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 暴雨里 第1节 本书名称:暴雨里 本书作者:岑祈 本书简介: 和暗恋多年的谭斯京再遇之前,苏祈安从没想过她会和他有什么荒唐事。 毕竟她温吞文静,循规蹈矩,日复一日的沉闷。 而他一如从前的慵懒矜贵,受尽追捧,松弛感极佳,那双握着胸针的明晰指骨在灯光下泛着青筋,叫人移不开眼。 为了打破循规蹈矩的生活,那夜聚会苏祈安借用胸针朝他递一场荒唐:“要不要去我房间?” 第1章 薄夕渐洒窗外,与昏暗的室内隔绝开来。 耳边传来一阵簌簌声。 苏祈安睫毛轻颤,睁开眼时还有些不辨时分。 刚从浴室里洗完澡的余一婕从落地窗外看到苏祈安醒了,不确信问:“祈安,你真的要去参加剪楼大会的宴会吗?” “这次的宴会,不说连周导都不去,就说全系,也没人去。” 苏祈安从沙发上直起身,好半晌才点头:“我知道。” 余一婕有些惊讶,用余光认真打量了一会苏祈安。 气质温柔清雅,自带江南美人的柔和,蛾眉皓齿,宛如一池春水。 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这小姑娘温和无争好相处。 也的确是这样,余一婕和苏祈安合租了两年,两人什么矛盾都没发生过。 苏祈安目前在读法学研二,跟着的导师是海大费了半年功夫才返聘回来的周新文教授。 平日里苏祈安十分敬重周新文,规规矩矩的,连个‘不’字都没说过,没想到会想去参加一场无人肯去的宴会。 余一婕斟酌开口:“要不要我陪你去?” 苏祈安笑笑没说话,就当是拒绝了。 两人合租的公寓在厦城大学对面,离得近,依稀能看见学校新建的大楼崭新无比,彩带还高挂着,大楼前拉着横幅,写的是‘生于勇气,敢于无价,行之所至,重在过程。’ 底下小字——感谢stg谭仲言先生所赠大楼。 余一婕也看到了,起了劲儿,原本要去洗衣服的她把换洗衣服放在洗衣池上,劝解着:“祈安,你还是别去了吧,你一个人……” 这场宴会校方通知各系教授可以指定带着两名学生去参加,但不知怎么的,除了几个校领导竟无人参加,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苏祈安打开相册,看了眼令她无意睡着的图片。 图片中心为一家律所门前,相机无意拍进一个男人,只拍到半身,却难掩懒倦。 在这样严肃的律所门前,他却散漫不经,松弛感极佳,宛如出身名门世家,玩惯了名利场,只是来露个面的贵公子。 实际上啊,他就是出身富贵。 这模样,半分没正色,又分明能凭借那天生骨子里带着的矜贵淡懒撑得住场子。 仅是半张脸,苏祈安的指尖像是被烙铁烫过,垂在身侧的手竟无意在空中写出“谭斯京”三个字。 所有思绪如潮回涌,落在客厅地面上的薄夕黯淡三分。 图片上的人,是谭仲言的儿子,她不仅清楚名字,甚至了解两年前,stg老总的儿子在美国读了法,毕业后在当地开了家律所,不出两个月就经营的风生水起,律所的门槛都快被踩没了。 只可惜那领头人一身反骨,随性的半死,只看心情接案子。 这些年,苏祈安不知道订了多少张有关那人的报纸,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他父亲的剪楼大会,就让她再次想起了身在美国、再无交集的他。 苏祈安摇摇头,没再和余一婕说话。 她住在主卧,自带独卫。 洗过澡,她打开衣柜。 清一色的亮色系,红蓝青黄,一件一件尽是周雨喆给她买的。指尖一一划过衣领,昨晚周雨喆电话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从小到大,苏祈安的衣服,甚至和余一婕成为合租室友,也是归于母亲周雨喆的功劳。 即使周雨喆这样,苏祈安的父亲苏父,身为a大教授的他,也从来没有阻止过。 所以未来,苏祈安一定也是这样循规蹈矩地生活,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她一定会后悔。 尤其昨晚电话里当头一棒的相亲,仿佛能看到被安排的未来。 周雨喆说,晚上来找她谈心。 衣柜最后一件亮色系的衣服后是她最新买两件衣裙。 浅白,简约。 苏祈安挑了件最简单,也最百无聊赖毫无新意,像极了她的性子的裙子。 她不想和周雨喆谈心,也不愿和周雨喆谈心。 索性逃离,去赴一场无人愿去的宴会。 . 周新文给苏祈安发了宴会地址,让苏祈安去系部主任那儿领邀请函。 大概是笃定邀请函无人认领,所以当苏祈安来领邀请函时,系部主任震惊无比,甚至还告诉她要穿得漂亮点,院方已经通知无人去,让她纯当私下玩,不必在乎院方脸面。 苏祈安笑着说知道了,领下邀请函。 出了校门打车直达邀请函上的地址——“东山路7号馆”。 一路上,司机时不时地回头打量苏祈安。 白色连衣裙加一件针织衫,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穿搭,再加一个侧边麻花辫。除了一身的文雅干净,瞧不出半点有价值的气息。 在司机第五次打量苏祈安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委婉提醒:“小姐,您要去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苏祈安坐在后排,从手机屏幕中抬眼,温和地笑笑:“我知道。” 出租车在柏油路上快速行驶,斑驳剪影的碎光落在苏祈安的手机屏幕上。 上面显示—— 东山路7号馆:名山私人会所,常常给一些上流社会人士办活动所用。 都说这家私人会所眼高于顶,不见名牌身份不放人。 苏祈安心知肚明,却也故意穿了这身普通衣裳。 华贵装修在夜幕降临的那瞬折射出耀眼光芒,门头上复古风的圆钟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名山门前人不多,随意一瞥都是烫得精致的大波浪,定制华丽的礼服,脚踩夺目细高跟。 来这里的不是包装完美的网红,就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子弟。 反观无人把目光放在苏祈安身上,仿佛她不过是一个好奇阶层而来巴望的女大学生。 那瞬间,苏祈安面对门前冷漠的侍童起了退缩。 打断退堂鼓的想法是那抬眸便可见的圆钟。 六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 邀请函上的时间写着七点钟,头一回独自参加宴会的苏祈安心脏无法控制的紧张。 苏祈安知进名山需提前预订出示邀请函才可进,大概门前侍童见她身份普通,猜测她进不去,所以不闻不问。 偏偏苏祈安攥紧指尖,露出标志性地微笑,压下胆怯与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地往里走。 只不过,比侍童来得更快的是骂声。 苏祈安无意踩到一位女人的高跟鞋带。 还未来得及道歉,女人顶着清透服帖的妆容,身穿青色露背晚礼服,分明高贵优雅模样,却瞪着苏祈安。 骂她不长眼,说脚上这双高跟价值五万,踩断了后跟蝴蝶结的带子最起码要赔 两万。 什么带子价值两万? 苏祈安快速地瞥了眼女人脚上的高跟。 湛蓝带钻小高跟后带着透明磨砂小绸缎。 苏祈安皱了眉头,平声平气有礼貌地道歉。 只不过她遇上的不是温和有教养的高门千金,对方咄咄逼人,毫不退让。 “穿着这副模样也想进名山?你知道这双高跟鞋有多难订吗?看你也赔不起!” 对方眼瞥侍童,“侍童,还不快把她赶出去!” 大抵是侍童在这名流场所见惯这样的场景,不如其他地方的阿谀奉承,而是好声好气地让苏祈安离开。 苏祈安咽下这口气,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争吵,瞧着时间还有一分五十秒就到七点。 配合侍童伸着长臂的手势站到一旁,然后拿出邀请函。 擦肩而过时,对方讥讽一笑:“真不知道来这儿干嘛,穿的这副穷酸样。” 苏祈安轻轻笑,大抵是不怎么与人产生矛盾的她也受不了此刻的人身攻击,平声又柔和地说:“女士,您脚上的这双鞋,好像是假的。” . 夜色降临,车里昏暗。 谭斯京半躺在后座里,长指把玩着手机,偏生是漫不经心,尽显慵懒。 暴雨里 第2节 暮色长灯映在车窗洒下一片,半遮去男人面孔,隐隐约约,宛如虚梦。 坐在前头开车的阮晋伦随意往后视镜瞧一眼,笑意半脸:“回来了也不吱一声,还得在那报纸上看见你,真把哥们当外人?” 谭斯京笑得散漫,慢条斯理回了句:“不然呢?” 三个字,还真戳到阮晋伦点上了,他转头,“你是——” “诶,名山门口怎么有戏看?” 女人开口即成脏,侍童让苏祈安站在一边。 而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彩灯闪烁。 光落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 站在那满是浮躁喧嚣的地方,犹如仙落。 莫名地,谭斯京觉得有些眼熟,半晌才想起上午似乎见过她一面。 在厦城大学操场,侧着脸和身旁的人说些什么,轻轻一笑带过。 不过半秒,谭斯京收回了视线。 阮晋伦把车开往名山特定地库。 苏祈安一早就听见车声,用余光瞧见那半降的车窗露出的侧脸。 比那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还要清晰,分明是谭斯京。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的心跳声,比大脑放空的反应还要先响起。 一拍接着一拍,望着那半降车窗露出的侧脸,苏祈安差点失了神,只留下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还是和好多年前那样,清风霁月。只是没有想到,今晚的宴会,身在美国的他也会来。 早该想到的,他父亲举办的宴会,又怎么会不来? 经年累月,她以为不会再见他了。 五分钟后。 谭斯京和阮晋伦出现在名山门前。 他穿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寻常黑卫衣,落拓至极的穿搭,在这上流场里也算是松弛感极佳。 却又算得上是毫不在意这儿的规矩。 可又哪要什么规矩?他本身就自带那散漫不经的矜贵。 无波无澜,倦怠慵懒。 谭斯京下了车,本是毫无交集的情况下,在他抬头看向名山门口的瞬间,就这么与苏祈安对上了视线。 转瞬即逝的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苏祈安望进他那毫无波澜却又深潭似的眼眸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叫人怔住两秒。 谭斯京先一步移开目光,苏祈安低了眉,又看了过去。 先前在门口踩到高跟带子的女人看到谭斯京,立马开始摇着腰肢过来,瞧见苏祈安站在谭斯京对面,用手肘顶了她一把,顺势嘀咕:“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搁这儿挡着我的目标,一会让你见识什么叫难堪。” 苏祈安无声垂眸。 大概是多年执念在此刻醒来。 声音比大脑更快做出行动,几乎是见到谭斯京的那瞬间,她就想要和他产生交集。 然后,苏祈安看见自己用着不大的胆子,硬生生叫住了正准备进入名山的谭斯京。 “先生,可以将我捎进去吗?我找人。” 先回头看苏祈安的是阮晋伦,他一惯爱看戏,苏祈安这身朴素无华的样子像极了圈子里被阔少爷玩腻了甩一边去,最后人找上门要个说法,说不定说法没要到,还能勾到其他的阔少。 只是没想到苏祈安要找的、要勾的不是其他人,是谭斯京。 阮晋伦用手肘顶了顶谭斯京,玩味着:“有妹妹喊你,别给人晾着了。” 这不是第一回有姑娘喊谭斯京,却是第一回有姑娘穿得这样素净喊他。 尤其是那江南美人开口声线带着酥软。 吴侬软语,耳根子都软了。 鬼使神差地,谭斯京偏头看苏祈安,眉梢微扬:“你找谁?” 苏祈安想说,找你。 第2章 遥遥视线交汇在空中,复杂片段融碎在脑海中。 远处传来一阵晚风,好似可以放大感受。 苏祈安不说话了。 死寂气氛下,阮晋伦却等不住了,这宴会都快开始了,主人公还搁这儿门口谈情说爱呢,情爱的对象又不是他,他可没那闲工夫在门口当电灯泡:“来都来了,他不带你进去我带你进去。” 谭斯京笑了。 进去的顺利,也许本就有意撩动谭斯京,说的谎多了,遇到的为难也多。 女人瞧见苏祈安能够在谭斯京身旁甚至还能被带进去,难掩诧异:“谭先生,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名山?” 先一阵告状的是女人,她娇着脸,暗暗拉踩苏祈安:“她刚刚还踩了我的高跟鞋带子,五万一双呢。” 听这话,阮晋伦来了兴趣,觉得这热闹一会有的看了。 苏祈安不知道怎么回应,脸色白了一瞬。 谭斯京黑眸暗垂,唇边勾了笑,却是嘲弄意味。 他朝女人看过去,意味深长:“孤陋寡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五十的鞋能抬到五万了。” . 名山里头分为各个包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充满着上流社会气息。 最大的那层是个宴会厅,在二楼。 三楼是为了方便的厢房。 今晚是个小宴会,是阮晋伦订给谭斯京接风来的,连包房都定去不少。 进来的路上,苏祈安站在一旁听阮晋伦和谭斯京聊天,没落下重点。 偏偏她说了谎,说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宴会厅。 也再次如愿进去了。 宴会厅人不多,全是千金小姐,世家公子。 绒毛复古地毯铺满一地,踩上去连足音都未曾听到。 杏白沙发围在中央,圆桌上的名酒只在手机里看到过,墙面上的古画栩栩如生。 这些物苏祈安见过不少,人倒是一个没认识。 反倒她格格不入,苏祈安起了怯懦。 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来,原是一场谭斯京的归国宴,几乎是普通人与上层之间的对比。 谭斯京就站在宴会厅门口,他耀眼得很,人还未真正踏入半步,就有人凑过来和他搭话,给他递了支烟。 也不抽,就这么在手上把玩。 点了烟,自然有不少人都围过来,他唇边带着笑意,模样懒散淡倦,就这么随意应着。 冷沉嗓音仿佛渡过水,听起来都不真切。 男人眼眸暗了几分,他从不喜欢这种恭维式社交,索性敷衍。 倘若不是最近阮晋伦发疯似的爱折腾热闹,他连敷衍都懒得。 压根不给面子,却又没人不敢给谭斯京面子。 抬眸间,谭斯京似乎想起什么,把视线放在那袭白裙上。 也不急着,就等她开口。 仿佛早已看穿。 苏祈安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从前她看过一部电视剧,里头的女主角为了得到某样东西,步步为营,总是以退为进。 最后的结局苏祈安忘了,但她确定效果不错。 苏祈安目光清澈透亮犹如真感激般望向他,嗓音也是轻的,“先生,我要找的人就在这儿,谢谢你。” 谭斯京应声,像是真好事做到底,宛若闲谈般问她:“哪个人?需要帮忙?” 谭斯京是什么人?从不做好事的人。 不善良不说,性子还坏,浑坏,捉摸不透,还分不清真假,总叫人猜死了,也想不到这人到底要如何。 就譬如这一刻,苏祈安没想到他会继续问下去,有些慌了神,嗓音都变得虚幻,急了半分:“不用,他还没来。” 谭斯京垂眸,无声看了眼苏祈安,没再搭理她。 苏祈安松了口气。 在场的姑娘个个光鲜亮丽,苏祈安这身穿搭本身就能让人引起注目礼,加上她和谭斯京进来,就足够让人留下印象。 但没多久,谭斯京就独自隐在一旁。 这也恰好让那些原本想和苏祈安搭话的姑娘失了兴趣,从那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出。 苏祈安不过是那谭公子顺手做的好事,哪真认识。 苏祈安得了空,坐在一旁的桌边,拿了杯香槟掩耳盗铃似的注意着谭斯京。 来来往往和谭斯京搭话的很多,没一个不被他的冷淡吓走,反而愈发努力起来。 偏生阮晋伦不在,谭斯京的疏离浑然天成,不爱社交的模样显而易见。 暴雨里 第3节 苏祈安攥紧手。 明明原本只是想要见他一面,为什么现在又想要更多,想要和他搭话,想要和他产生交集? 以至于做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做过大胆逾越的事儿。 但她哪儿还能懂什么,从踏进名山起,她的每一步都已失了主意。 没想过这么顺利,反而让她乱了阵。 . 谭斯京无趣得很,走出宴会厅的落地窗,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方才他人送来的烟燃了,也毫无心思地抽,就这么夹在指尖静看它升起缥缈烟雾。 不知从哪儿回来的阮晋伦在宴会厅扫了一圈,找到谭斯京,“本来就给你办的接风宴,你倒好,躲在这儿清闲。” “一边去,你安的哪门子心?”谭斯京半撩眼皮看他。 阮晋伦从兜里摸了包烟,抽出一支点了,被戳破了也没灭半点兴致,“哥们说什么呢。” 今天这场接风宴请的并不是谭斯京自个圈子里的好友,说白了他一个也不认识,全是阮晋伦一人独办。 为的就是他那独裁的爹,谭仲言。 作为'stg'老总谭仲言的独生儿子,厦城有名的商圈公子,回个国还能不操办一番? 偏偏他出了名的一身反骨不好对付,看似温沉懒散,无心风月,其实放肆张扬,睚眦必报。 今晚为的就是应付,可阮晋伦就非得爱热闹,集齐一城的世家真假名媛大少爷。 阮晋伦瞟到坐在不远处的苏祈安,拿着香槟一脸安静,看似在等人无聊喝酒,实际上眼神不知往这儿看了几回。 了如指掌如阮晋伦,“那姑娘眼神不知道放你身上几回了,还别说,穿得清新,还挺符合你今天。” “说不定她进来就是为了你。” 说了半天,阮晋伦才注意到谭斯京今晚穿了件休闲风,“诶,不是叫你今晚穿得正式点吗?今晚老爷子多少眼线?我千辛万苦花钱请来的服装师就换来你这一身?” 穿成这样,别说谭仲言,明儿个一早,整个谭家都得知道谭斯京穿了个卫衣参加接风宴。 想起什么,不知阮晋伦从哪儿摸了个胸针丢给谭斯京,“老爷子托我送你的,归国礼物。” 天知道最近谭老爷子和谭斯京关系紧张,这场宴会来都不来,送个礼物都要百转千回。 “要来做什么。”谭斯京无所谓,把胸针放在手里把玩。 那胸针设计简约,碎钻直线与弧线搭配出恒星运转,充斥无限遐想。 阮晋伦看着懒散男人,也不恼,相反还能打趣:“不知今晚这枚胸针又会落到哪个妹妹手里呦。这不,来了一个。” 在附近注视了很久的妖娆姑娘终于忍不住,拦下端酒服务员,拿了杯白兰地往谭斯京这儿走来,满脸娇羞试探:“谭先生,祝您归国快乐,怎么不过来一起玩?” 谭斯京勾了一抹淡笑,长睫敛了,遮的是晦暗,“玩什么?” 姑娘见谭斯京肯搭理自己,朝谭斯京更进一步,嗓音细了几分:“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呀,我陪你玩。” 在妖娆姑娘的注视下,谭斯京墨黑眼眸弯了弯,“五万和五十的游戏玩过吗?” 淡沉嗓音仿佛夏夜雨水,撩的耳边缱绻悱恻。 姑娘被勾的失了神,完全没注意到谭斯京话里的意味,直愣愣地说了句:“没有呀。” 看了整局的阮晋伦没忍住大笑:“妈的,谭斯京你的嘴淬了毒啊……哈哈哈哈。” 姑娘回神,这才想起谭斯京说的是方才在门口的女人,她不是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那女人租了双假鞋被人一眼看出,羞愧难当当场跑了。 姑娘红了脸,识趣地走了。 人走后,阮晋伦凑近谭斯京,抽了口烟:“你就这样把那大小姐弄走了?当真跟你爹没什么好说的?” 谭斯京没说话,那在指节的烟燃到末,神色在灯光下瞧不出。 半晌,他才说:“多余。” 谭斯京本就不爱热闹,今晚兴致索然。 那边有人喊阮晋伦,他拍了拍谭斯京的肩膀,“一会不行你就先走。” 这局是他组的,这会儿可是场上气氛高涨,阮晋伦巴不得多玩一会。 谭斯京是真不想待在这儿,胸针在手里把玩了半晌也觉得无趣。 起身,正准备走人。 悠悠清香,扑面而来的淡然薰衣香钻入嗅觉。 紧接着,他的肩膀遭受碰撞。 再然后,淡白酒液洒在右肩,在黑色卫衣棉质面料上荡漾开来,最后隐于不见。 突如其来的碰撞,谭斯京毫无防备,手中胸针掉落地上。 苏祈安也惊了一瞬。 那盛满香槟的酒杯早碎了一地。 声不大,可到底引来了不少人注意。 “不好意思。”苏祈安连忙道歉,接着下意识蹲地上用手去捡,蹲下的瞬间,谭斯京捉去了她的手臂。 触碰到苏祈安手臂的瞬间,那温热触觉透过薄薄衣衫仿佛能烫进心脏,成为抹不去的潮湿。 “不要手了?” 苏祈安眼眸灼灼,她攥紧了包,“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可以……” 谭斯京却没接她的话,“不用,走了。” 苏祈安心落了半分。 他掉的那枚胸针,在她蹲地的瞬间,成了掌中之物。 苏祈安就这么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没想到谭斯京先一步叫了她。 “姑娘。” 不知她名的谭斯京叫住了她。 苏祈安回头,有些一窒。 谭斯京垂眸看她,神色怠然,声线慵懒随意,宛若闲谈般:“那是我的。” 他说的是那枚胸针。 百转千回间,苏祈安沉默半晌。 今晚来由是什么,是她可以用手里这枚胸针,惊起一层浪吗? 不确定,试一试。 “我知道。”,苏祈安看着谭斯京,那样清甜地说:“还给你。” 谭斯京其实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早就不想要了。 压根儿就不喜欢胸针,还拿来干嘛? 只不过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被一姑娘拿走了,多少都得问一问。 谭斯京接过时,漫不经心地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漫不经心的。 苏祈安当真愣了。 鬼使神差的,苏祈安装作一副无辜模样骗他:“我也有一枚这样相像的胸针。” “只不过落在我房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出口的瞬间,苏祈安自己都惊了。 这句大胆的话像是从第二个人口中传出,根本不像是她说的。 她平日里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明明今晚只是想见他一面就足够了,又怎么会就不想要这理智,就要一脚踏上那登月的旅程呢? 对于苏祈安来说,谭斯京无疑是月上霜,同时也是危险的,危险的让人容易失去理智想要触碰那一抹霜。 而对于谭斯京来说,成年人的世界里,无须多言。 刚刚苏祈安就在二楼,哪有空去三楼包房,更何况从胸针掉落至现在,她就在他的身后。 所以,她的意思是—— 她想睡他。 第3章 在瞧见谭斯京走向名山大门的那瞬间,苏祈安扪心自问,她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那样肆意地再次出现在苏祈安眼里,自从他高中毕业出国后,她以为不会再见他了。 这么多年,苏祈安再也没见过谭斯京。 对于苏祈安来说,谭斯京莫过 于天上月,是她的向往,她的暗恋心事。 她向往他的自由,随意,洒脱,不受控制地想接近他。 既然未来是被安排的、按部就班的,那为什么在这之前,不可以做一次想做的事情? 几乎是想到的那瞬间,就好似有春风撞过心脏。 最起码,这一刻循规蹈矩了多年的苏祈安遵循了那么一次本心。 但她没想到谭斯京真的同意了,同意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 那如果真的和他发生了什么呢? 暴雨里 第4节 她抬头,看向男人俊俏脸庞,那薄唇似笑非笑,神色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隐去几分,想也知道,是淡然处之的。 苏祈安虚紧了紧手,内心长吁一口气。 在如此紧绷的弦上,拥有一场缱绻的梦,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尤其是,她做了好多年的梦。 梦里,全是这个男人。 只可惜,这男人不认识她,也不记得她。 苏祈安站在宴会厅门口,忽略掉那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低低说:“那你跟我来。” 谭斯京“嗯”了声。 嘈杂声下,他的音更显得缠绵,犹如柔和的哄。 苏祈安失了神。 凭借本能往外走。 她哪有订房,不过是在赌。 长廊寂静无声,除了跟在苏祈安身后的谭斯京,剩下的只有她的心跳震耳欲聋。 一切顺利到苏祈安觉得像是一场梦。 好不真实。 周雨喆的消息也是在那一刻发过来,简短的只有六个字,“五分钟后,视频。” 也是在此刻,梦破碎了。 苏祈安回了个头,看向谭斯京的神色。 男人就这么闲散地跟在她身后,浑然天成的松弛感,眉眼光风霁月,似玉般清冷无瑕。 苏祈安忽然想起好多年前,那时候她高二,地理老师是教高二和高三的,办公室在她楼上,高三教室旁。 她总是假借不懂的题目路过谭斯京的教室去请教地理老师。 那时候谭斯京的班上总有几个男生吵闹,谭斯京就这么站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天,最后慢条斯理地告诉他们。 其实老师来了很久。 他总是这样,先是引诱猎物走进牢笼,最后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猎杀他们。 以身试险,满载而归。 后来几次,大家才知道,谭斯京不喜吵闹。 所以,他现在这副样子—— 名头上,他是她的猎物,可彼此心知肚明,掌控权在他。 周雨喆的消息提醒了苏祈安,这本该就是不属于她的梦。 那么她还要拼尽全力去尝试对抗吗? 紧张与纠结升到了顶峰,那错过这一次不知结局的夜晚,还有下次机会吗? 经年累月的逃避,让苏祈安没有勇气去矛盾,选择。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积压在胸口的浊气早已成团,她轻声且拘束,甚至有些乖巧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作业没写完,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这句话有些诧异,但偏偏苏祈安继续说:“我们下次再出来玩,可以吗?” 下次,下次她一定有着比这次还足的勇气。 谭斯京似乎没想到苏祈安会这样说。 他笑了,那声笑就那么从他的喉间溢出。 离谱,太离谱了。 真他妈是小孩。 神他妈作业?她是怎么说出要跟他睡这种大胆的话?这一路上她的胆怯和紧张遮都遮不住。 看起来就是小孩,甚至—— 这借口烂到不能再烂。 谭斯京说都不想说了。 他嗓音很低地回了句苏祈安,眯了眯眼,敛眸无声,似笑非笑。 偏偏苏祈安眼眸灼灼看他,谭斯京太阳穴隐隐作痛,似乎真把她当成小孩,莫名其妙地回了句:“行。” 苏祈安放心地匆匆走了。 而谭斯京看着那道渺渺背影,难以言语的情绪涌上胸口。 她走得那样匆忙,匆忙的甚至谭斯京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狼狈到他被仙人跳了。 紧张的是她,被耍的是他。 谭斯京嘲弄般笑了。 . 一连很多天,苏祈安都没再联系谭斯京。 原因有很多个,她很忙,忙于学业,忙于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那天忘了要谭斯京的联系方式。 后知后觉,苏祈安反复感叹那天的胆大和勇气。 那样直白地想与他发生一场荒唐事。 手臂下压的是谭斯京归国前的最后一份报纸。 浅灰色的背景上印着黑色的字体。 最后一次报道,有熟人说他想开酒吧。 不知真假,苏祈安刷遍了整个厦城,也没听说哪儿要新开酒吧。 然后,徐清落的电话进来了。 “宝贝,你们那儿居然要新开一家酒吧,正在招收舞蹈生,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去应聘了。”徐清落纤细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徐清落是苏祈安最好的朋友,两人最初相识于芭蕾舞团。 只不过大学时苏祈安没再学习芭蕾舞,而徐清落已然成为一名芭蕾舞舞者,奔波于各个舞团演出。 所以目前两人不在一个城市。 “毕竟你也不是不知道,舞团里太钩心斗角了。” 房间里的窗子没关,风悠悠地掀起手臂下的报纸一角。 纸页与心跳共响阵阵。 苏祈安知道徐清落只是说说而已,明显是开个玩笑找个话题,毕竟网吧纸醉金迷,朝生暮死,她怎么会去。 但苏祈安不一样。 是真是假,是梦是实。 她都去了。 衣柜里清一色的亮色系,红蓝青黄,周雨喆没有买一件她喜欢的。 苏祈安奔赴最近的商场,隆重似的买了条连衣裙。 穿上连衣裙时,苏祈安的手都是抖的。 她想,想赴上回那个没有完成的约。 . 酒吧里灯光昏暗,淡然酒味与清新香气融为一体。 并不难闻。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酒吧,这里装修风格别致简约,黑灰色的线条勾勒出大体布局,酒架上放着叫不出名的酒。 谭斯京半躺在沙发上,沉慵懒闲,就这么半垂眸,视线放在桌上那半杯麦卡伦上。 阮晋伦在酒吧里绕了一圈,最后用力地坐在谭斯京身边:“牛,这酒吧说开就开,和上回一样,走了就算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阮晋伦倒了杯酒,和谭斯京碰了个杯,“搞我的以为你着急的度春宵去了。” 谭斯京轻笑一声,没由来地想起苏祈安那双怯懦又温软的模样。 那天答应和她下次再联系,不过是鬼迷心窍。 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他谭斯京是不会再有第二次。 谭斯京拿了酒杯,漫不经心喝下。 长指上的素戒在灯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阮晋伦在一旁说些有的没的,“开了酒吧,律所不开了?” “不开了。” 自从和谭仲言闹翻后,谭斯京就没打算再管美国那家律所,管了也没用,照样得关。 倒不如回国在他眼皮底下闲散,还落得个清静。 “行,罗伯威买了没?没买送你。” 罗伯威房地产是谭斯京最近看上的房子,郊区海景区,环境位置深得他心。 谭斯京没客气,“行。” 在义气这件事上阮晋伦从来不排第二。 谭斯京突然想起什么,“胸针丢了。回头再买一个还他。” 还谁?还谭仲言。 暴雨里 第5节 “丢了?!”阮晋伦惊了,“怎么会丢了?在哪丢了?这他妈最起码价值七位数啊。” 谭斯京风轻云淡,“上回那宴会厅。” 阮晋伦有些纳闷,好半晌说:“不会真落到哪个妹妹的手里了吧?” “被我丢了。” 他摸出烟盒,点了也没抽,依旧放在指尖燃。 谭斯京烟瘾不大,只在烦躁时这么做。 而在升起的袅袅烟雾里,他看到了苏祈安。 门口脊背挺直的女生,昏暗灯光下一袭黑色连衣裙,瘦削精致的锁骨,笔直纤细的小腿。 右手紧攥着挂在肩上的黑色小包。 还未到初春,穿得这样单薄,小姑娘忍不住颤抖一瞬,无端的娇俏柔弱,却又漫然易碎。 显而易见的勇气。 谭斯京没料到苏祈安会出现在这儿,有些意外。 他半眯眼,视线依旧落在苏祈安身上。 那瞬间,不知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久 ,苏祈安也朝他看过来。 于是,谭斯京瞧见了她那局促却又孤注一掷的眼眸。 阮晋伦还在问谭斯京那枚胸针为什么要丢。 谭斯京浸过酒的嗓音冷沉,仿佛情人之间的低声叹息。 “原本落在她手里了。” 如果人生一定要是循规蹈矩的,那为什么不能顺从自己的心去接受安排? 在反问自己时,苏祈安得到了答案。 如果一定要有个伴侣,她宁愿去争一争谭斯京。 露水姻缘也罢,片刻伴侣也罢,情字一词,哪要那么多? 世界几乎是瞬间寂静下来,苏祈安没听到周围的声音。 阮晋伦顺着谭斯京的视线看过去,“诶,有点眼熟啊,是上次那个顺手妹妹吧?” “什么顺手?” 阮晋伦“啧”了一声,“就那个名山啊,说找人那个,今晚穿得不一样了。” 谭斯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阮晋伦沉默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谭斯京的意思是她压根儿不是顺手的事儿,是有点独特。 闲得也是无聊,胸针原本落在苏祈安手上,这是什么意思? 阮晋伦伸手招呼苏祈安过来,“妹妹,又是你啊,过来喝两杯啊?” 苏祈安顺水推舟过来了,有点拘束。 “妹妹叫啥名啊?” 苏祈安瞧了眼黑色长条沙发。 中间坐着谭斯京,左边是阮晋伦。 苏祈安抿了抿唇,选择坐在了最边上,“我叫苏祈安。” 阮晋伦拿了个杯子,放在桌上,没推给苏祈安,“喊你过来玩的,怎么坐那么远。” “过来坐,方便喝点酒。” 谭斯京用脚踢了踢阮晋伦,劲儿不大,声却半沉:“什么酒没喝够?” 阮晋伦“诶”了一声,有些纳闷,“不来酒吧喝酒来干什么?” “你说是吧,妹妹?” 苏祈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不会喝酒。 谭斯京敛眸,瞧不出神色,只说:“不适合在这儿,回去吧。” 没主语,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阮晋伦听不懂,还以为谭斯京在说要回去了,“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谭斯京没应声。 苏祈安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这句话其实很难不让人多想,就像是,他在说。 她不合适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有生活里。 这才恍然,上回的事,谭斯京压根儿不可能和她共度一夜。 片刻,苏祈安咽了咽口水,说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第二个谎。 她说:“我会喝酒。” 苏祈安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谭斯京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 也知道想要和他发生什么犹如上青天。 但青天不是没有人上过,为何她不可以? 谭斯京笑了,那声笑好似看穿了她所有。 阮晋伦没看出什么,只说:“光喝酒没意思,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得了。” 什么乐子? 自然是玩游戏,玩的游戏是再简单不过的酒吧经典棋牌游戏,这不是苏祈安的舒适圈。 连酒吧都没来过,几局下来一败涂地。 阮晋伦不是傻的,从她喝第一杯酒那拿着酒杯硬喝模样就能看出是个新手。 但苏祈安犹如孤注一掷似的,喝了几杯。 这还能是为了什么?硬装。 这小姑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上回是个借口,这次又是为了谁而来,叫他连人都不敢叫几个过来玩,只能硬巴巴玩什么棋牌游戏。 谭斯京喊停时苏祈安已经红了脸,软绵绵地模样实在我见犹怜。 阮晋伦皱了眉,“她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 说完补了句:“不是名山,是好多年前好像见过那种眼熟。” 谭斯京懒声,“没印象。” 苏祈安轻声说:“还玩吗?” 思绪混沌,两人的话不是没钻入耳道,嗓音莫名带了轻软的低落:“不玩的话我先回去了。” 细长指尖撑起沙发,努力站起,下一刻却又摇摇晃晃要倒下。 谁又能放心这样漂亮的姑娘独自回去。 阮晋伦今晚开了车过来的,得喊代驾开车回去,他偏头,“方不方便送她回去?还是我打车让司机送她回去?” 五分钟后,沙发上只剩下谭斯京和苏祈安两人。 苏祈安其实没完全醉,半醉。 但有些东西总是要顺着要醉不醉的冲头才能问出来。 明明上次约好了下一次还要出来玩,但苏祈安没胆量说这话。 她只低声问:“为什么说我不合适?” 人都有第一次的不是吗? 谭斯京本不想回答,偏生那嗓音像极了情侣间的呢喃,像撒娇,像小猫挠人。 有什么东西在他喉间勾了下,“太乖了,不合适。” “和你的名字一样。” 苏祈安是乖,显而易见的乖,只是这种乖里透露着固执。 固执到即使后来夜里缠绵悱恻时她还不忘问他现在还觉得她不合适吗? 谭斯京指腹揉那张红唇,气息灼热,暧昧至极地哄她:“哪儿不合适了?嗯?” 尾音拖着一丝懒调,听着撩动心弦。 苏祈安偏不应他。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谭斯京按住苏祈安的手腕,嗓音暗下:“我们苏祈安啊,合适不合适还不清楚吗?” 苏祈安鼻尖沁了薄汗,脸颊荡着红,咬唇移开脸,哪还有心思继续说‘合不合适’这四个字,只被控制的朝生暮死。 合不合适,她太清楚了。 . 莫名其妙的,明明没说什么重话,苏祈安就是委屈劲儿上来了,红了眼眶。 那模样谭斯京映在眼里,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苏祈安借着醉意,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还打算送我回家吗?” 这样清甜的话,从苏祈安温软无害的嗓音传出。 裹挟着娇柔婉转的动听。 像是风月的夜里,投下一抹月光。 照在湖上。 暴雨里 第6节 谭斯京没法拒绝她。 第4章 酒吧地址定在城中央,路段交通便利,这会人不多,凉风习习。 谭斯京喝了酒不开车,叫了个代驾。 人不多车也不堵,代驾坐进车后转头问住址。 苏祈安靠在座椅上,白皙脸颊荡出一抹薄红。 像极了红遍半边天的晚霞。 从未喝醉过,这循规蹈矩的人生未免有些逾矩,可叫她心波荡漾,想着再跳出四方天地多一些。 于是,连说话的胆子都大了一些。 “厦城大学对面的学生公寓。” 软而清的音,谭斯京偏头。 还真是学生。 有了地址,代驾一路上了高架。 车外车水马龙,昏暗的车厢内寂静无声。 苏祈安不知该说些什么,混沌大脑宛如一泓清水倒入黑墨,即将被搅乱。 开了车窗,凉风灌在面上却叫她燥热难耐。 脑中充斥着谭斯京那句“你不合适。” 这种情绪直到代驾停了车还没止住。 她应该独自进去的,但偏偏下车时苏祈安摇摇晃晃了一下。 “住哪栋楼?” 苏祈安转头抬眸,落进谭斯京那双墨色深潭的眼。 偏偏是醉态,可那瞬间苏祈安有几分清醒。 无数细细麻麻的滋味化作烟花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穿梭进每一寸细胞。 “二栋。”苏祈安尽力平声,可依旧是虚的。 “嗯。” 身后的车在视线里离得越来越远,这会小区的人也少得很。 苏祈安浑身都燥了起来,连着方才在酒吧的胆又跟了过来。 身旁男人落括至极,眉目冷峻,很难想象会做出送人回家这回事。 都说缘分上天注定,但又有几分人为掺杂其中。 像今天不就是人为? 趁着凉风还在,苏祈安吸了吸鼻子,压下几分还残留在酒吧里的失落。 苏祈安轻轻地看了眼谭斯京。 所以,今天过后,她再也见不到谭斯京了吗? 这样的想法产生时,好像什么仪式被交接完成,苏祈安的心也跟着沉了一瞬。 这点接连就该被斩断了。 苏祈安望着谭斯京,心里慌慌的,脑子里千百个想法该怎么再见他下一回。 几乎是一瞬间,动作比脑子还要快,苏祈安伸进口袋 ,摸到长圆的口红,想要悄无声息地放入谭斯京口袋。 故技重施,狗血又老土的有来有回方式。 落入谭斯京眼里,有些不解,也不想要。 他伸出手,握住了苏祈安的手腕,“苏祈安,你挺客气。我不需要这礼。” 谭斯京半垂眸,懒洋洋的,半带笑的模样,他倒是挺好,一句话就缓解了苏祈安这尴尬又被抓包的行为。 松开手的时候,苏祈安却怔住了,那点窘迫冲上脸颊,却盖不过被他握住手时肌肤上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 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些主动接近谭斯京的伎俩,其实和没有似的,无用功。 她抿抿唇,很努力地酝酿勇气,拿着柔肠百转的勇气都涌出来,记着重要的:“我可以,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谭斯京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苏祈安这行为像只乌龟,缩在龟壳里,想要什么,百转千回地去要。 “不了。” 路灯光影下,苏祈安纤长手指小心翼翼地攥着柔和的裙边,眼眶有些红,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像是说出拒绝的话,下一秒就能落下泪。 谭斯京垂眸,不知怎么打了个转:“手机。” 苏祈安几乎是呆愣了一瞬,从小提包里摸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谭斯京留了号码给她。 只有一串数字,苏祈安想加进自己的联系人里头,就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快。 谭斯京垂眼,“谭斯京。” 苏祈安低低“嗯”了声,她知道名字。 谭斯京无声看她快速地将自己的名字输入进联系人里。 输入完联系人,苏祈安把手机放进包里,眉目柔和,很轻地喊他:“谭斯京。” 谭斯京低头看苏祈安,“嗯?” 苏祈安摇头,表示没事。 两个人继续走着,夜色撩人,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相集,却又转瞬分开,一长一短,并肩而行。 渐渐地,苏祈安落下谭斯京半步距离。 她盯着谭斯京那样冷清的背影,晚风撩动微微发梢。 当真是勾人。 他依旧这样优越,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这样望着,苏祈安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分不清到底是借着酒劲,还是私心。 “谭斯京,我脚疼。” 谭斯京闻声转身,看她。 分明是站着,那背脊挺得直立,冷白脚踝踩着高跟,漂亮细腻。 乍一看,哪门子的脚疼? 仔细看了,那高跟后的脚后跟,确实有一抹被磨出的红。 谭斯京笑了,笑得放肆。 偏偏苏祈安还得寸进尺,似瞧不出这笑带有强烈的无视意味:“我……有些走不动了。” 谭斯京没动,也就这么站着,修长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夹了支烟。 苏祈安看着他点了烟,缭缭烟雾将他眉目隐去几分,看不出神色。 就在苏祈安思考该如何续话时,谭斯京掐了烟,把烟头丢进一旁的公共垃圾桶里。 谭斯京蹲在了她面前。 “上来。” 苏祈安简直快要窒息,他竟然真的愿意背自己回去? 在触及他衣服的那瞬间,苏祈安的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裹着一股古色清香。 呼吸间是冷冽的北方冬日的雪天,清冷之下却又缓缓地温暖回甘。 不禁让苏祈安回忆起很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的背宽实,上去的那刻,就连视线都高了几分,叫人甚至产生天旋地转感。 一点一点让视线范围变大。 苏祈安趴在他的肩头,手指小心地放在他的背上。 “谭斯京。” 她慢慢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们,算认识了吗?” 谭斯京没立即应她,而是静了半分,随即苏祈安听到一声很低的音,掺杂几分意味不明。 “苏祈安,你要的还挺多。” 苏祈安顿了半晌,“那你要放我下来吗?” 那带着醉气的音糯糯地,竟听出一丝委屈。 谭斯京微眯眼,片刻后说:“下回自己走回去。” 苏祈安笑了,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 其实她胆子真的很小,但也知道如果真的不做些什么,真的什么也没有。 借着酒劲不过是想把掩盖的陈年书页翻开罢了,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做过最大胆的事。 换作以前,她哪敢接近他? 暴雨里 第7节 虽然,她目前的行为目的,所见即所明。 到最后,苏祈安抿唇,很认真地说:“谭斯京,上回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下次,还有下次吗?” 谭斯京沉默下来,身上的烟味随风散去。 “没有下次了。” . 谭斯京回到家将近晚上八点。 新买的房子,装修冷清,毫无生气。 浴室里水声潺潺,谭斯京出来时阮晋伦的微信消息就这么炸进来三四条。 全是语音,谭斯京没什么耐心听,点了转文字。 “我总觉得今晚那个苏祈安很眼熟,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她是谁。” “就刚刚终于想起来了,好像以前读书的时候见过她,你有没有印象啊?” “我感觉她想泡你,又感觉不像,不然怎么以前不泡你。” 三句话,丝毫没有唤起谭斯京对苏祈安有关的任何记忆。 没关窗,寂寥无声的夜里,海风裹挟浪潮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无尽清醒。 此刻吹过只觉得凉嗖嗖。 谭斯京忽然想起了今晚的苏祈安。 他对这种强装镇定,企图将自己拉出那一亩三分地的乖巧女人毫无兴趣。 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些有关风月的心思破绽百出,甚至懒得戳破。 他分明没有告诉她‘谭斯京’是哪三个字,她就能快速存入联系人里? 人在过分回忆时会刻画模样,谭斯京想起酒吧里苏祈安泛红的眼眸,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接近。 瞧着过分无辜又纯然的模样,胆子不大,酒吧新手,有目的小姑娘,有什么下次。 . “这儿酒吧真的很不一样啊,装修得不像ktv那么土,还挺高级。” “只是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难怪找不到。” 调酒师递过来两杯酒。 “宝贝,你上次说的那个喜欢的人,追到了吗?”徐清落抿了口眼前的特调,随意问。 上回苏祈安问徐清落厦城最近新开的酒吧,就察觉不对。 苏祈安一向是个乖巧女生,长这么大酒吧两个字都没写过几回,突然问起酒吧必定不对。 结果来了个仙人跳,得把徐清落笑死。 先勾搭人家,用上一个烂的不行的借口把人甩了。 苏祈安,高手! 徐清落怎么说都要来看看。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一来二去的追问下,苏祈安说自己被周雨喆逼着相亲,被安排的人生她不想要了。 与其被迫接受周雨喆安排的日日相亲,倒不如试试喜欢的。 苏祈安不确定,关于谭斯京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确定。 她想试试,试试能不能碰一碰年少不可得之人,打破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 也算是,她的第一次。 其实对于徐清落,苏祈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关于谭斯京的事儿,却不知如何开口,到最后只能言简意赅。 苏祈安低头,勺子将白色拉花与褐色液体融为一体。 “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机会再见了,没有理由。” 她想用上回那蹩脚的理由想再见一面谭斯京。 结果不用试也是显而易见的,谭斯京对她没兴趣。 苏祈安也不敢,虽说她的目的谭斯京心知肚明,但也怕毁了这波澜不惊地面。 甩了人还想见人?徐清落顿了下,“宝贝你刚刚说这家酒吧是他开的?” “是呀。”苏祈安的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 不难听出苏祈安的兴致也随之消失,姐妹情绪排在第一。 徐清落沉默了住,“等等。” 她摘下自己手上的舞团特意定制的手链,趁着调酒师不注意,装作和苏祈安热聊的模样,然后小心翼翼丢进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最后拉着苏祈安出了酒吧。 几乎是一气呵成,再拿走苏祈安的手机,打了酒吧的客服电话。 “对,我掉了一条手链,芙城芭蕾舞团高级定制,大概价格五千?一万?” “嗯,比较贵重,让你们老板帮忙查 查掉哪里了,到时候打我这个电话就行,紧急,我后天上班就要了。” 挂了电话,徐清落把手机丢给苏祈安,把手稍微搭在她的肩上,“宝贝,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你就坐等他电话吧。” 苏祈安诧异不已,依旧担心的不得了那条手链:“可是你的手链……真丢了怎么办?” 徐清落两手一摊:“那没办法啦,事出紧急。” 在义气这件事儿上,徐清落排得上第一。 苏祈安:!! 徐清落的手链真的很贵,贵到不行,苏祈安几乎是要马上就回到酒吧去拿,这一面不要也罢。 只是徐清落一副淡定得不得了的模样,非说不急再等等,还找了个咖啡厅慢条斯理地喝咖啡。 然后,在半个小时后谭斯京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了。 咖啡厅里放着慢节奏的欧美音乐,一下一下,直到谭斯京真的给她打电话了。 耳边优美的欧美歌手哼着调,徐清落八卦死了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苏祈安。 然后,那冷沉的嗓音跌进苏祈安耳边。 “苏祈安。”他说话时的语气慢悠悠,苏祈安都能想到他半垂眸时的神色,“你朋友故意掉在我酒吧的手链,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呀。”苏祈安声清,握着手机的手指紧紧捏着,“怎么会是故意。” “不是?那是?” “苏祈安。”谭斯京只笑着,像是与她心事共鸣,掌管着她能否心想事成的答案,“你想见我。” 第5章 咖啡勺从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进褐色液体里,伴随着那洋洋洒洒的几个字落在苏祈安心上。 那天临分开前,苏祈安也给谭斯京留了电话号码。 苏祈安知道他对她无意。 那原本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曾想过还有这一次。 无心插柳柳成荫,用上的口红败了,这次的手链,成功了。 真正接到这通电话时还是很难不去想,怎么会有这样一天。 电话挂断时苏祈安才回过神。 一直未出声的徐清落像是闻到什么八卦味,半晌才说:“宝贝,他约你了?” 苏祈安没否认,平声点头,“他说,四点半,他把手链给我。” “不是酒吧里给?” 苏祈安摇了摇头。 徐清落不多问了。 前阵子她出了车祸,记忆消失了一阵,至今没想起来。 两人聊起徐清落失忆的事,记忆倒是一丁点没恢复,反而偶尔会头疼,去医院开了药没半点作用。 苏祈安听说了这回事,她前几天去厦城有名的中医那开了敷贴给徐清落。 两人再聊了会天,就分开了。 刚分开,周雨喆的电话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打过来了。 “你最近做了什么?有没有事瞒着我?” “我没做什么。”苏祈安一边准备打车,一边应周雨喆的话。 “什么没做什么?我看了公寓门口的监控,你昨天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裙子出去?” 苏祈安有时候对周雨喆的管教是真的感觉没有必要,但基本上每一次争论都是失败。 “妈妈,那是最近网上很火的裙子,我喜欢,所以就买来穿了。”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再选择喜欢什么,露胳膊露腿的你就乐意了?以后不许穿了。”周雨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还有,苏祈安你最近的行为有点反常,你再这样就是浪费我最近的心血。” “现在不是很多人都穿这样的裙子吗?为什么我不可以——” “苏祈安,你真的很麻烦!长这么大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能和他们一样吗?”周雨喆的分贝明显变高,很难不刺激到人的耳道。 明知道反抗没用,到最后还是只能顺从说知道了。 暴雨里 第8节 . 和谭斯京约好的是一家厦城有名的高尔夫球厅。 苏祈安只在网上看到过,都说这是富家子弟常来的地方,又或者是上流人士洽谈合作协议的场所。 餐厅门口停着一辆大g,不是上次送她回家的那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苏祈安就能一眼认出那是谭斯京的车。 球厅门口摆放着一扇反光镜,苏祈安匆匆从镜子里瞧了眼今日的穿搭,浅色开衫搭配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温和知性。 下午四点半,一个人都没有。 进了二楼,苏祈安推开谭斯京事先告知的球厅号。 绿茵茵的厅前摆了张圆桌,桌前坐着谭斯京。 他清冷似仙,却又随意窝在椅背上,穿着黑色冲锋衣,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犹如冬日松下的雪,叫人望而却步。 第一眼,苏祈安是惊喜的。 但惊喜的情绪里是带着慌乱的,害怕又是最后一面。 她慢步走过去,连名带姓地叫他:“谭斯京。” 谭斯京朝她看过来。 苏祈安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放着徐清落的手链。 谭斯京怕麻烦,苏祈安却说手链好重要好贵的,万一闪送不安全怎么办?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那天晚上她失落问能不能还有下次出来玩的机会。 谭斯京没打算有这个机会,谁知道有手链这档子事儿? 拿了手链,苏祈安没打算离开。 “还有事?”谭斯京问她,“可以回去了。” 苏祈安不答:“我可以试试那个吗?” 说的是高尔夫球。 苏祈安哪儿会打,她只在电视里见过高尔夫球场,如今站在这儿,是第一回。 实际上苏祈安在得到地址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各大app上搜索怎么打台球。 谭斯京挑了眉梢,稍稍仰头,意思是可以。 一旁放着球杆,苏祈安走过去拿起,在手上握了握,不是很重。 她很认真地在回想前不久才看的新手教学和规则。 左手握杆,小鱼际,右手两手指……站姿前倾,屈膝…… 苏祈安用力挥杆。 挥了个空气。 右脚转垫起的瞬间,白色裙摆随着动作在空气中划出漂亮柔和的弧度,挺直纤细的脚踝如同净白陶瓷般精致。 什么叫穿着连衣裙打高尔夫球。 谭斯京没见过,今天却让他亲眼目睹了。 也见到苏祈安是特意打扮过来见他,若隐若现的清新薰衣草香,柔顺飞扬的鬓角碎发。 心思越来越摆在明面上。 谭斯京却不接。 “怎么打成这样?”谭斯京仍然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看着她笨拙生涩的动作,球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别打了,过来。” 苏祈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她本来就不会打,只是看着他笑,她也抿唇怯怯地笑了一下。 稍稍鼓着腮牵动嘴角,最具少女气的模样。 什么都明了。 才不过一会,外头的云飘过,天都暗了几分。 苏祈安撩动耳边发,看着谭斯京漫不经心的神色,用力地攥紧手心,比刚刚挥杆时还要紧张。 还没开始多久,她就在担心时间的流逝。 明明要在他面前装作无所谓,被拒绝也无所谓的那种洒脱,却怎么都装不好。 有工作人员推了辆三层推车进来,上头摆着各色各样的下午茶点心,甚至还有瓶罗曼尼康帝。 从工作人员把那些摆盘精致的甜点放桌上时,苏祈安才发现原来今天他是和几个朋友在这儿打球,只不过对方临时有事没来,于是点了这一下午茶赔罪,连场子都包下来,谭斯京爱干嘛干嘛。 不过是消遣,她也是。 工作人员让谭斯京出具身份证,说对方给他开了三年会员,需要登记。 谭斯京懒得拿,报了身份证号。 等工作人员走后,谭斯京让苏祈安随意。 实话说,苏祈安家境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不错的,应有尽有,别人在住宿,她就已经可以在外头租间价格中上的公寓。 父母也是高知人士,同龄人也是羡慕她的。 但苏祈安在谭斯京这儿,却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谭斯京没说过这话,苏祈安心里却是清楚的。 就比如此刻,她没来过这样富丽堂皇还包场的高尔夫球场。 谭斯京先去了外头,进来时身上有些薄淡的烟 草味,没一会儿就彻底地散了。 他就这么无声看着她眼里的局促。 这不是初见,但气氛就这么沉了下来。 桌上的甜点什么抹茶芝士,蟹肉鱼子酱,朗姆酒芝士,红酒绘梨,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苏祈安一口没动。 算下来,这是第四面了吧? 怎么会这样,这样惊喜,又这样遗憾? 情字当头,太多顾虑了。 心思飘着,她沉默眨眼。 这些动静,谭斯京都看在眼里。 