得世界在我眼前化为漩涡,使我反胃。可我就是爱自欺欺人,如果要问我都这样了,那我还喜欢西里斯吗?我的答案只会是绝对的喜欢。 我现在只不过是在为被践踏的真心而可悲。 我胡乱地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拿出魔杖,对准沾有酒渍的松木地板施了个“清理一新”。 “真是不好意思,先生。”我对着调酒师诚恳地抱歉,“刚刚情绪太激动了,麻烦你再做一杯——喏,这是钱。做好后请送到里面的桌子,谢谢。” 随即,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吧台。 “赫拉,你怎么一下去这么久?”见我走来,雷古勒斯疑惑地问道,随即他发现了我通红的眼眶,“...你怎么哭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右手虎口处开始出现可怖的淤青,在我的皮肤纹路上张扬着,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此刻,西里斯端着五杯黄油啤酒走了过来。 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格兰芬多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波特,他直接跳起来尖叫道:“梅林的吊带袜啊!大脚板,你这是被谁泼酒了?是哪个与你纠缠不清的女孩吗?” “我、没、有、与、女、孩、纠、缠、不、清。”西里斯咬牙切齿道。 雷古勒斯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 西里斯给自己施了一个“清理一新”,他的鬈发恢复了优雅的弧度,衣服上的酒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使他看上去又和原先无异。 “我记得你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订了一套礼服。”雷古勒斯安抚般捏着我的手心,“你要今天去取么?” “但我现在想再坐一会。”我抿了一口服务员刚刚拿来的新的黄油啤酒,只觉得索然无味,“过会儿再去吧。” “那我先帮你去拿?你待在这里再坐一下,刚好我要去文人居羽毛笔店买东西。”雷古勒斯起身,摸了摸我的头发,温和地问道,“你想要换个位置吗?” 随即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们身后——西里斯他们所在的长桌。 那道令人心烦的视线并未离开我的后背,但我不想再回过头去了。我对着雷古勒斯摇摇头,露出一抹笑:“没事的,雷尔,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 他轻轻“嗯”了一声后,便温柔地抚开我的额发,微微低下头。随即,我的额头上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我瞪大了眼睛。 于此同时,身后的长桌传来巨响。那道烙印在我身上的视线,瞬间变得狠戾且滚烫。 “布莱克,你到底一天到晚在发什么疯?”伊万斯愤怒地质问道,“你是不是有一生气就爱在公共场合踹桌子的习惯?” 我与雷古勒斯并没有被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吸引注意力。站在我身前的少年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绯红渐渐染上他的耳垂——刚刚的吻仿佛只是出于他的本能,他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会做出这个举动。 “那...”他的声音变得磕磕绊绊,“那...我先...先走了,拜拜,赫...赫拉。” 随即,他飞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我捂着雷古勒斯刚刚吻过的地方,轻叹口气,忽略了他只不过比我小两岁的事实。 身后传来尤为刺耳的噪音——那是椅子狠狠摩擦过地面后发出的巨大声响。某个人像是想昭告全天下他现在的心情特别,特别不爽。震耳欲聋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想我的确应该换个位置的。 可刚当我准备起身时,一道蛮力却硬生生将我拽离了椅子,我直接扑进了西里斯·布莱克的怀中,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伊万斯发出惊呼,波特目瞪口呆,卢平睁圆了眼睛,佩迪鲁张大了嘴巴。 第40章 “布莱克,你要干什么!”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禁锢,可谁知他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我这样在他眼中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他的手背暴起青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把我连拖带拉拽出了酒吧。 西里斯的腿极长,不停歇地迈开大步,而我只能被他拖着小跑,无数次被绊住,差点摔跤。在走到三把扫帚的门口时,我只觉得有数不清的、充满八卦与羡慕的视线频频投在我的身上,但我此刻只想在心中崩溃大喊——这种手腕要被硬生生箍断的福气我宁愿不要! 他一路把我拽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中,随后狠狠把我甩在了布满沙砾的粗糙墙面上。即便隔着衣裙的布料,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背仿佛被磨破了,身后与手腕的疼痛使我的生理性泪水要再次溢出,于是我破口大骂:“布莱克,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唔!” 西里斯上前一步,一只大手死死箍住我的两只手腕,举过我的头顶;另一只手用力地掐住我的下巴,穿着牛仔裤的膝盖挤进我的两腿间——随后,他的唇径直压了下来。 第29章 chapter28 西里斯温软的舌强硬地撬开我的牙齿,在我的口中侵略城池。他的唇齿间还遗留着黄油啤酒的香甜,吞噬着我的呼吸,檀木的沉香混合着皮革的香水气味,在我的鼻尖愈发浓烈。 我挣脱不开他的桎梏,他死死地抵住我,鬈发从他脸侧垂下,轻扫在我的面颊上。他没有闭眼,灰眸中燃烧着的怒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厌恶的薄冰并没在火焰中融化,而是愈发坚硬。 那层冰面下所蕴含的晦涩情绪是张牙舞爪的藤蔓,让我心悸。我要呼吸不过来了,因窒息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从我的眼眶落下,但他仍不为所动。 于是我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霎时,铁锈味在我的嘴中蔓延,但西里斯只是“嘶”了一声,仍用力含住我的唇,并没有停止对我的撕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因为缺氧而大脑紊乱,眼前发黑时,他才缓缓离开我的唇,松开了对我的禁锢。 我与他的嘴唇之间拉开一条暧昧的银丝。 这个吻是一个充满报复性意味的吻,是西里斯·布莱克昭告着彻底的厌恶的吻。 我感受不到一丝丝爱意。 虽然,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已不再奢求得到他哪怕微乎其微的爱意了。 我宛若溺水之人,在获得新鲜空气后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我的眼泪愈流愈多,但我实际上根本不明白,后来落下的眼泪是到底因为窒息而流,还是因为内心的苦痛而流。 我拿手背狠狠擦了一下肿胀且发疼的嘴,抬起眼死死盯着面前的西里斯。他的嘴角满是血迹,嘴唇因唾液的交换而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面色染上红润。 可当他看见我的举动后,眼中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便再次沸腾起来,面色变得冷峻,蒙上一层阴翳。 他上前一步,试图再扣住我的下颌与手腕,好让他再次吻上来。但在他这么做之前,我已经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这是我在宣泄自己的无能为力。 清脆的响声过后,西里斯白皙的左脸上迅速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他被我打得侧过头去,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随即,他那冰冷且轻蔑的视线缓缓投向我,像是在看一个一文不值的物品。 “沙菲克,我恨你,我真的恨透你了。”他抬手捂住他红肿的侧脸,嗤笑道。 我不做声,但是心脏的绞痛让我差点支撑不住自己。我的背紧紧靠着粗糙的墙面,好不让自己跌落。 寂静的空气深处实际上燃烧着晦涩的火焰,我把左手的袖子缓缓卷到小臂处,露出那一片可怖的黑魔标记。 西里斯眼中的所有情绪在看见这块标识后便立马凝固,化为锋利的冰箭,从他眼底的深渊中射出,一寸一寸刺入我的肌肤。 “那你恨吧,布莱克。”我轻声道。 小臂上泛起不切实际的痛意,心脏流淌着可悲的血。我的面上毫无表情,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 恨我吧,西里斯,恨我吧。 因为恨比爱更长久。 其实早在那个夏日,他转过身义无反顾地抱紧我之后,我便在他的怀里打心底决定——以后他无论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他。 西里斯欲要开口时,急促的脚步声便从巷子外传来,逐渐放大。 忽然,巷子明显地暗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了从巷口涌入的光线。我侧过头去,便看见了雷古勒斯的身影。 他在巷口处逆光而站,脸色阴郁。 他的手中还提着我的礼服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气氛安静到诡异,他冰冷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我与西里斯,发现了我未干的泪痕,发现了西里斯嘴角的伤口——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雷古勒斯轻柔地将几个羊皮袋放在墙角,随即他大步走上前,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一拳砸向西里斯高挺的鼻梁。 我从未见过雷古勒斯如此生气,生气到难以克制自己情绪的模样。西里斯没有躲开雷古勒斯的拳头,他甚至头都没有偏一下。 他任由那用尽十成力气的拳头挥在他的脸上,随后,刺目的鼻血顺着他的皮肤纹路缓缓留下,蔓延到他带有浅浅沟壑的下巴处。 “我劝你离赫拉远一点,西里斯。”雷古勒斯拽住西里斯的衣领,他的声线凉薄,灰眸中折射出冰冷的光,“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是谁?任何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 “不要再继续随心所欲下去了,哥哥。” 西里斯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他笑到泪水从眼角溢出,笑到直不起腰。他拍了拍雷古勒斯暴起青筋的手:“雷古勒斯,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你可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回事啊,妈咪的好宝贝。” 他扬起轻蔑的笑容,揩过自己眼角的泪水,看向紧抿着薄唇的雷古勒斯:“你什么时候加入食死徒?明年暑假?为黑魔王效力可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期盼着的事情啊。那我先提前祝贺你,同时也希望你可千万不要死得太早了,我、最、亲、爱、的、弟、弟。” “以及你,相同的话,同样送给你。”突然,西里斯不屑且嘲讽的视线越过雷古勒斯,落在我身上,“我亲爱的弟弟的未、婚、妻。”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但我没有说话。 雷古勒斯深深拧起眉,他的怒意更甚,伴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半晌,他才终于冷静下来,面色又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他牵住我的手,带着我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逼仄的巷子。 西里斯站在我们身后,并未再开口。 — 西里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脸上的伤迟迟不愿治疗。他就这么挂着红肿的左脸与断裂的鼻骨,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霍格沃茨,使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好在第二天他被波特强压着,罐下了一瓶治愈魔药。 有关他脸上为什么挂彩的背后故事,版本可谓层出不穷。有一名赫奇帕奇的六年级女巫秘密表示,在上周的霍格莫德日中,她先是看见雷古勒斯的未婚妻与西里斯纠缠不清,还泼了他一整杯黄油啤酒! “梅林啊,你们得知道,当时西里斯那副模样有多可怜兮兮——” 这是她的原话。 她还继续表示,当时她可是看见西里斯怒气冲冲地拉着雷古勒斯的未婚妻走出了三把扫帚,离开时只有两人,可回来时却是三个人! 雷古勒斯的面容上乌云密布,他的未婚妻小姐脸上有未干的泪痕,而西里斯英俊的左脸则多出来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的鼻血同时也在止不住地流淌。 于是,这一切彻底升级为我与西里斯还有雷古勒斯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你们可得了吧!把西里斯和一个食死徒还有一个食死徒预备役扯在一起,你们恶不恶心啊!”波特在礼堂的长桌上挥舞着拳头,怒气冲冲地吼走了一个又一个前来八卦的格兰芬多。 西里斯对于一切都嗤之以鼻,他在一旁悠哉地翘着二郎腿,面上的表情捉摸不透,只是懒洋洋地喝着南瓜汁。 他的视线没有再投向过斯莱特林长桌。 而在斯莱特林长桌,一切就显得格外诡异。所有人几乎一言不发,只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我身上打着转。 在这个中午,雷古勒斯临时有事被斯拉格霍恩喊走,于是我独自前往了礼堂,格林格拉斯坐在我的身旁。对于那些视线,我懒得理睬,当作不存在般安静地用餐——直到埃弗里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我的对面响起。 “不愧是沙菲克大小姐啊,都已经攀上了雷古勒斯,居然还对那个纯血叛徒不死心。听说他把你拉进了巷子里——梅林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几个男生发出了充满恶意的哄笑。 格林格拉斯皱了皱眉头,她放下了刀叉,刚准备说什么,可我制止了她的动作,随后对着对面的埃弗里挑恤般地抬眉。 第41章 “只有内心龌蹉的巨怪,才会想什么都是肮脏的。”我慢悠悠从巫师袍里掏出魔杖,一寸寸轻抚过我的杖尖,“你知道为什么主人没有赐予你黑魔标记吗?因为你太蠢了,你可悲的智商根本不够主人用啊。” “你这个bit——”埃弗里怒气冲冲地跳了起来,但他还没说完那个单词,我便已经将杖尖对准了他。 “silencio.” 一眨眼,埃弗里便无法发出声音。 “找个好心人给你解咒吧,或者等它自己失效也行,蠢货。”我皮笑肉不笑道,随后理理头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周三的晚上,我与伯斯德一起夜巡。我和他同排行走着,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足矣再站下两个人。 “其实我挺好奇你和雷古勒斯还有他哥哥之间的故事。”他突然出声。 “你没必要好奇。”我呵呵道,“什么谣言你也信?不应该吧。” 随即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烛台上正在燃烧的火光突然晃了一下,可怪异的是,这条走廊是个封闭的空间,四面无风。 “谁在那里?” 伯斯德立刻警戒地回头,但回应他的仍旧是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盥洗室里的滴水声在夜色的沉默中犹为清晰。 我微微蹙了蹙眉。 伯斯德往前走了几步,一种不对劲感便从我的心中油然而生。我刚想要拉住他,但奈何不知在何时,他的双腿已紧紧地胶粘在一起。 由于无法走路和惯性的作用,他径直向前倒去。 是无声咒。 有人施了无声咒。 “wingardium leviosa!” 伯斯德并没有摔倒在地面上。由于人的质量和其余物品的质量大相径庭,所以我再怎么运用魔力,也只能让他微微漂浮。 随后,我朝他施了个“万咒皆终”,帮他解除恶作剧,让他可以正常走路。 伯斯德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犹为冰冷,他死死盯着正前方,可在我与他的眼中,唯有潮湿的石墙在微弱的烛光中折射出水痕,漫长的走廊直到尽头,都空无一人。 我想我或许知道是谁了。 我上前几步试图捉住那看不见的隐形衣,可惜抓个了空。 我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回廊中。 第30章 chapter29 卢卡 “伦敦老康普顿街,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一整条街区,主人要求我们把它全都包围,清理那些麻瓜和杂种巫师。凤凰社的成员可能不久后就会抵达,所以我们动作一定要快,撤离也一定要迅速。” 罗道夫斯用低哑的声线缓缓说着今天夜里的任务。十二月份,白雪覆盖着整个伦敦,从凹凸不平的沥青路到回荡着寂静的伦敦桥,从暗红色的电话亭顶到布满建筑的泰晤士河畔,白色的晶体在暖黄色的灯光中簌簌降落,落在每一个食死徒的黑袍上。 街头中心摆放着一个偌大的圣诞树,树上的彩灯还在夜色中闪烁着五彩的微光,可是黑夜无声,寒意刺骨。 为首的罗道夫斯总算戴上了银质的骷髅面具,面具上泛着冷光,昭告着屠杀的开始。 我没有杀过人。 我之前就算被吩咐出任务,却怎么样也没有做到这一步。我看着面前被某一个食死徒的钻心剜骨折磨到痛苦尖叫的麻瓜,默不作声,反胃感要从我的喉口涌溢而出。 他们不愿意直接给那些无辜的路人一个痛快,他们只想看着,那些在他们眼中视为“拥有肮脏血脉的垃圾们”,尖叫着求饶的模样。 他们以折磨人为乐,这是和黑魔王如初一撇的。我不记得在会议上,有多少数不清的食死徒被他施了一发又一发的钻心剜骨。他们痛苦的冷汗从额上垂下,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可是他们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全黑的巫师袍把我身上每一处都遮挡得严严实实,手链上的那颗绿宝石紧贴着我的脉搏,我感受到有股温热从我的肌肤流入我的血管,但我的心中仍有不安。 曝尸数十具的石板路上没有血迹,白雪落进他们大睁着的、早已丧失光彩的眼中,落在他们紫灰的面孔上。横一具尸体,竖一具尸体,七零八落,雪地仍是纯白,没有一丝暗红色蔓延在晶体之间。 但我知道雪地下翻滚着的,是每一个杀戮的巫师们洗不净的罪孽。 我仍未杀人,我甚至连不可饶恕咒都施得勉强且并无什么功力。在夜色中,就算面对同事们,我也尽力隐蔽着自己的踪迹。 “喂,沙菲克,我知道是你。”一个身形高大的食死徒站在我的身后,冰冷的声线隔着面具响起。我辨认出来了,那是罗道夫斯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去清理那些多余的垃圾?” “我......”我有些哑口无言。 “不是吧,你不会用不可饶恕咒?那你是怎么加入食死徒的?”罗道夫斯的声线逐渐变得狠戾,“不要觉得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就会饶过你,你要是没有为主人办成一件事,我有得你好看。” 随即,他扔给我一把尖锐的匕首,刀锋闪烁着寒光,映照着我的黑色兜帽与骷髅面具。 “无论用刀还是用魔杖,今天晚上你总得杀死一个垃圾——麻瓜也好,杂种巫师也罢,听明白了吗?这是你的任务。主人奖赏给你黑魔标记,不是让你在这发呆的。” 他冷声完,顺手朝着不远处甩了一个阿瓦达。刺眼的绿光闪过,正在雪地里因钻心剜骨而尖叫的麻瓜女孩,瞬间了无声息。 我攥紧了匕首柄。 “我必须亲眼看着你杀人才行啊。”罗道夫斯伸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一个靠在墙角奄奄一息的男人那里推去,“就那个肮脏的麻瓜,去,杀了他。” 那个麻瓜身旁散落着一地的花束,铺满雪地。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我无法反抗,只好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我掏出魔杖,指着那个麻瓜,声线颤抖:“avada kendavra。” 绿光闪过,可并不强烈。罗道夫斯走近了看,那个男人的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我让你杀了他,沙菲克。”罗道夫斯鄙夷道,“你真是个废物啊,你是要给你哥哥和家族蒙羞吗?不会用索命咒就往他身上插刀子,快,别逼我抓着你的手捅下去。” 我离那个失去意识的男人更近了些,在罗道夫斯的逼迫下,我咬紧牙关,抓住匕首,便往他的左胸用力刺去。 那种感觉,我发誓此生不愿再体验第二遍。温热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染红了他的格子衬衫,染红了我的手。罪孽感开始随着我的背脊缓慢升起,一把攥住我的心脏,让我难以呼吸。 罗道夫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那个男人早已被其他恶咒折磨到没有力气发出叫声,我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停止,只觉得自己的窒息感更甚。 血液渐渐滴落在男人身下的雪地里,绽放出暗红色的花朵,污染着洋桔梗那洁白的花瓣。 白色的...洋桔梗? 我的心头猛地一恸。 我再次开始细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有着一头卷发,修剪得体的胡子包裹在他青紫的面颊旁。 他的卡其色背带裤在此刻落满雪花,格子衬衫已蕴满血迹。 我从脑海的深处中,总算搜索出了有关于这个麻瓜男人的所有记忆。 那是一个还没有步入霍格沃茨时,最普通不过的傍晚。可是有西里斯陪伴在我的身边,所以一切又那么与众不同。 那时的泰晤士河在伦敦桥下翻滚,卷走了玫瑰色的夕阳。这个麻瓜男人抱着一大堆花束来到我们身前,用意式英语笑着问到我们—— “我只是想问问小先生,想不想给今晚最漂亮的金发小美人买一束与她相媲美的鲜花呀?” 卢卡,噢,卢卡。 我终于记起了他的名字。 他来自欧洲南陆的意大利,那里时常阳光明媚。可他就在今夜,在圣诞即将到来的前几日,死在了的英格兰。 他回不去了。 他已经与散落一地的花瓣一起,永远失去了生命。是我亲手昭告了他的死亡,是我在亲手抹杀关于我与西里斯之前的所有回忆。 正如这血色的洋桔梗,将会在暗红色的雪地里化为齑粉。 “你认识他。”斯内普冰冷的声线从我的身后传来,“你为什么会认识一个麻瓜?” “...我不认识。”沉默了半晌,我才缓缓开口。 随后,我用尽了我剩余的所有力气起身,离开了这堵目睹了我所有罪恶、染上暗红色血迹的石墙。 为什么食死徒,一定要杀人呢? 为什么重振纯血荣光,一定要杀人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回到家后,站在水池旁,一遍又一遍洗着我自己的双手,甚至洗到破皮,洗到流血。可我还是觉得卢卡的鲜血,并没有彻底从我的手上洗尽。 第42章 — “你要学习大脑封闭术。”布赖恩坐在我身前的木椅上,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橡木桌面,“这不是建议,而是告知。我会教你如何练习它——很多关于你自己的秘密,你最好还是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在他起身前,我缓缓开口,语气染上了一丝绝望:“布赖恩,我想我终于知道了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为什么你在加入食死徒一段时间后,疲惫到就像变了一个人的答案。” 他沉默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沉沉地注视着我。随即,他轻叹一口气,并用了肯定句:“你杀人了。” “我也不想的——我...” 我的声线开始哽咽。 将刀刃扎入另一人肌肤中的感受,我难以忍受。我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脑海里再次回忆起1968年的夕阳,仿佛都已经染上了血色。 不知为何,在我的记忆中,那束洋桔梗的洁白花瓣开始凋零飘落。落到一半,就变成了暗红的鲜血,啪嗒,啪嗒,滴在地面上。 而我深爱的那个少年,正是他九岁的模样。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身前,眼中是极致的失望与愤怒。 “沙菲克,你怎么能杀人?”他冷声质问道。 随即,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布赖恩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我便止不住地在他怀中号啕大哭,泪水浸湿他胸口的衣料。 “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我抽噎着。 “...抱歉,赫拉。”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这个问题,换作在很久以前,我会义无反顾地告诉你。可是现在,恕我无法回答。”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妹妹。我和你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于是有关我大脑封闭术的学习,就这么提上了日程。几乎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到最后,我都坚持不住。我所有的记忆被迫在布赖恩面前展开,被他窥探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看见对于你而言最重要的回忆——” 突然间,他噤声了。 我的心下一紧,我想我知道他看见什么了。因为我脑海里的画面正定格在1968年的夏天,西里斯看向我的第一眼。 那时,他扬起不羁的笑,飞扬跋扈的阳光在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 我的喉口溢满酸涩,抬头看向布赖恩的眼睛。而他的眼神染上悲悯。 “你尝试一下想别的事情,不要让对你摄神取念的人看见你的记忆。你应该让他看见你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事情的真相。”他缓缓道。 布赖恩拿着魔杖,双手抱臂站在我的身前,“但不得不提的是,你已经进步很多了。这次,你抵挡我已经成功抵挡了四分钟——但我想告诉你,比我厉害的人,比比皆是。若当你真的碰上摄神取念大师,那么这四分钟,是远远不够的。” 直到这节课结束,我起身,欲要离开他的房间。而他注视着我站在门口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了我。 “你该放弃他了,赫拉。” 我知道他在指什么。 可我只是回应他苦涩的笑。 没办法啊,哥哥,我做不到。 西里斯的名字永远都是我胸口的淤青,愈揉,愈扩散。他与我的肋骨和心跳共存。 对他一见钟情是我错误的开始。 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布赖恩会突然让我学习大脑封闭术,每当我问起他,他总是会将这个问题混淆过去,要么就是简短的“以防万一。” “我总觉得你最近神经有些敏感。”在可以成功抵抗十分钟后,我问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遭遇的不仅仅是杀几个人那么简单,对吗?” 然而面对我抛出的这个问题,他总是闭口不谈。我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凌乱地盖住他眼神的发丝,还有像是回忆起什么而猛然紧绷的下颌线,心中的忧虑渐渐升起。 半晌之后,他只是摸摸我的头,朝我温声道:“目前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赫拉。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知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把你的手链摘下来。” 他温和的声线下暗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情绪,可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从不暴露出一丝裂缝,让我发现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辛秘。 “你只需要明白,现在主人很信任我。目前是,以后或许也是。” “所以这算是振兴家族荣誉的一种吗?” 他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有事情一直瞒着我,甚至是瞒着父亲与母亲,瞒着所有人。 我在心底这样笃定。 第31章 chapter30 魇 二月份,灰紫色的云翳低低地压了下来,料峭的春风悠悠拂过葳蕤树林的枝桠,嫩绿的枝叶颤抖着,一切在古堡中显得喧嚣又沉寂。 “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我的名字是威基·泰克罗斯,也是各位接下来学习‘幻影显形’的指导老师!”一个身穿魔法部制服的男人用了声音洪亮,站在空教室的中心,对着我们大声说道,“课程为十二周,幻影显形时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三个d——即目标,决心,从容。” 泰克罗斯苍白得出奇,睫毛透明,头发纤细,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 在这节课,我看见了许多熟人,其中自然包括掠夺者们与伊万斯一行人。我将视线移回来,避免与西里斯对视上——因为当我一看见他灰色的眼睛,那宛如梦魇般缠绕在我记忆中的画面便会再次浮现,扼制我的呼吸。 噩梦在质问我的罪恶,西里斯九岁时的模样还尚且稚嫩,可他的声线冰冷至极,冷声问我为什么要杀人。 “...第一步: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目标上,”泰克罗斯说,“当前,就是你们面前的木圈里面。现在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的目标上。” 于是,练习在我的神游中就这么开始了。 许多人在练习时无法进入木圈,有些人的身体甚至还出现了分离,这以至于泰克罗斯不得不上前把他们分散的四肢拼接回去。而一次成功的,便只有西里斯,波特,以及卢平。 西里斯英俊的脸上扬起自信不羁的笑容,宛若夏日盛放的烈阳。他恣意的视线缓缓扫过教室中还在艰苦练习的巫师们。 直至他看见了默默无言的我。 而那时,我恰好抬头。 就在一瞬间,他的目光冷了下来,而梦魇又开始缠绕上我的心头。1968年的夏天,血色的夕阳,伦敦桥上,泰晤士河畔——明明是充满美好的记忆,但我不愿意再去回想。 因为痛苦已经变成密密麻麻的银线,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 于是我迅速地低下了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木圈。可惜我的思绪越来越紊乱,宛如一团麻绳缠绕在一起。所以,练习结果便一想而知——我又没有成功进入木圈。 而幸运的是,还好我的身体没有分离。 当下课铃浑浑噩噩地打响,我便背上书包欲要离开。可就在我走近门口时,却偶然听见了西里斯与波特的对话。 “...对,卢卡,那个意大利男人。之前我和你去伦敦玩的时候,经常会带你去找他。在圣诞节前,老康普顿街遇袭,肯定是那些食死徒干的...圣诞之后,我再次前往那条街区,去到了一幢破旧的公寓,那是卢卡的家。” “可在这次,当我站在他的门前时,却无人回应那响起的门铃。” 西里斯的灰眸在此刻蕴满悲伤。 波特浅浅地倒吸一口气:“所以他...是死了吗?” “我想是的,叉子。”随即,西里斯的眉眼染上一丝狠戾,仇恨开始在他的眼底燃起,将一切焚烧殆尽,“毕业以后,我一定要加入凤凰社。那些食死徒,全都是肮脏的疯子——我一定要亲手把他们送进阿兹卡班。” “我支持你,兄弟!”波特大叫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背,“我毕业以后也要加入凤凰社!对抗那些邪恶的黑巫师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一定会协助你找出杀死卢卡的食死徒,然后替他报仇!” 我的脚下灌了铅,难以迈开哪怕一小步。我的心在此刻跌入谷底,泥泞不堪的、浓烈的罪恶感从灌铅的脚底慢慢升起,爬升到我脆弱的心脏。 在终于缓过来后,我已经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教室里的学生几乎走光,而他们离开时都会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 直到最后一刻,掠夺者们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我的身后。见我宛若雕塑般僵硬直立的模样,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们根本不想与一个食死徒搭话。 更何况我已经杀了人。 更何况卢卡是我亲手杀死的。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 于是我没有回头,就这样落荒而逃,步伐踉踉跄跄。 — 在1976年的夏天,雷古勒斯加入了食死徒。与我相同的黑魔标记在他的小臂上蜿蜒,可怖且狰狞。 第43章 但绝大部分人将它视为荣誉的象征。 格莫里广场12号,属于西里斯的房门早已永久紧闭。门板上的木屑脱落,那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这不禁让我轻而易举地猜测出,在许久之前,在这个铺满墨绿天鹅绒地毯的门廊里,时常发生的究竟是何事。 深绿色的墙纸略有些脱落,许多家养小精灵的头颅高悬在墙壁之上。屋外灰色的阴雨连绵,我闻到了橡木橱柜与花纹繁杂的铁裆蔓延着的潮湿的气味。 沃尔布加阿姨与奥赖恩叔叔开心且骄傲地拥抱雷古勒斯。 克利切站在一旁,自豪地挺起胸脯。 “你是我们的小英雄。”沃尔布加阿姨自豪地笑道。她终于一改自从西里斯离开后若有若无的疯癫,亲昵地吻了一下雷古勒斯俊秀的侧脸。 雷古勒斯轻笑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并不知道加入食死徒,真正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个火坑,一个深渊。 这是我的魇。 可我又想起他说道“重振纯血荣光”时,灰色的双眸中带着的独属于布莱克的、浓烈的疯狂,心中便渐渐沉了下去。 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柔软沙发上,目睹着他们为雷古勒斯加入食死徒而雀跃,却又不失那该死的贵族礼仪。 烛火在昏暗中翻滚着,我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你不能阻止早已注定的事情的发生。”布赖恩在我去往布莱克庄园前,语重心长地告诫着我。 我并不知道雷古勒斯在加入食死徒前是否有着和我一样的,有关于不可饶恕咒的特训。但我看着他洋溢着浅笑的脸,就像冰雪化开,来之不易的春天,便许久地保持着缄默。 “赫拉,你怎么了?”雷古勒斯关切地问我,此时沃尔布加阿姨与奥赖恩叔叔都已离开大厅。他坐在我的身旁,像以往一样轻轻牵住我的手,“你看上去...有心事。” 我艰难地扯出笑容,对上他灰眸里的担忧,声线沙哑:“...没什么,祝贺你加入食死徒,雷尔。” ——“你什么时候加入食死徒?明年暑假?为黑魔王效力可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期盼着的事情啊。那我先提前祝贺你,同时也希望你可千万不要死得太早了,我、最、亲、爱、的、弟、弟。” 西里斯轻蔑且嘲讽的模样仍历历在目。回想起他所说的话,我的心脏便不由得刺痛。 “雷尔。”我轻轻地开口,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他如今已经褪去了幼时的稚嫩,但小麦色的面孔仍然透露着青涩。比起西里斯张扬不羁的英俊,他是内敛安静的。 若把西里斯称之为太阳,那我会将雷古勒斯比为月亮——温柔,寂静,无言。 “进入食死徒,真的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我缓缓问道面前的少年。 雷古勒斯的表情在刹那变得疑惑,他不解地开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只是突然对你的童年感到好奇。”我找了个理由。 少年开心地笑了,他突然起身,牵住我的手腕:“上楼吧,赫拉,带你看看我的房间。” 于是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同他来到了二楼,蜿蜒老败的木梯不堪重负地发出声响。他的房门前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的字体透露着稚气 ,一板一眼地写着: 经本人明示允许 禁止入内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 我朝他眨了眨眼,他便向我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木牌的由来。 “西里斯在小时候,总是喜欢突然进入我的房间,甚至还喜欢看我的日记。”雷古勒斯想起来尘封许久的回忆,提起了那个在家里不能提起的名字,面色带上了怀念,“我被他捉弄得烦不胜烦,所以就写下了这个木牌——虽然还是防不住他。” 的确,只要西里斯认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住他。 通过雷古勒斯的话语,我描摹出了西里斯幼时玩世不恭的模样,忽然笑出了声。 真好啊,他虽然现在成熟了些,但他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本质,仍没有任何改变。 雷古勒斯想起来了自己的兄长,与早已逝去的童年——在这座阴暗压抑的庄园里,在透着木头腐败气味的长廊中,在华丽精致的水晶吊灯下,在有几块明显烧焦痕迹的家谱前,而其中有一个名字则是西里斯·布莱克。 随即,他轻叹一口气。 他的房间里满是银绿色的装横,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斯莱特林式房间。他在自己的床头贴满伏地魔的剪报,并工整地刻下“永远纯粹”,这是布莱克家的家训。 所以有关我问题的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我再次沉默了。 布莱克家,永远纯粹。 — 杀人,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任务层出不穷,压迫着我的神经。在梦魇的压抑下,我窒息地迎来了七年级。令人意外的是——波特和伊万斯正式开始约会,而他们同时成为了学生会的主席。 “让一个鲁莽且愚蠢的格兰芬多来当男主席??”穆尔塞伯在公共休息室中不满地大叫,“邓布利多简直是疯了!”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未来的食死徒核心成员,都聚集于此。一眼望去,绝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的纯血——除了斯内普。 “说吧,我们亲爱的西弗勒斯。”埃弗里亲昵地搂上斯内普的肩膀,“你又发明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新魔咒?” “...神锋无影。”面色蜡黄,脸颊削瘦的少年缓缓说道,看上去颇有些不情愿,“这是我六年级研究出来的,现在是改良版本,效果往那些不值一提的人身上试试就知道了。” 银绿色的灯光与壁炉里的火光在他如墨深沉的眼里跳跃,他的头发闪烁着油腻的光,巫师袍破旧,指甲里藏污纳垢。 但他眼睛深处燃烧着的,是野心。 埃弗里大笑着拍了拍斯内普的肩膀:“和伊万斯那个臭烘烘的泥巴种绝交了就是不一样!她居然还成为了主席,简直是不可理喻——但是话说回来,她居然和波特在一起了!” 随即,他的面上露出布满恶意的笑,“这也算是一种臭味相投吧?” 围在壁炉旁的斯莱特林们发出轻蔑的哄笑。 我抿紧唇,却眼尖地发现斯内普也无法露出笑容。 他一提到伊万斯,脸色就会变得灰白,像是被淋上了厚厚的石灰。而他的眼中,将要满溢而出的是浓厚的愧疚与难过。 第32章 chapter31 升入七年级,所有人都开始准备最为重要的n.e.w.t.s考试。我的生活就在备考、上课、夜巡、以及一放假就去出任务中反复循环。 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霍格沃茨,我还是有些微微的不舍。回顾这幢陪伴了我整整七年的古堡,石墙斑驳的表面宣告着岁月的流逝。我曾在天文塔里观瞻月光破开云雾,曾在山毛榉的树干下阅读书籍,曾在衔接塔楼和方亭的长廊里眺望群山,曾在黑湖旁望着泛起波纹的水面。 其实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有关于西里斯的所有回忆。我没办法忘记每一次的擦肩而过;没办法忘记在彻底决裂之前别扭地吵架又和好;没办法忘记在禁林前的草地上,我和他共同度过的时光。 我和他在现在已经彻底成为陌路人。 最熟悉的,陌路人。 这样也好,我想。 因为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我绝对不能玷污自由鸟洁白的羽翼。 最后一次的魁地奇球赛,随之来临。当然,还是最经典的对战——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 雷古勒斯的气质早已带上沉稳,但当他换上斯莱特林球服,那种属于少年独有的朝气还是透露出来,银绿色的魁地奇球服很好地衬着他的身材。我看着在更衣室中,他垂眸认真调整着护腕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一个场外人员,来这里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我靠在木墙上,看着雷古勒斯俊秀轮廓,调笑道。 “沙菲克,你都来多少次了,现在才来说这些话。”追球手普赛笑嘻嘻道,“你哪算场外人员啊,梅林在上,你明明是以家属的身份进来的!” 其余的斯莱特林队员发出了起哄声,我有些愣住了,下意识看向雷古勒斯。