成年异性之间,对于一些风月无需挑破,是与生俱来的感知,苏祈安的目的,谭斯京不是白痴,他了如指掌。 包括苏祈安今天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手链,而是和他发生一些什么。 她今天既然说要过来,他谭斯京不是不懂这话头的意思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他没那心思。 只是想不明白,这姑娘他什么时候见过?还锲而不舍上了。 苏祈安问他酒吧的事,从那天他怎么会出现在酒吧到装作不知他是酒吧老板。 有一些问题问得直来直往,尴尬到像多年不见的亲戚叙旧。 谭斯京兴致不算高,不太想回答,说几个‘嗯’字得了。 直到苏祈安自认为该结束了,又有些破罐子破摔认为这是最后一面时,问:“谭斯京,你喝酒吗?” “我可以喝那个吗?” 苏祈安想起那天酒吧,她装作会喝酒的模样。 她不想被排除在外,成为世界的第三者。 谭斯京笑了,半开玩笑地说:“苏祈安,你是酒蒙子吗?” “喝醉了又要骗我送你回家?” 一个‘骗’字,之前的半醉与清醒昭然若揭。 喝完酒,是不是就醉了?有些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 但“送你回家”四个字,代表着这事儿是没可能的,今晚是没可能的夜晚。 也是两人之间的戛然而止。 苏祈安没想跟谭斯京发生什么,她不敢,名山那次是意外。 一开始,拥有照片,没想过会再见面,可是后来见了面,又忍不住去想,还能不能继续产生交集? 她抬眸,和他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苏祈安跌落进那冷峻眉眼里。 心脏流淌进一股溪流,潺潺无声。 她不自觉地开了口,清甜的嗓音带着干净,婉转的解释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会觉得麻烦吗?” 谭斯京又笑了一下。 他长得太好看,太漂亮了。 从前太多人为谭斯京的样貌失神,说俗了点,苏祈安也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那笑容太过晃神,苏祈安走了神,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再有下回就让我自己走回去吗?”苏祈安眨了眨眼,又紧了手,忍不住再问。 平日里也没这么爱记别人说过的话,更不怎么和人打交道。 只是他特别了一点。 暴雨里 第9节 所有的生涩都隐藏在无故多了的小动作里,叫在人情世故场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谭斯京一眼识破。 既然双方都觉得没可能,谭斯京倒愿意送她回去了。 抛了那没必要的夜晚,才让人觉得有兴致。 像是不记得说过这话的样子,麻不麻烦的问题也没回答,谭斯京挑了个话回:“那就再下回吧。” 罗曼尼康帝,贵得要命的红酒,好几杯都进了苏祈安这喝酒的新手肚里。 算不算暴殄天物?苏祈安想着。 若说上次有六分是她装醉,这次到最后想不醉也难。 压根儿是第二次喝酒。 实在是她想不出什么好的计谋能再见谭斯京,以至于她忍不住盯着桌上的菜看。 包场的高尔夫球场,琳琅满目的下午茶,甚至是好几个人的分量,明明赔的是谭斯京,最后成了她的腹中之食。 这算浪漫的告别仪式吗? 喝了酒,想什么说什么。 她是真的有一些失落。 直到谭斯京应她那句:“送你回去。” 她才大梦初醒似的。 苏祈安没想到谭斯京还能送她第二回,也知道今天就到这儿了,有没有下回,全然不知道。 从餐厅到厦城大学附近,人有些多。 黑色大g刚经过高速桥,前方就是学校。 还未接近学校,堪堪到附近,谭斯京打了个方向盘想掉头,苏祈安迷迷糊糊地就说往另一条小路走进去。 另一条小路是个小巷子,除了巷子口停着个卖烤红薯和烤玉米的小摊,安静得很。 摊主是个大爷,大爷拿着钳子从烤炉里夹住红薯,红薯被烤的炭黑,露出嫩黄的薯肉,其中的香味能飘三里地。 苏祈安看过去,指着小摊说:“你要吃那个吗?特别香,可以试试。” 热乎的,软糯的,捧在手里,心都跟着舒服。 说完,她又忽然想起什么,思绪飘着,含糊地说了句:“你以前不爱吃这个。”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被晚风带起的鬓角发丝,随意说:“想吃就买。” 没说谁想吃,却又都听得懂。 苏祈安跑过去买了一个。 能开在学校附近的东西都便宜,一个红薯就八元,又大又香,握在手里可以算得上是暖手宝,何况是良心价。 买完,苏祈安提着白色塑料袋跑过来。 迎着风,身上清淡的酒味与红薯味融为一体,最后消退于风里。 苏祈安想把红薯分一半给谭斯京,刚出炉的红薯还没碰两下,白嫩手指就下意识地想松开,烫得在手心里窝了个红圈。 谭斯京接过了,替她分了两半。 嫩黄红薯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香味。 她知道他不爱吃,但那一半谭斯京还是提在手里。 谭斯京没吃,就这么看着苏祈安。 好似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瞬间,谭斯京只觉得阮晋伦说得没错,苏祈安有些眼熟。 餐厅里的问句在此刻得到答案。 他语调缓慢地问眼前醉酒的苏祈安,“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爱吃这个?苏祈安,你了解过我。” 他没说她眼熟,而是用那样平静的陈述句告诉她。 她了解过他。 第6章 醉酒过后的苏祈安神思游离,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前面说了什么,记忆还停留在高中般。 听到谭斯京的话,还怔了一瞬,滚烫的烤红薯逐渐灼着掌心,最后痛了一瞬,苏祈安下意识松开手。 半截烤红薯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嫩黄薯肉上沾满灰尘。 谭斯京没说话,只捡起来丢到一旁的公共垃圾桶里,最后把他手里的烤红薯递给苏祈安。 苏祈安盯着手里的烤红薯,经过这么一遭,酒都醒了一半。 她怎么可能说实话,但真的也说不惯谎。 学法的上次说谎已经让她良心不安许久,半晌,苏祈安才说:“……我们以前是校友啊。” 只是你不记得了,也其实是—— 她是一个容易让人忘记的女孩。 “厦城一中?”谭斯京淡淡问。 “嗯,我高一的时候听过你,好多人都知道你。”苏祈安指尖拧着白色的塑料袋,峨眉粉黛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低落,可又叫人一眼看出那江南美人自带的我见犹怜。 谭斯京的名声在苏祈安高一刚入学第一天就听到了,甚至一直延续到了高三,那会人都毕业了,还能在下课时听到他的八卦。 也是那会,高二的苏祈安只能凭借着这点信息支撑着最后的倔强。 可惜谭斯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怎么不早说?”不清楚苏祈安那些弯弯绕绕的谭斯京没听出苏祈安的语气,随口说。 苏祈安眨了眨眼:“你不认识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因为她那时太过渺小。 她是那时簇拥他无数观众之外的观众。 意料之中,谭斯京不会对这样的话有什么疑问,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早就知道他名字怎么写。 巷子里的路快要走完,迎面路灯像是电影里照亮黑暗角落的一缕光。 只是这段路也会结束。 拧着塑料袋的劲儿越来越大,就在塑料袋承受不了这样的力时,谭斯京朝她投来不经意的一瞥,那浑身散漫惯了的性子叫那一眼过分深情,惹人动情。 苏祈安被迷得入神,塑料袋在指尖剩下的最后 一点挣扎也荡然无存,食指就这么碰上烤红薯的滚烫软皮,炙热触觉从食指窜到心脏,直至每一个细胞。 等回过神时,苏祈安只觉着有什么冰冰凉凉地落进她的脖颈里,一路顺滑下去,湿冷地叫她打了个颤。 苏祈安抬起眼眸,漆黑夜空落下几滴雨,不多,不密,乍一看以为什么都没有。 厦城总是这样,春雨即将来临之前,总会有一阵一阵似有似无的雨。 再过几天,就是惊蛰。 惊蛰时节,春雷乍动,万物生机盎然,仲春也该来了。 苏祈安伸出手,冰凉雨滴落在手心,是春的气息。 她转头,几乎是很乖地望着谭斯京:“谭斯京,再过几天就是惊蛰了。” 谭斯京温和地说:“嗯。” 气氛一时寂静,前方就是学生公寓。 苏祈安低下了头。 “就送到这了。”谭斯京站在公寓前不远处,街灯明亮,可以看得见回去的路。 安全得很,没必要再送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送到这了。 就到这儿了,没必要再往前了。 他谭斯京不愿意再和苏祈安继续下去。 苏祈安忽然就想说些什么。 “谭斯京,对不起。我听你和工作人员报身份证号码的时候记住了你的生日。”苏祈安看谭斯京,眼眸是那样的澄澈水润,“你那天一定很多人陪吧?” “但是,惊蛰那天你有没有安排?”苏祈安轻抿唇,再开口,“我一直觉得惊蛰是个特别美好的日子,我觉得你也是,也是特别美好的人。” 3.10日。惊蛰后几天。 她好想陪他过生日。上回见面已经是偶然,苏祈安不敢奢求太多。 但这次,她想不在他生日那天,想要看起来不经意却又美好。 惊蛰。 她想在惊蛰那天陪他提前过生日。 平静又柔软的嗓音,像那天在名山的请求,吴侬软语里裹挟着浓浓的孤注一掷。 女孩的心思总是这样,执着与意会摆在明面上。 而男人低下头看她。 苏祈安直直地撞进谭斯京眼里。 男人光风霁月的眉眼被昏暗路灯隐去几分,而那锐利英俊的脸庞是前所未有的勾人。 他的嘴边挂着若有若无地笑,很轻,又很低的气音就这么钻进苏祈安的耳边。 苏祈安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迷茫得很。 偏偏这对视有些久了,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她脸上荡出一抹被拒绝的薄红,与醉酒的红相重叠。 暴雨里 第10节 她眼波流转地移开目光,眼里的失落更重,宛如一池春水,叫人以为马上要落下泪来。 落进谭斯京眼里,又是另外模样,他低笑,嗓音如润过水:“酒蒙子,喝醉了尽贪心。” 这样迷人的音,柔和又缱绻,像极了情动时的喃喃低语。 苏祈安的心脏缓缓流入潺潺溪泉,大脑中枢中断一瞬,似陷入醉梦,她再问:“那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吗?” “我想,那天只有你和我。” 谭斯京敛了眸,方才那样好的气氛是幻觉,音色如凉水:“苏祈安,你越界了。” 他转身离开。 苏祈安站在谭斯京身后,那样诚恳:“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有什么,但这是最后一次,不发生任何肢体接触。我只想给你过个生日。” “最后一次见面,可以吗?” 这样真诚的话,将一整晚的梦境都打碎了,揉成一夜月光。 . 室内昏暗一片,苏祈安醒来时还有些懵圈,分不清梦境虚实。 初春虽万物复苏,但气温还是带着凉气,窗外雨声整齐作响。 下了一场大雨。 苏祈安的头还在发昏,下意识地打开手机,上午七点二十分。 还未到上课时间,但收到了余一婕的信息,她说自己买了早餐,如果醒了就出来吃。 洗漱结束后苏祈安推开门,余一婕在客厅吃着附近小吃街买的早餐,手里拿着手机刷着视频,听到推门的动静,她仰头示意桌上的豆浆包子:“祈安你醒了,快来吃早餐。” 苏祈安点了点头,从桌上扒拉了杯豆浆。 正准备把吸管插进豆浆里时,余一婕似随意开口地问:“祈安你昨晚怎么喝醉了?谁送你回来的?平时你不喝酒啊。” 三连问,每一个问题都能把苏祈安弄懵。 昨晚她喝醉了,有些断片。 最后好像是谭斯京把她送回来的,送回来之前她甚至还记得只让他送到楼下,自己走上来。 其他的是半点儿没印象。 “你,我不记得了,但是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什么啊?”公寓门口的监控余一婕是知道的。 余一婕也知道周雨喆对苏祈安的掌控欲,但她真的没看到什么:“没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自己回房间了。” “哦。” 余一婕纳闷:“你怎么跑去喝酒了?和谁喝酒?” 按照苏祈安平日里的乖乖女性子,是绝不可能喝酒,就算喝酒也不可能是独自喝酒。 苏祈安避开余一婕的视线,含糊其词:“没有啊,和朋友一起,就你知道的那个。” 苏祈安想不出来她和谭斯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这几天算是一场梦幻之旅吗?如此不真实,却又令人流连忘返。 “好吧。”余一婕知道苏祈安有个朋友徐清落,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她看着苏祈安温柔无害的眉眼,一边吃着嘴里的红豆包一边说:“对了,下午有个讲座,芙大教授的,别迟到了。” . 下午的座谈会开了一个小时多还在继续,主要请的是法学院领导和硕士导师组成员和几个学生代表发言。 苏祈安知道这事儿,上回周新文让她连夜改论文就是也想让她在这次座谈会上发言,改论文可以,但可惜她志不在此。 不知是不是昨晚酒劲太强,苏祈安听得有些乏了,靠在座椅上打哈欠,心思飘着,困得厉害。 直到座谈会结束,周新文叫了手下的学生开了一场小会问未来几年的规划。 这个问题复试时周新文问过,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有的已经回答了。 但苏祈安没说,轮到她时余一婕还用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 她走神了,周新文一连问了几个座谈会上的问题都没答上来。 结果也是悲催的,她被罚了,罚看周新文布置下去的几份书单文献。 周新文是个德高望重且严肃认真的人,苏祈安面对他时多少带着点敬重,加上失神确实不对,更加专注和他说话。 惩罚倒是没什么的,估计是觉得苏祈安精神不佳,也估计是周新文本身就常常给手底下的学生推荐书单,所以这罚听上去和没有似的。 但苏祈安依旧觉得该弥补,本身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努力。 所以那几天,苏祈安很忙,埋头研究学术。 其实还有个理由,她在企图让自己忘记那个醉酒的夜晚,是和谭斯京见的最后一面。 等彻底看完周新文发的书单时,那天是惊蛰。 一大早苏祈安的锁屏桌面就弹出了提醒。 「惊蛰:惊蛰至,仲春到。美好总有期盼。」 苏祈安攥紧手指,打开手机联系人,第一行出现的就是谭斯京的名字。 手指点开,想了想又关了。 这几天总在断断续续地下雨,昨晚还下了场大暴雨,雷声轰鸣,今天却是个意外的好天气。 她去周围的蛋糕店订了个蛋糕,回来时的空气里还带着泥土的清新味,迎面风扑来,沁人心脾,顺带去了趟书店。 蛋糕放在客厅桌上,苏祈安关了灯,取了蛋糕店赠送的蜡烛,最后点了。 自认为这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庆祝仪式。 所以苏祈安什么都没想。 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那烫在她心里的三个字。 苏祈安屏息凝神地接起来,心脏都停了一瞬。 嗓音怯生生的,“喂,谭斯京。” 谭斯京的嗓音却是倦淡慵懒的,“苏祈安,不是说好惊蛰那天陪我?酒蒙子,完全不记得了?” 苏祈安的心脏忽然强烈地跳动起来,震耳欲聋,大脑瞬间炸空。 那天喝醉的所有细节都拼凑起来,她喝断片了,只以为谭斯京到最后拒绝了她,压根儿不记得这件事。 根本就没想到他同意了。 破土而 出,春的气息,万物复苏,生出希望。 是春的到来。 “我,我喝醉了,忘记了……” 苏祈安的呼吸都慢下来,音里带着她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而谭斯京沉默良久。 谁都没再开口,苏祈安眨了眨眼,黑暗里她的手蜷缩起又松开,才发觉她这句话多没意思。 下一刻,客厅里灯亮起,推开门的余一婕注意到客厅桌上放着蛋糕,甚至还插着蜡烛,放着贺卡。 摆明了这是在过生日。 客厅里沉默得很,余一婕走过来,疑惑得很:“祈安,今天也不是你生日啊,你买蛋糕做什么?在替谁过生日?” 这句话无疑被谭斯京听了去,那低沉懒散的笑音就这么悠悠传进苏祈安的耳里,带着戏谑,“酒蒙子,又耍我。” 第7章 酒吧的事零零散散在忙,等忙过一阵,没过几天谭斯京就和阮晋伦约了去打高尔夫球。 碧绿草地悠悠,连风都是凉爽的。 谭斯京丢了球杆,换了衣服,黑色皮衣搭着暗绿工装裤,慵懒尽显。 套衣时不经意朝球场投来一眼,深邃眼眸似沉潭暗深,不禁令人停住目光。 叫人觉得看球都深情。 阮晋伦打得久了些,丢了球杆,见远处姗姗来迟个人,似笑非笑:“没劲儿,人都打完了你才来,跟谁比?空气?” 江苻大步走过来,挺拔身姿被阳光投射出一道长影,他拿了球杆,动作标准且稳的打出一球:“晚上帮你打听打听那姑娘。” 江苻是两人发小,如今在意大利商圈里大展宏图,上回谭斯京归国人忙得很没来,约好打高尔夫球还放了鸽子,赔了他好几个场子。 谭斯京压根儿不想要,他拿这玩意儿干什么,搞得和他没有似的。 阮晋伦眉眼一挑:“一言为定,记得是water酒吧。” 上回他在water酒吧和一女生一夜荒唐,结果那女生第二天给他留了五十块钱,说他技术好,下次还约,先付定金,剩下的钱第二个晚上再给双倍。 旁人听了直说这是霸总狗血文学,还真给阮晋伦碰见,他气得不行,大呼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出现在他身上,还他妈把他当鸭?他缺这点钱吗?! 想到这儿,阮晋伦气得半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镇镇心。 妈的,还是镇不下来,干脆转移话题:“今天是惊蛰,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谭斯京连江苻送的场子都不要,更别说生日,上次那归国宴会还是阮晋伦求着借着他名头办的。 但这是好友生日,阮晋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尤其是近来他发疯似的爱热闹,势必用人脉问出那女生的信息。 上次名山是阮晋伦想办法组局,一点屁用没有,没问出半点那女生的信息,这次他还想问。 等问出来了,把那女生狠狠教训一顿。 叫她看清楚他阮晋伦哪里适合当鸭! 谭斯京面色无常,淡淡说:“不用,不过。” 这话是认真的,他谭斯京是真不爱热闹,尤其在惊蛰。 外行人不清楚,这事儿阮晋伦是知道的。 暴雨里 第11节 自谭斯京出生后,谭太太没多久就离了人世。 谭仲言忙得很,不仅疏忽了谭斯京,也记错了他生日八年。 也是那一年,谭斯京随口提醒一句记错生日了,谭仲言对他的管教直线上升。 这搁谁身上谁舒坦? 自家爹记错自己生日,还得靠自个儿提醒。 这不闹着玩呢? 今天一大早,谭斯京睡醒便接到了谭仲言的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庆祝。 stg谭仲言的儿子,过了八年不是惊蛰的生日,突然改生日这怎么可能?谭仲言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所以即使意识到记错生日,外人也不清楚,这句生日快乐也是在私下说的。 身份证上的数字是错的,谭斯京毫不在意,一直到现在都没改。 倒不是为了配合谭仲言,而是他本身性子就不爱热闹,所以当谭仲言说了又臭又长,冠冕堂皇地要私下给他庆祝个热闹生日时,谭斯京乏了。 江苻刚刚的球稳稳进洞,阮晋伦也来了兴趣,一球下去有点偏,也不恼:“得了,这世上还是真诚是必杀计,只有真诚才能打动我哥们儿的心,不是?” “不真诚的话,那就是—杀必。” 清冷寂静的厅内,谭斯京忽然想起那双潋滟水光的眼眸。 误打误撞,苏祈安说的惊蛰,恰好撞上了他的生日。 只有两个人。 苏祈安的心思谭斯京不是不知道,男人的劣根性他不是没有。 但她不合适,顶多再见上一面就彻底结束了。 谭仲言的事后弥补,衬的苏祈安的愈发真诚。 “谭斯京,惊蛰是个特别美好的日子,我觉得你也是,也是特别特别,美好的人。” 还真是,真诚是必杀技。 . 研二的课相当少,所以苏祈安才如此放肆地点了蛋糕。 挂了电话,苏祈安面色红润地看着桌上简约无比的蛋糕,长叹一口气:“一婕,蛋糕给你吃了。” 余一婕一脸懵逼,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苏祈安拿了桌上的贺卡进了房间。 蛋糕她觉得拿不出手,贺卡也是。 什么都没有,以为无疾而终的事儿,苏祈安压根儿没有准备。 庆幸上午去了趟书店。 选了本书,拿了牛皮袋装着,苏祈安就这么在余一婕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出了门。 短信里躺着谭斯京发来的小区门号。 打车一路导航罗伯威,去的路上司机看了眼终点站,平声道:“小姑娘,去这里要加钱啊,这个点堵车得很,没六十不去。” 苏祈安点了头,想着该怎么陪谭斯京过生日。 这怕有问题,那儿有顾虑。 最后她问司机:“师傅,您知道厦城哪儿比较好玩吗?” 这话问得像个外地人似的,明明这是她生长的地儿。 听司机唠了半天的景点介绍,车子停在罗伯威。 海边小区,寸土寸金的房价,刚从车子踏出步伐,柔柔海风便撩起发梢。 苏祈安挺拘束地进了小区,从按电梯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就处于漏拍阶段。 直到门铃响起。 门开了。 谭斯京落拓地站在门前,分明是暗黑绸缎家居服,却穿出了走秀模特样,矜贵慵懒。 苏祈安两手摆在身前,提着牛皮袋,眼里是难以掩盖地明亮:“谭斯京。” 谭斯京目光放在她身上,柔软白裙,耳边的碎发垂着,像白山茶。 尤其是那声儿,像水里刚捞出的白山茶,娇艳欲滴。 “来得挺慢。” 谭斯京转身,平静的音带着微哑,在这清冷的夜里令人沉醉。 苏祈安轻轻地笑了下,跟着他进室内,目光小心地打量周围,清冷的装修。 她把牛皮袋放在客厅桌上,“给你的生日礼物。” 谭斯京在吧台给她倒了杯温水,丝毫不留情地当着她的面从牛皮袋里拿出她准备好的书。 《西窗法雨》。 米黄似陈旧的封面,在手里挺有分量的。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挺好的,助眠。” 没翻开,谭斯京就这么放进牛皮袋里,“蛋糕呢?” 苏祈安都快窒息了,盯着他看,回答时轻声细语,“我给我室友吃了。” 安静片刻,谭斯京稍稍扬眉,一本正经地说:“不诚心,我过生日,你顾着别人。” 话里带着戏谑,苏祈安却听了进去,面颊染上胭脂色,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话:“不,不是,那个蛋糕是蛋糕店最后一个,款式也不好看。” “我想要你吃第一个,最好最漂亮的东西,就像那本书,是我最喜欢的……” 那嗓音清甜,缱绻柔和,像是情人间最自然的撒娇。 “知道了。” 谭斯京淡淡应着,还落下一声长叹。 他分明就那么随意地坐在沙发里,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长腿微弯,完美得像是古画里才出现的人。 配上那低低气音,苏祈安不自觉失神两秒。 “叹什么气呀?” 软糯的声线就这么落在谭斯京耳边。 她带着好奇又紧张的目光瞧过来,脸上是还未消退的红, 本就白净的脸庞添了胭脂色,美得移不开眼。 谭斯京就这么直白瞧过去,苏祈安慌张又避开了视线。 一来一回,像是个娇俏的小姑娘, 也不,她本身就是个小姑娘。 “你最喜欢的东西给了我,那我拿什么还你呢?” 谭斯京语调缓慢,像逗人似的。 苏祈安却仔细沉了心,细细说:“谭斯京,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这样直白地开口请求,分明是不大的事儿,被她说的像是个天大的事儿。 谭斯京不由得想,这是什么小姑娘,要个微信也能说得小心翼翼。 说得小心翼翼,每次他问她什么,她又都能讨得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她只是对他认真,不想有一分一毫的懈怠。 谭斯京从一旁摸了手机,丢给她:“密码六个七,自己加。” 接到谭斯京手机的那瞬间苏祈安的掌心都沉了,她仰头问他:“真的让我自己加吗?” “那不加了。” “哦……”苏祈安长长地”哦”了声,不可置信的失落显而易见。 谭斯京却失笑,半眯眼看她,怎么这么不经逗? “不加就还我。” “不还。”她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谭斯京的手机是银白的,市面上新出也是最贵手机,没套壳,摸起来特别丝滑。 跟他这人一样,装都不爱装。 苏祈安点进微信,他的微信主页特别干净,除了几个好友和要紧的联系人就没了,连经典的新闻消息都没有。 微信头像也是一片纯净的蓝色大海,网名是数字7,简约到极致。 没有偷窥的癖好,不敢多看,苏祈安点到扫一扫,快速地添加好友。 加完还给谭斯京。 谭斯京长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小口一点?网名跟你一样,挺适配你。” 小姑娘的网名是小口一点,头像是浅蓝色底上趴着只简笔画布偶猫。 苏祈安眸光灼热,像藏了什么秘密。 抬眸的瞬间,能恰好看到谭斯京在敲打她的微信备注。 苏祈安呼吸都慢了半拍,下意识地去抓谭斯京的手:“你,你不可以给我备注这个。” 谭斯京耸耸肩,若无其事:“不给这个给什么?苏祈安,你说说,说出来自个儿改。” 苏祈安伸手就要去拿谭斯京的手机,哪儿知他顺势抬手,赤裸裸的身高优势叫她如何抬手都拿不到。 站起身,身往前倾了半天,勾到沙发底,就这么儿扑在谭斯京的身上。 鼻尖充斥着好闻的古色清香,眼眸里是放大的白净精致锁骨。 偌大的室内,月色洒下阳台。 暴雨里 第12节 穿堂风清凉地吹进,撩动窗帘。 静的瞬间,除了心跳声,好似能听见惊蛰的声音,万物复苏,有什么就要从暗棕色泥土里钻出。 谭斯京含着笑,低沉地说:“苏祈安,你的心思挺浅的。” “也像你,藏不住。” 脸上的胭脂色更红了,隔着舒适丝滑的家居布料,明明没有好意思继续趴着,偏偏她就这么继续抬头看他。 脸红,白嫩鼻尖也红,说出口的话却腻人得很,似她头像的布偶猫,在怀里蹭了一把。 “谭斯京,我不是酒蒙子。” 比吴侬软语还要吴侬软语,磨人的厉害。 导致后来谭斯京都不知道,她苏祈安是不是知道自己撒起娇来要命得很,所以才可以在他身边这样肆无忌惮,偏偏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任由自己给她俯首称臣。 “所以能不能不要这个备注呀?可以吗?” 谭斯京看她,随手在她脸颊捏了捏,温热柔嫩手感在指尖荡漾开来。 他嗓音沉沉,随意至极,“想要什么备注?贪心鬼。” 第8章 苏祈安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谭斯京会伸手揉她。 这样亲昵的动作,是连梦里都不敢想的。 她做思考模样,心思却游离其中,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只软声说:“我不知道呀。” 柔软掌心隔着薄薄布料,却能明显感受到那温热薄肌。 空气中的缱绻气氛在升温,掌心闷出黏腻汗水。 瞧着这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谭斯京却随手顺了她散乱的头发,长指勾到她的脸颊,那温度再悄然上升:“那等你想好了再改。” 苏祈安心间仿佛有柔和月光洒下,无端滞留住。 明明备注是他来决定,最后怎么落到她手里了。 苏祈安不懂,心却早已乱奏。 . 距离生日过去还有四个钟头,谭斯京让她在沙发上坐着,他去换身衣服。 对于惊蛰,谭斯京没多大的兴致,顶多不过问了苏祈安一句去哪儿? 方才和司机师傅的对话在这一刻全然派上场。 她说尽了厦城景点,有趣的无趣的,像个攻略app般一股脑地往外吐。 谭斯京却淡淡地,了无兴致。 最后苏祈安说:“谭斯京,我给你做个生日蛋糕好不好?” 说完她又沉默下来,这么晚了,哪还有可手作的蛋糕店开着? 谭斯京对生日都不感兴趣,更别说生日蛋糕。 但小姑娘低眉顺眼地问着,那双眼眸湿润潋滟,像雨落在水圈里,荡出一圈涟漪。 叫人没法拒绝她。 他换了身黑色冲锋衣,修身宽松,慵懒尽显。 开的是上回停在餐厅门口的大g,苏祈安就这么坐上了他的车。 坐的是副驾,可以清晰地瞧见谭斯京利落干脆地单手打了个方向盘。 黑色的方向盘,冷白长指握在上方,像握着什么珍贵物品,看着都赏心悦目。 苏祈安安静地坐着,开的是一条不太熟悉的路,一路上不知道看了他多少眼。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打破这样寂静的空间。 谭斯京随手接起来。 手机保持在原位不动。 “我的好哥们,开门,我在你家门口。”阮晋伦不着调的音通过听筒传出,“给你送生日礼物呢。” “不在家。”谭斯京淡淡地应。 “不在家你去哪啊?酒吧也没看见你,不会回去了吧?”阮晋伦纳闷。 “没有。” “没有你去哪?给你办生日你不要,不会是和哪个好妹妹偷偷过生日去了吧?”知道谭斯京身边根本没有女人的阮晋伦随口瞎掰。 苏祈安从谭斯京接电话时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听着阮晋伦的话,一时忍不住转头看他。 谭斯京没回答阮晋伦的话,“把东西放在酒吧,晚点过去拿。” 阮晋伦“诶”了一声,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不是,你真和哪个妹妹过生日去了啊,说清楚点,一堆妹妹找我要你的微信,我都还没给人回复,所以你——” 谭斯京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苏祈安听得心脏一跳一跳的,一路没再敢看谭斯京。 . 车子开往厦城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从不太熟悉到熟悉,最后落脚地面,才发现谭斯京停在了上回高尔夫球厅的楼上,那儿居然是一家餐厅。 大堂经理站在门前,止不住地打哈欠,见到谭斯京从车上下来,立马躬身展臂露出正经脸:“您好谭先生,按照您的要求,已经暂停营业了。” 谭斯京是当真不爱热闹。 也是真的给她极佳的体验感,做个蛋糕,来到最顶层的后厨,装修得金碧辉煌,各个模具一应俱全,连奶油都用着欧洲进口的,大堂经理甚至还问他要不要把大厨叫过来,米其林的。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听她的。” 苏祈安就这么站在他旁边,大堂经理把眼神落在她身上,福至心灵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但到底还是拒绝了。 哪需要什么帮忙,她只是想简单的,亲手给他做个蛋糕。 大堂经理礼貌走了,说有需要再叫他,离开之前,还给了苏祈安一个眼神。 像在说没想到谭斯京身边会出现女人。 那一刻,苏祈安竟感受到了梦幻的感觉,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她站在谭斯京身边。 她暗暗掐手,在感觉到不是梦境的那一刻,死而无憾的心境萌生而出。 苏祈安会做蛋糕,和余一婕合租时她常常自学厨艺,不说特别好吃,最起码能收到夸奖。 大堂经理介绍过后厨里 的东西摆放在哪儿,苏祈安记了位置,围了围裙,拿了鸡蛋,开始忙活起来。 偌大的厨房,冷白光线照着,苏祈安干脆利落的动作充斥满腔生活气息,衬得她愈发柔和温暖。 她回头看过谭斯京。 他靠在门前,双手环抱着,眉目清隽,就那么遥遥看着她。 那样懒散淡倦的谭斯京,居然在这儿站了好半天。 两个多小时后才到最后半程,谭斯京出去好一会,回来时他神色也沉了些,脱了外套放在厨房空椅上。 谭斯京在阳台接了个电话。 是谭仲言打来的,不依不饶说了一堆屁话,说公司拿了个项目,开了一场小宴会,让他露个脸。 谭斯京敛了眉眼,说话的声线冷了下来。 谭仲言却说他摆脸,没两句又吵了起来。 电话挂断时,夜色朦胧,身处高楼几乎听不到街道喧嚣声。 仅有的兴致全无,谭斯京摸了盒烟,正欲点火时,才发现打火机在他冲锋衣口袋里。 动作间无意回望,落地窗前映照出他晦暗眉眼。 以及,一道婀娜身影。 小姑娘捧着一个蛋糕,手臂上还挂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快步朝他走来。 谭斯京咬着烟,就这么望着苏祈安朝他走来。 空气里充斥薄凉晚风,偏偏小姑娘走来时带着清新薰衣草香,清新扑到面上。 气味很淡,不熏人,闻起来流连忘返。 还带着那双春水眼,亮晶晶地望着谭斯京,被她这么一望,仿佛能勾了魂去。 苏祈安原本想给谭斯京看看她做的蛋糕,但望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问了人,才得知他在阳台。 夜深风凉,苏祈安带着他的蛋糕和外套一同来了,远远便能瞧见他点烟缺了什么。 在女士面前抽烟多少有些不尊重,谭斯京长指抬起,趁着烟盒还未放回口袋,想把烟拿下。 哪知苏祈安放了蛋糕,想起方才无意碰到沉甸方块物。 不必多想,那一定是一枚打火机。 银白质地的打火机,轻薄,摸起来手感丝滑舒适。 “啪”的一声,渺小火光在漆黑夜里如灯盏般亮起。 苏祈安一手挡着风,一手举着打火机就这么支撑着火苗,燃了谭斯京嘴边的烟。 谭斯京瞧着苏祈安的动作,一时失了神。 等再回过神时,她从他的手里顺走烟盒取了支烟。 暴雨里 第13节 动作生涩地递到嘴边咬着,苏祈安贴近他,微转脸,烟星在眼前亮着。 凑近时谭斯京能明显看到苏祈安墨色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她这样大胆。 一支烟点燃了另一支烟。 是她在用他的烟借火。 灰白烟雾在两人脸上缥缈升起,遮去这无边夜色。 分不清是谁吐的烟圈。 缱绻缠绵的烟雾下,苏祈安指尖攀上谭斯京的袖口,白嫩指尖夹走烟,仰着头问他:“谭斯京,把烟戒了吧。” 而谭斯京却继续吐了口烟圈,平静自若,嗓音沉缓:“受不了?” 苏祈安却忽地咳了两声,原本细软的音微哑两分,呛了喉咙:“不是,这一点都不好抽。” 小姑娘呛得眼泪汪汪,眼眸湿润,盛着月色,清明地看他:“不要抽了,好不好呀?” 说着,柔软的手伸到他的唇边,就这么盈盈地拿走他的烟。 接着,侧着身子,就这么把两支烟灭了,丢进一旁垃圾桶里,“谭斯京,看我的蛋糕。” 谭斯京慢条斯理地看着她的动作,没阻止,却也不算纵容。 只说:“生日也要管?苏祈安,你挺上道。” 抽过烟的嗓音如冰川上磨砂过的沙砾,过耳不忘。 听着波澜无惊的一句话,细细品味却能琢磨出里头几分的戏谑。 苏祈安从一旁捧着蛋糕的动作忽而就停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盈盈地看他。 谭斯京目光落在那蛋糕上,弯月形蛋糕坯,上头奶油灰黑到淡白过渡,淡白褶皱被衬的更有质感,更别说一旁还放了朵玫瑰。 不得不说,这蛋糕做得当真精致,是随手一拍就可以出片的程度。 “做完了?” “好看吗?”苏祈安把蛋糕递给他瞧,顺势还不忘提着先前在罗伯威说过的话,“这是不是你见过最好最漂亮的蛋糕呀?” 声腔软甜,明知他背景不凡,见过的好东西多多了,依旧问着这样需要哄人的话,仿佛不答就不给这蛋糕了似的。 尤其是那双水润的眼睛依旧期待已久地望着他。 谭斯京低头回看她,说了句不着调的话:“一会装醉,一会骗我。” 瘦削冷白长指轻捏着苏祈安的脸颊,低头,笑得缱绻缠绵。 而那温热气息裹挟着淡淡烟草味融在空气里。 他低沉的音落在耳边:“苏祈安,你说你是不是贪心鬼?” 这样暧昧的话,缱绻柔情地从他口中说出,都要了人命。 苏祈安抿了抿唇,敛了眉,半移开视线,脸上逐渐漫出薄红。 像海边落日出现的晚霞。 叫谭斯京亲眼见识了玫瑰是如何绽放,小姑娘是如何羞赧。 苏祈安却缓慢抬手,握住谭斯京捏着她脸颊的手腕,那如白玉般的腕骨犹如受了上帝眷顾,成了最杰出的作品。 当真是宝藏,握在手里都忍不住仔细瞧清楚。 片刻,苏祈安抬头,再顾不得什么羞涩,而是止不住地看他,掌心肌肤软,声甜,就那么贴着他,“谭斯京,我们吃蛋糕嘛?” 小姑娘藏了蜡烛,工作人员全被撤去,整栋楼只剩下她和谭斯京。 阳台远处,高楼林立,弯月高挂,隐约可见的云层,稀星不时闪烁。 将近十二点,苏祈安拿了刀叉,递给谭斯京。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外向到这种地步,竟然会主动为人庆祝生日,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像个草台班子,不会什么会什么都一股脑地在这个男人面前卖弄。 切了蛋糕,谭斯京并没怎么吃,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反,苏祈安就这么望着他,水润润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 见他眼前的蛋糕没怎么动,拿了自己盘子上的叉子,勾了块蛋糕,准备递到他的唇边:“尝尝嘛。” 话说着,动作却是慢的。 闻声,谭斯京抬头。 恰好撞见苏祈安伸过来的手。 太过突然的动作,弯月躲进云层,远处烟花忽而炸开,星点璀璨点亮夜空。 空气似乎变得潮湿起来,苏祈安的呼吸变得炽热。 她的手,就这么碰上了他的薄唇。 是软的,鼻尖的气息就这么倾洒在她的手背上。 瞬间,苏祈安整个人都酥麻瘫软下来,犹如被拉扯的麦芽糖,那一刻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手背上。 空气里充斥着他独有的前调冷冽后调回甘气息,缓慢地悠悠地缭绕,时刻提醒着这一刻她与谭斯京的距离是多么暧昧。 他的唇依旧停留在她的手背前,没有任何一个动作。 下一秒,谭斯京就这么不疾不徐地低了头,找到原先苏祈安递来的方向。 轻启唇,就这么含住她的叉子,带走上头的奶油蛋糕。 第9章 惊蛰过后,厦城的春季才真正到来。 周雨喆一大早就来了公寓,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衣服塞满苏祈安的衣柜。 苏祈安下了课回到公寓时,恰好和把垃圾袋放在门口的周雨喆迎面撞上。 “上回都说了别穿这裙子,还留在衣柜里,什么季节还穿这裙子,春天夏天读到研究生了还要我教你吗?”周雨喆一阵扒拉责怪。 苏祈安低头,看到垃圾袋里露出一角的黑色裙子,心头一顿。 再往前两步,她的卧室大门敞开而来,几件她新买的衣服全被收拾干净,衣柜里塞满了各种各样亮色她不喜欢的衣服。 苏祈安不可置信,“妈,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穿这些衣服,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穿什么。” “权利?苏祈安你学了法就可以和我谈这些是吗?”周雨喆审视她,“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些?要不是因为你不懂穿,我至于大老远跑过来吗?” 苏祈安沉默,最后很轻地叹一口气,选择妥协,“妈,其他的东西你可以收起来,黑色的那条裙子我想留下。” 两道目光对视,周雨喆还想说些什么,苏祈安却先平静说:“妈妈,我真的很喜欢那条裙子。” 周雨喆很深地看着 苏祈安,看着她倔强而又固执的脸。 多年没和苏祈安争执过什么的周雨喆不禁哽住喉咙,最后说:“那就留下吧。” 周雨喆是下午回去的,期间还和余一婕打了个照面,三人一同吃了顿饭。 饭中气氛不错,周雨喆对余一婕的印象不错,问的大多都是这阵子苏祈安有没有好好吃饭,都在做些什么。 余一婕一一都说了,除了惊蛰那天过生日的事儿,因为她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雨喆点点头,离开之前,除了又和苏祈安说了相亲的事儿,还说:“你这室友不错,家正人清,就是性子大了些,跟你刚好互补,你多学着点。” 苏祈安点头“嗯”了两声,周雨喆又说:“还有监控怎么连不上了,我去看看。” 没多久,门口传来周雨喆好一声,“插头怎么松了,难怪连不上,这两天都没看到你。” 两天,两天,还好周雨喆没发现她喝醉了的事儿。 苏祈安松了一口气。 等周雨喆真正走了,余一婕问她:“祈安,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没说清楚我蛋糕都不敢怎么吃。” 苏祈安摇摇头:“没有,就是朋友过生日,和他出去庆祝了一下。” 听着都奇怪,哪有自己独自庆祝,又成了和朋友庆祝? “哦。”余一婕又说,“什么朋友啊,这么临时,哪有突然喊你?下回不会也这样吧?” 下回,还有下回吗? 苏祈安看着卧室里被周雨喆收拾成陌生模样,关了窗帘遮去明晃晃的亮度,埋在床上。 她不适时地想,前阵子真是做梦吗? 梦醒了,所以也断了。 那晚生日过后,一切又恢复到平静。 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连微信好友都成了红色感叹号。 最后一次,是真的最后一次。 失落的情绪无法控制,接触过就很难再放下。 . 刑事诉讼法结束后有一堂专业实践课模拟法庭总结,组织人是法学系有名的严肃教授。 除了周新文,她可以称之为是第二难搞定教师。 小组成员在底下讨论一会应该怎么过这场活动。 苏祈安被分配在老师随机抽取的组上,他们排练过很多次,还是在模拟法庭那天出了意外。 剧本突然出现大段空白,内容无端消失,组上有个女生说是苏祈安准备的,被泼了脏水的苏祈安当场哑口无言。 模拟法庭老师当场在课上当场批评,女生一骨碌地把错推在苏祈安身上,几个小组成员一个屁也放不出。 在场同学倒吸一口凉气,惹了这位老师,等于把刀架在脖子上。 暴雨里 第14节 苏祈安自是有口难言,剧本当然是几个人一同准备的,但这会要是辩解无非是无用功,反而惹人不快。 幸运的是她平时表现不错,所以老师最终摆摆手罚了所有人的平时分。 课堂结束后,女生对苏祈安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句:“神经,死装什么。” 余一婕同样对她翻了个白眼回去:“脑残。” 这事儿多少让人心里堵得慌,苏祈安和小组成员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哪儿惹了那女生,只抱了书和余一婕一同回公寓。 路上余一婕还在吐槽,说是那女生喜欢的男生暗恋苏祈安,所以她才会不惜用平时分的代价报复苏祈安。 到家和余一婕分开后,她独自站在卧室窗前,可以看到厦城大学的樱花树花瓣飘下,落在风里,飘在看不见的地方。 . 这是苏祈安近期第四次来酒吧。 第四次,谭斯京不在。 白日里酒吧并不是很多人,颇有几分清吧的意味。 和前几次一样,苏祈安坐在吧台上。 交接班的调酒师问她要不要点酒?酒吧里上了新调的酒,度数不高,不容易醉,微醺。 苏祈安点了点头。 长圆的玻璃杯很快递到苏祈安面前,透明的杯壁里盛着橙黄渐变的颜色,放着一片橙子,昏暗灯光打下时,气泡上升,冰块逐渐被放出透明的折射光, 很漂亮的一杯酒。 调酒师说,这杯叫绝对日落。 苏祈安试了一下,酸甜与气泡交织,清新独特的口味令人惊艳。 是有些微醺的。 她望着酒杯,有些失神。 阮晋伦过来时很难不注意到苏祈安,她独自坐在吧台前,长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面前的酒杯。 莫名有些好笑,作为酒吧新手,明显这不是找谭斯京吗? 苏祈安给阮晋伦的印象挺深的,尤其是上回人谭斯京还说她特别。 自觉体贴又爱热闹的阮晋伦过去,打了通电话给谭斯京。 电话还没响的那一刻,阮晋伦挂了。 “好妹妹,等谭斯京?”阮晋伦靠在吧台上问。 苏祈安转头,看见的就是阮晋伦这副散漫模样。 也是那瞬间,她觉得她有机会再见到谭斯京,想法出现的瞬间,苏祈安几乎是立即就点了头。 阮晋伦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他愿意帮她,也是因为上回的缘故,做个顺水推舟的事情。 倘若谭斯京不愿意就再说呗,毕竟这会他也没说愿不愿意啊。 阮晋伦就这么曲着手肘靠在吧台上:“他在楼上,你要不要去找他?” 明晃晃的意思。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阮晋伦纳闷:“有什么不好的?” “你怕他?” 苏祈安有种莫名的慌乱,倘若说来找谭斯京是一种勇气,那真正和他见面就是勇气散了,成了无措:“没有,怎么会?” “那跟我上来吧。” 阮晋伦的背影落在苏祈安的眼里,沉甸甸的。 被加过伏特加的绝对落日在此刻后劲儿也上来了。 轻飘飘的。 . 谭斯京在酒吧楼上的长廊抽烟,挺拔玉立的脊背微弯,趴在围栏上,吞云吐雾,矜贵松弛。 二十多年来去随性惯了,开个酒吧也不忘在走廊贪个自由。 苏祈安过来的时候在背后的落地窗敲了两下。 她说:“谭斯京……好巧。” 谭斯京没应,明显刚刚听到了阮晋伦和她说先走了的声音。 也不想应,当作没听见,静等她自个儿走。 一般来说,这么近的距离,没应,明眼人都知道是不想搭理。 只是没想到,那姑娘还挺执着,又敲了两下,重复着。 那熟悉清音落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糯:“谭斯京。” 谭斯京应了。 捻了烟,刚抽过烟的嗓音微哑,过分的好听,“嗯。” 苏祈安抿了抿唇,也不走过去,从他应的那一刻开始,心间荡出波澜,裹挟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在里头,“谭斯京,这几天你没有在酒吧。” 这话可多了去了的意思,短短几个字,透露出柔肠百转的心思。 “苏祈安,上回是最后一次。” 懒淡的一句话,听起来残忍十分,明明是这样缱绻的声音,苏祈安没半点喜悦。 她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是她唐突了。 谭斯京并不想跟她继续下去,今天是她冒昧了,没回应的第一声招呼就已经是答案。 没由来的一阵鼻酸,苏祈安很小声地呼了口气,低低地说:“我知道。” 浓浓酒味呼出,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通话还在继续,苏祈安脸上荡出微醺后的薄红,“谭斯京,酒吧的酒好容易醉,每次都醉了。” “调酒师今天调的酒,也好漂亮。”苏祈安吸了吸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斯京说话,嗓音柔软。 额外附加的一面,不如就把时间变得长一些。 谭斯京没转过身,也没去看苏祈安的脸。 半晌,他说:“苏祈安,这是第三次。” 第三次醉了。 哪有真的醉啊,醉不醉心里明镜似的。 苏祈安“嗯”了声。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气氛不同。 苏祈安平日里不怎么分享生活,但不代表她不会。 她把今日里课堂上发生的事告诉谭斯京。 没和老师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还顺带颇有心机地把余一婕说的那句话也说出:“你说她怎么这样呀,因为喜欢的人是我,就可以这样把责任都推给我吗?谭斯京,我好委屈呀,你说是不是?” “ 我最近白忙一场了。” 小姑娘软巴巴地吐尽苦水,说的人都心疼。 平日里的语调加上此刻的微醺,听起来有些清甜的可爱,软绵绵的。 谭斯京转过了身,望着苏祈安。 偏谭斯京好认真地附和她,“嗯,是很委屈,那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错觉吗,总觉得有一阵穿堂风温柔吹拂过面。 明明顺着他的应该委屈的,偏偏苏祈安听着他的回应方才在课堂里的不顺畅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这点嗓音可真适合抚慰人心。 上回周雨喆说要给她相亲,有一点原因如今让苏祈安觉得她说得对。 她说苏祈安二十好几的年纪了,该找个人谈恋爱结婚,否则生活里遇到点事该怎么办?不顺心的事父母一辈的无法理解,伴侣总是可以理解。 谭斯京当真有一把迷人嗓音,能够令她产生这样强烈情绪。 苏祈安着了道,悸动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她遥遥站在那儿,音被风撩的动听,顺着话空气传播到站在长廊上的谭斯京耳边:“谭斯京,我醉了。” 真有人醉了能这样明白地说自己醉了?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谭斯京问她:“你又想要什么?苏祈安。” 这样直白地问她,苏祈安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下来,良久,苏祈安捧着酒杯,在酒吧那样嘈杂的环境下,细细问他:“谭斯京,你想听我和你分享生活吗?” “想的话,你加我微信呀。” 这话太直白了,太浅显了,明明说好了是最后一面,微信加不加都没区别,偏偏谭斯京删了,那天晚上和做梦一样。 谭斯京不是不懂苏祈安的心。 她的种种行为,性子,都能体现出目的。 女人能够无端地对一个男人示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那点事儿。 但苏祈安不一样,摆在明面上的乖软,多少有点单纯。 一开始谭斯京是对苏祈安起了兴趣。 惊蛰那天,苏祈安给他过生日,显而易见是还半分未涉世的存在。 单纯文静的小姑娘。 暴雨里 第15节 他谭斯京不想牵扯情场那点破烂事,尤其是这种一看就不逾矩的女学生。 索性把微信删了,彻底断了念头,哪知今天她会过来。 苏祈安是真的固执,倔强。 同时也能确定,她清醒得很,清醒地想要跟着他。 谭斯京笑了,那勾人腔调里带着刽子手的锐利凌迟,却蛊惑灵魂。 “苏祈安。” 他停顿,“别白费心思。” “我没有呀,我在问你呀。”这样慢吞吞地回答,倒成了她在问似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再见你的机会。” 再后来苏祈安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谭斯京真是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存在,真不是她能够得到的。 她细声细语地说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技巧,敢用自己那一星半点的软糯去赌谭斯京的回应。 谭斯京长叹一口气,似无奈,似感叹。 又似在说,自己怎么会任由一小姑娘胡来? 最后归于一句:“过两天飞美国,别来找我了。” “谭斯京。”苏祈安装作思考模样,其实心跳早已震耳欲聋。 她一步一步走到谭斯京面前,仰头与他对视,“你真的,不要我等你回来吗?” 声线温软娇柔,沁着吴侬软语的魅惑,叫人心神荡漾。 第10章 三月十号那天,周一。 谭斯京从美国回来,那天,苏祈安说等他回来,还说要去接他。 哪知临时改了课,还需要去趟周新文的办公室改论文。 掐着谭斯京应当上了飞机的时间,苏祈安打了通电话给他。 嘟嘟声在耳边响了两回接通。 “谭斯京。” “嗯。” 那沉懒低磁嗓音传到耳边。 “我接不了你了,我改课了。”苏祈安窝在床上,闷闷的声色藏着可见的低落。 “嗯。”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应当是谭斯京在放置行李。 “怎么办呀。”苏祈安眉眼之间沁着温柔,那双眼眸水润润的。 “什么怎么办?”谭斯京平静问她。 “我接不了你了。”苏祈安轻叹一口气。 这样的行为,她已经不再藏住,而是任由风吹开装满谭斯京名字的那一页书本。 怯懦嗓音里盛满孤注一掷的勇气。 “谭斯京。”苏祈安柔软地问,“可以,先欠着吗?一次接你的机会。” 听筒里暂时没传来答声。 直到听到飞机广播里传出流利的英文,在说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在这样的背景声下,谭斯京含笑,淡淡说:“随便。”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祈安可太明白了。 在谭斯京那委婉同意了的语句里,苏祈安在第三天的时候,给他打了通电话。 谭斯京接了,但话少得可怜,这也算够了。 . 谭斯京回到厦城不到一周,时差刚倒回来,就听到阮晋伦住院的消息。 听说是在芙城某条街上看到一姑娘,急着追过去,结果被车撞了。吓得人姑娘以为是个变态,拔腿就跑。 住院倒不是什么大事,轻伤,两三天就能出院,只不过阮晋伦气得半死,约了几个朋友出来玩。 地址定在谭斯京新开的酒吧,人到的时候阮晋伦已经在二楼开了间包厢。 三个人在玩□□,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笑骂今晚输的裤衩子都要没了。 他曾和谭斯京同校两年,但和阮晋伦最熟,叫罗北和。 谭斯京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人就这么往沙发里一窝,算是露了个面。 阮晋伦投来一眼:“好哥们,我受伤了你也不看看我?不看我就算了,人江苻从意大利回来就为了这一眼酒吧,怎么说今晚都得把酒吧清场。” 谭斯京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分贝,低声一笑,没应。 看向坐在左侧那沉稳男人,淡声说:“话倒是多了,脑子不好使,否则怎么会被车撞。” 江苻回看谭斯京,没忍住笑:“还得是你。” “你少说我,上回过生日也不知道和哪个女人去过,把我关你家门口,问也不说。”阮晋伦无语吐槽。 说曹操曹操到,谭斯京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一圈,那电话就响了。 冷白长指就这么一点,那每日在耳边听到的清甜声就这么落在耳边。 “谭斯京,你今天在做什么呀?” 谭斯京温和平声:“在酒吧。” “吃饭了吗?” “没有。” 能让谭斯京这么随和地说话,绝不是男人。 阮晋伦做噤声动作,放了手里的牌,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谭斯京,恨不得贴到他身上。 半分钟后,电话挂了。 阮晋伦大呼:“谁啊?” 谭斯京不疾不徐地坐到桌边,摸了两张牌,慢条斯理地,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上好的东西。 他总是能这样,即使旁人快等疯了,谭斯京依旧能漫不经心回过去,偏生那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叫人生不出半点气,还觉得是应该的。 瞧了眼手里的牌,又点了支烟。 没抽,就这么燃着,在缥缈升起的灰白烟雾里,谭斯京回了阮晋伦的话。 “上回那姑娘,苏祈安。” “苏祈安?哪个苏祈安?厦城一中那个?”听到苏祈安的名字,穿着红色卫衣男人终于开口出声。 “厦城一中?卧槽,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她眼熟了,原来那妹妹以前和我们同校。”阮晋伦诧异,分贝都忍不住提升一些。 谭斯京懒散抬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对他们说得丝毫没有印象。 阮晋伦看他,说也只有他会把这种浑痞拿捏,哪个姑娘不被他迷倒。 江苻笑骂阮晋伦:“别转移话题,苏祈安是谁?” 罗北和点了烟,吸了两口说:“就以前那高二的,哪个班忘了,她爹是厦城哪个大学的教授吧,她高中想交个朋友她爹娘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当时走廊那事情不是挺火的吗?” “她爸妈都教授书香门第,这类人责任最重,讲究又麻烦,屁事多,随意点得了,不然纠缠起来难搞。” “看着不像啊,她就是安静了点,不至于吧。” 阮晋伦皱眉头,酒吧那回他一 眼就看出苏祈安对谭斯京的心思了。 谭斯京把牌丢桌上,神色颓怏,淡淡说:“少说话,有那些功夫多管教你家那点莺莺燕燕,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倒是谭斯京头一回一击中的调开圈子里那点破事说,分明倦淡的语气,却叫人难以忽视那无形压迫感。 阮晋伦闭了嘴,罗北和继续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 他也不敢惹谭斯京,谁不知道这祖宗睚眦必报,难伺候得很。 只有江苻,瞅了眼谭斯京手边的牌,慢条斯理地说:“说你们欠这祖宗的吧,赶紧给钱。玩个牌都玩不过他,还想管上他的事?” “谁不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谭斯京咬烟,没多久那灰白烟雾便遮去他的神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电话里苏祈安那软糯的嗓音。 得了,就一姑娘,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 还能挑起什么大浪? 他低笑一声,忽而就觉得这局没意思得很,掐了烟走了。 . 夜里安静得很,苏祈安洗过澡在阳台晒了衣服。 