而雷古勒斯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他隐藏在黑色鬈发下的耳朵红透了。 他由于心中的慌乱,护腕的绳结并没有系紧。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雷古勒斯微微正色,他的声音泛着冷意。 “是是是——”普赛以咏叹般的语调夸张道。 我看向雷古勒斯,他的灰眸中仍闪烁着明亮的光,嘴角微勾。 他只是在担心我会反感。 暖黄的吊灯在房顶上摇曳,对面的格兰芬多球队本来在大声地吵嚷。可当普赛说出那句调侃的话时,西里斯的声线明显地顿住了。 我瞧向西里斯,不羁的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嘴角的弧度渐渐小了下去。暖色的灯光本该柔和他锋利的轮廓,却无端让他眼中的神色更加冷冽。 第44章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朝我们投来,一动不动地黏在了雷古勒斯与我之间。但片刻后,他只是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便挪开了视线。 波特颇为疑惑地跟随西里斯看向我们。随即,他豁然开朗。 他开始挥舞起拳头,大声嚷道:“喂,对面的斯莱特林!今天可是我毕业之前的最后一场球赛!放心吧,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的!” 我微微眨眨眼,斯莱特林的队员们不屑地笑了起来,雷古勒斯的脸上一闪而过了嘲讽。 球赛激烈又焦灼,庆幸的是,雷古勒斯抓住了飞贼;不幸的是,格兰芬多又赢了。 斯莱特林们唉声叹气,有一部分人发出不屑f的冷笑。而对面的格兰芬多看台翻滚起一片片金红的浪,他们挥舞着自己的旗帜,高举着带有波特名字的横幅。 我定睛一看,正喊得最欢的果然是西里斯。 阳光穿破云翳,灰色散开,蓝天澄澈。温暖的阳光洒在橡胶球场上,许多格兰芬多冲上了球场,将主力队员们高高抛起来,欢呼着,为即将终结的青春欢呼着。 “gryffindor is the winner!” “we are invincible!!” 我下了看台,来到球场,看着不远处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比初生的太阳还要热烈。而斯莱特林这边,则是死气沉沉,宛若寒冬将至。 “好啦,大家。”普赛拍拍手,“好歹是决赛的第二呢,也是个亚军!反正波特这届就毕业了,下届魁地奇的冠军就靠你了,我们最出色的找球手——雷古勒斯!” 大家终于欢呼起来。 雷古勒斯安静得过分的脸上总算露出浅笑,我踮起脚笑着揉揉他乌黑的鬈发,又引起一片起哄声。 “话说回来,雷古勒斯。”高尔好奇道,“你和沙菲克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是打算等你毕业后吗?” 大家又响起和谐的叫声,雷古勒斯的耳垂悄悄地红了。而我只是笑笑,打圆场道:“到时候再看吧,你们也知道,目前的局势还是有些紧张。先等主人完成大业,我和他再办婚礼也不迟。” “这就是你哥哥迟迟不和温多琳·塞尔温举办婚礼的原因?”不知道有谁问了一句。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语气仍旧充满打趣:“或许?说不定他们只是想再谈几年恋爱呢。” 布赖恩不喜欢温多琳,我比谁都清楚。他对温多琳的感情就像我对雷古勒斯,可以是挚友,甚至可以是亲情,但绝不可能和爱情挂钩。 中指从未取下过的戒指是对对方的尊重,是对其他纯血家族有关利益的暗示。这枚冰冷的银戒,是家族的枷锁,是权力的工具,并不等同于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没注意到雷古勒斯攥紧自己手中的金色飞贼,最后沉默地将它藏进队服里。 — 毕业舞会与圣诞舞会相连,在圣诞假期的前三日举办。许多人十分开心,可麦格教授发下来通知——只允许七年级内部参加,不允许携带七年级以下的学生入场,舞伴也只能在七年级内部自己寻找。 在消息散播的一个小时后,学生们发出悲鸣:“一个年级才多少人?那这样举办什么舞会,多没意思!” 于是,在他们的苦苦哀求下,政策终于变成了允许五年级及以上的学生参加,五年级以下的学生不能入场。 我的舞伴便理所当然地默认为雷古勒斯。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雷古勒斯看着我身上的墨绿色塔夫绸礼裙,浅笑道。 我攥紧了裙摆,突然回忆起九岁时在布莱克庄园的那个夏天,西里斯坐在草坪上,说墨绿色一点也不适合我。 原因很简单,只不过因为他讨厌所有和斯莱特林有关的东西,包括颜色。 看着我的神色突然恍惚,雷古勒斯颇为疑惑且关切地询问了我几句。我回过神来,便一一笑着否认。 “...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罢了。”我温柔道,伸手整理了下雷古勒斯的领结,却忽略了雷古勒斯微黯的眼底。 随即,我眼尖地发现了那枚折射着灯光的领带夹。 这个礼物似乎已经送给他整整六年了,它的边缘有些磨损,昭告着使用的次数。 “你居然还戴着吗?”我有些惊讶,“这个款式放在现在已经过时了,要不要我给你定制一个新的?” “不用。”雷古勒斯轻轻答道,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压抑在平静下的似乎是会把我吞噬的惊涛骇浪,“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我几乎每一天都会戴着这个领带夹——所以,不需要新款,也不需要换成崭新的。我只要它。” 他按住我的手,力气逐渐加大,像是在宣泄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情感,炽热又带着些悲伤的目光落在我的眉眼。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雷古勒斯真的很高。他只是站在我身前,就替我挡住了所有的灯光——即便我还穿了高跟鞋。 我的心脏有些不安地跳动。 我觉得雷古勒斯不对劲,很不对劲。 “...雷尔?你还好吗?”我小声地询问。 可当我抬眼,却发现雷古勒斯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内敛与安静。 ...是我的错觉吗。 他缓缓松开我的手,语气轻柔:“捏痛你了吗?抱歉。” 我怔愣地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学生会主席与级长是开场舞的领舞,最先出场的是波特与伊万斯。伊万斯穿着一条翠绿色的吊带裙,那是与她的眼睛如初一撇的颜色。 波特难得正正经经穿上了西服,看得出来,他已经很费力地往他的鸡窝头上抹了发胶,可还是有几绺卷毛不听话地翘起。 波特牵住伊万斯的手,楼住伊万斯的腰,开始在舞池的中央翩翩起舞。他咧开嘴灿烂地笑着,低头吻了吻爱人的红发,棕色的眼睛里流淌着的感情比夏日的烈阳还要浓烈。 而伊万斯的眼里闪烁着同样的爱意,宛若涓涓细流,拂过她眼中那一片明亮的翠绿。 一舞终,波特诚恳地捧起伊万斯的脸颊,宛如捧住自己的珍宝。随后,他径直对着伊万斯的唇,吻了下去。 四周安静了整整几秒,人群的欢呼与尖叫才歇斯底里地响起,连麦格教授的脸上都带上了笑容。 西里斯起哄得最大声,他用力地鼓着掌,对着波特大喊:“好样的,叉子,好样的!” 伊万斯的脸红透了,简直要变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红(虽然波特的脸也没有不红到哪里去)。可她的确很开心。 她抬手揽住了波特的脖颈,热烈地回应了这个吻。 欢呼声与口哨声一片接着一片,我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场的所有斯莱特林,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张嘴的。他们都轻蔑地看着,并且眼中带着浓烈的嫌恶。 除了斯内普。他蜡黄的脸在此刻惨白无比,神色绝望。他下一秒如果要去自杀,都不会让我意外。 “真是...”雷古勒斯站在我身旁,皱起眉头,“把这里当作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了。” 主席领舞完后,就是级长们,于是伊万斯和波特再跳了一次。伯斯德的舞伴是格林格拉斯,卢平的舞伴似乎是叫马琳·麦金农,伊万斯的好友。而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的级长还有他们的舞伴,我都不太熟稔。 雷古勒斯轻柔地牵住我的手,将他温热的手掌礼节性地搭在我的腰上。他今天穿着量身剪裁的西服,一看就价格高昂。我回忆着幼时礼仪课里交际舞的所有要求与标准,跟上雷古勒斯标准且完美的舞步,跳完了一曲。 但我感觉不到快乐。 接下来就是很常见的宴会流程——跳舞,跳累了就去旁边的长餐桌上自取食物吃,还有沙发供人休息。偌大的舞池没有一刻是不喧嚣的,人声鼎沸着,要穿透穹顶上高悬的水晶吊灯,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令人意外的是,在交换舞伴的环节,我落入了埃弗里的手中。我强忍着反胃抬眸,便看见了埃弗里与我同样的,仿佛吃了十斤鼻涕虫的嫌恶表情。 在这一曲中,我已经数不清故意踩了埃弗里多少次脚,而他捏住我的手的力度就像是要把我的骨头硬生生捏断。 跳完后,我忍着呕吐感,猛灌了几口酒,这时我才感觉自己舒畅了些。我的视线掠过墙角,便发现了被女孩们包围的西里斯。 他站在灯光下,穿着贴身的西服,黑发卷起慵懒的弧度,十分英俊。但在此刻,他的面上显露出明晃晃地不耐(他似乎并没想到都躲在墙角了,还是会有女孩上前,希望能与他跳舞)。 “谢谢你,克莱因。”他皮笑肉不笑,对着面前六年级的拉文克劳女孩,僵硬地扯扯嘴角,“我不会跳舞。” 睁着眼说瞎话,我喝了一口酒,心想。酒液开始咕噜噜冒着酸泡泡,从我的胃里缓缓往上浮。 从小到大,沃尔布加阿姨压着他上的礼仪课可不是白上的。 “噢,布莱克,没事的,跳一次就会熟练——” 第45章 “我不会跳舞,我也不想跳舞,你还想让我重复多少遍,小姐?”西里斯打断克莱因未完的语句,他的语气在此时总算染上不耐,先前维持的虚假礼貌终于荡然无存。 “你拉着你的好朋友,在这里堵了我至少有五分钟。我真不明白,那么多男的,你怎么偏偏要来找我?”他冷冷道,“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被打扰,谢谢你。” 随即,他迈开长腿,大步离去。而克莱因傻傻地站在原地,看上去要哭出来了。她的朋友们便连忙拍着她的肩安慰她,一起和她吐槽西里斯的刻薄与冷漠。 在另一端,波特和伊万斯正腻在一起。我想或许是西里斯不想打扰好兄弟的约会,而卢平又被邀请去跳舞,他有时候不太屑于和佩迪鲁待在一起,所以才一个人站在墙角。 “在看什么?”雷古勒斯突然来到我的身后,把我手中的酒拿走,“少喝一点,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梅林啊,你怎么要把这一瓶喝完了?” “啊,要喝完了吗?”直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并且大脑渐渐开始混沌。 我已经记不得时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喝酒的,或许是第一次杀人之后? 我试图拿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忘记鲜血从他们的□□中涌出来的种种画面。可我的酒量,一直不太好。 鲜血已经染红了我的梦境。 没有人可以拯救我。 第33章 chapter32 我的大脑眩晕,许多事物在我的眼前产生重影,歪扭着,摇晃着。烛台的火光变为两簇,穹顶上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壁画上的蝴蝶好似下一秒就要展翅飞出。 可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清醒,我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看不清眼前的雷古勒斯而已。 我盯着雷古勒斯看了半晌后,便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逃离了这个令我头晕目眩的舞池。 “...赫拉!等等!” 雷古勒斯在我的身后大喊,可我不想回头,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他或许想要追上来,但奈何行人太多,我便完美地隐藏在了摩肩接踵的人流里。 他最后未完的话语被淹没在觥筹交错的声响与人声鼎沸中,随着摇曳的灯光缓缓攀爬,我早已听不见。 一路上,我或许遭遇了许多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但我懒得理睬。随他们去吧,无论如何,那种怪异的目光也无法玷污我的墨绿色的裙摆,无法拆散我盘好的发髻。 兴奋感一下又一下冲刷着我的大脑,我嫌高跟鞋穿起来麻烦,便脱下了它,将镶满了碎钻的绿色高跟提在手中。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令我一个瑟缩,但我的心脏与脑海的深处仍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令我无比沸腾。 我早已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暂时性的无忧无虑过了。 在绕了无数次弯后,我寻见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巨大扶梯口。白色的扶手上雕刻着细致的浮雕,石墙上的烛光在白橡木梯面上舞动。我贴着台阶右侧而坐,鞋子随手一扔,便被我甩去了墙角。 兴奋感仍未消亡。 在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中终于没有再浮现那些冰冷的尸体,没有再浮现他们痛苦的表情,没有再浮现钻心剜骨的刺眼红光和索命咒的邪恶绿光。 我多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没有什么该死的杀人任务,没有布赖恩总是布满郁色的憔悴面容,没有西里斯嫌恶的表情,没有雷古勒斯沉寂着浓雾的灰眸。 我多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有一道阴影从我的发顶压迫下来,我闻到了檀木的沉香和皮革香水的味道,猛烈地冲击着我的鼻腔。 我只觉得头更加晕了。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我现在是在做梦吧。 因为只有在沉寂满泪水的睡梦中,我才能如此清晰地闻到这令我魂牵梦绕的味道;只有在睡梦中,我才能听见西里斯难得没有夹杂着嘲讽的语句。 就比如现在这般。 “...你在这做什么?” 我突然又开始恨自己喝了那么多酒,无法用视线细细描摹西里斯的每一个五官,好让他完完整整地印在我的脑海深处。因为毕业后,和他再次相见的场景,就不知是何种残酷的场面。 我不愿看见他失望的双眸。 我不愿让梦魇成真,不愿让噩梦里九岁的、失望的、责问我的西里斯,在我眼前实实在在地变化为十八岁西里斯的模样。 我的鼻尖开始泛酸。 梦啊,求你不要让我醒来。 “你哭什么?”西里斯冰凉的声线透露隐约的不耐,但他没有离开,只是用力地拿手揩去我汹涌的泪水。 “你把我妆都擦花了!”我把他的手打开,哭得更加伤心。梅林啊,为什么在梦里,也要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你喝醉了。”这是肯定句。 他缓缓倾身,直直地盯着我。但我的眼前在此刻有一团白雾,隔着雾气,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可他那双灰眸中流露出的晦涩难懂的视线,却宛若燎原之火,透过薄雾,狠狠灼烧着我的眉眼。 “我没有喝醉。”我否认道,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摸上西里斯的脸颊。可谁知在我刚刚伸手的刹那,他便立马起身,和我又拉开了距离。 瞬间,我的鼻尖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出我的眼眶。为什么都是幻觉了,他还要那么冷淡呢? 于是我跌跌撞撞地起身,只觉得大脑钝痛又眩晕,让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西里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便松开了手。 “你的鞋呢?”他直到这时才发现我裸露的脚。 ...好冷淡。 我坚信面前重影的西里斯是幻觉,所以我直接往前一扑,精准无误地撞入他的怀里。他的体温如同太阳般温暖,香气不知为何在我的鼻尖愈发浓烈。 西里斯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瞬,就像我和他第一见面,他拽着我跑往花园深处时,我突然撞上他的背一般。 他似乎想要推开我。 可在他抬起手臂的片刻后,又缓缓放下,轻轻地落于我的腰上。 此刻我的泪水已经在他胸口的衬衣晕开了大片污渍。 “西里斯,对不起,对不起...”我哽咽的声线被他冰冷的西装包裹住。 对不起,西里斯,为所有。 为观念的背道而驰,为二年级没有同意和他一起走,为加入了食死徒,为杀了人。 但他只是轻嗤了一声:“现在道歉干什么,沙菲克?喝个酒把你的脑子喝坏了?你的小未婚夫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他怀里摇摇头:“我把雷尔丢下,一个人跑出来了。西里斯,我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 我慢慢仰起头,发现了他灰眸中一闪而过的无错,宛若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微波,随后被酝酿的风暴吞噬。 “...我为什么要和你跳舞?” 他不屑道,可始终没有把箍在我腰上的双手挪开。 “因为马上要毕业了呀。”我往西里斯的衬衣上蹭干脸上的泪水,压抑住心中的苦涩,仰起头笑嘻嘻道,“求你了,西里斯,都是幻觉了,居然还要拒绝我吗?” “幻觉??”西里斯一副灌了五斤蚂蟥汁的模样。他拧起俊秀的眉,莫名其妙地干瞪着我,“梅林的胡子,你真是喝酒喝傻了——你居然觉得我是幻觉?” 我不想再听他的废话了。 所以我一踮脚,堵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唇。温软的,湿热的。西里斯仿佛被施了石化咒,所有动作就在此刻直直僵住。 我的舌在他的嘴里毫无道理地乱搅,直到他发出无奈地闷哼(他居然嫌弃我的吻技差!)。随即他扣住我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反客为主。 我被他吻得有些腿软,于是他把我慢慢地挪到扶手边,让我靠着栏杆,一只膝盖蛮横地抵在我的腿间,支撑住我好让我不往下滑。 幻觉真高级啊,我想,连个吻都这么真实。 我的嘴中慢慢溢满了朗姆酒的味道。 这个吻和上次的不一样,没有粗鲁与野蛮,没有他无处宣泄的、要使他发疯的感情。 这只是一个再纯洁不过的吻。 这只是一个宛若告别的吻。 在梦境中甜蜜又缱绻的吻里,除了朗姆酒,我好像还尝到了蜂蜜公爵的车厘子软糖味。 于是我的泪又落了下来。 我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紧西里斯的西装外套,我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妆现在已经花成什么样。但还好,因为我现在处于幻觉中。 梅林啊,让我晚点清醒吧。 可即便是在虚幻里,我也难以说出我心中要把我压垮的秘密——苦涩的、疼痛的、罂粟般令人上瘾的——那份难以公之于众的爱。 我任由他吞噬我的呼吸,那种强硬的感觉仿佛想把我整个人都占为己有。我在胸口发出疼痛的呢喃,随后让它和西里斯的气味一起进入我的胃里。 第46章 西里斯,我喜欢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我。在他远离我的唇的瞬间,我看见了一条暧昧的银丝。西里斯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仿佛是野兽看见了想要吃抹干净的猎物。 侵略感、占有感、晦涩感、痛苦感、阴郁感,全部来自于他眼中的灰色风暴,上升着,要把我卷进深灰的大海里。 “所以西里斯,我们跳舞吧。”我牵住他的手,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这次他答应了。 我无比庆幸在幻觉中,西里斯把他应该是今晚的第一支舞留给了我。我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牵住西里斯的手,和他一起旋转。 我的裙摆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散开层层叠叠的墨绿色花瓣。 我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舞,跳得是和现在一般开心且自在。 西里斯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他就这样专注地盯着我的面颊,其中浓烈的感情灼烧着我的肌肤,所到之处掠起一阵刺痛。 还好是幻觉,还好我看不清。 如果是现实,我保证会发现他眼里对我赤裸裸的恨意。 我跳累后,便径直往台阶上一坐。 西里斯不知从哪个墙角找来了我的高跟鞋。 他在我的身前单膝下跪,轻柔地捏住我裸露的脚。他过于滚烫的体温在碰到我冰凉脚底的一瞬,便引起我的一阵颤栗。 可他只是目不斜视,专注地为我套上了高跟鞋。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可一个没站稳,又往前扑了一下。谁知在这次,西里斯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我。 他坚硬的肩膀撞得我鼻梁生痛。 “你绝对是故意的,沙菲克。” 他将鼻尖埋进我的金发里,深吸一口气,无奈道。 他就这样紧紧抱着我,仿佛要把我融入他的血肉中一般用力。 我靠在他的肩上,呢喃道:“我这叫想要义无反顾奔向你。” “小骗子。”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紧到好像下一次我们就不会见面了一样。 我又想吻他了。 于是我在他充斥着燥热的禁锢中,艰难地抬起头。他的唇离我近在咫尺,可就在我马上要触碰到时,脑中的眩晕却达到了极点。 我的头一偏,嘴唇堪堪擦过了他的脸颊后,脑袋就这么径直倒在了他肩上,失去了意识。 随后,我便陷入了沉睡,只能听见宛若碎片般杂乱的声音,并且还并不真切。 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西里斯好像把我抱了起来,我靠在他温热且精瘦的胸膛。可就在他往前没走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 “把她放下,西里斯。” 这个声音真像雷古勒斯,他现在听上去可真生气,我迷迷糊糊地想。 “你说放就放?你以为你是谁?在晚宴把喝醉的未婚妻一个人丢下,现在倒是找过来让我把她放下了?” 好像轮到西里斯说话了,因为我感受到了他胸腔的振动。 他把我愈发用力地抱紧,宽大的手掌箍得我的腿关节与腰生痛,可我还是睁不开眼睛。 “我没有——” “先把语言组织好再来和我说话吧,妈咪的小宝贝。你语无伦次的模样可真令人替你尴尬。” 后来他们开始争吵,可夹枪带棒的英语飘进我耳后却变成了精灵语,叽里咕噜,让我难以听懂。 直到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大床上。想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便被吓得浑身冰凉,火急火燎冲下床,来到镜子前——梅林的胡子,我的嘴可真是肿得不像话。 完蛋了,哪来的狗屁幻觉。 我崩溃地抱住了头。 可后来让我安心又痛苦的是,雷古勒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对我喝醉后的状况只字未提,只是关切地问我头还晕不晕。 而西里斯就更不用说了。在走廊看见我时,他就像是看见了陌生人,眼神中夹杂着轻蔑与厌恶,和往日别无两样。随后,他便和我飞快地擦肩而过。 我摩挲着还有些微微发疼的唇,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手攥住,痛意与酸涩变成无穷无尽的藤蔓,将我环绕。 我将心里的苦涩咽下,这次我又不能确定昨天晚上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假象了。 我倒是希望真的是假象。 — 雷古勒斯的初次杀人和我一样,是在圣诞的假期中,一个布满白雪的、冰冷的夜晚。 距离圣诞节还有几日,麻瓜街道上是随处可见的圣诞装横。可是在不远处,鲜红的血液缓缓染红了一个男人身下的白雪,他的左胸处插着一把匕首。 而蹲在他面前的一个穿着黑袍的食死徒,正在止不住地发抖。 那肯定是雷古勒斯,我想。 于是我上前,站在了雷古勒斯身旁。我的靴子踩在鲜红的雪地里,垂眸看着仿佛因犯下滔天罪孽而恐慌的少年。 他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于是他抬起头,灰眸隔着冰冷的银质面具与我对视。我已经读懂了他的无错。 “...我用不出索命咒,赫拉。” “我知道。” “我不想杀人。” “我知道。” 随即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把我抱了个满怀,宛如溺水者抓住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箍住我,让我难以呼吸。 我轻轻地把他的脑袋放在了我的肩颈。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松开了对我的禁锢。雷古勒斯靠在我的肩头,胸膛紧贴着我的,颤抖的声线从他的面具后传来。 他说对不起,手上的血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第34章 chapter33碎宝石 毕业季在恍惚的烈阳中伴随着蝉鸣来得猛烈,刺眼光晕里层层叠叠的色彩是我七年来的所有回忆。棕榈树的枝桠在夏日疯狂生长,荫蔽蔚蓝天色。 我左臂上的黑魔标记狰狞可怖,与四周活泼的氛围格格不入。我轻叹口气,视线缓缓转向不远处欢快吵闹着的格兰芬多——我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西里斯的身影。 那个夜晚在我心中如同夹杂着玻璃碎片的甜蜜梦境,温吞却又令人千疮百孔。我已经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我也并不明白在我彻底昏睡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西里斯看起来像是完全消失了那晚的记忆。 不过这样也好。 他此刻洋溢着的笑意真切且热烈,飞扬的神情是我触碰不到的暖光。他与波特他们勾肩搭背,红色的院袍在燥热的风里肆意飞扬。 他还是不爱好好打领带。 十八岁的西里斯,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他有着颀长的身量与蕴藏在衬衫下的肌肉,过于优越的比例几乎没有同龄的男生足矣媲美。 他神采奕奕的灰色眼眸只属于夏天,微卷的黑发随意又不羁地被低挽在脑后,潇洒倨傲的神情在雕塑般的俊脸上呈现。 “赫拉。” 温润且熟悉的声线打断了我飘忽的思绪,这毫无疑问地来自我的未婚夫——雷古勒斯。虽然过了许久,但我还是不太能适应他与我而言的这个身份。 我回过头,雷古勒斯站在距我不远处的树荫下。他比我高出许多,单薄的身材与清冷的容貌似乎更适合阴冷的秋。 他的灰色眼眸与西里斯的相似却又不同,里面沉寂着的是泰晤士河的冬,流经英格兰,带来萧瑟的荒芜。 只有当他看向我时,他的眼里才会散发出点点光芒。 我只觉得在最近,雷古勒斯愈发地沉默寡言。他在五年级的暑假时加入了食死徒,如今已过去一年多。 他仍然效忠于黑魔王——但我总觉得他的状态有些隐约的不对。 我柔和了声线,对着他露出一抹笑:“怎么啦,雷尔?” “...这是给你的毕业礼物,毕业快乐,赫拉。”雷古勒斯如同变戏法般,从院袍的口袋中拿出一个银绿包装的礼盒,径直放入我的怀里,“希望你会喜欢。” 我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小巧的礼物盒。随即我扬起笑容,声线温和:“谢谢你,雷尔。” 我们就这么相对而站,像极了九年前的初见,尴尬与寂静又开始无声地蔓延。 雷古勒斯看上去欲言又止。 每次出完任务回来,他的状态便肉眼可见的差劲——面色惨白,阴郁覆盖着他英俊的脸庞。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了解西里斯,也了解雷古勒斯。 ——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杀人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们都是人类,食死徒真的需要以虐杀麻瓜为乐吗?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雷古勒斯与我如出一辙,我和他都无法使出不可饶恕咒。所以他的第一次杀人,是用尖锐的利器扎入那名麻种巫师的心脏。 他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手上沾满的鲜血还是温热的。 我猜他在想,暗红的血迹是他应该有的罪孽吗? 那时,我只是走上前。止不住发抖的少年发现了我的存在,便起身死死地抱住了我,这昭告着他他紧绷的精神状态。 第47章 我轻轻地把雷古勒斯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处,可他却突然向我道歉——为他把布满血迹的双手放在了我的背脊。 雷尔,这是我应该有的罪孽吗?这是我们应该有的罪孽吗? 我也曾朝着雷古勒斯抛出同样的问题。 但是沉默是我们之间呼啸的山峦。 他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条蝴蝶项链,做工精细且华丽。我思索了一会,便干脆把那枚订婚戒指取下,串在银色的细链上,再戴于脖颈处。 我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那枚戒指牢牢地禁锢我的指节,而雷古勒斯也表示理解。 毕业后的几周后,我收到了n.e.w.t.s的成绩单,几乎和o.w.l.s时没差两样,唯一庆幸的是魔法史进步为“e”。 但在此时,我的身旁却没有亲昵的人与我打闹了。 布赖恩,已经失踪很久了。 我很担心他,所以我几乎问遍了所有认识他的人,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如初一撇的“或许是被主人派出去做秘密任务了吧”。我不死心,于是又去问父亲和母亲。 可在我的问题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父亲生了皱纹却又威严的脸霎时布满了愠色,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汹涌的怒意,才不至于将书桌上的茶具一扫而空。 而母亲则是慌乱地把我推离了父亲的书房。 “布瑞会没事的。”她说。 骗子,我听着她颤抖的声线,看着她不敢直视我的双眸,心中暗暗地想。 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安感在我的心里愈发强烈,要把我的心脏死死缠绕。 — 那些我印象较深刻的格兰芬多,包括掠夺者们和伊万斯,都毫无疑问地加入了凤凰社——由邓布利多创立的、为了对抗食死徒而生的正义组织。 所以,待我下次再见到西里斯时,说不定就是哪个血流成河的雨夜了。 我又想起七年级那个冬日夜晚的吻,不由得苦笑。 原来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告别之吻。 我和雷古勒斯十分受到黑魔王的器重,贝拉对此极为高兴(或许是因为雷古勒斯的优秀)又极其不满(黑魔王无法全心全意注视着她)。 每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无辜的麻瓜被钻心剜骨折磨到尖叫。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棕色的雀斑却在此刻痛苦地扭曲。他表现得越为激烈,越是迎来我同事们丧心病狂的大笑。 冰冷的、猖狂的、罪恶的、不可原谅的—— 所有非纯血的巫师和麻瓜在食死徒眼里,无非是待宰的弱小羔羊。他们的痛苦会使那些人的鲜血更加沸腾,所有神经都叫嚣着兴奋与渴望——多美妙的场景啊,瞧瞧,他们就是世界的主宰,所有杂种都应该在黑魔王的脚下匍匐,亲吻主人高贵的袍角! 我一开始对此感到反胃,但久而久之,在我的眼里,一切都变得麻木且淡然。 世界在我的眼前是诡谲的图画,氤氲着死气,我无比盼望一切都是假象。 重振纯血荣光,需要以虐杀为乐吗? 伏地魔到底想干什么? 一群疯子在狂欢,他们炫耀且相互攀比着今天自己又杀了多少泥巴种,杀之前又折磨了那些泥巴种多久,他们又看到了那些泥巴种怎样痛苦的神色。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或许是几周,或许是几月,布赖恩终于出现了。然而当我再次看见他时,闯入我视线的却是一个比以往都要更加阴郁且疲惫的模样。 他和塞尔温始终没举办婚礼,我不知道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哥哥究竟在和父亲争执什么。 有一次,我回到沙菲克庄园后,却无意听见了从书房里爆发的争论,与瓷器砸向地面后发出的尖锐巨响。 以及、清脆的“啪”声。 我想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当我恰好经过书房时,木门便突然被猛地推开,差点磕上我的额角。 布赖恩面若冰霜,他的右脸肿起,鲜红的巴掌印烙印在他的俊脸上。看见是我,他原本极为恐怖的神色才略微消散,勉强地扯扯嘴角,要笑不笑。 “赫拉,乖,回房间。” 随即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很想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成年了,我也可以帮他承担很多事情。 可惜事与愿违,或许在布赖恩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几年前只会仰着头看他,在他即将订婚时天真地问他是否喜欢塞尔温的小女巫。 时光变迁,灰色的浓雾难以消散,遮蔽天日。我们所处之地,永远都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我很想问问布赖恩,加入食死徒,他到底后不后悔? 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加入食死徒,他到底后不后悔? 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爱,那条手链便足以证明一切。但如今许多事情处在风口浪尖,稍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我那聪明伶俐的哥哥,又怎能不知晓?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里面一尘不染,连被子都叠得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我有多久没睡过觉了?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每当在深夜时分闭眼,眼前便会是鲜红的血液,耳边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这一次,连喝酒也没有用了。 我无法忍受这些。 我静静地看着洋桔梗在冰冷的窗前仍旧纯白,心脏便难以控制地绞痛起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只要我是罪人便足矣。 我的自由鸟应该永远自由,永远纯洁,永远向着光明。 — 得知波特和伊万斯要结婚的消息是一个月后,那会食死徒会议刚刚结束,许多与我们同届的食死徒以一种轻蔑的语气谈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婚姻。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还是不由得用余光打量起斯内普——他的脸色是死人一般的灰白,眼底的绝望与痛苦昭告着他天下皆知的浓烈爱意。 真是个痴情的蠢货,我想,和我可真像,并且我从一年级时就这样认为了。在他绝望地目送红发小女巫跑去格兰芬多长桌时,我也不是和他如初一撇? 我和他,他和她,永远只能是对立面。 早点醒悟吧,早点醒悟吧,不能再这样了。泥巴种是斯内普自己要说出口的,加入食死徒是我亲口告诉西里斯的——我们又有什么后悔的余地呢? “...赫拉?” 雷古勒斯试探地唤了我一声后,我才堪堪回过神。他担忧地想要牵起我,但当他修长的手指要触碰到我的指尖时,却又触电般收回了手。 我装作浑然不知,只是面上疲惫地笑笑:“可能最近出任务太累了,有些没休息好。我没事,雷尔。” 雷古勒斯眼中的忧愁仍是挥之不去,他闭了闭眼,按耐住了复杂的情绪。我和他之间似乎总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沟壑,订婚只是让一切更加虚无缥缈罢了。 “...那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格莫里广场吃晚餐?我,我母亲很想见你。”他如是说道,语气极为忐忑。 我应了声“好”。 有关于雷古勒斯的毕业礼物,我思索半天,仍想不出来。彼时的我正用刀叉摩挲着鲜嫩的牛排,餐厅里的氛围是诡异的寂静,只能听见餐具互相碰撞的轻响。 其实沃尔布加阿姨根本不在,雷古勒斯说她临时要去翻倒巷采购一些东西——谁信呢。 雷古勒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谎。 我看着少年紧抿的薄唇与略微紧张的神色,他在最近一段时间,精神一直处于完全紧绷的状态。 但是面对所有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雷尔,”我开口,“你的毕业礼物,我送你一个承诺,可以吗?” 雷古勒斯被突如其来的语句吓了一跳,他有些错愕地看向我,灰色眼眸中的死水渐渐复苏为春意。 他缓缓地眨眨眼,总算露出了十七岁少年应有的神色:“一个承诺?真的吗?” “真的。”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i promise.” 他笑了,苍白的面孔总算浮现出微不可察的血色:“那这个承诺等我想好内容时再兑现,可以吗?” 我叹口气,把切成小块的牛排送入嘴中。精美瓷器里的鲜花在微弱的烛火下晃动,银绿色的桌布垂盖于我的大腿。 布莱克庄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阴冷,但雷古勒斯的眼睛是亮的。 烛光在他如同雕塑的脸上跳动,他一改以往的忧郁。我又想起来初次见面那个安静的、站在沃尔布加阿姨身旁的小男孩。 于是我回答:“当然可以。” 没过几天,黑魔王发布了新的任务——上一批食死徒在清理街道时被凤凰社偷袭,而我们要前去支援。 我赶到现场后,一道魔咒便直直地朝我扑面而来。还好我反应够快,直接侧身躲过了它。红光与我擦身而过,就这样直直地打在了草坪上,掀起一片烈火。 第48章 于是我也掏出了魔杖。 但当我转头看向朝我发咒的人时,我却显而易见地愣住了——是西里斯。 他穿着麻瓜皮夹克,牛仔裤,与白衬衫。他灰色的眼中闪着浓烈的冰冷与厌恶,面色阴郁。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后,又一道无声咒直直朝我发射过来。 他应该没认出我。 我穿着黑袍,隔着冰冷的面具看向他时,如是想。 我真希望他没有认出我。 可当最后撤离时,那一发具有强烈攻击效果与汹涌恨意的无声咒却把我打了个措不及防。在这次,我没有完全躲开,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我手链上镶嵌的那颗绿宝石,却突然碎掉了。 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碎掉了,变成绿色的碎片,散落一地。而我心中的某根弦,却在此刻突然断裂。 不安感已彻底将我吞噬。 我要回沙菲克庄园。 我要回家。 第35章 chapter34 归途 我以为一切就会这么淡然下去,顺着贫瘠的轨道前进。荒芜的田野与枯枝败叶的飘零是我的人生之歌,在我的世界里,阳光早已消散,灰色的天是我心脏的颜色。血红的河水幻化成枷锁,禁锢并折磨着我的灵魂。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痛苦了,但我没有想到,整个满目疮痍的人生,都像是梅林对我开的玩笑。 越临近沙菲克宅,我就愈发感到阴森,不详的预感伴随着我猛烈的心跳,随着斑驳雨滴砸在地面发出的闷响,侵蚀我的每一寸神经。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摸镶嵌在手链上的那颗温润的绿宝石,可当我的手探过去时,摸到的却是冰冷的链条与我冷到吓人的体温。 宝石,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碎掉了。 在我打开沙菲克庄园的大门时,我才幡然醒悟自己是一个蠢货的事实。我一直以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我早该注意到的,我早该注意到的—— 所有珠宝瓷器被炸成齑粉,散落一地。会客厅的沙发与茶几东倒西歪,各种画像砸在地上,一切是瘆人的死寂。 临近圣诞节,庄园内还是一如既往地布满了充满圣诞气息的装横。曾经我对那颗矗立在大厅正中央的偌大圣诞树,与壁炉上的五颜六色的灯链嗤之以鼻,认为没有一丝温馨的感觉。 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如果可以,我心甘情愿回到以前的时光,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我也甘愿好好地和我的家人们待在一块,度过那些哪怕没有一丝温馨感存在的圣诞夜。 我的呼吸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波利?波利!” “唰”地一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仿佛衰老了许多的家养小精灵。他突出的眼眶已经盛不住泪,豆大的泪珠随着他削瘦骇人的面孔流下,滴在地面上。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波利没有保护好老爷和夫人,对不起——都是波利的错,波利没保护好主人们,波利罪该万死!!” 波利“扑通”一下,便狠狠跪在我的面前,他的膝盖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不遗余力地重复着扇自己巴掌的动作,很快,他削瘦的面颊便红肿乌青,恐怖至极。 我的脑袋里一片嗡鸣,只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站稳。我勉强蹲下,按住波利的双手,注视着他惊恐的双眼:“不要再打自己了,波利!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没保护好主人们是什么意思?” 从我诞生起,便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家养小精灵开始号啕大哭,哽咽的声线使他的语句断断续续:“黑魔王,黑魔王要惩罚沙菲克!沙菲克背叛了黑魔王!不,沙菲克不可能背叛黑魔王!!” 语毕,他又开始止不住地大声哭泣。 “然后呢?波利,然后呢?”我开始发抖,只靠能死死握住波利的肩膀,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但我不愿放过一丝细节,“我命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小时前,小姐还在出任务的时候——几个食死徒突然来了,说要替黑魔王惩罚沙菲克,他们都戴着面具!波利不知道他们是谁!!”波利开始尖叫,“他们说,布赖恩少爷背叛了食死徒,这代表了沙菲克的不忠;而少爷失踪了,所以应该由他的父母和妹妹承担惩罚!!” “老爷掏出魔杖,可力量悬殊,对面足足有六个人——他们折磨着老爷,一遍又一遍——老爷让夫人找地方躲起来,于是她找到了波利,并且告诉波利,让波利把自己藏好,等到小姐回来后,告诉小姐老爷和夫人的真正死因;她还让波利告诉小姐,沙菲克不可能背叛黑魔王,沙菲克不可能背叛纯血——夫人无条件相信少爷,波利也要无条件相信少爷,还有小姐也要无条件相信少爷——” “最后,母亲就跑去找父亲,一起送死了?”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落下,周边的一切都令我眩晕,耳鸣声宛如尖锐的利刃,折磨着我的大脑。 “呜哇啊啊啊啊啊——”波利掩面大哭,并不否认。 我艰难地起身,觉得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在我控制不住向后仰去之前,大门被打开,砸在墙上,发出轰鸣声。 有个人立马跑到我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我,我便靠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上,熟悉的体温与清冷的沉香令我想要落泪。雷古勒斯环住我的肩膀,没有开口,通过拥抱无声地安慰我。 “波利,”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带我们去见父亲和母亲的...尸体。” 我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可当我打开房门,看见我此生最不愿看见的画面时,脑袋里面一直紧绷的弦还是断裂了。 “赫拉!” 身后的大力紧紧拉扯着我,我双目通红着想要冲进面前冰冷的房间。雷古勒斯声嘶力竭的叫唤在我的耳中渐渐混沌,随后飘远。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的耳边爆发出强烈的嗡鸣声。 我看不见任何事物了,只有父亲与母亲青白的脸色与涣散的瞳孔,在我的眼前逐渐放大。 我能看见的只有两具面露惊恐的尸体——那是我的父亲与母亲。 “赫拉,你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失态地尖叫,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我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雷尔,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雷古勒斯用力一扯,我便直接撞入他的怀中。清冷的沉香与墨水的味道涌入我的鼻腔,堪堪抚平了些我紊乱的心绪。 我的泪水打湿了雷古勒斯胸前的衣料,他身上的温热与拥抱着我的恐怖力度,昭告着我还活着的事实。 此刻,我们的心跳共振。 我觉得自己要被他按进他的血肉里,与他融为一体。我抓着雷古勒斯精瘦腰间的衣料,哽咽道:“沙菲克怎么可能背叛黑魔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连布赖恩都下落不明——到底是谁要针对我们?” 我恨我的家人们吗?我不知道。我爱他们吗?我也不知道。 父亲眼里永远只有冰冷的利益,我只是用来稳固他权力的工具;母亲在父亲面前永远唯唯诺诺,但是比起父亲,她至少对我也有怜悯的情谊吧。 只有布赖恩,我的哥哥。我百分百肯定,他是最爱我的人。但先前他下落不明,最后总算出现在庄园里,可随后没过几日,他再次失踪,至今杳无音讯——伏地魔已经大发雷霆了。 若不是雷古勒斯死活护住我,若不是我回家晚了一步,若不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然以所有人的性命朝着伏地魔起誓,我一定会受到牵连,和我的父母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黑魔王暴君的本质已经彰显。 原来手链上的宝石碎掉,是这个意思啊。 ——“悄悄告诉你,这个手链有魔法保护效果,所以你千万不要随便摘下。”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那就是爱的魔法。” 直到宝石碎掉,我都并不明白布赖恩到底在宝石上用了什么魔法与咒语。就像直至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碎掉的宝石究竟是替我挡下了西里斯那道足以让我性命垂危的无声咒,还是挡下了会牵连到我的、沙菲克灭门的惨案。 雷古勒斯将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他不动声色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些。等我的哭声渐渐微弱,他才缓缓开口,带着不可置否的坚定。 “无论如何,赫拉,布莱克家永远站在你身后。” 他说,布莱克家永远站在我身后,布莱克家的一切,若属于他,也同样属于我。 这是他以家主的身份向我作出的承诺。 — 时针指向十二刻,挂钟沉闷地敲响。 所以布赖恩呢?布赖恩能去哪里?他为什么会失踪?他究竟是预料到一切率先出逃了,还是生死不明?母亲让我相信布赖恩,母亲是否又知道些什么? 雷古勒斯帮我把父亲与母亲安葬在沙菲克庄园的后院。夜色寂寥,乌鸦栖息在枝头叫唤,月亮被云翳掩盖,目光所及皆是漆黑。 第49章 “雷尔,对于布赖恩的失踪,你的看法是什么?”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夜空之下,我看不清雷古勒斯的神色。 站在我身旁的少年沉默许久,最终缓缓启唇:“我相信艾米莉阿姨,布赖恩不会背叛沙菲克。但是关于他的下落,我也没有头绪。” “早点休息吧,赫拉。” 我唇齿缄默,仰头看向沉郁的夜空。我要如何早点休息?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那天布赖恩从书房里冲出来后,我和他的匆匆一瞥,说不定便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 哥哥啊,我在内心叹息。我的思绪是混沌的雾,是灰色翻涌的海,逆行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我对于一切不知所措,却又无可奈何。我只能坚信布赖恩不会有事。 但直到父亲与母亲死后没多久,家主戒指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书桌上,我才发现,一切都是我为自己编造的谎言。 家主戒指的内圈用花押字镌刻下了“虔诚不仅仅是礼拜,永远追随辉煌的纯粹”——这是沙菲克的家训,白颈乌鸦的花纹细细蔓延整枚戒指。 我现在是沙菲克家主了。 这代表着家族中的长子,布赖恩,确认死亡。 我多希望现在是一场梦境,梦醒后还能看见布赖恩笑嘻嘻地站在我的床前,揉着我脑袋,逗我开心。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妹妹。” 他曾经说过的话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布赖恩·沙菲克。 一个骗子。 他食言了。 但在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因为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我本来不愿相信他的死亡,因为我没找到布赖恩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布赖恩究竟在哪里遇难,他的死法又是什么——可时间一长,我便不得不承认,整个沙菲克主家,徒留我一人。 我将家主戒指戴在了右手的大拇指。 我曾经多么想逃离这个庄园啊,我说它是我的牢笼。可是现在,我又不得不接受一切,接受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我必须担当起责任的现实。 但是一切都朝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变迁,蒸汽火车偏离了铁轨的后果呢?是义无反顾地撞向山脉,或者坠入冰冷的深海? 为什么彼得·佩迪鲁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不远处颤颤巍巍,跪下来亲吻伏地魔袍角的矮胖青年。他不是凤凰社的成员吗?他不是波特的好朋友吗?他不是来自格兰芬多吗?为什么—— “我...我愿意成为主人最忠实的下属,愿意成为...成为主人的间谍,告...告诉主人有关邓布利...利多和凤凰社的一切动向......” “我...我将永远忠实黑,黑魔法——”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恐惧,随即又被谄媚掩盖,“我将永远追随主人——” 他很胆小,还是和在霍格沃茨一样,一紧张,讲话就会结巴。就像先前还未毕业,每次看见西里斯和我针锋相对时一样;就像现在战战兢兢,生怕面对着伏地魔,下一秒就会是他的死期一样。 他也很胆大,敢于在邓布利多眼皮子底下加入食死徒,敢于背叛自己多年的好友,只是为了活命。 我听见了站在我身旁斯内普发出来的、难以察觉的、不屑的轻嗤。 西里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我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是我放下他的标志,其实真正的缘由,我心知肚明。 我手上沾上了太多血污,而洋桔梗和他,永远都是我对曾经无虑时光的缅怀。 现在的我,却不敢触及那抹纯洁。 第36章 chapter35 蝴蝶 我最后一次见到温多琳·塞尔温,是在我成为沙菲克家主的一周后。 也就是布赖恩确认死亡的一周后。 彼时,呼啸的寒风与簌簌落下的白雪覆盖着整片山毛榉林,树干上的瘢痕昭告着一切的荒芜。我们在一个位于苏格兰高地的庄园内举行食死徒会议,即便隔着宽大的黑袍帽檐,我也能感受到来自其他人不善且轻蔑的视线,频频地在我身上游走。 雷古勒斯与克劳奇等人还在外面出任务。也只有雷古勒斯不在的时候,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我。 黑魔王嘶哑的语句混沌地进入我的脑海,却不留下任何痕迹。我理所当然地忽略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并不理睬。 我现在是沙菲克家主。 我不能再冲动行事了。 我在满目苍痍中被迫成长。 可我今年不过十九岁。 由于沙菲克被安上了“叛徒”的罪名,布莱克与塞尔温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牵连。父亲与母亲已经身死,布赖恩死不见尸(我宁愿他是下落不明),面对这些,我都无能为力。 我只是尘世间最渺小不过的蜉蝣,我曾经高声唱着——我要变成英格兰原野里最自由的风,但如今我也接受了我的卑微。 冗杂的会议结束后,其他食死徒都差不多离开了。我仰头望着穹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思绪却早已飘远,回到无忧无虑的时光。 在我恍惚间,有一道疲惫的女声唤回了我缥缈的思绪。 “...赫拉。” 我愣住了。 我有多久没有听见温多琳的声音了? 自从我成为家主后,我就明白,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雷古勒斯曾对我说,布莱克家永远在我身后——可我难道要靠仗仰布莱克家才能够生存吗?我明白雷古勒斯是在为我留退路,但沙菲克还没有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温多琳,她差那么一点就要和布赖恩结婚了,所我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我迟钝地回过头去,同时,她也缓缓摘下宽大的兜帽,一头褐色的长鬈发倾泻而下。 她疲倦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为苍白——但她那双矢车菊色的蓝眼睛,并未丧失应有的光彩。 而她左手中指上的银戒,仍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落入了一个充满花香的怀抱。温多琳轻抚着我的发尾,她的脸颊紧贴着我的金发,嗓音蒙上了一层悲戚。 “我对沙菲克的遭遇感到抱歉...”她的声线有些哽咽,“原谅我,赫拉,就算作为你哥哥的未婚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布赖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是神出鬼没,其他人根本无法联系到他,连我也不例外。”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和我说话。”我并没有顺着她的语句往下说,而是将自己的鼻尖深深迈入她的颈部,贪婪地索取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傻赫拉。”她破涕为笑,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随后,她缓缓道:“我曾不止一次去问布赖恩,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告诉他,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可以不用对我遮遮掩掩...” “但他拒绝了你。”我埋在她的肩颈,想象到了布赖恩面若冰霜的模样,闷声接话。 “是的,他拒绝了我。”温多琳苦笑。 “他说,他认为没有把无关紧要的人员牵扯进来的必要——梅林知道当我听见这句话时,我有多伤心。但布赖恩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性格,我在很久以前就习惯了。” “那天以后,他便再一次消失,杳无音讯。直到你成为了沙菲克家主,我才能够间接得知他最终的下落。” 我曾经问布赖恩,他到底喜不喜欢温多琳,而他只是回答——他更愿意把温多琳当作挚友。 可在此时,我感受到了温多琳对他的无望爱意,随着苏格兰高地冬日呼啸的冷风,一同沉寂在大雪中。 她陪我回到了沙菲克庄园。 温多琳静静地站在父亲与母亲的坟冢前,风雪仍在呼啸,吹起她褐色的长发。而她沉默不语,用魔法变出了洁白的百合花,在墓碑前静谧地绽放。 “你不打算给布赖恩立一个衣冠冢吗?”她并未转过头看向我,只是用悲哀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石碑上镌刻下的花体字,轻声道。 “我只立墓碑,不立衣冠冢。他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就算了吧。”我轻嗤道。 可故作嘲讽的笑声开始在我的喉口哽咽,咸湿的泪水不自觉地从我的眼眶滑落,随后被落下的白雪吞噬。 我不是不愿给布赖恩立衣冠冢。 我只是不愿接受他的死亡。 许久后,温多琳轻笑了一声。她虚无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远方被白雪覆盖的原野,嗓音轻缓,像是在缅怀什么:“也是。” 她在离开前,突然用力地抱住了我。这次的拥抱并没有过多的安抚意味,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像是为了给予我足够的勇气。 她抚开我的额发,在我的额头烙印下一吻。 “愿梅林保佑你,妹妹。” 天边渐渐晕染开属于傍晚的蓝紫色,这是令人感到寂寥的色彩,与温多琳的眼眸如初一撇。 第50章 — 雷古勒斯失联了。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失联?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所有食死徒看上去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 “他背叛了黑魔王!他畏罪潜逃了!”穆尔塞伯幸灾乐祸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几天不见而已,他为什么就杳无音讯了? 在雷古勒斯失联的前一天,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我与他一如既往地共进了晚餐,给父亲与母亲的墓碑前换上了新的鲜花。 反常的地方,反常的地方——雷古勒斯说他有一个要外派几天的任务,让我不要担心。 随后他突然莫名其妙问我,让我猜猜他最喜欢什么动物。 “我猜是蝴蝶。”我回答地斩钉截铁。 “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失笑。 彼时我正在翻看由斯蒂芬·菲利森斯编写的《自然界的所有动物》,这与《神奇动物在哪里》有所不同。 这本书除了神奇动物外,还描述了麻瓜界绝大部分动物的形态特征与生活习性,并且分类细致。 “因为你总是送我和蝴蝶有关的东西:一年级的蝴蝶胸针,圣诞节的蝴蝶发夹,毕业时的蝴蝶项链等等,甚至连订婚戒指上都有蝴蝶——”我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指尖摩挲过页脚。 “第三百一十页二十五行。” 他用温吞的嗓音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他一眼。 雷古勒斯随即飞快地扭过头,灰眸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 “没什么,没听清就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念。 我当时并未当回事,只是继续翻阅着书籍,彼时的页码是二百三十九页,讲述的是啄木鸟的生活习性。 现在,我不断安慰着自己,但是恐慌却仍如潮水般袭来,淹没了我的肺部,使我难以呼吸。阴雨天湿冷的空气尖锐地扎向我的肺叶,我痛苦地大声咳嗽起来。 不,不要这样对我。 我已经没有家了,雷古勒斯是我的弟弟,是我仅存的家人。他说过布莱克家会永远站在我身后(可我不在乎),他说过我应该相信布赖恩,我甚至还有一个承诺没有兑现给他,他为什么—— 我咳嗽咳到弓起腰身,在小腹绞起来的痛感中,我艰难地抓起掉落在身边的魔杖,幻影移形到了格莫里广场12号。 由幻影移形带来的眩晕使我愈发恶心,我控制不住,狠狠跪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沃尔布加阿姨不在,她估计是去寻找雷古勒斯的下落了。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克利切问话—— 我的大脑一阵眩晕,脚步踉跄。在我即将开口大喊克利切时,年迈的小精灵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脚边。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开端。一看见我,克利切的泪水便从眼眶涌出:“赫拉小姐......” “克利切,告诉我雷尔的下落。”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柔和,注视着面前止不住流泪的家养小精灵,“你知道的,对不对?” “雷古勒斯少爷——不,克利切不能说!”他开始冲着自己的脸颊狠狠抽打下去,“该死的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爷命令克利切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需要知道,克利切。”我的声线开始颤抖,“我失去了父母,我的哥哥突然消失,下落不明。从小到大我把雷尔当作弟弟和朋友,现在他就是我的家人——我无法接受他和布赖恩如初一撇地突然失联,而我完全被蒙在鼓里!” 克利切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哭泣,抽噎声在寂静的宅子里震耳欲聋:“雷古勒斯少爷没有背叛纯血主义,他是纯血最坚定的拥护者,他是英雄——但是少爷命令克利切不许告诉任何人!该死的克利切!” 他的泪水顺着长鼻子流了下来,窄小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我想起来了不久前在雷古勒斯的怀抱里,他对崩溃的我的许下的承诺。 “克利切,”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带上了命令和强硬,“雷古勒斯曾对我说过‘布莱克家永远站在我身后,布莱克家的一切,若属于他,也同样属于我’。你听命于他,所以你也要同样听命于我——我以雷古勒斯的未婚妻、未来的布莱克夫人的名义命令你,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克利切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抬起红肿的小脑袋,抽泣着向我讲述了所有经过。 我越听,只觉得愈发寒冷。 那股寒意从我的心底升起,吞噬我的骨肉与意识。我勉强靠撑着身旁的桌子站稳,但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钝痛,宛如凌迟。 魂器,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伏地魔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想永生,所有人都因他的幌子而受骗。 他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还骗了所有一心一意想要重振纯血荣光的巫师。 我们只是他永生道路上的垫脚石。 “把真正的斯莱特林挂坠盒给我,克利切。”我只觉得一切是多么的虚幻与可笑,“放心,我不会帮助黑魔王,我再也不会追随他了。” 雷古勒斯根本不会骗人,但他在这次赴死中却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 拿到真正的斯莱特林挂坠盒后,我走上蜿蜒老败的楼梯,阶梯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雷古勒斯的房间位于二楼的第二间,他的房门紧闭,木门上仍旧挂着“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的牌子,门牌边缘起了木刺。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化。 我强忍着喉口的苦涩,用力推门而入。 1976年,在那个布满阴云与细雨的夏日,雷古勒斯自豪地加入食死徒,带我来到他的房间后,让我从他的成长轨迹中得以窥见他对伏地魔的忠心——这一切似乎只是昨天发生的事。 在那时候,沉浸在伏地魔编织的谎言之下的他,会意料到今天的降临吗? 他的房间是标准斯莱特林风格的装横,一切都一丝不苟,就如同他自己。布莱克家族饰章和“永远纯粹”的格言精心描绘在床头,下面有许多泛黄的剪报,粘成不规则的拼贴画——都是有关伏地魔的。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真心在此刻显得多么可笑。 我看见了我给他写的所有信件,都被规整地相叠起来,摆放在透明的柜子中。柜门上贴着我和他在订婚宴上的合照——一切恍若昨日。 恍惚间,我瞥见了一张十分突出的信纸。有字迹的一面被摆放在外面,而上面的字迹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却格外的与布赖恩相似。 我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于是我猛地打开柜门,毫不犹豫地抽出那张泛黄的信。 信上用着与布赖恩如初一撇的字迹写下:“关于魂器,我目前了解到那个疯子把自己的灵魂切片成五份,又或者是六份。这些年来,我靠着自己成为他的亲信连蒙带猜了些,或许有霍格沃茨四大创始人的遗物(应该没有格兰芬多的),他少年时的一些用具,还有有关他血统的东西。我的猜测并不齐全,但我目前可以确定的便是藏在冈特老宅里的宝物,以及他先前需要我保管的那本日记本。” 我愣住了。 原来那本黑色封皮日记本,是伏地魔的魂器。 我渐渐攥紧了纸张,无名的绝望与怒火要将我吞噬——很久之前,当我问起那本日记本时,布赖恩反应的怪异,原来都有迹可循。 “不止是我,他或许还让其他亲信帮他保管魂器。他曾经多么小心谨慎,可惜自大与傲慢最终出卖了他。 他是个混血——真是可笑。他的父亲是个麻瓜,母亲是个冈特,所以他才会蛇佬腔。知道这个事实后,我只觉得我们都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去他的黑魔王,他要重振狗屁的纯血荣光。他大开杀戮,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统治魔法界罢了。我和父亲大吵一架后,便再也没回过家。随后我便开始与你保持通信,一边在继续维持‘食死徒’这个身份的同时,又一边寻找其余魂器的下落。 我不认为光凭自己就能全部销毁那些东西,但我想唤醒那些受到蒙骗的、真正的纯血主义者,而不是像贝拉特里克斯那种一心仰慕黑魔王的疯子。 他发现我在做什么,并最终处决我是迟早的事情,但比起死在他的杖尖下,我更宁愿自己曝尸荒野。我知道我面临的后果,我知道沙菲克面临的后果,我告诉了母亲,她震惊后只是让我保护好自己,她说她会再同父亲讲讲的。 所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赫拉,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毋庸置疑,我爱她,世界上没有一个哥哥会不爱自己的妹妹。我想告诉她我食言了,对不起,我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了,雷古勒斯,你和我的理念是一致的。我知道你爱着赫拉,我也知道你虽然比她小,但其实内里比她更加成熟。请不要告诉她真相,帮我先瞒着她,不然她会不顾一切来找我的。 第51章 我后悔让她加入食死徒了,我宁愿她无忧无虑地当她的大小姐一辈子,然后和自己心爱的男生在一起(但这一切都不可能)所以,帮我照顾好赫拉吧。 拜托你了,雷古勒斯,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向温多琳说一声对不起。 ——bryan·shafiq”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原来我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我摸了摸我的脸颊,一片湿润。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无声地落泪中,我偶然地一瞥,却瞧见了雷古勒斯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本《自然界的所有动物》,这与我前不久所阅读的那本是相同的。 第三百一十页二十五行。 我的脑海里又无端回忆起这句话。 于是我翻开了这本书的第三百一十页,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直到第二十五行的一句话,引起我心尖的一阵钝痛。 “蝴蝶通常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这种配对关系在昆虫界中是相对罕见的,因此蝴蝶被视为忠贞的代表之一。” 蝴蝶一生只爱一个人。 这是他孤身面对死亡前,对我惨烈的告白。 有一张小纸条从书页上掉下来,我捡起纸条,并确认了上面是雷古勒斯的字迹(只有他喜欢把字母尾部的撇和捺拉得很长)。 上面凌乱地写着: “我需要你兑现的承诺,是你能够平安。” 第37章 chapter36 愧疚 我就这样怀揣着愧疚与悔恨,在日复一日中浑浑噩噩地活下去。订婚戒指仍旧穿在蝴蝶项链上,紧贴着我脖颈的肌肤,但是冰冷入骨,罪恶如凶猛的波涛朝我扑面而来。 我尝试去寻找雷古勒斯的尸体,于是我让克利切带我进入那个岩洞——可是阴尸遍布,那些没有意识的怪物,发了疯般嘶吼着朝我扑来。 火是烧不尽它们的。 一波平息,另一波又起。 刺眼的火焰灼烧着我的视线,滚烫的热浪使我难以呼吸,生理性泪水顺着枯燥的皮肤缓缓落下。我在罪恶之焰前遭受审判,我不敢想象雷古勒斯在被这群怪物扯入湖底时,究竟有多痛苦。 我已经记不清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岩洞中待了多久,我觉得我的力气正在逐渐消散。但庆幸的是,在我即将要支撑不住时,阴尸总算被我烧得差不多了。 灰色的碎屑铺满潮湿的石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苍痍。 我总算看见了躺在冰冷湖底中的雷古勒斯,他的遗容灰白且安详。 他那双灰色的眸子紧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般。但他冷到令人发抖的体温与不再起伏的胸膛,昭告着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他黑色的鬈发湿漉漉地紧贴着他削瘦的面颊,我的指尖一寸寸划过他的眉眼,渴望那双平静又温吞的灰眸可以化为复苏的春,在过分的寂静中再看我一眼——但一切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克利切已经跪在雷古勒斯身边,趴在他早已僵硬的身上,泣不成声。我的泪水终于迟钝地落下,滴在雷古勒斯纤长的睫毛上,再随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下。 这样看起来,就像他也在落泪。 我感受着心脏被凌迟的疼痛,喉口被名为愧疚的刀片划开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初见时,雷尔八岁时稚嫩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我吞咽下浓烈的铁锈味,低哑的嗓音是诉说不尽的歉意。 “对不起,雷尔。” 我缓缓牵起他带着戒指的左手,轻柔地贴在我湿润的面颊旁。 但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人是无法死而复生的。 我和克利切一起将雷古勒斯的尸体带回了格莫里广场十二号。自从雷古勒斯失踪后,沃尔布加阿姨一直处于彻底疯癫的状态。她每日在宅子里大吼大叫,发泄般砸碎那些精美的瓷器。 布莱克庄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像是有颗无形的巨石,即将要落下来,把所有事物砸个粉身碎骨。 毕竟偌大且古老的庄园只徒留她一人的话,也太痛苦了。 可当她看见雷古勒斯的遗体时,她却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滚烫的泪水顺着她削瘦的面颊落下,她无声地抱住了雷古勒斯,希望她的儿子可以在她的怀中苏醒过来。 — 沙菲克的地位越来越险峻。 伏地魔曾不止一次地用钻心剜骨与摄神取念折磨我,想要知晓我是否还知道什么。 或许布赖恩早就意料到今天的来临,所以才会坚持不懈地逼迫我学习大脑封闭术。我闭上双眼,在伏地魔强大的精神入侵下,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深处变成一团白雾。 我想我终于明白在我刚刚加入食死徒时,布赖恩说他“对所有多虑”的“多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多虑是对伏地魔的多虑,是对复兴纯血荣光的多虑,是对我未来的未卜。 他担心我杀人,担心我遭受到折磨。 但是一切早已成定局了。 久而久之,伏地魔至少在表面看来是暂且信任我的,但实际上他对我的怀疑,多到连黑湖都无法装下。 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又是一年圣诞,寒风刺骨,我已经没有独自过圣诞的欲望。在帮父亲与母亲的扫完墓前的白雪后,我便随意地披上黑袍,离开了沙菲克庄园,前往格莫里广场。 我和沃尔布加阿姨相对无言地共进了一个晚餐。当黑紫色爬上天空的尾端时,我便决定要去看看雷古勒斯。 18岁的少年就这样被安静地埋在土层下。 他的墓碑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我裸露的指尖一寸寸划过石碑上覆盖着的白雪,就像划过他精致的眉眼那样,将碑文中残留的雪花清扫出来。 比起说我的指尖被冻得失去知觉,倒不如说我早已感受不到寒冷了。 雷古勒斯·阿图克勒斯·布莱克(1961-1979) 布莱克家主,次子。 父亲:奥赖恩·布莱克(已逝)。 母亲:沃尔布加·布莱克。 永远纯粹。 他的订婚戒指,已经与他一起,共同沉睡在一个巨大的榉树下。枝桠疯狂生长,替他驱散了所有寂寥的夜色。 而我的订婚戒指,仍旧戴在我的脖颈上,与着那条蝴蝶项链一起,随着我的呼吸而起伏。 青春对我来说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包裹住,我难以不去缅怀在古堡内无忧无虑的时光。当蓝楹花在变形教室前的庭院绽放,当山茱萸点缀在灌木丛中,当忍冬藤爬上斑驳的石墙——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触及的回忆。 我每天都从充斥着潮湿气味、锈迹斑斑的记忆里汲取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距离对我至关重要的家人的相继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一年的光阴,我心力憔悴地联系父亲昔日有利益来往的朋友,独自涉及魔法部的相关事物,以此稳固沙菲克的地位。与此同时,我也在竭力呵护窗台前的洋桔梗,让它一如既往地绽放。 这已是我的执念。 伏地魔傲慢且自大,但他同时也懦弱与胆小,所以他愚蠢地相信了特里劳妮做的、相当于无稽之谈的预言——他将会被一个出生在七月末的男孩打败。 1980年的七月末,哈利·波特与纳威·隆巴顿相继出生。所有人都清楚,伏地魔是宁可错杀一千,都不肯放过一个的性子。 于是,这两个无辜的家庭都被凤凰社秘密保护了起来。 一次任务的意外失败,我被伏地魔狠狠责罚。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顺着我的膝盖,钻入我的骨隙中。男人的声音低哑,宛如蛇在吟唱。 他冰凉的手优雅地握住那只紫衫木魔杖,杖尖一寸寸划过我的下巴,而他猩红的眼中闪着恶意的光。 “赫拉,我亲爱的孩子,你会背叛我吗?” 红光闪过,是胃绞起来的痛感,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狠狠砸在我的小腹上,我的四肢都在叫嚣着痛意——可我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冷汗一滴一滴垂落在地面。 我总算能与那些被黑魔法折磨致死的人们感同身受了——尖锐的疼痛吞噬着我每一寸神经与理智,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飘散。 钻心剜骨,真的太痛了。 我宁愿现在就死掉。 我强忍着痛意与屈辱,在众目睽睽下,匍匐到伏地魔的袍角边。反胃感灌到了我的喉口,可我却又强硬地烟下,看似诚恳地亲吻着他黑色的袍角。 “我...我永远不会...不会背叛你,我的...主人。” 痛意折磨着我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的孩子。既然你的父兄以及你亲爱的未婚夫——我曾经多么信任的部下——雷古勒斯已经死了——” 穿着黑袍,戴着银质面具的食死徒们配合着发出轻蔑的哄笑。 我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嵌进我的肉里,血液顺着手掌的纹路留下,可我只能默不作声。 第52章 伏地魔的鞋底狠狠踩上我的指节,在一瞬间,我以为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我还是把呼之欲出的尖叫吞回了胃里,尽管我的五官已经足够扭曲。 “把你的忠心证明给我看,孩子。明晚八点,你将和特拉弗斯一起去杀死麦金农夫妇,这是你的新任务。”男人的声线冰冷,宛如蛇吐着信子,令我打起寒颤,“如果麦金农夫妇身死,那就代表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便对你的忠诚深信不疑。” “若是他们没有死......”伏地魔缓缓蹲下,他的紫衫木魔杖尖轻轻划过我的下颚,又突然一下用力,杖尖便狠狠扎紧我的肉里。血丝顺着肌肤的纹路流下,我被迫抬起头,“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了,孩子。” “我...我知道了...主人...”我的声线嘶哑,喉口遍布着血腥味,“我会...做到的...相信我...” 麦金农,马琳·麦金农,莉莉·波特的好友,现如今凤凰社的成员之一。我对这个与我同届的格兰芬多还有些印象,她是一个金发碧眼、乐观开朗的女孩,她也曾对热衷于黑魔法的斯莱特林们嫉恶如仇。 要杀死她和她的丈夫,我做不到。 我施不出不可饶恕咒。 可如果要让我将匕首捅进他们的心脏,那对我来说便是另一种折磨。 苏格兰的仲夏夜晚多雨且潮湿,冰冷的雨滴清脆坠落在坑洼的沥青路,凌乱的脚步急匆匆掠过水潭,泥水飞溅到我的袍角。 真是受够了,我想。 我几乎三天没进食,但我却全然感受不到饥饿。胃里泛起酸胀,苦涩的恶心感总是在我的喉口挥之不去。 我与特拉弗斯一前一后地走着,诡异的寂静在我们之间弥漫,能听见的只有不间断的脚步声,与藏在草丛中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我和他在上学时并不熟络,他比我要大几届。比起我,他或许与布赖恩更有话讲——但如今布赖恩已经被扣上了“叛逃”的罪名,所以特拉弗斯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极为鄙夷。 “没错的话,麦金农一家的住址就是这里。”特拉弗斯的脚步停住了,看着眼前房屋中满溢的温暖灯光,发出轻蔑的冷笑,“可怜的马琳,让她活到了现在,现在连梅林也没办法保佑她了——她的死期终于来临了。” 我想呕吐的欲望更甚。 “请吧,要向主人赎罪的小姐。”特拉弗斯恶劣的笑声从冰冷的银质面具下传出,他装模作样地往旁边一站,给我让开了一条道路——一条即将遍布血腥且充满罪孽的道路。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头晕目眩,最终,来自索命咒的绿光分别打在了麦金农夫妇的身上,但是都发射于特拉弗斯。 “你到底是今天状态不好,还是想违背主人的命令啊,沙菲克?”特拉弗斯嫌恶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随即将杖尖对准了我,“所以你早就是叛徒了,和你那些违抗主人、死得其所的家人与未婚夫一样,是吗?” 我攥紧了魔杖,死死地透过面具盯着他,声线仿佛淬了冰:“谁都没有资格说我的家人是叛徒,更何况是你这种比疯狗还恶心的,如同巨怪一样的存在啊,特拉弗斯。” “你、不、配。” 没有人可以责骂我的家人。 愧疚和悔恨已经将我的心脏吞噬,而他们永远存在于我最温暖的记忆深处——没有人可以触碰对我而言如此重要的色彩。 特拉弗斯气得整个人开始发抖,在我们马上就要互相给对方甩恶咒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凤凰社来人了。”他急匆匆地看了门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魔杖极速一挥,便幻影移形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情绪,将魔杖对准了自己。但当咒语念到一半时,不速之客便冲了进来。 两道视线在寂静的空气中相撞,既熟悉又陌生。我看着雨珠随着对方的黑色帽沿下坠,兜帽下的俊脸掩蔽在阴影下。 只有那双我无比怀念却又不愿回忆起的灰色眼眸中布满阴翳与愤怒,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晦暗底色。 他似乎更瘦了些,颀长的身形挡在我的面前,遮蔽了灯光,充斥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西里斯在此刻才发现麦金农夫妇的尸体。在一瞬间,不可置信充斥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怒火中烧在此刻完全具象化。他的神色更为沉郁阴暗,英俊的面孔开始扭曲,似乎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要在此刻破土而出。 ——是什么呢?是彻底的失望吗?是猛烈的恨意吗?是极端的痛苦吗?是认识过我的悔恨吗? “你怎么敢——赫拉·沙菲克——你他妈的怎么真的杀了人!”他目眦欲裂,眼眶通红,流露出来的浓烈情绪化为利剑,将我的心脏千刀万剐。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所有美好的回忆在此时斑斓粉碎,化为齑粉,洒于黑暗深处。 其实,西里斯。 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杀人了。 第38章 chapter37 拂晓 屋外的雨下得更猛烈了,雷电交加,轰鸣声震耳欲聋。呼啸的狂风使树木的枝桠嘎吱作响,猖狂的雨水把一切沼泽色的情绪放大。 暴雨无法将已发生的痕迹冲刷干净,它只会让四肢愈发深陷泥泞,直到沼泽掩盖住自己的喉口,随后在冰冷的荒芜中彻底窒息。 “西里斯,你听我说——”我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我也知道他处于完全爆发的临界点,听不进任何话语,但我仍想试试。 直到我未完的语句被突如其来的魔咒打断。 他朝我发射了无声咒。 我立马往旁边一闪,魔咒便与我擦身而过,狠狠打向我身后的墙壁。白色的墙面上,魔咒接触过的部分立马炸开了裂痕,产生了焦黑的、凹陷下去的大坑,如同漆黑且混沌的漩涡。 这一记咒语如果打到了我的身上—— 第二记咒语来得迅速,我立即给自己施了一个“盔甲护身”防止受伤。 最终,两道“除你武器”几乎同时发射,刺眼的红光在我们之间剧烈地迸发,我和西里斯都用上了十全十的力气。 “西里斯,麦金农不是我杀的!”我用尽余力大喊,强光刺眼万分,由于剧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已然充斥眼眶,“你先冷静——” “你要让我怎么冷静!”西里斯的声音撕心裂肺,在强烈的红光下,他的五官更加狰狞可怖,苍白又阴郁的神色如同前来索命的恶鬼,“马琳和她的丈夫死了!你就在他们的尸体旁,我还能相信你什么?你不就是伏地魔的走狗!?” “就算你和我分道扬镳,就算你加入食死徒,我都从来没想过你会走到用出不可饶恕咒的地步!还说什么你的父母和哥哥背叛了伏地魔,还有我那个懦弱的弟弟——我看他们都是畏罪潜逃——” “西里斯·布莱克!我的家人和雷古勒斯没有畏罪潜逃!并且雷古勒斯一点也不懦弱!”我忍无可忍地反驳,声线不断颤抖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我被触及到了最敏感的神经,一闭上眼,父亲与母亲,以及雷古勒斯的尸体就在我的眼前浮现。 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僵硬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一切都是因我种下的罪孽,而结出的涩果。 我突然又想起来西里斯先前嘲讽雷古勒斯,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可雷古勒斯的生命,就正正好好定格在他冰冷的十八岁。 