拉过阳台门,余一婕从浴室里走出,还抱着手机刷视频,看到苏祈安顺嘴问:“祈安,你最近怎么天天都盯着手机,也不玩,就光盯着屏幕,你出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天天盯着吧。 苏祈安怔了怔,眼眸柔软,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她下意识地点头,清清丽丽的声:“没有,就是想论文。” 余一婕“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夜风落在窗台的茉莉上,落了花瓣。 晚上,苏祈安回了家,在卧室里解锁手机,上回把谭斯京的微信加了回来。 手指点进他的朋友圈,反复看过多少遍,明知道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还是习惯看。 暴雨里 第16节 没想到,甩入眼里的是他十多分钟前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一张十分随意的照片,ip是纽约某滑雪场。 照片定格在谭斯京穿着一身黑色滑雪服,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滑雪板上, 额前碎发微遮去那戴着的黑色滑雪镜,皑皑白雪里他稍低头,游刃有余地滑雪。 背后是无边无际的滑雪轨迹。 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叫人难以忽略他那肆意妄为的气质。 苏祈安甚至能够想象他在滑雪时的模样,自由,潇洒,与雪天融为一体。 光是想想他那张建模一样的脸,就要觉得酷炸了。 他是没有边际的,是无法用界定来形容的。 从高中时,苏祈安就知道,谭斯京是恣肆放纵,不羁张扬而又意气风发的。 那性格就能看出家境背景。 苏祈安不一样,周雨喆掌控欲十足的强,苏父是厦城a大的教授,总常常和她说,你妈妈生你之前不这样,要理解她,她以前是名医生,怎么怎么的。 在这种算是书香门第的背景下,苏祈安不懂,耳目渲染中,早已经忘记该怎么拒绝。 后来,她听着周雨喆和苏父的教诲,学习如何当一个乖巧听话的女生,成绩斐然的学生。 周雨喆替她安排好了每一个班级,身边的同学是谁。 在高中以前,苏祈安总觉得全世界的孩子都和她一样,都这样。 直到高中以后,周雨喆没法安排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高一开学,学校在教学楼后面新修建了一座凉亭,便于学生提供娱乐休闲场所。 那天苏祈安坐在凉亭上背书。 凉亭很长,那会物理课学习受力分析,物理老师在班里让学生折纸飞机。 苏祈安班里还没学到这堂课。 不多时便有几个同学结伴将课堂上的纸飞机送飞到凉亭顶上。 苏祈安看着,视线牢牢锁在那几个同学身上。 连纸飞机从手上随意一松直到落在凉亭上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她也没移开视线。 同桌从教学楼里跑过来,瞧了眼苏祈安,很淡地问:“想要啊?” 苏祈安坐在凉亭上,课本还摊开放在腿上,心绪缥缈,很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随意一问,同桌并没有其他意思,问完便离开了。 午后阳光耀眼明媚,一架白色的淡白飞机悠悠从不远处飞过,稳稳地落在苏祈安的课本上。 轻到基本听不见的降落声。 苏祈安瞬间抬头,寻找纸飞机起始点。 这是第一次,苏祈安见到那样耀眼的人。 心跳声甚至盖过周围所有的声音。 谭斯京就那么出现在苏祈安的视线里,他神色淡淡,额前碎发遮去少年初具成熟的眉眼,是浑然天成的干净清冽。 同学都把那灰白校服称之为丑爆了的牢服,可为什么他穿是那样的落括有型? 那是第一次,苏祈安对少年感有了具象化。 而那纸飞机,一道优美而亮丽的抛物线,是从他到她。 “送你了。” 谭斯京的身边还有阮晋伦,他把纸飞机送到苏祈安身边后,落下这么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苏祈安拿着纸飞机,连忙往前走了几步。 恰好听见谭斯京和阮晋伦随口说的那么一句。 “飞得还挺准。” 苏祈安低头,手里的纸飞机是由一张作业纸折成的,折痕干净利落。 飞得准吗?是挺准的。 苏祈安早就听过谭斯京的名字,旁人口里永远的讨论对象,而后来她却成了刻意去听讨论内容的那一个。 她在操场见过谭斯京打篮球,也听说谭斯京以前不在厦城读书,但十四岁获得欧几里得数学竞赛第一。 十五岁爱上电影,曾想考入电影学院,最后无疾而终。 十六岁随父亲回到厦城,考入厦城一中。 …… 除了关注,苏祈安没做过其他任何事情。 无论她做什么周雨喆都知道,交什么朋友周雨喆也知道。 苏祈安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把纸飞机拿出捧在手心。 那是最后一次,苏祈安触碰到这架纸飞机。 最后的记忆里,纸飞机被周雨喆发现,她指责苏祈安为什么开始玩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 纸飞机在空中化成碎片,消散在视线里。 那时候,她透过纸飞机,仿佛看见了谭斯京在操场肆意挥洒汗水,自由妄为。 苏祈安常常不理解,为什么周雨喆连她交个朋友都要问七问八? 她学过芭蕾,到了高二,老师让她上台表演,到最后衣服破了,连能求助的朋友都没有。 再后来到高三,周雨喆掌控欲更加强,因为有个男生喜欢她,周雨喆冲到学校在走廊上大骂一顿。 这件事在年级里是第一劲爆新闻。 可她没有任何的早恋倾向,甚至连那男生都不认识。 再后来,没有再后来了。 只是她渐渐地性格越来越沉闷,也不怎么爱社交,甚至连想要的东西都没法再张口。 一切循规蹈矩,按照周雨喆想要的发展。 而谭斯京,成了她最向往、最深沉的风景。 想要什么,她没法直白地说,只能百转千回地想办法。 就譬如他朋友圈的滑雪,苏祈安从来没有去过所谓的滑雪场。 就譬如那电话,苏祈安想尽办法才得到谭斯京的联系方式。 就譬如今天的电话,她要拼命想到一个不那么刻意的借口,才能有理由给他打电话。 一阵悉悉索索声音作响,周雨喆推开苏祈安房间的门:“苏祈安,你在做什么?我跟你聊聊。” 苏祈安被迫从回忆中抽离,迅速关了手机屏幕,回头看着周雨喆,扯了个笑:“妈妈,你下次进我房间可以敲门吗?” “我进我自己女儿房间还需要敲门?你怎么回事,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周雨喆皱了眉。 恰好苏父在书房喊她:“雨喆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来了。”周雨喆又关上门,在那之前又对苏祈安说,“算了,有空跟你说。” 苏祈安指尖泛白地抓着手机屏幕,解锁手机,拨出了谭斯京的电话。 想要什么,有什么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她想要像他一样随心,她想要不一样的。 周雨喆越束缚苏祈安,苏祈安越想要和谭斯京待一块。 像迟了十多年的叛逆在这一刻爆发,其中有多少是借口,只有苏祈安自己知道。 电话被接通,谭斯京没立刻说话。 沉了两秒。 “喂。”苏祈安很浅地吸了一下鼻子,软绵缱绻,“谭斯京,接你的那 回事,欠着的可能实现不了了。” “对不起。” 谭斯京沉默半晌,像是在理解苏祈安说的话,又像是在确定苏祈安的话。 但成年人,基本不需要过度理解。 够直白。 他平静又轻缓地说:“苏祈安,你又想要什么?” 好半天,电话那头才说:“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想跟你一起去散步。” 我想跟你一起去散步?他们什么关系?可以说出这样暧昧的话? 谭斯京忽而想起那天晚上也是这样,苏祈安直勾勾地盯着。 他谭斯京上了苏祈安的道,跟妖精一样,用那种动人心魄的眼神看他。 谭斯京低低地笑了,那撩人的嗓音从听筒处传来时震人心弦。 不过说出口的话有点残忍:“苏祈安,我可以接你。” “最后一次。”这次的最后一次,由谭斯京说出来,“之后不要再联系了,苏祈安。” 第11章 半个小时。 暴雨里 第17节 苏祈安都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从家里离开。 发给谭斯京的地址只在小区附近。 怕显眼,也怕周雨喆知道。 等苏祈安再打开手机时,是他发来的两个字。 “到了。” 苏祈安握着手机,窗外月色朦胧,是一个缱绻的夜晚。 拉上窗帘,刚打开门就见周雨喆从书房里走出,“去干嘛?” “妈妈。”苏祈安喊周雨喆,话说得有点慢,“我要回一趟公寓,导师留的作业临时有点错误,u盘没带回来。” 不知道是苏父和周雨喆说了什么,她没多问,“那你早点去,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 就这样紧着一口气,苏祈安从周雨喆那儿“过关”了。 她小跑着,哒哒哒地下楼。 “最后一次。” 这句话从苏祈安下电梯,出小区的路上,被晚风吹散。 走出小区前,苏祈安回头确认自家楼层那儿没有人影才放心朝谭斯京的方向走去。 车窗半降,指节修长的手懒洋洋地压在车窗外,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食指上的素戒在光照下投出清冷冷的光,照得原本精致的手愈发白皙。 好漂亮的一只手。 苏祈安弯腰敲了敲车窗,随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寂静无声,谭斯京靠在车背上问她:“去哪儿?” 他说话很平,没什么语气,像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似的。 苏祈安摇摇头,本就是一时冲动罢了,还真没想好,“我可以去你家看书吗?” “那本《西窗法语》我还没看完。” 从散步成了看书,苏祈安好大的胆子。 谭斯京回头看了眼苏祈安。 发丝绾起,扎了个低马尾,穿着柔和白裙,脚踩帆布鞋,背着托特包,活生生的灵动女学生。 他的眼眸平静。 只一眼,苏祈安缩了缩脖子,像一只仓鼠。 又从好大的胆子,成了怯懦的仓鼠。 谭斯京很轻的笑了。 . 长指在屏幕前按下密码,“嘀嗒”一声,门自动打开。 目光是空无一人的大厅,依旧是清冷色调,和上次简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动。 鞋架上是几双男士运动鞋,没有丝毫女士痕迹。 明明是第二次来他家,但这次苏祈安站在门关处,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心跳几乎震耳欲聋,盖过一切声音。 谭斯京走到她跟前,弯腰的瞬间,很淡的气息从鼻尖划过,冷调的雪松和香根草。 超过社交距离,是不够达到暧昧却又亲密的距离。 衣角触碰到苏祈安的衣角,苏祈安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 谭斯京从鞋柜里替她拿了双拖鞋。 新的,男士的,很大,穿起来总觉得会掉。 苏祈安微笑:“谭斯京,谢谢。” 低笑气音从喉间溢出,散在空气中。 谭斯京没应她,那点子不自在他全看在眼里。 “滴——”洗脸台停止出水,谭斯京线条流畅的脸上划过水珠,拿过毛巾随意擦了把。 从书房抽屉里拿出。 “书在桌上,自己去看。” “嗯……”苏祈安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书桌上那本《西窗法雨》。 书很新,能看出基本没有翻动痕迹。 他还真是不爱看书。 说是看书,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怎么能看进去书去。 她抬头问谭斯京:“谭斯京,你今天在做什么啊?” 谭斯京在厨房倒水,背影清冷,冷光落下似神似仙,当真是养眼。 他回头,淡淡说:“吃饭,睡觉。” “前面刚睡醒吗?” “嗯。” 谭斯京端着水杯,放在茶几上,玻璃杯在触碰到透明桌壁的瞬间发出“啪嗒”声,在这样寂静的空间异常明显。 “噢……”苏祈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跳怦怦,随意翻着书,也不知道偷看了他几眼。 谭斯京窝在沙发上,和她离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眉骨深邃,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很是卓越。 他其实不太理解,是怎么样的一个小姑娘能够在胆怯与露骨之间徘徊? 心思不在书上,今晚目的太过明显。 挑逗逐渐上升。 落地窗没关,白色纱窗被夜风撩动,露出大片的海景,月亮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海浪声一声接着一声拍打沙滩。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心跳声。 谭斯京正要起身,还未说些什么。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挨到他的身边,手指轻轻拉扯他墨色的衣摆,“谭斯京,我不是来看书的。” 谭斯京低头,小姑娘澄澈眼眸印入眼底。 被他这样注视着,白净耳朵泛起红,蔓延柔嫩脸颊,美得惊心动魄。 “嗯,那你来有什么目的呢?” 脸上的红更加明显,苏祈安怯懦移开视线,话却是大胆的,“我的目的是你。” 谭斯京却随着她的动作偏头,对上她的视线,从眼前贴近她。 那冷冽气味不知何时来到后调,变得暖和回甘,宛如清晨在森林里漫步,一点一点侵略苏祈安的鼻尖,再到她每一寸细胞。 最后令苏祈安整个人都呆滞下来,眼里只剩下他。 偏偏谭斯京一本正经地再偏头,再靠近,几乎是把头贴在苏祈安的耳边,那炙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叫人心神都乱了。 怎么会靠得这样近。 谭斯京却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 他知道她的目的是他。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做?” 苏祈安松开抓着谭斯京墨色衣摆的手,一点一点地附在谭斯京瘦削冷白的指节上。 她胆子很小,只敢松松抓着,在这样的边界上试探。 没有明确给谭斯京答复,而是反问他:“谭斯京,我家停水停电了,可以借用你家浴室洗澡吗?” 谭斯京侧头,看着小姑娘如晚霞般的耳畔,墨黑瞳孔带着揶揄,似笑非笑地说:“去吧。” . 水汽朦胧的浴室里,苏祈安站在中央,偌大的镜子里映出那还在发烫的白净脸蛋。 她是想的,想和他做这样大胆的事儿。 余一婕早就做过了,还和她分享过其中滋味。 她说小的男人进去没感觉,还要装出很爽的感觉,还不如用手。大的就不一样了,涨、痛,也不爽。 只有合适的才能感觉到最爽,第二天还能回味无穷,说苏祈安根本就不懂得这些。 她说这些时苏祈安确实不懂,只觉得特别羞赧,但这次不一样,她想和他发生些什么,在和谭斯京遇到之前从未想过会有的这一天。 借用浴室是假的,她根本没带换洗衣服。 慢吞吞地洗过澡,把头发散在身后。 浴架上放着谭斯京的浴袍,也是纯黑的。 拿下时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那沉沉气味,穿在她身上太大,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不小心就掉了。 只能围着浴巾。 谭斯京笃定苏祈安不够大胆,他想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想让她像在名山那样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真的去了浴室洗了澡。 演都不演了。 他在阳台抽了支烟,背靠着玻璃护栏,墨色衣摆压在黑栏上,隐约可见那精瘦腰的围度,谭斯京缓缓吐出烟圈,灰白烟雾遮去那晦暗眉眼。 烟雾被海风带 走,只可见苏祈安缓缓朝他走来。 平日里那温吞性子分明不见。 只剩下美人脸,绝世腿,精致锁骨,风情万种,像能夺命的妖精。 暴雨里 第18节 尤其是走近的瞬间,稍一低头,那锁骨下大片白皙流畅的肌肤,浑圆的事业线。 不知有意无意,察觉到谭斯京停留在苏祈安身上的视线时,她又红了脸。 海风带着淡淡烟味扑来,苏祈安抿唇,偏过头。 谭斯京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 深吸烟,灰白烟雾再吐出,犹如月亮旁的云层。 只可惜今夜的月亮没有云层,海浪声依旧在奏乐,落地窗外能瞧见的大海是漆黑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如银霜。 这样的背景下,烟燃尽了,谭斯京走了,与她就这么擦肩而过,留下一席淡薄烟味。 再转头,肩上落下一件外套,黑色的冲锋衣。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还未开口,对方先说:“苏祈安,你胆子挺大。” 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以来对谭斯京的执着,苏祈安忽然就懂了他这句话。 那根烟就在告诉她答案。 失落与遗憾充满心间,苏祈安站在风中,忽然就觉得此刻有些冷:“那你……”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 峨眉粉黛,水润眼眸尽是柔软,不难可见的低落,那姣好身躯盈盈一握。 他说:“不是停水停电了?今晚你睡主卧。” . 客卧比大厅还要冷清,谭斯京一夜未眠。 那天在酒吧长廊上,也不是还没在犹豫。 总之,还在犹豫之中,他已经默认苏祈安的接近了。 到这儿份上,兴许是周围形形色色真假名媛见多了,他对苏祈安的兴趣没消下去。 说到底,苏祈安出浴室的瞬间,从男人的本性来说,他是对苏祈安有感觉的。 圈子里多了去了睡了一觉给点钱就散场的,但他对苏祈安也没到非睡不可的地步,活了二十多年,歪七扭八的事儿不是没见过。 清楚点,是苏祈安不符合这圈子里那一套,书香门第的世家,得负责,他谭斯京懒,不想负责,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索性不睡。 也给人姑娘多一个选择,叫她在那临门一脚的时候想清楚。 但没想到人姑娘还挺执着。 即使是被换过的全新四件套,也能闻到那淡淡的属于谭斯京的气息,很好闻,也有着十足的安全感。 苏祈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思绪如潮涌来。 很难不去想,今晚这一切。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今晚她与谭斯京所发生的这一切。 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 后半夜,苏祈安思绪记清。 谭斯京,对她是没有必要、可有可无的感觉。 事到如今,也明白了,谭斯京不想和她做到那一步。 所以,他是讨厌她吗? 直到清晨,苏祈安洗漱完换了衣服走出房间,恰好碰见谭斯京在阳台抽烟。 二十四小时之内,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谭斯京抽烟。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洋洋洒洒,不是家居服,他换了身柔软衬衫,衬得他更加矜贵慵懒。 柔和气息从他身上溢出,令人更加着迷。 苏祈安走过去。 谭斯京视线浅淡落在她身上一瞬,“醒了?点了外卖,吃了再回去。” 他的意思是,到这儿得了,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苏祈安摇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没抽烟的那只手上,这次不是试探,而是握住那净白手指,问他:“谭斯京,抽烟不好。” 这是第二次,她想让他戒烟。 小姑娘还挺固执,昨晚的拒绝没有让她退后,相反更加大胆。 谭斯京半眯眼,温和说:“苏祈安,我是不是说过你挺上道?” “嗯。” 干净利落的一声“嗯”,叫谭斯京笑了。 抽过烟的嗓子更加低哑,是迷人的腔调。 苏祈安抬头看他:“谭斯京,你讨厌我吗?” 听着苏祈安的话,谭斯京掐灭烟,随意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反握手,捏了捏苏祈安那柔软的手,把玩着,漫不经心:“什么叫讨厌?” “就是……”女孩的害羞,稚嫩,疑惑,都漫在脸上。 无疑不落在谭斯京的眼底,青涩极了,叫谭斯京觉得昨晚没和她发生些什么是对的。 却也觉得可惜。 身边什么货色,要什么没有?对一稚气姑娘上了道。 最起码在这之前,谭斯京不反对苏祈安的任何行为。 哪有人说了最后一次,就一直在延续最后一次? 也是在当下,他谭斯京,一直在给苏祈安放水,清醒看着她走过来。 谭斯京叹气,抬手捏了捏苏祈安的脸颊,“说不出来就不用说。” 苏祈安眼眸亮起,她懂这句话,于是大着胆子,抬头问他:“那,谭斯京,能不能别让我回去?” “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吗?留在你身边,当个……情人。” “情人?没必要。” 谭斯京垂眸看苏祈安,居高临下的模样里透着淡淡压迫感,他打量着,直截了当:“苏祈安,你看上我什么?” 一句话,什么都明了。 苏祈安太清楚她现在的行为了,这几天,想见他,想留在他身边,无非都是在弥补她暗恋的时光,挣脱周雨喆的束缚,求一段向往的生活。 不求名分,不求回报,求和谭斯京的时光。 但苏祈安不敢说,听起来太离谱了。 偏偏谭斯京这样直白,反倒是诚心的,不诚心,就功亏一篑了。 她直直地望进谭斯京的眼眸里,像是决不回头的勇者,用那样干净的声音说:“谭斯京,你很自由。” “想让我给你自由?” 无声对视,隔着层层薄雾的心灵在擦肩而过的碰撞。 苏祈安没有回答,却胜似回答。 指节下的肌肤温度在缓慢上升,透出薄红,谭斯京没松手,而是漫不经心地问她:“那你能给我什么?” 苏祈安挽上谭斯京的手,在他耳边落下最不可思议,最难以置信的几个字。 第12章 惊蛰过后,连着气温也暖了起来。 清晨的风凉,不足以让人觉得冷,苏祈安没回家,直接回了学校对面的公寓。 公寓里静悄悄的,刚打开门就瞧见余一婕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睡眼蒙眬:“祈安,你回来了啊?” “嗯。” “我起来喝杯水。”余一婕看起来困极了,没多说什么,“我继续睡了啊。” “好。”苏祈安回了卧室,打开手机。 十多个周雨喆的电话,几条她质问自己去哪儿了,一天一夜没回信息之类的微信消息。还有一些徐清落的消息。 苏祈安一一回过去,说自己去同学家过生日,早早睡下,周雨喆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 没点开。 苏祈安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躺进去。满床柔软,是她之前在网上淘的小方床,里头是记忆棉,十分舒适。 再怎么样,她还是想起昨晚谭斯京的床。 分明才一个晚上。 头顶吊灯亮眼,盯着,有些走神。 她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意外。 谭斯京说过两天酒吧正式开业,可以去玩玩。 是什么意思,自然懂得。 她怎么会不去。 只是他说情人不好,最终也没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是比情人还不好的……? . 周三下午四点,上完课后苏祈安回到公寓,衣柜里周雨喆新塞的那几件衣服都被放在最后排,她又偷偷买了几条裙子。 拿了件淡灰色露肩针织,搭配微喇牛仔裤换上,苏祈安出了门。 暴雨里 第19节 一路打车到谭斯京的酒吧。 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也没有联系。 先开去附近的商场,不懂得开业该送什么,在里头绕了好几圈,最后送了个风铃。 简约蜗牛贝壳的款式,不贵,底下挂着两个小字,“招宝”。 说土也不土,说心意也有。 车子最后停在酒吧附近,苏祈安在门口看见阮晋伦,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里头走。 进去前苏祈安特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搭,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阮晋伦没看见她 ,径直走了进去。 在门口站了不到半分钟,身后传来停车的声音。 回过头去,谭斯京遥遥从车上下来,长身玉立,黑色皮衣,落拓有型,眉骨间尽是风情。 当真是好看极了。 黑色装修冷酷的门下,苏祈安悠悠回眸。 落在谭斯京眼里又是另一种模样。 小姑娘清冷又不失气质的穿搭,半截漂亮肩头露出,笔挺双腿被裁剪得当的布料包裹,这样姣好的身材,能叫人停住视线半晌。 他忽然就停住前进的动作,微微靠在车前,单手伸出,掌心向上轻招手两下。 苏祈安唇边挂笑,就这么朝他奔去,迎面而来,最后仰头看他:“谭斯京。” 谭斯京刚睡醒没多久,本不在意这若有若无的“开业仪式”,若不是阮晋伦半个月前就开始替他着手准备,压根儿就没这回事。 谭斯京应声,那手就这么拉着苏祈安的手腕进了门。 苏祈安悄悄把目光放在被他握着的位置,仿如被烛火烫过,炽热骄阳。 进门二楼有个包厢,大得很,比一楼大厅还要大。 他当真是随意,人都被阮晋伦各个招呼着,当事人还姗姗来迟。 说是开业礼,成了阮晋伦的私局。 几个人注意到今晚的主角,过来打招呼,说话,有几道目光落在苏祈安身上,带着探究的眼神下还能和谭斯京闲聊。 话里话外,苏祈安不是这个圈子里的,没一个字听不懂,只礼貌笑笑。 偏谭斯京没理,晾着人,只留了几道完美社交的淡笑应着其余人。 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这些人情世故里。 苏祈安不懂这些人出身什么世家,但从那些珠光宝气的穿着、首饰中也能看出不凡背景。 即使是华贵的衣着,偏偏也对着谭斯京恭敬礼貌。 苏祈安这才恍惚,谭斯京的阶级,早就是她不能够想象的。 她一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是她这些日子,有意地抛之脑后。 反观阮晋伦,把人挨走,惊讶一批:“好妹妹,真是你啊。” 故意不提酒吧的事情,今天还能见到苏祈安,说明他顺水推舟的事儿做得挺对的嘛。 转眼和开窍了一样:“上回我在门口吹了一夜晚风,你不会就是和她在一起吧?” 谭斯京没应话:“你是真笨。” 阮晋伦嘿嘿地笑,单手勾上谭斯京的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包厢里说是人情世故,可也没几个重要人物,大多是为了谭斯京不请自来的千金名媛。 一屋子的香水混搭单品,苏祈安没待多久就受不了,咳了两声,忍不住出去透口气。 从洗手间再回来时,刚从拐角露出半个身子,恰好看到包厢门外和谭斯京边说话边抽着烟的阮晋伦。 “你这酒吧怎么回事?连个名字都没有,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开个寂寞。”阮晋伦叼着烟,手指按着手机屏幕说话。 谭斯京半眯眼,视线落在拐角处露出的那一抹淡灰色,朝苏祈安招手:“过来。” 苏祈安心一窒,被他发现后是莫名的欣喜,双手交叠着,快步朝他走去,“怎么不进去呀?” 谭斯京捏了把她的脸,依旧是柔嫩手感,随意地说:“不想进去。” 阮晋伦“哎呦”一声:“哥们儿,别在这儿秀,还拐弯着不回答我的问题。” “秀”一个字,苏祈安低低笑了,却也没掩盖住耳畔上的红。 谭斯京注意到小姑娘红了脸,没再回应阮晋伦,而是平声问苏祈安:“叫什么名字?” 没再重新提起这个话题,而是直截了当问她酒吧叫什么名字,他确信她听到了刚刚的话题。 苏祈安也不遮掩,不推脱,目光放置在酒吧大厅里那璀璨斑斓的灯光上,带着柔和的笑,轻声说:“start。” 开始,即是开始。 “行。” 阮晋伦惊呆:“哥们儿,就这么决定了?你要不给她看看哪里需要整改得了。” 谭斯京就这么懒散靠在栏上,有人出来给他递了支烟,问怎么不进去玩。 他接了烟,淡淡拒绝,疏离万分。 修长手指就这么把那支烟放在手里把玩,垂眸看苏祈安。 “看看哪里不喜欢?” 这话说的叫苏祈安胆战心惊的,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跳,原本那阮晋伦的话就叫她心跳加速,没想到谭斯京还真顺着说了。 苏祈安瞥见那台上的女歌手,暴露皮衣,几乎能露的都露了,几个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台下盯着。 更何况还是个身材极好的。 女歌手面色忘我的在唱,有几抹视线却是落在二楼的,准确来说,是在看谭斯京。 不知道是现在这令人醉生梦死的场地,还是其他原因,苏祈安还真借着谭斯京的话,大了胆子。 细白手指放在杆上,那清软嗓音利落得很:“我不喜欢那台上的女歌手,还有那个灯光,太耀眼了,我觉得应该换些柔和的。” 小姑娘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说起这些问题来一道一道的。 谭斯京眉眼淡倦,喉间漫出低沉慵懒的音。 “听你的。” “不是……”阮晋伦傻眼,有些急了:“那女的好几家酒吧在抢,灯也是从德国给你空运回来的,运费都去了他妈千金,还有她说的这些都是老子送你的开业礼物啊!” “不是妹妹,你怎么说得这么刚好呢?!”阮晋伦服了,“当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苏祈安没有玲珑剔透的社交技巧,面对阮晋伦的跳脚也有些不知所措。 哪知谭斯京看过去,阮晋伦就闭了嘴。 “少说话,那些哪个能入得了眼?” 阮晋伦双手投降,得,确实一开始是按照他的审美装的。 被下了他也不恼,没劲儿地问:“那妹妹送的什么开业礼?” 简约贝壳,一“招宝”。 阮晋伦惊讶之中,谭斯京竟然接过贝壳。 净白贝壳握在掌心里有些沉,质感很好,想来是用了心。 “招的什么宝?” 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苏祈安应不出来。 来之前,少不得要见他朋友,苏祈安一直谨记着少说话,避免说多错多。 没想到仅仅是谭斯京这宛若闲谈的一句话,她就回答不上了。 像是刻意为之。 阮晋伦掐了烟,兴致盎然地替人回答:“这不就是一个宝?” 小姑娘站在谭斯京身边,又红了脸。 谭斯京将人揽过来,稍落眼风,阮晋伦就接过那贝壳风铃,贴心周到地送到吧台调酒师那去。 给人巴巴地挂上了。 风一吹,贝壳铃铛碰撞,脆生生地响起。 招宝招宝,大门里还真进来几个客人。 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苏祈安没忍住低头笑,好像在默认这是显而易见的纵容一样,是当初想都不敢想的。 谭斯京那双眼垂着,眉骨清隽,沉慵贵气,无尽的勾人。 他揉着苏祈安那绯红耳垂,嗓音磨人地落进耳膜里。 “满意了?贪心鬼。” 苏祈安“嗯”了声,软糯无骨,要命得厉害。 阮晋伦放完风铃,有人喊玩游戏,说是玩真心话大冒险,他问谭斯京玩不玩。 他兴致一般,问苏祈安。 “可以呀。” 话音落地,徐清落的电话就进来了。 苏祈安接起来时周围音乐声恰好到高潮点,女歌手被换走,来了个高音巨牛的男歌手,气氛更是被燃爆。 谭斯京带苏祈安进了隔壁包厢,这才听见徐清落说话。 “祈安,你在哪呀?我最近的工作都结束了,现在到厦城了,我过来陪你。” 徐清落一直记得她心情不好的事儿。 苏祈安“啊”了声,下意识看向谭斯京。 暴雨里 第20节 这儿是他决定的,不是她。 说实话,她是想徐清落过来的。 碰到光的那一刻,她想分享给徐清落,她的朋友。 也不想枉费朋友过来陪她的一片心。 那湿润无声的眼眸直勾勾地撞进谭斯京眼里,冷白指节轻触她的手腕,无意识地捏了把。 依旧是原来那句:“听你的。” 无边无际的允许,是今晚。 徐清落来的时候游戏还没开始。 苏祈安坐在谭斯京身旁,周围是几个不认识的人。 谭斯京也不全认识,圈 子里几乎都有名气,他只能说得上眼熟。 但这群人想认识谭斯京很久了。 坐得较近,深蓝牛仔裤贴在谭斯京那条黑裤子上,融成暧昧一片。 原本游戏要开始了,苏祈安却和谭斯京说徐清落还要一会才到。 几个朝谭斯京敬酒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看着苏祈安。 谭斯京饮下半杯酒,没说话,只浅淡看了眼苏祈安。 替她捻了捻滑下肩头的领口。 什么意思?不必再说。 在场人目光聚集在苏祈安身上,不得不信谭斯京竟听了这一小姑娘的话。 灰衣蓝裤,活脱脱一干净温婉女学生的模样。 再一打听,才认识不到几天,更吃惊了。 整个包厢静下来,太过沉寂,只剩下阮晋伦打着场面的话。 谁叫这组局人又是他呢?为了那女人的消息,恨天恨地放了江苻回意大利,否则就有人陪他受着这祖宗。 直到徐清落说自己到了,苏祈安出去接她。 趁着苏祈安不在的间隙,阮晋伦终于得空坐到谭斯京身边。 替在场所有人都问出那句不可置信的问题:“就这么全听她的?” 谭斯京端着酒杯,神色颓然,不疾不徐地吐出个淡淡的音:“嗯。” 在场人低声哗然。 阮晋伦有种吃瘪的感觉,几十年的好兄弟没对他这么好过,东西说撤就撤,场子局势说断就断。 还要不要面子。 阮晋伦忍不住吐槽:“你知道今晚花的是多少时间还有——” 谭斯京朝他丢了张卡,财大气粗:“报销了。” 苏祈安和徐清落再进来坐下,游戏终于正式开始。 徐清落进来时没太大反应,也没问苏祈安。 该做什么做什么,该玩什么玩什么,如鱼得水。 骰子比大小玩法,要么真心话要么大冒险再者就是喝酒。 舞团里团建的多了去了,徐清落算个老手,输不了几把。 倒是苏祈安,根本玩不得这种游戏,纯新手,靠着新手大礼包运气好得厉害。 没输不代表一直不会输。 盖子掀开,几个骰子决定了她的数是在场最小。 喧闹声和音乐声此起彼伏,今天开业礼,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望眼过去全是脑袋。 dj伴着五颜六色的光线,其中一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连连追问苏祈安真心话和大冒险选哪个。 即使听不见那人的声音,想也不用想要干嘛,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花样百出,苏祈安眼眸深处闪了几分。 真心话是—“喜欢谭斯京多久了啊?” 谭斯京看出她那点把戏,酒杯往前推了推:“酒蒙子。” 次次装醉哄骗。 苏祈安朝谭斯京咬嘴唇,淡红软肉被贝齿轻带,包厢闪烁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她软声:“那你要我选哪个呀。” 下意识地轻声细语,是无尽的亲昵。 出口的瞬间,那声娇的苏祈安心脏都漏了一拍。 谭斯京笑了,腔调勾人。 只说:“听你的。” 第13章 听她的?真的,什么都听她的吗? 今晚,他真的一直都在听她的。 苏祈安心跳一拍接着一拍,根本没停下来。 只乱糟糟地说:“那真心话好了。” 谭斯京身边的姑娘,自带他的庇佑,谁又能得罪,但又谁都能赌。 赌什么?赌能再见她几回。 更何况还不熟,一旁人巴巴地看着,少不了低声哗然。 最后笑得意味深长,问出那个问题,不过稍微变了。 “认识谭斯京多久了啊?” 清楚且知道的众人,这会问出来,在敲打什么,不言而喻。 苏祈安垂眸,捏着酒杯,紧紧的,最后说:“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厦城一中为了放松学子学习压力,提升对课外活动知识的兴趣,同时为了展现学子们艺术活动魅力,常举办活动。 五四晚会上,周雨喆替她报了个芭蕾舞表演。 说是最近压力大,跳跳舞也好。 读到高二,苏祈安的长发被周雨喆一声令下剪短。 初具江南美人的温婉长相已然展露,引来不少男生的悄悄关注。 也引来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除去日常作业,苏祈安常常去芭蕾舞团里和徐清落排练舞蹈。 芭蕾舞团报的校外的,那会苏祈安和徐清落已经认识,是十分好的朋友。 练了一周,周雨喆专门高定了一套芭蕾舞服,让苏祈安表演那天穿。 换衣服期间,苏祈安被班主任叫去确定节目上场顺序,等回来准备换衣服时,肩带忽而断落,露出大片白净肌肤。 几个女生出现在后台,指着苏祈安的脸笑,说她活该,整天盯着这张脸勾引她的心仪男生。 苏祈安对这几个女生有印象,时常在班里说人坏话,不务正业,她压根儿就不认识什么所谓的男生。 她的表演节目在最后一个,此时的后台早已被几个女生想尽办法支走人,包括一切可以用的工具,哪还有人、物给她弄衣服。 几个女生临走之前不忘嘲讽她几句。 苏祈安用手压着肩带,阻挡那肌肤的风光。 表演服是高定的,不是几针简单的针线活就能缝补起来,更何况要是周雨喆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后勤负责老师失了踪迹,身旁再无工具。 苏祈安坐在礼堂三楼的空旷无人阶梯上。 这根本不是一顿骂可以解决,倘若表演上不去台,是无止境的争吵,也是面对那几个女生硬生生地把她的自尊给压断了。 苏祈安没忍住,用校服挡着肩膀落下泪来。 五月初,还不是很热的天气,加之在室内,偏偏苏祈安就觉得冷。 她从来就没觉得这样委屈过。 然后,谭斯京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高中两年,这是她第二次和谭斯京接触。 还是以这样狼狈的模样。 狭长眼眸是冷淡的,也是带着少年气,是显而易见的不喜抽泣场景。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胸针,远远看过去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耀眼灯光。 苏祈安怔怔,眼眶下还带着泪,没想到谭斯京会在这儿,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擦去眼泪。 谭斯京没想多管闲事,把场地腾出准备让给女生。 只是不多时,苏祈安又低声抽泣,那白皙透亮的肌肤随着她的动作,暴露在眼前。 苏祈安摸出手机,准备给徐清落说这件事。 少女唇红齿白,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试图将那份委屈掩盖。 表演高定芭蕾服,断掉的肩带,披在肩上的校服。 很明显为了什么哭。 暴雨里 第21节 谭斯京从不做好事,也不想碰见什么爱哭的女生,麻烦死了。 但手里的胸针也实在太不符合他今天的心情。 他又折返了回来,皱了眉,朝她走去,把胸针递给她:“把衣服弄上。” 苏祈安下意识地睁大双眼,突如其来的胸针叫她不敢伸手去接。 谭斯京却不由分说地把胸针放在她的双腿上,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甚至没再看她那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她抬头,带着不可置信。 却撞进那双墨色眼眸,几乎比海辽阔,带着疏冷,淡漠,还有少年的傲气。 风光霁月,清隽眉骨,一身自带的蓬勃。 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谭斯京已然觉得倦淡,转身走了。 大片的阳光争先恐后从窗里钻进,倾洒在空地上,止步在谭斯京背影前。 “我,我怎么还你?”苏祈安手里攥紧胸针,连忙说。 谭斯京却在光下,苏祈安的眼里。 那背影如此轮廓,同学们口中难看至极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的优越。 他抬手,挥了挥,大步流星地走着。 只剩下那样漫不经心又磁沉的嗓音回她。 “不用还,送你了。” 苏祈安低头看胸针,一只正在挣脱蝉蛹的蝴蝶,是蜕变过程,淡银色,在光下是如此好看。 却也炽热。 别上肩,那难堪被遮去,硬生被点缀成点睛之笔。 那晚的舞台,评委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说她舞姿流畅优美,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是画中仙,是古人笔下的极致追求。 尤其是肩上的胸针,成了灵魂。 无疑,那一晚 的苏祈安,是校内最火的话题。 也是那一晚,周雨喆破天荒地夸了她。 苏祈安却站在月下,拿着胸针,恍然想起她连声谢谢都没和谭斯京说。 .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谭斯京都哽住,他压根儿不记得这件事。 “所以,你惦记了谭斯京很多年?” 问题抛出,苏祈安怔怔地,难以忽视地想,难道真的要说吗? 说出她暗恋谭斯京好多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接近? 怎么可能,那一定会被认定为她是个有心机、不怀好意的人。 更何况在场如此之多人。 圈子里什么都有,最不缺的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八卦。 苏祈安移开视线,有些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交际圈的生涩尽显。 徐清落想维护自家好友,刚端起酒杯就被打断。 青丝无意落在谭斯京那黑色衣服上,长指撩起把玩,慢条斯理地低声说:“第几个问题了?” 这便是赤裸裸地维护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苏祈安这会在谭斯京那儿是什么分量? 心里清楚的已经换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苏祈安却仰头看着谭斯京利落的下颚线,他淡然从容,眉眼懒散,没有丝毫对刚刚所说的事情有半分记起的样子。 也对,只不过是偶然在大街上喂了一只大众流浪猫,谁第二天还会记得她的模样呢? 谁又会记得? 就像那晚的芭蕾舞,热度两天就过去了,就像他不知道她是谁,所以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是重新认识。 忽而,谭斯京转过头,问苏祈安:“苏祈安,这事儿,你记很多年?” 苏祈安当下一怔,不知道是猝不及防的问题,还是猝不及防的他,叫人快要窒息,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这模样,像心虚,像否认,谭斯京显然没深想,随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行了,忘记吧,让你那么不高兴的事。” 那么不高兴的事,谁会和暗恋挂上钩。 玩了几把,左右边都坐着女人的阮晋伦被抽到,一整晚他心思都不在线,随意选了个真心话。 相比于他,他问题简单又露骨,听得苏祈安面色都红了不少,反观徐清落一脸淡定。 问的是上回do是什么时候。 阮晋伦说两个月前。 “哇塞”一声,几个人说阮少这么洁身自好! 徐清落看着他旁边那两和裸女没区别的小姐,扯了个淡笑,说真会来事儿。 这叫什么洁身自好? 正准备下一把,浓浓烟味和酒气此刻也浓厚起来,扑鼻而来的时候苏祈安极其不自然地鼻尖发痒。 想打喷嚏,又硬生生地咽下去,难受得不得了。 谭斯京低头便是苏祈安垂着眼,表情皱皱,像只仓鼠,难免忍俊不禁。 手里是剩下半杯的酒杯,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把她那漂亮纤细的手臂。 “做什么?受不了了?” “没有。”苏祈安迅速摇头。 “小骗子,惯会骗人。”谭斯京背靠沙发,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腕骨,漫不经心地动了动:“下次还打算骗我什么?” “我……”苏祈安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总是这样,明明不喜欢骗人,可是为了接近谭斯京,不知道做了多少件人生第一次。 那点纠结模样全在谭斯京眼里,他要笑不笑地说:“苏祈安,我说了,没有下一次。” “我不喜欢骗人。” 上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她第三次装醉,谭斯京说没有下一次。 苏祈安一抬头,对上他那双生得极其风情的眼。 此刻正半敛着。 一开始,苏祈安见得最多的就是他这双眼是淡漠的、疏离的。 但看得久了,却叫人一不小心掉进那墨色瞳仁中,萌生出含情的错觉。 真是着迷。 “我哪有……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会。”这样缱绻缠绵的话,偏偏后头的音越说越低,简直是听了心都跟着柔软。 苏祈安的手都捏紧了。 谭斯京却笑了,“想和我多待会儿,还差这点时间?” 场也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散了。 散得快,没几分钟各位都走了。 只留下该留的四个人。 阮晋伦准备起身,哪知今晚被吸了魂的他手肘碰到徐清落。 徐清落当场发了火:“盯了我一晚上,还上手了?” 阮晋伦皱眉纳闷:“你装——” 苏祈安上前站在徐清落身前,“你别欺负她,她是我朋友。” “?”阮晋伦一脸茫然。 徐清落拉开苏祈安手臂,对着阮晋伦翻白眼:“你装什么呢?左拥右抱装清高?真服了。” 谭斯京站在一旁,不轻不重地投去一眼。 这一眼,半分清明,半分凌厉,本就未开火的气氛更加熄火,纷纷收了气。 阮晋伦今晚吃了一肚子气,现在说躁也不是,说烦也不是,但终究还是道了歉,解释了一堆,还问了徐清落名字。 徐清落对阮晋伦印象差得很,没说半个字。 偏阮晋伦不依不饶地问着。 苏祈安被谭斯京揽过,还不忘回头看后头二人是否要再吵起来。 没有半点再起火的意思,她放了心。 十二点零三分,走到酒吧门口。 徐清落打了车,打算和苏祈安一同回公寓。 趁着两人距离近,徐清落小声问她:“宝贝,和他到什么程度了?” 苏祈安思考一会,还是没回答。 “没确定关系?” “没有。” 徐清落偏头看苏祈安,她站在身边,露出漂亮的完整侧脸。 暴雨里 第22节 苏祈安是标准的江南美人,长得温婉,性子也不骄不躁,温温和和,慢热不争。 徐清落看出来了,感叹:“宝贝,你真的很爱。”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不必再问她喜欢的人是谁,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了什么而打破循规蹈矩的生活。 统统都有了答案。 苏祈安涩涩地笑了,只说:“很明显吗?” “你看他的眼神,不是浅薄的喜欢,是明晃晃的情和爱。” 一眼分明。 这时,苏祈安才明白。 区分喜欢、爱,是如此简单。 只在一个“情”字,什么都明了。 不用说,谭斯京这个人,看着就耀眼疏离,今晚对苏祈安的举动,难免不被沦陷,更何况他是那样的矜贵。 但住在格子里的苏祈安,面对这样的男人,很难有结果。 却也不难看出,她甘之如饴。 . 阮晋伦没得到徐清落的名字,过来问她。 趁着这期间,苏祈安站在酒吧门前。 今晚风凉,月色朦胧,街道清冷。 冰冰凉凉的空气扑在面上,苏祈安看着谭斯京。 她今晚没喝酒,面前的人却喝了不少。 没忘记谭斯京喝酒的模样。 喉结上下滚动,酒液流淌过薄唇留下润泽,眸色清冷却晦暗,不经意投来一眼是无尽的撩人。 如今也是,那眉骨间却瞧不出一丁点喝过酒的醉气,偏生是越发清明。 只有她,无醉似醉。 苏祈安伸手挽上谭斯京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紧着他。 欲言又止,最终敌不过心头欲望。 “谭斯京。”苏祈安抬头望他,欲言又止。 她从一开始想要什么,想贴近什么,距离,亲密。 不说明,却也说明了。 谭斯京低头,目光与苏祈安平视。 距离瞬间被拉近,谭斯京再凑前。 没有肌肤与肌肤的触碰,但那炽热的呼吸已然在空气中交融,倾洒在脸颊上。 苏祈安愣怔半秒,心跳骤然加快,藏在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如同踩在云端上,身心都跟着软。 他懂了是吗? 苏祈安仅存的理智还在支撑着她没闭上眼。 然而,余光捕捉到谭斯京唇边的笑意,他缓缓嗓音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违背本心就行了。” 接着,又猝不及防地站直了身子,带给苏祈安的又是另一阵心动。 谭斯京长指捏了捏苏祈安的鼻尖,揽着她,随意低头贴在耳边,那慵懒的音就这么钻进耳道,沁着温热呼吸,痒痒的,浑身都酥麻了。 “现在,太迟了,贪心鬼 。” 酒蒙子,小骗子,贪心鬼。 真是什么外号都给他叫去了。 还有,这到底是,明目张胆地拒绝呢?还是委婉动听地答应? 第14章 徐清落在厦城陪了苏祈安三天,也住在公寓三天。 这三天,余一婕就和徐清落打了个招呼,然后一点声没出。 “他从哪里知道我微信的啊?卧槽,他是变态吧?” 苏祈安陪徐清落去厦城高铁,刚打了辆快车,就听到身旁人拿着手机吐槽。 徐清落最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阮晋伦是变态。 说阮晋伦在酒吧那晚问了自己一晚上他是谁。 “阮晋伦有病吧?问我他是谁?怎么不问我他祖宗是谁啊?服了。”徐清落翻了个白眼,拒绝阮晋伦的微信添加。 苏祈安在一旁应声:“是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不管他。”徐清落收了手机,看苏祈安,“等我下次有空了再过来陪你。” 快车抵达得很快,上了车,苏祈安点头:“好呀,下次不用你过来,我过去找你。” “行,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哦。”徐清落看着苏祈安,像个老妈子一样哪哪儿都贴心嘱咐苏祈安。 像闺女嫁人前一天的万分叮嘱。 苏祈安哭笑不得,最后不忘听到徐清落的一句:“你要是看到阮晋伦了,记得替我骂他一顿。” 哪儿敢骂啊?人可是谭斯京的朋友。 直到徐清落上了高铁,手机里响了好几下。 她连忙摸出,解开屏幕。 压根儿不是期待的消息。 苏祈安忍不住失落。 这阵子陪着徐清落,没有怎么和谭斯京联系。 他却似乎也很忙,除了必要的消息,也没发消息给她。 他们之间,大多是她主动。 等来的是徐清落的消息。 她说:“宝贝,过阵子再见哦。” “别太想我,么么。” 苏祈安回过去。 等下午和余一婕上了课再回到公寓时,推开卧室,里头坐的是周雨喆。 她面色发青,几乎是苏祈安一进门她就扯着嗓子喊。 “苏祈安,你胆子大了是吧?那天晚上那么晚回来,是跑出去喝酒了是吧!” “你还是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苏祈安?” 这么多年以来,苏祈安已经习惯了周雨喆那种生气了嗓音分贝直线提高的场景。 但此刻多少有些烦躁,苏祈安看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听她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说了谎就是说了谎。 这样不回应的下场就是周雨喆更加生气。 她用手敲着书桌,嘴里骂着苏祈安没良心,白养这么多年,竟然连她都骗。 说到最后,说苏父这些年这么忙,都怪他不管苏祈安,又说自己命苦,到底是错付了,怪天怪地怪自己。 苏祈安的习惯忽然就转变成不解,再到生气。 她不就是出去了一晚上,又怎么了?难道说了实话就能让自己得到自由吗? 这么多年,她哪次没听周雨喆的,怎么就做错了一次就成了罪人? 苏祈安听着周雨喆的责怪,看她一字一句地吐话。 她把手放进衣服口袋,蜷缩紧,又放开,指尖早已不知道在屏幕上抓了几下,最后轻吐一口气,“既然觉得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 再说下去,也是无解的答案,怒火只会蔓延。 她已经习惯了。 接着,苏祈安又说:“我还要去图书馆看书,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 . 图书馆是假的,苏祈安根本没预约,她单纯的只是想透口气。 漫无目的地走着,苏祈安站在公寓对面的街道上。 裙摆随着停下的步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触小腿。 离开公寓大约不到一分钟,她站在某家小店门口,摸出手机,只是没想到听筒那儿传来一道极低声线。 “什么图书馆?” 屏幕上显示着谭斯京,通话时间一分三十三秒。 还在继续通话中。 苏祈安呆滞两秒,后知后觉应当是她在和周雨喆说话时无意乱拨通出去的电话。 “嗯?” 暴雨里 第23节 电话那头又发出一声撩人的气音。 苏祈安的心思被唤回,心也跟着融化了。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小声地叫他:“谭斯京,我不开心。” 气氛都静下来,谭斯京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没听过这样直白的情绪表达。 好半晌,他说:“在哪?” 苏祈安眼眸闪光,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轻柔的音带着掩盖不住的窃喜,明知故问:“你来见我吗?” 谭斯京的话却带着戏谑,像在逗着猫:“再问不见。” “噢。”苏祈安配合着不问了,给谭斯京的微信发送了位置。 位置不是当下的,为了防止周雨喆真的跟过来,也为了防止谭斯京觉得她麻烦。 苏祈安故意把位置调成附近的图书馆,混入周围的人群,确定周雨喆真的没有跟过来时才放心地走到图书馆后门等谭斯京。 . 冷白瘦削的腕骨懒洋洋地压着已下降的车窗,谭斯京稍偏头,轻易可见站在路边的身影,缓缓踩下刹车。 谭斯京发来的消息还未看到,苏祈安就看到路边那辆熟悉的大g。 耀眼的车上坐着耀眼的人,没一会儿就有进出的学生看过来。 车里谭斯京不甚投来一眼,足够惹眼。 只是他把目光放在苏祈安身上,小姑娘瞧见他来了,面上欣喜,小步快走过来,那裙摆也跟着她的动作起了优美弧度。 像只停歇的蝴蝶闻到香味,翩翩飞舞。 “谭斯京。”苏祈安站在车前,先喊了他一声,才拉开车门。 坐在副驾上。 小姑娘扣安全带期间,随着她的动作,车厢内有着淡淡的薰衣草味。 这里不宜停车,等她坐好,谭斯京启动引擎,温和问她:“想去哪?” “都行。” 苏祈安抿唇,根本不敢想此刻,她和谭斯京现在到底在干嘛呢? 心早就被搅乱。 五点十五分,正巧赶上落日。 浪潮一拍接着一拍扑在海岸上,海风带着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落日余晖映照着无边天际。 金黄渲染粉红晚霞,是一场盛世的视觉盛宴。 谭斯京站在沙滩上,接了通电话。 苏祈安站在一旁,吹着海风,时不时地看他。 上帝都在眷顾这个男人,余晖的光柔和地扑在他身上,宛如镀了层金光,风雅不少。 谭斯京说了什么苏祈安并不感兴趣,这不是她该听的。 只是挂了电话,谭斯京才问她:“不开心什么?” 哪儿还有不开心啊?那点不开心早就在此刻被海风吹散了。 苏祈安半思考,才说:“那天晚上去酒吧的事情被我妈妈发现了。” 还真是书香门第的女学生。 谭斯京却说:“酒蒙子,活该。” “我哪儿是酒蒙子了。”明知道他只说那天酒吧的事儿,但苏祈安却忍不住带着心虚,也不承认,“还不是为了和你多待一会儿。” 谭斯京一本正经:“嗯,所以以后不能待在一起。” “哦。”听着这样的话,苏祈安水漾眼眸藏了失落,只简单回应了一句,接着低着头不想被看出那情绪。 柔软裙侧边早就被手指抓了褶子。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谁瞧了不心软。 谭斯京轻叹一口气,抓了苏祈安那细白腕骨,柔软,跟没骨头似的。 还娇气。 “过来。”谭斯京喊她,“玩笑也开不得,一开就委屈。” 苏祈安却小声嘀咕:“哪有,分明是你爱逗人。” 一字不落被谭斯京听去了,他轻拍苏祈安的腰:“说什么呢?” 腕骨,腰,全被谭斯京碰了,像火烧,此刻都不是自己的。 苏祈安低头看了眼被他牵着的手,有些悸动,是无法控制的心跳。 夜幕来临时分,海滩人群渐渐离去。 人少了,更多的是海浪声。 还有周围一家小店,放着缱绻缠绵的老歌。 一首接着一首,意境十足。 发梢被吹得凌乱,苏祈安看着远处正在接电话的谭斯京。 他可真忙。 手早已被他松开,苏祈安用另外一只没被牵过的手抓着那只被牵过的白皙腕骨。 周雨喆也给她打过电话,但她没接。 她今天心情好,所以回了条消息给周雨喆。 她说:妈妈,我喝酒不对,您先回去吧,到点了我会回去。 谭斯京接过电话后,又折返回来,问她:“要不要回去?” 苏祈安摇头。 回周雨喆微信时苏祈安顺带看了眼这儿的地点。 谭斯京住址附近的某个海滩。 海浪声携带着歌曲,早就切了好几首。 缱绻柔和的女歌手在唱着情歌,很耳熟,苏祈安却忘了歌名。 她抬头,望着谭斯京那深邃又淡漠的眼眸。 其实苏祈安从没告诉任何人,谭斯京的眼里像住了一片海。 