我很想在梦里问问布赖恩死的时候痛不痛,问问雷古勒斯湖水到底有多冷。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们。 倒不如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彻底睡着过了。 “你要怎么想我也好,”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但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最勇敢的人?”西里斯不留情面地大笑,语气充满了讽刺与轻蔑。他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倨傲,自大,目中无人,但又令我无比陌生。 他灰色的眼眸里翻滚着名为愤怒的汹涌浪潮,呼之欲出的是不可一世的不屑一顾。 我从未如此的绝望。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我只有我自己了。 “雷古勒斯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伏地魔,他就是一个和沃尔布加一样的极端纯血主义者,你告诉我他怎么勇敢?在你们这群黑巫师眼里,杀的人多就叫勇敢?” 他大声嘲讽道,恶意已经顺着他的嗓音满溢而出。 不存在的骇浪已将我吞噬,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西里斯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当中,而我就是嫌疑最大的罪人。 我又忽然想起来那个虚无缥缈到可笑、伏地魔却又无比信以为真的预言。 因为这个预言,西里斯心甘情愿地奔波(为了保护他自己的朋友们),劳累早早使他的眉间染上郁色——但或许对他来说,只要是为了詹姆斯·波特(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无论让他做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53章 我放弃了抵抗,缴械咒把我的魔杖击飞,而我由于惯性狠狠地砸向墙壁,背部和墙面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觉得我的脊椎好像要断了,在我吃痛地想要爬起身时,巨力又将我使劲按了回去。滚烫的手掌紧紧掐住我的脖颈,不留一丝缝隙。我发不出一点声音,窒息感渐渐浮现。 由于力量的悬殊,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毫无疑问地认为,西里斯想现在就把我活生生掐死。 “你知道吗?”他冷声开口,面露嫌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真希望你现在就能够和伏地魔同归于尽。”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而我的思绪渐渐混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缓缓贴近我的耳廓,用凉薄的嗓音说出令我冷到发颤的语句。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沙菲克。” 直到我的呼吸逐渐微弱,眼前开始发白时,西里斯才慢慢松开手。我痛苦地捂住被他狠力掐过的地方,不用刻意去想,我都可以知晓留在我脖颈上的指印究竟有多触目惊心。 每当我呼吸一次,我就觉得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刀片剐蹭着我的喉咙,剧烈的痛意引来了我不断的咳嗽。 混合着鲜血的口腔粘液被我咳在了地上,我的泪水涌出,顺着暗红色的血液一起滴落在西里斯的皮鞋前。 身材高挑的青年就这么静静站在我的身前,深沉的目光垂落在我的发顶。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笼罩住了我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我的面具早就被击飞到一旁,发丝因为汗水十分狼狈地粘在脸颊上。 我的视线早就因为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灯光本是温馨的暖黄,却在我的眼中变成了罪孽的血红色。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摇摇欲坠,达摩克利斯之剑也终将降落。 神赐的惩罚终会降临,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我又想扪心自问,信仰不同,真的有错吗?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而我的家人们为自己纯洁的信仰身死,真的有错吗? 我想无奈地大笑,但奈何只要说出一个单词,因声带撕扯带来的痛意都会使我咳得更加猛烈。 “我也...后悔认识你,布莱克。”我自嘲地轻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年。我的声线嘶哑至极,宛如老者的低语。 他离我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我将蚀骨的痛意咽进胃里,咽进冰冷的血液中。 飞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三英尺的距离看似短小,但实则在这之间,存在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这条裂谷从我们十一岁时正式张裂,但凡有人往前迈一小步,都会跌进万丈深渊,最终粉身碎骨。 他背过身去蹲下,用手帮麦金农夫妇阖上了双眼。趁着现在,我艰难地爬向墙边,抓住滚落在墙角的魔杖,用杖尖对准了西里斯精瘦的后背。 “stupefy。” 我用了无声咒。 西里斯猝不及防地直直倒下,我确定他是真的晕过去后,便把魔杖对准了自己。 “apparition。” 我的梦魇成真了,二十一岁的西里斯用他厌恶到极点的视线,失望透顶地看向我。他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人,他带着恨意说道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 我无法从他淬了冰的视线里回忆起九岁的盛夏,回忆起一年级朝我飞奔而来的身影,回忆起圣诞的那个拥抱,回忆起霍格莫德的吻,回忆起楼梯口那支最后的舞。 而我的决心在此刻坚定。 回家,回沙菲克家,布赖恩的房间肯定有什么与魂器相关的线索——还有父亲的书房,有关黑魔法的藏书数不胜数,肯定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阐述了魂器的禁书。 ——我要亲自找到所有魂器分别是什么,目前已知的有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与伏地魔少年时期的日记本。 伏地魔把我的信仰彻底摧毁,我现在孤身一人。所以我甘愿奋死一博,在黎明即将到来前,安然地死去,最后去和我的家人们团聚。 我本来所存的力气就不多了。回到沙菲克庄园后,腥甜味涌上我的喉口,于是我将一口粘腻的鲜血吐在地板上。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与木材潮湿的味道冲击着我的鼻腔,我无力地躺在布满污垢的地毯上。 波利泪眼婆娑地出现,他瘦弱的手想要将我扶起来,可我只是温柔地推开了他,随即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塞进了他瘦骨嶙峋的手里。 “你自由了,波利。”我苦涩地笑道。 波利在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攥紧了布料,嗓音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汹涌地溢出:“赫拉小姐...为什么?小姐是讨厌波利了,所以才要给波利自由吗?” 我无奈地叹口气,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抱住了陪伴了我整整二十一年的小精灵。 “不是这样的,波利。”我的脸颊贴着他光秃瘦弱的小脑袋,“听着,我很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可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能连累你,把你置之于险境——明白了吗?” “波利不在乎!”波利崩溃地大哭起来,“波利只想好好地当沙菲克的家养小精灵!好好地照顾赫拉小姐!” “可我在乎!”我厉声道,直直地注视着波利通红的双眼,“听话,波利,离开沙菲克庄园——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其实我在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不让咸湿的泪水落下。 最终,瘦弱的、衣衫褴褛的家养小精灵哭哭啼啼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腐烂木头气味的屋子,他不舍的哭声仿佛还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我说沙菲克宅是我的牢笼,但如今为了真正的信仰与逝去的家人,我又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个牢笼。 哥哥,雷古勒斯,母亲,父亲,再等等我。等一切结束,我就能去找你们了。 西里斯,对不起,对不起,只有梅林知道我有多爱他,多爱我那永远飞向烈阳的自由鸟。 就让洋桔梗永恒绽放吧。 从那天起始,我在其他人眼里便如同我的哥哥与未婚夫一样,彻底在世间蒸发。或许他们口中谈论的我,与先前谈论布赖恩和雷古勒斯时别无两样——无非就是食死徒说我背叛了黑魔王,而反对黑魔王的则说我是畏罪潜逃。 可能人们会说我是懦夫,说我害怕责罚的降临,说我是狡猾的斯莱特林——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因为属于我的黎明,即将冲破久经不散的黑夜。 伏地魔即便残忍,但他在黑魔法上的造诣的确十分高深。所以我认同布赖恩曾说过的话——仅凭一人的力量,无法彻底销毁他的魂器。 仅凭一人不可以,但如果那个人是最伟大的白巫师呢?我曾尊敬邓布利多,但也仅仅是尊敬,因为我对他的信仰不屑一顾。 我的力量过于渺小,所以我要赶在波特一家和隆巴顿一家被找到之前,完成一切。要在自己确定真相后,立刻前去寻找邓布利多,告诉他所有的事实。 这是抵消罪孽的最优解。 第39章 chapter38 十三年 我磕磕绊绊地穿过黑魆魆的树林,疯狂生长的枝桠交叉相叠,一层又一层,遮挡住了灰蒙蒙的天色。 数不清的碎石与藤蔓刮破我的袍子,在我的小腿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暗红色的液体随着伤口缓缓滑落,滴垂在我的脚踝——可我没有时间去在乎那些痛意,这和钻心剜骨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到达树林的尽头时,暮色已经降临。我穿过深绿色的灌木丛,夜空寂寥,一幢破旧老败的屋子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是冈特老宅。老宅外杂草横生,墙上布满苔藓,房顶的瓦片掉落,露出椽木。房子周围长满茂密的荨麻,窗户狭小,积满污垢。 属于黑魔法的痕迹包裹着整幢屋子,形成难以突破的屏障。 我费劲了心思才得以破解伏地魔设下的、层层叠叠的魔法障碍(倒不如说我是凭着把命搭进去的意志才得以成功的),打开了那扇钉着一只死蛇的、破旧不堪的木门。 当我踏进老宅时,木头潮湿的霉味朝我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灰尘飘散在空气中,破旧的墙纸剥落于地面,家具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数不清的瓷器碎片铺满腐烂的橡木地板。 冈特家族昔日的辉煌,还是可以从这个偌大且空旷的大厅中窥见冰山一隅。 在过分的寂静中,我感受到了强大的魔法波动——所以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冈特的戒指。 我不明白布赖恩为什么会肯定戒指是魂器之一,他又是怎么确定戒指就存在于老宅内。 我并不能想象他曾来过这里的可能性。 那是一枚金戒,戒指中央镶嵌着一块刻着佩弗利尔饰章的黑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可当我看见这枚戒指时,脑海里却突然传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呢喃细语。 第54章 “戴上它...戴上它...只要戴上它,你所有后悔的,渴望的,都可以失而复得...戴上它吧...” 布赖恩,雷古勒斯,父亲,母亲,西里斯。一张张令我熟悉到想要落泪的脸在我的脑海中如幻灯片闪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回忆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们的温暖于我触手可及——只要我能戴上这枚戒指。 只要我能戴上这枚戒指,我就能迎来复苏的春天,我不用再忍受血腥罪孽的折磨,我不用忍受刺骨凛冬的寒意。 只要我能戴上这枚戒指......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从混沌的、布满美好幻想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我的大脑猛然清醒。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已经拿起了戒指,并且马上就要将它戴于我的左手拇指上。 这就是伏地魔的诅咒吗。 我吐出一口混浊的气,灰尘与霉菌的气味又开始呛得我咳嗽。我从施了无痕延伸咒的口袋中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施了防护魔法的小盒子——这是我从沙菲克庄园的地下室内找出的,我并不清楚这是我哪个先辈留下的东西。 我将戒指放进盒子中,随后死死合上了盖子。在扣上金扣的瞬间,从我心底涌出的、难以遏制的、名为欲望的烈火瞬间熄灭了,只留下一片被灼烧得乌黑的苍痍。 我其实不相信真的有魔法可以名为“爱”。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猛然清醒的瞬间,布赖恩面的脸庞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如梦似幻。 回到沙菲克庄园后,我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冈特老宅的戒指、以及那本黑色的日记本放在了一起。我曾对布赖恩的房间进行洗劫,各种布满密密麻麻字迹的信纸与草稿纸洒满整个房间。 我希望我能找到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半天。灰尘沾满我的指尖,我已经眼花缭乱,所有文字在我眼前组成令人头晕目眩的小飞蚊。在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之时,一张泛黄且破旧的草稿纸突然从柜子的最深处飘落了出来。 布赖恩潦草地在上面写下“赫奇帕奇的金杯”、“拉文克劳的冠冕”与“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本来我先前持有怀疑态度,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又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伏地魔或许真的会用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的遗物来制造魂器)。 他在词组的末尾各画上了一个小问号,并用红色的墨水在一旁写下了贝拉特里克斯的名字,打了一个细小的箭头。 在“bellatrix”下方,他还写下了几行小字。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随后总算明白了写的是什么。 ——“曾经有一次大家喝得烂醉,在那大言不惭地细数自己对黑魔王的贡献,以及黑魔王对自己的器重程度。贝拉特里克斯已经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在醉意的驱使下,她趾高气扬道黑魔王给了她一样东西,让她好好保管。 我当时不屑一顾,但直到后来,我才突然意识到——如果交给她保管的东西是魂器之一呢?她多么地信仰黑魔王,所以面对那件疑似魂器的“宝物”,她绝对会放在对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而在此刻,我的大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地点,便是古灵阁。 如果真的可以在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中找到这三件遗物中的一件,那么我便已猜对了一大半。剩下的魂器是什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渐渐攥紧了纸张,眼泪再次不自觉地落下,滴在破旧的羊皮纸上。斯莱特林的挂坠盒由克利切交给了我,所以在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中,存放的或许是金杯,亦或是冠冕。 我闭了闭眼,平复了呼吸后,便将这张草稿纸规规整整地叠好,与其余三个魂器共同放进袋子里。 这些虽然是无端的猜想,但若是恰好猜对了呢? — “噢,赫拉,上次见到你还是两年前吧?孩子,要不要来些蜂蜜公爵的新品?” 校长室的穹顶极高,书架摆满魔法和历史书籍以及珍贵道具。桌上有魔法灯笼、文件和糖果罐,墙壁上挂满了历代校长的画像。 画像里的人们都用惊惧且审问的视线注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一个消失了许久的食死徒,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前来拜访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笑语晏晏,他穿着紫色的夸张星星袍,白色的长胡子随着他搅拌红茶的动作微微晃动。但是我明白,这份笑意无法直达他的眼底。 他原本蔚蓝的眼眸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蒙上了灰色,镜片后的宛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流转于我布满细小伤口的面颊。 “不用了,教授。”我扯扯嘴角,随即直接进入正题,“伏地魔把自己的灵魂切片,他如今有五个魂器,未来或许会增加——把魂器摧毁,是打败伏地魔的关键。” 在邓布利多略显诧异的目光下,我把一直秘密保存的木盒放在了办公桌上:“这是他的魂器之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伏地魔曾经让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把魂器藏起来,雷古勒斯——西里斯的亲弟弟,我的未婚夫发现后,便伪造了一个假的挂坠盒,放在了原本藏匿的地方。而真的挂坠盒,他让克利切带回了布莱克庄园,并下令克利切摧毁。” “而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岩洞冰冷的湖底。” 随后,我又将装了冈特戒指的魔法盒、黑色封皮日记本、以及至关重要的、有关于布赖恩猜想的草稿纸分别从袋子里拿出来,置之于我面前的木桌上。 在我的娓娓道来中,邓布利多收起了表面的和善。他此刻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我,无形的威压在此刻朝我扑面而来:“孩子,我该怎么信任你?” “吐真剂、摄神取念、冥想盆等等,随意您使用,教授。这些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然,”我及时地加话,声线带上了自嘲,抬头看向穹顶上悬挂的水晶吊灯,“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向您投诚。我不想加入凤凰社,因为这与我从小到大的理念相违背;在这之后,我也不属于食死徒。伏地魔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与欺骗者,他哄骗了所有真正想要复兴纯血荣光的巫师,所有人都是在为他的永生大业铺路。”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在寂静的校长室中,我只能听见火红凤凰的叫唤。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霍格沃茨了——这个承载着我最后纯真的地方。 所有被阳光照耀的回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蒸发于石墙的罅隙中。 邓布利多长叹一口气,而他充满压迫的目光渐渐消散。他停止了用茶匙继续搅拌茶杯里未融化的方糖,语气带上了柔和:“我能明白你的痛苦,被欺骗的滋味并不好受,不是吗?我需要你的记忆,孩子。” 我接过了邓布利多递来的小玻璃瓶。揭开瓶塞后,我将杖尖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缓缓抽出一条湛蓝的的丝线,引进了瓶中。 “在您使用冥想盆前,能否给我一套纸笔,教授?我想写些东西,还想拜托您转交给西里斯。” “当然没问题,赫拉。”他慈祥地应下。 邓布利多在一旁查看着我的记忆,而我在这期间,用羽毛笔潇潇洒洒地写下最后的告别信。等这位为正义操劳一生的白巫师观看完我的回忆后,我就要真正地去赴死了。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在邓布利多起身回到办公桌时,我也刚好停笔。老人的神情复杂,他静静地望了我半晌,最终轻叹口气。 “如果你现在离开,你知道你面临的后果吗?” “我知道。”我笑了,是释然的大笑。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过,一切负担霎时全部消散,变为轻盈的羽毛,漂浮了起来,“我会被伏地魔捉回去,随后面临着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索命咒——但我不害怕,教授。因为我马上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我把用火漆印封好的信递给了邓布利多,随后缓缓起身,整理了下黑袍上不平的褶皱,语气轻快:“您也看到了,佩迪鲁是叛徒,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当保密人。如果在我死后还能找到我的尸体,就请把我埋在高山的山顶,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如果我的尸体荡然无存,就请为我在永不凋谢的洋桔梗花田里立一个衣冠冢——其实不立也可以,就让我的灵魂随风消散吧。” 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给布赖恩立衣冠冢。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他的尸体。 在我即将走到敞开的大门前,我最后看向了神色带上了一丝悲伤的、被誉为世间最伟大的白巫师。仿佛透过他,我就能看见找不回来的、在这座古堡里七年的时光。 “最后再帮我和西里斯带句话吧,教授。我知道洋桔梗的花语——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拥抱你。洋桔梗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而我现在却甘愿以洋桔梗自喻。在我房间的窗台前,还有一株仍然绽放的洋桔梗。如果西里斯愿意的话,麻烦他帮我继续照料下去。” 第55章 “我一直以来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我一开始害怕他不喜欢我,后来又不相信他对我的喜欢。但矛盾的是,我仍然在一次次地寻找他在意我的痕迹。” “我喜欢他,从第一眼到现在,期限是十三年。” ——正文完。 第40章 后日记 伦敦的冬令时结束了。 微凉的春风拂过在伦敦桥下奔涌的泰晤士河,阳光迤斜而下,漪澜成波。 时逢化冻,布满瘢痕的树干渗出水汽。屋顶上的绵绵白雪逐渐化为带着春意的水滴,从屋檐上悄然滴落,坠入门楣旁清浅的水洼,坠在参差不齐的石板路面上。 位于伦敦老康普顿街道的一家咖啡厅内,谈笑声混合着惬意的小提琴曲,悠然飘向屋外的车水马龙里。 詹姆斯·波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短发——他已经很努力不让头发乱翘了。可是每当小哈利骑在他的肩上时,便极其喜爱把他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抓乱。 唉,真是甜蜜的痛苦。 詹姆斯觉得自己是个好爸爸。 他也下定决心要做个好爸爸。 所以当即将六岁的哈利在早晨告诉他想要一辆汽车模型玩具,并用与妻子如初一撇的翠绿色大眼睛盯着他时,詹姆斯的心脏便立即软成了棉花。 难逢傲罗的假期,于是他当机立断地拉上还在睡梦中的、迷迷糊糊的西里斯,直奔热闹的伦敦。 西里斯坐在詹姆斯的对面,他慵懒地靠在椅背,没有温度的目光看向窗外人声鼎沸的街道。他随意地穿了件黑色皮夹克,背面印着the smiths(一个摇滚乐队)的涂鸦画像,内里则是简约的白色短袖。 靛蓝色的牛仔裤很好地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而他的腰际系着一根从不知名麻瓜古着店淘来的黑色皮带,微长的黑色鬈发就这样懒散地披着,遮住他耳垂上叛逆的黑色耳钉。 在大约十年前,临近圣诞的一个雪夜,老康普顿街遭受了鲜血淋漓的灾难,这如突袭的飓风般,将一切生机席卷而尽。暗红的血迹凝固在白色的晶体里,店铺的玻璃被不规律地砸碎,数不清的尸体横七竖八,深陷于冰冷的雪地。 而伦敦政府则声称,这些皆为恐怖分子所为。 但所有的巫师们,都再清楚不过所谓“恐怖分子”的真实身份——在最动荡的时期,全心全意归顺于黑魔王的走狗们——食死徒。 好在一切又慢慢恢复原样,往日的喧嚣与热闹,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斜斜垂下的屋椽,都再次回归于磨损的沥青路上。 而那些制造了动乱的食死徒们,死的死,伤的伤。徒留一口气的的食死徒,都被傲罗们活捉,绝大部分被关押在黑暗逼仄的阿兹卡班,咆哮的黑色海浪与漫无边际的黑夜将永远与他们做伴。 令大家意料不到的是,昔日霍格沃茨捣蛋集团“掠夺者”的成员之一,那个只会缩在詹姆斯身后的矮胖青年——彼得·佩迪鲁,居然是凤凰社的叛徒。 他的左臂上早早便烙印下了刺目的黑魔标记。 午后带着暖意的阳光斜斜射入咖啡厅的玻璃窗,越过木质窗椽,跌宕在棕黄色的橡木地板上,描摹出窗花剪贴着的白鸟图案。 “至少没那么冷了,不是吗?”詹姆斯冲着坐在对面、正发着呆的好友打了个响指。 一路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的视线胶粘在西里斯身上,但他装作全然不知,眉间的郁色始终难以化开。 距离1981年那个残酷的夏日,已经过去了五年有余。五年的光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这足矣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长为不太成熟稳重、甚至还带着些孩子气的男人,但最终仍然担当起作为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就如同詹姆斯·波特那样。 但对于西里斯·布莱克来说,一切与1981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世界生了锈迹斑斑的齿轮,在迟来的钝痛中缓慢转动。 年少时那个潇洒不羁、神情倨傲的西里斯,已经为弟弟和心爱之人的逝去,染上灰败的色彩。 午后微凉的风从窗外的街区吹来,西里斯微卷的发丝拂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灰色的双眸深处,仍呼啸着自1981年来便再也化不开的白雪。青色的胡茬爬上他的下颌,使他看上去犹为颓废。 “我今天要去看她。”在片刻的寂静中,西里斯冷不丁开口。他的嗓音低哑,蕴满悲戚。 随后,他从夹克的口袋中掏出了万宝路的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在他锋利的轮廓前缭绕,烟灰弹落在他修长的指尖。 “她(her)?是赫拉吗?”詹姆斯愣神片刻,便马上猜出来好友的意思。他隔着镜片看向西里斯毫无血色的侧脸,寒冬无法从男人寂寥的灰眸中离开。 于是他缓缓地叹口气,把原本就如同鸟窝的褐色短发烦闷地揉得更乱——他只是希望大脚板可以真正地开心起来,无忧无虑地渡过每日,就如同还在霍格沃茨那样。 但詹姆斯比所有人都清楚,赫拉·沙菲克,那个在死后被追悼为“战争英雄”的女孩——她的牺牲,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西里斯的一切,包括他所有的傲气与不羁。 作为哈利的教父,西里斯时常陪着年幼的教子在波特宅中上蹿下跳,把整个戈德里克山谷搅得鸡飞狗跳,甚至连湖畔的野草都要薅上两把;作为前凤凰社成员与现任傲罗,西里斯在同事们的面前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他会适当地开些玩笑,英俊的脸上扬起灿烂且潇洒的笑容。 但只有詹姆斯知道,藏在西里斯笑容下的是永远化不开的悲哀。 但只有詹姆斯知道,西里斯独自一人在夜深人静时的翻来覆去,他熄灭的无数根烟头,深邃的眼眶下淡淡的乌青,以及他没有温度的梦里,始终梦不到的那个银绿色身影。 伏地魔已身死,魔法界太平五年,而所有人都坚信往后也会一直太平下去。 但西里斯的灵魂彻底破碎在胜利的前夕。 詹姆斯还记得那个夏夜,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燥热的晚风拂过每个人的发梢——但赫拉的尸体是如此的冰冷,冷到令人心悸。 英俊的青年面色苍白,痛苦与悔恨已经从他的灰眸中满溢而出,如同黑暗中的利刃,将他的心脏一刀一刀,割得千疮百孔。 西里斯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那具早已丧失生机的、冰冷的尸体。赫拉的金□□亮得如同绸缎,在西里的怀中倾斜而下。 但她的面色是死去之人才会拥有的青灰。 她的嘴角噙着笑,面容是那么的安详——如果忽略她毫无起伏的胸腔,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她是睡着了。 西里斯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好像觉得自己只要将爱人抱得更加用力一些,她的身体就会逐渐回温,随后睁开那双碧绿的眼睛。 他将脸颊紧贴着赫拉冰冷的额头,嘴中一直呢喃着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已经崩溃的西里斯。 詹姆斯伸手掐灭了西里斯未吸完的烟。 “老兄,在咖啡厅吸烟,你真是疯了——”詹姆斯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倦怠的西里斯,“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你去看赫拉就是了,记得早点回家!” “对了,大脚板。”在离开咖啡厅前,詹姆斯再次扭头看向了坐在座位上发呆的好友,皱起眉打了个手势,“你真的该戒烟了。” 回应詹姆斯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尼古丁带来的昏沉感可以让西里斯暂且忘记伤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床榻是冰冷的,他时常在夜深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看向窗外寂静的夜色。流水的声音伴随着知名不具昆虫的名叫,啪嗒、啪嗒。溪水溅出,洒在青涩的草地,眼泪溅出,浸湿柔软的枕芯。 洋桔梗早就枯萎了,倒不如说它的寿命,彻底终结于赫拉死去的那一刻。凋谢的花朵被西里斯置之于窗台前,日光和月色都可以沐浴在干枯的花瓣上。 他曾用了无数种方法让洋桔梗复苏,但是都并不见效。 — 午后的日光温吞但刺眼,微寒的春风叫嚣过西里斯的鬈发。他开着自己改装过的那辆黑色摩托,疾驰在柏油马路上,一路驶向伦敦北郊。 公墓位于一座较为隐蔽的山峦上,遵循赫拉的遗嘱,西里斯购置了位于山顶的墓地。恰好的是,那块墓地周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坟茔——赫拉本就是个喜静的人,西里斯想,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什么孤魂去打扰她。 他在山脚的花店买了一捧洁白的洋桔梗。将花束抱在怀中后,他便一步一步地走向山顶。冷杉蓊郁,绿意盎然。阳光透过枝桠的间隙,洒在青绿的草坪上,勾勒出层层叠叠的光斑。 阳光在树干的瘢痕上跳跃,随后坠落于数不清的、灰色的石碑上,勾勒出灰尘的影子,勾勒出碑文的铭心。 属于冬季的枯叶并未被完全扫除干净,西里斯踩在枯黄落叶上,嘎吱的响声散发在春日午后的静谧里。知更鸟栖息在长满绿叶的枝头,发出对于亡者的哀鸣。 第56章 赫拉的墓碑十分简约,上面所刻的碑文除了她姓甚名谁,生日年月与死亡日期,以及家人之外,别无其他——她甚至连墓志铭都没有留下。 西里斯熟稔地将坟茔前枯萎的花束挪到一旁,放上绽放着的、崭新的洋桔梗。白色的花瓣触碰着花岗岩表面的不平,坟茔前又新长了几簇稚嫩的雏菊,点缀在柔软的绿草里,扬起脑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男人修长的指尖一寸寸抚摸过墓碑上用哥特字体刻下的“hera·shafiq”,但他所触及的只有岩石的冰冷。 他所渴望的温暖,早早就葬送在1981年的那个夏日,葬送在他永恒的记忆深处。 “关于那束洋桔梗...我不知道为什么。”西里斯在赫拉的坟茔前坐下,叹息着开口,“我时常在想,这你是对我的惩罚吗?你的离去带走了我的灵魂,也同样带走了那束洋桔梗的生命。整整五年,我翻遍了无数本咒语书,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居然都未能让它从枯萎中再次复苏。” “很多事情,我很早就后悔了。”他继续低哑地呢喃道,“我后悔对你恶语相向,我后悔不留余地地拒绝你。以及,如果早知道雷尔真的会死在十八岁,并且是以那种方式...那我就算被施一百个钻心咒,也不会说出那句嘲讽的话——但一切都晚了。” “对你的吻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我以为我自己是讨厌你的,是恨你的,但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爱你爱得太痛苦了。当时在七年级的圣诞舞会,你喝得烂醉,我想就此离开。可当你的身体贴上我的身躯,你的唇瓣贴上我冰冷的嘴唇时,我的大脑便一片空白,耳畔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对你生理性的喜欢骗不了我自己。” “对不起,在马琳和她丈夫死的那个雨夜,我对你说我巴不得你去死...其实我在心里真正想的是我很爱你很爱你,你不要死掉。如果你不在的话,我真的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随后,他轻嗤一声,像是在嘲笑曾经引以为傲的年轻气盛。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了他身前的墓碑上,无辜地睁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歪着脑袋盯着他。 他突然想要落泪。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追逐烈阳的自由鸟,对赫拉·沙菲克浓烈到窒息的感情,才是禁锢住他的真正枷锁。爱情是让他肝肠寸断的烈火,以爱为名的冰冷囚笼,将他永恒地困顿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西里斯呼出一口混浊的气,他就这样靠着冰冷的墓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片刺眼白光恍惚了他的视线,在双眼的剧痛中,他无比怀念的身影忽然就轻飘飘地出现在他眼前。 女孩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她规规整整地穿着斯莱特林的银绿色院袍,没有一丝褶皱。令他感到庆幸的是,她的左手小臂上还没有留下那道狰狞可怖的黑魔标记。 她的金发像春天的缎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光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跳动,跃进她温柔的翠绿色双眸里,再与满腔爱意一起,从她嘴角的浅笑溢出。 但她看上去如纸张轻薄,好像风一吹,她就会彻底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不见。 西里斯缓步上前,他多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他惶恐、他不舍、他紧张、他兴奋——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低头,覆盖上女孩柔软的唇瓣,将如潮水汹涌的爱意与悲伤,在唇齿的碰撞间倾泻而出。 他诚恳地吻上了禁锢住他的枷锁,他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呼出的热意灼烧他的眼睛,刺痛感让他含不住自己的泪水。 出乎意料的是,不知怎的,他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磕到了头。男人吃痛地“嘶”了一声,而女孩则是开心地大笑起来,她踮起脚,绿眸中流光溢彩。 “西里斯是笨蛋。”她轻快道。 可在她柔软的右手即将触碰到他的额头时,西里斯却噙着笑,慢慢睁开了眼睛。午后的阳光让他眼眶酸涩,原来他睡在了墓碑前,而额头磕在了坚硬的墓碑上。 — 当西里斯回到戈德里克山谷时,天空的末端已经染上了玫瑰色的斑斓。他抓了抓被风吹乱的鬈发,一如既往地同出来散步的巴希达打了几句招呼,随后将自己那辆十分拉风的黑色摩托停在了波特老宅的后院中。 忍冬藤爬满红棕色的石墙,茉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日暮在柔软的绿茵上晕染开点点紫红,温馨的灯光透过敞开的玻璃窗,倾斜在雪白的山茱萸上。 西里斯哼着由莱昂纳尔·里奇(80年代美国摇滚歌星)唱的say you say me,打开了波特宅的大门。在同一时间,哈利如旋风般急掠而来,死死地箍住了教父的大长腿,仰着脑袋,委屈巴巴看向他。 “西里斯!”差几个月就满六岁的小哈利睁大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面氤氲着名为想念的水汽,他撇着嘴盯着自己最最最喜欢的黑狗教父,“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西里斯愣了一瞬,他还未酝酿着开口,系着红色围裙的莉莉便已挥舞着锅铲,从散发着肉香味的厨房里探出脑袋。 她看着不远处紧紧抱住西里斯,嘴角耷拉的哈利,言笑晏晏道:“西里斯是去看教母啦!” “教母?”哈利新奇地大叫,兴奋地蹦了起来,“我还没见过教母呢!西里斯,我也要去看教母!” 西里斯无奈地抱起活蹦乱跳的哈利,让男孩坐在他温暖的臂膀。他用大手揉了揉哈利乱糟糟的黑发,咧开灿烂的笑容:“等你再长大一些,教父就带你去看教母。” “所以教母现在在哪里呀?”哈利仰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西里斯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 “在这里。”他缓声答。 哈利不明所以,只是开心地楼住西里斯的脖颈。就在这时,刚刚帮哈利收拾完玩具房的詹姆斯,正慢悠悠地从楼梯上下来。 见到儿子亲昵地贴着西里斯,他便醋意大发,怒气冲冲地上前,看似生气地责问哈利到底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教父。 而哈利只是眨眨眼睛,笑嘻嘻道自己更喜欢从来没有见过的教母。 属于赫拉·沙菲克的毕业照被西里斯装横在木质相框里,这是他翻箱倒柜后才从属于赫拉的房间角落找出的、与她自己有关的相片。他将照片摆放在他的床头柜旁,相框下压着他在深夜之时拿起来翻看了无数次的、由邓布利多亲自给他的、属于赫拉的遗言。 他的泪水早已将娟秀的字迹打湿,墨渍在泛黄破旧的羊皮纸上晕开悲伤的花团。 赫拉所留下的愿望,他正在一个一个替她实现。他曾奔赴瑞士,登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当金色的暖阳覆盖于山顶的白雪时,哈利坐在詹姆斯的怀中,新奇地大叫。莉莉笑着替哈利整理好乱翘的黑发,詹姆斯扬起灿烂且幸福的笑容。 只有西里斯是悲伤的。 当阳光倾泻进他灰色的眼里时,他便将苦涩的泪水咽回悲寂破旧的回忆。 而在此时,属于九年前的旧相片,正好定格在金发女孩对着镜头歪歪脑袋,扬起恬静笑容的那一刻。 — “dearest sirius, 当海风吹过我坟茔所在的山峦,请你不要为我哭泣,墓碑前的雏菊是我的栖息之处。我的灵魂不会就此消失,我向往着满眼青绿的寂寥与自由。 所以,西里斯,我最亲爱的自由鸟,我永远抓不住的烈阳。我这个孤单的暗恋者由衷祝贺你,祝贺你挣开了枷锁,祝贺你的阴云散去,终于迎来久违的天晴。 祝贺你从灵魂深处得来的自由与解脱。 西里斯,你能否用你那双总是炽热的灰色眼眸,代替我与雷尔去看看极地耀眼的极光,看看阿尔卑斯山脉顶端永远化不开的皑皑白雪? 我曾渴望你将我拯救于泥泞,但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健康、平安、快乐、无拘无束,奔赴你灵魂所向往的自由之地。 我爱你,即便我身处于黑暗之中。 这份可悲的爱恋,堙没在十余年的风雪里。 致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胜利。 祝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 love always, hera” — 可惜赫拉没来得及知道, 西里斯·布莱克的灵魂所向往的自由之地,永远是赫拉·沙菲克所在的地方。 第41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1) “彼得·佩迪鲁,你是否承认对滥用黑魔法,滥用不可饶恕咒等多项罪名的指控?你是否承认曾经虐杀多名麻瓜的罪名指控?根据证言,你还有谋杀包括艾丽娜·艾特肯,安东尼·怀特,菲奥娜·莱尔,约翰逊·阿克曼等等在内的多名麻瓜种巫师与混血种巫师的罪名指控。” 巴蒂·克劳奇威严的嗓音在威森加摩法庭内如审判的钟声,雄浑有力地回荡——尽管他刚刚亲手将自己的独子送进了阿兹卡班。 他面容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宽厚的下巴紧绷着,位于灰色的髭须下的长薄嘴唇正振振有声地念着判词。