望久了,总觉得那狭长眼尾在勾人,叫人觉得一眼万年,缠绵悱恻。 此刻,她的心炽热,凉凉海风怎么吹都吹不冰。 苏祈安终于想起女歌手唱的是什么。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 这首歌可真配此刻啊。 海岸剩下月光,清清冷冷,海风落在耳边,多么温柔。 月亮在哪?在眼前。 “谭斯京,你教过我一句话。” “什么?”谭斯京唇轻启。 忽然,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轻垫脚,眉眼柔和,带着那无法退后的孤注一掷,就那么吻上谭斯京的唇。 是蜻蜓点水,是插肩而过的吻。 也是小心翼翼。 耳边海浪声哗哗作响,涌过礁石,跃过大脑。 她吻到了,暗恋好多年的人。 你看啊,这一刻,亲吻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你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违背本心就可以了。”在缓缓重新站立沙滩之前,苏祈安盛着一池春水的眼眸,看向谭斯京。 而谭斯京却极低地笑了,动人心弦:“贪心鬼,又被你占到便宜了。” 瞧瞧,他真的坏透了,浑极了。 苏祈安一点办法都没有。 偏偏苏祈安没松开谭斯京的手,抬起泛着薄红的脸,学着谭斯京的腔调,反问他:“那怎么办呢?” 谭斯京反抓苏祈安的腕骨,稍贴近她颈侧,笑得暧昧至极:“让我占回去。” 第15章 霜月在无边海际的衬托下愈发柔和,男人风光霁月的眉眼被光融的模糊清冷。 几乎是很难想象,谭斯京在说这样的话。 苏祈安怔了片刻,水润双眸眨了眨。 谭斯京低头,入目便是苏祈安清丽脸庞,那脸颊两侧染了薄红,海风吹过时属于她独有的薰衣草气息悠悠扑面。 “苏祈安,你有点胆子,但不多。” 他无奈失笑,多少有点故意惋惜。 这样的声调,像是错失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偏偏裹挟着勾人心的存在。 苏祈安却依旧学着谭斯京的调,说:“你还没试呢,怎么知道我胆子不大。” 暴雨里 第24节 她松开被谭斯京抓着的手,踮脚,稍稍仰头。 动作之间,拉近她与谭斯京的距离,几乎是差点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 这样暧昧的距离,呼吸相互交融,谭斯京稍微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 唇与唇之间,是逐渐在上升的气氛,温度。 谭斯京没动,苏祈安却闭上眼,轻轻拉扯谭斯京的衣领。 她再一次吻上那唇。 谭斯京配合着俯身,夺去她的呼吸。 苏祈安根本没有吻过人,一星半点的技巧都没有,有的只是胡乱地动唇。 但谭斯京也只是轻吻,没有什么大肆掠夺的气势。 明明只是比蜻蜓点水更加着重了一些,苏祈安却仍然失了神。 谭斯京的手扶在她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 像引火,苏祈安浑身肌肤都开始发烫。 即使这吻轻柔,但松开时,苏祈安依旧失了力气,整个人气息不稳地软在谭斯京的怀里,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谭斯京抬手擦过苏祈安水盈盈的唇,整个人好整以暇。 “占回去了。” 面上温度还没下降,被他这么一句话弄得又娇又羞。 分明成了出水芙蓉。 夜色更加浓墨,这会苏祈安哪还想着要回去。 只软声问他:“谭斯京,今晚我不想回去。” 谭斯京心情不错,起了逗趣她的心,“又停水停电了?” 苏祈安气的轻拍他的手。 谭斯京失笑。 . 无人的海滩独剩下小店歌声。 早已不知道切换到第几首,苏祈安却还记得那句歌词。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也许这就是她孤注一掷的答案。 落地窗的帘子被拉上,遮去世界外所有的声音,独独剩下满室皆宜。 她的帆布包还搁置在黑色的沙发上,从前她没注意到,这会仔细看,竟然意外的突兀。 她笑,像是闯进了什么。 谭斯京从冰箱里拿了瓶怡宝,握时瓶身上的水雾染上长指,漫过掌心,再到那食指以及上头的素戒,竟是意外的视觉蛊惑。 放在茶几上,苏祈安拿过时,稍稍把手放在他碰过的地方,心不在焉。 放完水,谭斯京开了落地窗,又去接电话了。 几个小时内的第三次。 苏祈安起身,在他房子里乱转。 之前来时总是局促,只在客厅,没好意思多看。 才发现他有间书房,除了必要的法学类书籍,没几本书,零零散散的,清冷空旷得很。 还有盆放在桌上的永怀素,雍容华贵,显眼夺目。 苏祈安站在书房门口,没进去,只安静地瞧着。 他家的地理位置当着选得好,即使是书房,外头的落地窗也能看到海。 “怎么在这儿?” 背后传来的音惊了苏祈安一瞬。 下意识地转身,脚跟的快,哪知不太稳,快要跌倒。 谭斯京稳稳扶住她,“胆子是真不大。” 一晚上第几回在他怀里? 苏祈安不服,“明明是你吓到我了呀,怎么还说我呢。” 说话也软声软气的。 谭斯京散漫看她:“怎么说话总带着语气词?” 这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却叫苏祈安内心窒了一瞬。 从前,周雨喆总教她女孩儿应该是软的,是轻的,是乖巧的,轻声细语的。 这样总不叫人讨厌,招喜。 “你不喜欢吗?” 谭斯京捏了捏苏祈安的腰,笑了。 那样不经意地笑了:“撒娇,要人命。” 散漫又撩人的音是缓慢的,悠悠落进苏祈安的耳里。 听得极其着迷。 苏祈安总觉得谭斯京对她而言有些致命的吸引人,还带着蛊惑人心,容易犯罪,也容易越界。 事实上确实如此。 她再次踮起脚尖,摸了摸谭斯京的喉结:“谭斯京,我要贴近你了。” 做事还带着通知的。 那喉结就在苏祈安的指尖上下滚动,溢出低沉又清冷的腔调:“那你试试。” 一系列的动作之下,她吻在了谭斯京的喉结上。 唇是软的,是轻的,他的温度是偏冷的。 明明是她主动,掌控权却又在谭斯京手上。 三两步,他就把人抱在了书桌上。 俯身,和她亲吻。 就在那儿素净又洁白的永怀素旁。 谭斯京的瘦削指节扣在苏祈安那盈盈一握的腰上,真叫人一只手就能掌控。 一只手扣在她的下颌,苏祈安被迫仰头,只能承受着他不同于海边时的汹涌,掠夺,侵占。 她几乎是任由自己接受他的节奏,忘记呼吸,忘记此刻的理智。 也没有理智。 暧昧缱绻,缠绵悱恻之中。 苏祈安微微睁眼,她看到那落地窗之外的景色。 浪潮迭起,汹涌的海在这一刻接踵而至。 这样融洽炽热的氛围,理智稍微回过一些。 吻过,过夜,这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呢? 她不知道,也没法继续思考了。 稍稍松开一些,苏祈安略喘气,那气息遐想十足,比海水柔,足够叫人 浮想联翩。 再看谭斯京,衣冠整整,面色一本正经,倘若不是那神色带笑,薄唇微扬,恐怕苏祈安会以为他在做什么正经事儿。 偏偏,他的手从按压着她的下颌,稍往下,放在她的脖颈,一下接着一下。 摩挲着,像带电,酥酥麻麻。 他好整以暇,痞坏了,就这样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却也不继续了。 这分明就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这到底要叫她怎么办?苏祈安羞赧死了,贝齿咬着唇,脸上的红荡出一片。 最后用着悬空于地面的脚轻轻推搡他,小小声地喊他名字,说别这样。 谭斯京是真的笑出了声,那笑声真是悦耳,他说:“苏祈安,还有什么本事儿,嗯?” 瞧,他真的坏透了,透透的坏! 这一刻,足够叫人醉生梦死。 但也就到这儿了。 那晚,苏祈安睡在谭斯京的床上。 她不清楚,为什么谭斯京到了这样一步,还是没有继续呢? 苏祈安想不明白,是她的心思太明显了吗? 她辗转难眠,不禁看向阳台上的那抹背影。 阳台门没关,谭斯京洗过澡换了身纯黑浴袍,站在走廊上。 他双手撑着栏上,指尖的烟升起袅袅烟雾。 背影落拓清冷,疏离像海,越靠近,越发觉那不是海,是雾。 却又向往。 暴雨里 第25节 那晚,谭斯京抽过烟,薄唇缓缓吐出烟圈。 神色晦暗,唯一能看清的是从容自如。 什么都没想,单纯地想抽支烟。 抽完烟,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拉过落地窗,视线落在床上那只盯着他的小巧身影。 像猫,还是只布偶猫。 苏祈安喊他:“谭斯京。” “你先睡。” “哦。” 谭斯京推开房门,走出去。 夜幕越来越深,苏祈安越来越想不明白,那清冷回甘的气味将她包裹,引来理不断的思绪。 是不是,是不是就像谭斯京说的。 她没有那种令人沉迷的本事? . “你把她带回来了?” 谭斯京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淡淡“嗯”了声。 江苻慢条斯理地从茶几上泡了杯他自带的茶,缓缓说:“难怪只让我在客厅。” “可以带回来,但我不想你忘记这次回国的目的是什么。”江苻抿了口茶,重要的话放在后半句,“这姑娘不合适,也不想她耽误你。” “正经得很,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到时候不好解决。” “上回罗北和就给自己找了个后腿,没苦硬吃。” 谭斯京冷淡看了眼江苻,没应话。 上回在酒吧江苻没说太多只是以为谭斯京自由惯了,哪儿会被人绊住脚,哪知他今天来这儿能看到苏祈安在他家。 很难想象。 更难相信谭仲言知道了会怎么样。 厦城谭家二公子,散漫矜贵,身边多出了个清正门风的女学生。 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事儿在谭仲言那儿。 谭斯京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 半晌,他丢在茶几上。 发出清脆碰撞声。 “想多了。” 江苻笑着摇摇头,放下茶杯,“孰轻孰重,你最好心里有个度。” 谭斯京烦了,一堆破事涌上脑,“赶紧走,最好别让她醒了看见你。” “行。”江苻想到昨天发给他的电话,也是这股子态度,了然于心,“这茶留给你了,需要了再找我,我明早回意大利的飞机。” 门关传来一阵音,谭斯京闭眼靠在沙发上。 大红袍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丝毫没有让谭斯京舒缓。 叫人愈发烦躁,仿佛江苻还在似的。 茶具连茶丢进厨房,哗的一声关上厨房门。 上午十点整,谭斯京推开主卧门。 昨晚并未进主卧,苏祈安心思浅,江苻说的那点破事谭斯京心里不是不清楚。 最起码再给小姑娘一点退后的余地,也留点选择。 特意提前准备叫餐,等她醒了吃饭。 哪儿知,卧室空荡一片,连被子都给他折得清清楚楚。 人倒是给他走了。 留了条微信。 “谭斯京,我反悔了,也想清楚了,一开始说得对,这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不要再联系了,祝你遇到更好的人。” 字字句句,属实一干二净。 贴完他,睡过他的床,然后跑了? 这他妈再次戏耍? 谭斯京讽笑一声。 发完这条消息,苏祈安停留在聊天页面足足将近十分钟。 没有任何回复,她以为他最起码会回复个“好”。 是她低估了,谭斯京一向随性惯了。 他一定以为她在戏耍他。 难言苦涩从心头蔓延至喉间,苏祈安咬着口腔颊侧软肉,点开谭斯京的微信详情页。 脑海中浮现出她在楼梯转角听见谭斯京和江苻的对话。 其实早该明白的,谭斯京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不是吗? 很多次的答案,谭斯京都拒绝她了,只有她还在想什么发生一夜荒唐,打破什么循规蹈矩的生活。 却没想他不愿意,她也耽误他。 昨晚也就停留在那儿的。 还好,还好他没有继续下去。 也难怪没有继续下去。 眼眶逐渐泛红,“删除”二字实在下不去手。 最起码,留个再也不会联系的念想。 也算是梦该醒了。 吻过,过夜过,算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呢? 算是陌生人的关系。 . 出租车直达公寓。 近来余一婕早已对苏祈安神出鬼没的行踪表示习惯,只是还会问上两句:“祈安,你这两天又去做什么呀?” 苏祈安抬眼看了眼门口的监控,兴致平平:“没有做什么。” 上回周雨喆在房间喊的声音可大,隔壁都能听见,余一婕以为苏祈安因为这事儿回家了两天,安慰着说:“没事儿祈安,你不高兴和我说,我陪你出去玩。” “嗯。” 苏祈安进了房间。 周雨喆没回苏祈安上条消息。 母女两个一向这样,吵架了周雨喆从不理会苏祈安,反倒是苏父打起了中和,回回都来和她说周雨喆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都是在乎她,低个头就行了。 别为难他。 都是这样,这会也是一样,打来的电话还在说:“祈安,你妈妈在这儿,你和她道个歉就好了。” 偏偏苏祈安这会儿心里堵得很,手机也一晚上没电,就这么不应,看着手机直接关机了。 她趴在书桌前,任由情绪泛滥,却也没哭,只哽咽着一下又一下。 房间里连灯都没开。 明明还没有拥有他,但是怎么就这么难过。 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想得很多。 想还没有接近谭斯京,就失败了,失败什么,失败的是还没开始,她就被排除在外了。 排除在碰不到谭斯京的地方,想要的得不到,荒唐的梦就只是个梦。 她早该知道的,知道会这样。 还好,还好他还没有继续下去,也难怪没有继续。 他不想她耽误他,她也不想耽误他。 无论是怎么样,苏祈安在第二天都没有影响课。 她恢复到之前的生活,学校,公寓,家,循规蹈矩,毫无变化。 只是周雨喆依旧那样,甚至还因为那晚的电话,更加冷淡苏祈安。 苏父也在这时补上一句:“祈安,和你妈妈说话。” 周雨喆当听不见,顺带把苏父给骂了一顿。 说他每天窝在学校里头,没时间教女儿,顾事业不顾家,整个家都是他给毁了。 好话坏话都给周雨喆说了,红脸黑脸也都给她唱了。 苏父火气也上来了,教了一辈子书,怎么成这样? 两个人就这么快要吵起来。 苏祈安不理解,为什么就因为这点事能上升到家的地步? 她转头,站在周雨喆面前,平静说:“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听你的话。” 暴雨里 第26节 周雨喆淡淡看她一眼,丝毫没有因为苏祈安的话有任何心软,仿佛这就是她应该的。 “嗯,知道就好,最近学业 也不紧张,张姨最近推荐了个小伙子,还不错,过两天安排见见。”周雨喆说,“别毕业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到时候你又这样生气。” 苏祈安不想再说什么,只觉得心累,“嗯。” 也就这样吧,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反正她试过挣扎了,没用。 苏祈安这样顺从的态度,周雨喆是满意了,但徐清落却大怒特怒。 她千里迢迢从芙城赶回来,听的就是这种话?? 徐清落一甩脸上的墨镜,丢在奶茶店桌上,火冒三丈:“你妈怎么回事!还有你,还有你暗恋的人?神他妈相亲,苏祈安你就这样摆烂!!” “不是,我——”徐清落这拔高的分贝惹来奶茶店好多人的注目,尤其这还是大学城附近,人多得很,苏祈安连忙把手放在唇前,做小声状,“清落你听我说完。” “我不想耽误他,而且他也拒绝我了不是吗?我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对彼此都好,倒不如听我妈的试一次相亲,不好的话我再和她说,这样也可以断了她相亲这个念头。”苏祈安低头,有些无力。 徐清落点了杯奶茶,回头看着苏祈安这副失落模样,倍感心疼:“按我说,你就一脚踹飞那监控器,告诉你妈,我爱怎么样怎么样,别管我最好!” 苏祈安叹了口气:“清落,你知道不可能的。” 徐清落摸了摸苏祈安的脑袋,“好啦好啦,那我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你去相亲,这样你妈也说你重视!” 说话间,苏祈安往窗外看了眼,恍惚间看到那熟悉的大g开过,她愣怔住,一下没听清徐清落的话。 再仔细一瞧,哪还有什么大g,全是人群车辆。 徐清落在苏祈安眼前挥了挥:“宝贝,你看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嗯……听见了,我说好。”为了防止徐清落继续说,她问,“阮晋伦还有没有找你呀?” 话落,又觉得后悔,提什么阮晋伦,那是谭斯京的朋友。 一提到阮晋伦,徐清落就觉得来气,“别说他,我真觉得恼火,最近老骚扰我,我给他屏蔽了,烦死了,一天发八百条消息,我舞团同事被变态骚扰都没我烦,他比那变态更上一层楼!!” 徐清落说起这事儿来滔滔不绝,苏祈安听得都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要相亲,周雨喆约的是周日,徐清落下午舞团里还有事儿,所以一早就给苏祈安做妆造。 舞团里人人化妆技术都是一绝,徐清落特意给苏祈安化了个甜美妆,头发是侧边麻花辫。 淡颜系,底妆清透服帖,原本的杏眼宛若一潭秋水,樱唇琼鼻,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柔和被放大,眉目婉约,泛起无尽温雅。 换了身青色软绵薄衫,心机露背,正面却是规规矩矩,只是那隐约衬托可见的细腰,叫人勾住目光。 而那纯黑百褶裙下,大腿之上,完美露出笔挺细腿,冰肌玉骨娇嫩柔滑,怎么能不喊一句绝。 徐清落简直被自己的成果迷到鼓掌:“甜妹御姐风,可盐可御,谁能不爱啊!” 苏祈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周雨喆会把她杀了吧? 徐清落:“怎么不好了?对方要是一直盯着你身材或者脸看,说明不行啊,这就是验证!而且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个家庭主妇的料,pass掉多少男人!” 苏祈安:“……” 事实上,徐清落验证得没错。 苏祈安看着眼前直盯着她脸和腿看的眼镜男,真的很想给在高铁上的徐清落发消息求救。 她慢吞吞地打开菜单:“您好,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点餐?”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大梦初醒:“哦哦哦,对,我差点忘了,这家店巨贵,随便一个菜就要七百多,点两个菜就够了。” 苏祈安皱了下鼻子,下意识觉得不适。 周雨喆说对方善解人意,聪明得很,身高一米八五,科大毕业的,家里房车都有。 她看了眼对方,真的吗? 是吃饭善解人意,眼睛聪明,蹦起来有一米八五吗? 这看着分明就是一米七嘛,可能还没有到谭斯京的肩膀…… 苏祈安不受克制地想到谭斯京。 无声叹息。 眼镜男点完菜,看苏祈安:“怎么叹气,是你吃不来这儿的菜吗?我知道你一般就吃食堂,我都和张姨提前说过就应该去附近的沙县,这样你也好适应,都怪我。” 说完又忍不住去看苏祈安的脸,“对了,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欧东郡,三十一岁,条件你应该都知道还不错,我希望结婚以后你都能在家里这样穿,增添夫妻感情,孩子也生得快。” 听到这儿,苏祈安忍不住了,她直直站起身。 椅子在高级餐厅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眼镜男呆住,作势就要起身去拉苏祈安:“诶,不是,你什么事啊?不会是不想和我相亲了吧?不会啊,我条件都很好啊,很多人都觉得我还不错啊。” 苏祈安不喜欢在外拉拉扯扯,太过惹眼。 她皱眉,轻声说:“不是,是我真的还有事儿,我下午还有课,来不及了。” “你骗人,今天周日,哪里有课?”眼镜男不依不饶,“你和我吃完这顿饭加个微信,再去看个电影,培养一下感情,不要你aa。” 苏祈安不信周雨喆会找这种人和她相亲,很大可能是她被什么张姨给骗了。 事实上周雨喆真的被骗了,事后给苏祈安转了三万块钱。 但现在,她也是真的无法摆脱这眼镜男。 餐厅里真的有人看了过来,无形的目光落在身上犹如针扎,苏祈安快要崩溃了,她说:“我们不合适,这场相亲结束吧。” 眼镜男大惊:“怎么可能!你刚刚看了我三次,你绝对对我有意思。我们条件也匹配,性格也合适,你肯定提前调查过我,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你这种了。” 苏祈安皱眉,想要挣脱开眼镜男的手臂,只可惜她力气太小,无法甩开。 然后,她的鼻尖先是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冷调。 接着,视线里多出一双戴着素戒的手,狠狠推开眼镜男。 谭斯京眼眸盛着冷调,不怒自威,居高临下地看着眼镜男。 面对比自己高上许多,尤其是自带气场的男人,眼镜男莫名有些发怵,但苏祈安这样貌美,他又怎么肯退缩:“你他妈谁啊?” 谭斯京没应话,冷淡得很:“滚,少碰她。” 眼镜男来了火:“我他妈和她相亲呢,有你什么事?” 谭斯京冷嘲:“相亲?” 眼镜男莫名感觉不安:“对,对啊。” 谭斯京抬手,随意在空气中挥了下,模样散漫不经,像极了闲来游玩,却又能支撑门第的矜贵公子。 前台服务员是个识人眼色的,立马快步过来躬身等待旨意。 “给他安排相亲。” “是。” 前台服务员叫人清了场,一行服务员过来把早已惊呆的眼镜男带了下去。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怎么相了个亲就成这样了? 至于安排相亲,是怎么个相亲法?苏祈安不想去深想,落在耳边就觉得不是明面上的相亲。 苏祈安还站在那儿,早已乱了思绪。 不是再也不联系了吗?他又怎么出现在这儿? 谭斯京转过身,低头,看苏祈安。 抬手,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他的步子又大又快,苏祈安跟不上,只能任由被他扯着。 动作间,背后的薄衫在空气中划出漂亮弧度。 把那白嫩肌玉的美背暴露更多,尤其是那黑色细带,压着,显得更加精致漂亮。 一分一毫都落进谭斯京眼里,他陡然笑了。 握着苏祈安的手更加用力。 苏祈安被丢进车里副驾。 谭斯京冷然上车,苏祈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模样苏祈安只在高中时见过,当时有人惹了他 ,可凶。 苏祈安断定,他生气了。 却又不知道他气什么。 车子行驶速度极快,开往罗伯威。 苏祈安进门就被谭斯京压在墙前,冰凉的墙,毫无遮挡的背压在上头,是透进肌肤的冷。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苏祈安那双眸子更加湿润。 谭斯京却无视她那双可以夺人命的眼睛,捏着她柔软的下颌,抵着她,逼迫苏祈安仰头看他。 那枚素戒就这么压在她脸颊软肉上。 气息交融,这分明是该暧昧的动作。 此刻苏祈安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吸了一下鼻子,忍着泪没落。 谭斯京用没什么调的声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遇见更好的人?” 当初,是苏祈安说让他遇见更好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用在她身上。 成了希望她遇见更好的人。 “我不给你,你就去找别人?”谭斯京冷嘲,眼里阴郁狠重,“苏祈安,你说要给我什么?” 压着她下颌的手更重了。 暴雨里 第27节 苏祈安莫名觉得更委屈了,泪无声落下,支支吾吾:“我说……说……” “给你好多,好多爱还有,陪伴。” 而谭斯京松开手,轻扯她肩上的衣服,“这就是你说的爱?陪伴?” 可笑至极。 他谭斯京真他妈是疯了,会信苏祈安的话,信她给他爱,把她留在身边。 事到如今还在气,谭斯京气疯了。 根本不用力,轻轻松松那薄衫就从肩头落至手臂,整个瘦削锁骨印入眼帘,漂亮的夺目触心。 谭斯京冷笑,唇边讥讽更甚:“苏祈安,从前为了接近我,不穿这种衣服,被你耍了两次,倒学会穿给其他人看了?” “怎么,打算穿给其他人看?给其他人爱还是给陪伴?” “我没跟你做,你就反悔?” “没给你?就找别人给?” 苏祈安愣住。 “谭斯京,你别生我气。”苏祈安抽泣,隔着朦胧泪眼看他。 泪眼婆娑,她哭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我不要别人给的……” “只要你……” 苏祈安吸了鼻子,泪还是簌簌落,根本止不住,哽咽着说:“那……那我现在穿给你看,可不可以嘛?” 第16章 那盈盈秋水的眼睛就这么望着谭斯京,仿佛说尽了委屈。 站在苏祈安跟前,即使是这样的直球,带泪梨花的娇,谭斯京依旧淡。 但那泪像断了线,止不住,滚烫的落。 谭斯京心潮滚浪,擦过她脸上的泪,用着没什么温度的声调说:“迟。” 迟,是太迟了。 苏祈安自己也觉得迟。 所以,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谭斯京也在做什么? 泪水擦了也没用,苏祈安声抖,哽咽着,气息也不稳。 “谭斯京,我不想耽误你,你有你自己的事。”她哭的样子显得人更加柔弱,颇有古典美人样,叫人忍不住怜爱,她抽抽搭搭,一喘一喘的,话也跟不上了,“我,你给不了,给不了我的,我也,要不起了,或者,就这样吧,不要联系了。” 一句话挑明了,她完全听到了那天厅里的对话。 谭斯京倏然松了苏祈安脸上的手,任由那泪水落。 他面带着一丝嘲弄地笑。 气音冷然,嘲弄浸着凉意。 谭斯京不想解释,也不愿意解释。 “苏祈安,你真把我当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他妈真是闲得做好事开四十公里陪你去沙滩吹风?”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到底在干嘛?” 苏祈安呆愣住,大脑中枢早就断连,她哪里会知道他在做什么,陪她,但—— 还没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再度捏住她的下巴。 俯身,贴住她的唇。 唇是水润的,涂了口红,娇艳得很。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指节稍微一捏。 猝不及防的娇声溢出,唇就这么启了,直击重点,攻略她的每一寸呼吸。 “说,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相比从前那两次亲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指腹摁压,什么被撬开,舌根好似都被拉扯,用力吮着,眼泪都要跟着再落。 苏祈安根本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恐怕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深入到‘接吻’二字。 她哪儿还敢回答谭斯京。 那美背,早就成了谭斯京的掌中之物,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捏着。 刚才的冷然,哪还有?这会统统是暧昧。 附近的海浪声陡然成了情潮,苏祈安是海里的鱼,被淹没,吞没。 空气里剩下吞咽声,喘息声。 情难自控间,苏祈安小小声喊他。 谭斯京音落耳旁,是哑的,“嗯?” “我知道了。” 知道你的意思了,他一早就默认了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嗯。” 吻得久了,唇上的口红也消了,只剩下肿、红、干。 身也是软的。 怕她站不住,谭斯京带她到沙发上。 刚坐下,苏祈安想在一旁坐。 哪知谭斯京捏了她那儿盈盈一水的腰,“坐上来。” 坐哪儿?坐他腿上。 苏祈安咬着唇,忽然就羞了。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将小姑娘牢牢压在腿上。 苏祈安哪儿坐过他的腿,也哪儿敢坐。 浑圆多肉的臀压着他,不知是出于怎样羞涩局促的心理,哪哪儿坐的都无法自然,小动作多得很,总觉得透过舒适布料能够感受得到那结实有劲的肌肉。 谭斯京却依然捏着她的腰,一只手把玩着她黑亮乌发,漫不经心:“苏祈安,你挺不老实。” 不老实?她哪儿不老实?他刚刚都那样欺负她了,她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任由他动手动脚,这还不老实吗? 她调整坐姿,想反驳。 却碰到什么坚硬东西,炽热得很。 大脑瞬间捕捉到从前某节生理课上学到的东西。 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接触到课本里的东西,苏祈安脸以可见速度变红,不敢再动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谭斯京轻叹,那轻浅叹息带着故意为之的无奈。 “开心了吗?” “什么啊?”苏祈安装作不懂。 “不是就想要这吗?” 谭斯京坏极了,明明他什么都懂,懂得她想要什么,什么故意接近,什么贴近,风月情事,他统统都知道。 然后在这种时候还要故意问她开不开心。 苏祈安忍不住,轻皱眉头,握拳想要打在谭斯京胸前,又怕自己下手太重,临门一脚换成轻拍,她说你真的很讨厌。 小模小样的,是天然的娇气,还媚。 谭斯京浑得厉害,“讨厌就不要了?” 隐隐约约,以另一种隐晦的方式,在问苏祈安,可以吗? 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负责、当下及时行乐就足够。即便如此,谭斯京知道,苏祈安不像这种女孩。 无论如何,该给的都需要给。 苏祈安也知道,谭斯京是一个好情人,还没到这份上时,她就知道。 她也知道,就算谭斯京这会的儿不问她,她也如同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地奔赴在他身上。 情字入骨,何以为解,唯有谭斯京。 这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吗? 谭斯京同意了,他愿意给她。 她看着谭斯京。 “要。” 气氛逐渐上升,衣摆上撩,大片的雪白露出,是比背后还要漂亮的线条。 苏祈安瘦,是健康的瘦,小腹没有赘肉。 这样美,这样不可方物,叫人看了都觉得勾魂。 谭斯京那指节抚在上方,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全身。 苏祈安闭着眼,睫毛打颤不受控制地抖,像蝴蝶展翅。 大脑空白,又想起从前余一婕和她说过的那堆荤话。 暴雨里 第28节 谭斯京让她睁眼,让她看着他。 睁眼的瞬间,她撞进谭斯京那双深潭眼,克制,隐忍,灼热, 晦暗。 一大堆形容词涌入脑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哪个。 最终交汇成溪流。 他在引导她,耐心教她作为该如何进入最舒适的状态,给予最大的尊重。 冬日冰面在惊蛰来临时,碎成片,终将融化成水汇入湖底。 浪潮迭起,盖过耳边那令人遐想的气息。 黑夜降临,天光破晓之时有鸟儿从晨雾森林中飞出,带着潮湿的气发着叫声,与橘色的光融成一片。 坦诚相待之际,苏祈安好似听到风声,又察觉到什么明了,什么被撕碎了。 早该想到的事儿在这一刻被摊开。 朦胧双眼之中,她用手抚上谭斯京的眼睛,用着断断续续又破碎的音喊他。 “谭斯京,明明不迟。” “嗯。” 她在说什么,也许只有她懂。 偏偏谭斯京应她了。 . 昨晚很晚才睡,即使浑身都累极了,生物钟也叫苏祈安在八点钟醒来。 事儿是在沙发上做的,人是在谭斯京的主卧里醒来,导致苏祈安醒来时还觉得有些虚幻,只剩下那锁骨下的红印证真实。 情迷意乱之际,谭斯京差点在锁骨上留下痕迹,意识到最近有课的苏祈安用仅存的意识阻止了他。 这也导致除了锁骨,其他地方的红更重了。 一片片草莓红,昨晚的交织缠绵让苏祈安不禁咬唇,念了很久的东西在昨晚得到,叫人真觉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好梦幻的感觉。 谭斯京不在,昨晚乱丢在沙发下的衣服全被他放在了卧室。 苏祈安下床,酸软随之跟来。 在触碰到衣服的瞬间,那薄衫不知何时被撕碎。 苏祈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穿的哪儿是去相亲的衣服,这分明是谭斯京方便服! 好在她看到床尾处谭斯京放了件新买的衣裙,尺寸正好。 换好她那些昨天穿着的薄衫时谭斯京恰好推门而进。 苏祈安几不可察地皱了眉,轻轻看了眼谭斯京。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这样温软娇凶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颀长身影瞧着极其舒适,他眉眼染笑:“得到了就提起裤子不认人?” 什么提起裤子不认人?! 苏祈安偏偏和他唱起了反调:“那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哂笑,起了兴趣逗她:“贪心鬼,占尽便宜。” 瞧瞧,这人是真的坏,好话明明都被他说去了,事儿明明也是他做的,便宜明明也是他做的。 最后还和受害人一样。 真的真的又浑又痞,坏透了。 苏祈安鼓起腮,抬起脸,有些不服:“那我也要看你表现。” 谭斯京成功被苏祈安这副模样惹笑,走近捏了捏她温热脸颊,落下吻,“苏祈安,爱哭的小孩。” 哭,昨天哭了好多次,见面哭,见面后也哭,沙发哭,沙发结束也哭。 苏祈安默认谭斯京在说后半程的哭,她紧抓着手里的薄衫,小声说:“我没爱哭。” 谭斯京却认真看她:“下次不许哭了。” 苏祈安看他,他流畅锐利的下颌线在此刻灯火笼罩下显得有些柔和。 不同于昨晚的下颌紧绷。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想起昨晚自己被疼哭了。 其实到后来就没有了,疼哭是因为太涨了,后半程只剩下舒服,她的神色谭斯京能看出来。 恍然想到之前余一婕说的,谭斯京根本不是那几种,是超乎外在的卓越条件。 苏祈安越想脸色越红,羞涩到她的脚背都忍不住紧绷。 谭斯京发觉苏祈安红了脸,没逗她,唇微扬,“点了餐,出来吃,看你昨天在餐厅没吃多少。” 苏祈安咬了咬唇,还是喊住谭斯京,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埋了好久的话,“谭斯京,我会成为耽误你的人吗?” 如果会…… 还未来得及深想,谭斯京就打断了苏祈安。 “耽误什么?” 四个字,苏祈安醍醐灌顶。 是啊,一个不到情人的身份,能够耽误什么?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取舍,互相消遣,互相交换不是吗? 又不是男女朋友、相互要谈婚论嫁了。 又能够耽误什么? 而苏祈安之所以能够确定谭斯京是个好情人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是个十足有担当、细节又有责任心的人。 从前他是,现在也是。 少女时代里,对高中时期暗恋的少年总是抱着一种冥冥之中必有相同的幻想。 苏祈安也是,她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那会厦城一中校门口开了家避风塘,后来改名叫大台北,老板也跟着换了,还腾出店里一面墙,专门给学生用便利贴写心愿。 苏祈安没写过,但有一次,她看见谭斯京被阮晋伦拉去写。 年级里有人无意拍到这样一个视频,视频现在看估计都是糊得不能再糊,但在当时看却是高清版,高清到能够看清谭斯京写了什么。 谭斯京被阮晋伦一通乱七八糟的语言乱砸,最后皱着眉勉强地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都能看出敷衍和不耐烦。 他写——希望阮晋伦闭嘴。 自从谭斯京去了那家店,有几个喜欢他的女生也去打卡,心愿墙满了还会偷偷撕掉其他人的贴上去。 苏祈安也去了,她写了张‘希望谭斯京天天开心’贴在角落。 再后来谭斯京再没去过那家店,但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来的女同学越来越多引来了不少不良男同学,导致店老板不得不带了只狗来看店,某次狗被划破了腿,潺潺流血,恰好店老板不在。 谭斯京拿了张创可贴贴在那纯黑狗腿上。 听人说,谭斯京特细节,随身备创可贴。 备不备不知道,但苏祈安知道谭斯京是个细节的人,仅仅是她知道的地方就有许多。 像从前,他借给她胸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视线落在她肩上。 像昨晚,他给她体验感。 像现在,像此刻。 等后来苏祈安把这件事告诉谭斯京,没说她也留便利贴的事儿,她笑着说:“谭斯京,你当时怎么会给狗贴创可贴啊?它还是纯黑的小狗,好滑稽啊,年级里都说你随身带创可贴,好好笑哦。” 小姑娘神色灵动地回忆着高中里发生的事儿。 谭斯京半点不记得,眉微上挑,朝着她的方向看去,也笑:“可能那天是恰好带了创可贴,我以前这么中二给狗贴创可贴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嘛。” “也有可能是耍帅,立个贴心学长的人设。” 苏祈安又怎么会不懂谭斯京这句话是在逗她笑,他又怎么会在乎什么人设。 她打开餐,把里头的餐都一一摆在桌上,再把筷子递给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随口问:“苏祈安,再说一次,昨晚是不是没发生,就去找别人了?嗯?” 分明是用着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的问题却跟致命一样。 也是在这瞬间,苏祈安很想把高中时谭斯京与她发生的交集统统都说出来。 说她暗恋他,说她其实喜欢了他好多好多年。 说是他给她喘不过气的生活带来一丝凉风,所以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去寻求一点自由。 说她好喜欢,好爱他。 “谭斯京,我能不能和你说件事呀。” 第17章 苏祈安是想说的。 但她却又是个极其纠结,顾虑太多的人。 徐清落总说她不够勇敢。 她想说,却又怕谭斯京会问她,暗恋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找他? 为什么又到此刻才说? 太多问题了,她怕自己成为一个处心积虑的女孩。 暴雨里 第29节 但暗恋不就是这样吗?不是所有的暗恋都有勇气全盘托出。 苏祈安自认为已经足够勇敢,可在谭斯京面前,在暗恋面前还是乏善可陈。 她在意自己在谭斯京心中的印象,没有勇气确 认说出来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谭斯京眼眸望过来的瞬间,苏祈安犹豫了。 涌到喉间的话快要溢出。 “谭斯京,其实那天在酒吧,你问我——” 打断苏祈安话的是周雨喆的电话。 苏祈安没接,她能设想到打来的电话是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昨天相亲的事情,她一晚上没回复,周雨喆一定要炸了。 谭斯京低头就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怎么不接?” 苏祈安摇头:“催我回去的电话。” “一会送你回去。”谭斯京温和地说,“刚刚要说的是什么?” 勇气是突如其来的,周雨喆的电话能让苏祈安联想到很多。 下次再说吧。 “我突然忘记了。”苏祈安眨了眨眼。 “那等你想起来再说。” . 车停在厦城大学附近,苏祈安从来不和谭斯京说周雨喆和她的事情,她觉得这不好说,也不愿意说。 苏祈安也不想,不能让周雨喆知道有关谭斯京的一切,那一定会惹起太多麻烦事。 到头来扰了谭斯京,烦了他的心。 所以苏祈安只说电话催她回去,没说一个多余的字。 谭斯京瞧了眼苏祈安,替她解开安全带,玩笑般说:“下次还跑?” 苏祈安笑的好甜地说:“不跑了。” 谭斯京靠近苏祈安,贴近她。 “尽说假话。” 苏祈安皱了皱鼻尖,不肯承认,“哪有。” 谭斯京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把玩着。 她的脸颊一向柔嫩,皮肤很好,丝滑干净。 捏起来手感很好:“不闹你,去吧。” 苏祈安和他打了招呼,开了车门下去。 下车的瞬间,外头大片新鲜空气吸入鼻腔。 周雨喆的消息疯了一样进来,通常只要苏祈安不回,第二天她必定会在公寓看到周雨喆。 “苏祈安,你最近越来越奇怪。虽然相亲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态度!” “昨天晚上,又去哪里了?” 无疑,这已经是苏祈安不知道第几次被周雨喆指责了。 苏祈安移开目光,说昨天被相亲男吓到了,怕惹周雨喆生气,所以就在外面睡了一晚。 惊奇的是,周雨喆居然说相亲不是她的问题。 大致问了下,眼镜男没说其他,也没说谭斯京的出现,他只说是他觉得苏祈安太过优秀,他配不上。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苏祈安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谭斯京从中周旋。 甚至周雨喆还说自己听人说了相亲男私底下作风无德,说下次会好好把关,这次太失败了,差点就让苏祈安受到委屈了。 苏祈安低头,平静地“嗯”了声,像是要把地板看穿。 周雨喆叹了口气说:“过两天我再看看,一定选个好的,我亲自见了你再见。” 苏祈安用力攥紧手,深吸一口气,苦涩地笑:“妈妈,我不想相亲,我目前也不想……不想恋爱,我能自己处理好我的感情问题。” 从小到大,这是苏祈安第二次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是学芭蕾。 苏祈安五岁时周雨喆把苏祈安送去学了拉丁,但她不喜欢。 苏祈安提出自己想要学芭蕾,周雨喆认为拉丁舞适合她,再后来又觉得芭蕾舞也不错,就同意了。 学到高三,暑假时苏祈安身体不舒服,被查出心脏有问题,不可以高强度练习舞蹈,周雨喆强制让她停了芭蕾,丢了一切有关芭蕾的东西。 再后来,治疗结束后,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复发,没再让苏祈安继续学习芭蕾,对她的管教更上一层楼。 这是第二次,苏祈安提出她想要的。 没有用,她知道。 周雨喆拒绝了,说她能处理好什么?处理了把自己气到,然后心脏不要了? 门被拉上,周雨喆走了。 这么多天,不知道第几次争吵。 周雨喆的嗓门余一婕是听得到的,她拉开苏祈安房间的门,小心翼翼地问:“祈安,你还好吧?” 苏祈安好讨厌这种隔音不好的环境啊。 算了吧,苏祈安。原生家庭不是那么容易就挣脱的,大不了她做她的,熬过去,也能过日子不是吗? 最起码,现在有些东西她得到了,不是吗? 苏祈安用力掐手,试图唤醒平日里那副安静模样。 “我还好。没事。怎么了?” 余一婕摇摇头:“没事。就是群里你没有回复,我过来喊你一声。” 群里周导通知了几项作业,最新公告上显示着毕业论文的提交消息以及实习通知。 说是有兴趣的可以提交毕业论文后提前选择律所实习。 苏祈安在群里回了收到。 研二下学期是没有什么课的,大多都是在研究毕业论文以及实习的事儿。苏祈安很早之前在芙城看到一家律所,她挺喜欢。 苏祈安发了消息给徐清落。 . 前往芙城时是四月初,春暖花开得正好,下了高铁时是下午,暖洋洋的天气。 芙城温度比厦城高,苏祈安脱了风衣挽在手臂上,露出一身白色连衣裙,柔软如她。 她提着行李站在高铁站门口。 徐清落过来时,苏祈安恰好站了五分钟。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摘了墨镜朝苏祈安打了个招呼。 最近徐清落一段芭蕾舞视频火了一把,人美身材好,舞姿还优美,粉丝量比之前多了几十倍,出个门都要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十足十的过了把女明星的生活。 “你想好去那个律所实习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全品律所。我晚些时候去看看。” 徐清落接过苏祈安手里的风衣,“那这两天先住我那儿。” 出租车前往罗兰小区,寸土寸金的环境。 余一婕发来几条消息问去了哪儿。苏祈安回了后关掉手机。 最近的情况苏祈安都有一一和徐清落说。 “所以你现在又和他在一起了?”徐清落不解。 什么叫在一起呢?他们算在一起吗? “应该吧。”苏祈安模糊不定。 “什么叫应该?他们这种圈子里的玩得都比较花,宝贝你一定要做好措施保护好自己。”徐清落听说了不少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东西。 尤其是阮晋伦她看着就不顺眼,总觉得乱七八糟得很。 其实一开始徐清落对谭斯京有点印象,高中时她虽然不和苏祈安一个学校,但去厦城一中玩过几回,听过他的名气,榜一常客,人正性子……不清楚,不了解。 酒吧那回看下来,这样的人,想来应当不会差到哪儿去,虽说徐清落支持苏祈安的一切随心行为,但阶级摆在眼前,总归是有风险。 “我知道。” 苏祈安又怎么会不知道徐清落在说什么。 “你和他说了你来芙城的事儿吗?” 苏祈安其实说了的,但谭斯京最近电话很多,也很忙。 决定也是突如其来的事,谭斯京的电话没有接,所以发了微信。 他回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 徐清落悄无声息叹了口气。几乎是不用想,苏祈安和他总有一天会散,只希望到时不要太痛苦,图个当下及时行乐罢了。 “反正宝贝你想要什么就和他说,他肯定不像他朋友阮晋伦,狗眼糊了一样像个脑残,你知道吗他居然来舞团里找我,还给我送玫瑰花你说他是不是傻逼?我丢脸都丢到家了!” 话题跳得太快,苏祈安跟不上来,她哭笑不得地问怎么回事。 一路絮絮叨叨地聊天到罗兰小区,苏祈安只来三天,只带了一个二十寸行李箱,放置在客卧后就算完了。 徐清落是突然从舞团里请了两小时假,所以等苏祈安收拾完还得回舞团。 而苏祈安得去趟全品律所。 暴雨里 第30节 三天,为了预备全品律所不接实习生,苏祈安还找了芙城许多律所作为其他的实习选择。 下午三点,从全品律所出来时,外头街道车水马龙。 苏祈安却思绪翻滚,这家律所空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接的全是不干人事的案件。 毫不意外,她这样的实习生,倘若在这家律所,是学不到东西,也成为了任人宰割的牛马。 其实芙城这样的律所很多,但选择来这儿不是没有缘由。 一来她为了离开周雨喆的掌控,二来徐清落在这儿。 循规蹈矩的人生像机场设定好的航班,每日按时起飞,按时降落,毫无波澜。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时刻,她的起点,降落点,是被植入完整的程序。 一天、一天、又一天,飞了二十多年。 但谭斯京就像引擎失效,飞机偏离原有的航线,她抵达从未降落过的目的地,见识了一场脱离世间的桃园。 苏祈安去了一家又一家的律所,有的不接实习生,有的不符合她心里想要的。 到最后,她站在客卧的阳台。 晚风温柔拂过面颊,落在脖颈上,凉凉爽爽。 她给谭斯京发去一个定位,问他在哪儿。 谭斯京没回。 捧着手机,在微信对话框足足等了十分钟,苏祈安还是没忍住给谭斯京打去电话。 “喂。谭斯京。” 电话接起来,那头传来一阵起哄声,苏祈安猜测谭斯京这会应当在酒吧。 即便如此嘈杂,她依旧听到谭斯京缱绻散漫的声音从听筒处传来。 “嗯。” 再然后,那嘈杂的声音再听不见了。 苏祈安站直了身子,在月色下用手抚过耳边的发,又轻又软地叫他名字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小小声地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 这样柔和,吴侬软语地音,称之为仙音也不为过。 谭斯京站在酒吧门外,点了支烟。 吞云吐雾中又想起什么,干脆灭了烟在手里把玩,慢条斯理地回应她:“回了趟家,刚到酒吧,不是故意没回你。” 每一回,这小姑娘和她打电话都要问一句,是不是在忙。 不是故意没回你,七个字叫苏祈安眉眼划过青涩欣喜,嗓音也跟着扬了几分:“谭斯京。” 她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分享给他,像是小朋友出去玩了一通,把所有的分享欲,大的小的都说了一遍。 当真做到了之前说的加了微信就分享生活。 唯独漏了个芙城。 说完,苏祈安的心里也空了许多,她伸手抓着耳边手机。 低声细语:“谭斯京,我现在好想见你,我们的电话可以改成视频吗?” 谭斯京靠在墙面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小姑娘说尽了她今天所发生的事儿。 稍微往酒吧里望一眼,纸醉金迷,朝生暮死,像蜉蝣梦,过了今夜就消失于人世间。 所有的喧嚣也是。 电话里的小姑娘还在等他回应她。 他微眯眼,落拓身影在灯下投出长暗影子。 “视频多没意思。” 夜幕黑暗深沉,漫天失落像沼泽将她蔓延。 苏祈安轻“嗯”了声,还怕觉得有些冷淡,慢吞吞地说了句:“好吧。” 通话时长还在一分一秒进行着。 谭斯京微扬唇,“两个小时后下楼。” “见一面比视频更有意思。” 第18章 芙城四月,晚风温柔,空气泛着缠绵。 苏祈安呆滞在走廊上,软声喊他:“谭斯京,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她怀疑谭斯京是不是没有看她发的定位呀? 昏黄路灯下,谭斯京已走到车边,懒洋洋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定位,漫不经心:“很远吗?” 小姑娘早已忘记此刻身处天地哪一处,这样反问她的话足够让她心间流入暖洋,热乎乎的。 同时又有些害怕,害怕他开两个小时的车会累着,也害怕是她的想念才让他来。 “谭斯京,两个小时的车,你会不会累呀?如果……也可以不来的。”苏祈安的顾虑总是很多。 她有些后悔,总是把自己推入无边矛盾拉扯。 苏祈安是拧巴的。 但谭斯京不是。 通知酒吧事务交给他人,方向盘干脆利落地掉了个头。 苏祈安这话明晃晃的,谭斯京听着不着心,只说:“你怎么总是想这么多,苏祈安,你这样累不累?” 撩人又低沉的音通过电流传感到苏祈安手机的听筒传出,慢悠悠的,耳朵都酥麻了。 苏祈安低了眉,轻轻吸了气,没说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我,我来见你,其他的事是我的,不是你的。” 这句话比那句反问还要热,温度更加炽热。 苏祈安很难不被他这样的行为感动到,温暖到。 两个小时的车程,苏祈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斯京说着话。 中途苏祈安是想让谭斯京好好开车的,想着挂了电话,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谭斯京却习惯又享受苏祈安这种慢吞吞地和他分享着律所门前哪棵树下出现了一只蜗牛,徐清落小区的保安亭里坐着慈眉善目的保安。 这种生活小事,听起来也是不错。 所以他拒绝了苏祈安挂断电话。 十一点,在手机将要关机之前,谭斯京的车停在罗兰小区楼下。 苏祈安低头往楼下看。 打着双闪的黑色大g远远地停在不远处,不久前才说过的慈眉善目的保安从保安亭里走出,俯身在谭斯京的车窗前说些什么。 苏祈安迅速转身,快步在门关处换了鞋下楼。 动作有些快,发出了不少声音,惊动了正在卧室里的徐清落。 徐清落刚吹完头发,“宝贝,这么晚了你下去干嘛呀?” 苏祈安温柔笑着:“他来了,在楼下。” 徐清落做出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甚至贴心问了句:“今晚还回来吗?不回来记得戴套,记得给我发消息。” 谭斯京又倒了个车,把车稳稳停在小区外。 后视镜里,清晰可见的小姑娘穿着白净柔软的小兔子睡衣,脚踩白色棉质家居鞋。 一路小跑过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还真像森林里小跑的小兔子。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先一步替小姑娘开了副驾车门。 苏祈安坐上车时,还微微喘着气。 下楼时她去了趟便利店,买了加热过的三明治和水。 打开,递给谭斯京。 动作间,独属于苏祈安身上那清新的薰衣草香蔓延车厢。 “回了家就直接去了酒吧,不知道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点呀?” 随之散去的,是那乖软的音。 谭斯京开了水,水也是被加热过的。从喉间滚下,是甜的,一路滚过胃里。 三明治只吃了几口,就被放在一旁。 他确实没吃饭,也确实不饿。 水被喝了半瓶。 谭斯京稍偏头,就见苏祈安坐在一旁,膝盖挺起,两只手撑着脸颊,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好看?” “嗯。”苏祈安重重点了个头。 又怎么会不好看? 谭斯京眼眸含笑,微微颔首,贴近苏祈安,“那这样给你看?” 他又浑了,那瞳仁里盛着笑,可近了瞧尽是坏的。 忽然地拉近距离,苏祈安和他对视。 暴雨里 第31节 “还看啊?”谭斯京唇边挂着很淡的笑,“都离这么近了,怎么还不亲?” 明知道苏祈安是个脸皮薄的性子,可他逗她,是真爱逗她。 眉梢里全是轻佻,锐利流畅的下颌在昏黄车厢的光线下沾染不少柔和,见苏祈安瞬间红了脸,这人就忍俊 不禁地笑。 笑够了,苏祈安气鼓鼓地轻拍他,说他可坏了。 谭斯京却俯身,再度贴近她,抬手,轻捏她绯红的脸,好听声线不着调地说:“苏祈安怎么这么乖啊,一逗就脸红。” 苏祈安的脸更红了,耳畔红,鼻尖也红了。 她被捏着脸,只能被迫望进谭斯京那双深潭眼,漆黑如墨。 苏祈安轻咬唇,唇红齿白的,慢吞吞地:“你好烦呀。” 软绵绵,清甜的音,吴侬软语,是朝情人说话时自带的亲昵撒娇。 “怎么只会这几句?”谭斯京再凑近她,“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那苏祈安急了,会怎么样呢?” 苏祈安真急了,哪儿受得了这样逗趣,所以她转过脸,小打小闹似的说:“我不理你了。” 像打在棉花上的气。 偏偏谭斯京愿上她这道,愿哄她。 两个小时多,好像也没有多久。 转过头,迎面是谭斯京俯身揽她,直直地撞进谭斯京的视线里。 外头寂静清凉,车厢里却气氛正浓。 星火点点,却足够燎原,哪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靠近之间,吻是自然而然落下的。 彼此之间呼吸交错,谭斯京的手抚在苏祈安耳边。 长指上的素戒触碰到她的鬓角,冰冰凉凉。 难以压抑的媚声落在耳边,带着多少喘息。 缠绵悱恻,藏在睡衣下的温热贴近谭斯京的胸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谭斯京的手缓慢在苏祈安的腰间轻点。 是再无法控制的情动。 松开时,苏祈安靠在副驾驶的车背上,鼻尖反复确认着谭斯京身上好闻的冷调气息。 下一秒,谭斯京打开车门。 拉开副驾驶车门,抱起苏祈安。 猝不及防的公主抱,双脚悬空地面,苏祈安环抱谭斯京脖颈。 周围清爽空气席卷而来,小区绿化带近在咫尺。 再下一秒,她进了后排座椅。 坐在谭斯京的腿上。 唇上带着水润光泽,眉目娇媚,娇艳欲滴。 宛如刚从水里捞出的花朵。 谭斯京指腹擦过她唇,漫不经心:“不经逗,该罚。” 不经逗又算什么错,怎么就罚上了?苏祈安才不继续和他说下去,转眼就换了话题:“你今晚住哪儿呀?” 谭斯京的手钻进她的衣摆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腰间的嫩肉,不疾不徐:“酒店。” 来时开了两个钟为了见她一面,见完回去再开两个钟头未免太过空虚,谭斯京从不当这种吃饱没事干的事儿。 在这儿开个酒店凑合一晚得了。 谭斯京环住苏祈安,贴近她的背,温热气息洒在耳畔。 衣摆里的手大有向上的趋势。 气息逐渐紊乱,谭斯京的唇落在她的耳垂。 苏祈安整个人都要软了。 意乱情迷之际,苏祈安贴在谭斯京怀里,小声地说:“谭斯京,你想让我晚上不回去吗?” “嗯。”那样沉哑的音落在耳边。 衣摆上撩,白净肌肤暴露在视野里。 恍然之间,停了动作。 谭斯京瘦削指节放在车门上,苏祈安知道他要做什么。 却又突然想起,谭斯京要住的酒店最差也是四星级,芙城好的酒店离这儿可太远了。 她抓住谭斯京的手,又有些缓慢地说:“好,好像不行,我明天约了律所,清落家离得近,不太方便……” 不是她起不来,是约得太早,她不想早晨惊动谭斯京,扰乱他的睡眠。 松开车门扶手,谭斯京失笑,嗓音苏耳,没有半点恼。 “怎么尽爱耍我?”谭斯京在苏祈安脖颈处轻揉了把,“说话,嗯?” 苏祈安眨了眨眼,咬唇,人却被他圈着,只软趴在他身上,又乖又软地真诚看他:“那,那我现在陪你,明天也陪你嘛。” 谭斯京轻拍苏祈安的臀,不轻不重的力度,好像心被他拍了。 她整个人都红透了,这样暧昧的动作,即使是那天晚上也不曾有过,只叫人心神都震了一下。 . “苏小姐,我们这儿的实习生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也能学习到很多,做得多学得多。” 这是苏祈安在芙城寻找的第四家律所,也是最后一家。 环境不错,前景比她心里所想的略差,但比前几家算好。 换作从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如今多了个意料之外,还需要考虑的很多。 谭斯京住的酒店在芙城市中心,离开律所时她叫了辆车,又买了一些小食前往酒店。 昨晚谭斯京和前台打过招呼,前台直接递给苏祈安房卡。 苏祈安接过时,避开前台意味深长的目光。 直径走进电梯时,她甚至听到了前台发给闺蜜的语音,在说昨晚来了个超级大帅哥,今天有个美女来找他。 苏祈安下意识快速按了楼层。 谭斯京醒来时,苏祈安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小姑娘个子小,窝在沙发上像个摆件,乖巧安静不出声,没半点动静。 而苏祈安眨了眨眼,只惊叹他当真是奢侈。 随意住一晚,竟在五星级酒店里开了个套房,像个小家似的,一厨两卫。 厨房是开放式公用的,卫生间是大小两间房,房里一个外一个,浴室很大,封闭式淋浴和浴缸都有。 温水过脸,洗漱过,谭斯京懒懒勾过苏祈安,散漫拥着她。 苏祈安却低眉,双手轻轻推他胸口,抿唇红脸:“先,先不要,我买了饭,你先吃饭好不好?不吃饭胃不好……饭吃了我们再……” 谭斯京失笑,轻捏她鼻尖:“苏祈安,你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儿?” “一大早,色令智昏?嗯?” 苏祈安整个人更红了,起了叛逆心理,不顺从谭斯京的话:“哪有,我是想你先吃饭。” 谭斯京没打算继续逗苏祈安,只调笑她两句。 苏祈安买了饭和几道小菜,怕有些凉了特意放在微波炉加热。 她站在厨房里,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等五分钟加热,“叮”的一声后拿出。 身影纤细婀娜,垂落发丝被牵至耳后。 加热很快,被摆置桌上时谭斯京吃得并不多。 他胃口本身就不是很大,只淡淡吃过一些便放在一旁。 苏祈安看着他吃,倒也颇有兴致地看他,倒了杯温水推到他面前:“喝水呀,每天要多喝水哦。” 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的声,像哄小孩。 谭斯京抬眼,唇边带着漫不经心地笑:“哄小孩?” “哪有。” 长指抬起水杯,喉结滚动,大半杯水被咽下。 “今天打算去哪儿?” 苏祈安摇头:“不是要陪你吗?” 她太乖了,乖得这样的话被说出时谭斯京捏了把她的脸颊。 “过来,陪我睡觉。” 第19章 昨晚太过晚睡,苏祈安来时谭斯京听到声响,硬生生地强迫大脑清醒,这会也有些困了。 苏祈安哪儿会拒绝。 她去了洗手间洗漱,出来时,谭斯京懒洋洋靠在门前看她。 苏祈安忽而就想说些什么。 上回和他分享,大的小的都说了,唯独芙城和律所。 “我这次来芙城是想找律所实习的。” 暴雨里 第32节 “嗯。”谭斯京上了床,掀开被子一角。 苏祈安也跟着上床。 又有些犹豫,她在说些什么,告诉他自己未来有可能在芙城吗?又或者是祈求从他嘴里听见半句有关挽留的话语?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挽留呢? 谭斯京神色自若,从善如流地闭上眼。 苏祈安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谭斯京没听到苏祈安的声音,又问她。 苏祈安抬头,望见的是谭斯京锐利喉结。 好半晌,她轻声说:“我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律所。” 谁不知道谭斯京是读法?多的是认识各行各业的资源,尤其是法学专业人士, 占了大半个圈子,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找他帮忙。 苏祈安连忙找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你觉得我留在芙城好,还是厦城好呢?” “都行。”谭斯京把苏祈安拥着,声线平静,“听你自己的。” 苏祈安闭着眼,思绪游离。 听她自己的?她就是在矛盾,站在两个选择前,不知所措。 谭斯京没有给她建议。 . 原本苏祈安会以为她思绪翻滚难以入眠,没有想到她在谭斯京的怀里睡得踏实无比。 醒时谭斯京还未醒,室内昏暗一片,她有些不辨时分,片刻才反应过来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入目便是眉眼俊俏,睡颜清冷的谭斯京。 她抬手,没忍住用手去描绘谭斯京的轮廓,很轻,半悬空。 甚至有些失神地想,是不是暗恋的滋味太过执着渺小,所以她现在没法全心全意地告诉谭斯京一切。 也是不是知道阶级分明,所以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只是眼前的人像霜,还是月上霜,碰到,短暂捧着后也会消失。 人总是在午后醒来时容易多想。 也容易被打断。 谭斯京睁开眼时,睡眼惺忪,眼皮半垂,却下意识地握住了苏祈安瘦削白净的腕骨。 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微哑:“想做什么?” 放在苏祈安腰间的手一用力,她就再度贴近谭斯京。 软玉在怀,苏祈安整个人小小闷哼一声,谭斯京低笑。 苏祈安腿间触碰到什么很硬又烫的东西。 刚睡醒,他有反应。 那点算不上丧的情绪早就被谭斯京的声音打断,碎成渣,满脑子被目前的状况塞满。 “我,我没有想做什么。”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小声到几乎听不见。 “你啊,心思浅,藏不住的。” 谭斯京修长手指轻捋苏祈安头发。 她头发黑长柔顺,指节穿过时犹如划过丝绸,舒适感极好。 说的也是实话,苏祈安这样的女生,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单纯却有点小心机,藏不住。 叫谭斯京回忆起第一天和她碰面的场景,那会摆明了找借口说什么看胸针,假得很那借口,他却忘了那天为什么要同意和她去看看。 也许是真意兴珊阑,说什么都随意,也许是想看她怎么收场,又也许是想看看这姑娘胆子这么小,又怎么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一夜。 他看准了苏祈安不敢,也是真的没想到她半路临阵脱逃。 苏祈安听他这么说,有些气鼓鼓地扒下他宽松的家居服,露出白玉锁骨,狠狠地咬了口:“我以为,你那天对我是真的有兴趣。” 这话有点赌气,心里却不认为那会儿谭斯京就对她有兴趣了。 真有兴趣,那才真是完蛋了。 她是真咬,力气大了一些,松嘴时那肌肤透出粉红牙印,有些血渗出,像是完美工艺品上刻意制造出的红斑,看着都叫人觉得多了瑕疵。 咬都咬了,事后偏偏苏祈安有些心疼。 谭斯京倒无所谓:“心疼了?” “心疼了就说出来。” 苏祈安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腿上那无法忽视的触感还在,她仰头,吻上谭斯京,闭眼时睫毛颤的厉害。 “我心疼了,可以亲你弥补一下吗?” “知道了。”谭斯京回吻她。 穿过她头发的手,来到她的锁骨。 呼吸交换,所有的生涩都坦诚相待。 但谭斯京却没有再深入下去,只在掀开苏祈安上衣衣摆时把吻落下。 最多也只到这儿了。 情难自控时分,苏祈安问他怎么了? 谭斯京眼眸晦暗克制,“这儿的看过了,尺码不对。” 这样直白的话,听得苏祈安面红耳赤。 她说:“那,那……” “回去再说。” 谭斯京低头,埋在苏祈安赤裸颈侧,呼出的气倾洒肌肤之上。 苏祈安脸颊两侧薄红,咬唇,呼出的气息洒在他的头顶上,软糯着:“也不用回去的……” “也可以用其他方式的……” 谭斯京愣怔两秒,被子下的手按住苏祈安的手,她的话好像灼热的诱因,烫得他喉间都哑:“不用。” 没有必要到要她的手都脏了的地步。 两个人只再亲密了一会,苏祈安就说要去徐清落的舞团。 这次她还多在芙城待一天的原因就是晚上要看徐清落表演,两个人约好了表演结束后去吃夜宵。 苏祈安问谭斯京要一起去吗? 谭斯京拒绝了,随即电话响起,他看了眼便下床到窗边接起。 苏祈安失落一瞬。 电话接的时长不多,但那头却说了很多,基本上谭斯京不怎么说话,只回答几句“嗯”。 接完,谭斯京转身。 苏祈安那点低落全然落进谭斯京眼底,他平声和她说:“结束了我去接你。” . 徐清落的表演八点钟开始,七点半苏祈安就进了后台。 进后台时她有些惊讶,惊讶阮晋伦居然会出现在这儿。 尤其是徐清落的桌前放着一捧火红玫瑰。 玫瑰包装精致漂亮,尤其是那花瓣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摘的。 后台此时竟只有他们二人。 “真的假的你认识她?你不会是吹的吧?装什么人设?”徐清落一边拿着粉饼在脸上轻拍,一边从镜子里看着阮晋伦。 阮晋伦靠在徐清落身后的椅子上,模样漫不经心,淡淡轻扯嘴角:“徐清落,我他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反倒是你,上回给过我答案了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徐清落把粉饼放在气垫里,从镜子里看到苏祈安的身影,懒得回答阮晋伦的话,转身就惊喜说:“宝贝,你来啦,我给你留了前排最佳位置!” 阮晋伦无语:“徐清落你给我留的位置是后排的!” 徐清落两手一摊,“你又不是我宝贝你说什么,给你留就不错了,指不定你看过多少女人,到时候给她们蛐蛐我。” 阮晋伦:“……” 听他们说话,苏祈安笑笑,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呀?” 徐清落简单说了一下过程。 大概就是上周舞团里有芭蕾舞蹈家老师的资源,可以和她学习进修一个月,名额只有一个。舞团里钩心斗角,想去的人很多。有个女生走了点关系,获取到了这个资源。 阮晋伦无意知道后,说自己认识这名老师,可以引荐给徐清落。 徐清落不信,认为阮晋伦这种不务正业的公子哥怎么会认识到这种明朗正骨的芭蕾舞老师。 “徐清落,你说谁不务正业?我怎么就不能认识蔡榕明了?”阮晋伦无语。 “蔡榕明,那可是蔡榕明,一线舞蹈家,你知道什么啊你。” 苏祈安沉默下来,她知道蔡榕明,奔波于各大国际舞台,一票千金难求,场外人山人海,就连周边都供不应求,基本每一位学习芭蕾舞的学生都以蔡榕明为偶像,奋斗目标。 能被这样的老师指点一个月,怕是芭蕾舞演员死而无憾的心都有了。 苏祈安羡慕,却也和芭蕾舞告别。 阮晋伦真纳闷了,徐清落怎么会这样不信他,他说:“蔡榕明是我爸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徐清落惊讶得快要跳起来,眼神放光:“卧槽你说真的!” “真的。” 徐清落瞬间对阮晋伦改观不少,连忙把他微信拉出黑名单,甚至给他安排了前排座位,一顿需求满足。 直到要换衣服,阮晋伦在外面等她。 暴雨里 第33节 后台只剩下苏祈安和徐清落。 徐清落感慨:“没想到他真认识蔡榕明老师,宝贝到时候我去了给你录视频,给你讲解。” 说完又瞬间沉默,她忘了蔡榕明不允许录视频。 苏祈安摇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学芭蕾舞了啊。” 这点难过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啊。 徐清落又何尝不知道苏祈安是真的喜欢芭蕾舞,否则又怎么会场场自己重要的场合她都在? 除了自己是她朋友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苏祈安放不下芭蕾舞。 说了安慰的话,最后只能转移话题,“对了宝贝,我不记得的那段记忆里,我认识阮晋伦吗?” 苏祈安摇头:“你没有和我说过。” 徐清落基本上对苏祈安知无不尽,言无不尽。 如果没有和她说过,那是真的不认识。 她纳闷,从换衣间里换了芭蕾舞服走出:“那阮晋伦还说什么我去了water酒吧跟他睡过一觉,还给他几百块钱,说我把他当成鸭子。” “我服了,我查过我手机所有软件,我就没在那酒吧消费过,怎么会跟他睡过,再说了我做得出来睡了一觉就跑了的事情吗!” 苏祈安忍不住笑,顶着徐清落纳闷的神色说了句:“有可能会做出来哦。” 徐清落佯装生气轻挠苏祈安。 两人在后台嬉笑一顿。 八点,徐清落准时在舞台上演出,舞姿优美,神色自若优雅,雍容华贵又典雅大气的动作在她身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像只高贵的天鹅,闪闪发光。 苏祈安在底下看得不免失神,想起十八岁那年,她和徐清落在同一家舞团,有一回也是这么上台表演。 她曾上过舞团社报,被称为“舞团行星”,也参加过几场比赛,耀眼,夸赞,掌声围绕着她。 表演结束时,台下的观众掌声持续了很久。 徐清落还要和工作人员、主办方几名粉丝合影,苏祈安和阮晋伦舞团门口等了她一会,等出来时又在附近约了一顿夜宵。 吃完时将近十点,徐清落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苏祈安摇摇头,说谭斯京来接她。 谭斯京的车在附近,他倚身靠车,指尖捏着烟,没点燃,就这么把玩着。 模样漫不经心,散漫得很。 他向来颜正,黑色风衣穿的落拓有型,路灯光线为他隐去几分神色,叫人更加为之着迷。 晚风悠悠,拂过面颊。 抬眼,落入便是小姑娘提着包快步朝他走来,小步子快又稳。 谭斯京收了烟,“挺快。” 阮晋伦和徐清落跟着过来。 “哥们儿,来芙城也不说一声,江苻打我电话打了几百个,问你去哪儿了。”阮晋伦说。 谭斯京没回答他的话,只说:“管好你自己。” 阮晋伦纳闷:“行吧,那晚点说这事儿。” 苏祈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挽过徐清落的手说她会晚点回去。 谭斯京没打算和苏祈安直接回酒店,他睡了大半天,精气神好得很,问苏祈安芙城哪儿好玩? 苏祈安没来过几回芙城,摇了摇头诚实说不知道。 车经过某个中学,正值晚自习放学时间,学生们从校门口走出。 道路减速慢行,可以看清鱼贯而出的学生,校门口有个高瘦男生走在前方,后头跟着个女生。 几步路的距离,女生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男生,而男生神色漠然,一眼便知不认识女生。 这分明就是暗恋。 苏祈安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们身上。 谭斯京瞧了眼苏祈安,顺着她的目光放在校门口上,唇边带着笑问她:“苏祈安,高中有这么看过男生吗?” 带着逗趣的话题,苏祈安一听便知。 他这人浑,也危险,偏生就是这样吸引人。 也是玩笑话里最容易透露真心,苏祈安不是不懂,但她不懂谭斯京知不知道。 她说:“有啊。” “看谁呢?” 苏祈安看向谭斯京,水润眼眸充盈雾气,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细细密密爬满了她的心头。 “看你。”脊背处涌上热气,苏祈安声线平和缓慢,“看谭斯京。” “谭斯京,我没有骗你的。”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温柔地笑,“我高中,真的一直一直都在看你。” 谭斯京眉眼轻挑,“嗯”了声,“信你。” 苏祈安垂眸,轻轻笑。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带着戏谑的目光:“所以说说,都怎么看我的?” 转而又看校门口那女生:“和她一样看?” 第20章 虽没找到律所实习,但苏祈安没闲着,耗费一周时间把毕业论文写完上交。 周新文也不失传闻所说,愣是打回三次让苏祈安重写,一来一回,耗费了苏祈安大半个月时间。 最后一次上交毕业论文时,周新文把苏祈安叫进了办公室。 那阵子苏祈安三天两头修改论文到夜半时分,不知怎么的,她走了神。 失神地想起那天在芙城的夜晚。 那时候,校门口的男生没有忽然转身叫出女生的名字,不知说了句什么,女生红了脸就要去打他。 两人沿着路嬉笑打闹。 谭斯京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句:“苏祈安,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话语里带着戏谑,还有无奈的失笑,分明就是故意的。 话题被打断,溢在喉间的暗恋也跟着被打断。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路边女孩隐藏的暗恋消散离去。 “祈安,祈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思绪蓦地回神,苏祈安望着眼前周新文严肃的脸,瞬间低了头:“抱歉,周导,我走神了。” 周新文“唉”了一声。 倘若不是平日里苏祈安一向专注,按时完成作业,绩点处于上游,加之常常帮他完成任务,他这会儿还真不知道对苏祈安说些什么。 “实习的事安排好了吗?我看你并不是很想去学校安排的律所,厦城律所有心仪的吗?” 苏祈安摇了摇头:“一品倒是不错,但我还没有去看过。” 一品律所是厦城最出名的律所,苏祈安知道,却还没有去试过。 苏祈安心里更向往芙城,但芙城律所有些令她失望,倘若不是想逃离原生家庭,那么她想也不用想闷头直选一品。 周新文点头给建议:“一品学习环境好,给实习律师的待遇在一众里也不算太差,目前投的人很多,竞争力很大,能进去是好的,你好好考虑。” “听听身边人的意见。” 不是只有周新文给出这样的意见,余一婕也是。 她选择了学校安排的附近某家有名的恒隆律所,然后像个贴心宝宝,在苏祈安耳边吹足了风。 说一品好,一品妙,学习又不错,她们还能在芙城常常见,最重要的是合租还可以继续,都不用她再找一个合租室友。 一品律所就在附近五公里路。 余一婕撒娇,说上回的蛋糕苏祈安让她吃,她一下就吃光了,自己特别听话。 “所以祈安,你不要和我分开嘛。”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天天粘着你,你怎么舍得和我分开。” 苏祈安站在走廊上收衣服,仰头,灯光洒下,侧脸线条优美,峨眉粉黛,连粉底都没上的素净脸是如此白皙,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柔和。 看久了,心跳都不禁为她加快。 这不怪余一婕,实在是苏祈安性子太好,不争不抢,与世无争似的,加上那张脸,谁不想天天看着性子贼好的美人?吃饭都变得香。 苏祈安还在考虑中,把收下的衣服放在手臂上,她温和地笑:“一婕,我考虑考虑可以吗?” 余一婕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好吧,“祈安,你最近是怎么啦?衣服风格都换了,这样挺好的呀,都不穿你妈妈之前给你买的丑衣服,不配你。” 苏祈安看着手臂上的裙子,弯了唇,没正面回答余一婕的话,“是吗?我觉得好看。” 余一婕不疑有他,“那当然好看,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苏祈安进了房间关上门,等再出来时换了身杏黄色连衣裙。 余一婕都看呆了,再仔细一看,苏祈安描了眉,涂了裸色口红,气质更加浓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算是活生生地体会到了。 她说:“祈安,你真是越来越会打扮了,和之前不一样。” 苏祈安从前是不怎么打扮的, 休闲穿搭,常常穿的更是牛仔裤,普通衬衫上衣或者周雨喆安排的衣服,虽没掩盖住美人气质,但也没现在这样大放光彩。 暴雨里 第34节 当时课业也繁忙,苏祈安不想和周雨喆发生争吵,听话了二十多年,和谭斯京再见面时,那晚了十多年的叛逆好像回归了。 她想顺心,也是如今,才发现顺心,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重要的是勇气和动力,也破土而出了。 苏祈安当着余一婕的面出了门,监控器还在闪烁着。 站在门前,苏祈安不自觉地往监控看去,黑漆漆的摄像头,圆孔状,像黑洞里时刻盯着的眼睛。 苏祈安犹豫地眨了眨眼,站定一分钟,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 上午十点,车子停在罗伯威小区,清晨咸湿海风扑面而来。 轻车熟路直达那扇熟悉的门前,苏祈安按下之前谭斯京给她的密码。 手机放置在洗脸台上,谭斯京刚洗漱完,下颌线上还带着透明水珠,修长手指顺手带过。 薄唇轻启,冷淡回复着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男声。 “收起您那股劲儿,有那闲空多去管管您那乱成一锅粥的公司,少管我。” “谭斯京,你还想回谭家吗?我管你是因为你是谭家人!”硬气男声带着怒气,谭仲言在电话那头眉眼紧皱。 谭斯京眼眸晦暗,唇边带着冷嘲:“那家倒也不必想回。” “谭斯京,我看你是疯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做的什么事,接风宴穿的什么衣服?开什么酒吧?要我一件一件给你说出来吗!乱搞——” 电话被挂断。 镜子前,小姑娘站在距离洗手间和卧室较远的安全地带,神色自若,眉眼沁着温雅。 杏黄色的连衣裙,齐腰长发如墨泼下,婀娜身材一览无余,净□□致脚腕露出。 衬她。 隔音效果绝佳的公寓,不必担心电话内容被听去。 谭斯京走向苏祈安。 苏祈安问他是不是刚起床?刚起床的话有没有吃饭? 谭斯京说钟点阿姨做过饭了。 苏祈安慢慢走到谭斯京面前,抬手抚上谭斯京的眉眼。 他皱着眉,苏祈安的手轻轻抚过他拢着的眉眼,然后环住那精瘦的腰。 苏祈安柔声细语,“谭斯京,不要皱眉好不好?” 她不喜欢他皱眉,也不喜欢他不开心。 苏祈安那点心思全暴露在谭斯京眼里。 他今日睡得足够多,那通电话谭斯京不当回事儿,丝毫没影响到情绪。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圈了她一缕青丝在食指上缠绕把玩,慢条斯理地问她:“选好在哪儿实习了?” 苏祈安摇头,没把她纠结选择的原因告诉谭斯京。 只说也有可能会在一品。 倒不是为了余一婕那电话,而是芙城的到底没顺心,不如选个好的,即使周雨喆在,那也不能影响了前程。 ‘有可能’,那只能说明还有顾虑,早说了苏祈安心思浅,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苏祈安。”谭斯京拥着她,发丝在手上缠了三圈,有些爱不释手,“选你自己的,别被其他人影响,嗯?” 其实一开始,苏祈安是随心的,随心接近谭斯京。但接近他了,又没办法在他身边随心。 总是担心自己这不好,那不好。 也没和谭斯京说过什么顾虑,话却和影响她所想的对上了,但流入心脏却是暖洋,潺潺流过,苏祈安抬头,眼眶雾气弥漫,不着边地问了句:“那,你给我兜底吗?” 昨天那点多想又被打消了,那句‘听她自己的’,真的是想让她听她自己的。 “行。”谭斯京松了手,发丝一圈一圈又从他瘦削食指松开,落在墨绿色衣料上。 “我给你兜底。” 苏祈安启唇,声是轻的:“好呀。” 这样隐秘的循循善诱,叫她心中一锤定音。 都没说选择,谭斯京却散漫说:“下回接你上下班。” 那样倦淡的模样,落入苏祈安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是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 懒洋洋的。 也是后知后觉的,明明还没有说去哪儿实习,他却能说出接她上下班那样随意的话。 倘若是遥远的地方呢?苏祈安才发现,谭斯京的肆意妄为,是他的底气,也是他勾人的地方。 是他与她的阶级区别。 也是,她跌进名为他的漩涡的原因之一。 苏祈安联系了一品律所的联系人,投去了她的资料,目前只等通知即可。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看什么海,苏祈安看过好多回,但跟谭斯京看过几回? 看过几回,她也不会拒绝呀。 苏祈安点头,“好呀。” 谭斯京揉了把她的头,换了身衣服带她上了车。 道路光景从眼前迅速划过,车水马龙,路边行人三两。 车开了很久,谭斯京带她前往某座小岛,从车上下来时,岸边即可看见一片砖红色的浪潮铺满海上。 这是赤潮,代表夜晚有惊喜,瞧起来并不吓人。 小岛面积很大,望去一眼到不了头,大风车近在咫尺,抬头像个巨人,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 海风比谭斯京家附近的还要大,苏祈安如墨的发被吹起,她能闻到常用的洗发水味。 谭斯京稍稍俯身,颔首凑近苏祈安,风带着他冷调的气息拂过苏祈安面颊,随之而来的是他温和嗓音:“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苏祈安摇头:“我不冷,也不想回去。” 偏头,她笑:“这是蓝眼泪呀,我想看。” 头发被她抚顺,浪潮迭起,风却小了,阳光照过海面波光粼粼,半洒她的脸颊。 风是刚好的,阳光是刚好的,她这样柔和的笑,低眉顺眼,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冷就告诉我,带你回去。” 惊奇的是和那天晚上一样,附近有一家唱片店,面积不大,装修风格一眼过去是复式风格,没放音乐,也没什么客人。 进去时,门口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掀开透明纱窗,入目便是一排又一排的唱片盒子,分颜色排放,整齐美观。 老板躺在躺椅上,瞧见有人进来,懒懒翻了个身,压根儿没起身:“试听在左边,挑选在右边。” 还没走到试听区,谭斯京来了电话,他先让苏祈安自己逛逛,自己到门外去接了电话。 光怪陆离的光线透过纱窗,环绕男人背影。 苏祈安半眯眼,忽而就瞧不清这光风霁月的谭斯京。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苏祈安在试听区绕了一圈。 她对唱片的兴趣不高,但遇到有兴趣的还是会停留上那么一会。 走到挑选区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架子上摆放着芭蕾唱片。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安塞美的《皇家芭蕾》。 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接触有关芭蕾的一切事物,除了看徐清落演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芭蕾。 苏祈安没忍住拿了一张《皇家芭蕾》到试听区。 打开唱片机,放入唱片。 苏祈安戴上耳机,悠扬婉转而动听的歌声缓缓回荡在耳边。 叫人心之一颤。 直到左耳耳机被摘下,谭斯京低沉声线钻入耳道。 “在听什么?叫你两声没听见。” 苏祈安仰头:“《皇家芭蕾》,你听过吗?” “没有。” “要试试吗?” 谭斯京把耳机戴上。 不到半分钟,谭斯京摘了耳机。 无趣且漫长的音乐听得他头疼,真不知道苏祈安是怎么听得入迷。 果真,他欣赏不来这艺术。 转身的瞬间,苏祈安拉住他的手,“不听了吗?” “我去买单。” 苏祈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单?我,我只是听…听听。” “苏祈安。”谭斯京很深地看着苏祈安,“说真话。” 她看那眼神就是想要。 “说真话,说想要。” 右耳的耳机还在放着跳动的节奏,是最爱的芭蕾。面前,左耳是谭斯京缓慢低沉的嗓音。 暴雨里 第35节 不知怎么的,苏祈安低了眉,涌出细密情绪,她吸了下鼻,摘下耳机,关了唱片机,把唱片收好递给他。 “那你,可以买一份送我吗?” “乐意至极。”谭斯京弯了唇。 买了唱片,苏祈安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她想,这一定不能被周雨喆发现。 谭斯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听唱片,纯粹只是带苏祈安来看看。 但这个下午,苏祈安在听到好听的唱片时,会拿着耳机递到他的耳边,那样欣喜地和他说:“你听,好好听的歌。” 眼眸盛着星月,眉眼娇俏,美得动人。 谭斯京瞧她,忽而就笑了。 听了一下午的歌,谭斯京带苏祈安在附近吃过饭。 七点时分,海上开始涨潮。 夜幕降临,天空以深墨色出现在眼帘里。 苏祈安坐在沙滩上人工建造的秋千上。 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涨潮。 直到海面涌上一股荧光蓝的浪潮,波光粼粼,海水洒过礁石,落下一层荧光闪闪。 这是绝无仅有的视觉盛宴。 海风,蓝眼泪,音乐。 苏祈安的心灵受到巨大抚慰,她转头,抓着谭斯京的手臂轻轻晃动:“谭斯京,你快看,蓝眼泪。” 她的眸光闪烁,从秋千上起身,忍不住走到岸边,俯身用手划过海水。 每年的四月到七月,是厦城蓝眼泪爆发的高发期,蓝眼泪是夜光藻,生活在海湾里的一种荧光动物。 不是每一片厦城的海域都能看到。那些能看到的海域也不是每一次去都能看到。 苏祈安自小是厦城人,小时候她见过一次,但后来再也没见过。 周雨喆让她离这些危险的地方远一些,再后来也没了机会。 夜光藻在她手里划过,它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十秒,落入海水,带着荧光消失。 像烟花,璀璨过后再也不见。 这便是它的价值了。 苏祈安的心情是震撼的,惊喜的,没有遗憾的。 夜里海风吹来,苏祈安的发丝微微凌乱,她笑着。 那是容易引起灵魂共鸣的笑,娇媚动人,宛如夏夜里的玫瑰,迷人又明艳。 谭斯京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淡淡应着,没过去,就这么瞧着她。 说实话,他先前觉得苏祈安是有些寡淡,性子静,却在这一刻发觉她藏着明媚。 只是那明媚有些黯淡了,这话听起来矛盾,又在理。 不过是睡醒时无意瞧见一则新闻,说是今晚这有蓝眼泪,他兴致高,带她来了。 谭斯京看着小姑娘盎然勃勃地捧起蓝晶晶的海水,她眉梢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漂亮的动人心弦,不可方物,叫谭斯京的心也软了不少。 什么小姑娘啊,一个蓝眼泪,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能看到这样鲜活灵动的苏祈安。 倒也不亏。 苏祈安喊他名字,灵动又娇柔地喊他:“谭斯京,你喜欢吗?” 蓝眼泪从她的指缝落下,亮蓝亮蓝,像银河落下。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站着,长腿直立,目光慢条斯理地穿过空气,落在她身上。 对上苏祈安那明亮有神的眼眸时,忽而,那唇就挂了浅淡的笑。 心弦都叫人为之一动。 第21章 夜风海风在海平面上融为一体,月色缠绵撩人。 放在枕下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周雨喆的来电。 思绪再三,苏祈安还是长按关了机。 腰间结实有力的长臂揽过,苏祈安落入温热的怀里。 柔软的床榻上,苏祈安被迫转过身,长腿开着,娇美身躯在强烈的刺激下不自觉仰起。 呼吸间充斥着后调回甘的气息,再抬头是谭斯京闭目抱她。 她几乎是很难不去想,谭斯京这样放肆嚣张的人,会陪她一起看蓝眼泪。 准确来说是,是他带她来看。 从前的仰望,没有想到有天会成了并肩。 很多年前,厦城一中曾爆过一条帖子,说是爆,也只是几个班级偷偷发着传。 帖子的主人公是教务处主任,有同学看到他开着一辆迈巴赫,车上还放着一堆黄金,私下开了个帖子讨论他多有钱。 明明讨论对象不是谭斯京,却有人提到他。 那人这样说:“你们懂什么?谭斯京知不知道,高二十四班的谭斯京,厦城鼎鼎有名的富二代公子,肆意妄为,你们看他身上穿的戴的?迈巴赫算什么,人家里车天天轮着开,还不重样。” 有人问谭斯京家什么地位,来学校这么久怎么没听过,贴主回复说都低调,又有人问贴主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没有得到回复。 但底下已经被顶了二十多条回复,有人说谭斯京性子妄为散漫,荷尔蒙都快炸了,有人说谭斯京自由随性,上个学松弛感极佳,哪和他们这种普通学生一样,人一看就知道未来前程似锦,不受拘束。 苏祈安有幸看到过这条帖子,有关他的文字和那二十多条回复她都快翻烂了。 他们说得对,谭斯京有些与生俱来的松弛感,而他身上那慵懒气息,那是天赋,是底气。 学校球场上偶尔能看到谭斯京随手一投的篮球,三分,七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那样的肆意。 有幸,班上的物理老师是教务处主任,那个帖子其实就是苏祈安班里传出去的,教务处主任办公室不和教学楼的老师一起,而是在球场旁边的致远楼,和学校其他主任一栋。 那天班上的物理课代表请假,物理老师随手点了名同学收作业,好巧不巧正是苏祈安。 苏祈安觉得那天真的很幸运,抱着作业到球场时,谭斯京和几名男生在打篮球,听说打的是一场班级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而言之都是班与班之间的一场较量比拼。 谭斯京在几声喝彩中,就那么抬手投篮,挺拔身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仰头,懒洋洋地做出一个抛物线,球就这么进了。 那喝彩声更响亮了,如流水潺潺。 她走得慢,没落下他任何一个动作。 球咚咚落地,几名男生动作迅速利索地抢球。 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苏祈安,其中一个男生抱着球与苏祈安擦肩而过,说是擦肩而过,但还是撞到了她,作业本洋洋洒洒地丢在了地上。 左一本右一本,和开花似的。 男生只留下一句匆忙地道歉。 苏祈安站在球场边上,有些呆愣住。 还来不及反应,莫名觉得有些狼狈,下意识地去避开周遭的每一道视线。 尤其是谭斯京的,她不敢想象他是否有看到。 可余光还是捕捉到谭斯京的身影。 他五官立体精致,深邃眼眸晦暗带着初具成熟的淡倦,那身校服被他敞开,宽宽松松的,几分肆意简直是穿透了。 没人注意她,苏祈安俯身,着急忙慌地捡起练习本。 越急越容易出错,地上的没捡起来,手上的因为动作太快又掉了出去。 五十多本作业,丢了一地,半天捡不明白。 谭斯京发现她了,只看了一会那小姑娘脸上就泛出红来。 他走过去,捡起一本。 苏祈安的眼前蓦地出现一只手,替她捡起一本作业。 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 那笑落在耳边像羽毛挠了掌心,有些痒,还有些苏。 苏祈安连着耳朵都红了。 谭斯京手里的那本练习也跟着出现在她视野。 等球赛结束时,苏祈安也回到班上了,没想到不小心用球砸到苏祈安的男生会拦住她道歉。 苏祈安才知道他叫阮晋伦。 只是,她很难忘记,夏日午 后的课间,广播处正好放起歌,与球场上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阳光热烈刺眼,落在苏祈安的身上,风是燥热的,脸也是。 光也落在谭斯京手里的练习本上,模糊了名字。 那被模糊的一笔一画,正好是苏祈安。 只可惜,他不会知道苏祈安,是她的名字。 你看,他真的很肆意耀眼啊。 暴雨里 第36节 和如今对比,这样的人和她看蓝眼泪。 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所以,这样也够了。 倘若哪一天,他们再也见不到对方,有这样一段回忆也算是知足。 苏祈安拥有着千千万万个暗恋谭斯京的瞬间。 有了这样的瞬间,苏祈安会百次,千次反复爱上谭斯京。 . 乌云压顶,一场暴雨将至,没多久,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伴随着清脆悦耳响声,窗前再看不清海边景色。 苏祈安醒时洗漱完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出钟点阿姨留下的几个番茄鸡蛋,拿了把挂面下锅。 番茄洗净煮熟剥皮切开,鸡蛋碰碗打了搅拌。 再进房间时,谭斯京站在窗前打电话。 雨声簌簌,却依旧清晰地听见谭斯京的嗓音,也听见了他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她的名字。 说‘苏祈安’三个字。 开门声音不大,谭斯京转了个身,目光在苏祈安身上放了半秒,打开落地窗走了出去,再拉上。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分毫拖泥带水。 隔音极好的卧室,只能透过落地窗望见谭斯京晦涩眉眼,修长指节揉了眉心,薄唇轻启。 没多久,那张扬而不羁的神色便出现在他的脸上。 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苏祈安注意到他的肩上落了雨点。 风雨交加,他的发被风带起。 苏祈安抿了唇,掀开被子一角,坐在床边。 之前也是这样,谭斯京避开她接电话,明明这是没有什么的事情,对于她目前的身份来说,太正常了。 但‘苏祈安’那三个字,很难不让她去想,是什么呢? 是说她什么呢?她耽误他了吗?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说不失落、慌张,是不可能的。 等谭斯京出来时,她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将谭斯京身上沾染的雨水擦拭掉。 苏祈安低头的模样温婉干净,小巧嫩白的手指攥着毛巾,再往上看,那净白手腕瘦削,只需松松一圈就可握住。 谭斯京有些怜爱地圈住她。 这样的拥着她,苏祈安有些情难自控,难自控的是她想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啊?她不可以听吗? 其实只要说他不可以,她就可以不听。 只要个答案罢了。 所想的疯狂涌上喉间,百转千回在唇边绕了半晌,最终,她只说:“嗯……我给你准备早餐了,番茄鸡蛋面吃吗?” “不想吃。”谭斯京没多加思考,摸了摸她的手腕。 “哦。”苏祈安记得冰箱里还有其他的,好像是吐司吧,“那三明治呢?” “别做了,我点个餐。” 苏祈安从谭斯京的怀里倒退一步,稍稍拉开与他的距离,看他:“可是冰箱里还有,别浪费了呀。” 她刚起床没多久,那模样像清晨森林里未散的雾,是有些朦胧的美。 谭斯京把手放在她的颈侧,大拇指摸了摸她的唇,粉嫩柔软,“来我这儿,别总是想着干活。” 雨声残响,气氛未免太好。 这样寂静的氛围,苏祈安沉默下来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喉间还是溢出那句问题:“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呀?是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要不要我避开?” 事实上她已经被避开了。 后半句声轻的几乎听不见,再仔细听,音是微颤抖的,也是涩的。 谭斯京眉梢轻扬,她这样的问题像质问,他有些失笑,只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的唇。 那笑有些撩人,也有些动听,是显而易见的哄人意味。 “乖,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告诉你。” 现在没有时间吗? 最终,苏祈安固执地不想浪费冰箱里的吐司,没听谭斯京的话,做了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浪费了什么,没浪费什么,谭斯京不知道,她知道。 回到公寓余一婕抱着实习申请表敲苏祈安的门,撒着娇说在群里看到消息了,知道她选择了一品。 余一婕高兴得不行,为了庆祝两人又在一起住,专门点了个蛋糕庆祝。 边吃蛋糕,苏祈安边打开微信,没接周雨喆的电话她发了微信,苏父也是。 苏祈安撒了个谎说去了一品律所实习,没注意手机没电,这会儿才醒来。 之前周雨喆就让苏祈安实习选择在厦城,离家近,好照顾她,这会得知在一品,不仅没生气,还发了几个嬉笑的表情包。 苏父则是转了钱过来,说是生活费。 苏祈安没领,而是切到徐清落的对话框,告诉她自己选择了芙城律所,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说:“清落,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她想要自由,想要爱,想要好多好多爱。 也想要谭斯京。 明明昨天还认为足够了,今天却想要得更多。 因为谭斯京叫她“贪心鬼”,所以,她真的成了一个贪心鬼。 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想要爱。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好像,不想要这仅仅只是情人,甚至不如情人的身份了。 第22章 实习申请是十六号递出,十九号苏祈安就收到了回执。 申请过了,苏祈安正式成为一品律所的实习生。 上班时间定为四月二十二,周一。 那天下了班,谭斯京说来接她下班。 上班第一天,苏祈安还不太熟悉流程,做得有些慢,加班了一小会,出来时天色已晚,日暮渐过。 一品律所在大学城附近,街道商铺繁多,车停的也多。 苏祈安走出律所时看了好几眼才找到谭斯京的车。 拉开副驾驶车门,开车的不是谭斯京,是阮晋伦。 他伸手朝苏祈安打了个招呼:“祈安,好久不见呀。” 自从阮晋伦知道徐清落是苏祈安的朋友后,他就不叫她“妹妹”了,改叫名字。 苏祈安关了车门,坐到后排,问他:“谭斯京呢?” 阮晋伦掉头,从充满车子的街道开出去,“他在酒吧,有点事耽误了,让我来接你,不过我正好也有点事问你。” 他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导致苏祈安不得不紧了心。 “什么事儿?” 趁着红灯的间隙,阮晋伦偏头,看着苏祈安,唇边带笑问:“我想问问,徐清落喜欢什么?我想了解她,她老排斥我了。” “上回带她去那什么芭蕾老师那儿,她给了我好脸色,之后根本不搭理我。” 阮晋伦长相是天生的渣男脸,高鼻薄唇,笑起来时上挑的眼尾充满魅惑。 因此苏祈安不怪徐清落排斥阮晋伦,她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这人不正经,看着就是个花花公子。 女人堆里的行家。 但他问这话,又是怎么个事儿? 顶着一张渣男脸搞暗恋? 看着就不是。 即使是谭斯京的朋友,也不能出卖自家朋友。 苏祈安摇摇头,温声说:“抱歉,我得问问清落,她同意我告诉你我才告诉你。” 阮晋伦:? 这话什么意思?还不如他自个去问她! 阮晋伦有些纳闷,只好转移了话题和苏祈安说起别的,天聊地聊,不知不觉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十分钟。 平日里坐谭斯京的车是稳的,但今天阮晋伦开的车速太快,苏祈安胃里翻江倒海,小脸白了不少。 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才堪堪缓过一些。 抬头,那原本暗黑的门头上多出了几个由 流畅线条构成的“star”,线条发着净白通透的灯光,叫人瞧了就想往里走。 心间溢出暖热,再往里走,是嘈杂的音乐声,灯光璀璨颜色繁多。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苏祈安依旧能看到,之前她说的那些不喜欢的都被换下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江苻。 暴雨里 第37节 昏暗环境,光忽然划过,隐去他的眉眼,瞧不清神色。 阮晋伦走过去,车钥匙丢在透明玻璃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喏,人给你接过来了,这不得给我个跑腿费一千。”话跟着人埋在谭斯京旁边的沙发里。 谭斯京余光捕捉到走过来的苏祈安,踢了脚阮晋伦:“坐一边去,开那么快干什么?想找死别扯上她。” 阮晋伦瞬间从沙发上惊坐起,留出谭斯京旁边的位置给苏祈安:“卧槽,不好意思啊。” 苏祈安摇摇头,轻浅一笑:“没关系,我也想早点过来。” “哥们儿,你瞧瞧人,多会说话。”阮晋伦庆幸苏祈安没事儿。 谭斯京没应会他,音乐声大,他揽过苏祈安坐下,稍稍颔首贴在她的耳边:“都是朋友。” 意思是不必那样拘束,他知道苏祈安会太过小心翼翼,让她放松。 阮晋伦摸了手机,不知道是划到什么,点了烟。 烟雾缭绕,江苻从桌上拿了个酒杯,边倒酒边说:“不好意思,我是谭斯京的朋友,上回说的话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 说完,他就这么倒了三杯酒喝下。 苏祈安看得愣愣的,连忙摆手说:“不用这样……我,我都不记得了。” 江苻态度极好,甚至还说:“我记得就行。” 堂堂商圈公子哥,什么事儿能让江苻道歉?这八卦听得阮晋伦耳朵都直了,马上掐了烟,“什么话啊?我怎么不知道?” “有你什么事?让她晕了车,先自罚三杯再说。”谭斯京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撩了苏祈安一抹青丝在手里把玩,模样漫不经心。 在这夜场里,实在是浑透了,像是今晚能为人一掷千金的世家贵族,沾了点玩世不恭。 “哎哟,哥们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阮晋伦说着就要倒酒。 “不用的。”苏祈安说着就要拿过那酒杯。 “要的要的。”阮晋伦也喝下那三杯酒,说完面不改色地好奇:“我喝了你可得告诉我啊,不然你这就是不厚道,最近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儿,昨天那通电话,我马不停蹄把江苻给你从意大利喊过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他妈闲出屁来跟你谈恋爱,这你不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儿误会了?” 江苻点了烟,长话短说几句概括那事儿,没说苏祈安怎么了。 阮晋伦笑哈哈着说:“你这话说的,他身边就没出现过女人,祈安可是头一个,能让你有这态度,我可是要称她为姐的。” 江苻淡淡笑,举止行为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听听,以后我朋友都要倒戈成你的阵营了。”谭斯京捏着苏祈安的脖颈,像提小猫,那柔和的音像情人间呢喃的细语,是无边的宠溺:“我还哪儿敢惹你呀。” 苏祈安哪见过这样的场景,谁不知道他这俩朋友个个都是难搞的对象,如今能给她道歉,其中的弯弯绕绕不都出自于谭斯京的手? 还有那百转千回的答案,什么电话,什么做事,谭斯京要是不想让她知道,能借阮晋伦的嘴说出来? 昨天那通电话,原来是他喊江苻回来给她道歉…… 不过是更深层的她倒也不必知道,能了解到这浅显一层真就够了。 今晚的谭斯京简直快要把她捧上天了,昨天那点酸涩烟消云散。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有时间吗? 谭斯京饮下半杯酒,和江苻说着她涉及不深的金融知识。 江苻吞云吐雾,给谭斯京递了支烟。 谭斯京接了,在手里把玩没抽,江苻瞧着那样,淡笑摇头没说话,只和他低语说话。 苏祈安望着谭斯京,看得入迷,一时没听清两人的对话。 阮晋伦又抽了支烟,抽完他问苏祈安:“你能不能告诉我徐清落喜欢什么?” 苏祈安转头,看阮晋伦。 无端地,她从阮晋伦的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真诚。 阮晋伦说他一月去了芙城二十二次,看了徐清落五场演出,想接送她上下班每一次都被拒绝。 微信被拉黑,朋友圈被屏蔽,转账不收,微信不回。 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祈安听着都有点心酸,只默默说了句:“你去了芙城这么多次,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她什么时候给你过好脸色看啊?” 一语道醒梦中人。 阮晋伦脑子都快发光了,“卧槽,我他妈是脑残吧?” 苏祈安:“……” 难怪清落不喜欢他…… 谭斯京问苏祈安觉得无聊吗? 苏祈安点头,说:“有点。” 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谭斯京起身准备走人:“走了。” 江苻抬头:“走了?” “这就走了?祈安还没喝呢?这不得喝一杯?庆祝你实习?” 这桌上的酒没一瓶不是烈的,苏祈安倒了杯,嗓音糯糯:“那我喝一杯呀。” 八分满的酒,眼见小姑娘就要全饮下。 一只手拿过她唇边酒杯,剩下三分满。 “酒蒙子。” 酒杯被猝不及防地夺去,唇边酒液润过,晶莹红嫩。 苏祈安眼眸闪烁,“才不是。” 她才不是酒蒙子。 . 谭斯京喝了酒,没法开车。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爱走路的人,所以只和苏祈安沿街在附近逛了逛。 手牵着手在这繁华嘈杂的夜晚,周遭环境鸣笛声不少,推着小摊的摊主许多。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再往前走,就是厦城一中了。 周一晚上的九点钟,正是晚自习时分,教学楼灯火通明,校园寂静无声。 站在校门口,保安亭里的大爷正捧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声音开得很大,传出老年dj的bgm。 谭斯京经过校门口,透过绿色围栏浅淡往球场上看了一眼:“我记得以前操场上还没有那些宣传标语吧?” 苏祈安也顺着谭斯京的目光看去,偌大的操场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铁牌宣传标语,说的是运动勤一点,健康多一点之类的小短句。 几个字,不禁勾起她很多回忆:“那个呀,早就有啦,我高三的时候换上去的,换的时候正好是五四青年节,学校还办了场活动。” “那还真巧。”谭斯京平声,不自觉地看了几眼学校里头。 时光沉浮,下课铃响起,教学楼人影幢幢,致远楼的“致远楼”三个字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变得焕然一新。 再看苏祈安,小姑娘笑盈盈的,秋水眼,看久了心也跟着软了,带着那股熟悉感。 丁香花瓣飘扬,悄然落在地上。 记忆涌过,谭斯京捏了捏苏祈安的手,嗓音是磁性的冷感。 “苏祈安,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苏祈安眨了眨眼,耳边是他无法消散的音,震惊于他居然想起有她的校园时光。 又怕他记得她狼狈的模样。 苏祈安看他,压下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露出一个轻浅又柔和的笑:“你,想起了什么呀?在哪儿见过我?” “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吧,你在哪个活动上跳了芭蕾。”谭斯京站在光下,眉梢微扬,一股子松弛劲儿,“后悔了,那时候怎么就没把你圈起来。” 他捏了把苏祈安的鼻尖,手感柔软舒适。 无人能把这样的浑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苏祈安的心跳早已震耳欲聋,什么暗恋什么遗憾。 那一页,早已被风吹过。 那些年被隐藏的夏天,在这一刻有了踪影。 第23章 想要进入厦城一中只需和保安登记就行。 登记完身后保安还在小声嘀咕:“好一对俊男美女,刚刚那个是谭斯京吧,以前的年级第一。” 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笑得软糯俏皮,“谭斯京,保安都记得你呀。” “那你记不记得我?”谭斯京看了她 一眼。 苏祈安捂着嘴轻笑。 她记不记得?当然记得呀。 晚自习最后一堂课,不知学生们是不是为了准时放学,格外的安静。 晚风拂过面颊,在酒吧里喝过酒的热意不知怎么的就涌上心头。 后知后觉的后劲儿。 春夜的风是柔和的,带着校园里的清新淡雅,一股子的抚慰。 不过是散步。 也不知道是谭斯京方才那句记起她来叫人背脊都窜上暖流,苏祈安问谭斯京:“那你以前只见过我那一次吗?” 暴雨里 第38节 除了胸针那次。 人好像都是这样,希望对方印象再深一些。 苏祈安也不例外,她希望谭斯京,对高中时的她,印象再深一点,多一点。 谭斯京墨黑眼眸看她,视线落在那粉红脸颊上,直截了当地问她,将那些弯弯绕绕又隐秘的少女心事挑开。 “你想让我见你几次?” 苏祈安的脸是热的,心也是。那些腐朽又摆明儿的心思根本敌不过谭斯京那一句话。 就好似他之前说的,她心思浅。 哪儿是心思浅,不过是她的少女心事露馅了,压根儿在这见过人情世故的谭斯京面前如同小巫见大巫。 心一下就软了,扑通扑通的,声也吴侬软语:“好多好多次。” 想见你好多好多次,不止从前,还有以后。 谭斯京把手放在苏祈安的腰上,揽着她走,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样平静缱绻的时刻,月色温柔缱绻,操场灯光昏暗,模糊了谭斯京的脸庞。 他的身上混杂了一些朦胧酒味,独属于他的冷调在此刻早已变得回甘,气息混合,变得迷人温暖。 今晚太过美好。 苏祈安知道谭斯京是只想起了那一次她。 当年的芭蕾舞表演在学校里小火了一阵,有人录下视频在年级群里发,但在同学们的记忆里不过短暂停留两天,随后消失殆尽。 谭斯京应当是想起了那视频。 “谭斯京,你能给我折个纸飞机吗?” 谭斯京不知道纸飞机对于她的含义。 “要这个干什么?下回带你去看航天展。” 苏祈安不愿意,“不要,我就想要你给我折纸飞机,可以吗?” 谭斯京不明白,一纸飞机有什么好要的,也没太深想追问,只随口说:“没纸,一会回去找了折给你。” “好呀。”苏祈安笑着,眼眸弯起。 只在操场边上逛了一圈,差不多到快放学的时间,两人就走回去了。 不太适合开车,谭斯京叫了代驾,先送苏祈安回去。 依旧是到学校公寓附近,苏祈安没让代驾开得近,到附近半公里的地方就下了车。 苏祈安弯腰在半降的车窗前挥手:“谭斯京,我明天还可以再见你吗?” 不知怎么的,明明如今两人想见就见,但苏祈安总怕打扰到谭斯京,不自觉地就问出这样的话。 那样亮的眼眸,粉嫩的唇微张,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钻入鼻尖。 谭斯京喉间滚动,不知是在酒吧里的那烈酒后劲儿上头,他忽而有种吻她的冲动。 事实上,过了二十多年,谭斯京本就是个随性惯了的性子。 他下车,从皮夹里摸了几张大钞递给代驾司机,拉着苏祈安的手腕,在她瞪圆的眼里往公寓前的另一条巷子里走。 是之前那条卖烤红薯的巷子。 这会晚了,哪还有小摊,巷子里寂静无声,只剩下那快要散去的烤香味。 夜深,风吹过时是微凉的。 一路被谭斯京带到巷子里,她不懂他要做什么,只跟着走。 他人高步子大,走起路来都带着风,苏祈安只小跑着才不至于踉踉跄跄。 眼前是暗的,但光在她身上。 猝不及防地,步子停了。 谭斯京回头看了眼苏祈安,小姑娘一路跟着他小跑,呼吸都是颤的,微喘,发出细声,脸上的红未褪更深。 第一天上班,她化了淡妆,峨眉粉黛,更添清丽秀美,气质文静温软,当真是佳丽。 真不怪谭斯京把她带这儿来,谁见了她不我见犹怜一把。 谭斯京拉了她一下,将人就这么按在墙上。 走近她一步,俯身贴近,低头颔首,鼻尖几乎是触上她。 动作流水般流畅,在苏祈安还来不及诧异中,贴上她的唇。 猝不及防的吻,苏祈安发出细碎的声。 听了耳边都软得发麻。 谭斯京微松开她,却依旧是亲密的距离,他笑得撩人。 说话间呼吸都倾洒在苏祈安唇边。 “伸出来,让我亲够了再放你回去。” 瞧瞧,这又是什么浪荡的话。 谭斯京太浑了。 苏祈安的脸一下就更红了,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好似被欺负坏了,只低了眉把脸贴在他颈侧。 沉默地允许。 谭斯京伸手捏住她下颌,力不大却足够让她与他对视。 视线在空气交汇的瞬间,星火燎原。 火烧遍那气氛,沸点抵达。 唇与唇相贴,几乎是谭斯京掌控的主导权。 在这样隐秘又公众的场合,是刺激的,心也是悬着的,连吻都变得和平日里不一样。 感官无限放大,情绪波动敏感,听觉变得灵敏,一丁点声儿都容易被放大。 脚步声凑近,连带着几名大学生在讨论学校八卦的说话声。 苏祈安一下就打了退堂鼓,连忙与谭斯京分开,躲在他的怀里。 喘得厉害,又要强压下,嘴是干的,舌却是酸麻的。 