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射出,审视着被关押在铁笼中、不断颤抖着的矮胖青年。 第57章 佩迪鲁肥胖的手腕正被锁链紧紧栓住,他痛苦地锤着冰冷的铁笼,浑圆的脸颊紧贴着牢笼的空隙,脸上的肥肉因害怕而不断地颤抖。 止不住的泪水从他痛苦的褐色眼睛里流下,他带着乞求的目光遥遥望向作为陪审团成员之一的詹姆斯·波特,悲哀地抽噎道:“詹姆斯——尖头叉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嗓音在此刻因彻底的恐惧而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大叫,两颗巨大的板牙瑟缩着,“背叛你们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要背叛你们——!叉子,噢,我亲爱的叉子,求求你为我说几句话——” 恶心的叛徒,坐在詹姆斯身旁的西里斯暗自想道。要不是密不透风的牢笼与笨重的锁链将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彻底桎梏住,他甚至觉得佩迪鲁会想方设法挣脱开禁锢,连滚带爬到叉子与莉莉的脚下,泪眼婆娑地求他昔日的好友们为他网开一面。 “肃静——!佩迪鲁,我现在在问你是否承认罪名指控,而不是让你当着整个魔法界滑稽地表演——!”克劳奇拿着法锤,用力地敲了几下橡木桌面,震声道。 詹姆斯坐在远处,没有答话。他拧起眉头,位于镜片后的棕色眼眸里蕴满愤怒与悲伤。他从未意料到,甚至从来都没想过(哪怕是一丝的可能性)——曾经一起夜游,一起恶作剧,一起在青葱岁月里练习阿尼马格斯的好友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转而投奔伏地魔,成为卑劣的叛徒。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的及时介入,他们差那么一点就要让佩迪鲁代替莱姆斯,成为保密人了。 莉莉坐在詹姆斯身旁,她的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哈利。她看着涕泗横流,在铁笼中不断颤抖的昔日好友,默不作声。 青年的眼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悔恨,而她只是狠心撇过头,十分难受地闭了闭眼。 西里斯发出轻蔑的嗤笑,他嘲讽且不屑地看向瑟瑟发抖的佩迪鲁,就像是在看一坨一文不值的垃圾。 审判的最终,佩迪鲁被看守员押了下去。他的脚步踉踉跄跄,鬼哭狼嚎,恳求的视线还是没有从陪审团的坐席上挪开。而詹姆斯,莉莉,与莱姆斯都保持沉默。 西里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目光冷若寒冰。 后面又审了数十个食死徒,狡猾的卢修斯·马尔福买通了好几个官员,以此能够为他在法庭上说说话。他油嘴滑舌,目光恳切,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矜贵男人凭借着雄厚的家底与鳄鱼的眼泪,完美地逃脱了被关押进阿兹卡班的灾难。 “油腔滑调的白孔雀。”西里斯刻薄道,厌恶地蹙了蹙眉。 梅林保佑斯内普,他最终逃过了一劫。他为了保护自己爱了十多年的女孩(因为特里劳妮所作的那个预言),便毫不犹豫地在一个冷风呼啸的夜晚找到邓布利多,恳求年迈的白巫师让他加入凤凰社,从而成为凤凰社的秘密间谍。 他此刻被威森加摩的官员从铁笼里放出。男人面色苍白,脸颊削瘦,头发闪烁着油腻的光。在他即将离开这个审判罪孽的法庭时,他再次缓缓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莉莉·波特一眼,漆黑混浊的眼中是满腔的悔意与不舍。 詹姆斯搂紧了妻子的肩膀,嫌恶地“啧”了一声,但并未再多说什么。莉莉始终保持缄默,她翠绿色的眼睛里流转着知名不具的波澜,让人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莱姆斯温和地垂下了褐色的眼眸。 而西里斯则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灰眸,他痛苦地捂住了脑袋,英俊的五官十分扭曲,仿佛吃了二十斤的鼻涕虫。 倨傲不羁的青年在此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听起来简直要把威森加摩的穹顶掀翻:“鼻涕精居然是间谍!?这简直太恶心了——我居然和黏糊糊臭烘烘的鼻涕精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是同事关系——” “大脚板!”莉莉皱起眉头,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西里斯的臂膀,“差不多了得了。” 西里斯总算安静了下来。 “话说回来,”莱姆斯突然开口,他温和的眼眸里流露出疑惑,“你们有谁在捉拿食死徒时看见赫拉·沙菲克了吗?” 西里斯猛地一怔,他缓缓放下了置之于脑后的手臂,交叉于胸前,看上去十分的不自在。可他只是懒洋洋地开口,语气中溢满不屑:“不是都说她畏罪潜逃了?和我那个愚蠢的弟弟还有她那个生死不明的哥哥一样。沙菲克还挺能藏的嘛——我也不知道穆迪他们有没有捉住她。”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止不住颤抖的手指,宛如在冷风中摇曳的稻草,等待着镰刀的降临。 他的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不安,心脏被看不见的五指攥紧,让他疼痛得想要瑟缩。他的心底深处仿佛莫名其妙缺了一块肉,鲜血正在止不住地滔滔汩汩地涌出——真是奇怪,他明明什么也没失去。 西里斯忍耐刻骨铭心的痛意,昏昏沉沉地想。他早就离开压抑至极的布莱克家了,尖头叉子,莉莉,月亮脸,还有他可爱的教子哈利都好好地陪在他的身边;没有鼻子的蛇精脸已经死了,魔法界太平。不出意外,他马上就可以入职法律执行司,成为一名傲罗。 他明明什么也没失去,为什么—— “好了,朋友们,现在对邪恶之人的定罪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要感谢在战争之中坚守和平与正义,默默无闻地奉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战争英雄们。”邓布利多坐在陪审团正中心的位置,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蓝色的长袍。出乎意料的是,这件袍子上居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简直朴素到了极点。 语毕,他缓缓起身,铿锵有力地拍了拍手。他藏在镜片下的蓝色眼眸忽然溢满伤感,雪白的长发与长长的髭须悲戚地晃动,“我们必须要为死去之人追悼,我们也必须为无辜之人洗清罪名——我们如今能够迎接胜利的来访,迎接曙光的到来,安然无事地坐在这里,审判那些罪孽之人,都是因为他们所作出的、伟大无比的贡献——” 西里斯突然感到难以呼吸,以至于他不得不弯起腰身,痛苦地捂住胸口。他宛如困顿于深海的溺水者,贪婪地想要索取哪怕是一丝的氧气。但冰冷的空气却如同刀片,一寸一寸割开他的喉口,属于鲜血的铁锈味忽然布满他整个口腔。 肺叶好痛,心脏好痛。 他的四肢都在叫嚣着痛苦。 “大脚板!”詹姆斯迅速地扶住好友因难受而拱成弧形的背,十分焦急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先去找治疗师——” “他们分别是布赖恩·威廉姆斯·沙菲克,雷古勒斯·阿图克勒斯·布莱克,赫拉·阿德莉丝·沙菲克!” 底下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啪嗒。 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西里斯!!!” 可是西里斯已经听不清詹姆斯着急的大喊了,他的耳畔与脑海都爆发出剧烈的嗡鸣声,模糊了外界所有的声音(除了邓布利多严肃的发言)。 “布赖恩·沙菲克,1971年毕业于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他曾经被伏地魔哄骗,随后成为了一名食死徒。在作为食死徒的期间,他的确犯下了错误,可后来他幡然醒悟,随后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关伏地魔魂器的线索。” “雷古勒斯·布莱克,1978年毕业于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他曾经也是一名食死徒。可是在关键时刻,他替换了伏地魔的魂器之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并将自己的生命葬送在了岩洞冰冷的湖水里。他在假的挂坠盒里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下了他振聋发聩的遗言。他说: ‘致黑魔王: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这个秘密,我已经拿走了真的魂器,并将它尽快销毁。我甘冒一死,为你遇到命中对手时,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赫拉·沙菲克,1977年毕业于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曾经作为一名食死徒,她担下了所有的罪孽。后来她联系到我,将她哥哥与未婚夫留下的魂器以及其余魂器的线索一同交予我——她是我们获得胜利的关键人物。” 西里斯的四肢仿佛负担了千斤重的巨石,他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咳出了一口混浊的鲜血。鲜血越咳越多,滴落而下,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他眼前的世界在此刻变幻为白茫茫的一片,最后汇聚成雷古勒斯永远安静的侧脸,与他和赫拉的最后一面时,她带着绝望的翠绿色眼眸。 他的视线被混浊的泪水模糊,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眶溢出,很快就遍布他的脸颊——可他好像是感知不到一样,只是扶着身旁的座位,踉踉跄跄地起身,最后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他无比痛苦的地方。 他忽略了众人的吸气声,忽略了詹姆斯,莉莉,还有莱姆斯在他身后急切地呼唤。 “骗子。”西里斯喃喃道,“雷古勒斯怎么可能死?赫拉怎么可能死?一群骗子——” 第58章 名为绝望的焰火已经把他冰冷的心脏灼烧为齑粉,每走出一步,他就感到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那种钝痛感让他认为——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死在魔法部人声鼎沸的大厅。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哪怕是他眨眼的间隙,在眼皮阖上的瞬间,浮现在他眼前的都是赫拉绝望的绿眸。他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从伦敦幻影移形到位于诺森伯兰郡的沙菲克庄园,希望再次看见那抹金色的背影。 可沙菲克庄园早就在海浪的咆哮声与呼啸的北风中荒废了。当他赶过去时,看见的是触目惊心的破败与满目苍痍。苔藓与藤蔓爬满斑驳的石墙,花园里杂草横生,受潮的墙纸剥落,屋内灰尘遍布,暗影幢幢的山毛榉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 他发了疯般跑去赫拉的房间,一切看上去都干净整洁,但她叠放整齐的被褥上早就落满了灰。西里斯在许久以前送给赫拉的礼物仍旧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落了灰的橡木橱柜中,当他绝望地转过头时,便看见了摆放在窗台旁,不知何时零落凋谢的洋桔梗。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在1970年的圣诞节,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来,一切都是冰冷的,包括西里斯仿佛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咸湿的味道朝他涌来,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海风的气味,还是他滚烫的泪水。 — 邓布利多终于在格伦科峡谷的荒郊野岭找到了赫拉的尸体。她还穿着那件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巴希达家中,不知多久前就穿上的黑色巫师袍。她的袍角破破烂烂,小腿上满是碎石与藤蔓刮伤的疤痕。 她金色的长发就这样倾泻在杂草横生的原野上,青白色的面孔静谧且安详。她的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月光洒在金色的睫毛上,在她的眼帘下方投出一片温柔的阴影。 苏格兰仲夏的夜晚总归是寂静的,携带着寒意的风拂过凤凰社每个成员的发梢。西里斯哑口无言,他蹒跚地上前,走向躺在地上的、安静到过分的女孩。 她只是睡着了,西里斯坚信。 但是满腔的痛苦仍旧从他的内心深处涌出,把他的心脏割得千疮百孔。他慢慢地在赫拉身旁跪下,像对待纸娃娃那样轻轻地抱起女孩,生怕冷风一吹,她就会彻底飘远。 “不要再睡了,赫拉。”西里斯呢喃道,试图从她的身体上汲取到他所渴望的温暖——但一切都是让他心悸的冰冷。 强烈的不安随着不知名昆虫的鸣叫扩散开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渐渐地将他整个人吞噬。他将赫拉拥入怀中,紧贴着自己的身躯。如果赫拉冷的话,西里斯想,那他就把自己的体温渡给她好了。 “那株洋桔梗已经凋谢了。”西里斯的声音很轻很轻,很快便消散在寂寥的晚风里。他慢慢抚开赫拉的金发,温柔地将它们别在她的耳后,“醒醒吧,赫拉,我们一起想办法让它复苏——” “西里斯。”詹姆斯不忍道,“她已经死了,是阿瓦达索命咒击中了她,她——” 压抑的哭声打断了詹姆斯未完的语句,西里斯将抱着冰冷尸体的手臂逐渐收紧。他像是想要寻求什么,不断地用颤抖的唇瓣去触碰女孩绸缎般的金色发丝,接着再将耳朵贴上她早已没有起伏的胸口。 只可惜西里斯什么也没听到。 赫拉·沙菲克真的死了。 他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像只要将她抱得再紧一些,女孩就会睁开她薄如蝉翼的眼帘。随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便会在流转的月光下,再次散发出温和的光亮,整片夜空的星星都会跃进她眼里绿色的水潭——就如同二年级时那个在禁林边缘草坪上的夜晚一样。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上前去拉开西里斯。莉莉碧绿色的眼睛里已经蕴满了泪水,她靠在詹姆斯的怀中,小声地抽泣起来。 格伦科峡谷有些过分的安静了。 所有人只能听见昆虫的哀鸣,微凉的风拂过野草发出的沙沙声,压抑的哭泣,还有西里斯从喉口呢喃出的,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后来,邓布利多在私底下找到西里斯,交给他一封被保存得完好的信封。 “这是赫拉的绝笔,她嘱托我,让我亲自转交给你。”年迈的老人缓缓说道,他眨眨黯蓝色的眼睛,“她还告诉我,她知道洋桔梗的花语,她也甘愿以洋桔梗自喻。她房间的窗台旁放着一株洋桔梗,那是你在一年级时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替她将那株洋桔梗继续照料下去。” “教授。”西里斯低哑地开口,他的嗓音氤氲着悲戚与痛苦,那双混浊的灰眸绝望地看向身前的老者,“那株洋桔梗...已经枯萎了。” 邓布利多沉默了半晌,最终轻叹口气。 “那孩子还同我说,她喜欢你。从第一眼到现在,期限是十三年。” 西里斯总算痛哭出声,他又何尝不是呢? 并且他的爱意,永远都没有期限。 当西里斯颤抖地拆开那封信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便再次滴落了下来,在粗糙的羊皮纸上晕开了一团团深色的墨渍。 西里斯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他破碎的灵魂随着赫拉的遗体,一同埋进了位于伦敦北郊的山峦上。 他还是将那束枯萎的洋桔梗带回了戈德里克山谷,包括那张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毕业照,全都当作宝贝细心呵护了起来。他还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如自虐般,反反复复地将那封信件翻来覆去,看一遍又一遍。 娟秀的字体变成了锋利的刀片,在迟来的岁月中,一刀刀剜在西里斯的心脏上,徒留一个个止不住的血窟窿。 可他不在乎。 好像透过被他看得泛黄的信件,他就能再次看见赫拉翠绿色的眼眸,绿得如同凯恩戈姆公园里,在夏日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鲜嫩欲滴的柔软草坪。 而他第一次看见那双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翠绿色眼眸,是在1968年的夏日。 仅仅无意中的一眼,便在西里斯·布莱克潇洒又不羁的灵魂深处,烙下滚烫的印记。 第42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2) 西里斯·布莱克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虽然潇洒不羁的少年从来都不承认这一点。当尖头叉子指出他真的很爱说反话时,西里斯只是吊儿郎当地靠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修长的腿在茶几上交叠,对好兄弟的评定嗤之以鼻。 “说反话?小孩子才喜欢说反话。”西里斯看着壁炉里跃动的火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喜欢说反话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彼得坐在西里斯身旁,他已经被桀骜不驯的少年挤进了沙发上逼仄的角落。他的身材本来就瘦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来,可怜的彼得便觉得自己颇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也不敢发话,只是默默地对西里斯这句话提出反驳意见:“其实,大脚板,绝大部分时候,你都在说反话...有一次月亮脸过生日,奶油蹭到了脸上,叉子兴致冲冲地问你‘我们月亮脸可不可爱?’,而你只是冷哼一声说‘月亮脸这副样子可真蠢’。” “对!我现在还印象深刻!”詹姆斯从沙发后探出,勾住西里斯与彼得的脖颈,“其实西里斯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他明明就觉得我们莱米可爱的要死!” 莱姆斯羞红了脸,巴不得将自己埋进变形学的课本里:“你们别打趣我了......” 詹姆斯故作高深地摇摇手指,表达了否定的意味;西里斯闭口不言,面色铁青——显而易见,其实他的好友们完全没说错,只是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而彼得用短小的手指摩挲着肉乎乎的下巴,他思索了片刻后,又想到一个崭新的例子。 “噢,还有那个斯莱特林的沙菲克,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级长。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大脚板很在意她,但嘴巴又硬得要命,天天对人家冷嘲热讽——” 当时走廊上的拒婚就是明晃晃的例子——但彼得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突然安静到诡异,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气从彼得的背后窜出,让他寒毛竖立。 为什么会这么冷?壁炉里的篝火都烧得这么旺了。彼得瑟瑟发抖地想。 结果在他颤颤巍巍地转头后,他便看见了西里斯黑如锅底的脸色。 少年的灰眸结了冰,冰面里充斥着晦涩不明的情绪,与脸上如乌云密布的阴翳结合在一起,简直就像一锅会随时爆炸的魔药——于是彼得抖得更厉害了。 詹姆斯左看看右看看,随即尬笑两声,拍了拍好友们的肩:“唉呀,好了好了,咱不说那个食死徒预备役——” 在“食死徒”这个词冷不丁地冒出来后,西里斯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往寝室的方向大步迈去。而詹姆斯的手尴尬地垂在半空中——唉,算了算了,詹姆斯心累地想。 第59章 自从西里斯和那个沙菲克闹掰开始,英俊又不羁的少年莫名其妙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抽风,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倒不如说,霍格沃茨的许多巫师,都已经习惯并且热衷于讨论西里斯与莎菲克,再加上西里斯的弟弟雷古勒斯——他们三个之间上演的“爱恨情仇”。 西里斯当然知道这些狗屁不通的风言风语,他烦闷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屋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迤斜而下,洒进他的眼睛里。 他十分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是沙菲克那双绿得如同恶婆鸟羽毛的大眼睛。那双绿眸在圣诞节前人声鼎沸的走廊里,蕴满了水汽,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看向他,让他心烦得要死。 烦死了。西里斯不耐地坐了起来,将枕头泄愤般狠狠砸到了棕色的橡木地板上。 放他们狗屁的爱恨情仇。 他西里斯·布莱克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除了疯疯癫癫的布莱克一家之外(阿尔法德不包括在内,安多米达也不算,因为她已经姓唐克斯了),就是那个绿眸里总是压着一层灰色云雾的赫拉·沙菲克。 — 西里斯和赫拉的关系其实在一开始并没有这么糟糕。 那是他九岁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午后,阳光燥热且刺眼,沃尔布加半强迫半威胁的絮絮叨叨在烦闷的热意下令他想要呕吐。瘦高的男孩双手抱臂,不耐地靠在巴洛克式的扶手上,眉头之间的褶皱紧得可以夹死一只飞蚊。 “西里斯!”沃尔布加尖叫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下午必须要好好接待沙菲克夫人和沙菲克小姐,这是你作为长子的责任——” 布莱克庄园里总是昏暗且压抑,悬挂在黑色穹顶上的水晶吊灯时常被沃尔布加如曼德拉草的尖叫震得四处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坠落于散发着潮湿气味的木质地面上,砸个粉碎。 银绿色的灯光又开始晃动了。 西里斯抬头盯着华丽的水晶灯,十分无聊地想。他倒是巴不得吊灯真的砸下来,四处飞溅的水晶碎片最好划破沃尔布加的喉咙,让她半个月都吐不出令他反感到胃酸上涌的语句。 “西里斯·布莱克!!!”沃尔布加歇斯底里道,她如同在黑夜里的困兽,原本卷起优雅弧度的长发,在此刻看上去居然像极了一头鸟形食人怪的凌乱黑羽。 西里斯“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压抑的大厅,转身向门外跑去。他的速度极快(还得多亏他天天在后花园里的上蹿下跳,以及在家里习惯躲避沃尔布加攻击的敏捷动作),所以沃尔布加并没有来得及紧紧攥住这个令她操碎了心的、叛逆长子的手臂。 雷古勒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过分安静的男孩脸色苍白,他不安地皱起眉,像是想追寻什么般急切地看向大敞的门外——而兄长的潇洒不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夏日刺眼的阳光中。 后花园中那颗生长茂密、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树,永远都是独属于西里斯一人的闲暇归宿——至少在这个午后之前是这样的。 他百般无聊地躺在绿茵上,阳光透过蓊郁枝叶的罅隙,活泼的光斑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跳动,跃进他如同灰玛瑙的眼睛里。 隔着一层轻薄的白衬衫,绿草扎得他的肌肤真的有些难受;过几日就要去找阿尔法德舅舅,他亲口说会给他买滚石乐队的新专辑;还有那些麻瓜女孩穿着比基尼的海报,他一定要找一天永远粘在他的墙上,气死沃尔布加那个老妖婆...... 在未完且飘散的思绪中,西里斯忽然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有一道声音他认出来了,那是他永远都逆来顺受的、懦弱的弟弟;还有一道女声,不属于贝拉特里克斯,不属于纳西莎,也不属于安多米达——他猜那应该就是那什么——呃,赫瑞(heriot)·沙菲克? 随便吧,他才不在乎,他最讨厌纯血之间虚与委蛇的社交了。西里斯烦躁地想。 在以前所有的纯血宴会中,无论西里斯表现得有多不耐烦,那些纯血小姐们总喜欢如狗皮膏药般黏在他身后,并说一些令他疾首蹙额的血统谬论。 但是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又让他想前去看看沙菲克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万一她和其他纯血小姐不一样呢?万一她和自己是同频甚至相似的呢? 于是总是三分钟热度的西里斯又一骨碌从绿茵上爬起,哼着麻瓜乐曲,悠悠然地走向谈话所发出的地方。 “妈咪的好宝贝不去看书呆在这干什么?被沃尔布加命令招待客人?” 他毫不客气地懒洋洋道。 随后,他便看见了一双比爱尔兰的山峦还更加青翠欲滴的绿色眼睛,那是属于世间上最澄澈的橄榄石的颜色,是纯净的绿色湖面,温和且安然。 碧绿色的湖水在触及到西里斯视线的一瞬间,便错愕地涟漪成纹,在灿阳的照射下,金色的漪澜成波。 时间在翠绿的世界里静止了。 西里斯只觉得风声呼啸,在一瞬间,周边的所有喧嚣都归于寂寥,而他炽热的心脏彻底溺于那片碧绿汪洋里,跳动的速度已经要冲破他的胸膛。 好像有数不清的蝴蝶在他的胃里翻涌,他的肋骨上开满了淡黄的巴茨拉。他生出了对漂亮事物的占有欲,他现在只想把这个怔愣的女孩拉走,然后拽进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小世界里。 所以他刻薄地同雷古勒斯说了几句话,顺带明里暗里嘲讽了沃尔布加一番后,便紧紧攥住女孩雪白纤细的手腕,向花园深处跑去。 虽然是夏日,他却闻到了属于小阳春的馨香。女孩的发丝上散发出山茱萸与小苍兰的香味,让他的神情渐渐恍惚,只知道一味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跑。 像是有神明在指引他(可他明明对神鬼都不屑一顾),让他在盛放的洋桔梗花田前停下。那时候的西里斯并不明白洋桔梗的话语,他也并不知道到底是花开得好看,还是眼前的女孩更胜一筹——梅林知道当他听见女孩对虚假的社交礼仪的抨击时,他到底有多开心。 原来她叫赫拉·沙菲克。 男孩的心里翻涌起滚烫的浪花,赫拉的金色发丝如同柔软的缎带,在温暖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温和的金色光芒透过西里斯的眼睛,进入了他的血管。 他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蝴蝶在他的胃里翻腾得更加凶猛,于是他肚子的绞痛感更甚——但他居然得到了诡异的快感,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他说什么来着,赫拉和他就是一类人!这样的话,那她肯定也讨厌极了纯血论!西里斯兴奋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他和赫拉一起被分入格兰芬多的场景,随后再在霍格沃茨度过开心的七年。 她会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她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西里斯需要更深刻的肯定来抚慰他躁动不安的心脏,于是他看似不经意地说:“我还很讨厌所谓的纯血论——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觉得自己比所有非纯血巫师与麻瓜高人一等?难道有什么依据来证明纯血的魔力是最强的?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混血巫师与麻瓜?” “我真的很反感家族里所有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我母亲的束缚与咆哮,讨厌所有‘纯血至上’的理论。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狗屁理念需要需要维护,因为这没有一点道理。” “所以——家族荣誉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说呢,赫拉?”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炽热,他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如同气泡水味冰块的答案,将他心底在夏季油然而生的燥热抚平。可是他等啊等,等到他飘飘然的甜蜜大脑逐渐清醒,等到全身的血液渐渐凝固,他才总算等到了女孩的回答。 “我不知道,西里斯。”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尾音消散在风里,将西里斯脑海中最后一丝残留的幻想也带走了,奔赴蓝天上渐渐出现的白色云翳。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有关血统论的问题,于是他知道自己对未来的期盼破灭了。在他布满霰雪的冰冷脑海深处,穿着和他如初一撇的、格兰芬多院袍的金发女孩忽然变成破碎的泡沫,让他找不见踪影。 出于幼稚的报复心理,他冷嘲热讽道她和雷古勒斯——他那个过于安静又乖巧的弟弟——沃尔布加的好宝贝——简直没什么两样。 可他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如同枕芯里最柔软的羽毛飘散开来,挠得他心尖发痒。 其实西里斯最讨厌女孩子哭了,他只是爱实话实说而已——比如告诉她们裙子的颜色像熏肉啦,头发梳得比火龙的蛋壳还光滑啦,讲话比康沃尔郡小精灵还要吵啦等等。 但最后他都会收获脆弱的大小姐们啪嗒啪嗒落下的眼泪,以及边哭边跑开的背影(羊皮鞋踢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简直比巨怪的嚎叫还难听)。 于是他将面临又一次的禁闭。 所以西里斯最讨厌女孩子哭了。 羽毛挠的他烦躁得要命,心口的痒意简直没完没了。他想出言讽刺她——在这里哭不如滚回沙菲克庄园去做她的乖乖大小姐,可是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一朵绽开得漂亮的洋桔梗已经被他别在了赫拉的耳后。 第60章 在他凑近的一瞬间,女孩便错愕地抬眼。她那双水汪汪的绿色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无措地盯着西里斯。扑通、扑通——如雷贯耳,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在雪白的洋桔梗花田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西里斯眼前的世界突然混沌了,唯有赫拉的那双绿眸,宛如纯净澄澈的绿宝石,在他的心脏绽放出馥郁的小香兰。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赫拉一点也不适合墨绿色的裙子——好吧,其实她穿这条裙子真的特别好看,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 因为他讨厌所有和斯莱特林有关的、沉闷到令人窒息的绿色,简直就比鼻涕虫还恶心,让他的胃酸上涌。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让赫拉踏入了他的私人领地——这颗遮天蔽日的蓊郁大树下。女孩小心翼翼地透过湖面的倒影来端详他亲自别上的洋桔梗,而他的眼前闪过阳光斑斓的色彩与纯净的绿色,在他的心尖上烙下温柔的印记。 ......可她居然说“但是布莱克都会进入斯莱特林”? 梅、林、的、胡、子、啊。 她居然还亲口说她以后想去斯莱特林? 男孩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气突然又被点燃,烧得他整个人血液翻滚。他极力忍耐自己出言讽刺的冲动(因为他怕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又掉眼泪,才不是其他的原因!),于是他只是轻嗤了声,便决定再也不要理她了。 阳光灼烧他混浊的视线,他不耐烦地往湖面抛了一个小石子,随后便大步向湖对岸走去。但是他只要一闭上眼,那双绿眸便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让他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 行吧,赫拉还是他的朋友。 西里斯决定要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扭曲的三观掰正过来,让她明白纯血论简直就是天大的谬论!所以他决定带她偷偷溜去麻瓜界,让她好好看看伦敦的美丽。 她还是穿简单的连衣裙好看些,西里斯坐在洒满玫瑰色夕阳的长椅上,悄悄用余光端详着认真舔舐着雪糕的女孩,暗自想道。 泰晤士河在伦敦桥下翻滚,拍打着喧闹的河畔,闪着亮光的水波荡漾。当粉橙色爬上天空的尾端,澄黄的灯光也从高耸林立的建筑里温柔地迸发。古老的钟声响起,淹没在热闹的人声鼎沸与轿车的鸣笛声里。 随后有道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在喧嚣中准确无误地流入他们耳畔。 “年轻的小情侣们——”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和卡其色背带裤的男人灿烂地咧开嘴角,他的卷发正随着笑容晃动,“傍晚好啊,你们现在是正在约会?” 男孩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赫拉,结果便毫无防备地同那双和他一样布满错愕的绿色眼睛对视。 情侣。 西里斯其实对爱情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概念,他觉得恋爱只会是束缚他奔赴自由的枷锁(因为小女孩哭哭啼啼多愁善感的样子实在是太烦躁了)。他不需要在这个世界有他不想要的牵挂,那会是让他肝肠寸断的软肋。 但如果那个人是赫拉, 九岁的西里斯想。 假若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和赫拉在一起了(成为男女朋友的那种),他一定要在麻瓜界购置一套房产(因为赫拉看上去也很喜欢麻瓜界),最好买在伦敦桥附近(这样就能在暮色时分看见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如果可以,他说不定会和赫拉一起从同一张大床上醒来,打闹着在厨房里煎完火腿,随后偷偷给对方的三明治里加花生酱;他们可以在闲暇的日子去老康普顿街转悠,再去东伦敦街的黑胶唱片店买好多好多摇滚乐队的专辑;他们还可以去白崖看日落,躺在柔软的绿茵上听着浪花拍打断崖的声音。 如果那个人是赫拉,西里斯想,那或许还不赖。 这是九岁的西里斯对未来无忧无虑的幻想。这时,他的生命中还没有遇见与他可以彻底灵魂共鸣的挚友。 他和那个即将出现的好友会在麻瓜街道打闹,会骑着飞天扫帚环绕整个戈德里克山谷的上空,会有相同的志向,会把后背交给对方、并肩作战......那个男孩会在西里斯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天认识,他们是堪比家人的朋友,他也会成为西里斯心中最重要的人。 西里斯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应下了为“与他约会的金发小美人”买下一束花的提议。 这是西里斯第一次认识卢卡, 这也是他第一次知晓洋桔梗的花语。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拥抱你。 在赫拉怔愣之际,他已经准备付钱了。可就在他把纸钞掏出的瞬间,意大利男人却笑嘻嘻地将英镑塞回了西里斯上衣的口袋。 “不用给钱啦,小先生。”男人俏皮地朝西里斯眨了眨眼,“我与你们很有眼缘——我叫卢卡,卢卡·佛奥雷拉,这束花就当作是送你们的礼物吧。” 于是男孩收下了花,在伦敦街道的灯火璀璨里,递给了属于他的小阳春。 没过多久,歌唱声伴随着小提琴的奏响在不远处响起,西里斯凭借着自己对麻瓜书籍的了解辨认出来了(他不喜欢看书,但是麻瓜书籍他却又看得下去)——这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彼时的他还不明白,其实命运在很早以前便已注定,一切都有迹可循。他以为这首歌是无意响起的,但其实巧合几乎都来自无意。 直到十二年以后的某个深夜,西里斯才突然想起九岁那年的泰晤士河畔——原来上天早已在冥冥中暗示了他与赫拉的结局,无非是飞鸟与鱼不同路罢了。 就像在那时的回家的路上,赫拉从喉口发出的无奈叹息。 “几年的观念不是在一瞬间就可以改变的。”她缓缓道。 让西里斯意想不到的是,带赫拉偷溜去麻瓜界的事情居然被沃尔布加知道了! “你还不认错!?” 黑魔法往他的身上袭来,他被禁锢住,无法躲避。沃尔布加的声嘶力竭在他的耳朵里不过是巨怪的咆哮声,他才不在乎。伤害魔法深入他的皮肉,血迹渐渐从他的衬衫上晕染开——但他只是咬紧了下唇,仍由冷汗滴落,绝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他的傲气,他的自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错的是纯血谬论,错的是布莱克家,错的是整个怪诞的血统阶级。 “你下次绝对不许把沙菲克小姐带坏!”沃尔布加尖叫道,她看着长子不屑且充满厌恶的灰色眼睛,便爆发得更猛烈了,“你这个逆子,你怎么就不服管教呢?!说了多少遍不许去麻瓜界,不许去那种充满了下三滥血统的地方——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这样以后怎么继承布莱克家!?” “我宁愿以后不要继承布莱克家。” 剧烈的痛意折磨着西里斯,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但他依旧倨傲地扬起下巴,不屑一顾道。 他反叛的后果,就是任何人都不允许为他治疗鲜血淋漓的伤痕。他才懒得管,男子汉大丈夫,多点伤怎么了?更何况这是他反抗纯血的勋章,值得赞扬! 下一次见面时,赫拉的心疼已经从她水汪汪的绿色眼睛里满溢而出。她愧疚的注视就是世界上顶好的治愈魔药,细细地将西里斯遗留的疼痛舔舐而去,在他的心尖留下一片温热的汪洋。 痛苦到止不住地吸气? 噢,他装的,他就是想让女孩再多关心他一点。 他喜欢赫拉眼里只有他一人的模样,诡异的满足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生长为藤蔓,渐渐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但他此刻还未发觉真相。 这种感情,已经不能称之为友情了。 其实在他看向赫拉的第一眼时,心脏要破膛而出的冲动,可不是会对着所谓“朋友”产生的。 第43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3) 1971年9月1号,午后伦敦的天色是雾蒙蒙的灰,孤寂氤氲在连绵细雨里,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月台的屋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嘈杂声响。 在登上霍格沃茨专列的前一分钟,西里斯和沃尔布加在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三站台里大吵了一架,双方充斥着怒气的声音之大连接连不断的雨声与火车的阵阵汽笛声也无法遮掩。 雷古勒斯沉默地站在母亲身旁,夹枪带棒的争论声在他的耳边环绕——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安地看看面露厌烦的兄长,又不安地看看暴怒的母亲,最终仍旧默不作声。 “你这个——” 沃尔布加原本矜贵优雅的美丽面庞在此刻因愤怒涨成紫红色,再搭上她那件层层叠叠的紫色塔夫绸长袍,在西里斯眼里简直如同一颗瘦长的茄子,冒着对他来说毫无攻击性的怒焰。 “我这个什么?你除了‘逆子’和‘纯血叛徒’还会骂我什么?” 西里斯懒洋洋地冷声道,他百般无聊地整理起衬衫上不平的褶皱。 沃尔布加未完的责骂被长子出言不逊地打断,西里斯的白衬衫随意地解开几颗扣子,露出他白皙精瘦的锁骨。男孩的鬈发翘起不羁的弧度,他的双眸在此刻是冰冷的灰色玛瑙,充斥着淡漠与不屑。 第61章 最终,西里斯冷笑着,头也不回地登上冒着蒸汽的红色的列车。对于那种疯疯癫癫的家伙有什么好告别的?难道要拍麻瓜煽情电影吗?那他宁愿现在活生生吃完一桶黏糊糊的鼻涕虫! 在踏上车厢的一瞬间,西里斯烦躁的心绪便随着汽笛的嗡鸣声蹿进雨中,烟消云散了。于是他决定先找个空车间放好行李,再去找赫拉。 但当他刚刚开始整理行李时,紧闭的门突然被大大咧咧地推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西里斯莫名其妙地扭过头,便与一个站在门口的、头发乱糟糟的瘦高男孩对视上了。 “噢嗨!你好!”男孩瞬间扬起灿烂的笑,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使得他那头褐色短发乱翘得愈发厉害。他棕色的眼睛里绽发出热情的光芒,比溽暑的灿阳还要更加热烈。 “我叫詹姆斯·波特!这里还有人坐吗?我可以坐这吗?” “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挑了挑眉,简短地交换了自己的姓名。实不相瞒,他对这个不速之客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你当然可以坐这儿,请便——但是我要先去找我的朋友。” 他与詹姆斯又聊了几句,于是他发现他们俩一拍即合,一见如故,便立马喊上了对方的教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没过多久,一个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女孩和一个有着油腻腻黑发的男孩来到了这个车间(梅林,那个男生看起来可真邋遢!),女孩温柔且不好意思地笑笑,询问西里斯和詹姆斯否能坐在这里,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于是原本空荡荡的车间在此刻变得看起来逼仄了些。 西里斯离开车间后,便在人声鼎沸里的车厢里弯弯绕绕,试图寻找那头他记忆里所熟悉的、柔软又漂亮的金发。 “...和纯血打交道也要学会挑选对象,少和西里斯·布莱克那种没个正形,亲麻瓜的纯血玩。” 凉薄的男声冷不丁地在不远处响起,西里斯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男孩缓缓停住了脚步,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徇着带着嘲讽意味的声线看去,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女孩安静的背影。西里斯懒洋洋地靠在过道旁,等赫拉那个令人发笑的哥哥离开后,他便不动声色地上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波特是纯血二十八族之一,但是其他两位是不是麻瓜出身的巫师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勉强让尊贵的沙菲克大小姐屈身入座了,真是不好意思。” 赫拉却无可奈何地失笑,她翠绿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的星子从柔和的绿色幕帘中跃出,恍惚了西里斯的视线,温柔地包裹住他止不住跳动的心脏。 他拉着赫拉回到了车间,詹姆斯兴奋地迎了上来。可那个像鼻涕精一样的黏糊糊臭烘烘的斯内普可真烦人!他居然说格兰芬多的学生都是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真不愧是邪恶的斯莱特林的预备役! 西里斯鄙夷地讽刺了斯内普几句,但那个鼻涕精却将话题故意转移到了赫拉身上——他和赫拉有多久没有提及过学院的话题了?好像自从九岁的初遇过后,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们之间敏感的界限。 西里斯开始尤为烦躁。 雨滴拍打着车窗,而他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地、随着雨声的节奏跳动着。 “或许是斯莱特林。” 他的女孩缓缓说道,这个回答与两年前的夏日如初一撇。 啪嗒。 有什么东西在西里斯的心里彻底断裂了。 空气安静到诡异,西里斯烦闷地陷在座位里,一言不发。星子在女孩的绿色眼眸里消失,一切在寂寥中变得暗淡,包括西里斯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在窗外掠过的荒芜田野间消散不见。 西里斯从小性格乖戾,他在骄纵中长大,又因为厌恶布莱克这个姓氏与纯血主义的种种,以及在阿尔法德舅舅亲麻瓜行为的引领下,使他逐渐张扬叛逆。 他明白的,赫拉与他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她虽然也厌恶家族对她的束缚,她或许不理解歧视混血巫师与麻瓜出身巫师的行为——但他敢肯定的是,某些方面,她倒是与雷古勒斯尤其相似。 不是指外貌,不是指性格,是指最本层的东西。 赫拉和雷古勒斯都信奉纯血至上,都心甘情愿地维护那狗屁家族荣誉。 但她却更为犹豫,更为矛盾。 想到这里,仿佛有隐形的五指在黑暗中牢牢攥住西里斯破败的肺叶,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混沌起来,伴随着胶粘潮湿的空气,在那个该死的入学夜晚。 这种低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分院仪式,数不胜数的蜡烛漂浮在城堡礼堂的穹顶中,星星点点的烛光在西里斯毫无温度的灰色眼睛上跃动,可惜光芒照不进他的眼底——就像当他被分到格兰芬多时的喜悦,听见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女人尖叫时的幸灾乐祸,与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的欢呼声涌进他耳中时的心满意足——都只是在他心脏的表面拂过。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涌出来强烈的不安,将他拖入了城堡外冰冷的黑湖底。 詹姆斯与莱姆斯都分到了格兰芬多,他们三个紧挨着坐下,喜笑颜开地畅谈起来。 “伟大的波特只属于格兰芬多!”詹姆斯自豪道,他哥俩好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背,眼中满是认同,“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也一定是个勇敢的格兰芬多!” “还有你,莱姆斯!”詹姆斯转过头,兴高采烈地楼住安静的男孩的肩膀,“我真为你进入格兰芬多由衷地感到开心!” 西里斯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 但当赫拉缓步走上台阶,不动声色地坐上破旧的木板凳时,他的视线还是胶粘在了过于安静的女孩身上。 暖黄色的烛光照得赫拉的金发闪闪发亮,老败的分院帽搁置于女孩的头顶上时,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澄澈的翠绿眼眸。 西里斯无法再追随到那份漂亮的绿色。 不安感使他整个人抓心挠肺。 ——不要斯莱特林,哪怕是拉文克劳也好!只要她进了拉文克劳,他就会一直把她拉当作最重要的朋友...梅林啊,千万不要把赫拉分进斯莱特林—— 可惜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梅林没有听见男孩的祈祷,没过多久,分院帽便爆发出尖叫。 “斯莱特林!” 西里斯心上残留的温度彻底消失不见。 他的女孩一改往日的活泼,她此刻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大小姐,慢慢走向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她兄长的眼里满是欣慰,穿着银绿色院袍的金发少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气,随后摸了摸赫拉的金发。 那个鼻涕精被分进了斯莱特林,简直就如他所料,西里斯嘲讽地想。但斯内普晦涩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已经坐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伊万斯,就如同西里斯自己无法控制寻找赫拉的身影。 真是奇怪。 真是恶心。 他不要和赫拉·沙菲克做朋友了。 — 这段时间,西里斯对赫拉趋之若鹜。在礼堂里,他极力避免视线的交汇,可他充满怨念的目光还是会降临在女孩的身上;在与斯莱特林的公共课上,他一看见那抹刺眼的金色,就会开始抱怨种种的一切,心不在焉,连詹姆斯的呼唤都在他发散的思维中屏蔽了;在人声鼎沸的走廊上,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捕捉到那个银绿色的身影,但他当作看不见,目不斜视地与女孩擦肩而过—— 他本可以当作看不见的。 “...沙菲克,你除了布莱克家的叛徒就没别的朋友了吗?” 西里斯皱起了眉头,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对埃弗里那几个巨怪感到鄙夷,还是因为他们对赫拉的讽刺而生气——无论如何,西里斯为了宣泄怒气,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恶狠狠地撞了下斯莱特林巨怪们的肩膀。 于是随心所欲的男孩听见了巨怪的嚎叫声。 西里斯心中的阴云瞬间消散了,詹姆斯在他身旁挥舞着拳头,为那几个蠢货对他的贬低而愤愤不平。但西里斯只要一想到女孩绿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什么乱七八糟的焰火便都被悠然地熄灭了,吞噬在一片翻滚的、惬意的碧绿湖水里。 ...所以为什么她骑个扫帚可以把自己送进医疗翼? 当西里斯看见女孩坠落在地上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冷不冷战生不生气了。银绿色的院袍在绿茵上散开,她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的是不同以往的虚弱光芒,苍白的脸色令人触目惊心。 西里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凝固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喊女孩的名字,奋力冲上前去——在此刻,他的世界再一次模模糊糊,只有赫拉羸弱的、躺在草坪上的身影在他眼前无比清晰,将他的心脏成功冻结。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喊与自己的心跳声了。 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赫拉温柔地背了起来。女孩在他的背上昏睡,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他背着她,就像是背着他世界里最后的夏天,撒开腿朝着医疗翼的方向飞奔。 第62章 庞弗雷夫人从他的背上接过女孩,将她放在冰冷的病床上。西里斯的视线不敢离开赫拉半步,他生怕她再出现什么别的症状——即便庞弗雷夫人已经说了女孩并无大碍,只是要好好休息。 西里斯温热的双手在此刻变得如同他的血液一般冰冷,他颤抖地攥紧女孩毫无温度的手心,那种在心底翻涌的陌生的感觉令他想要呕吐。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感觉,他的心脏被无形手攥紧,往他绞痛的胃里拖去。于是心脏如凌迟般被胃液慢慢地粉碎成齑粉,让他再也感知不到哪怕一点的、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病床旁的矮凳上坐了多久,他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一味地盯着女孩的睡颜。 原来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他可以和她吵架,和她冷战。但如果让赫拉一个人冷冰冰地、毫无知觉地躺在别的什么地方—— “西里斯!” 詹姆斯气喘吁吁地推开医疗翼的大门,他拽起怔愣的男孩,就要拖着他往大门外走:“兄弟,你已经旷了一节课了。一节课我们还能帮你打掩护,但是最后一节课是麦格教授的课!如果你要旷麦格教授的课,那我们就帮不了你了,所以赶紧走啦——” “但是赫拉还没醒。”西里斯不满地反驳道。他分寸不动,只是仍旧紧紧地抓住女孩柔软的双手,灰色的眼眸深处充斥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担忧。 “你先回去上课,西里斯。”莱姆斯居然也跟来了,他温和的目光里满是不赞成。 彼得怯生生跟在莱姆斯的身后,他胆小的视线四处打量着整个医疗翼。但矮胖的男孩只是不安地绞紧他肉乎乎的手指,一言不发。 西里斯仍不肯妥协,于是詹姆斯与莱姆斯便一人拉住他的一只手臂,硬生生将他连拖带拽,拖离了医疗翼。 面对兄弟们的威压,西里斯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整堂变形课,西里斯都心不在焉。麦格教授让他们把甲壳虫变成纽扣,詹姆斯最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将甲壳虫变为了一枚金属纽扣,纽扣上还有浮雕花纹,精致极了。 “波特先生做的非常好——格兰芬多加五分!” 詹姆斯咧开灿烂的笑容,朝着目光涣散的好兄弟炫耀自己的成果。但奈何西里斯的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他宛如被施了夺魂咒,机械地挥舞魔杖,眉头紧皱。 “老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詹姆斯不满地嚷嚷道,“你简直是重色轻友——” “兄弟,”西里斯掰直了詹姆斯扭动的身躯,他面色凝重,语气认真,简直就像是在托付终生大事,“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那我也会是这个态度。”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詹姆斯与赫拉对他而言都一样重要。 终于熬到下课了,西里斯火急火燎地冲到礼堂,打包了一堆赫拉喜欢吃的东西,随后便撒腿跑到医疗翼——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已经悠悠转醒。 于是他猝不及防地与那双重新充满光亮的绿色眼睛,在尴尬的氛围里对视。 此刻晚霞渐渐爬上天空的尾端,晕染开一片橙红。夕阳透过玻璃窗迤斜而下,洒在地板与白色的病床上,洒进女孩如橄榄石般澄澈的绿眸里。 西里斯的血液在绿色星子的温和闪耀下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的心脏因赫拉眼里的柔软绿茵而重新跳动,但他仍旧十分别扭。 时间流逝得有些太快了,天空渐渐晕染开深蓝。西里斯最明亮最温柔的小阳春在此刻竖起了她柔软的小拇指,绽开了如同小苍兰的笑容,恍惚了他眼前的所有景物。 “你向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像现在这样,敞开天窗说亮话。永远不要冷战,永远不要不理我,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女孩轻快地说道。 西里斯轻声应了好。 诺言虚无缥缈,但至少在此刻永远生效。 — 沃尔布加强制要求西里斯在圣诞假期返回格莫里广场,而用巨怪的脑子都能想到,他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布莱克家的长子是绝对不被允许进入格兰芬多的。 沃尔布加将他关在地下室里,用黑魔法在他的手臂上刻下了“永远纯粹”,鲜血从伤口中溢出,顺着肌肤的纹路,缓慢滴淌在潮湿腐烂的石板地面上。 但西里斯仍旧一声不吭。 他听说赫拉的哥哥与塞尔温家的大小姐订婚了,一直以来潇洒肆意的男孩对迷茫的未来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赫拉以后也会订婚吗?她会和谁订婚呢? 赫拉虚无缥缈的未婚夫的人选,西里斯却独独排除了自己。 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要被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束缚住,让他这辈子都无法逃离格莫里广场12号这个充斥着阴郁压抑的鬼屋。 他想尽办法找来了纸笔,给赫拉寄去了一封信。跃然于羊皮纸上的“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信总会第一时间送到你身边”是西里斯对她作出的第二个诺言。 他将前几天摘下的一束洁白洋桔梗装进礼物盒里,西里斯施了一个不会凋谢的咒语——但他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放,要与屋外的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纯净的、无暇的,是西里斯对赫拉的感情,滔滔汩汩的暖流淌过他贫瘠的心田,生机在荒芜中复苏。 烙印在西里斯脑海深处的,独属于赫拉的翠绿色双眸,是他身处黑暗中的解药。 禁闭结束后,他径直前往沙菲克庄园。赫拉看见他时十分惊讶,而他只是笑嘻嘻地拉住女孩柔软却散发着冷意的手,让它沾染上自己的温度,填满他心脏深处的千沟万壑。 连绵不息的白雪停止,属于他的春天早已到来。 他将赫拉带去了伦敦麻瓜街道的圣诞集市,白色的晶体乘着凛冽的冷风飘洒在竖立于集市中央的巨大圣诞树上,粘黏于墨绿色的叶片上。闪烁着姜黄色光芒的灯带温润了雪花,赫拉的眼睛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却闪烁着光亮。 让西里斯意想不到的是,女孩特意把他支开,只是为了给他买迟来的圣诞礼物。 当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时,西里斯的眼前爆发出白色的光芒。他的耳边传来了如雷贯耳的嗡鸣声,独属于女孩的山茱萸与小苍兰的芳香雀跃地涌入他的鼻尖。 他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最终在一片柔软里化成温热的溪流。 温暖的,柔软的,是她的怀抱;怔愣的,不知所措的,是他紧张的心跳。 “圣诞快乐,西里斯!” 她抬起头狡黠地看向男孩充满错愕的灰色眼眸,绽开不属于冬日的灿烂的笑容。 西里斯多想让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赫拉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白色的木雕小鸟,贺卡上女孩娟秀的字迹跃进了西里斯闪烁着光芒的灰色眼睛,点亮了他喧闹却又寻不清方向的纷乱世界。 “展翅高飞吧,自由鸟。” 西里斯轻笑出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身下的旋床在星星点点的阳光下暖烘烘的,就如同他止不住大声跳动的心脏与全身的血液,都在温暖中再次活跃起来,奔向布莱克庄园外渐渐出现的冬日暖阳。 在一年级的学期末,属于盛夏的阳光刺眼,从城堡走廊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西里斯在考试结束后的、人声鼎沸的走廊中给了赫拉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足了力气,渴望真的能将女孩永远融进他的血肉中——这样他便可以不用失去他的春天。 — 雷古勒斯进入了斯莱特林,对于这个分院结果,西里斯毫不意外。 毕竟布莱克家的特例只有他自己。 而他那个懦弱且逆来顺受的弟弟,那个一直以来坚守着狗屁纯血理念,并且引以为傲的弟弟——随便吧,他可不在乎雷古勒斯到底要去哪。 他不满的只有女孩居然给雷古勒斯准备了开学礼物,他却什么都没有!看着雷古勒斯对赫拉亲昵的模样,西里斯更加烦闷了。晦涩阴暗的心绪变成弯绕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冰冷且阴森的目光打在了女孩银绿色的背影上,而他满腔的怒火无从宣泄。 可当赫拉回过头时,他却又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和身旁的詹姆斯畅谈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赫拉与雷古勒斯日益亲密了起来,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雷古勒斯代替他陪在了赫拉身边(虽然他本来也没有怎么陪过赫拉),代替他和赫拉一起去图书馆(他才不肯承认图书馆对他来说是孤寂的坟墓),代替他和赫拉谈天说地。 而赫拉仍然没有给他应有的开学礼物。 西里斯无与伦比地烦躁。 和雷古勒斯关系这么好反而不理他了?那他也不要理赫拉了! 于是在走廊上的擦肩而过,他再也没有突然弹一下女孩的额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入学时的冷战期——包括在女孩与雷古勒斯站在一起时,他控制不住投向女孩身上冰冷的、充满怨念的视线,也与当时如初一撇。 第63章 于是他和詹姆斯一同探寻城堡中密道的活动变得愈发频繁了,好像通过与好友的探险,就能解开他心中的所有郁结。 “梅林的胡子!西里斯,瞧瞧这是什么!”詹姆斯兴奋地压低声音,他隔着隐形衣,小心翼翼地通过机关挪动了独眼女巫的雕塑,“一条密道!” 此时是周末的一个午后,由于待在公共休息室实在无聊(更何况西里斯与詹姆斯这种天根本不需要泡在沉闷的图书馆学习),于是倨傲又英俊的男孩对着好友发出了探索密道的邀请。 “多刺激,是不是!”西里斯兴高采烈地凑近窝在沙发中的詹姆斯,“下午人这么多,这不比夜游更具有冒险精神!” 詹姆斯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他一股脑地从沙发里跳起来,引来了周围格兰芬多学生们莫名其妙的眼神(可他才不在乎):“你说得太对了,兄弟!我们现在就出发!”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詹姆斯与西里斯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密道,这是一条十分长的滑梯。当他们滑到终点后,便来到了一间温暖的、充斥着糖果香甜气息的地下室。 “哇哦,酷!”西里斯好奇地四处观望,“这是哪里?我们不会离开霍格沃茨了吧!”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楼上传出,西里斯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登上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当他们推开上了新漆的木门后,便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家糖果店! 暖黄的吊灯高悬在木质穹顶上,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多种多样的、美味多汁的糖果,令人眼花缭乱。 “梅林的胡子!”见到两个小鬼头从仓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他们已经摘下隐形衣了),站在前台和妻子商量新品的弗鲁姆先生——蜂蜜公爵糖果店的老板——吓了一大跳,“两个格兰芬多的二年级生?你们居然发现了霍格沃茨里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 弗鲁姆先生半开玩笑地说要告诉霍格沃茨的教授们,他打趣道这可不是二年级生应该偷溜进来的地方——只能说幸好西里斯时常在身上备了钱,他环顾了一圈,便立马将视线锁定在了货架上摆放的车厘子味软糖。 男孩对无关紧要的事情永远抛之于脑后,但有关赫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重要——就像这个软糖,西里斯记得一清二楚,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口味。 于是他和詹姆斯两人怀揣着一袋又一袋的糖果,满载而归回到霍格沃茨。关于莱姆斯好奇地询问他们糖果的来历,那就是后话了。 但西里斯还在和赫拉冷战,于是他在心中冷哼道,暗自决定等赫拉什么时候来找他说话,他就什么时候大发慈悲地把糖果给她。 其实他对甜食并不热衷,但谁让课堂实在太无聊了!除了和詹姆斯在讲台下偷摸的恶作剧外,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便只有往嘴里塞几颗软糖了。 久而久之,他居然养成了吃糖的习惯——并且这个糖只能是蜂蜜公爵的车厘子味软糖。 其他的一切品种西里斯都嫌弃无比,他会大叫道谁会喜欢吃糖,爱吃糖的迟早蛀牙然后喝魔药被苦死! — “布莱克先生,波特先生,还有卢平先生——请你们稍等一下。” 一次魔药课结束后,斯拉格霍恩忽然喊住了他们(西里斯还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喊彼得呢),肥胖的男人笑嘻嘻地摸了摸他那头银白色的稀疏短发,向几个莫名其妙的男孩们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先生们,你们有兴趣加入斯拉格霍恩俱乐部吗?” “没有兴趣。” 西里斯和詹姆斯几乎异口同声道。 莱姆斯欲言又止,他看着好友们满脸的不耐,最终也选择朝斯拉格霍恩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教授。”莱姆斯充满歉意道,“我对这个的俱乐部的活动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吧,好吧。”斯拉格霍恩在此刻看上去尤为尴尬,他又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脑袋,挤出一抹笑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们。” 于是詹姆斯和西里斯拉上站在地窖门口的、局促不安的彼得,以及温和且安静莱姆斯,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西里斯猜赫拉和雷古勒斯一定会参加——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詹姆斯来说,伊万斯的参加便足矣让他在寝室的大床上翻滚,痛心疾首。 “早知道我就参加了,我为什么要留给鼻涕精和伊万斯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崩溃地大喊道,“她打扮得那么漂亮去参加晚宴,结果居然要和鼻涕精做伴!我简直无法忍受——” 西里斯听着好友的嚎叫,并不给予回应。但他的心脏忽然陷入了湖底——对啊,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给雷古勒斯与赫拉相处的机会? 于是西里斯和詹姆斯心照不宣地决定去夜游,詹姆斯直言不讳道他与西里斯甚至都可以组成失恋阵线联盟了。 漆黑的夜空上却繁星点点,白色的月光温柔地倾泻在禁林前的柔软草坪,微凉的光芒透过隐形衣,洒在西里斯与詹姆斯的脸庞上。 “快宵禁了,转移阵地还是继续勇闯禁林?”詹姆斯褐色的眼睛在夜空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通过几乎一整个晚上的玩闹,他郁闷的心绪在好友的陪同下总算消散了。 “我的提议是勇闯禁林。拜托,兄弟,你难道要放弃深入一个充满刺激与危险的树林吗?”西里斯慢悠悠道,他的视线警戒地搜寻灌木丛旁的空地,直到一抹金色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好吧,詹姆斯,我估计要放弃了。”西里斯缓缓眨眼。 詹姆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极为疑惑地左顾右盼:“老兄,你这是看到了谁?麦格教授?邓布利多?费尔奇?你怎么突然就——” “隐形衣借我一下,兄弟。”西里斯轻快地打断詹姆斯,他冲着好友挑了下眉,“我看见了一朵落单的小苍兰,而这朵小苍兰在不久前天天对我置之不理,把我当空气——所以我现在要去会会她。” 詹姆斯顿时明白西里斯在指什么了,于是他的脸上扬起揶揄的笑意,冲着跃跃欲试的好友开始挤眉弄眼:“好吧,好吧。需要我在这等你吗?还是我先找个地方躲躲,不打扰你们的约会?” “随你。”西里斯简短地回答后,便将隐形衣独自披在身上。他离开了深绿色的灌木丛,朝着坐在草坪上发呆的女孩走去。 他趁着赫拉没有注意,便猛地掀开斗篷,罩在了她的身上。当她欲要发出尖叫时,西里斯又迅速地捂住女孩的嘴巴,贴近她的耳朵。 赫拉温软的唇瓣不自觉地摩挲着西里斯的掌心,于是他在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勾勒女孩嘴唇的形状。 “都多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公共休息室?” 他心不在焉道。 赫拉错愕地回眸,于是西里斯撞进了绿色的汪洋里,并心甘情愿地沉溺于此。 他和她的距离有些太近了,西里斯有些不自在地想。 女孩的后背紧密地靠着他的胸膛,异样的热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与燥热的肌肤涌入他的胸腔,不规律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极为明显。 他只要微微侧头,就能吻上女孩柔软的金发与充满不知所措的绿色眼睛。 他的全世界紧贴着他的心脏。 除了花香外,他还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扯了几句后,赫拉忽然问西里斯有没有后悔参加鼻涕虫俱乐部。他本来想下意识道“当然不后悔,那种虚伪的社交场合有什么好待的!一想到老海象那副谄媚样我就恶心”,但当他注视着赫拉水汪汪的碧绿眼眸时,内心便突然噤声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被他虚抱着的女孩已经扬起了灿烂的笑容,驱散了她面上因为长时间的社交而遗留的疲惫。 噢,原来他说他后悔。 行吧,他认了。 “...什么?”赫拉有些惊讶,但笑容已经抑制不住。 “我说,我后悔了。”西里斯无奈地重复。 但她居然倒打一耙说是他不理她! “是我没理你吗?不是你一直都和雷古勒斯待在一起吗?”于是满腔怨气的男孩飞快地反驳,脸色再次变臭了。 在他打算送赫拉回公共休息室时(抱歉,詹姆斯,估计要让他再等他一会了),女孩忽然挥了挥魔杖,山茱萸花环就这样凭空出现。 在西里斯还未反应过来时,赫拉已经飞快地将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他愣了半晌,随即才反应过来女孩的这番用意。 “...这不会就是你口里的开学礼物吧!?”西里斯不满地蹦了起来,飞快地摘下了花环。 雷古勒斯是定制的领带夹,他就是一个突发奇想的花环?这区别也太大了! 可谁知赫拉也跟着站起来,无奈地按住他的手,说了好些好话。山茱萸和小苍兰的香味在此刻更加浓郁,熏得西里斯头晕目眩。他觉得热气涌上面颊,耳朵滚烫到令他心惊——因为他与赫拉贴得太近了。 第64章 二人的脸部距离只隔了一个拳头,只要他微微低头,他就可以——真是够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西里斯费力地按耐住心脏要冲破胸膛的疼痛,他红着脸把赫拉送回了地牢。尽管秋夜微凉的风再如何拂过他的脸庞,但热意在他的心底却如施了魔法的植物般疯狂生长,最终成为遮天蔽日的大树,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晕乎乎的热浪里。 不过令他心满意足的是,他与赫拉终于和好了——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要在明日的变形课上给赫拉带糖吃。 不过他就带了几颗,因为先前买的那一袋已经被他吃得差不多了。 第44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4) 只要是待在格莫里广场十二号的圣诞节便注定难熬,这是西里斯所坚信的观念。 贝拉特里克斯,他那个疯疯癫癫如同一只恶尔精的堂姐,终于成功加入了她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食死徒。 她就像一条狗一样心甘情愿匍匐在黑魔王的脚下,舔舐着他的袍角,以表自己令人恶心却又宛若深海般深不见底的忠心。 白色的霰子覆盖在伊斯灵顿郡广袤却贫瘠的原野上,山毛榉的瘢痕在寒风中诉说着零落。 布莱克宅的壁炉燃起了篝火,但是对西里斯来说,那种刺骨的冷意并不来自于大不列颠的凛冬,而是来自这个古老却又从内部腐烂的家族。它携带着的血统主义的腥臭味,缓缓地飘散在阴冷的大宅里。 “噢,你们可得知道,成为主人忠心的下属究竟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贝拉特里克斯炫耀般将带着层层叠叠花纹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她苍白的左手小臂。黑魔标记烙印在她毫无血色的肌肤上,恶心地蠕动,但她的神色仿佛在昭告这是无比光荣的勋章。 西里斯站在角落,他皱着眉,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 他只想彻底远离这群疯疯癫癫的一家子。 可谁知贝拉特里克斯尖锐的语句仍旧滔滔不绝,她显摆道:“我迄今为止已经杀了几十个泥巴种和恶臭的麻瓜!当钻心剜骨打在他们充斥着肮脏血液的身体上时,我真是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看见他们痛苦尖叫的模样,简直太充满趣味了——” 西里斯的呕吐感更甚。 他们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视人命为草芥? 纳西莎听着来自姐姐的阐述,立马白了脸色;安多米达低垂着头,她紧紧抿着嘴,默不作声,但西里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雷古勒斯原本就苍白的脸庞在此时丧尽血色,他惊愕地睁大灰色的眼眸,但始终没有出声。 除了和贝拉特里克斯如初一撇的、疯疯癫癫的沃尔布加,还有他那个绝大部分时间都因身体原因没怎么离开过房间的父亲奥赖恩·布莱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欣慰,是兴奋)——剩下的绝大部分小辈,则都面色各异。 西里斯无法再强忍着听下去了,于是他厌烦地靠在石墙上,视线充斥着不屑与冷冽,凉薄的语句在压抑到令他厌恶的氛围里冷不丁地冒出:“纯血主义和食死徒全都是令人恶心的东西,包括那个什么黑魔王——” “西里斯·布莱克!你个叛徒!你疯了!?”贝拉特里克斯拔高的尖叫打断了西里斯的嘲讽,她怒气冲冲地提裙上前,欲要攥住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手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贝拉特里克斯,你才是疯子,这是事实。”西里斯迅速地侧身,躲开了贝拉的动作。他的灰眸中满是厌恶,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们都被黑魔王洗脑到疯魔了吧?动动你们那些生锈到连巨怪都嗤之以鼻的大脑好好想想——” “petrificus totalus!” 西里斯瞬间噤声,身体因咒语而彻底石化住。在他直直地倒下去前,看见的是面色青紫的、手握魔杖的沃尔布加。 她的杖尖冷冷地指着自己叛逆到无法无天的长子。 “克利切!”愠怒的女主人由于怒火而声线颤抖,在她喊出名字的瞬间,年迈的家养小精灵便已毕恭毕敬地出现。 “把西里斯带去地下室。”她命令道。 一切终于在闹剧里结束。 — 布莱克庄园的地下室阴冷且潮湿,此时正值冬季,凛冽的穿堂风时不时刮过西里斯的伤口,掀起由黑魔法带来的刺骨痛意。带着水汽的地板冰冷无比,早已解除石化咒的西里斯靠在斑驳的墙上,从喉口挤出冷笑。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一天?三天?随便吧。 但他必须离开。 那群疯子以为他是谁?世界上就没有事物可以真正地束缚住他那具希望化为烈风的躯体,与他那颗渴望自由的心脏。 如何强硬闯出地下室的记忆已经因疼痛而渐渐模糊,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并不可以轻易治愈,于是西里斯只能任由血液浸湿自己脏兮兮的衬衫,任由冰冷的雪花覆盖在他的伤口上。 但现在西里斯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去沙菲克庄园找赫拉,找属于他的春天。 他现在只想让她来抚平她的伤口。 骑士公共汽车会为任何陷入困境的巫师服务,当西里斯拖着满身伤口,踉踉跄跄地从车上下来时,才惊觉天色已渐晚。 他沐浴在风雪中,踩在深度及脚踝的皑皑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他想要去的地方。 他看到了女孩惊愕的绿色眼眸,但他不管不顾地拉住女孩的手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和我走。” 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等来了赫拉的道歉。 ...不应该是这样的。 西里斯了解赫拉,就正如她了解他。他知道赫拉在担忧什么,她不敢去冒这个险,她不愿去冒这个险——为了她该死的家族,为了她该死的“纯血主义”的理念,为了该死的、她担忧的一切。 他早就该醒悟的,西里斯在心底冷笑。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到底在固执什么? 他到底在卑微地渴望什么? 心脏被撕扯开了口子,寒风呼啸而过满目苍痍的荒芜,他无法再感受到小阳春的温暖了。 “我知道了,你总是这样。” 西里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冷声道。 赫拉·沙菲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沙菲克。 她在西里斯的心里也只能是沙菲克。 寻不清来源的累意差点就要把西里斯压垮,他现在甚至都想径直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随后眼睛一闭便了事,不用去管任何事情了。 他应该厌恶赫拉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从此时起厌恶她的。 他就这样前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在他再次登上骑士公共汽车时,列车员斯坦·桑帕克震惊地眨眨眼,他十分惊奇地问道:“噢嗨,先生。这才多久,你怎么又上来了?” 而身心俱惫的西里斯只是回馈他一个巨大的白眼,随后便丧失了所有力气,虚弱地倒在坚硬的床板上。 待他到达波特家时,夜已深了。当尤菲米娅打开大门后,和蔼的女人便看见了西里斯虚弱的脸色,与他身上穿着的、血淋淋的衬衫。 那位从来都和颜悦色的妇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梅林啊!”尤菲米娅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西里斯拉进了温暖的屋内,她担忧地问道,“西里斯,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听到母亲惊讶的呼喊,詹姆斯睡眼惺忪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他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楼上跑下来。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好友此刻的身影时,任何睡意都已从詹姆斯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西里斯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他身上的衬衫被鲜血染成暗红色,黑色的鬈发被白雪打湿,极为狼狈。 他无言地抬眼。 于是西里斯就这样在波特宅暂住下了。 待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詹姆斯便开始拉着西里斯撒泼打滚,嚷嚷道想去麻瓜界看看。 “没问题。”西里斯扬起笑容,几日前的虚弱与疲惫已经在他的脸上寻不到踪迹了。他的灰眸重新熠熠生辉,英俊的面庞上挂起了一如既往的倨傲,“我对伦敦可轻车熟路了,现在咱们就可以出发!” 但让西里斯意料不到的是——当他与詹姆斯在黑胶唱片店瞎转悠时,居然碰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男孩盯着那个身穿卡其色背带裤,有着一头卷发,并与店员有说有笑的男人想了半天后,才忽然记起来他究竟是谁。 “卢卡!” 西里斯咧开灿烂的笑容,拉着詹姆斯就上前打招呼。 “噢,小先生,是你!”卢卡循声看去,便看见了令他印象深刻的男孩与他的好友。于是男人俏皮地眨了眨眼,语气带上了揶揄,“西里斯,那个金发小美人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詹姆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在他左问问右问问金发小美人到底是谁时,西里斯本来明朗的脸色却已蒙上了一层阴翳,闪烁着光芒的灰眸却在此刻沉寂了下来。 第65章 卢卡意味深长地看了西里斯一眼。 无论如何,在接下来的许多天,詹姆斯和西里斯都会在午后前去老康普顿街玩耍(卢卡告诉了他们他的住址),并拜访这个讲话十分风趣的意大利男人。 只要不提到赫拉, 那么一切对西里斯来说都是一样的。 经过这么多些日子,詹姆斯总算明白好友与那个沙菲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愤愤不平地挥舞拳头,扬言要替西里斯给赫拉一点颜色瞧瞧。 “有什么颜色能给她瞧的?”西里斯轻嗤道。 这句嗤笑是在嘲笑他之前所有的、来自于赫拉的美好的回忆。 “算了。” 他说。 — 一次魔药课结束后,西里斯和詹姆斯嘲讽了斯内普一番——可沙菲克居然还要瞎管闲事喊来老海象。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什么时候这么护着这条臭烘烘黏糊糊的鼻涕精了? “沙菲克,”西里斯恶狠狠地嘲讽道,“我劝你少管闲事为好,回你的家族去当大小姐难道不够舒服吗?” 他从心底燃烧起的怒焰只能通过尖锐的语句宣泄而出,但直到说完这句话后西里斯才恍然明白,原来什么都已变了。 如果赫拉要当沙菲克的话,那他就如她所愿。 西里斯刻意忽略了赫拉受伤的绿眸,他理所当然装作没看见。但他那颗永远桀骜不驯的心脏,居然在此刻渐渐泛起了阵阵苦涩,逐渐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他明明不应该难受的。 西里斯·布莱克不会和赫拉·沙菲克和好了,永远也不会,他说到做到。 所以在雷古勒斯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结束后,他们便再次爆发了争吵——当然,加上他那个向来懦弱的弟弟。 格兰芬多毫无疑问地获得了胜利,毕竟詹姆斯可是世界上最棒的追球手!施了无痕伸展咒的更衣室并不逼仄,白炽灯悬挂在高高的橡木穹顶上,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自占据房间的一隅。 “兄弟,你简直太棒了!”西里斯兴高采烈地楼住詹姆斯的肩膀,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我敢说在整个魁地奇界,只要你说自己是第二的追球手,就绝对没人敢当第一!” “我才不会说自己是第二呢,我为什么要自谦!”詹姆斯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汗液,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褐色的眼眸在此刻闪闪发亮,“伟大的波特永远都会是第一!” 彼得兴奋地鼓起了掌,莱姆斯也露出了笑容。 但令西里斯感到气愤的是,为什么只要沙菲克在场,他就从来控制不住自己的余光? 他看着穿着银绿色院袍的女孩,细声细语安慰着他那即便抓到了金色飞贼,却也输得一塌糊涂的弟弟——她好像还好言好语地说什么“输掉比赛不是你的错”? 她为什么还要摸雷古勒斯的头!? 西里斯的心脏瞬间变得酸涩,随后便被狠狠砸进冰冷的柠檬汁里。他有种特权被无关人员抢走的不爽,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中倏地燃起,烧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能看见沙菲克和雷古勒斯挨得那么那么近,他们两个是那么那么的亲密,亲密到西里斯只想发出轻蔑的嗤笑。 詹姆斯察觉到气氛的停滞,便关心地询问西里斯怎么了。但男孩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告诉好友他不过是被兴奋噎到了。 直到更衣室里的无关人员差不多散去,西里斯才懒洋洋地开口。 “喂,沙菲克。” 詹姆斯颇为疑惑,他十分不满道:“兄弟,你突然喊斯莱特林的人干嘛?” 