眼眶也是湿润的,那股子情欲全被勾出来了。 几个大学生脚步离得越来越近,聊天声也大了起来。 苏祈安紧张的厉害,心跳怦怦,贴的谭斯京更近。 谭斯京却一脸的从善如流,坦然自若,眉梢扬起,低头半眯着眼。 几名大学生在学校里见多了这种搂搂抱抱,只快步离开根本没注意他们。 谭斯京兴致很高,揽着苏祈安,低头贴在她耳边,沉沉说:“苏祈安怎么这么可爱啊?” 迷人腔调环在耳边,苏祈安身儿都要被酥掉了,整个人一颤。 偏偏她还在喘着气。 谭斯京见她这反应,忍俊不禁地低笑,故意说:“亲了这么多回,怎么还喘呢?” 苏祈安贴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微震,耳边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和他逗趣的话,忍不住反驳:“哪里多了?” “哦。”谭斯京认真回应,像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那现在再多亲几回。” 被他骗了!他太坏了!苏祈安瞪他,小声喊他名字,让他别逗她了。 目光交织,是情与爱,是娇与媚,是缠绵悱恻的欲。 哪有什么攻击力啊,和棉花似的,谭斯京瘦削指节轻捏她下颌,食指素戒在这漆黑巷子里被遮去光,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早已没了口红的唇。 “乖,再让我亲一会。”动作亲昵,苏祈安只听见谭斯京那磁哑的音喊她名字,也听见她在车前告别的那句答案,“明天还有明天的份。” . 十一点半,苏祈安才回到公寓。 余一婕刚洗过澡,在客厅边涂身体乳边追综艺,脸上还敷着面膜,“卧槽,这他妈也太帅——祈安你回来了,脸怎么那么红啊?” 苏祈安“啊”了一声,立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刚刚不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吗,怎么还热着呢。 “今天刚去一品,和同事吃了饭。”苏祈安避开余一婕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说。 余一婕“哦”了声,“你这么快就上班了,我还得等几天呢。” 茶几上的综艺声还在播放,余一婕点了暂停,和苏祈安说着有的没的八卦。 忽然,余一婕看了眼苏祈安,“不对,祈安,你脖子上怎么有草莓!” 苏祈安大脑一下就暂停了,“哪里有!一婕你小声点!” 外面的监控听得见声音。 方才谭斯京亲得狠了些,情不自禁地在她脖颈处吻。 她让谭斯京亲一些,哪儿知道还是留了痕迹。 尽管衣领已经提上来了一些,遮去大半,还是被眼尖的余一婕看出。 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法掩盖,只能承认。 苏祈安没说话,余一婕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她用手指轻轻在嘴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问:“祈安,你谈恋爱了对不对,对方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你偷偷告诉我,我绝不会说出去,难怪这阵子你怎么经常出去。” 余一婕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苏祈安思绪飞扬地听着,没说话,恋不恋爱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目前她和谭斯京的关系,是什么名分,用什么样的名词来形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 苏祈安轻笑,一笔带过:“不是我们学校的。” 暴雨里 第39节 “啊,祈安,那是哪里的啊?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是不是——” “一婕,你别问啦,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余一婕心里那点好奇没下去,难受得不得了,还想继续问,但苏祈安已经进了房间。 关上门,苏祈安抵着门,卧室里的灯还未开,漆黑一片。 心跳还在加快,细白手指触碰脖颈上的那一抹红。 仿佛谭斯京那点温热的气息还在。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在苏祈安的脑海里浮现,却被余一婕的几个问题打断。 什么关系,是她贪心得来的关系。 心里和明镜似的,倘若一开始没有她提出的‘情人’,压根儿就没有现在的亲吻。 一点缘分,珍惜得不得了,哪儿还要什么堂堂正正的关系? 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快乐得不得了。 成年人里的世界里也多得是没有名分的关系。 也多得是。 第24章 五一那天,苏祈安放了假回家,谭斯京在酒吧。 假期两个人没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酒吧没做一点宣传偏偏却火了一把,说是有个老板巨帅,老板朋友也是。方圆十里的姑娘,网红千金都来了,都蹲着瞧。 大白天的,酒吧人满为患,服务员忙不过来,谭斯京临时加了几个工作人员来帮忙,自个儿却在包厢里落得个清闲,和苏祈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电话。 那会苏祈安正在家帮周雨喆晒衣服,她侧着脸把手机夹在肩上,稍作沉思:“那那些来看你的女生,是不是都穿得特别好看呀?” 谭斯京半眯着眼,片刻后,他戏谑地笑:“不记得了,有几个挺好看的吧。” 苏祈安不说话了,直起身子把手里的衣服又重重放进洗衣桶,发出细碎声。 路过客厅的周雨喆恰好看到这一幕,声音扬了几分喊她:“你干什么呢,晒个衣服怎么还晒出脾气来了?叫你做个事情怎么这么慢,以后嫁了人这怎么办?叫你老公帮你晒吗?” 苏祈安唰的一下站直了身子,脸也跟着红了,耳边还挂着电话。 周雨喆哪知道她怎么回事,只说:“脸还红了,说两句都不行,还羞了,算了算了不管你。” 她挥挥手走了。 只留下苏祈安站在那儿,刚刚周雨喆那样大声,谭斯京必定听到了对话。 果不其然,不多时,耳边响起谭斯京那极其低沉的笑音。 缓慢的,一点一点振动着她的耳膜。 “苏祈安啊,急了,还发脾气了。”谭斯京慢条斯理地笑,还带着又浑又坏的,故意为之的逗趣,逗她的趣,调她的侃,“那怎么办,以后晒衣服都要叫她老公晒了?那是谁晒啊?” 隔着屏幕,谭斯京想也不用想苏祈安那脸一定漫上红。 她这小姑娘,不经逗,一逗就脸红,娇得很。 偏生苏祈安还不敢大声说话,怕被人听见,只小声喊他名字:“谭斯京!” 谭斯京没忍住笑,只沉沉应:“贪心鬼,尽占我便宜。” 明明一开始说的是他看那些酒吧里的姑娘,怎么最后又逗起她来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祈安那点子娇媚在谭斯京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弥漫,咬唇半晌说不出话。 只发出几声细碎的声。这人怎么老这样坏,“明明,一开始……反正你不许说了!再说,再说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想了半天,苏祈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理你两小时……” 她话说得慢,说的还是毫无威慑力的话。 尽管一拳打下去像打到棉花,谭斯京还真就配合她,“贪心鬼,窝里横。” 听他这样说,苏祈安轻轻笑出声,明媚得很,还不忘提最初的话题,“那些女生好看吗?” 笑着,却是认真地调。 谭斯京收了性子不再逗她,回她最初的话,“逗你呢,没看。有你都不看。” 洗衣桶里的衣服冰凉凉的,苏祈安握在手里总觉得还有些湿漉漉的。不然怎么会觉得水漫了一手? 这样的调情打闹,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的关系做得出来的事儿呢? 这真的合适吗?代表什么呢? 也就在这一刻,苏祈安把谭斯京这句话记了很久。 以至于后来,这样小的插曲,也叫她记了很久,也缓慢地想起,谭斯京就是这样的危险,用着打趣的话语,掌控着主导权。 晒完衣服,周雨喆让苏祈安帮忙洗菜,于是她和谭斯京挂了电话。 在厨房洗菜的间隙,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苏祈安洗了手擦干点开,是徐清落发来的信息。 一条语音,苏祈安把声音开小放在耳边听,五一舞团表演多没有放假点,背景嘈杂听不清,白皙手指点了转文字。 “宝贝,我昨天头有些疼,总感觉脑子里多了些模糊的片段,好像要想起来了。” 后面还跟着几个猫咪头疼的表情包。 苏祈安回徐清落:“那你现在会难受吗?如果难受就要去医院哦。” 她还加了句:“这几天正好放假,我过去陪你。” 苏祈安发的是语音,不知道上回余一婕在公寓说草莓的事儿周雨喆有没有听见,也不管她知不知道,如今做好的只有在周雨喆面前掩盖这件事。 果不其然,周雨喆在苏祈安的背后说:“五一多出去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也别整天就和清落手机聊天。” 周雨喆逮到机会就要说上几句,“平常多和朋友搞好关系,别跟你爸一样,在学校里多少年了,同事就是同事连个朋友的关系都没搞到,现在好了吧,有一点事儿都找不到朋友帮忙。” 苏祈安已经习惯周雨喆这种啰唆,她松了口气,和逃似的说,“那我下午去找芙城找她。” 周雨喆没看她,倒是和终于懂事了一样的语气说:“明天就回来,不许去太久。” “长这么大,还是听话的时候懂事,惹人疼。”周雨喆感叹。 苏祈安低眉,认真地继续洗菜。 她不懂这种放开束缚半秒又紧紧抓住的意义在哪里。 笼中鸟,放飞时在脚上拴绳,打开笼,鸟儿扑腾展翅的瞬间拉住绳。 这便是更好的管教。 苏祈安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六点抵达芙城,徐清落八点半的演出,除去高铁到舞团的车程,恰好还能和她说上两小时的话。 节假日下午的高铁人满为患,她运气好买到了张二等座。 苏祈安坐在位置上给谭斯京发了信息,她说她要去芙城,徐清落身体不舒服。 不多时,谭斯京回了信息,问她说这会五一买得到票吗?买不到他安排人送她。 苏祈安说买得到,只是要两天见不到他了。 这话乍一听有些黏人,却听着几分叫人心不暖也软了。 徐清落在忙,苏祈安发去信息时她没回。 app上买了舞团的票,苏祈安截了张图发给谭斯京分享。 下高铁站,苏祈安打车到舞团。 正值晚间高峰期,加上最近徐清落的小火,车子在临近舞团的 那条路上堵了车。 司机有些烦躁“啧”了一声,最终在抵达舞团门口时忍不住一顿输出,说刚刚他想买舞团的票买不到,现在还堵车,倒霉到家了。 苏祈安不知怎么回答,只快速下了车。 舞团门前,乌泱泱的人从一旁的取票机取票后排着队在检票,抬眼望去差点看不到头。 也是在这时,苏祈安与懒洋洋站在一旁的谭斯京对上了视线。 他逆着灯光站着,清风霁月的模样几乎有些失真,眉眼冷淡,却在瞧见苏祈安时神色忽而带了笑。 小姑娘有些一愣,是瞬间的惊喜,行动比大脑更快向他小跑。 “你怎么来了?” 谭斯京耸肩,是散漫地笑,展示自己手里的票:“路过,顺手买了张票。” 什么人会从厦城路过到这里? 苏祈安明晃晃地看着谭斯京,“哦,那好巧呀,那你陪我进去嘛。” 徐清落的表演,总不会少了阮晋伦。 他倒和上回说的一样,场场不落,只是不知道送到徐清落心仪的礼物没有。 不过苏祈安从后台里两人的相处看来,徐清落和阮晋伦从之前的两句话就吵起来变成了四句话,是有好转的。 苏祈安给徐清落倒了水。 徐清落兴致不高,见到苏祈安来还有些惊讶,说自己没看到信息。 “宝贝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儿?” “我们舞团里有个人崴了脚,没法上台,你可以替她吗?现在七点钟距离上台还有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先试试,我已经叫了人过来帮忙但她来的路程时间没办法保证。”徐清落眼神放光,充满鼓舞,“我们今天表演的是《天鹅湖》第四幕,不是独舞的。” “宝贝,你以前最擅长这个了不是吗?” 暴雨里 第40节 苏祈安听着她的话,脊背涌上热意。 她是跃跃欲试的,但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过芭蕾。 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徐清落又怎么会不懂她,那点心思不猜也知道,苏祈安怎么会轻易放下芭蕾,也信她足够完成这台表演,所以才提出让上台表演这回事儿。 “会不会影响不好呀?团长允许吗?” 这话一听便知苏祈安同意了,徐清落满不在乎地挥手:“怕什么?我去说。” 徐清落如今在舞团的地位有目共睹,舞团对于今天表演缺人的事儿早已火烧眉毛。 在徐清落的担保下,苏祈安换上芭蕾服,开始试着磨合。 舞员们见到团里忽然多出了个人,也不惊讶,他们早已在舞团后台多次见过多次苏祈安。 音乐响起,在记忆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比大脑还要快做出,流畅、标准、优美,犹如盛开的画幅,完美地配合。 团长几乎是在苏祈安做出动作的瞬间露出笑容。 演出八点半准时开始,阮晋伦在得知谭斯京来时立即调换了座位,坐到他身旁。 谭斯京落座在第一排,侧影冷白如玉,慢条斯理地摩挲把玩手里那张属于苏祈安的票,不疾不徐地和阮晋伦说着话。 后排女人不知第几次看过来,视线惹眼。 谭斯京漫不经心,冷淡看过去一眼,后排女人反而被吓得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了。 小姑娘说好去后台,这会人却没了。 头顶光影暗下,漂亮的芭蕾舞女演员鱼贯而出,谭斯京几乎是不需要思考,一眼识出在末尾的苏祈安。 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色芭蕾舞服,柔软舒适的舞裙完美衬出她纤细腰身,笔直的腿被白色丝滑袜裤裹着,显得更加细长。 随着她的动作,暂停的瞬间,精致细腻的美背暴露无遗,白皙的长臂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优雅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却又透露出几分典雅的破碎美感。 分明独舞的不是她,但谭斯京目光沉静,仔细端详起苏祈安。 身姿轻盈,动作柔和,美得不可方物,叫人看了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一旁的阮晋伦忍不住低语:“徐清落就喜欢这啊,这票怎么才卖158,最起码也得翻倍吧,她没日没夜地练。” 薄薄票根被指节压下翻折,记忆里模糊的舞姿与这一刻台上的苏祈安重叠,谭斯京眉梢微扬。 继而,阮晋伦听见谭斯京清冷微沉的音。 “这票,倒是千金难求了。” . 表演完美呈现,苏祈安去后台换了衣服,出来时有几个舞蹈演员忍不住边换衣服边夸她,夸赞声充满后台。 就连团长也忍不住拍拍苏祈安的肩膀:“清落跟我说你很多年不跳了,完全看不出来,今晚的舞台呈现状态非常好,真想把你留在这里!有没有兴趣啊?” 徐清落在一旁笑,“就是就是,偶尔练练,时间不多嘛。” 这事儿不是苏祈安能决定的,倘若被周雨喆知道了,怕是会大闹一场,惹起没必要的事端。 苏祈安眼睫轻颤,温和地笑:“我会好好考虑的。” 后边还有很多事儿,团长让徐清落跟着她去办公室。 一时半会暂时无人,苏祈安卸了妆在后台等她 有个崴了脚的女人缓慢走进后台,坐在苏祈安身旁。 苏祈安盲猜她就是那个临时无法上台的人员。 两人没说话,倒是女人还化了表演妆,她在桌上捣鼓半天没找到卸妆水,最后开口问苏祈安:“卸妆水可以递给我一下吗?” 苏祈安递给她,女人却在接手的瞬间松了手。 玻璃瓶在落地的瞬间炸开,液体流了一地,甚至溅了苏祈安一腿。 声响不大,但女人却冷嘲一笑:“拿都拿不好。” 故意为之的挑衅,女人边说边瞪,苏祈安却皱起了清丽的眉,脚踝处传来细密不适。 应当是那玻璃瓶被炸开的瞬间,玻璃碎片碰到了。 徐清落的同事苏祈安不好说些什么,职场的妒意她不是没听过。 本打算咽下这口气,弯腰撩开裤腿查看。 也是在那瞬间,谭斯京身上的情冽气息比他的声音还要更快到。 “怎么尽窝里横。”谭斯京无声轻笑,那矜贵散漫的模样叫人无端有几分疏离,走近苏祈安时那声是无边纵容:“打回去。” 第25章 女人见谭斯京出现,先是莫名了一阵,却又在看到他那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时顿住。 显而易见的松弛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 “什么啊。”苏祈安听谭斯京这样随意的语气,亲昵柔和,她摇摇头,“别乱说。” 外人面前,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亲密的话。 什么窝里横啊。 女人见自己被忽视,也见谭斯京气场强势,有些生硬又虚张声势地扬了声,“你们发什么疯啊?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舞团,公共场合,给我道个歉得了,没见过狗乱跑还怪别人的。” 什么人,光抢人风头。 谭斯京冷然看女人一眼,摸了摸苏祈安的头,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从没做过什么烫染,摸起来丝滑舒适,手感很好,像上好绸缎。 弯腰,小心翼翼地掀开已经湿了大块的裤脚,白皙柔嫩的脚踝上多出几条划痕,殷红血珠冒出。 在这样净白肌肤上,像是多出了瑕疵。 谭斯京的目光瞬间淡漠,他眼皮耷着,把裤脚的布料轻盖下,说出的话却是轻的,却有着十足的分量,他说,“打回去。” 苏祈安低头看他,说不尽的冷淡,阴厉,还有欲。 说到底还是顾虑太多,这是在芙城,在徐清落工作的地方。 女人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敢为所欲为,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苏祈安这种温软的 人什么性子她一瞧就知。 苏祈安依旧没说话,谭斯京站起身,摸出黑色手机,在手里稍微把玩了会儿,还是等不到苏祈安的回话,电话就这么打了出去。 几分钟后,苏祈安忽然悬空而起,周遭一切在眼里旋转,化妆间,更衣室。 她落进谭斯京的怀里。 谭斯京居高临下地俯视女人,耳边是他那样蛊惑又危险的话语,“不打啊,那就只能换人出手了。” 苏祈安哪儿见过谭斯京这样的语气,才发觉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用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忘怯生生地补一句:“你,你记得让人轻点...都是小事。” 她从来都不是个和人计较的人,但在今晚,在谭斯京的眼里,那早已蒙尘已久的心生出枝桠,忽然就蠢蠢欲动了。 哪有什么人喜欢没由来的气。 谭斯京没有直接替她撑腰,而是教她自己反击回去。 苏祈安生出的枝桠,又长出好高好高,缠绕在一起。 谭斯京抱着苏祈安走了。 只剩下在后台里的女人,后知后觉的恐惧与猜测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比得知后果更恐怖的,是刽子手即将下刀前,耳边传来的簌簌磨刀声。 苏祈安被谭斯京放在副驾驶前。 他绕去主驾驶,手机开了导航,一脚油门踩到附近药房下了车。 趁着谭斯京下车的功夫,苏祈安给徐清落发了消息,说自己先走了,交代了在后台的功夫,还说又麻烦到她了。 方才在车里,谭斯京的神色平静,苏祈安的心跳怦怦,莫名觉得气氛死寂般,哪儿敢出声。 副驾驶车门忽然被打开,谭斯京丢了碘伏棉签在她腿上,苏祈安立马收了手机。 哪儿知谭斯京半个字都没出声,就这么弯腰掀开苏祈安的裤脚,折了支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脚踝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脚踝处蔓延开来,苏祈安下意识叮咛一声。 “嘶——”。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很小的伤口,但被谭斯京这样温柔地捉着脚踝,荡出细细麻麻的疼痛感来。 弯腰在苏祈安眼前的男人笑了。 “苏祈安,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才知道疼?”谭斯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到底要吃几次亏,才会长记性?” “我……我哪儿知道。”苏祈安吸了吸鼻,她哪里知道上台表演还会被人嫉妒,事情后续根本猜不到,她不是先知嘛。 湿透的裤腿被谭斯京折了三折,棉签被丢进附近垃圾桶。 谭斯京上了车,见苏祈安用着湿漉漉的眼眸看他,他才笑,故意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那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不长记性的小孩。” “喊你苏祈安小朋友?安安还是宝宝?”谭斯京捏了把苏祈安的脸颊,“有没有小名?嗯?” 谭斯京从来没喊过苏祈安这样亲昵的称呼,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因为高中时期从来没喊过他的名字,所以她也是,也是那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那这几声玩笑似的称呼呢?那声‘安安’像揉碎进骨子的呢喃,是春夜里的晚风吹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没有小名。” “那喊你——”谭斯京贴着苏祈安的耳畔,又低又酥地喊她。 苏祈安陡然红了脸,心尖儿都麻了。 谭斯京瞧不得她这模样,卸了妆,素面朝天的脸颊清纯娇柔,他拉过她。 使得苏祈安一下撞进谭斯京怀里。 谭斯京长吐一口气,感叹般在苏祈安耳边呢喃:“看来还是喜欢这个称呼,嗯?” “是不是?” 暴雨里 第41节 他那样心潮澎湃地叫她。 叫一声,她的耳朵就漫上一抹红,到最后谭斯京使坏似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 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都迷人。 哪有人喊过她这样亲密的名儿啊。 喊得她红着脸推他,鼻尖贴着他的胸腔,小小声喊:“谭斯京,别念了。” 谭斯京“哦”的一声,捏着她温热的耳垂,还没忘先前的事儿,让她下回欺负回去。 苏祈安晃着谭斯京的手臂,心里那点子蠢蠢欲动熄了火,故意撒着娇,“有你给我兜底嘛。” 谭斯京捏着苏祈安的手,勾着她腰。 苏祈安背脊一下就挺直,距离比方才还要近。 胸前温热贴着谭斯京的胸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谭斯京的视线停留一瞬,忽而想起台上苏祈安穿的那芭蕾舞裙,贴身布料勾勒出那抹弧度。 恰好是他手掌的大小。 目光交汇之时,车窗升起,在隐秘性极好的车内,气氛点燃。 星星之火,早已燎原,火势愈演愈烈。 吻落在苏祈安的唇上,唇贴着唇,呼吸被掠夺,侵略进口腔。 舌尖纠缠,一下比一下用力,叫人遐想的声音在车内此起彼伏。 衣摆上撩,谭斯京瘦削指节钻进苏祈安的腰间,丝滑柔嫩的肌肤手感,食指素戒贴在上头,冰凉触感,她身儿跟着颤了一瞬。 叫谭斯京心潮涌动,眼眸瞳仁染过欲.色。 唇与唇分开时,苏祈安的唇润泽,眉梢动人可欺,双手还撑着谭斯京的双腿。 分明就是我见犹怜,娇媚到骨子里。 再往上贴,逐渐有失控的趋势。 苏祈安忍不住低软:“嗯……” 谭斯京停了动作。 拿起放在车座的手机,订酒店。 脚踩油门,一路直达酒店。 房卡在门前嘀一声,谭斯京倒是没动苏祈安,问她洗不洗澡。 方才到酒店的路程没有二十分钟也有十五分钟,那点火被压下,苏祈安点了点头。 谭斯京在吃穿住行这方面从不委屈自己,酒店从来都是应有尽有,再差也是个小套房,一次性的东西备齐了,水乳护肤彩妆小样架子上应有尽有。 苏祈安洗过澡,乖乖在床上等谭斯京。 隔音极好的浴室,听不到哗哗水声,苏祈安打开手机。 徐清落说知道了那女人的事儿,团长收到消息把她赶去其他地方了,徐清落早就看她不顺眼,在团里常常搬弄是非,还让苏祈安受了委屈。 哪里是苏祈安给她找了麻烦,简直是除去了个大痛快。徐清落还说那女人脚崴了是活该,谁叫她表演之前和另一个同事争吵想去打人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这话听着苏祈安都忍不住笑。 谭斯京说的“出手”,是替人做好事去了? 蓦地,一只手从眼前出现,夺去苏祈安的手机。 银白手机在谭斯京手里转了个圈,丢在一旁:“笑什么?” “没有啦。”苏祈安抬头看他。 谭斯京没穿浴袍,用一条浴巾裹着下半身,上身裸着,露出宽肩窄腰的极好身材,肌肉线条流畅,一览无余的腹肌,叫人看了都忍不住停下。 苏祈安还记得,薄肌上曾是是如何被留下过痕迹,触碰到那儿是结实有力的手感,再往下…… 那点心思全浮在脸上。 真真的心思浅。 谭斯京轻拍苏祈安的脑袋,“想什么呢?” 苏祈安抿唇,不太好意思说话。 谭斯京掀了被子,里头被苏祈安暖过,是热的,进去时万分舒适。 她洗过澡,用的沐浴露是同一个牌子。 都说异性之间用同一间浴室,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那一定是亲密无间的行为,那此刻呼吸间无疑是充斥着浮想联翩的气息。 在车里被抑制住的火再度燃起,苏祈安碰到什么硬得不得了的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苏祈安想到什么。 进了被窝,谭斯京倒是直截了当,双手被他单手捉住,反手压在枕头上。 不由分说,下一刻苏祈安的呼吸再度被夺去。 另外一只手不用思考,轻车熟路地钻进布料里。 一次性的贴身衣物,摸起来手感一般,总归是没有丝绸好,干脆利落地将它脱去。 谭斯京使坏地在上头打圈,是热的。 她紧得厉害,声儿也是娇娇软软的。 谭斯京松开她,笑的浪荡混账,嗓音暧昧缱绻。 苏祈安哪儿想到到这种时候了,谭斯京还会说出有关舞团表演的事儿。 他压着苏祈安净白纤细的手腕,薄唇轻启,说的话也是叫人听了耳根子都一颤。 “原来今天 上台跳舞了啊。”谭斯京贴在苏祈安耳边,“那柔韧性一定很好吧。” 长指握着苏祈安盈盈一握的腰身,悄然在她肌肤上抚摸,最后那么一揉。 净白腰间就那么薄粉了。 接着,那低哑声线消散在空气里。 “所以今晚,是奖励吗?” 第26章 苏祈安按照周雨喆给她的时间内回到了家。 周雨喆从冰箱拿了几个苹果切成块,拿了几根牙签放在盘子里,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和苏祈安说:“最近实习得怎么样?” 这是每月一行的交心环节。 苏祈安点头:“还可以。” 周雨喆点了点头:“之前你说要学习,现在实习了应该有时间了吧,张姨最近推荐了几个品行还不错的男生。” 又是相亲,苏祈安一下就站起身:“妈,我现在还小,不想相亲!” “你怎么总想早早把我嫁出去?” “怎么就把你早早嫁出去了?相亲没让你结婚,不想相亲你想干什么?我又不是害你,我是怕你被外面那群男人骗,每一个环节都给你把关的好好的,先谈恋爱,过得去了我才会同意结婚,这不是为你好是什么?” 周雨喆听苏祈安这副抗拒的模样就来气,“你现在恋爱了吗?没有恋爱相亲怎么了?找个人接触一下也没什么的。” 苏祈安沉默下来,她早该知道,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抗拒有什么用。 周雨喆看向苏祈安,那副低眉的脸庞忽而就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苏祈安瘦弱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地吸着氧气。 她忽而就有些心软,“别摆出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不去就过阵子再去。这两天和清落去哪里玩了?” “看她表演。” “嗯,清落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硬了点,看她跳可以,你别给我有点歪七扭八的想法就行,你跟她不一样,不要逞强,身体是自己的。”周雨喆吃着苹果,时不时地看一眼苏祈安。 苏祈安有点烦躁,没法再听周雨喆说下去。 因为身体,所以这辈子就没法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吗? 她闷闷地回了房间,离开之前说:“知道了。” 周雨喆哪知道苏祈安怎么想的,打开手机,随口嘀咕:“公寓监控怎么回事?是不是插头松了,不然最近怎么看不到视频?” . 一整个五月,苏祈安的实习都还算顺利,律所里的同事都还算不错,觉得这小姑娘文静,做事倒是干脆利索,说话也是说一不二。 谭斯京倒是忙得很,但苏祈安看他忙的却不是酒吧的事儿。 徐清落来过厦城几回,偶尔有几次是和阮晋伦出去的。 期间阮晋伦来找过苏祈安一次,问徐清落半年前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否则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 苏祈安是真的不知道徐清落和阮晋伦之间有过什么渊源,但她清楚地记得,徐清落说过她不记得阮晋伦。 苏祈安把失忆和那天在后台里徐清落打开手机查记录的事儿一字不落地告诉阮晋伦。 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徐清落。 徐清落说除了上次有过模糊的记忆片段外,她依旧没有想起什么。 阮晋伦闻言,有些失望,临走之前他说漏嘴,不小心告诉苏祈安,说谭斯京这阵子很忙。 很忙?忙什么呢? 苏祈安不知道,这阵子她发给谭斯京的消息,他有回,但都是散落的回。 也是在这会,她才恍惚地想起。 她在谭斯京的身边待了这么久,半点了解他的机会都没有。 依旧处于最初她从报纸,旁人口中了解他的状态。 连他为什么不学法,开起了酒吧的缘由都不知道。 暴雨里 第42节 也很难不去想,上回他们那样肆意已是五一。 谭斯京贴在她的耳边,用那样炽热的嗓音和她说:“苏祈安,是最厉害的舞蹈家,是吗?” 所以,这也太符合情人,甚至炮、友的身份了吧,一点也不用了解对方。 . 苏祈安回了公寓,门口的摄像头黑漆漆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上回周雨喆说监控看不见了,也许是线松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本来以为这事情会不了了之,她的行为周雨喆不会再追问,以为都躲过一劫。 谁知当天晚上周雨喆就风风火火的从家里赶过来检查监控,等能清楚地看到苏祈安在门口进出,她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不用走了,能看到你了。” 周雨喆现在在客厅,挥手让苏祈安进来,顺便倒水给坐在一旁的余一婕:“一婕,她性子太静了,没你灵活。” “哪能啊阿姨,祈安性格不是静,是淑女。”余一婕捂着嘴笑。 苏祈安一声不吭。 “一婕,麻烦你平常帮我多照顾照顾祈安了,我平常都照顾不到她,只能看监控了,现在女孩子合租,搞不好很危险,变态太多了,又想让祈安提升成绩,一个人在外不放心。”周雨喆叹气,“干脆让祈安出国留学,我陪着她一起去。” “这样一边提升学历,我还能在身边陪着,也安心。” 后一句话说得小声,余一婕没听清,还在回答周雨喆的前半句,说着对啊对啊,阿姨你说得太对了。 苏祈安却听清了,出国的事情办起来麻烦得很,一句随口的话而已,没必要当真。 等周雨喆离开了,余一婕捧着水杯,凑近苏祈安在她耳边说:“祈安,那个监控的线上回是我拔的。” 苏祈安难以置信:“你怎么把它拔了呀?”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呀,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经常被监控束缚,现在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在我面前,我看着舒服。”余一婕理所当然。 苏祈安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啼笑皆非:“下回不要啦,要是被我妈妈发现了,会说你的。” “我不怕。” 余一婕不了解周雨喆,苏祈安可太了解了。 她是个一旦意识到有些松懈时,就会抓得更紧的人。 就譬如,她说的出国。 苏祈安以为周雨喆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 周雨喆是真的要把她送出国,以礼物的名义。 . 五月中,厦城气温开始上升,暮夏逐渐到来,街道人也多了起来,空气都变得燥。 那天是十二号,母亲节。也是周雨喆的生日。 苏祈安提前订了花,买了蛋糕,送了条8.66克重的金项链。 周雨喆兴高采烈收下后立马就拉着苏祈安去找留学中介机构,说这两年她陪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这行业竞争力越来越大了,最好换个专业。 苏祈安拒绝了。 这国要是出了,往后少不了一堆麻烦事,她再也逃不了周雨喆的说教。 苏祈安拖着不肯出门,但按捺不住周雨喆的架势。 说她是白眼狼,多少人想要出国留学,苏祈安却一副害苦了她的样子,骂完了她还骂苏父。 苏父戴着眼镜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最终苏祈安还是屈服了,被周雨喆拉着出门。 一路上周雨喆说今天苏祈安生日,她看了日子,是顶顶好的良辰吉日,还说已经看了中介,就等今天给个惊喜。 从东说到西,一路说到了机构。 机构里的中介见二人进来,立马笑开了花。 为了不让中介看低她的预算,周雨喆今天特意穿了件高定旗袍,黄金项链玉手镯全戴着,苏祈安却穿得朴素,路上还被说了一通。 周雨喆心情很好,和机构在一旁聊了许多,从国外学校、文书、签证聊到学习专业,总共选了三所学校。 苏祈安像个孩子,坐在一旁压根儿没有兴趣。 了解完一些,周雨喆发挥了她那儿通天的砍价优势,说什么自己有人认识这儿的经理,硬生生打给了几百年不认识的亲戚给中介看,叫来了经理,嗓门大的惹了一众目光,最后拿到了个内部折扣。 她叫苏祈安过来看。 中介弄了个文书,说是周雨喆看的那所学校。 “怎么样,这学校不错吧?我选了五所, 其中哥伦比亚这个学校不错,其他的你看看。到时候我跟你住在一起也可以照顾你。”周雨喆指着文书,没看苏祈安的脸,“这决定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挺不错的。” 一旁的中介紧跟着周雨喆的话,说他们价格很优惠,这学校很多人都去,环境啊什么的是真的好,教学也不错,选的是真的好一堆人抢着要呢。 苏祈安抗拒得不行,“妈,这事儿太早了吧,我根本不想去。” 周雨喆看着苏祈安的样子就烦,“什么早,哪里早了?!你懂什么,现在出国多好?你那个专业在国内吃香吗?现在竞争力多强,各行各业都在卷,不出国镀个金回来能干嘛?或者你直接换个专业。你就是不懂,书读了那么多有什么用,跟你爸一个德行。前两天我看新闻有个什么男的出国读法,开个工作室多牛逼,就是无缘无故脑子坏了关门。” 一句比一句窒息,压得苏祈安快喘不过气。 顶着个母亲节的名头,说是给她出国读书,没有一丁点问过苏祈安愿不愿意的意思,说她的生日费尽心思还给苏祈安送礼物,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这样? 她不过是被迫接受礼物罢了。 苏祈安摇头,内心的牢笼困得她浑身疲惫:“妈,这事儿不急,我想再看看。” 周雨喆仍然在说:“看什么?这文书我已经商量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母女俩的争辩引得周围好多人注目,旁边的中介面露尴尬,不知是劝好还是不劝好。 没见过到这儿了还在商量还要不要出国?这不是耍他们呢? 苏祈安没说话,不知道如何争辩,那些注目礼看得她好想遁地。 周雨喆说到最后,抬眼一看苏祈安,她的眼眶泛红,神色悲哀。 “不是,你多大了还不听话。算了算了。”周雨喆一拍大腿,和中介说,“我先定下哥伦比亚,加个微信先,我们先定下。” 不管如何,中介只听这买卖订下了,立马露出笑脸和周雨喆去定合同。 结局无法判定,苏祈安只觉得苦涩得不行,趁着周雨喆和中介去了解手续的时间,出了机构。 一路逃似的打车去了酒吧。 酒吧服务员早已知晓苏祈安身份,在她一进来时就联系了负责人,负责人当即给谭斯京发去了消息,顺带拍了张她的照片。 苏祈安坐在前台,当初“招宝”的风铃随着她轻碰的动作,叮当响。 她百般无聊地向调酒师点了杯酒。 她今天穿得太过朴素,简单的短款t恤搭配微喇裤,白净脸颊没有半点脂粉,连口红都是裸色,看起来要多寡淡就有多寡淡。 徐清落发了消息过来,转账五千二,说五月底马上就要离校毕业了,毕业快乐呀,还说她到公寓的话会有惊喜,快递可能已经上门了。 苏祈安说了谢谢。 徐清落还问她,谭斯京有送毕业礼物给她吗? 苏祈安没回这条消息。 谭斯京吗? 她从来没有和谭斯京说过学校的事情,也没说过什么毕业,谭斯京又怎么会给她毕业礼物呢? 况且,她还没有从阮晋伦那听说谭斯京不忙的消息,甚至他们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上午。 那条谭斯京说他困了,要去睡个觉的消息。 苏祈安关了手机,没回徐清落。 调酒师调了杯不是很烈的酒上来,清透浅蓝的酒液上甚至还加了层酸奶,模样精致,在这昏黄灯光下十分有氛围感。 白日里酒吧并不是很多人,倒是依旧还有很多女士,酒吧老板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多的是想看谭斯京的人。 调酒师这会也闲的拿着白布擦酒杯,和苏祈安聊起天来。 “怎么一个人?今天我们老板不在店里。”调酒师也认得苏祈安。 苏祈安有些诧异,“我知道。” 她尝了口桌上的酒,酸甜可口,酒液在味蕾上弥漫开来,有些上头。 调酒师说:“你知道还来啊。这酒不烈,叫富士山下,但得慢点喝。” 苏祈安没说话,忽然问他:“你觉得你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可给调酒师问懵了,私底下可不敢乱议论老板,他接触的也不多。 但还是转身从酒架上拿了瓶酒,放在吧台上。 “喏。”调酒师仰头,“我们老板和这酒一样。” “麦卡伦,烈,但又迷人。” “酒吧里不知道多少女人来看他。我们老板一个都没看。” “这酒还是他最爱喝的,酒如其人。” 苏祈安看向吧台上的酒,光线下,她想起在哪儿听过这酒的介绍。 “以其复杂的香气和绵长的余味征服了无数威士忌的爱好者,是味蕾的冒险。” 苏祈安笑,看向调酒师。 这调酒师一定是新来的,否则又怎么会和她说这样多的话。 “那给我倒一杯吧。” “好嘞。”调酒师拿了酒杯倒酒给苏祈安。 只不过她刚饮下,顺滑口感后浮现出香甜味道,随之而来的是回甘时带着苦涩与冷调的橡木。 复杂,深邃,却又清淡的烈酒。 当真有如谭斯京。 暴雨里 第43节 她不知不觉地贪杯,和调酒师聊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在数不清是第几杯时,她手里的酒杯被夺去。 鼻尖随之而来的是她熟悉的清冽气息。 “酒蒙子,又背着我喝酒。”谭斯京揉了把苏祈安的后颈。 苏祈安抬眸看他,浓浓惊喜从瞳仁里穿过,“你回来了?” 谭斯京半眯眼看她,“回来抓酒蒙子,贪心。” 苏祈安却坐在高凳上,把头靠在谭斯京怀里,手抓着他的手。 “谭斯京,为什么我连你喜欢什么酒,都要从其他人嘴里知道啊?”苏祈安泪眼蒙眬,“谭斯京,我不想,不想被隔绝在外,我不想不在你身边。”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出国,不想见不到你,不想接受安排。 谭斯京低头,看她。 小姑娘眼里几分苦涩委屈全落进他眼里。 “谭斯京,你能不能,亲自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第27章 苏祈安那双漂亮杏眼,水润雾气,下一刻,直接溢出泪水。 晶莹泪水划过谭斯京曾捏过的白皙脸颊。 小姑娘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分明是得知了他最喜欢的酒是什么,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 偏偏到了她这儿,好似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般。 谭斯京有些难以理解,怎么会有这样静,这样沉闷的姑娘?什么事儿都紧着,把委屈都藏在心里,当个宝贝,非要受到了刺激才肯小心翼翼地崭露一角,倘若得不到回应,恐怕下辈子都不会再拿出来说。 这么多年,在他面前说委屈的姑娘不是没有,大多都是小事往大了去说,像苏祈安这样的,他没见过。 谭斯京伸手,指腹擦去苏祈安眼眶下的泪水。 酒吧里的女人目光在注意到这一瞬时早已转移目光,连调酒师都不敢看了。 苏祈安哭着,泪水止不住似的流,也克制不住。 谭斯京平静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酒吧。 外头不比酒吧的燥热,空气新鲜,街道上各式各样低头快走的人群,远处广场有行人喂白鸽,白鸽展翅高飞。 谭斯京把苏祈安往车里塞,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她往车里带。 苏祈安却异常地听话,只是还流着泪。 趁着谭斯京往驾驶座上走,她用力地止着泪,把脸都擦干。 这点动作也没从谭斯京的眼里逃过。 和苏祈安相处了几个月,她这点哭,那点泪,为了什么 倒是显而易见。 从前觉得苏祈安心思浅,手段单纯和没有似的,如今一看,心思浅倒成了坏事儿。 什么都看得出。 谭斯京没说话,苏祈安也没开口。 半天,谭斯京忽然就觉得燥,各种燥,不仅躁还燥。 车里放着烟,长指翻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就这么点燃了。 夹在指尖,袅袅烟雾缭绕,烟草气息就这么从那点星火开始弥漫。 苏祈安悄无声息地偏过头,避开那烟味。 注意到她的反应,谭斯京掐了烟,丢进烟盒,轻吐一口气笑了,意味深长,“大白天喝酒,苏祈安,你可真行啊。” 这话听着像宠,也不像。 联合着那点烟的行为倒像是在说,喝酒,抽烟,说的话全当放屁。 像谭斯京,烈,睚眦必报。 苏祈安更委屈了,一点声儿也不愿意出,连谭斯京那句话也不肯应。 偏谭斯京拉过苏祈安,直视她:“苏祈安,为什么你想要什么,总要绕一个圈?” “没人教过你,嘴是用来说心里话的吗?” 苏祈安低了眼,描过的眉柔和怜美,移开谭斯京目光后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没有啊……” 谭斯京低头,再度与苏祈安对视,“没有的话,我教你。” “苏祈安,要什么直接说,听见没有?”他的手捏上苏祈安的脸,“没听见就把这句话重复百遍千遍,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句话落在心里,很烫又很重,烫得苏祈安眼眶又湿润了,她哽咽:“可是,我想要什么,也太难了,说出来也好难,想要得到也很难。” 谭斯京没想到小姑娘还能这样硬生生地接下去。 苏祈安的泪半落不落,谭斯京再度擦过她的泪水,而那泪水从眼眶溢出,在指尖淌过。 是热的,温热的,谭斯京没觉得一个人的泪水是这样的热,热的叫他觉得烫进手心里去。 从未觉得心口有这样的情绪涌动,谭斯京轻叹一口气,拍拍苏祈安的背,哄她。 “那就慢慢说,我听着,给不了的我也想办法给你,行不行啊。” 谭斯京这样温柔的声线像是一股春风,撞破冬夜的寒冷,落在新开的枝桠上。 叫人听着就心尖发暖。 苏祈安吸了吸鼻,今日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她强压下那情绪,点头。 哭过,哄过,苏祈安只觉得累得不行,浑身却都软了,觉得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间上。 仅有的意识在告诉她,她喝醉了。 那点大胆又冒出来,有的没的全和谭斯京说了,说的全是芝麻大的事儿。 没说出国,没说其实她要实习离校毕业了。 说完,苏祈安又沉沉睡去。 谭斯京有时真觉得疑惑,苏祈安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做到在酒吧三番两次地喝醉? 又怎么做到在喝醉后什么都说了和什么都没说做到一个样? 又怎么做到在他怀里温温软软,要人命的。 . 夜色暗涌,晚风吹过,海面浪潮翻滚。 谭斯京接过谭仲言几个电话,无非不是那点子事儿,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 倘若不是他妈在世时的那点遗言,恐怕他早和谭仲言成为陌路人。 美国的律所被注销,谭斯京成了彻头彻尾的闲散少爷。 一时兴起开的酒吧,倒是经营得风生水起,圈子里少不了闲言碎语,说的不是厦城谭家独苗的贵公子好好的法不学,转头开起了酒吧?莫不是家财万贯闲出屁了?又或者说的是谭家那位是真没那个本事,偌大一个家族事业,未来要被儿媳妇继承?肥水流了外人田。 无风不起浪,众多真假名媛,网红千金,家族企业拼命想和谭仲言起交集,他谭斯京成了头一个敲门砖。 江苻笑骂让谭斯京马不停蹄来意大利,成为他手里的炙手可热的利器。 “闲出病了?”谭斯京平淡回应。 江苻忍俊不禁,“你爹那德性,学法是没的说,那就真学商呗,不想在家来我这儿?半个企业都给你。” 这话他可不是真吹,要是谭斯京愿意,是真愿意给他。 在这儿无人的夜晚,江苻那斯文儒雅的外表被撕碎,剩下的是洒脱自如。 “上回你让我道歉那事儿,我可是一句话没说就应下了。” 谭斯京没应他,而是淡淡说:“江苻,跨国电话费,真挺贵的。” 江苻当即就沉默了,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长嘟。 电话挂了。 柔软长臂穿过谭斯京精瘦有力的腰间,背脊贴上温热身躯,随之而来的是淡淡薰衣草香。 白日里那点酒味早已消散,小姑娘收拾过,这会清新淡雅。 谭斯京转过身,苏祈安当即落入他怀里,手还圈着他。 他看她,眼眸深邃,嗓音比夜色还要缱绻,“酒蒙子,这会醒了?” 苏祈安带着初醒时的惺忪,她刚醒就下了床寻他,一路凭借着本能反应过来。 她有些懵懵懂懂地看他:“什么呀?” 说话时的音软软糯糯,叫人心之所动。 谭斯京失笑,看着眼前的苏祈安,起了逗趣的心:“苏祈安,喝醉了就开始咬人,咬不到还哭,像小狗。” 苏祈安怔住,她信了谭斯京的话,大脑断了线,拼命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儿。 好半天才发觉谭斯京在逗她。 小小哼唧一声,扑进谭斯京怀里,又软又乖,“你骗我!” 谭斯京很轻地笑了,那笑声酥耳,撩人无比。 苏祈安贴在谭斯京胸前,抱着他。 谭斯京低头看小姑娘,冷光下她的侧影清秀,不施粉黛的脸庞净白。 他忽而想起苏祈安之前要的那纸飞机。 那天送苏祈安回去,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阵子身在国外,时至今日才想起。 暴雨里 第44节 好不容易找了张薄薄的书纸撕下折了,递到苏祈安手里时,她眼里闪过几分喜悦,光线下,那架纸飞机被折射出清冷的光。 小姑娘把纸飞机捧在手里,虔诚又仔细地查看。 像对待什么珍宝。 这副模样倒是让谭斯京心潮澎湃,他忽然问她:“去酒吧做什么?” 他说的是今天白天的事儿。 去酒吧做什么?苏祈安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当时只觉得委屈得不得了了,明明哪哪儿都不想去,却在打车的瞬间向司机报出地址。 “start酒吧。” 开始,即开始。 那点子有些不堪的事儿怎么能向谭斯京说,她自个听了都觉得有些好笑。 父母送她出国留学深造,给她当作生日礼物,她不要,还觉得委屈上了? 说出去都觉得不知好歹,不懂享清福。 苏祈安摇摇头:“就是有些想你。” 明月当头,夜色愈来愈深,天空如黑幕。 苏祈安问谭斯京:“谭斯京,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呀?” 没说由头,谭斯京应下,“去哪儿?” “楼下海滩?” 十二点的钟声即将到来,苏祈安在抵达附近沙滩的那一刻把手机关机。 无人知晓,无人问候的时刻,她和谭斯京手牵着手走在沙滩上。 附近的小店此时此刻依旧在放着歌。 放着一首苏祈安耳熟能详的歌曲。 海风微凉,耳边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裹挟着宁静轻柔的纯音乐钻进耳道。 气氛良好,沁人心脾,少有的让人能放下烦恼的时刻。 苏祈安睫毛轻颤,她不知道谭斯京是否听过这首歌。 而谭斯京却忽然问她:“柴可夫斯基-六月船歌。” 苏祈安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谭斯京无奈地笑:“不允许不懂艺术的人听艺术曲?” 这话听着倒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有呀,只是有点惊讶。” 苏祈安走到海滩礁石上坐下,习习海风吹拂。 谭斯京也跟着坐在她身旁。 睡了一觉,苏祈安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海浪拍打礁石 ,银白月光照的海面如霜,水下的贝壳隐隐发光。 这样漂亮的夜晚,像展开的画卷,在眼里绝美绽放。 苏祈安鲜活了起来,那点剩余的不高兴都没了。 却又觉得有些胆大妄为,又有些贪图这样的瞬间。 这片刻,海是无边无际的,风是自由随意的,而她也是。 也是自由的。 贝壳依旧在月下闪烁,苏祈安起身抬腿想去捞,耳边悠悠钢琴声,脚下的小小礁石上覆盖着湿滑礁膜,叫她一时没站稳,脚踝扭到。 谭斯京捉住苏祈安的手臂,给她重心。 苏祈安没忘记那个贝壳,从水里捞出,贝壳出水,带起好一阵水花,哗哗落海。 她的眼睛澄亮,“谭斯京,好漂亮的贝壳。” 扇形浅紫渐变的贝壳,像宝石,月光下闪烁光芒。 谭斯京捏了捏苏祈安的脸,温热指腹贴在她被海风吹凉的脸颊,“过来,看看脚。” 苏祈安踩在礁石上弯腰捞的,鞋没湿。 她稍稍嘟嘴,坐在礁石上,任由谭斯京脱了从罗伯威上穿下来的拖鞋。 白皙柔嫩的脚踝,没红没肿,也不痛,倒没什么大事儿。 谭斯京的指腹在肌肤上轻揉,引得她一颤一颤的,“好痒。” “苏祈安,笨死了。”谭斯京的目光停留在苏祈安的脸上。 苏祈安才不回应他那句话呢,“这贝壳不好看吗?” “差了点。” “差什么?” “招宝。” 苏祈安忍不住笑。 谭斯京问苏祈安,“喜欢芭蕾,为什么不继续学了?” 提到这个,苏祈安忽然想起周雨喆,这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她不愿意说,也不想说。 苏祈安手里攥着贝壳,紧紧的,“谭斯京,你知道你送我的《皇家芭蕾》里,有一个作品叫《天鹅湖》吗?” “《天鹅湖》说的是公主奥杰塔在天鹅湖畔被恶魔施法,变成了一只白天鹅,公主想要变回人形,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很无奈,很无助。” “有一天,王子齐格费里德来到了天鹅湖畔……” “他爱上了奥杰塔变成的白天鹅?”谭斯京问她。 苏祈安惊讶:“你怎么知道?” 谭斯京唇边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拉了把苏祈安。 她跌到他的怀里,“下回告诉你。” 那故事没说完,也说不了了。 因为,谭斯京在苏祈安的眼里看到了从她嘴里说出的那和奥杰塔一样的,无力,无奈。 他不想看见这种无力无奈,从苏祈安的眼里。 第28章 第二天下午,谭斯京把苏祈安送到了一品,车依旧挺的远,还需要步行五分钟的路程。 车刚停稳,在苏祈安还未解开安全带时,很轻地亲了下谭斯京。 然后快快解开安全带,站在车窗外和他挥手,告诉他她昨天很开心。 这话谭斯京听着是舒服的,也觉得苏祈安这姑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简单是她那心思摆在脸上,想跟他,复杂也是,只想单凭苏祈安她这个人跟他,其余的一切不允许有挂钩。 就譬如,他知道她人,知道她学校,但凡问仔细了,问哪个班,谭斯京还真回答不上来。 谭斯京没忘记昨晚在酒吧的事儿,他没想到小姑娘倔得厉害,也万分认真。 这心思勾的谭斯京在酒吧里喝酒都少了点滋味。 看着那酒架上摆放着的麦卡伦都能联想到苏祈安昨天坐在这吧台上,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可怜巴巴地说:“谭斯京,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酒杯“啪”的一声放在吧台上,清脆悦耳。 酒液在灯光下,晃出弧度。 阮晋伦被惊得一颤,正在喝酒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压着声问:“干嘛呢?和苏祈安处得不开心?” 倒没谈得上不开心,相反谭斯京从没想过从苏祈安身上索取过什么,她乖,也识得分寸,但也没向他要过什么,除了那枚他看不上的胸针。 圈子里有几个狐朋狗友曾说过几句,女人一旦想要的多了就可以踹了,逢场作戏嘛,不必当真,谁还真给名分了不是?那是给自己惹得一身腥,自讨没趣,烫手山芋赶紧丢进炉子,免得烫得天崩地裂。 苏祈安昨晚那句话,倒提醒他想起这事儿。 但她醒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也好,倒省了他搁这多想一通,自作多情。 “什么开心不开心?”谭斯京看阮晋伦,“人开心了不就行了?” 她开心不就行了。 . 周雨喆在一品律所大厅和几个前台聊天,门被推开时,响起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苏祈安进来时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雨喆当即开了口。 “今天我给你请假了,和我去机构,已经和你老师说过了。” 一锤定音,砸的苏祈安脑子都晕了,当场愣在当地。 前台言笑晏晏:“祈安,没事儿的,你去吧,好羡慕你可以出国,你妈还说你愿意的话回来给你全款买房!躺平万岁!” 周雨喆面露骄傲,十分满意这样的话。 在别人都满意的情况下,她以为苏祈安该懂事了。 暴雨里 第45节 苏祈安静静地看周雨喆,尽管骨子里已经开始烦躁了,不愿在这种地方发生争辩,最终还是和周雨喆离开一品,前往机构。 手续还没办完,但是可以先在这儿再谈谈其他的事情。 哥伦比亚大学周雨喆很喜欢,事实上苏祈安连学校是什么样她都不了解。 苏父也被周雨喆叫来了。 从前,苏祈安总是默认周雨喆的强势行为,认为与她争辩,是不应该的举动。但似乎这回不说的话,永远都是这样。 她不想接受既定安排,接受了代表着永远都在接受。 硬塞是被迫接受,是被通知。 已经被定下,了解时周雨喆拉着苏父和中介谈天说地,签证申请表已经填了。 周雨喆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是“母亲节,送给女儿的礼物。” 一圈下来,还在外面吃了晚饭。 等到家时,周雨喆在门关处换鞋,“要不是你昨天晚上跑出去,一家人高高兴兴还能给你庆祝,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要不是我知道你不在公寓,还去不得一品蹲你。” 苏祈安站在客厅,有种铺天盖地的撕扯感向她扑来,每一个细胞都被扯开,塞入各种各样的安排。 她像个布娃娃,毫无自主。 终于,在周雨喆说了一大堆,像倒豆子似的,苏祈安说了话:“妈妈,我不想出国,我就想等我毕业了,我去找工作,我就在国内。” 周雨喆愣了一下。 苏父轻轻“啧”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手续都定下来了。” “你昨天在机构怎么不早说,你不喜欢我会强迫你吗?现在买都买了。”周雨喆忍不住扬起声,“手续,文书,签证,申请表我都联系好了,现在去哪里退?” 一条龙服务已经安排上。 苏祈安忍不住垂眸,苦涩似的眨了眨眼,声音放软:“不管是出国还是干什么,都取消了吧,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解决。” 