西里斯出言讽刺了沙菲克和雷古勒斯几句后,便慢悠悠地询问起怔愣的金发女孩:“我只是想问你,你以后也要和你哥哥一样加入食死徒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沙菲克要干什么本来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要当食死徒是她的事,她要毫无尊严地跪下,并舔舐黑魔王的袍角是她的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意? 可谁知女孩还未开口,他的好弟弟雷古勒斯便已率先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挡开了西里斯的所有目光。 “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西里斯?你以什么身份来问她?” 好,很好。 别以为他没看见雷古勒斯手上紧紧攥住的金色飞贼,不就是想要送给沙菲克吗?在这里犹犹豫豫什么?一副胆小鬼做派。 西里斯怒极反笑:“我以什么身份来问她?我——” 但沙菲克居然出言打断了他,她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冷,包括她那双一直以来温和如春波的绿色眼眸,在此刻仿佛淬了冰,令人感到了无端的寒意。 “布莱克,如果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答案的话。我的回答是——会。” ......哈。 “你真的永远都是这样,沙菲克。” 语毕,西里斯便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他心脏充斥着痛意的地方。 好样的。 沙菲克与雷古勒斯,都是好样的。 — 西里斯再也不想在任何地方遇见沙菲克了,如果她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就是惊为天人的大喜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在周末的蜂蜜公爵内,却也能好巧不巧碰个正着。 “...我想要找车厘子软糖,先生。” 裹着银绿色围巾的女孩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朝着弗鲁姆先生缓缓开口。 西里斯渐渐攥紧了手中的纸袋,里面的车厘子软糖仿佛变成了数不胜数的细小碎石,摩擦过纸袋所发出的凌乱声响,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噢,亲爱的。”弗鲁姆太太站在柜台后抱歉地开口,“这个种类的糖果一直不是很受欢迎,所以我和安布罗修并没有做多少——刚刚布莱克先生将今天的最后一包买走了。” “兄弟,不是吧?”波特惊奇地大叫,“你说的习惯而已原来是指这个习惯吗?” “闭嘴,詹姆斯。”西里斯咬牙切齿道。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不少。 西里斯的小侄女尼法朵拉·唐克斯刚刚六个月,安多米达在清早便给西里斯寄来了照片。看见侄女在照片上恬静又可爱的睡颜后,西里斯便觉得小唐克斯简直是世界上顶顶可爱的小孩! 午后的雪小了些,于是西里斯决定去西塔楼寄回信。可谁知好巧不巧,他又看见了沙菲克——而她看上去像是完全没看到他,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往前走。 果不其然,她因没站稳,从而在结了一层薄薄冰面的楼梯上滑了一下。西里斯曾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插手有关沙菲克的任何事,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地箍住了女孩的腰,让她直直地栽进他的怀里。 时隔许久,他终于又闻到了她金发上属于春天的香气。雪白的山茱萸和淡黄的小苍兰在他的鼻尖绽放,在他的心上跃动。他的血液开始诡异地升温,包括他隐藏在他黑发后的耳朵。 ——不能这样。 于是他压抑住要冲破胸膛的心跳,立马与沙菲克拉开了距离。随后,少年不屑地轻嗤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位于楼顶的猫头鹰棚屋。 “...谢谢你,布莱克。”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西里斯还是痛恨自己过分好的听力,要消散在风里的声线就这样准确无误地飘进他的耳中。 他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随后便极速加快,让他感到难以呼吸。但他还是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语气充满轻蔑:“我不需要你的道谢。” 随后他再也没回头了。 — 夏天总是炎热的,但再如何热烈的阳光都无法透过布莱克庄园灰暗的窗户,彻底洒进压抑阴郁的大厅。 西里斯收到要订婚的消息时,他正在计划要怎能溜去戈德里克山谷,找他亲爱的詹姆斯渡过暑假临近开学前的最后几天。 “西里斯。”他的房门被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随后便被人慢慢推开。 雷古勒斯站在门口,他即便在家还是要穿得一丝不苟。白衬衫的袖子卷到他小麦色的小臂,而他灰色的马甲上没有一丝褶皱。 少年看见西里斯充满金红色的房间装横,再看见了贴在墙壁上的麻瓜女孩身穿比基尼的暴露海报,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允许你进来了?”西里斯头也不抬,仍旧继续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下潦草的字迹。 雷古勒斯微不可查地蹙蹙眉,最后他缓缓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向叛逆的兄长:“西里斯,小时候你闯入我的房间时,可不见得你经过了我的允许——好了,我要和你说正事。” “母亲想让我告诉你,她和父亲决定让你和赫拉订婚,这是两家一致商量后的、最好的结果。订婚晚宴会在今年的平安夜举办,所以圣诞假期你还是不能选择留校。” 啪嗒。 西里斯硬生生把羽毛笔掰断了。 第66章 墨渍在羊皮纸上晕染开一大片痕迹,他的右手逐渐攥紧了仅残留一半的笔杆。明显的青筋在白皙的手臂上爆起,而他灰色的眼睛在此刻氲满雾霭,遮住他眼中所有的知名不具的情绪。 “...西里斯?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雷古勒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滚、出、我、的、房、间。” 西里斯一字一句道,但他始终没有扭过头看弟弟一眼,只是将他即将爆发的情绪通过晦涩的视线,宣泄在墙纸凸起的罅隙中。 他不想订婚。 他不想和沙菲克家的大小姐订婚。 他不想继承这个狗屁布莱克家。 他只要风,要阳光,要广袤无垠的原野,要自由灿烂的天地。 曾经处于九岁时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已经变为齑粉,西里斯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他决定在今天就要出发,逃离这个压抑又恶心的家。 没有人可以束缚他,没有人。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开学以后,西里斯便竭尽全力躲避赫拉——无论是在走廊,在礼堂,还是在变幻的楼梯上。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把先前在他心底占据重要位置的少女,完完全全地当作空气。 时间渐渐流逝,古老的城堡又开始遍布白雪。凛冽的寒风透过走廊上大敞的落地窗,猛烈又刻薄地灌了进来。西里斯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但沙菲克居然还是径直挡在了他的身前——他真的弄不懂她。 “沙菲克,别挡路。” 于是他冷声道。 詹姆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着,过路的学生们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视线——毕竟这个场面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一个斯莱特林的女生,挡在四个格兰芬多的男生身前。 更何况这四个男生还是闻名学校的掠夺者门呢? 少女的绿眸中渐渐蕴满水光,但她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仍旧盯着西里斯灰色的眼眸。 可他听出来了隐藏在她冷静声线下的颤抖。 “西里斯,圣诞节的假期是我们的订婚宴。你真的...不回家吗?”沙菲克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她的绿眸是预料到结果的死寂,她如雪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既然她什么都明白,那弄这样一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西里斯的心脏居然迸发出奇异的钝痛,少女破碎的视线与即将溢出的泪水是数不清的刀片,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上割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疼痛使他难以呼吸,但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他不想订婚,他不屑于订婚,自由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到底在难受什么? 难道他还看不得沙菲克哭? “说够了吗?” 无论痛意使他对么难受,西里斯仍旧面色不改,他懒洋洋地打断少女未完的话语。 “说够了就回你的地牢去吧,沙菲克小姐。”他的目光充斥着不耐与寒意,语气满是嘲讽,“家?那个地方也配称之为家?放心吧,沙菲克,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去他妈的狗屁订婚宴,我就算现在去死,也绝对不会和一个要加入食死徒的纯血主义者订婚,更不会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 这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心脏上的伤口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止不住了。凛冽的空气揉碎在他的眼睛里,随后便争先恐后冲入他的鼻腔,堵住他的气管。他宛如无能为力的溺水者,沉寂冰冷的海洋里,难以呼吸。 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 于是他转身迈开步子,径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任由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声,把女孩一人吞噬在冰冷的走廊里。 “西里斯,你......”莱姆斯快步跟上好友,眉头微皱。但西里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面色阴沉,仿佛刚刚那副轻蔑又不屑的模样是别的东西上身了。 可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在乎的样子。 莱姆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詹姆斯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他欲言又止,打量着西里斯的神色,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有啥,哥们,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是沙菲克先要在走廊上堵你的,更何况这个事情你本来就不情愿——你可不想一直被束缚在布莱克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啊!” 西里斯深吸一口气,讲实在,他现在比谁都要迷茫。 他确实不后悔退婚,不后悔说出来那些话——但是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双布满水汽的绿色湖水淹没,白雪在翠绿中化开,氤氲尖锐的利刃。 他的心脏又不由得抽痛了几下,一股无处安放的烦闷感从他的胸腔升起。于是他停住了步伐,在好友们莫名其妙的视线下,转身大步走向城堡外。 “喂!西里斯!” 詹姆斯在他身后大喊。 西里斯觉得自己确实是疯了,他就像是被沙菲克施了夺魂咒,义无反顾地冲向黑湖前的草坪 。 白雪纷飞,白色的晶体簌簌落于枯黄的草面。湖面结了冰,雪花覆盖在冰面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但属于沙菲克的那头金发却在一片雪白中无比瞩目。 西里斯将围巾摘下,他刚准备上前,但另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沙菲克身边。 ...是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低头询问了沙菲克几句后,便贴着沙菲克坐下。在少年出现的刹那,西里斯便停住了欲要上前的脚步,将身形无比安静地藏匿于灌木丛后。 于是,西里斯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将沙菲克拉进了怀中。他听见了少女发出的哭泣声,消散在雷古勒斯的袍子上,消散在虚无缥缈的冬日里。 西里斯的的鬈发被白雪打湿,白色晶体落于他的锁骨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他的肌肤,变成利器,一刀刀剜在他的心脏上。 他的心里落满了白雪,他早就该知道,春天再也不会属于他——倒不如说,他不适合活在春天里。 少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逐渐攥紧了手上的围巾(他才不是怕沙菲克觉得冷)。等女孩的哭声渐渐消散后,他才终于迟钝地转身离开,将身影隐蔽在呼啸的风雪里。 哈,所以沙菲克一直都喜欢雷古勒斯? 西里斯由衷地认为,等到她真正意义上的订婚晚宴出现,雷古勒斯便会彻底占据“未婚夫”的位置。 扑面而来的酸涩海水波涛汹涌,它欲把西里斯整个人都吞噬在这白茫茫的寒冬。 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纯血主义者? 如果不在意的话,那他的心脏到底在为何抽痛? 所以他一定是恨她的。 西里斯斩钉截铁地想。 — 时间就这样在过分的寂静种逝去,但是周围的事物仍旧在变迁。穆尔塞伯那几个邪恶的斯莱特林在最近越来越胆大了——他们在魔药课上故意动手动脚,导致麦克唐纳的坩埚炸裂,甚至波及到了沙菲克——等等,波及到她不应该是她活该?这跟西里斯又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西里斯与詹姆斯还是怒气冲冲地给了那几个拥有巨怪版大脑的、愚蠢至极的纯血少爷们大大的教训。 穆尔塞伯被詹姆斯揍了一顿,埃弗里被西里斯的缴械咒甩到了墙上,而罗齐尔也挨了詹姆斯结实的一拳。 行侠仗义的结果便是他们喜提了一晚上的禁闭(包括埃弗里几人)——无所谓,不就是擦擦罐子、分类药材、切割鼻涕虫?由于被关了无数次地禁闭,西里斯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地窖中,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但让西里斯没有衣料到的是,石门再次缓缓挪动。而走进阴冷地窖的“新面孔”,居然是出奇安静的沙菲克。 西里斯想逼迫自己挪开视线,但无论如何,他毫无温度的余光还是不由得落在过分冷淡的少女身上。 他与詹姆斯再次和那几个脑子里充满粪蛋的斯莱特林巨怪们爆发了争执——最终,迟迟未动手的表面吵闹便因埃弗里的最后的冷嘲热讽结束。 “沙菲克,要我说,幸好布莱克他不想和你订婚——如果你和他这种纯血叛徒在一起,结果简直不堪设想,你会——” 西里斯的耳边爆发出嗡鸣,怒火变成藤蔓,紧紧缠绕住他毫无温度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胸腔的钝痛在反复提醒他那个冬日午后,他嘲讽沙菲克时少女眼中氤氲的水汽,以及在结了冰的黑湖旁,那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西里斯对身体所做出来的举动永远比他的大脑快一步,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恶狠狠地提起了埃弗里的衣领,力气之大到巴不得将他身上的衣料拽碎。 他的面色狰狞,携带者怒意与酸涩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间挤出:“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埃弗里的眼中霎时闪烁起兴味的光,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嘴角逐渐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我说,你不想和沙菲克订婚是沙菲克走了大运——比起你这个不成器的兄长,雷古勒斯可比你合适得多——” 第67章 西里斯的手臂上渐渐暴起青筋。 没有人可以随意评判他和沙菲克之间的关系。 “砰!” 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西里斯的拳头已经朝着埃弗里的面颊狠狠砸下。 而沙菲克立马给他施了一个石化咒,他错愕地倒下,随后便被詹姆斯接住。 “沙菲克!你要干什么?”波特的双手扶住好友精瘦的肩膀,他警戒地面色冰冷的少女,“不要多管闲事——” “波特,听着。”随即,沙菲克将魔杖对准了詹姆斯,“我是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来管理你们的禁闭,而不是让现在又变成下午魔药课的闹剧。如果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也给你施个咒。” 西里斯在心中发出冷笑。 他竭尽全力压抑住心底发胀的酸涩。 ...搞什么,雷古勒斯居然还要特意来等沙菲克?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这么这么亲密了? 西里斯充满怒气地冲了出来,他冷着脸看向雷古勒斯与沙菲克欲要回到地牢的身影,心脏里名为嫉妒(但他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嫉妒)的火焰愈烧愈烈,混浊了他的视线。 “西里斯。”雷古勒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女孩的身影,“要回格兰芬多塔楼似乎不是这个方向?” 哈,虚伪。 西里斯的面色愈发冰冷,他一声不吭,但灰色的眼底中已经酝酿起了风暴,要将此刻的一切吞噬殆尽。 詹姆斯以为是雷古勒斯要和西里斯决斗,于是他挥舞着魔杖,英勇无畏地站在了西里斯身边。而西里斯只是死死地盯着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从喉口发出冷笑。 “乖乖回去当妈咪的好宝贝吧,小雷尔。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你插手,你只要操劳你那关心着的狗屁家族荣誉就够了。” 但雷古勒斯却毫无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仿佛是听到了来自于兄长的天大笑话:“西里斯,但实际上是你先做出了一些举措,说出了一些话,然而现在你又后悔了,不是吗?” 西里斯的心跳停了一瞬,随后坠入无际深渊。 他后悔了吗? 不,西里斯·布莱克永远不会后悔。 第45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5) 沙菲克和雷古勒斯订婚了。 当西里斯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百般无聊地躺在詹姆斯的床上。彼时的戈德里克山谷艳阳高照,炽热的烈阳笼罩在山坡大片的绿茵上,倾泻在蓊郁的枝叶上。柔软的绿叶泛着点点闪光,在詹姆斯擦得锃亮的房间窗户上跃动,恍惚了西里斯的眼睛。 “嘿,兄弟。”倨傲少年最好的朋友大大咧咧地躺在他的身边,詹姆斯烦恼地抓了抓他像稻草一般乱蓬蓬的短发,把眼镜甩到床榻的一角,含着曼德拉草的叶子使他的嘟嚷有些不清不楚,“你说,我们的阿尼马格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啊?” “五年级一定可以的。”西里斯慢悠悠撇了好友一眼,拿舌头抵了抵上颚上被口水浸湿的叶片,“只要我们少说点话,防止叶片再被我们吞进胃里,练成阿尼马格斯难道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老兄,可是少说话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詹姆斯不满地从床上跳起,他镜片后棕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烦闷的光芒,“让伟大的波特控制自己少说话——这简直是惨绝人寰的酷刑——” 十六岁的少年们已身量修长,独属于青春期的躁动悠然消散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名字里。 西里斯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用目光锁定了詹姆斯累在床头柜上的一整沓厚厚的羊皮纸。 “我可以看看吗,兄弟?”少年不经意地开口,清浅的灰眸里一闪而过一丝玩味——因为他早就眼尖地发现了位于纸张角落的、用潦草字迹写下的、大大的“l.e”。 “什么?西里斯,我的东西你当然可以随便看——”詹姆斯不明所以地反复观摩着镜片,他正在尝试将窗户外彩色的阳光折射到米色的天花板上,“噢,除了我床头那些草稿纸!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西里斯充满兴味地将羊皮纸高高拿起。他站在洁白的被子上,啧啧着不断翻动着每一张羊皮纸——属于莉莉·伊万斯的名字缩写从角落开始衍生,密密麻麻的“l.e”到后面已经逐渐占据了整页粗糙的纸张。 詹姆斯想要去抢属于自己青春期的秘密(好吧,说实在的,他喜欢上伊万斯并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是整个霍格沃茨人尽皆知的事实),但西里斯侧身一躲,两个少年又双双倒在床铺上。 从窗外逶迤而下的阳光照得他们眼眸发亮,片刻后,他们放声大笑。数不胜数的羊皮纸飘洒在了整个房间,从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慢悠悠飘下,落于枕头旁,落于床脚,落于橡木地面上——而“l.e”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可谁知一阵持续不断的、敲击窗户的声音打断了愉悦的气氛。詹姆斯率先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的雕鸮。 他莫名其妙地打开窗户,那只雕鸮便把鸟喙中叼着的信封往詹姆斯身上一甩。待他摸不着头脑地接住后,它便高傲地扬起了脑袋,金色的眼睛乜了眼头发乱糟糟的少年。 随后,黑羽雕鸮就这样转过身展翅而飞,消散在明媚的蓝天之中。 “嘿,这只猫头鹰!”詹姆斯不满地瞪大了眼睛,一边把信纸拆开,一边嘟嚷道,“怎么还喜欢斜眼看人!” 西里斯趴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还在拆着信封的好友,随意地问道:“老兄,谁给你写的信?不可能是伊万斯吧?她应该不会养这么大的猫头鹰——” 可谁知詹姆斯的神色在看见内容的一瞬后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他拿起信纸对着西里斯挥了挥,挑起了眉:“事实上,兄弟,这是你弟弟给你的信。我不是有意要看见内容的,但这个事情实在是——” 詹姆斯的话音未完,西里斯已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紧蹙着眉,从好友的手上抽走了内容简短的信件。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脸色在飞速的浏览中变得阴沉,英俊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伦敦阴雨天的薄雾。 他巴不得将整封信嚼碎,吞咽进自己的胃里,再也不要看见——可这是不实际的事。所以他逐渐攥紧了可怜的羊皮纸,骨节分明的手上出现了因为没由来的愤怒而爆起的青筋。 信纸在西里斯逐渐加大的力气下发出了因纸页表面间的摩擦而产生的哀鸣,他冷着脸,灰色的眼眸中布满阴翳。 在詹姆斯措手不及之间,西里斯已经从床头拿起了属于好友的魔杖,对着被揉皱的信纸快速一挥。 “diffindo.” 顷刻间,它化为了碎屑。 詹姆斯目瞪口呆,但他还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好友因怒火而僵直的背:“好了,兄弟,你弟弟和沙菲克不过就订个婚。你看,这样一来,你生物意义上的母亲也不用天天拿这个事情要挟你了——” “...哈。”西里斯从喉口发出一声轻嗤,“她也好意思和别人订婚?” 詹姆斯安抚的手顿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现在都捉摸不透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究竟对那个斯莱特林的沙菲克究竟是何种感情——是厌恶吗?好像也没有到鼻涕精那个程度;是喜欢吗?不不不这也太恐怖了,喜欢一个食死徒预备役?是西里斯疯了还是他自己产生幻觉了? 那难道是巫师周刊上投稿的短篇爱情小说里所时常出现的、名为“爱恨纠葛”的感情? 梅林的胡子啊!到底谁可以来告诉他要怎么处理这么复杂的情感纠葛!要不他撒手不管了——不行!西里斯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詹姆斯·波特,可不能任由好友在泥潭里反复挣扎! 在詹姆斯苦恼地左思右想之际,西里斯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已经生长为遮天蔽日的藤蔓,成为呼啸而过的风暴,将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都席卷而尽。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雷古勒斯和沙菲克十指相扣,笑着交换戒指的模样——一切的一切只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胸腔沸腾的怒火灼烧着他的肋骨,但是他分不清其中真正暗藏着的、让他烦躁无比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无所谓。 他会把所有归根结底为恨意。 毕竟他可是全世界最恨沙菲克的人了,不是吗? — 沙菲克成为斯莱特林的女级长了,这是西里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那头老海象有多偏爱她,可谓是人尽皆知。 但同为斯莱特林级长的安德鲁·伯斯德却让西里斯觉得极为碍眼(即便他看沙菲克也不顺眼)。 尤其是当他穿着和沙菲克如初一撇的斯莱特林院袍,站在沙菲克身旁笑语晏晏时,西里斯便在心里满腔烦闷地给伯斯德这个人下了定论。 ——装模作样的纯血少爷,虚情假意,恶心至极。 第68章 作为沙菲克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的弟弟雷古勒斯难道不介意? 没由来的烦躁简直要把西里斯整个人都吞噬。当他在宵禁时刻和詹姆斯一同站在隐形衣下,看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银绿色身影时,他只想义无反顾地冲出去,将伯斯德从沙菲克身旁掰开并扯远,越远越好。 可沉浸在烦躁中的西里斯已然忽略了一个事实——实际上,伯斯德和沙菲克之间的距离可以再站下两个人。 无论如何,西里斯一直觉得沙菲克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级长——倒不如说,只要是斯莱特林,都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级长。 当他知晓失踪了快一天的麦克唐纳在二楼的废弃盥洗室内被发现,衬衫下满是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并且锁骨处被刻下了那个不能被原谅的、充斥着满腔恶意的侮辱性词语时,西里斯便更加肯定了这个观点。 连同院学生的为非作歹都不能制止,干脆取消斯莱特林们成为级长的权利算了。 他内心的怒火开始沸腾。 他下定决心,要去给穆尔塞伯那几个邪恶的斯莱特林一点颜色看看。 詹姆斯和莱姆斯拉着他赶到了医疗翼,彼得亦步亦趋跟在好友们的身后。窗外的天空渐渐被染成墨色,洁白的、冰冷的月光穿过病房内的回廊,洒在跃动的烛火上。 伊万斯正擦着眼泪,她牵着麦克唐纳垂下的手,默不作声。过于安静的医疗翼内只能听见向来明媚的少女在此刻小声的抽泣。 麦克唐纳仍在昏睡中,詹姆斯看着伊万斯因哭泣而耸动的肩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只好慌乱地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出更多的纸巾,一股脑塞进红发少女纤细的五指中。 “...是沙菲克告诉我玛丽在哪里的。”伊万斯的声音因抽噎而断断续续,但西里斯还是听清了,“她真的没有那么坏。” 西里斯愣了片刻。 他胸腔中的怒焰在一瞬后便立马燃烧到峰值,蔓延到全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发出冷笑,但翻涌的恨意却将他所有的声线吞噬殆尽。 哈,伊万斯在说什么笑话? 沙菲克没有那么坏? 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沙菲克知道麦克唐纳的位置——如果按照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她作为级长,说不定也参与了霸凌。 好样的。 西里斯说不上来此刻在胸腔内翻涌的复杂情绪究竟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那个七年前有着一双澄澈绿眸与一头柔软金发的小女孩,好像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但她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人,不是吗? 他又有什么好愤懑的? 他早应接受事实了,不是吗? 可是西里斯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1968年的夏天,金发女孩在洋桔梗花田旁垂落下的、温热的泪水;好像还停留在他带着她溜到伦敦的麻瓜街道时,内心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好像还停留在那一束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洋桔梗花束,在泰晤士河畔的灯火下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在第二天的魔咒课结束后,西里斯毫不犹豫地冲出教室,带着未消散的怒火,喊住了即将要消散在人潮之中的、那抹银绿色的身影。 “沙菲克!” 金发的女孩顿住了脚步,她微微撇过头,翠绿色的眼眸一闪而过错愕,随即被她掩盖在装模作样的凉薄之下。 “你和穆尔塞伯他们一起欺凌了玛丽,在玛丽锁骨下刻下了那个词,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参与了?” 沙菲克的嗓音带着微不可查的不可置信。 西里斯愣了片刻,翻滚的怒火稍稍弱了些。但他仍旧毫不留情,满腔愤怒地质问她的所作所为:“好,就算你没有参与,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为什么要阻止?这和我有关系吗?”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你是斯莱特林的级长——哦,我早忘了,你们邪恶的斯莱特林就算当上了级长,也只会包庇你们学院所有作为。” “难道卢平没有包庇过你们吗?你们也一直在寻恤滋事,卢平有插手过吗?” 西里斯心中灼烧的怒火又开始逐渐升腾,他灰色的眼眸逐渐冰冷,充满嘲讽的视线在此刻巴不得化作利刃,将金发的少女盯个千疮百孔。 于是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将杖尖对准了不为所动的女孩。 “...你要对我施咒吗,布莱克?” 她的声音是过分的平静。 可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西里斯更加生气了,于是西里斯嗤笑出声,鄙夷道:“沙菲克,你原来真的是这种人。1971年,圣诞假期里的那个拥抱,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令人恶心。” 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心口没由来的刺痛却让他不由得顿住了话语。那个拥抱真的恶心吗?他仿佛在此时此刻回到了那个雪天,心脏在女孩的身躯贴上来的一瞬间跳动得无比猛烈,将他的肋骨撞成齑粉。 ...反正在现在的这一刻,有关她的一切都是无与伦比的恶心。 沙菲克愣住了,她的绿眸霎时蕴满了受伤的情绪,而西里斯的心脏也没由来地开始绞痛。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再是多年以前那个赫拉了,她终究要与他陌路,她终归要为她的家族奉献一切。 西里斯强忍着心脏没理由的钝痛,继续充满报复意味道:“你就当我几年前所有的承诺都是在放狗屁就好了。” 可谁知,沙菲克真的应了声“好”。 哈,很好。 他灰眸中名为跟愤怒的焰火越烧越旺,最终在寒冰里熄灭,所有遗留的晦涩情绪被淹没在灰色的废墟里。 为什么沙菲克可以那么平静? 为什么? 她不可以对他们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所谓,就像现在这般淡然地接受了他所有的讽刺——绝对不可以。 她也应该恨他的啊。 徒留他一个人在漫天恨海里挣扎,这算什么? — 在一个狂风呼啸的雨夜,西里斯,詹姆斯与彼得总算学会了阿尼马格斯。 西里斯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只体型堪比棕熊的黑色大狗,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总是倨傲地抬起下巴,因此他获得新的称号——大脚板;詹姆斯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头棕色的牡鹿,长长的鹿角总是会一不小心挂满墨绿的藤蔓,于是他的新称号便理所当然的是十分形象的——尖头叉子。 而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可谓是继承了他总是需要缩在好友们身后的、胆小的性格特点,他的阿尼马格斯居然是一只老鼠! “好吧,既然如此,那彼得就叫虫尾巴好了——噢,亲爱的大脚板,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老鼠多好呀,是吧,虫尾巴?老鼠体格那么小,溜得也快,可以完美地去侦查敌情或者逃脱困境!” 詹姆斯笑嘻嘻地一手楼住一个好友的脖颈,又仰起头看向站在远处,露出无奈笑容的莱姆斯:“反正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可以在月圆之夜与月亮脸做伴了!” 牡鹿,黑狗,狼人与老鼠。 这是无必要好的掠夺者们。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眨眼间,又迎来了圣诞假期。晶莹的霰子簌簌落下,白雪覆满了方亭处灰色的石板地,落满了变形课教室前的庭院,留下一层厚厚的洁白。 礼堂里面已经立起了巨大的圣诞树,高高的穹顶上张灯结彩,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留校表格被发放到西里斯手中,在他无聊地拿起羽毛笔的刹那,詹姆斯已经兴高采烈地楼住好友的肩膀。 “大脚板!”詹姆斯疯狂地眨着他那双倒映着烛光的褐色大眼睛,“你今年圣诞节来戈德里克山谷过,怎么样?我爸和我妈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欢迎你!” “噢,叉子。”西里斯总算懒洋洋地笑出声,黑色的鬈发从耳畔滑落于锋利的下颌处,灰色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你简直是太懂我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刚刚还想来问你介不介意我去你家过节?” “怎么可能会介意!老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西里斯扬起笑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对面的斯莱特林长桌。沙菲克正认认真真写着名单,雷古勒斯坐在她的身旁,朝着她耳语了几句。少女有些怔愣,随后点点头,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与兄长如初一撇的灰色眼睛里闪烁着无比温和的暖光。 这个眼神,西里斯可太明白了。 雷古勒斯深深喜欢着沙菲克——这是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 西里斯的眼神逐渐冰冷,他渐渐攥紧了可怜的表格。 有几个斯莱特林经过雷古勒斯与沙菲克的身旁时,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客套地说几句应该是祝贺的话语(西里斯自己没有听清,但他从那两个人点头微笑的反应来看,或许是这样的)。 是了。 不久后的平安夜就是布莱克二少爷和沙菲克大小姐的订婚晚宴。 第69章 思索到这,西里斯的心脏像是忽然被数不胜数的虫子蛀了无数个血窟窿,疼痛伴随着他越来越冰冷的呼吸,使他如坠冰窟——可他为什么会忽然那么难受? 难不成梅林还要他现在走上前去,与他的弟弟还有即将成为他弟弟未婚妻的沙菲克小姐祝贺一句佳偶天成? 搞笑呢。 他就算现在去死,也绝对不会发自内心地祝贺这两个把家族荣誉与利益看得甚至比他们自己还重要的食死徒预备役。 窗外的接连不断的大雪落进了西里斯的心里,他压抑住内心突如其来的酸涩与令他呼吸都开始迟钝的冰冷,缓缓地挪开了视线。 “...大脚板?大脚板!” 他眨了眨眼,侧过头去看向满脸莫名其妙的詹姆斯。 “奇了怪了,兄弟。”詹姆斯开始疯狂摇晃西里斯的肩膀,“刚刚我和你说话说到一半时,你怎么就突然盯着斯莱特林的长桌了?你知道我刚刚说什么吗?” “...可以再复述一遍吗,世界上最帅气的叉子?” 詹姆斯拧起了眉,看了西里斯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刚刚说,等放假了,我们要不要去伦敦找卢卡玩?” — 伦敦的接头布满冬日的寒意,但是詹姆斯和西里斯还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老康普顿街。姜黄色的路灯灯光洒在皑皑白雪上,照得西里斯的灰眸发亮,连带着他深色的大衣一通沐浴在雪夜的暖黄色中。 进入公寓后,西里斯熟稔地敲响了木门——一下,两下,三下,门被渐渐打开了一条缝。 “噢,西里斯和詹姆斯!真是太久没见到你们了!” 下巴与脸颊两侧留了薄薄一层胡茬的男人在见到来客时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木门被彻底打开,卢卡将两名高挑的少年迎接进了自己狭小却温馨的居所内。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是吗?”卢卡招呼着少年们入座于沙发后,便起身前去厨房沏茶,“想当时你们还是两个稚嫩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变成超级英俊的帅哥们了——” 詹姆斯揉了揉自己凌乱的短发,他嘿嘿笑了几声,轻快地开口,语气特地带上了对假期来得太慢的不满:“可惜我和大脚板所在的寄宿学校位置又远,管得又严——不然我和他肯定会时不时来找你玩,你就不会觉得我们俩变化突然一下这么大了!” 西里斯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为了向卢卡隐藏自己巫师的身份,詹姆斯和西里斯不得不告诉被蒙在鼓里的意大利男人——他们是在苏格兰的一所寄宿学校念书。 而那所在麻瓜界并不存在的学校,管理之严到甚至连周末都不能回家,只有暑假与圣诞假期才能离开那个地方。 “大脚板?” 卢卡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的右手拿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左手端着一碟糕点。 听到这个称呼,他不由得笑出声,棕色的眼睛里盎然了兴趣:“这是什么?你们的新称号?” “啊...哦...是的!”詹姆斯愣了几秒,随即便大大咧咧地拍起了胸脯,“西里斯的新称号是大脚板,而我的新称号是尖头叉子!酷不酷?” “太酷了——好了,小伙子们,趁茶是热的,赶紧喝吧。” 壁炉里的火光柔软地升起,窗外的漫天飞雪在寂寥的夜色中飞舞。今天是1976年的12月23号,而在明天的这个时间,西里斯猜测格莫里广场十二号会难得地点亮明艳的水晶灯带,并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摆满鲜红的玫瑰。 而雷古勒斯和沙菲克,这一对即将订婚的未婚夫妻——他们将会站在大厅的中央,成为晚宴的焦点。 雪花渐渐透过紧闭的玻璃窗,落入西里斯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眸。荒芜的原野结了属于寒冬的冰,吞噬于他眼中遮天蔽日的灰色浓雾。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由得抽痛了。 ...究竟有什么好痛的? “...西里斯?梅林啊,老兄,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 詹姆斯无奈地呼唤仿佛透过了层层叠叠的帷幔,模模糊糊地进入了西里斯的耳中。向来倨傲又不羁的少年难得沉默了半晌,暖色的灯光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跃动,黑色的发丝卷起与往日别无二样的、优雅的弧度。 但在他脸上向来的潇洒肆意,却在此刻荡然无存。 “兄弟,你总不能是因为沙菲克要和你弟弟订婚了才这么魂不守舍吧!?” 詹姆斯总算猜准了正确答案,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往好友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 西里斯怔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他便猛地大声反驳:“怎么可能?她成为谁的未婚妻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和伯斯德订婚,我都一点也不在乎!” “哇哦。”卢卡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感叹,他意味深长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挑起一边眉,“沙菲克...是那个金发绿眸的女孩吗?” “卢卡,你怎么会认识她?”詹姆斯镜片后的棕眸流露出浓烈的疑惑,他将自己毛躁的短发抓得更乱。过了半晌,他才倏地回忆起来被他忽略的细节,“我想起来了!当初二年级和西里斯在黑胶唱片店遇到你时,你那会嘴里的‘金发小美人’,是不是指的就是她!” 卢卡露出一个微笑,而西里斯没有做声,脸色难看到像是被猜中了什么心事。 “好了,好了,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这种青春期小男生的心思,我还会看不透吗?”卢卡整理了下身上红绿色格纹的毛衣,看着坐在他对面脸色冰冷,沉默不语的少年,“我反正觉得西里斯相当地在意她——” “我才不在意她!”西里斯难得烦躁起来,他灰色的眼眸深处逐渐燃烧起名为憎恶的焰火,“我明明最恨她了——” “听着,西里斯。”卢卡忽然起身,他走上前去,无奈地拍了拍少年僵直的肩膀,“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爱情是很抽象的事物,恨也是。恨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把心底残留的爱意燃烧殆尽。” “但你要明白,有爱才会有恨。因为你在乎她,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愤懑不满。” 詹姆斯怔了片刻,随后小声地“哇哦”了一句。 西里斯再次沉默了,他眼眸中的火光瞬间熄灭,冷峻的脸庞逐渐染上一层迷茫。 有爱才会有恨? ...他怎么可能爱她。 他极力忽略心脏忽然的泛酸,忽略在他脑海深处浮现的那双翠绿眼眸,忽略那束洁白无比的洋桔梗,忽略小苍兰和山茱萸沁人心脾的香气——然而他并未察觉,这些东西在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瞬间,便伴随着他的呼吸,深入他的血液,与他抵死纠缠。 平安夜,西里斯与波特一家用完晚饭后,便回到尤菲米娅特意为他收拾好的房间。他重重地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格莫里广场十二号的订婚宴,也应当开始了吧。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即翻过身,将俊脸深深埋在枕头里,不再去盯着窗外在夜空中纷飞的漫天白雪。 房门被敲响了三下后,便被大大咧咧地推开。西里斯并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来者毋庸置疑是詹姆斯。 詹姆斯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自己的好友埋在床铺里的模样,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随后,他将西里斯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嗓音带着浓烈的不满:“大脚板,你什么时候这么这么心口不一了——在乎就是在乎,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叉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詹姆斯瞪着西里斯毫无波澜的灰眸,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要不要去格莫里广场?噢,你当然不用突然冲进布莱克庄园——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再看看沙菲克一眼?今天晚上可是她和你弟弟的订婚宴——” “她和雷古勒斯订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迟早要逃离布莱克宅那个鬼屋,迟早要逃离那个不配称为家的家。所以,在未来会束缚我的一切,都令我厌恶无比。” “哎。”詹姆斯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但在他即将走出客房前,向来开朗的少年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眯起棕色的眼睛,高高挑起一边眉,“你不想去就不去——但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待会突然消失在戈德里克山谷,并且你回来时浑身都落满了白雪。” 西里斯真的不想去的。 可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以阿尼马格斯形态站在了布莱克庄园前。 于是他懊恼地叹了口气。 如他所料,向来冷寂阴森的格莫里广场十二号,在这时却难得有了因觥筹交错而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许多纯血贵族们相互之间的调笑声。 宴会厅的一扇窗户正好对着后花园中央的一个喷泉。巨大的黑狗悄悄贴着冰冷石墙游走,熟稔地来到后花园处,开始寻找那扇可以观望到大厅内部的“上帝之眼”。 第70章 在这里。 黑狗悄悄地仰起头,灰色的眸子顺着冰冷的灯光往里望去。随后,他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人群中的焦点——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和他最讨厌的人,赫拉·沙菲克。 沙菲克今天真的很漂亮。 但西里斯光是用视线打量,就能知晓穿在她身上的这套礼裙究竟有多繁杂沉重。 她明明最讨厌穿这么麻烦的衣服了。 她挽着雷古勒斯的臂弯,笑着与身边前来祝福的宾客们交谈。但是她的笑意并未抵达她的眼底,只是虚虚浮于翠绿色的表面。 灯光洒在沙菲克柔软的金色发丝上,可西里斯却觉得那头向来明亮到如同春天缎带的金发却在此刻丧失了所有的光彩。 西里斯忽然发现,她虽然维持着得体的礼仪,但她带着悲伤的余光却频频不断地投向紧闭的大门,像是在期盼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但一切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于是她绿眸中名为期冀的光便渐渐黯淡下来。 屋外的雪落得很大,寒风卷起山毛榉早已萧条的枝桠。窗外是过分寂寥的夜色,窗内是布莱克少爷和沙菲克小姐渐渐相扣的十指。其中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所盼望着出现的那抹身影,那个永远都桀骜不驯的少年,真的来到了她的订婚宴。 不过他只是以黑狗的形态站在窗外,淋着风雪,遥遥看着她与雷古勒斯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模样。 就如同一年前他在城堡走廊上拒婚的那个寒风呼啸的午后,当他急忙赶到黑湖附近时,便远远地听见了沙菲克埋在雷古勒斯怀里的抽泣。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很大,落满了西里斯的肩头,落满了他的心脏。 他的确不屑于让婚约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成为束缚他奔向自由的枷锁。毫不犹豫地拒婚,本来就是他自己一定会做的事情。 他当然不用给沙菲克留任何脸面,他也绝不会后悔。 他难道真的在意沙菲克吗。 ... ...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开学后,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詹姆斯仍旧对莉莉穷追不舍,而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对待所有人几乎都和颜悦色,除了一些欺负弱小的斯莱特林们,与霍格沃茨中大名鼎鼎的捣蛋鬼——詹姆斯·波特。 就像今天这样,当詹姆斯得知莉莉拒绝他的约会邀请只是为了和斯内普一起去图书馆时 ,意气风发的少年产生难得的挫败感。他绝望地躺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盯着壁炉里跃动的火光,发出足矣穿透整个格兰芬多塔楼的巨大哀鸣。 “我难道不比鼻涕精帅吗?我难道不比鼻涕精优秀吗?为什么伊万斯就不能找我去图书馆呢?因为我魔药比他差?还是因为我头发比他蓬松?又或者是因为我比他爱干净??” “叉子,是男人,就现在行动!”西里斯走到詹姆斯身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好友的背脊,语气充满了激励,“伊万斯没有邀请你,你就不能去图书馆了?” “噢,老兄,你说得太对了!”詹姆斯原本充满悲伤的棕色眼眸里倏地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他鲤鱼打挺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紧紧楼住西里斯的肩膀,“我们四个现在就去图书馆!我到要看看鼻涕精会对伊万斯做什么不好的事!” 莱姆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彼得看上去颇为兴奋,狭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到了图书馆后,詹姆斯很快就找到了莉莉与斯内普所处在的长桌。他带着好友们躲在那个长桌附近的书架后面,目光犹为悲愤。 “一个沉迷于黑魔法的、邪恶的斯莱特林——”詹姆斯恶狠狠低声道,“伊万斯为什么非得和黏糊糊臭烘烘的鼻涕精讨论题目,明明我也可以!我成绩又不差——你说对不对,大脚板?” 西里斯站在詹姆斯身旁,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即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说得太对了,叉子。伊万斯真是不识好歹——”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位于莉莉与斯内普身后的长桌时,却不由得顿住了语句。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沙菲克的身影,窗外的阳光迤斜而下,洒在她金色的发丝上,而他刚好与她那双有些错愕的绿色眼眸对视。他忽然感到一切都是无与伦比的碍眼,或许是因为坐在她身边,灰眸中毫无波澜地看向他的雷古勒斯,又或许是她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那个拉文克劳的克劳奇? 忽略就好了。 然而詹姆斯并没发现气氛的不对,他仍旧对着西里斯吵吵嚷嚷道:“你怎么可以说伊万斯不识好歹!” 语毕,他立马跳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给西里斯的背上来一拳。因为如此,他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自己突然变大的声音。 詹姆斯的这一番操作立即引来了众人的视线。而莉莉也忍无可忍,她猛地深呼吸几口后起身,拉起斯内普打算换个位置。 小闹剧过后,詹姆斯如同看见了出轨的妻子般绝望,他伤心欲绝地打算换个书架躲着。 而西里斯却慢悠悠地开口:“不用这么麻烦,叉子,我们不如坐在这。你瞧,伊万斯和鼻涕精坐在了那边的桌子,在这里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指的是莉莉和斯内普原来的座位。 也正是正对着沙菲克他们的座位。 西里斯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沙菲克。 他想要坐在这里,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出于可以称作为本能的反应。 他对沙菲克能有什么私心? 他只是还没来得及祝福他的弟弟和沙菲克订婚快乐呢。 仅此而已。 第46章 西里斯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6) 西里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弟弟可以这么这么碍眼。这个向来在沃尔布加面前逆来顺受的、乖乖听话的次子,却在有关沙菲克的事情上强硬无比。 就如同现在这般。 雷古勒斯一定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所以他亲爱的弟弟便有意无意般与沙菲克挨得更加近了些,简直就像是在宣誓他那可笑的主权。 心中的酸涩如藤蔓般飞速生长,掩盖住西里斯心中最后的一丝柔软。寒冰凝固在少年灰色的眼底,他默不作声地死死盯着沙菲克的背影,压抑住肋骨深处呼啸的无名的怒焰。 沙菲克的书包放在雷古勒斯的身后,她为了拿书,于是更加凑近了她的小未婚夫一些,将手探到他与椅背之间——这个动作,简直像是在拥抱。 西里斯无法再控制自己。 她任何的情绪涟漪都应理所当然地被他引起,她的喜怒哀乐,都应该只属于他一人。 于是在沙菲克起身前往资料区时,西里斯便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 他已经高出她很多了。 他的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于是女孩察觉到异样,错愕地抬头。就在那一瞬间,西里斯便把茫然的少女困顿在他的臂膀下,而她的背脊便死死地抵住了书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是当西里斯看见雷古勒斯与她的亲昵时,他脑海深处真正想做的事情。 “沙菲克。”西里斯的嗓音低哑无比,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压抑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我还没祝你和那个妈咪的好宝贝订婚快乐呢。” 他怎么可能真的心安理得地祝贺他们?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只觉得心中的酸涩更甚,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于无际的狂风呼啸中。 但他们挨得实在太近了,西里斯终于又再次闻到了沙菲克身上独属于她的、馥郁无比的小苍兰的味道与山茱萸的清香。 微妙的气氛开始在他们之间弥漫,沙菲克死死拧起眉,她粉色的唇瓣翕动着,看上去即将要像一条小蛇喷洒她那毫无攻击力的毒液——但在她即将开口前,一道西里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夹杂着怒意从他身后传来。 “西里斯,你要干什么?” “你居然会对别人的未婚妻这么感兴趣。”雷古勒斯冷嗤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离赫拉远点。” “你和她之间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哈。 什么叫都是因为他自己的选择? 明明是她要维护她那该死的纯血利益,是她决心效忠于黑魔王,是她永远忠于她的家族——所以怎么能怪他呢? 西里斯的肋骨被心中的怒焰灼烧得疼痛,他面无表情,灰眸中升起冷冽与轻蔑。他渐渐收回了撑在女孩身侧的手臂,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这个自己向来逆来顺受的好弟弟。 雷古勒斯与西里斯的眼睛简直太像了,甚至连眼中那无从宣泄的情感都如出一撇。 在西里斯嘲讽地注视着,来自于弟弟眼中的愤怒与汹涌波涛时,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在与自己对视。 于是身材高挑的格兰芬多少年缓步上前,将身后的女孩挡了个严严实实。 第71章 “我只是在祝福你们而已,雷古勒斯,真不知道你紧张什么——你和沙菲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西里斯轻蔑地细细咀嚼着自己说出来的话。 “我可真希望亲眼目睹你们结婚。”他嗤笑道。 但这句话是假的,他才一点都不希望。 只要一想到沙菲克金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头纱下闪闪发光,并且她的身边站着的雷古勒斯时,西里斯心中的怒火便夹杂着酸意再次沸腾起来。 但无论如何,他仍旧觉得自己并不喜欢沙菲克。 甚至可以说,他是怨恨她的。 — 在六月的燥热中,o.w.l.s伴随着独属于盛夏的汗液与蓊郁的枝桠来临,酷暑总是令人烦闷的,与这个西里斯认为完全没有意义的考试一样。 他真的不知道考这么多科目到底有什么实际性的必要,因为他甚至都没怎么听过课,就能轻而易举地回答出所有的题目(包括实践时他发出的完美的魔咒)。 这种连一年级新生都能轻松猜出的题目,那些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人,估计才是真正的巨怪,他们可怜的大脑早就被芨芨草闷得发臭了。 西里斯刻薄地想着。 当然,詹姆斯所认为的也与他的好兄弟如出一撇——但估计放眼望去整个霍格沃茨的五年级生们,也只有他们俩是这个想法了。 在黑魔法防御术下考后,西里斯和好友们打闹着来到黑湖旁。莱姆斯居然问他要不要借他变形笔记复习?梅林,那种东西他怎么可能会需要! 西里斯不耐烦地皱皱鼻子:“我用不着看这些垃圾,我全都知道。” 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刺眼的烈阳迤斜进他清浅的灰色眸子里,詹姆斯还在一旁孜孜不倦地做出各种抓捕飞贼的动作,而西里斯的思绪则开始慢慢飘散。 在他大脑放空的瞬间,那双绿得过分的眼睛总是会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金色的睫毛在瞳孔上颤动着,而在那双绿眸的深处,似乎总是闪动着悲恸的色彩。 ...不。 不要用带着这种感情的目光注视他。 他应该感到厌恶的,西里斯想。 可是烦闷却如铺天盖地的潮水席卷而来,冲刷着他心脏旁那根最为脆弱的神经。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地恨起来那双如绿宝石般漂亮的眼睛,即便西里斯·布莱克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除了他那疯疯癫癫的一家子外,就是赫拉·沙菲克。 詹姆斯的目光一转,便忽然看见了坐在草坪上潜心复习的斯内普——好巧不巧,他也察觉到了好友的无聊。于是他大大咧咧地凑近目光放空的西里斯,拿手肘碰了碰少年精瘦的臂膀。 “这个能让你打起精神,大脚板,”詹姆斯低声说,“看看那是谁......” 西里斯的目光顺着好友的视线转移,于是他便正好看见了他的一生之敌——那个臭烘烘,黏糊糊,总是不洗澡不洗头,干瘦到简直可以称为是营养不良的鼻涕精。 哈,有好玩的事情干了。 西里斯轻笑出声。 当詹姆斯用倒挂金钟把斯内普高高吊起,并露出他破旧发黑的内裤时,西里斯控制不住地在一旁哈哈大笑。鼻涕精因为自己发明出来的魔咒而当众出丑,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了吗? 这本应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有趣的恶作剧。 在斯内普不知道是因为哪个多管闲事的念的反咒而解除“倒挂金钟”,重重砸向草坪时,西里斯阴冷地想。 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非要破坏他们的兴致? 伊万斯怒气冲冲地从人群中窜出来,搀扶起了面色死灰的斯内普。在听见红发少女的质问与看见她那双绿眸中燃烧起的怒焰时,西里斯的第一反应便觉得罪魁祸首就是她。 可他轻蔑的视线在扫视周围时却忽然锁定了站在人群深处的一个斯莱特林——那头无论如何他都能一眼看见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光,那双已经很久没有洋溢过开心的绿色眼眸在此刻毫无畏惧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她为什么总是要插手她不应该插手的事情? 她为什么总是要帮助斯内普那条臭烘烘的鼻涕精?刚刚的“金钟落地”也好,很久之前把老海象喊过来阻止闹剧也罢——那个邋里邋遢,恶心至极的鼻涕精,究竟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的? 知名不具的怒火从西里斯的胸口飞速窜出,并在此刻燃烧得更为猛烈。 “你来插什么手?”西里斯的音调逐渐拔高,他的理智早已被怒火灼烧殆尽,“真是奇怪,你的小未婚夫呢?罩着黏糊糊的鼻涕精是为了拉拢他,好让他加入你们食死徒预备役的队伍么?” “还是说你口味那么重,居然会喜欢臭烘烘的鼻涕精?你是要上赶着给他擦掉他鹰钩鼻上的油吗?” 待西里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时,沙菲克的绿眸深处已染上了悲戚的色彩,隐隐约约的水汽笼罩着那片翠绿——但她面上仍故作冰冷,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恶言相对。 都说了不要这么看着他。 她到底有什么好伪装的? “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质问我,布莱克?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 她的声音是极致的冷淡,一切看上去是多么的云淡风轻——如果能忽略暗藏在她嗓音下微不可查的颤抖就好了。 西里斯好不容易稍稍弱下去的怒焰在此刻燃烧得更旺,他烦躁的心底在此刻忽然生出一种恶意满满的冲动——走上前去,然后狠狠攥紧沙菲克的手臂,死死扣住她的下巴,用嘴唇堵住她的喋喋不休。 她不是最能说了吗? 可当他没往前走几步时,詹姆斯却一把拽住了他。 “兄弟,冷静一下。”他的好友皱起眉头,凑近他的耳廓,严肃地压低嗓音,“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是我想跟你说,你没太大必要在此时此刻对着沙菲克施恶咒。” 施什么恶咒? 好吧,他这幅架势看上去的确挺像的。 但一想到在刚刚自己的大脑里一闪而过的、强吻沙菲克的念头,西里斯的心中便突然涌起了一股恶寒,渐渐蔓延的鸡皮疙瘩在抱怨着他毫无缘由的冲动。 一个小小的、毫无攻击力的咒语就能解决的事,他为什么会想要通过吻她让她不能说话?这简直太恶心了。 沙菲克转身大步离开,西里斯本以为闹剧已经终止了,可谁知伊万斯还要喋喋不休地痛斥他与詹姆斯不久前的所作所为——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鼻涕精。 要不是鼻涕精一定要在这里复习碍他们的眼,他们也不会对着他施咒,那么后面的一切(包括他居然想要强吻沙菲克)都不会发生。 西里斯更加烦躁了,他现在只想再往斯内普身上扔几个恶咒,让他再也爬不起来,最好不要出现在掠夺者们的眼前。 “......我用不着她这种臭烘烘的小泥巴种来帮忙!”斯内普忽然烦躁地怒吼。 西里斯挑起了眉毛,他看向斯内普瞬间灰败的脸色,不由得嗤笑出声。鼻涕精简直是目中无人到了一个极点,他是怎么敢说出这个词汇的?斯内普喜欢伊万斯,只要不是眼瞎,都能明显地看出来——他又是怎么会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说出这种侮辱性的话的? 在西里斯刚准备说什么时,伊万斯却已经平静地爆发了。 “很好,”红发少女冷冷地说,“往后我再也不会操这个心了。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洗洗自己的内裤,鼻涕精。” “向伊万斯道歉!”詹姆斯朝斯内普吼道,他乱糟糟的短发在此刻因为愤怒竖起,魔杖威胁地指着斯内普。 “我用不着你来逼着他道歉,波特。”伊万斯转身朝詹姆喊道,“你跟他一样讨厌。” 詹姆斯脸上瞬间布满了受伤的神色,不过也到好,后来的伊万斯像是为了赌气,便开始逐渐同意詹姆斯对她发出的约会申请——虽然每次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西里斯、莱姆斯与彼得,总是能看见实则伊万斯和詹姆斯之间的距离,甚至可以再站下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西里斯还是很讨厌斯内普,甚至是到了十分恶心的程度。于是他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了一段时日的决定——把斯内普在月圆之夜引到尖叫棚屋。 他确实没想过可能会闹出人命,甚至对莱姆斯的愧疚,在当他故意引诱斯内普时,全都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但直到狼人化并丧失理智的莱姆斯抓伤斯内普后,西里斯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鲜血止不住地从斯内普深到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的伤口上汩汩流出,这使所有还存在理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向来闹腾的詹姆斯却在此刻却难得的冷静了下来,他让西里斯的阿尼玛格斯制衡住狂暴的莱姆斯。而他从牡鹿变回人形,往斯内普身上扔了几个没什么效果的治疗魔咒后,少年便背起已经昏迷的斯内普飞块地往尖叫棚屋外冲,这简直比他看见光轮的最新款发售时还更要急切。 第72章 “邓布利多和我说斯内普已经保证不会把莱姆斯的秘密说出去——可是西里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的早晨,詹姆斯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他坐在宿舍的大床上,严肃地拧起眉,看向仍旧一脸无所谓的西里斯。 “我只是想和鼻涕精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好了,叉子,不要生气了,月亮脸也没说什么,对不对——” “西里斯,你有想过后果吗?我是喜欢恶作剧,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闹出人命!鼻涕...斯内普差一点就要死了,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莱姆斯的感受?好,我们暂且不提斯内普,但莱姆斯呢?你有没有想过莱米会有多愧疚?你真的有把莱米当做朋友吗——“ “我当然有把月亮脸当做朋友!” 西里斯忍无可忍地吼道。 而缩在床角的彼得在此刻因为剑拔弩张的氛围抖得更厉害了。 莱姆斯依旧默不作声地坐在床上,他的面色如抹了石灰凄惨。少年的嘴唇紧抿,略长的刘海垂下,遮挡住了他颤抖的棕色瞳孔。 “大脚板,你这次真的有点过了!”詹姆斯不满地瞪大眼睛,“快点先和莱米道歉!” “......对不起,月亮脸。”西里斯深吸一口气,随后对着莱姆斯低声道,“希望你能原谅我。” 西里斯真的后悔了吗? 向来高傲的少年从来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 “没事的,大脚板。”莱姆斯虚弱地笑笑,“真的没什么。” 随后,气氛又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偌大的寝室内,只能听见早晨的凉风吹动金红色窗帘发出的沙沙声,飘曳着坠入橡木窗椽的缝隙里。 詹姆斯长叹一口气。 就这样,掠夺者四人之间的氛围便开始古怪了起来,这种诡异的氛围尤其飘荡在莱姆斯和西里斯相处的时候——即使詹姆斯在努力地缓和气氛,但仍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善。 总算等到了暑假,一切好像又在逐渐恢复往日的时光——隔阂好像还是若有若无地存在,但西里斯和莱姆斯二人至少没有往日那么尴尬且无话可说了。 到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西里斯就像是再也回不到了霍格沃茨、依依不舍地同自己的好友们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谁让回到格莫里广场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希望早点解脱的噩梦呢? — 只要西里斯待在这幢沉闷到令人发指的房屋,格莫里广场十二号就没有一天会是安宁的。沃尔布加如同鸟形食人怪的尖叫充斥在庄园的各个角落,甚至可以让墙角处不平的墙纸脱落。 撕心裂肺的争吵是属于布莱克宅的家常便饭——当然,这个撕心裂肺指的是沃尔布加,西里斯永远懒得理睬他那像是患有躁郁症的母亲,他只会不屑地回怼女人尖锐又刺耳的语句。 雷古勒斯?保持缄默是他那亲爱的弟弟最会做的事情。 奥赖恩呢?他的父亲早就在每一次争吵中隐身了。而现今布莱克家主的身体状况,也不出西里斯所预料,变得愈发差劲。 他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带给他无穷无尽压抑与痛苦的地方,他要逃离这个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的、充斥着恶心至极的纯血主义论的家族。 他绝对不会再踏入格莫里广场半步,他要追寻自己的自由所向。 在经历与沃尔布加日复一日的争吵之后,西里斯做了这个他根本不可能后悔的决定。 他不会在乎后果,逃离布莱克家是他穷极十六年求之不得的愿望。这个心愿比冥想盆中漂浮的蓝色银河还要更加深刻,与和尖头叉子当一辈子的朋友一样重要。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西里斯。” 阿尔法德久久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侄子,他的目光带着温柔与理解。最后,他沉沉叹出一口气,蕴含着太多感情的视线从西里斯的脸上移开,飘散到被少年翻的混乱不堪的储物柜上。 男人的灰眸深处有着对自由的向往,这是西里斯最清楚不过的事情——但是那种少年意气早就随着时间飘散了,最后还是沉寂在一潭名为“布莱克”的、混沌的死水中。 阿尔法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是当他给了西里斯一个属于古灵阁某个金库的钥匙之后,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明白的一个事实。 “离开这里吧,离开格莫里广场,离开充满着纯血论的黑暗之地...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西里斯,这笔钱你就拿着,我当然知道在我资助你离家出走被家族发现后,我面临的是什么——但是我也早就不在乎了。” 阿尔法德的目光从一个做工精致的白色的木雕小鸟上挪开,可惜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于是他深深地看着西里斯,就像是在通过那双独属于布莱克的灰眸,注视着十几年前的自己。 “不要有遗憾。” 不要有遗憾。 西里斯·布莱克哪会有什么遗憾? 少年感到困惑与不解,他实在没能明白舅舅在离开格莫里广场12号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为了收拾行李,西里斯的房间早已被他自己翻的一片狼藉。但是到最后他才发现,好像实在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 衣服?叉子家里有,而且他自己也可以买新的;书和作业?他从来不会带作业回来,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写作业——而且都放假了,为什么要学习? 那还有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了他一直都很宝贵的、放满了小物件的储物柜。柜子中绝大部分都是叉子送他的礼物,紧接着便是他自己从麻瓜界淘来的小玩意,再就是—— 他不想提及那个名字。 那个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扎在西里斯心脏上,让他拥有满腔恨意的名字。 ...赫拉·沙菲克。 詹姆斯送他的,西里斯已经全部放进了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包裹——但那个木雕小鸟仍然直立于木架上。 斑驳的灰尘浸染了木雕白漆,有几处白色脱落的地方,露出来木头原本的颜色。 西里斯就这样站在储物柜前一动不动,他仿佛是在停滞的时间中,和某种逝去的东西做着抗争。 他仍旧是讨厌沙菲克的,甚至是恨她的。 他理所当然地想。 可是记忆的闸门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他忽然堪堪回忆起属于1971年的那个圣诞,十一岁的女孩在伦敦纷飞的大雪中抱紧了他。 白色的霰子落满了她的金发,属于山茱萸和小苍兰的香气温柔又炙热地环绕住十一岁的西里斯·布莱克。 那时他的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而现在他的心跳,渐渐和十一岁时重合了。 于是高挑英俊的少年神使鬼差地拿出了那个白色木雕小鸟,对着它施了一个“清理一新”。 灰尘被魔法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个木雕就像是西里斯刚收到般崭新。可当他一想到沙菲克,心中恍然升起的厌恶依旧在指责他此刻的做法。 他不是讨厌她么? 总是有些回不去的东西,他不需要眷恋,不需要留念,不需要迟疑。 他向来爱憎分明—— “......” 西里斯死死拧起眉,最后将这个木雕小鸟重重扔进了敞开的包裹里。 — 这是西里斯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也是他真正自由的第三天。 他浑身沾满了属于壁炉中的灰尘,从麻瓜集市花了几十英镑买来的牛仔夹克在此刻变得脏兮兮的。英俊高挑的少年咳着嗽从绿色的火焰中踏出来,烦乱地抓了抓自己黑色的鬈发——是的,他在几分钟前使用了飞路粉。 但是很明显,这里并不是詹姆斯所说的什么“飞轮酒吧”。 西里斯打量着这家酒吧的陈设——破旧,老败,脏兮兮,可以堪比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了。 腐烂斑驳的墙纸粘附在石墙上,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带着咸湿气息的风而微微晃动。墙面冒着隐隐约约的水汽,悬挂于发霉的天花板上的唯一一盏吊灯发出“嘎吱”的声响,左右摆动,摇摇欲坠。 他实在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怀旧复古的设计? “...这位先生,你需要来点什么吗?黄油啤酒?威士忌?莫吉托?还是——” 坐在酒馆里寥寥无几的客人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他们只是淡然地投去视线,短暂一瞥后,又开始干起自己的事情。 这包括但不限于站在吧台后的老板。 “这是哪里?” 西里斯直直打断酒吧老板未完的语句。英俊的少年抬起眼,不耐地和那个缺了一颗牙,头发油腻成绺,身着破旧黑袍的男人对视。 “流轮酒吧,先生。” 男人平静地回复。 ...他想起来了,在他紧跟在詹姆斯后面,踏入壁炉,撒下飞路粉时,他嘴里的车厘子软糖还没嚼完。 所以在他便理所当然地把“fly”念成了“flow”,并且他还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第73章 “你还有飞路粉吗,老板?”西里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壁炉旁,“我可以给你金加隆。” “一勺飞路粉只值两个西可,先生。”男人并未抬头,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中发黑的酒杯,“并且容我遗憾地告诉你,先生,这里是酒吧,不是杂货店,所以——我并没有任何飞路粉。” 西里斯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他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过于莫名其妙。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起身,面色冷淡,迈开被破洞牛仔裤包裹住的长腿,直直地往门口走。 但在他推开发霉的木门之前,他还是问了老板最后一个问题。 “这是哪里?现在我指的是位置。” “诺森伯兰郡,阿士顿市镇。” 梅林的胡子啊,这个鬼地方在哪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诺森伯兰郡? 沙菲克庄园距离阿士顿市镇只有几英里的距离,西里斯明白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于是他便开始唾弃起那个该死的幻影移形,早学一年会怎么样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六年级的暑假才能学? 梅林不作美,原本已经郁色的天空在此刻开始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滴。西里斯对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发誓——他真的只是走错路了。 所以当他发觉之时,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沙菲克庄园附近。 少年黑色的鬈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轮廓分明的脸颊上——可就在他刚打算抬手给自己施一个防水咒时,身后突然传来的鞋底碾过草地的沙沙声。 没有规律的脚步声逐渐放大,甚至欲要盖过了树叶被雨滴捶打发出的声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西里斯将自己变成了阿尼玛格斯形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当黑色的大狗看清了来人之后,他才开始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一把雨伞伸到了黑犬的头顶上,阻隔了淅淅沥沥的雨水。西里斯抬起头,便久违地装进了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草地,倒映着诺森伯兰郡的夏雨,还有黑狗形态的他。 这双眼睛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最痛恨的、最厌恶的、最不可理喻的存在。 可他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你是在讨厌我吗?” “... ...” 回应少女的是来自西里斯一点都不友善的低吠,他至始至终都认为莎菲克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如同现在这般——她挥了挥魔杖,给混身湿漉漉的他来了一个烘干咒。 真的是蠢到极致了,这么没警戒心的人是怎么考到年级前五的?她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的出现?她作为邪恶的斯莱特林应该有的警戒和狭隘的心眼呢? 西里斯不耐地想道。 但毛发变干燥之后的清爽感还是让西里斯不由自主地仰起了下巴,可更出乎他意料的来了——莎菲克忽然揉了一下他的毛发。 突如其来的酥麻感从被少女触摸过的地方开始产生,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得快速,瞬间蔓延他的全身。 而这种不安的燥热连同他的心脏一起,变成许许多多的蝴蝶,随着雨滴落入草地的滴答声响,烦闷地撞击他的胃部。 于是西里斯对着她恶狠狠地大叫了几声后,便转身冲进了大雨里。 因为他要是再不离开,他的尾巴就要控制不住地在该死的莎菲克面前摆动起来——她真是讨厌,总是能让他的心脏时常感受到在被蚂蚁噬咬的难受感。 而西里斯在此刻并不能意识到的是,这种烦躁的感觉早已在他的心脏深处扎根,被他日日夜夜以为的怨恨浇灌,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他自己理所当然以为是“仇恨”的网。 他将对她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归根与“仇恨”。他恨她的胆小懦弱,恨她不敢与她的家庭对抗,恨她喜爱黑魔法,恨她追随黑魔王。 恨意愈演愈烈,只停留在短暂的现在并不能满足他喧嚣的内心。于是这种让他反胃的感情开始蔓延,渐渐浸透到许久之前她带给他所有的、开心的回忆。 所以西里斯·布莱克开始恨1968年仲夏属于初见的刺眼烈阳,恨1971年伦敦落下的那一场大雪,恨1972年静谧月光下,那一双连星光都在此化开的翠绿色双眸,恨蜂蜜公爵车厘子味的软糖,恨那头缎带般柔软的金发,恨山茱萸和小苍兰的香气... ... 以及,恨1970年冬天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那一株洁白的、被他施了不凋谢咒的洋桔梗。 但是西里斯并没有完全跑远,他是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的,可他却还是神使鬼差地逗留了下来——以至于连天色都渐晚了,他仍旧在莎菲克宅的附近徘徊着。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行为动机是什么,就当他是想先观察一下敌情吧——观察一下这个和他弟弟一般愚蠢的、黑魔王的追求者,到底要干什么。 但直到莎菲克发现他,并且问他的主人是不是叫西里斯·布莱克时,气氛又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 ...她是有多蠢啊?他?他让只狗来找她报仇? “我和西里斯已经没办法继续成为朋友了。你看,你又不讨厌我,所以我们俩不如悄悄交个朋友?”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她不能和他成为朋友不是她自己选择的么?现在又在这里假伤心什么?简直是虚伪至极的斯莱特林—— 但他内心所有的泄愤在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时截然而止。 原来雨已经停了。 西里斯看着雨后浅淡的阳光抚摸过莎菲克白皙的皮肤,他又随着光芒的踪迹怔怔抬头,那双比绿宝石还清澈的眼眸闪烁着稀碎的光芒,于是他便在翠绿色中看见了一直黑狗呆愣住的影子。 出于不知如何形容的本能,他把他的爪子轻轻搭在了莎菲克伸出的手上。 从一只手和一只爪子交叠的那一刻往后,一切似乎又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了。但是在现在,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狗,而不是那个厌恶她到极点的西里斯·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