她从来都没有拥有和人争辩的勇气,这么多年总是缺少了这一块,无论发生什么,苏祈安总是下意识地一再退让,骨子里早已经形成逃避的反应。 周雨喆一顿数落,口头上说着不会逼迫她,但所有人依旧默认这国是出定了。 事到临头了才说,无可挽回。 周雨喆给苏祈安煮了碗青菜面,煎了两个荷包蛋。 热腾腾的面放在桌上,周雨喆忽然就叹气,还拿过苏祈安垂在双膝上的手,温声说:“不喜欢什么就要说,不要憋在心里。” 听这话,苏祈安忽然就很想哭。 不是因为这温情的时刻,是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她不是不说,是说过了,现在也不是不说,是早就丧失了那说话的资格。 也不是不说,是从 来就没人听过。 但原生家庭好像就是这样,她没有勇气割舍,却在看到周雨喆软了姿态的时候萌生出愧疚,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 也质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 是不是真的要出国?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谭斯京了。 是不是这阵子接近谭斯京,真的就是最后一次? 说了那么多次最后一次,就真的一语成谶成了最后一次。 那碗面条苏祈安吃了一半,吃到一半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一下,眼眶湿润。 吃过后,周雨喆又对苏祈安说事已至此,也不需要让她用钱解决,老老实实出国,下次不喜欢就再说。 苏祈安没应话,踩着拖鞋就回了卧室。 手机里弹出两条消息,是余一婕发来的信息。 她问苏祈安:“安安,你要出国留学啦!好开心,真的替你开心!!”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能住在一起了,好难过啊。”后面跟着两个哭泣的emoji。 苏祈安有些疑惑,快速地回了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出国啦?”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出国留学的事儿,包括徐清落都没有说。 苏祈安有个毛病,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会把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出国这件事她是觉得还有挣扎的余地所以没说,如今好像不太行了。 手机振动两声,余一婕快速回过来:“我从你妈妈那儿知道的呀,她不是发了朋友圈吗?” 发出来不到两秒钟,又被撤回了。 苏祈安看到了。 周雨喆会加身边好友的事苏祈安知道,但从没有听余一婕说过这事儿。 所以苏祈安默认余一婕没有加周雨喆好友。 聊天界面上头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多时,余一婕又发来消息。 “不好意思啊,祈安,一直忘了告诉你,你妈妈加了我微信。” “没事儿。” 一时半会,余一婕没再发消息过来。 直到半小时后,她说:“祈安,那你不和我住了吗?你妈妈要给你安排出国啦,要是我,我就直接抱着我妈妈亲亲呜呜呜,还可以去国外看看。” “暂时还没有啦。” 回完余一婕,苏祈安整个人躺倒在床上,身心俱疲。 闹心似的凌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梦半醒到了天明,苏祈安赶地铁去了一品。 她家离一品远得很,换乘一号线还要走上十五分钟,最后还是提早十分钟到了一品。 昨天周雨喆那一闹,整个律所都知道苏祈安有个贴心的妈给她安排出国,外加一套未来的房,人都说财不外露,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一个实习生出国和买房,有钱得很。 谁不知道一学生有钱会在职场是什么下场。 苏祈安不得不扯谎,说那房子她家要还上五十年的房贷,包括出国都是借钱的事儿,这才免去了一些麻烦。 下班回到公寓,苏祈安拆了徐清落的快递,满快递她喜欢的风格衣服,还有各大牌子的化妆品,一双chacott的芭蕾舞鞋。 苏祈安爽心悦目地拆开,给徐清落发了很多消息,说等她生日一定会准备很多礼物。徐清落说不用,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话是掏心窝子的,苏祈安听着心头暖得不行。 和徐清落说要出国的消息时,余一婕也走了过来。 她敲了敲苏祈安卧室的房门推开说:“祈安,昨天你不在公寓,所以没给你说,周导让我给你的,还有其他同学给你的毕业礼物。” 余一婕递来一本书和一些小玩意。 苏祈安受宠若惊,温柔地笑了:“谢谢。” 等收完礼物,苏父和周雨喆分别发来一笔转账,都五位数,转账上都做了备注,毕业快乐四个大字。 苏祈安把钱收了,感慨地想,怎么其他人都是毕业时收到祝福,而她反而提前了。 研究生找到实习工作后,就要申请毕业离校,离校手续苏祈安之前一直都在办了,但是公寓是一直租着,所以离校不离校的对她没有所谓。 离校截止在五月底,苏祈安早早地就办下来了,刚好是今天。 离校也相当于是毕业了,除了后头还要回来参加个毕业典礼。 全世界的祝福都收到了,独独少了个人的。 事已至此,事后再说显得和找茬似的,过去就过去了,苏祈安也没打算说这事。 偏偏人知道了,满嘴的说不清。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谭斯京知道苏祈安那天不开心已经是凌晨两点的事儿了,都过去一天一夜多了。 而毕业这事儿,还是从阮晋伦那儿知道的。 阮晋伦从芙城回来,说是庆祝和徐清落不吵嘴的第三天,硬生生借谭斯京酒吧凑了个局。 请了几个圈子里谭斯京还算眼熟的朋友热场子。 happy的不行,站在沙发上开啤酒,啤酒气洒了一身,有个人穿着白衬衫湿了一大块,肌肉线条隐隐约约可见,几个朋友带的女人脸红耳赤的。 偏偏气氛高潮,一群人呜呼一声,dj打碟,喊麦串烧,那人直接脱了衬衫,举着手拿着打转。 灯照在身上璀璨又昏暗的,醉生梦死,不醉不休。 谭斯京嫌吵,倘若苏祈安在这儿,指不定的怎么脸红和他说走啦。 他出了包厢,干脆在走廊上醒酒,方才几个人簇拥着他,不免喝了几杯,算不上醉,偏偏想醒。 阮晋伦手拿着酒过来,揽上他的肩,“我跟你说,前两天苏祈安毕业离校那天不是不开心吗?徐清落居然托我去日本代购买什么东西为了哄苏祈安来着,她说别人买她不放心怕买到假的,卧槽,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徐清落和我说谢谢两个字。我当场就打了我那个在日本的朋友买那个什么什么chacott的芭蕾舞鞋。” “对,就chacott的芭蕾,卧槽我居然能记住名儿。” “为这事儿,徐清落三天没骂我,哥们儿你说要不再让苏祈安离校一次?或者你问问她缺什么,我去买,毕业典礼那天我送她。”阮晋伦要被自己感动哭了,“话说那天她毕业,你有没有送她东西?” 谭斯京听了半天,最终平声说:“她毕业是哪一天?” 阮晋伦听这话脑瓜子嗡嗡地响,明明他才喝了三瓶酒啊,怎么跟醉了似的听到了假话?难不成这酒是假酒? “不是。哥们儿你不知道她毕业啊?”阮晋伦说这话,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苏祈安看着就喜欢谭斯京,怎么可能不跟他说这件事儿。 谭斯京没说话,酒吧大厅灯光昏暗,吧台酒架上放着十几瓶苏祈安喝过的麦卡伦。 这设计都他妈是苏祈安喜欢的。 他去了洗手间,给苏祈安打了通电话。 谭斯京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性子,也觉得他还真该继续醒酒。 否则怎么会把阮晋伦那句话听了进去,不是没人说过苏祈安那性子乖,也不是没人说过苏祈安性子单纯。 但只有谭斯京知道,他被苏祈安耍了几回。 暴雨里 第46节 这姑娘哪儿乖了?有点事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压根儿就不和他说。 谭斯京靠在墙上,脊背稍弯,指节夹着的烟燃着,灰白的烟灰悄无声息落了地。 他漫不经心地和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打着电话,嗓音微扬,喉结缓慢滚动,声线迷人危险,说出的话跟讨债般。 “苏祈安,白对你好了,合着儿连毕业都只瞒着我一个人呢?” 第29章 试问苏祈安,为什么毕业离校不告诉谭斯京? 其实她自己也寻不到这答案。 也许是内心在幼稚地和谭斯京暗暗较劲儿,较劲儿什么? 较劲儿她不了解谭斯京,所以她也觉得不必告诉他。 幼稚,又青涩。 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较劲儿?他们本身就是不该了解的关系,所以也干脆不说了。 又或者是那天太过狼狈,经历了周雨喆一通胡乱操作,早已疲惫,失去了一些分享欲。 又或者是怕麻烦谭斯京,他本身就不爱听这些事儿,她觉得自己无趣,又怎么能给他徒增烦恼。 无论是哪一个,那天都已经过去了。 也无论是哪一个原因,苏祈安都不想再去深究,因为那天晚上,她都很开心,也很自由。 那天晚上的场景,海边芭蕾,自由肆意地浮现在苏祈安脑海里,覆盖过周雨喆的强势。 苏祈安清甜又软声地说:“谭斯京,那天,你不是已经送给我毕业礼物了吗?” 这话说得谭斯京有些茫然,再细想,那天晚上苏祈安那样仔细地捧着纸飞机,提出了想要去海边散步的想法。 有点像撇清关系的意思。 谭斯京嘲弄般笑了,过了二十多年,头一回碰到苏祈安这样的姑娘。 人一有什么节日恨不得宰他一顿,她倒好,干脆瞒着他。 和藏着什么似的。 偏偏苏祈安越这样,谭斯京越想给她什么。 “苏祈安,你给我省钱呢?”谭斯京嗓音缱绻,“谢谢你啊。” 这样漫不经心的音钻入苏祈安耳里时,带着几分危险,“我生气了,苏祈安。” 苏祈安大脑“嗡”的一声,没有想到谭斯京会生气,也害怕他生气。 有些慌乱,像海边浪潮涌过她,将全身都包裹,无法呼吸,瞬间急了:“谭斯京……我……” 下一秒,他说。 “低头,哄我。” 苏祈安吸了吸鼻,不知所措。 她哪里知道要去哄谭斯京啊。 “谭斯京……我……。”苏祈安一下就绷不住了,声音无助地颤,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困难。 谭斯京真真笑了,那尾音撩人得很。 “苏祈安,是不会哄?还是不想哄?” 苏祈安是真怕谭斯京生气,所以在和他说话的期间,就根据他的电话背景声,判断出他在酒吧。 夜幕即将降临的厦城,夕阳渐渐淡去,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灯红酒绿,繁华嘈杂。 苏祈安下了车,一路快步到酒吧。 谭斯京出了洗手间,站在先前的走廊上,有些意兴阑珊,电话里苏祈安没说要过来,但那和风一起小跑的喘息,和司机报地址却听得一清二楚。没阻止,就这么任由她过来。 生气是说着玩的,至于心里那点茫然空缺是什么,谭斯京不想去想。 视线里多出一抹白,小姑娘就穿着一身简单的短袖牛仔裤站在他眼前,手里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漆黑的阶梯,被小姑娘哒哒哒的踩出声儿,墙上挂着的几幅艺术画,忽然就成了衬托她的背景。 半步都不肯朝她走近,就等着苏祈安过来。 谭斯京忽然就醒了酒,唇边挂了笑。 苏祈安小跑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几分无措就这么一瞬不瞬地落到眼里,“谭斯京,我来哄你了。” 落入眼里,小姑娘眉眼清丽,素白肌肤因为一路跑着,透着淡淡粉红。 她来的路上一路上都在各大app搜索怎么哄人会消气,心里预演了半天,左右顾虑,偏偏就是觉得难。 谭斯京垂眸,无声看她。 “苏祈安,你笨死了。” 苏祈安一下扑进谭斯京怀里,淡淡烟草味混着那些冷调清冽气息熏来。 谭斯京今日穿的柔软白衬衫,裁剪得当的面料将他平直宽肩衬的极具立体,整个人泛着矜贵散漫的气息。 双手攥住谭斯京衣角,周遭声音躁耳,苏祈安却没想那么多。 踮脚,仰头,轻吻谭斯京的唇。 蜻蜓点水的触碰,不过转瞬即逝。 苏祈安睫毛轻颤得厉害,落在耳边是她软糯清甜的声音:“谭斯京,你才笨。” 谭斯京:“觉得笨,那你来做什么?” 他故意学着她说话的调调,还学得有模有样。 刚刚那下已经拿出苏祈安这辈子的勇气了。 虽然在这酒吧里,亲嘴拥抱的人多了去了,但苏祈安不是那一挂里头的。 苏祈安面露羞愧,一咬牙,抬头还想再亲亲谭斯京,“来哄笨蛋。” 酒吧喧闹嘈杂,很难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就在苏祈安再次踮脚时,身后的包厢门开了。 由阮晋伦为首,后头跟着几个苏祈安叫不出名字的人。 几个人身上湿漉漉的,腹肌隐隐约约显露。 见到苏祈安和谭斯京,还有些诧异,但混惯了场子又怎么不会说话,几人笑嘻嘻地打招呼:“哎呀,百闻不如一见,早说谭先生身边有个妹妹,这妹妹果然漂亮,真配!” 谭斯京冷淡地看过去,伸手捂住了苏祈安的眼睛。 阮晋伦也是个来事儿的,“啪”一声关上包厢门。 又恢复安静了。 谭斯京松开了捂着苏祈安眼睛的手。 几人打趣,苏祈安虽没从前那样拘谨,但总觉得这点小插曲还会再出现。 苏祈安拉了拉谭斯京的衣角,“你和他们一起玩吗?要继续吗?” “不了。” “那……我们走吗?”苏祈安问他。 谭斯京明知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还是敛眸,故意淡淡说:“这就哄完了?” 装得一副冷脸,最佳男演员的奖不给他真是可惜了。 摆明儿了让苏祈安再亲他一下。 这人性子焉坏,又浑,但哪个女人不被他这副样子迷倒? 苏祈安哪儿经受得住谭斯京这样,左顾右盼,在光线朝他们洒下的瞬间,立即踮脚,唇与唇相贴。 原本以为只是春风拂面,哪儿知谭斯京忽然扣住苏祈安的脑袋,攥去她的呼吸。 呼吸交换,苏祈安睁大了眼,但还是屈服于他,在这儿朝生暮死,纸醉金迷又让人沉醉的star酒吧闭上了眼。 肆无忌惮的荷尔蒙在挥霍,谭斯京一下又一下地攻略苏祈安。 舌尖胀酸,苏祈安忍不住发出叮咛声,喘息沉重。 在唇与唇分开时,苏祈安半身瘫软,而谭斯京低声轻笑。 尾音沉哑,叫她停了意识都停住一瞬。 “哄好了。” 苏祈安耳畔薄红,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不行,怦砰砰的。在这样的地方接吻,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尤其是和谭斯京。 只之前是在小巷子里,这儿不同,总感觉有人在注意着他们,偏偏又觉得刺激得不行。 在这样的地方接吻,是把她宣之于众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酒吧楼上就是酒店,明目张胆的商业机会。期间谭斯京就有一间,最顶楼,最里头的套房是方便他自己休息的地方。 苏祈安坐在沙发上,明知故问地说:“为什么酒店老板会给你打半价啊?还是长期的?” “在我酒吧楼上开酒店,收我的生意,还不允许给我打折?”谭斯京凑近苏祈安,仔细看她。 距离太近,苏祈安双手放在他胸腔,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想起在酒吧肆意的吻,莫名红了脸,她推他,想要再多一些的距离:“那我哪儿知道嘛,男欢女爱,万一你也……” “男欢女爱?你说的是哪种欢?哪种爱?万一什么?” “你继续说。” 谭斯京扣住苏祈安,清隽眉眼微扬,压根儿没让苏祈安推开他半点距离。 “就是异性之间做的那种亲密欢爱啊。”苏祈安还真回答上谭斯京了。 “哦,这种啊。”谭斯京眼眸晦暗,不疾不徐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苏祈安就忽然抬手拂过谭斯京的手,那清丽的眉一下就皱了起来,装得凶巴巴的,“不许凑我这么近。” 暴雨里 第47节 谭斯京顿了一下,忽然笑了。 苏祈安不明白,觉得有些莫名。 “苏祈安,你胆子大了,还敢凶我了?还嫌我?”谭斯京丝毫不留情,轻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下。 这比亲密还亲密的行为,苏祈安哑然,脸蛋都热了起来,“你你你,也不许拍我屁股。” 谭斯京觉得好笑得不行,“在床上拍了多少回了,这下知道害羞了?” “啊啊啊,你不许说了不许说了。”苏祈安当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她坐起身,伸手去捂谭斯京的嘴,“现在,现在不是那时候,你不许说这种荤话。” 谭斯京是真笑出了声,又叫出那令她魂牵梦绕的称呼,“我们 祈安啊,真可爱。” 说话间的温热气息都倾洒在苏祈安的掌心里头,酥酥痒痒的,像羽毛揉心,浑身都痒了。 他说这话时,温柔缱绻,苏祈安总觉得这样随心又自然的话在谭斯京嘴里说出,像极了情人之间最常最动人的亲昵。 苏祈安把手收回,垂在身侧悄无声息蜷缩了一下,继而轻打他胸口,“不许逗我了。” 谭斯京忍俊不禁,摸了把苏祈安的脑袋,停顿,轻叹一口气,感慨万千:“苏祈安,打我的时候,不怕我生气?” 苏祈安转头,才不肯看他,“刚刚不是学会了,可以哄你吗?” 谭斯京短短地笑了一下,心情好,他在这儿有几件常服,从衣柜里摸了套浴袍就去冲澡。 独留苏祈安坐在沙发上,心思游离。 这间酒店的隔音没有上回在芙城的好,但也算极佳,只是还能听到细微的哗哗水声。 谭斯京冲过一身的酒气烟味,出来时苏祈安已经自动钻进被窝里。 掀开被子一角,谭斯京捞过苏祈安,忽然问她:“苏祈安,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苏祈安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在与谭斯京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犹豫。 倘若真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她想要的太多了。 想要自由,想要好多好多爱,想要谭斯京。 还不想要只要一个无名身份呢。 她后悔啦。 但是又有什么,是她能得到的呢? 好多年前,她和谭斯京曾意外上过一节课。 那时候教学楼停电,学校改为自习课。 恰好班里老师有事,让谭斯京班里的老师代上,哪知这老师和他班里的老师商量好两班一起去阶梯教室看电影。 那儿没有停电。 那节课很多同学在聊天,她听到有人问谭斯京去过亚城吗?四季如春。 谭斯京懒洋洋地说:“去过。” 印象深刻,那唯一的一堂共同课。 所以,这时候,她忽然又有了想要的。 苏祈安没说话。 谭斯京伸手拍她的脑袋,很轻,落手时甚至不像拍,像抚摸,“说话,嗯?” 苏祈安好轻地笑一下,“怎么忽然问我这个呀?” 谭斯京无声叹息,“以前有胆子向我讨东西,现在没胆子了?” “想要什么我没给过你?说出来。” “嗯?” 那声“嗯”,缱绻缠绵,如同轻声细语的唤音,落在耳畔边太过撩人。 从前接近谭斯京,她是有胆子的,但不多。如今接近了,那点小心翼翼好像少了不少。 其实也有原因是,周雨喆的出国,苏祈安总觉得和谭斯京的日子在倒数,所以她在放肆。 放肆,放肆。 他这样说,苏祈安才说:“我可以48小时都和你待一起,可以吗?” 这样是不是又太过明显,虽然明知道明显也没什么的,但苏祈安还是补上一句:“如果清落也可以来就好了,我很久很久没有和她一起玩过了,你朋友也可以来呀。” 谭斯京食指轻弯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想要的不少。那我也有想要的。” 苏祈安还在思考着如何补全她的话,谭斯京猝不及防的问题叫她大脑一时拐不过弯,“什么啊?” “先告诉我,异性之间的男欢女爱是什么?” “谭斯京!!”苏祈安指甲在谭斯京肩上划过,留下一道红痕。 谭斯京把苏祈安压下,让她翻身抓着枕头,“这回允许你使劲儿打我,我不生气,不用你哄。” 第30章 48小时都待在一起,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出于哪方面。 只是这样的安排处理起来太突兀,所以这事儿一直拖到了六月初。 谭斯京说,可以带她去亚城玩两天,不多不少,两天,48小时,就在附近的城市。 徐清落早早就打了电话给苏祈安,说阮晋伦和她说了这事儿,由于最近她勤劳工作,舞团的假一下就批了下来。 “所以宝贝,你那儿怎么说呀?” 电话里清晰传出徐清落懒懒的音,苏祈安顿了一下,“应该可以的。” 徐清落吃着切好的果盘西瓜,侧躺在沙发上,浑身舒适,“那你妈那里怎么说?” “而且六月二号是你的生日,你妈会允许你在外过生日吗?” 是的,时间就是六月一,六月二,赶在六月三上午八点回来。 一语中的,问到了中心点。 苏祈安一直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她一直在逃避。 公寓里的监控自从上回周雨喆说插头是不是松了后被胶布贴的牢牢的。 余一婕听说苏祈安要去亚城,马上跳到客厅沙发上和她唠嗑。 “我的天哪,祈安你最近怎么打算去亚城了,和你上回说的那个男生一起去的吗?好幸福!” “去多久,啥时候回来?是他邀请你去的吗?上次离校他给你送啥了呀?” 各种问题抛过来,苏祈安并不是很想回答。 不是不想回答余一婕,而是不想被监控听到。 苏祈安说:“一婕,你别问我啦,我微信跟你说。” “哦哦哦,好。” 苏祈安低头,发微信给余一婕,说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亚城,具体时间还没定,因为假还没批下来。 倒是徐清落的假期请了下来,多得很,哪几天去都可以。 余一婕听了好羡慕,发了很多表情给苏祈安,还问她能不能一起去。 苏祈安说不好意思啦,你下次早点和我说,这次不行啦。 和余一婕发完消息,苏祈安开始思考如何和周雨喆说。 谭斯京说要换时间也可以,都听她的。 苏祈安在内心预演了千万遍理由,给周雨喆打去了电话。 不敢当面说的苏祈安,在电话响起机械的嘟嘟声时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喂?怎么了祈安。”电话那头周雨喆正在看电视,背景音乐是都市家庭剧,主角正在吃饭,热闹无比。 “嗯……妈妈。”苏祈安面色自若,手指却在蜷缩,“这周末我就不回去了,我和清落去亚城过生日。” “就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周雨喆皱眉,“为什么突然要出去亚城?” “嗯…亚城漂亮,就周末去两天,过个生日就回来。” 周雨喆不同意,说去外面她不放心,要过生日来家里过。 苏祈安胸口闷得厉害,一阵吸气,和周雨喆千保证万保证最后才得到了同意。 周雨喆数落,“你就和她两个人去,要保护好自己,算了算了,你之前也去芙城找她。过个生日,好好玩。” “我会的,谢谢妈妈。” 电话挂了,苏祈安长舒一口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平静。 距离周五还有两天时间,苏祈安忍不住开始提前收拾行李。 没有想到的是,在确定完时间后徐清落就过来陪她,和她一起收拾行李。 徐清落和苏祈安挤在公寓小床上,两个人聊到半夜三更,话题一如既往地多。 从聊高中时两人在一起跳芭蕾,到谭斯京,再到阮晋伦。 徐清落说她最近又多了些模糊的片段,只不过还是没想起来,只是那些模糊的片段会重复忘记又重复想起。 苏祈安让她别着急,慢慢来。 凌晨四点,余一婕敲了敲苏祈安的门,她睡眼惺忪,“祈安,我七点睡到现在才醒,想洗个澡, 你的沐浴露可以借我一下吗?” 打开苏祈安门的时徐清落,“不好意思呀,祈安的沐浴露今天用完了,你用我的可以吗?” 徐清落是八点来的,余一婕不知道她来了,还有些惊讶,“可以呀。” 暴雨里 第48节 门被徐清落关上之前,余一婕听到苏祈安问她:“清落,你怎么不给她我的沐浴露呀?” “宝贝,我用了你的呀,今天我想跟你是一样的味道啦。”徐清落笑得温柔,“快告诉我,你刚刚要和我说的秘密,去亚城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那你快过来我告诉你啦。” . 苏祈安准备了很多去亚城的东西。 阮晋伦知道要出去旅游,还知道徐清落也去,当天晚上就做个攻略,这人天生爱热闹,有八百个点子,什么烧烤看电影,漂流雪山,各项一条龙服务全都安排,还拉了个四人群。 尤其是得知徐清落来了厦城,第二天就把她约出去了,甚至还在公寓楼下等她。 “发什么疯啊,在楼下喊我,你是怕整栋楼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徐清落无语了,站在窗台上看阮晋伦。 “那你昨晚不要拉黑我呀,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你说出来我改。”阮晋伦认错态度良好,“你别生气嘛,我们去超市采购东西啊,我租了别墅,到时候一起烧烤呗。” “昨晚我和宝贝聊天,你一直发信息吵死了,在楼下等着,化个妆。”徐清落翻了个白眼。 阮晋伦几乎是和村口大妈一样笑,“没生气就好,那我在车里等你啊,车牌5868。” “知道了知道了。”徐清落挥挥手进屋,看正在收拾行李的苏祈安,“宝贝,你有买披肩吗?” “没有耶,来不及买。”苏祈安摇摇头。 “我还想要个披肩,美美拍出片?”徐清落啧啧摇头。 “那怎么办,现在重新买也来不及了。”离周五就一天了,苏祈安考虑,“我一会儿在外卖上搜搜。” 徐清落涂了口红,“一会我出门看看。” 等徐清落化完妆出了门,苏祈安也给谭斯京打了电话。 谭斯京那会儿正在谭家。 少有的回家,一年数不了五个指头。 客厅里仅坐着三个人,用不了几个人伺候,偏生一旁跟着三个仆人。 谭斯京颓懒地坐在沙发上,眼眸垂着,没半点兴趣。 谭仲言看着谭斯京这模样就来气,恨铁不成钢:“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没人逼你。” 这话可说到谭斯京心坎上了,他求之不得:“行,那我走了。” “你要气死你妈我吗?小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还说这话。”谭淑华立即拉着谭斯京的手阻止他走,接着用眼睛瞪了一眼谭仲言,“还有你,回来也不去看看我那些花草。” 谭淑华人老珠黄,宠了谭斯京小半辈子,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谭仲言烦得很,“也就您宠他,其他的事您不记得吗?” “还提那干什么!多少年了?”谭淑华瞪了谭仲言一眼,比刚刚那眼还用力。 “得了,回来就来这套,您二位少操心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谭斯京漫不经心,“别说,下回再回来看您那花。” 自由自在随心随意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能够让谭斯京烦的,除了这会来事儿的谭家。 挂名似的厦城谭公子,倒是有些羡慕起平常老百姓的生活。 谭斯京走出谭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片刻,苏祈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姑娘满心期待地喊他:“谭斯京,你在做什么呀?” 谭斯京淡淡地应:“没做什么。” 这语气平的不行,苏祈安“咯噔”一下,极快地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 “谭斯京,你不开心吗?要开心呀,我们马上就要出去玩了哦。” 得,还有个姑娘惦记他。 这话无端叫谭斯京心潮澎湃,竟有股暖流涌过全身,冲过大脑,叫他浑身烦躁都散去大半。 “知道了。”他懒洋洋地应着,走进车里,开动引擎。 苏祈安自觉谭斯京的情绪,心也被他带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聊阮晋伦在楼下喊徐清落还被她拉黑的事儿,聊那泳衣,还聊对亚城的期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从前还在犹豫,在谭斯京面前总要考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觉得自己没话硬说的她。 如今也能自然而然地分享。 谭斯京一一听着,忽然发话,“苏祈安,开个视频。” 苏祈安“啊”了一声,“怎么啦?” “有点想你。” 他这样直白地说想念她,倒让苏祈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苏祈安又怎么会拒绝谭斯京。 挂了电话,特意用手拂过头发,稍微整理过后还涂了个裸色口红,才又重新地打给了谭斯京。 视频接起,苏祈安挑选了个看起来还算满意的角度,把手机放在桌上,露出半张脸和谭斯京视频。 而谭斯京那头,清晰可见的车厢,相对于苏祈安来说,他的角度随意,甚至有些仰。 但依旧好看,精致锐利的下颌线,冷光侧影,犹如上好的羊脂玉。 小姑娘瞧着谭斯京,仔细地看他,“你在哪儿啊?” 怎么会在车里呢? “外面。”谭斯京应着,苏祈安只露出的半张脸,占据了屏幕三分之二,视频左下角是个垃圾桶,里头丢着衣服。“在干嘛?” “我在收拾行李,去亚城的。” “这么早收拾啊。”谭斯京说着,“很期待?” “嗯……我特别特别期待和你一起去。”苏祈安看着视频里的他,嗓音清甜认真,“和你去。” 谭斯京漫不经心应着。 直到卧室门突然被打开,“祈安,昨晚的沐浴露我——” 余一婕拿着沐浴露,边说边进。 苏祈安被吓一跳,立马将书桌上的手机倒扣按下,“一婕,你怎么不敲门进来?” 余一婕嘿嘿一笑,连忙挥手道歉:“不好意思祈安,昨晚没睡好,一时之间忘了,你在收拾行李吗?需不需要我帮忙的?我是来还你朋友的沐浴露的。” “不用。”苏祈安被她一闹,有些意兴阑珊,“你放那儿吧,下次记得敲门进来,我不喜欢这样。” “好的好的。”余一婕挠挠头,“刚刚是打扰到你和你喜欢的男生视频了吗?我看你手机放在那儿。” 苏祈安看她:“你别问了。” 余一婕“啊”一声,关上门。 苏祈安坐下,再度把手机拿起来,屏幕里的谭斯京慢条斯理地笑。 “那是你室友?” 苏祈安很轻地嘟了一下唇,“是啊。都不敲门进来,好烦哦。” 小姑娘因为无故推门,趴在桌上,角度也比刚刚刻意寻找的大了许多,整张脸全都暴露出来。 “那怎么办,打扰到你和你喜欢的男生视频了。” 随着谭斯京的话,那点心思昭然若揭,苏祈安抬头,对上谭斯京的目光。 他的嗓音透过电流声低沉磁性地缓缓传入苏祈安耳里,震动着她的心脏。 谭斯京看着小姑娘水润杏眼,故意问她:“是吗?” 苏祈安点头:“是呀。” 然而,比谭斯京的逗趣还要来得更直接的是苏祈安的直白:“你是我喜欢的男生呀。” 谭斯京没想到苏祈安这样直白,有些错愕,却在对上她那无辜又清丽的眉眼时唇角带了笑:“贪心鬼,又被你得逞了。” 他的声音缓慢而又偏冷,明明是他逗趣,却又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会像个受害者一样,说自己被她占到便宜了。 苏祈安没来得及回应谭斯京。 谭斯京顿住,看她半晌,忽然说:“怎么办呢苏祈安,还真挺想你的,想亲你。” 他的声调有点酥,还带着笑意,此时说出的还是这样思念她的话,苏祈安的心陷下去一块,带着温热。 苏祈安没法不承认,他太浑太坏,也太迷人了,以至于这一刻谭斯京把那点心思揭开时,她不受控制地想要爱他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偏偏他在此刻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说想她,想见她,想亲她。 说得无比缠绵,无比温柔。 第31章 亚城的早晚温差较大,但也不冷。 开的 自驾,苏祈安和徐清落坐一起,谭斯京和阮晋伦倒是比他们早一些去。 说是提前安排,谭斯京压根儿不是那性子,只不过是阮晋伦拉着他想要提前准备罢了。 自驾两个小时,开车前苏祈安给周雨喆和苏父发去了消息,报备了出发的消息,顺便还问了余一婕想不想要亚城的特产或者其他东西。 只是没得到她的回复。 坐在苏祈安旁边,徐清落问苏祈安,“宝贝,过两天你生日,要不要在亚城大家一起陪你过?” 苏祈安想了下,“不用啦,就不说了吧,突然说,感觉好意外。” “会吗?”徐清落认认真真看苏祈安。 “不太想。”苏祈安眨了眨眼,好温和地说。 她这么说,徐清落没坚持,又问苏祈安:“那群里的消息你看到了吗?阮晋伦说别墅有四间房,宝贝你要和我一起住吗?还是和他?” 暴雨里 第49节 徐清落从来没有和谭斯京接触过,上回那酒吧一玩算不上什么,只能说是谭斯京真的很帅,她对闺蜜所喜欢的人的了解只有从苏祈安嘴里还有阮晋伦那儿知道。 总之,谭斯京这人压根儿不是平常生活中能接触的,只可远观而不可近靠。 徐清落不希望苏祈安受伤害,但也不想要她留遗憾,所能做的只有支持她。 尽管话里没有其他意思,但这话依旧给苏祈安问住了,“我,应该是自己住吧。” 谭斯京没有说要和他一起,还有就是苏祈安其实不太好意思在外和他一起住,因为他们目前也没什么可以说是住在一起的关系啊。 “哦,那我住在你旁边咯。”徐清落随口说。 “好呀。”苏祈安应下。 事实是,谭斯京对房间没什么在意的。 阮晋伦当真是不亏待这趟旅程的好兴致,包下一大栋海边别墅,四处都能看到海。 当真叫人见识了一把路的尽头不是路,是海。 游泳池,后花园,ktv,娱乐室,台球室,健身房应有尽有,没有见不到只有想不到。 “哥们儿,尽情玩吧,这趟旅程绝对让你们终生难忘!”阮晋伦老早就在别墅门口等徐清落和苏祈安,等她们一来,立马对着别墅方向仰着脸得意伸手展臂。 徐清落摘了墨镜,丢在阮晋伦头上:“别发疯,也别狗叫。” “徐清落,你骂谁狗!”阮晋伦接过墨镜,正想反驳过去就看到徐清落一记眼神杀过来,立马闭上了嘴。 苏祈安看这样就忍不住想笑。 跟着阮晋伦进别墅,苏祈安看到了谭斯京,他穿着白衬衫,那柔软面料衬的更显矜贵,宽松的燕尾领露出他修长脖颈,禁欲清冷。 无法忽视的存在,犹如画卷般赏心悦目。 谭斯京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和人打着电话,听到声响漫不经心地朝别墅门口方向看来一眼。 目光交集的一瞬,苏祈安轻轻笑了。 然后,就听见阮晋伦说:“群里的房间都看了吗?” 房间在别墅二楼,并不是一排式卧室,而是东边两间,西边两间,中间是一条长廊。 卧室里头也是一应俱全。 徐清落说:“我住西二,宝贝住西一。” 还是按照飞机上所说的那样,苏祈安点了点头,谭斯京没说什么。 苏祈安带了个十八寸的行李,回到卧室把行李放好后,拉开窗帘。 偌大的落地窗映照着无边无际的蓝色湖面,柔风扑面,沁人心脾。脑海里浮现出从前课上谭斯京说来过亚城的画面,一股重叠且虚假的梦幻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苏祈安不自觉地发了会呆。 徐清落见苏祈安的卧室门没关,端了盘洗干净的葡萄进来放在桌上,“宝贝,你干嘛呢?” 失神被打断,苏祈安转过身:“你看,外面好漂亮,我就多看了一会。” 徐清落顺着苏祈安的目光看去,一望无际的大海,“明天我们一起去雪山可以看到更好看的,阮晋伦喊我们下去泳池play,缓一缓坐了好久的车的疲惫。晚上再烧烤。” “宝贝你可以去吗?”徐清落问苏祈安。 “不去了吧。”苏祈安摇头,“我在房间里休息。” 苏祈安不想去,徐清落自然不会强迫她。 “那还差个人,你要去喊他吗?他在房间。”徐清落看了眼苏祈安,言语里在说谁自然不言而喻。 “那我先下去了哦,你有事喊我哦宝贝。”徐清落思考了一下。 周雨喆从小就打算把苏祈安培养成乖乖女,但该学的会学,只是游泳苏祈安没学过,后来查出心脏不好,也没有再学的机会了。 “好呀。” “那你去找他吧。”徐清落朝苏祈安递来个飞吻。 苏祈安从行李箱里拿出家居拖鞋换上,哒哒哒地往谭斯京的卧室小跑过去。 基本上每一间门把上都有密码,她不知道,发了信息给谭斯京。 谭斯京回得很快,“密码7689。” 苏祈安输了密码进去,里头昏暗无比,连灯都没开过。 细白手指摸索着墙,苏祈安找到灯的开关,才发现除了门后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根本没有居住过的痕迹,了无生气。 哪儿有什么他的存在。 苏祈安再次给谭斯京发去了消息问他在哪儿。 谭斯京:顶楼。 苏祈安又从谭斯京的房间里出去,别墅有三层,她从旁边的楼道又一路上了顶楼。 顶楼面积很大,有个小花房,还有个鸟笼,里头是一只玄凤鹦鹉。 头顶金黄,脸颊两侧带着腮红圈,羽毛净白富有光泽,明显看出主人对它的爱护,养得顶顶好。 谭斯京站在鸟笼前,稍俯身低头,手里端着青瓷碗,里头盛着点鸟食,懒散喂着。 花房近在眼前,谭斯京身侧,红的黄的白的姹紫嫣红,爬墙虎占了顶楼墙面大半,甚至还有棵苏祈安叫不上名的树。 清风徐来,润过面带着清新,谭斯京就那儿慵懒站着,像春日洒下的水墨画。 悦人耳目。 苏祈安走过去,小声叫他:“谭斯京。” 谭斯京倒是没回头,应了声。 走近了才知道,这人哪儿是喂鸟,分明就是在逗鸟。 鸟笼开着,修长双指就这么揉着鹦鹉脸颊,指腹在红斑上显得更加白皙。 鹦鹉小脸一转,显然是不想被谭斯京揉脸。 反复试几次,鹦鹉几次转脸,等到最后一次,鹦鹉闭上眼,舒服得自己调试角度被揉,甚至还转过头暗示谭斯京头顶也要被摸。 谭斯京被逗笑了,偏头看苏祈安:“和你前两天一模一样。” “哪里像!”苏祈安看谭斯京。 “哪里都像。”谭斯京眉目如画,把手里的青瓷碗递给苏祈安:“要不要试试。” 苏祈安从来没喂过鸟,接过青瓷碗,朝掌心里倒了点递到鸟笼边。 鹦鹉对苏祈安并不熟悉,但亲人得很,没过一会儿就伸出脑袋在她掌心低头干饭。 掌心里传来细微的轻点感,苏祈安只觉神奇。 仰头,目光清丽望向谭斯京:“好乖。” 谭斯京低头,苏祈安今日化了淡妆,素净脸颊平添几分粉红,倒多了些古典美,是实打实的满腹诗书的清冷才女。 他弯腰,稍稍颔首贴近苏祈安,很轻地吻在她唇上,又瞬间离开:“都说了像你。” 苏祈安小小叮咛一声,半起身极快也在谭斯京的唇上吻了回去。 接着又轻快起身:“礼尚往来。” 动作间,青瓷碗碰到鸟笼,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鸟笼被震的微晃,鹦鹉被吓了一大跳在笼子里乱跳。 苏祈安捂着脸:“谭斯京。” 自觉犯错,软言软语。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看苏祈安,她眼里那点怯 懦落进他眼里,“84年的青瓷碗,苏祈安啊,闯祸了呢。” “谭斯京……要怎么办。”苏祈安心下颤抖,“这房子是不是租的啊,房主人的微信可以给我吗?我会赔的。” “怎么赔?”谭斯京倒是好奇。 苏祈安诚实得很,“赔钱,赔不起我只能努力工作了。” “工作差了点,老老实实被我带回家吧。”谭斯京失笑。 苏祈安愣怔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别墅居然是谭斯京的,“你?这不是阮晋伦租的吗?” 谭斯京眼眸带了点懒洋洋笑意,阳光下叫苏祈安晃了一瞬神,“不允许他找我租?” “你也出来玩的,怎么还收人费用呀,你太小气了吧?”苏祈安不免为阮晋伦打抱不平。 “心疼别人了?”谭斯京食指微弯,猝不及防在苏祈安头上敲了下,“好啊,小没良心的,真白对你好了?” “行啊,我确实挺小气的,那你跟我回去,就服务我一个人。” 刚犯了错,哪有胆子反驳他,苏祈安小声哼唧,蹲下腰就要去收拾那碎片。 手被谭斯京捉住,他饶有兴致地看她:“不要手了?” 这话与那次她富有心机地撞掉他胸针那次是一样的,叫苏祈安瞬间想起好多。 “站一边去。” 他发了话,苏祈安无法拒绝,只在一边看他。 谭斯京找了个塑料袋用镊子一点一点把那碎片捡起,再用胶带把微不可察的碎渣粘起来以防伤到人,最后在塑料袋上写上龙飞凤舞的“小心碎片”几个大字。 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买了别墅,他说高中时来这儿旅游,那会儿他开始玩理财,赚了笔钱,闲着无聊觉得这别墅应有尽有买的,后来送人了,但名字还是他的。 苏祈安哦了声,又问他那楼上花房是为这鹦鹉设计的吗?谭斯京说是,这鹦鹉不爱楼下后花园,懒得很,只能在旁边建了个花房。 弄完一切,谭斯京懒声:“可惜了这84年的青瓷碗。” 忽然,谭斯京又看到站在一旁的苏祈安,“算了,倒也不亏。” 苏祈安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谭斯京淡笑,青瓷碗可没眼前的小姑娘好,“换了个姑娘回家。” 苏祈安哪儿经得住这样说,只觉得心思都游离了。 谭斯京手一捞,苏祈安就到他怀里,指腹捏着她的脸颊,柔软细腻。 苏祈安抬头时,和谭斯京恰好对上目光。 唇贴上时,是自然而然的气氛。 暴雨里 第50节 谭斯京捏着苏祈安下颌,轻轻一动,嘴张开了。 花房成了衬托旖旎气氛的美好之一。 谭斯京喉结滚动时,苏祈安忍不住小小出声,她轻轻推他胸口,好软地问:“他们还找你下去游泳呢……” “不去。” 谭斯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苏祈安“嗯”了声,“那你在这儿……” “什么?”谭斯京不想听她说有的没的。 刚刚亲的有些久,苏祈安脑子昏昏的,抓着谭斯京胸前的衣服,不知怎么的就问了句:“你不去的话,会把我亲死吗?” “刚才不会。”谭斯京很轻的笑了下,把苏祈安抵在墙上,侵占感和强势的掠夺感叫人一眼可见,“现在会。” 谭斯京低头。 然后—— “哥们儿,你在这里吗?”阮晋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祈安迅速推开谭斯京,走到鹦鹉面前,装作在看鹦鹉的模样。 而谭斯京看着苏祈安推她,眉眼清冷,似笑非笑。 阮晋伦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苏祈安脸红看鹦鹉,谭斯京冷然着脸,他“呃”了声,好像觉得有些不对。 又好像……? 阮晋伦硬着头皮说:“徐清落说苏祈安没下来游泳,要不改成打麻将?” “四个人刚好。” 谭斯京看过去,没说话,手机先一步响了。 阮晋伦又问苏祈安。 苏祈安没有打过麻将,谭斯京接了电话回来,阮晋伦问他打不打麻将,被拒绝了。 “那祈安来呀。”阮晋伦为了顺承徐清落,朝苏祈安挤眉弄眼的,“泳池旁边还有温泉呢,麻将打累了泡温泉也可以呀。” 苏祈安一下就了然了,估计是阮晋伦和徐清落又拌嘴了。 徐清落显然是知道苏祈安不会玩,一定会拒绝,而让阮晋伦过来,明显是在逗他。 再仔细问徐清落怎么忽然说一定要打麻将? 阮晋伦说游泳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溅了徐清落一身水,那时候她还在拍照。 苏祈安对于没试过的事物虽保持跃跃欲试的心,唯独麻将却引不起她的兴趣。 她拒绝了。 谭斯京走过去,站到苏祈安身边,稍低头,在她有心无力的脸颊旁说:“不玩吗?” 他低笑,慢条斯理整理苏祈安耳边发梢,像极了上位者的无边纵容:“玩输了我兜着。” 苏祈安摇摇头:“我不想玩,不是说好了,我们48小时都待在一起吗?” 第32章 苏祈安没有和阮晋伦他们一起去玩麻将,所以他们两个人人数不够,没法打麻将。 后来阮晋伦又提出去要不给徐清落买黄金,随便她买,他付钱, 麻将和黄金对比,有钱不赚是傻子,徐清落跟着阮晋伦去买黄金去了。 苏祈安先回了谭斯京的房间。 倒了杯水,拉开谭斯京的窗帘。 谭斯京进来时,苏祈安站在窗前,窗开着,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湖泊带着咸湿的气息微微带起小姑娘柔软的头发,轻薄的裙摆。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拥着苏祈安,双手圈着她纤细的腰。 苏祈安还捧着水杯,转过身,那样湿润地看着谭斯京。 她问他:“你以前就住在这间房间吗?” 谭斯京垂眸:“嗯。” 苏祈安轻轻笑着,有一种置身梦境,时空交叠的错感。 等她再抬头时,谭斯京刚刚没继续的吻就落了下来。 唇贴着唇,没有浅尝辄止,只有舌尖钻入,用力地吮着,弄的苏祈安一阵酸感。 情不自禁地发出娇声,呼吸被打乱,鼻间是冷冽的木质香与海风。 “水……水……” 谭斯京没打算放过苏祈安,而是贴着她的唇,笑得那样暧昧浑坏:“什么水?嗯?” 苏祈安的脸瞬间薄红,大约是无法抵抗谭斯京这样的话,她神思早已混乱,只留有半点理智。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手里……” 灼热的气息交织,没给她机会,谭斯京继续吻了上去。 距离再次贴近,这一次再没有捉稳的机会,水杯洒了—— 一下打湿两人的衣服,更多的是苏祈安的胸下。 暗潮一片。 水杯落在铺满毛毯的地上,足够柔软,未发出声音,连水杯都没碎,稳稳在地上绕了一圈。 谭斯京却好一本正经地说:“水。” 苏祈安红着脸,好用力地喊他:“谭斯京!” . 到下午,晚饭是阮晋伦之前安排的露天烧烤。 别墅顶楼的花房被隔开,还有一大片天台。 放了烧烤架,食材早已准备好。 傍晚的日落迎着晚风而来,啤酒被打开的“啪嗒”声在耳边落下。 徐清落黄金买得舒服躺在躺椅上吹风,阮晋伦这个输家做起了烧烤的活。 苏祈安左右看了看,没寻到谭斯京的身影。 最后发了消息给他,才发觉谭斯京站在隔板后的花房,他目光不在花草,只懒洋洋低头把玩着手机。 他的电话总是很多,似乎也忙。 苏祈安走过去,问他:“你不过去吗?” 谭斯京说他不怎么吃这些东西,不太想吃。 “那你不饿吗?” “还好。” “哦……”苏祈安点头,目光落在花房里。 白天没有好好打量花房,这才发现,里头除了好多苏祈安不知道的植物外,居然还有一盆绿 萝。 她看了好几眼,问谭斯京:“你不经常在这儿,花房有人照料吗?” 谭斯京跟着苏祈安的目光去看绿萝:“有专门雇佣的师傅,我奶奶的花房,不好迁移,暂时在这儿。” “哦。”苏祈安收回目光,“你不吃的话,也不过去吗?” “你想我过去?”谭斯京淡淡地问她。 苏祈安可太清楚谭斯京这种浑坏,掌控问题主导权的劲儿了,她反问回去:“为什么不想?” 谭斯京轻扯了个笑,先一步走过去了。 烧烤架上的烧烤散发出迷人香味,勾的人唾液分泌,阮晋伦添上孜然粉和黑椒粉,抓了一把就递给徐清落:“来,吃。” 徐清落接过,转头就递给苏祈安:“宝贝,吃。” 苏祈安接过,在徐清落的眼里咬下一块,鲜肉裹挟香气与孜然在味蕾上绽放开来,十分美味全被烤出。 苏祈安拿了一些烧烤放在盘子里。 来时准备了酸奶水果,苏祈安做了几份给大家解腻。 在看到谭斯京没怎么动烧烤,反而吃过她准备的酸奶甜点时,苏祈安低头轻笑。 夕阳落下,夜幕逐渐降临,阮晋伦拿了音响放歌,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仙女棒点了递给徐清落。 徐清落心情很好完全放开自己拿着仙女棒就在湖边跑,还拿出手机自拍。 实在是太美丽的景色。 阮晋伦是真的会整活,等夜色彻底降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大型烟花在天台放,叫什么七彩祥云,千里江山图,说买就买,说放就放。 “问过了,这里不禁烟花!”阮晋伦拉着徐清落,“来试试,你点一个?” 徐清落不要,“我不要,我不敢。” “胆小鬼。”阮晋伦看苏祈安,“你要试试吗?” 苏祈安已经准备捂着耳朵了,摇头。 再看谭斯京,阮晋伦说,“好嘞,我自己来。” 滋滋— 火苗顺着细绳噌噌跑。 暴雨里 第51节 阮晋伦跑得比烟火还快,冲过来想捂着徐清落的耳朵,被她扯着喉咙喊:“阮晋伦,你挡住我了!” 烟花冲上云霄,点亮城市,有一瞬仿佛白日。 苏祈安想捂着胸口,又想捂着耳朵。 有双手先一步捂住了苏祈安的耳朵。 双层巨大的七彩祥云,各种颜色相接,并不冲突难看,像进入漫画看了一场安徒生的童话小镇,镇上放了一朵朵烟花,最后化作满天繁星。 火树银花,五彩斑斓。 苏祈安好灵动地望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抓开了谭斯京的手,去听烟花绽放的声音。 徐清落早就拿出手机来录,手机不够,拍出去,去拿阮晋伦的相机,“还好你有相机。” 阮晋伦一副早就知道徐清落要干嘛,“行了,那边相机在帮你录着。” 然后拿了听啤酒,递给谭斯京。 谭斯京倒也配合,长指握着啤酒和阮晋伦碰杯。 阮晋伦极其放松,躺在躺椅上看着徐清落“呜呼”一声。 徐清落接收到信号递来一个白眼,专心致志看烟花。 然后说要和苏祈安一起拍照,拍烟花。 苏祈安笑着和徐清落找角度。 烟花声在夜里十分耀眼璀璨,和音乐相融。 等再回来时,苏祈安听见阮晋伦在和谭斯京说什么cd。 cd,什么cd? 徐清落“噢~”了一声,指着阮晋伦说:“他呗,干什么鸟摄影师,估计又想拍我们,拿点素材,别想了,一张没百万不卖。” 阮晋伦:“卧槽,徐清落有你这样的吗?刚刚不是说还好有相机?而且我是说给我们这录录呗,多有氛围感。” “相机是相机,拍我们要收费,白痴。” 苏祈安看了眼周遭。 烟火,烧烤,天台,日落,好友。 确实挺有氛围感的,从前没接触过。 这点意外自从碰上谭斯京后,被那点缘分全都勾出来了。 再看那人,就懒洋洋靠在躺椅上,手里拿着喝了半瓶的啤酒,就这么懒淡看海,融在景里和画似的,乍一看心无旁笃的样儿,实际上慵懒死了,压根儿没在意阮晋伦他们说什么。 最后以阮晋伦为输家,他从没说赢过徐清落,还答应帮她拍了很多照片。 镜头一转,还录了几个小片段,像是职业病上身对着徐清落说:“让我们敬什么?” 徐清落镜头感很好,配合十足:“敬自由,敬青春。” 苏祈安站在谭斯京身旁,看着他们,唇微弯。 下一刻,被只长手一拉,跌进谭斯京的臂弯里,屁股直直坐在那躺椅上,苏祈安小小惊呼一声。 谭斯京环着苏祈安的腰,学着阮晋伦的话,懒淡在苏祈安的耳边,呢喃细语润了风,缱绻悱恻地问她:“敬什么?” “敬—”谭斯京贴着苏祈安的耳朵,低声暧昧地唤出那旖旎的称呼。 稍稍分开后,几个字自然出口,“浪漫洒脱。” 这样漫不经心的话语,涌过苏祈安的心房,血液都热了起来。 而她的耳朵,比那傍晚的日落还要红。 . 那天晚到很晚,加上有音响啤酒的情况下难免玩得尽兴。 回到房间苏祈安洗过澡换了衣服,刚出了房间就收到谭斯京的消息。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过来”。 苏祈安几乎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一定是懒淡的,说话时微信微微上扬,酥的不行。 长廊外此时寂静无声,这会无疑大家一定在洗漱收拾。 苏祈安快步穿过长廊,走到谭斯京的房间门口,输入密码进去。 灯开着,浴室里有着细微哗哗水声。 原本放在门后的黑色行李箱已经被转移,不知去了哪儿,床头柜上放着手机,有消息进入屏幕暗了又亮。 苏祈安轻车熟路地钻进被窝,原本想着可以等谭斯京出来再睡,哪儿知道别墅里的床太过柔软,和公寓里半硬不硬的床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连这被子都是十分轻薄却又温暖。 房间里开着空调,她坠入梦乡。 等谭斯京出来时,苏祈安已经蒙在被子里侧躺睡着了。 她个子小又清瘦,即使窝在床上也是小小一只。 谭斯京上了床,捞过苏祈安圈在怀里,动作不大。 小姑娘睡着了,却还能依照谭斯京身上那清冷气息,找到他的胸膛,寻了个舒适地睡。 动作慢慢吞吞的,像只小仓鼠。 让她过来本就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为了做些什么。但这动作着实把谭斯京逗笑了。 “苏祈安,可真聪明。” 轻柔的音从头顶上落下,分明不大,可苏祈安不知怎么的就醒了。 初醒时的音软软糯糯,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你怎么才洗完澡呀,我都睡着了。” 谭斯京没想到苏祈安醒了,轻拍她的背:“要不要继续睡?” 苏祈安摇摇头,她揉了揉眼,醒了。 在闻到谭斯京身上那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时,钻进谭斯京的怀里,说了好多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比平时心情都要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她在律所里发现同事工作上出了个问题,及时提出,挽救了一大笔损失。 还说律所门口有只流浪猫,她常去投喂,那只流浪猫是三花。 还说律所附近有家烤玉米店,同事给她买过,特别香特别好吃,有机会他可以去试试。 听了半天,谭斯京手指轻点苏祈安的腰,食指用力戳了一下。 苏祈安痛得小小惊呼出声。 谭斯京却戏谑看她,慢悠悠问:“苏祈安,你那同事男的女的啊?” 这话一出,苏祈安想笑,却扶着腰间又笑不出声:“女的!” “女的啊。”谭斯京重复她的话,捞过苏祈安。 苏祈安小小哼唧一声,不愿意被他圈过去了,一下翻身上谭斯京的身前。 拉过他的衣领,宽宽松松的黑浴袍居然稍微使点力就下来了,露出大片净白肌肤。 谭斯京的身材好看得很,宽肩窄腰,薄肌线条流畅有力,赏心悦目。 建模脸,要命腰。 苏祈安才不是为了看他身材呢。 小嘴张着,低头一下就咬在了谭斯京胸口处。 气鼓鼓的,生气起来也是要命得很,娇凶,没点震慑力,眼眸里还亮晶水润的,“让你戳我。” 说的话也是柔情似水般。 偏谭斯京还配和得很,“那要怎么罚我呢?” 小姑娘笑了,得寸进尺地埋在谭斯京 的怀里,分明青涩得很,双手放在他的薄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罚你唱歌给我听!前面在沙滩上,有首歌可好听了!” 谭斯京眼眸晦暗,小腹上传来的贴合温度不是假的。 苏祈安粉唇张着,眉眼如画地说着:“谭斯京,我今天好开心呀。” 谭斯京只觉得自己又不是唐僧,凭什么要当那清心寡欲的神仙,长指握着苏祈安盈盈一握的腰间。 就那么一瞬,把苏祈安压在了身下,“唱歌?行啊,要听什么。” 手悄无声息地钻入被窝,沿着她腰间曲线往下,在苏祈安浑圆白嫩的臀部拍了下,“可不是白听的,要付点歌费。” 拍的苏祈安浑身一震,腿间猛然感到炽热,她笑,故意地笑。 长臂挽上谭斯京的脖颈,风情万种又娇俏地看他,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怎么勾谭斯京。 在他耳边吹气,柔声细语,像夺命的妖精:“好呀,哥哥。” 第33章 第二天的行程阮晋伦安排得十分人性化,知道早晨大家会赖床所以特意安排的十点钟出□□流。 苏祈安不赖床,但早上起来时十足十的累了把,明明昨晚还算早睡,怎么就和没休息似的。 身边没人,苏祈安下床,腿都忍不住发颤,差点摔了个难看的跟头。 她忍不住气,有些质疑是不是没听歌就不用这样啦? 昨晚谭斯京在她耳边听她点歌,瘦削指节握着薄薄手机搜歌词。 苏祈安看谭斯京。 而他稍颔首,贴在她身边,柔和又清缓的嗓音将一首英文歌名念的十足温柔缱绻。 “我们苏祈安,想听《turnthepage》啊。” 偏懒淡的声线落在耳边,心都跟着酥麻。 但是!什么嘛!昨晚听他唱个歌,还要双倍偿还! 暴雨里 第52节 苏祈安忍不住空拳紧握,小脸儿满是不服。 忽然,一道极轻的笑声荡漾在耳边。 苏祈安猛地转头。 身后桌边,谭斯京身边白柔衬衫,侧脸在光影下白皙如玉,瘦削长指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 动作优雅矜贵,浑然天成的慵懒。 偏生他晦暗眼眸半垂,懒声:“生气了?” “我才没有呢。”苏祈安才没理他,进了洗手间去洗漱。 谭斯京从楼下餐厅拿过三明治和牛奶上来,苏祈安恰好洗漱结束,坐在旁边和他吃早饭。 “这是你做的吗?”苏祈安问他。 “不是,有钟点阿姨。” “噢。”苏祈安点头,咬下一口三明治。 谭斯京自然地把苏祈安侧颊落下的发梢挂到耳后,“还难受吗?” 苏祈安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他,“谭斯京,你别问我,笨死啦。” 她的嗓音清软甜润,谭斯京被她猝不及防地踢了一下,顿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 上午徐清落给苏祈安发了消息,说一会儿来找她,一起化个妆出去。 苏祈安在谭斯京那儿吃过早餐就往徐清落那儿跑。 徐清落已经开始修眉,看到苏祈安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洗面奶和水乳,“宝贝,外面紫外线老毒了,东西在包里,记得做好防晒。” 她让苏祈安一起化妆。 化好妆徐清落披了个披肩,上回苏祈安记得她没买到,外卖也没有。 徐清落说:“阮晋伦有时候脑子挺好的,上回我还没说要买这个,他就主动送我了。” 然后她拿了条给苏祈安一条,“披上,我有你也有。” 徐清落十分满意阮晋伦挑选的披肩,“出来玩就是要穿这种啊,在什么地方穿什么衣服,还要在全世界都不认识你的地方穿得美美哒,不枉此行!” “这样出片也巨美!” 苏祈安被徐清落一阵捯饬。 最后她在徐清落期待的目光下换上了漂亮的裙子。 网纱裙,两条笔直的若隐若现在空气中,又白又细,盈盈一握的身材一览无余。 “好,不愧是我选的,这谁看了不对你流口水啊。”徐清落十分满意,“我要是个男的,现在就把你脱了扒光。” 徐清落做了个wink,“宝贝,今晚进你屋哦。” 徐清落穿着清冷米白裙,配上墨镜,又酷又欲。 换完衣服,徐清落才贴近苏祈安,给她塞了条梵克雅宝的红色四叶项链,“宝贝,生日快乐。” 今天是六月二,她的生日。 “既然不想让大家知道,那我就偷偷给你过咯。”徐清落拍了拍苏祈安的脑袋。 . 阮晋伦财大气粗,选了当地最贵的漂流场地,安全性极高,绿水青山环绕,湖面清澈,空气清新。 简直就是享受。 徐清落刚晒了太阳回来,拿着阮晋伦的相机拍照。 此刻阳光正好,徐清落拉过苏祈安,“宝贝,快过来,我们拍个照。” 阮晋伦提前去和漂流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但没想到他的卡刷不了,拉上了谭斯京。 所以徐清落和苏祈安先在附近玩。 徐清落贴过来,长发落在苏祈安锁骨上,痒得不行,她用手拨开,露出精致锁骨。 那条梵克雅宝苏祈安没戴,太贵了,想着收起来等特定的节日再戴上。 所以此刻锁骨空空的。 两个人折腾地拍了很多照片。 等阮晋伦回来时,徐清落已经选完照片,阮晋伦顺带帮她多拍几张照片。 拍完后苏祈安走在后面,拿着相机边看边走。 海滩上容易起风,小姑娘的头发披着,被风带到锁骨上,光线洋洋洒洒,在她背上落下一道光,身材姣好,神色淡然,像是在走t台的模特。 谭斯京目光落在苏祈安身上,揽过人,忽然就笑了:“给我看看。” 苏祈安把相机递给谭斯京,歪头看他:“你看这张好看吗?” 她指着相机屏幕,徐清落拍的。 小姑娘坐在躺椅上,看景,是抓拍的,美,不经意的美,那景倒成了背景板。 谭斯京没说什么,“相片导了发给我。” 苏祈安“哦”了声,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过来询问身体状况,提醒不能漂流的事项。 “身体虚弱,还有精神病、癫痫、心血管疾病、心脏病,高血压……都不能参加此项目。” 当工作人员说到‘心脏病’这三个字时,苏祈安顿了一下。 漂流运动是禁止心脏有问题的人员参与,这一点苏祈安提前上网查过,徐清落也是。 她一直知道参与不了,也是故意在这会儿才说。 苏祈安问工作人员:“漂流会比较刺激吗?” 阮晋伦解答:“会啊,从高处滑下,很刺激。” 苏祈安眨了眨眼:“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胆子很小。”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不想扰了能够出来玩的兴致,苏祈安一直不太想说。 身体打紧。 周雨喆管她的厉害,一切有超身体负荷机能的都不允许苏祈安参与。 倒也不是全因为周雨喆的建议,是苏祈安她自己也惜命。 即使她身体愈合了也不可以,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大家没强制要求苏祈安参与。 徐清落小声问苏祈安那她一会儿要去干嘛? 苏祈安温柔地笑,“不啦,我还是在这儿等你们吧。” “票都买了,你去玩吧,别浪费。” 徐清落依依不舍,一边想和她待一起干脆不去了,一边又纠结。 苏祈安看穿了,推着她和阮晋伦去。 然后,谭斯京问苏祈安:“为什么不去?” 一眼看出苏祈安那假得要命的借口。 苏祈安沉默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说她身体的事情,想了又想,还是不说了,“就是……忽 然不想去了。” 谭斯京很轻地瞥了下眉眼,到底没深问:“那行,要不要去其他地方?” 苏祈安小小声“啊”一声,几乎是气音,软绵绵的,“你也不去漂流了吗?” “以前去过,没意思。” “噢……那我们先回去?” 下午他们要去雪山,苏祈安打算等他们漂流结束了再一起去,结束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多,所以先回去好了,他们别墅就在附近。 谭斯京长臂搭在苏祈安肩上,揽过她,在她耳边低声:“走了。” 别墅很大,苏祈安回去的时候,谭斯京问她想做什么。 有太多的运动苏祈安目前做不了,她想了想,“不是说有温泉吗?可以泡嘛?” . 温泉水清舒适,在下水的那瞬间即可感觉到神清气爽。 苏祈安换了衣服,穿的黑色,黑色布料在水中清晰可见,胸前线条隐隐约约,更为致命诱惑。 再看谭斯京,他压根儿没换衣服,他依旧是衬衫黑裤,长身玉立地站在温泉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祈安。 好似没想下来。 苏祈安忽然起了点坏心思,她转过身,趴在温泉边上,背后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脸颊线条流畅柔和。 她朝谭斯京挥手:“谭斯京,你过来嘛。” “?怎么了?”谭斯京以为苏祈安有什么事,不疑有他的走过去,弯腰俯身聆听。 下一刻,苏祈安拉着谭斯京的手,轻轻一拉,谭斯京整个人跌进温泉里。 扑通一声,温泉溅起巨大水花。 苏祈安忍不住笑,幸灾乐祸的,像是做了一件什么好事。 温泉不深,谭斯京不过是湿了大半身,头发湿漉漉的,他随意用手一撩,湿发被拨开,饱满额头露出,颇有几分背头模样。 这样的发型,倒叫谭斯京原本那清冷疏离的气质多了几分不羁放纵。 他从不是被人摆弄的性子,见苏祈安笑得开心。 谭斯京干脆弯下腰,整个人蹲下,进了温泉池子,苏祈安白净细腿近在眼前。 暴雨里 第53节 伸手一拉,苏祈安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失去平衡,长腿被谭斯京扣住,她向前倒了一大步。 小腿被谭斯京握在手里,苏祈安倒入温泉。 眼眸放大,来不及惊讶。 下一刻,唇先贴上了谭斯京的唇。 所有的感官仿佛都消失,瞳孔里倒映着谭斯京冷峻眉眼。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水里的感觉是飘忽的,像只一叶扁舟,慢慢顺着水流的方向,该去哪儿去哪儿。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这温泉里,和谭斯京接了个吻。 水是温热的,但比温热更烫的是火。 谭斯京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正人君子,苏祈安今日穿成这样绝非他意料之中。 细长腿,勾魂腰,丰满区。 从今天的薄纱裙,再到这类似比基尼的穿搭,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穿得少。 有时候谭斯京真感疑惑,小姑娘看着单纯,怯懦,却又大胆,不知道是怎么让他心潮澎湃的? 他抓着苏祈安的手,要她自己攀上他的肩。 柔和的水,温热的水,漫过所有触觉。 谭斯京的手拉过苏祈安的腿,用力一捞,细腿轻松圈在他的腰间。 那只手从她的腿,游离到腰间,布料少的设计似乎给了机会,成功抚到大片细腻肌肤。 谭斯京又伸出,富有弹性的布料发出“嘣”的一声,好像在提醒什么。 最后,谭斯京摸了把苏祈安那蛊惑的事业线下的丰满。 听到夜里听过无数次苏祈安的小声叮咛,谭斯京才玩味把她松开。 他本就没打算在这温泉里对她做什么,刚刚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苏祈安早已呼吸不过来,“哗”一声从水里出来,整个人都是粉的。 脸是粉的,眉眼是粉的,鼻尖是粉的,耳朵也是粉的,而那双眼是湿润的。 头发湿漉漉的,泳衣贴在身躯上。 叫人真切地领会到娇艳欲滴是怎么样的一个成语。 谭斯京仔细看她,有些好笑,“还敢不敢?”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祈安对谭斯京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唯唯诺诺的心,也无法确定具体是哪天哪时哪分哪秒。 兴许是他的那句“随心”,也兴许是他的纵容,叫苏祈安成了如今大胆的模样。 人都是会变的,她也是,会变好。 粉嫩的唇微启,一个“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放在温泉旁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是谭斯京的。 苏祈安前面就是看准了谭斯京没把手机放在身上才敢把他拉下水的。 谭斯京利落从温泉里走出,打湿的衬衫贴着小腹,隐约可见那薄肌性感流畅,长腿站在温泉旁,发梢的水顺着那清风霁月的脸滴下。 好一个身材,好一张脸。 旁边的休息区放了毛巾,谭斯京拿了手机又捞了条毛巾,边擦边走远去接电话。 苏祈安的目光在谭斯京身上停留了很久。 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凭借着她的第六感,总觉得和谭斯京打电话的那一方,是个女人。 因为谭斯京打电话的神情不同往日,他的眉梢带着浅淡笑意。 苏祈安的心尖传来阵阵针扎感,分明前一刻才感觉到欢喜。 都说感情里,先爱的那个人感受到的疼痛感是更多的,也是想要更多,失去主导权的,这一刻苏祈安才醍醐灌顶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了。 情字以何才解? 爱的利息是痛苦。 尽管之前决定好不想要更多,但发现自己什么资格都没有,才是最容易后悔的。 她矛盾,矛盾得不得了。 目光呆滞地停留在谭斯京身上,失神了很久,连谭斯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谭斯京俯身看显然愣住的苏祈安,发笑:“在想什么?” 被他低沉的嗓音瞬间唤回理智,苏祈安抿唇,和他说:“谭斯京,我不想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儿。” “尤其是,在你身边。”苏祈安的手,紧攥温泉上的瓷砖,“守道德之圣洁。” 这话说的,谭斯京脑子差点没转过来,他俯身低头,半眯着眼:“苏祈安,你在说什么?” 苏祈安解释:“就是,我不能接受,你和其他女人发生了关系,再和我。” “我们虽然……但是……” 苏祈安胸口闷的厉害,只觉得有些窒息,她抬眸,说出那句藏了起来的话:“我们的关系最好还是一对一吧。” 第34章 谭斯京笑了,低声地笑,含着气。 食指微弯,敲在苏祈安头上:“整天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多想点干净的。” 他的力不大,可还是让苏祈安痛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捂着脑袋,“谭斯京!” 瞧着苏祈安娇软的脸,谭斯京似乎这才消气,“下回再说这话,把你丢池子里。” “睚眦必报!”苏祈安咬唇,半晌气鼓鼓的,才说出这话。 谭斯京上楼换了衣服,徐清落发消息说他们结束了。 朋友圈已经能刷到她发了三四条三到九宫格的照片。 泡完温泉,苏祈安和谭斯京过去和他们集合。 坐的大巴车去看雪山,路上徐清落问苏祈安会不会难受,海拔上升。 漂流那回事,苏祈安都快忘了自己生过病,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痊愈了,只要不是太剧烈的运动,没关系的。 她摇摇头说不会。 等到了观景区,蓝天之下,冰川和雪山驾临于云层之上,飘渺云雾仿佛虚无。 阳光在雪山上落下一个圈,避世风景。 徐清落激动死了,阮晋伦拿出相机嘎嘎 一顿拍,帮她拍照时拿着相机给她看,说自己去过其他地方的雪山采风,下次可以带她去。 苏祈安抬头看了看谭斯京,刚想说什么。 谭斯京拉了苏祈安一把,说:“站过去。” 苏祈安“啊”了一声,低低地,站哪里去啊? 谭斯京摸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帮你拍照。” . 等玩好,几个人约好去了一家地道的私房菜。 私房菜徐清落加了私心,在这天加了很多苏祈安爱吃的菜。 还给她转了账,小五位数。 徐清落喝了酒,出来时摇摇晃晃,靠在苏祈安的肩膀指着阮晋伦的鼻子说:“阮晋伦,你别老是问我我是谁我是谁,那什么酒吧我真他妈没去过好吗?我要是去过我还能不告诉你吗?你整天……” 阮晋伦迅速捂上她的嘴,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那个,她喝醉了,我先打车送她回去。” “诶……”苏祈安急忙打断,“你别那么用力捂她,她喝醉了,住的地方有醒酒汤吗?” 阮晋伦收了手,“有。” 回了别墅,钟点阿姨已经下了班,谭斯京联系她过来,钟点阿姨路上买了醒酒汤的食材又下锅煮了让徐清落喝下,等沉沉睡过后苏祈安才放心离开。 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苏祈安出来时就碰见谭斯京。 方才徐清落喝醉,怕灯光太刺眼照到她,所以走廊灯光一直都是昏暗的,此刻模糊去谭斯京的眉眼,他换件衣服,穿的黑色t恤,此刻看上去更加落拓,长身玉立。 苏祈安小声喊他,忽而又想起什么,“谭斯京,我送你个东西。” 她说得神神秘秘,反倒有些勾人。 苏祈安拉着谭斯京到房间里。 这两天她一直都在和谭斯京一起住,之前和徐清落说自己住倒成了梦,房间里清清冷冷,一点都没有居住气息。 床头放着柜子,苏祈安拉开,一个黑色毛绒袋,在掌心里格外有质量,拉开抽绳倒出。 一枚精致简约的胸针,银色方块,方块上雕刻了一片羽毛,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设计有些像袖扣。 刚拿出来时苏祈安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是她在刚刚的饭店附近的一家首饰店看到的。 那会谭斯京和阮晋伦一起去附近停车,她和徐清落在附近逛了会儿才看到。 买回来时徐清落喝醉了,只好先放在自己房间里。 价格不贵,七百多,而谭斯京常穿的衣物苏祈安不是没有查过,样样高定,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谭斯京倒没说什么,接过后在手里看着:“换季了再拿出来。” 苏祈安抬眸,“不喜欢吗?” “怎么会。” 倘若要说胸针,谭斯京不是一个多么喜欢胸针的人,二十多年没用过这东西几回,回回也都别在袖口上。 暴雨里 第54节 所以苏祈安送这东西给他,他没多大情绪起伏,要是有,也是出于这小姑娘,用心了。 用了心,那他会藏着。 看着谭斯京的确没有什么不喜欢的神情,苏祈安这才松了口气。 胸针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了会儿,谭斯京带着苏祈安来到房间,送了她半手镯半手链式的首饰。 不是顶级的满绿,也不是贵里贵气的紫,倒是无色的玉,又透又亮,手链也是带着蝴蝶,莲花和铃铛的款式,清新灵动。 谭斯京说,总觉得她手上缺了点什么,算是欠她的离校礼物,和亚城的旅途一同送给她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苏祈安摸着手上的通体手镯,嗓音低柔如风:“谭斯京,上回,你不是送我礼物了吗?” “上回说得还没记住?真替我省上钱了?”谭斯京满不在意,却也故意说。 苏祈安笑着,站在卧室主光灯下,身后影子陷在黑暗里,苗条婀娜,“那还不好嘛……” 谭斯京轻轻一笑,说:“那可太好了。” 苏祈安清瘦,太过循规蹈矩,性子乖,太多事情没体验过。 这半手镯半手链的款式谭斯京没记错的话,听那庙里的老和尚念叨了半小时,说它能保平安,保健康,保喜乐。 谭斯京从不信这玩意,却依旧拿了回来。 平日里两句话都受不了的厦城谭公子,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谭斯京转头看苏祈安,目光从她清秀的脸蛋上移到那细白的手腕上,那手镯衬的她当真有气质,“过来,带你去看雨。” 苏祈安“啊”了声,没想到谭斯京还要带她去看雨,明明都给了好多东西。 雨,这会哪儿有雨?亚城这阵子哪儿有雨,专门看了天气预报,挑个好日子出来旅游。 反倒要看起雨了? 抿了抿唇,没拒绝,反而同意:“好呀。” 但不明白谭斯京是怎么想出这想法的? “怎么带我去看雨呀?” 猝不及防的行为,叫苏祈安有些想不明白。 “前两天做了个梦,梦见高中的你说想看雨。” 苏祈安猛然顿住,却大梦初醒时的惊诧。 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那年在台上表演芭蕾是五月,平日温和多雨的厦城不知怎么的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下雨,苏祈安表演完芭蕾后和周雨喆通了个电话,说下周周末能不能带她去苏城看场雨。 苏城属于江南地带,五月正好赶上一场烟雨江南。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青砖红瓦上,行人撑着油纸伞走在荡漾着船只的小河边,烟雨蒙蒙,有人提着油灯照亮一方角落。 作为地道的江南姑娘,苏祈安却没见过烟雨朦胧的江南,也算是她的执念。 周雨喆爽快答应,答应了没有说做到,在下一次提起时,说她目前学业紧张的情况下怎么能浪费时间看什么鬼江南,过几天不就下雨了? 后来真的下雨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苏祈安没再提过要去什么江南,后来身体不好周雨喆不让她去远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来趟亚城她都要说谎。 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她早就放下了,自己都快忘了,如今被谭斯京提起。 快要让她觉得打碎的镜子都能被复原的可能,这样温柔地同她说带她去看雨,简直是说出来的瞬间,苏祈安眼眶溢上泪。 谭斯京看苏祈安的反应,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一场梦而已,哭什么?难不成高中时真说过?” 苏祈安摇摇头,不说话。 好像以前那些不好的,被他说得真的是梦一样。 在绝无可能拥有江南小镇,烟雨蒙蒙的地方,他要送她一场雨。 谭斯京打了个电话,和苏祈安一起出了别墅。 跟着谭斯京上车,直开城市边缘,又被人接上一架直升机,在夜空中起飞,最后降落到一座小城上。 星繁月清,小岛绿荫掩映,鹅卵石铺满,简直可以称作为度假村。 再往里头,是一栋复古四合院,推开门往里走,青砖墙角有株红梅,分明是四季如春的小岛,竟也能开得如此清美。 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推开院门,面对小窗,窗外是小岛东面。 方才外头还是明朗夜景,此刻又竟然下起了雨。 一场大雨。 雨滴落在芭蕉上,发出细碎声响,又落在河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圈圈圆圆,映出天上明月,红灯笼在青砖屋檐下亮起,小船在河面上悠悠荡漾。 烟雨与灯光相融缠绵,朦朦胧胧的诗雨在苏祈安眼里。 这样的雨,在这样的夜里,看着模糊的过去,在眼前却异常清晰,格外令人向往。 苏祈安无法自控地伸出手,冰凉雨滴落在掌心,比以往里的雨都要冰凉。 隔着雨幕,苏祈安看到一盏油灯,在远处屋檐下,风雨里,摇摇晃晃。 明明是一场人造雨,偏偏叫苏祈安觉得惊奇无比。 苏祈安“哇”的一声,和谭斯京说:“好美,好厉害。” 谭斯京却发笑,一场雨怎么又被说出“好厉害”三个字? 分明他派人搭的景临时匆忙,许多细节露出破绽。 小 姑娘和看不见似的。 她看得出神,突发奇想地往外跑,去淋那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行为艺术?但苏祈安不是,她只是单纯地想享受谭斯京带给她的一场雨。 亚城此时此刻不会下雨,从前的记忆不会下雨,但谭斯京却给了她一场雨。 他是闯入她世界的一场雨,她在暴雨里寻找浪漫。 细雨落在发丝上,脸上,眉上,手臂上,哪哪儿都湿了。 她在雨里跑得欢快,有些稚气地和他说:“谭斯京,快看,那盏油灯在风里跳舞。” 是真的,那盏油灯还在晃。 她在这雨里淋雨的行为像个孩子,幼稚得不得了,分明前不久才给她戴了保健康的手链,这会淋了雨指不定回去会感冒。 也是在那瞬间,谭斯京好像觉得她更软,更可爱,更漂亮了。 谭斯京有些无奈,却又拿苏祈安没办法,“看到了。” 他懒淡的眉眼看得苏祈安心悠悠荡漾,跑进室内,谭斯京早拿了毛巾给她擦干。 那油灯没继续在风里晃,但苏祈安的目光却跟着它,它在哪儿,它的目光就在哪儿。 “开心了?” “开心了。”苏祈安满足笑了,任由他给她擦头发。 “这就开心了?那蛋糕怎么办?”谭斯京慢条斯理地说着。 “蛋糕?”苏祈安的眼眸一下就亮了,目光在屋子里搜寻着。 果不其然,在谭斯京身后的桌子上瞧见了一个蛋糕,不大,四寸的。 款式是个月亮,和上回惊蛰时的不一样,奶杏色,看起来有些温暖,又有些清新。 简直,是好奇妙的感觉,是万般惊喜,还有,很多很多的,万般庆幸。 苏祈安难以想象这样可爱的蛋糕谭斯京是怎么带来的,她走过去把蛋糕捧起来:“怎么会有蛋糕呀?” “像你。”谭斯京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手肘微曲,撑着门,“顺手买的。” 倘若不是无意听到徐清落说漏了嘴,小姑娘估计连生日都瞒着他。 苏祈安只说了真好两个字。 谭斯京稍偏头,有些好笑地问她:“现在开心了?” “开心!” 这样的夜晚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好,好到苏祈安沉迷在其中时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假象,是不是梦。 她看得出神,忽然又放下蛋糕走回谭斯京身边,转过头看他,看他站在室内,眼眸晦暗地看她。 男人与女人不同,这样久地盯着她看,总叫人误会,误会他有情。 尤其是,谭斯京那双眼睛,内双深邃,眼尾微微上扬,瞳仁墨黑,总觉得看谁都深情。 目光交汇在空中,苏祈安想亲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湿漉漉的手早被他擦干,抓着他的衣领,像从前一样踮脚,抬头,亲他。 只是想简单地亲亲,谭斯京也任由她亲,亲完了还作怪地在他喉结上亲。 惹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谭斯京想制止苏祈安,只可惜人小姑娘知道他这儿不能乱亲,亲完立马就乖乖站好。 之前某个晚上,谭斯京困得不得了,苏祈安可活力满满,在他喉结上亲了又亲。 谭斯京可没放过她,沉哑抓了那细腰问她:“还亲呢,不睡了?” 苏祈安却不怕死,笑得好开心,“不睡。” 最后的下场是不睡要付出代价,那个晚上苏祈安一晚上都没睡好,真真正正地领略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喉结不能乱亲。 然而此刻苏祈安眨眼无辜看他。叫谭斯京无奈地在她臀上拍了下:“又乱亲。” 苏祈安才不怕他,身上湿漉漉的,只敢拿着脸颊往他衣服上蹭,和小猫一样,软软甜甜地问:“谭斯京,你会送我回去吗?” 这样的话,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无厘头。 “怕我把你丢这儿?” “我怕我太喜欢这场雨了,你把我一个人丢这儿。”苏祈安没忍住,虚虚环住谭斯京。 而谭斯京没顾她身上那点水,早被他擦干,拥着她,温柔轻拍她的背:“苏祈安,怎么那么爱多想?” 暴雨里 第55节 他捏她脸颊,罚她多想。 “丢这儿了谁给我还债?” 他说的是那青瓷碗。 “那要是,以后还完了呢?”苏祈安低声喃喃。 外头雨声没听,依旧淅淅沥沥,她声音太过小声,谭斯京没听到。 “苏祈安。”谭斯京低笑一声,“你一句话梦里的话,下了一场雨,你说我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第35章 第二天上午苏祈安起得很早,在一楼吧台边上喝咖啡。 徐清落扶着楼梯扶手慢悠悠地走下来,她眯着眼头疼的不行:“宝贝,昨晚喝醉了,我没做什么吧,怎么头疼的不行,还老觉得记不住事儿。” 苏祈安喝了口咖啡,老老实实地把昨晚发生的事儿告诉她,包括她对阮晋伦说的那几句话。 “这么尴尬的吗?还好我没一拳打过去,不然得赔医药费。”徐清落冲了杯咖啡,跷着二郎腿坐在高凳椅上,算是彻底清醒了。 “你的头好多了吗?”苏祈安不放心地问。 “感觉记忆恢复了一些,那阵子的事儿想起了不少,有一些还没想起来。”一提到这事儿,徐清落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 苏祈安认认真真地看徐清落,“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哦。” “好哒。”徐清落低头,“宝贝,你手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件首饰,昨天我还没看见。” 苏祈安轻轻一笑:“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言外之意不必多说,徐清落作为苏祈安最好的朋友,基本上她一个眼神就懂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谭斯京送的呗。 徐清落“哦”了声,没多问。 然后,她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拍了下,“还好吧,昨晚喝那么多酒,要死啊。” “啊,卧槽谁啊。”徐清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到阮晋伦那张死人脸都要无语死了,“你他妈的吃饱撑着啊。” “不是,我关心你也要被骂,窦娥冤啊我。”阮晋伦服了。 苏祈安见他们又开始拌嘴,偷偷给他们热了三明治放在桌上才上楼。 刚刚发给谭斯京问他要不要吃三明治的消息还没回,苏祈安猜测他还没睡醒。 周雨喆的电话进来了。 “生日怎么过的?你在干嘛,录视频给我看看。”周雨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进来,“算了,打视频吧,录视频也很麻烦,叫清落一起。” 苏祈安没想到周雨喆会这样开门见山,根本没做好准备的她大脑飞速运转,她吞了口口水,“妈妈我刚刚在洗手间,你等我一会儿。” “嗯。”电话被周雨喆挂了。 苏祈安瞬间从卧室跑出,两条腿快速小跑,家居鞋在长廊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一路直冲方才的吧台。 徐清落正吃着三明治还在和阮晋伦争辩。 见苏祈安神色慌张地下楼,徐清落手上的三明治掉在白瓷盘里,“宝贝你怎么了?” 苏祈安来不及和徐清落多解释,“我妈妈要和我视频,快和我找个地方和她视频。” “卧槽!”徐清落瞬间正襟危坐,“我知道有个地方,顶楼,阮晋伦说顶楼有个花房,就当我们现在在外面玩!” 阮晋伦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两人迅速上了顶楼,“喂,什么事儿啊,三明治还要不要,我给你拿着啊。” 苏祈安和徐清落直奔顶楼,刚推开门,就见谭斯京懒洋洋地在顶楼,漫不经心地喂鸟。 周雨喆的视频已经打来了。 苏祈安和徐清落站在花房前,身后绿茵茵地和姹紫嫣红融汇在一起,格外沁人心脾,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气味。 苏祈安接起。 “怎么这么晚才接?”视频里,周雨喆极其严肃地看着苏祈安,“你现在是在外面玩是吗?” “是在外面呀。”苏祈安温和笑着:“妈妈,我说过我刚刚在洗手间。” “阿姨好,我是清落。”徐清落直接从视频里出现,为了防止谎言被戳破,她直截了当地说,“阿姨,听祈安说你想听她生日怎么过的呀?我们昨晚一起去吃饭了,还去游泳了,吃烧烤。” 徐清落笑得可甜,俨然一副乖巧女孩的模样。 “生日这么有意思啊,那我放心了,烧烤那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清落,阿姨也好久没见过你了。”周雨喆慈眉善目地微笑,“祈安要是有你一半活泼就好了,还得让你多带她玩玩。” “阿姨您说哪里的话,祈安特别乖,都是她照顾我。” 徐清落成功带偏周雨喆。 阮晋伦拿着三明治上顶楼,恰好没听见生日的事儿,看到徐清落这甜美样惊呆了,“卧槽,哥们儿,这是徐清落吗?” 谭斯京没应话,淡淡看苏祈安。 阮晋伦用手肘推了推谭斯京,“刚刚你没看到,苏祈安接到她妈视频电话,多么紧张啊,那动静吓死我了,压根儿没见过。” 谁能想到,苏祈安多大的人了,出来玩还要说谎报备。 小姑娘和她妈妈视频时,显然是有些失神,神色充斥着那种和周雨喆懒得争执,成了麻木的傀儡显而易见。 盎然失色。 电话终于结束,苏祈安松了口气,徐清落也恢复之前的神色,拍拍她的肩膀,“宝贝,过关了。” 苏祈安“嗯”了声,提不起劲儿。 哪儿知,站在鸟笼上的鹦鹉左看右看,蹦出一句:“亲嘴,亲嘴,亲嘴,青瓷,青瓷,青瓷。” 阮晋伦惊呆了:“哥们儿,你养的鹦鹉成精了啊卧槽,和青瓷亲嘴???” 谭斯京稍抬眉,懒声:“鹦鹉特例。” 神他妈鹦鹉特例!!这说出去谁信啊。 徐清落见到鹦鹉可好奇,头一回见到会说话的鹦鹉,上前弯着腰就过去逗它,“这鹦鹉一看就比阮晋伦聪明。” “咋啥都要说我两句?” 谭斯京目光落在苏祈安身上。 苏祈安耳朵染上胭脂色,别人不清楚,她可清楚,那鹦鹉说的是什么。 徐清落看起没见过的事物起来,没有半个小时兴趣都不会下去,阮晋伦却对着可太熟悉了,圈子里没事就去骑马喂鸟高尔夫,兴致很高地教起她怎么和鹦鹉熟悉。 苏祈安先下去。 呼吸间也闻不到那香气扑鼻的味道,和周雨彤挂了电话,胸口那沉闷感短暂褪去,这通电话是意料之外的顺利。 倘若不顺利,根本猜不到又会掀起怎样一股风浪。 谭斯京走在她身旁,温和地问她:“心情不好?” “没有。” 小姑娘抿着唇,谭斯京可太懂她了,“又忘了我和你说的,苏祈安啊,就是这股劲儿。” 这散漫不经的调,像一缕春风,忽而撞进苏祈安心尖那棵合欢树,花瓣随风落了一地。 “那,我心情不好。”苏祈安沉了声,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大概是心情真的不好,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什么都往外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不够好,好多事情都做不好,总觉得要小心翼翼的才可以做好,听安排,听指示,不然的话我就不是那个很好的苏祈安,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谭斯京很轻地皱眉,有些不太理解:“谁规定你要这样?” 谁规定她的? 苏祈安第一时间冒出了周雨喆的名字,也是在那瞬间,她清醒了。 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矫情得要命,还把负能量往外露。 她咬唇,没说话。 谭斯京轻叹一口气,似无奈,“苏祈安,你想不想要我?” 苏祈安点头,乖得不得了:“想要。” “那不是得到我了?”谭斯京说得理所当然,食指微弯,在苏祈安头上轻敲:“什么都没改,照样得到。” 苏祈安笑了,那点不开心不愉快也终于随之散去。 “把你那想法咽回去,好不好都是你,什么都没改我不也照单全收了。”这话说得可无奈了。 苏祈安却听懂了,谭斯京在说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她怯懦,小心翼翼,什么都没改,她就是她。 她也照样接近他了。 一开始,苏祈安说要自由,在谭斯京身边的这段日子,也是真的自由。 他一直在给予她自由。 谭斯京轻叹息:“苏祈安,你什么时候能露出点破绽?老在我面前装好。” 苏祈安不理解,从他怀里抬头:“在你面前装好不好吗?坏,不好。” “那也是你的好,笨死了。” . 阳光透过云层,大片光乍泄。 阮晋伦精神抖擞提出自驾回去,他负责开车,徐清落坐在副驾折腾相机,一路上拍了很多漂亮的沿途景色。 徐清落穿了吊带裙坐在副驾,她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把这两天拍的照片弄成九宫格,图片上的她基本上都是靓丽的风景线,p都不用p,朋友圈酷酷发。 开到服务中心时,阮晋伦要去洗手间,徐清落也跟着去了。 昨晚趁着给谭斯京买胸针时苏祈安也买了一些小玩意,打算回去送给余一婕和律所同事,她在备忘录上记下什么东西是要送给谁的。 谭斯京懒洋洋窝在车里,长腿一伸,懒散倦怠,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养眼。 暴雨里 第56节 稍微一抬头,就和在旁边的小姑娘对上目光,他忽而就笑了。 窗外明媚光线透过车窗,小姑娘映在眼帘之中,眉眼清丽,黑色吊带裙,长腿露出,瘦削薄背精致漂亮,总叫人觉得是破碎的美感。 苏祈安也笑,拿了一旁的怡宝问他:“要不要喝水?” 活了二十多年,苏祈安见过很多男人喝水,没几个优雅的。 包括她的父亲,身为大学教授,喝水也是干脆利落。 但谭斯京不是,印象里他基本上不喝这种饮料,除了咖啡,温水。这矿泉水在他眼里好像不是很好的东西,轻抿一口得了。 纯天然的他也不爱。 这几天徐清落和阮晋伦都在的场合下,苏祈安没有和谭斯京表现得特别亲密,有时会简单地说上几句话,有时连个牵手都没有。 面上的人都说,谭斯京危险,疏远,但只有苏祈安知道,他夜半时的柔和,有多温柔。 也只有她知道,她和他有多疯狂。 谭斯京在回消息,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注意到他黑色衬衫领口上多了枚胸针,很细,银色的一条杠,不仔细看压根儿发现不对,还以为是衣服上自带的图案。 “怎么不戴我送的胸针呀?” 送出去,没佩戴,苏祈安难免去想他是否不喜欢,又或者是觉得太过便宜。 这样漫不经心的人,平日里看起来就松弛感极佳,在衣服首饰这方面算不上十分在意的一个人。 “你送得太贵,留着贵的衣服。” “那这个很贵吗?” 摸着手感丝滑,看起来就比她送的贵呀。 谭斯京垂眸看胸针,啼笑皆非,“还行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胸针?” 谭斯京又看苏祈安,淡淡说:“没多大感觉。” “我爸喜欢,也喜欢送我。” 谭斯京从不提起有关他家人半个字,这是苏祈安第一次听他提起。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张张报纸,新闻里出现的男人,高贵卓越,明朗风骨,用一堆词来形容都不够的那个有几分和谭斯京眉眼相似的男人。 他是个企业家,生意人,也是个父亲,不怎么在报纸里提起自己的儿子。 苏祈安“啊”了一声,有些诧异,“那我送的不是不合你心意?” 谭斯京看她反应,轻捏她脸颊,他对苏祈安那不施粉黛的柔嫩脸颊的手感简直是爱不释手,“都说了,贵。” 贵?苏祈安不明白。 何以为贵?唯有情字可解。 贵的是她的情,她的意。 这几分缘分,多出几分另外的风 月,情感,谭斯京不是看不出。 苏祈安带给他的惊,他的喜,多少年的人情世故谭斯京也是看得透透的。 都说了她的心思浅。 谭斯京看苏祈安的反应,也没多解释,“这两天有没有想去的没去成?” 还真有。 苏祈安来之前听说过亚城有律师博物馆,只不过时间上来不及,徐清落和阮晋伦看着也是不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没说。 谭斯京嘛……他之前学法的呀。 谭斯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说出来。”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我想去律师博物馆。” 谭斯京猜到了,答应她:“下次带你来。” 低头,亲吻她的唇角。 好温柔的承诺,苏祈安闭眼,回吻他。 湿漉漉的唇分开时,苏祈安问谭斯京:“谭斯京,你会觉得没意思吗?” “和我出来玩,有些地方,我不能去,扰了兴致,有些东西,你不喜欢,扰了心情。” “还要麻烦你下次再带我来我想去的地方。” 谭斯京垂眸看苏祈安,揉了把她的脸:“是你要来亚城,首先要考虑的是你自己。” “不然来干嘛?” “但是,你的情绪不是也很重要吗?”苏祈安疑惑。 “你自己开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放在前面?真不高兴还亲你做什么。”谭斯京淡淡应着,“说了,先考虑你自己,再考虑其他的。” 轻声叹息,“苏祈安,你真的笨死了,干脆教你一百次一千次好不好?” 动作间,苏祈安口袋里的手机滑落进车座底下。 屏幕亮了又亮,上头显示着周雨喆发来的信息。 “苏祈安,你胆子大了,藏着几个唱片,骗我说去亚城只是过生日?” “被男人带跑了是吗?” 第36章 离厦城越来越近,就越难戒断,徐清落发完朋友圈,看完照片,还在说不想回去工作的事儿。 阮晋伦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居然说:“那等你有空了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 徐清落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阮晋伦简直要泪流满面:“你终于看出来了吗?” 徐清落不想理他,只当他脑子抽了,对着坐在后排的苏祈安说:“宝贝,你看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苏祈安快要愁死了,刚刚周雨喆发的微信她根本就没敢回,之前谭斯京送的那些芭蕾唱片被发现了,还有后面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雨喆发现了?发现她和谭斯京的事儿了? 她又是怎么发现的? 越想越乱。 谭斯京发现苏祈安的神色后,问她怎么了。 苏祈安压根儿就没说,那点丑陋得不得了的事儿怎么敢同她说? 不动声色地温柔笑,和谭斯京说:“就是旅游快要结束了,不想回去。” 谭斯京倒也和她说:“下次闲了再带你出来。” 下次闲了又是什么时候?有时候一方条件满足,另一方无条件,是解不出一道题的答案来。 苏祈安对着徐清落笑笑,仔细思考:“应该是吧。” 阮晋伦:“不是……你们??” 徐清落也发现苏祈安情绪不对:“宝贝你怎么了?” 苏祈安摇摇头:“和你一样,不想回去。”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那种和周雨喆即将要拉开一场大战的感觉宛如暴风雨席卷而来,逃避的心理开始无限放大。徐清落已经帮了她很多,又怎么可能把烦恼分给好友? 话落,谭斯京给她发了条消息,是张照片。 是她那晚在烟雨里的照片,瞧着油灯。 能看出来谭斯京是认认真真帮她拍了的,构图完美,色调饱和,拍出来的成片可以说是非常好。 这次旅程,阮晋伦让谭斯京帮他拍照,几次都被拒绝。 而她是他唯一被拍的对象。 苏祈安拉上眼罩,靠在座椅上,陷入黑暗中,那样苦涩地笑了。 . 开的紧赶慢赶,到的时候是七点半,徐清落转站芙城舞团,阮晋伦非跟着一起去,说要当一名她的忠实粉丝。 苏祈安则是拒绝了谭斯京送她,自己打车去了公寓。 苏祈安开门换鞋,余一婕起得早,在客厅吃着早餐看着综艺,听到门响没说话。 “一婕,我在亚城给你买了些可爱的小挂件还有纪念品,觉得你会喜欢。”苏祈安记得余一婕喜欢可爱的东西,所以在亚城景点看到的第一眼就给她带了。 余一婕没看,满眼注意着平板上的综艺,冷淡出声:“不用了,你自己留着,我不需要。” 苏祈安不懂余一婕怎么了,以为是周雨喆来公寓打扰到她了,“不好意思一婕,是不是我妈妈来公寓打扰到你了,我替她跟你道歉……” 余一婕根本不听苏祈安的话,收了桌上的外卖和平板,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门被用力地拉上,发出轰的一声。 周雨喆说今天给她请了假,不要去律所,赶紧给她回去。 苏祈安皱了眉,只觉得有些胸闷,关了手机当作没看到这条消息,老老实实地去上班,在同事诧异的目光中给他们送了亚城的礼物。 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周雨喆早早坐在客厅等她,茶几上放着谭斯京送她的芭蕾唱片。 进来的时候很安静,安静到脱鞋的声音都觉得和前不久飞机落地时的轰鸣声一样大。 是苏祈安先开口说话,“妈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我不找你说,你就没打算和我说实话?”周雨喆掌心交叉放在腿上,扬着声避开苏祈安这么晚回来的事儿。 “没有,我说了实话你不会让我去的。”苏祈安实话实说。 “这是你不和我说实话的理由吗?苏祈安我看你是胆子大了,之前监控突然断了是你做的吧?在外面喝醉几次?啊?你说啊!”周雨喆一掌拍在茶几上,站起身指着苏祈安的脸,火冒三丈,“你一个女孩子,我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大,你到底想怎么样!去几天是和别人谈恋爱了是吗?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妈?” 暴雨里 第57节 苏祈安低着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种逃避,不和周雨喆争执的惯性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看苏祈安这种沉默态度,周雨喆更生气了,“你说啊,你这性子跟你爸一样,是哑巴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永远都不听我的话。” 苏祈安摇摇头,苦涩漫在脸上,半个字都不想解释:“我哪儿不听话了?妈妈,我每次都有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做,但我只是不想你每天都围着我,监视我,可以吗?” “我监视你?我不是为你好吗?我关心你有错吗?你那个身体我不关心你,谁还会关心你?你的那个男人吗?你说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 苏祈安快要喘不过气,胸口闷得受不了:“我不想要你为我好,可不可以不要用关心我来强压我。” “我强压你?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周雨喆说话的分贝加重,面上的怒气显而易见,手依旧指着她,“有没有和什么男人一起出去?别给人骗了!” “我没有谈恋爱。” “没有谈恋爱这些芭蕾唱片是谁给你的?苏祈安你胆子真的大了。”周雨喆拿起芭蕾唱片在空气中挥,“要不是我花点钱让一婕看着你,我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干些什么,去亚城,买唱片,喝酒,你还是以前那个苏祈安吗?” 苏祈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周雨喆,她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余一婕告诉周雨喆的。 更无法相信,周雨喆竟然会让余一婕来“监视”她。 难怪,难怪一开始余一婕就是周雨喆找的室友,难怪,难怪余一婕从来没说她加周雨喆的微信,难怪,难怪余一婕每一次都问她好多好多问题,难怪,难怪余一婕的情绪今天那么反常。 甚至还以为,是周雨喆打扰她,是自己的错……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能不能给我自由,我不想要这样。”苏祈安情绪涌动,脱口而出:“其实你管我我真的很不喜欢,什么出国,我说不要就是不要,高考的时候你叫我报师范,未来跟爸一样,什么当老师工作老了有退休金,我不想要 ,什么都不想要,你买的那点衣服,我根本不想穿,一切一切我都不喜欢。” “等我出国了,你就能更好地控制我了是吗?我好不容易,读书,毕业,工作,我终于可以有我自己的生活了,你又要给我送到国外,成为你的笼中鸟吗?” “我当了二十几年你满意的苏祈安,我就想要做一回我心里的苏祈安,这样也不可以吗?” “你总是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做这不能做那。”苏祈安强压下心里的痛,“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如果能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我宁愿明天死去,我也愿意啊。” 苏祈安的话几乎是没有停顿,一口气顺畅无比地说完。 周雨喆扬起手,始终还是没有往苏祈安脸上甩去。 听到死这个字,周雨喆再也忍不住了,“所以你喜欢这个芭蕾是吗?你喜欢喝酒是吗?你宁愿死也不想要我这个妈是吗?” 好似觉得下不了手,最终拿了芭蕾唱片在周雨喆的手里高高扬起,落下。 碎片落了一地,黑色的唱片在地上绽放开来,宛如当年被撕碎的纸飞机。 听到动静,苏父从书房里走出,看到气得面红耳赤的周雨喆和红了眼眶的苏祈安,戴上眼镜,皱着眉说:“祈安,怎么又惹你妈生气?” 苏祈安看着地上再也无法修复的芭蕾唱片,情绪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哭了。 没有办法修复,再也没有办法了。 . 这次和周雨喆吵得太凶了,苏祈安背靠在卧室,哭着喘了好久的气,才静下来想着该说清楚,再怎么不济,那不是别人,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刚刚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好,很容易冲动说气话。 她不信周雨喆是故意摔了那芭蕾唱片,之前吵了好多次,都是冷战,最后道歉,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苏祈安把什么都说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她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想把自己的情绪放在前面。 被原生家庭这场潮湿的大雨淋过后,浑身湿漉漉的,穿了二十多年的衣服该说不说都有感情,真该到了丢掉时,也是万分不舍,难以割舍。 事是事,亲人是亲人,周雨喆不是不爱她,只是爱得太紧了。 结果转头就收到了周雨喆的消息,她让苏祈安回客厅谈谈。 苏祈安没有想过短短一会儿,周雨喆会变得憔悴,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即使年纪上来了,也是一个在乎形象,即使刚刚那样生气,周雨喆也是那样风韵犹存的一个女人。 周雨喆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面色萎黄,桌面上摆放着苏祈安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抱着相册,把里头的一张张照片拿出。 “你看,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周雨喆听到脚步的声响,头也没抬,平静说着。 苏祈安站在卧室门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气氛十分微妙,她走的缓慢。 以为周雨喆要说“看你小时候多乖,长大了就不一样”。 没有想到,她会说:“现在啊,长大了。” 她拍拍身旁的沙发,示意苏祈安坐。 苏祈安刚刚哭的眼睛有些肿,她坐在沙发上,说:“妈妈对不起,刚刚是我语气太冲了,但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从前一样,因为你总掌控着我的生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永远站在你的庇佑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身体,但我觉得自己好像笼中鸟……感觉没有自由……” 苏祈安远远地望了眼门口,分明是十分近的距离,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变得很近,又好像很远,“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但是我觉得,我应该随心,把话说出来,我想……”先考虑自己一回。 周雨喆叹了口气,又指着桌面上的照片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是你刚出生时候的照片,小小的,那时候我总怕哪里碰到你磕到你,那时候你不哭也不闹,隔壁床说你好乖,但我心里想,你怎么不哭也不闹,是不开心投胎到我的肚子里吗?” “五岁,送你去学拉丁,你不喜欢,你在舞蹈室哭得厉害,说要学芭蕾,我送你去学。你看你在舞蹈室哭得满头汗,那时候我特别害怕你不开心,想着你学芭蕾会开心吧。” “学着学着,总觉得你好像很听我的话,我想保护你,觉得你还小。谁知道到了高三,你生病了,晕倒在学校里,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你看你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氧气,心电,身上那么多东西,好不容易救回了你,我好怕你离开我,所以想把你圈在我身边,对你一切不好的东西都要抛开。管你穿衣服,怕你被人带跑,管你学芭蕾,怕你运动过度复发,怕你这个怕你这个。” “我知道是我过度保护你,但是我更怕你离开我。” “却忘记你是不是不开心。”周雨喆说着哽咽,拿着相片的手都在抖,“明明一开始就怕你开不开心,怎么就忘记了呢……” 苏祈安听着周雨喆发颤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沉默,千丝万缕的情绪集结于心头。 “祈安,好像是我错了。一开始我想着你该反省,可是这么多天,反省的是我。” 那点城墙早已被摧毁,苏祈安再也忍不住,眼眶湿润,鼻尖发酸。 呼吸沉重到忍不住开始轻喘,“妈妈,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担心啊,所以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 “这次去亚城,那些危险的运动我都没有去参加,因为我很惜命,我还想去见我没有见过的世界。” 能让亲人如此郑重地道歉,无非是对方在她心里的分量超过自己。 亲情的爱,妈妈的爱,全世界唯一的爱。 周雨喆没忍住,回首,泪水盛满眼眸,握住苏祈安的手,“祈安,也许人都有命数,你想做自己的事儿,就去做,我不会再约束你了。” “但是,你也别再说那些话了,好吗?” 周雨喆是真的怕苏祈安死,怕她身体不好,怕唯一的女儿再次消失,命悬一线。 倘若是这样,倒不如真的放开一些。 那些话也是真的伤到周雨喆,周雨喆也是真的伤到苏祈安。 周雨喆让苏祈安搬回去,如果不想要出国,不出就是了,也可以待在她身边。 又或者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祈安垂眸,百感交集说好。 周雨喆又问她目前住哪儿,苏祈安只说她想住在外面,会去租房子,没说半点有关谭斯京的事情。 “今晚,我不想待在家里。” . 谭斯京那会儿还在谭家,和苏祈安分开就回去了。 谭淑华说她有棵草快死了,让他过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我又不是什么植物专家,能救活哪门子草?” 谭淑华“哎呦”一声,在电话里说:“我呀,是看懂了,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了,想见一面自己的孙子,都见不到咯,算了算了,你也别来了,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孤独终老吧。” 谭斯京受不了,“行了,别装可怜,快到了。” “呵,快点,我在花房。”谭淑华忽然想到什么,“你前两天突然要我亚城房子的要是干什么,可得把我那花房还有鸟给看好了,我过两年可是要住那儿去的。” “放心,毁不了那房子。”谭斯京顿了一下,“和个姑娘一起去。” “我早听说了。那姑娘认真的还是玩玩?谭家人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谭淑华身为女人,年轻时听过不少花花故事。 “知道。” 谭仲言不在谭家,谭斯京一路开进地库,前往谭淑华的花房,陪老人家在花房里折腾了两小时才把那什么名贵的山草救活。 等出了谭家,接到苏祈安的电话,才一路前往中央广场。 苏祈安出门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她在周雨喆那句“出了这个门,你要记得再回来,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喊声中出门。 外头的空气是清新的,自由的,也是鲜活的,只是抚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苏祈安竟有些自我安慰地想,摆脱束缚的代价,可能就 是疼。 她给余一婕发了条消息,“挂件放在桌上了,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句话无非代表着所有事她都知道了,余一婕很快回复一段话。 “各有所需,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在你那儿我居然什么都不是,也算是我自讨没趣。” 苏祈安把余一婕删了,干净利落地删了。 删除的那瞬间,苏祈安脑海瞬间闪过许多画面,想不通的在这一刻全想通了。 哪有什么最好的朋友,大约是借沐浴露的那天,也许是之前,没把该告诉余一婕的都告诉她吧。 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利用、背叛? 哪一个不痛。 苏祈安迎着风,漫无目的地走,夜半时分的行人不多,出来时她什么都没带,除了手机,还有一盒子的芭蕾唱片碎片。 走到离家很远的中央公园,苏祈安没忍住,兴许是被风吹的眼睛疼,溢出泪。 谭斯京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小姑娘抱着个盒子,坐在无人的长椅上,低着头泪眼婆娑。 他瞧着苏祈安站在风口上,走过去挡着风,“我们苏祈安啊,谁又惹她哭了?嗯?” 苏祈安抬头,瞧见的就是谭斯京站在路灯下的,沉沉地看她。 这样漫不经心的嗓音落在耳边,苏祈安原本是想忍住的,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模样,但无声了半天,最后颤抖着开口,声儿都是哽咽着:“我——” 一出声,泪止不住地落,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盒子递给谭斯京看:“谭斯京,它碎了,全都碎了……” 憋着的情绪,即使和周雨喆说清楚了又怎么样,芭蕾唱片不还是和当初的纸飞机一样破碎不堪,又怎么能完好如初。 暴雨里 第58节 她也清楚,这么多年,即使周雨喆说不管她了就是真的不管了吗?多少年了,多少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我还不清你的钱了,可以一直一直还你钱吗?”苏祈安忽然就抽泣得厉害,“你把我真、真的带回家可以吗?” 在周雨喆面前没落下的泪,全在谭斯京面前落下了。 那青瓷碗的债她还不清,也不想还清。 所以她可以被谭斯京真的带回家吗? 谭斯京垂眸,无声看她。 抬手,指腹捏在她的下颌,左右看看,声线冷淡:“怎么哭成这样。” 苏祈安怔住半秒,嘴比大脑还要先反应过来,眼角的泪还在簌簌落:“摔了。” 谭斯京依旧在沉默看她,有些怀疑苏祈安是不是压根儿没看过镜子? 那眼眶湿润,一张脸苍白得不得了,几乎是显而易见,小姑娘难过得要命。 谁摔了哭成这样? 把他谭斯京当小孩骗吗? 这样难受的眼神,谭斯京在那天看苏祈安和她妈视频的时候见过。 那天阮晋伦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说,“苏祈安好像是要出国的吧,国外多自由啊,哪能受得了她妈这样管,出来玩还要七报备八报备,多没意思。换成我,肯定要逃离这里,要个自由。” 自由。 苏祈安曾经也是这么说,她想要自由。 出国的事苏祈安不说,生日的事情苏祈安也不说,他也不自讨没趣地去多问。 谭斯京松开捏着苏祈安下颌的手,抬起,温柔拭去她脸上湿润的泪,滚烫得不得了。 像烧红的铁烙印在肌肤上,还有些痛。 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是天生的,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一刻,谭斯京无法不承认,他是心潮涌动的。 对苏祈安的泪,是无法抑制的心疼。 目光放在苏祈安那拿着盒子的手,细白指节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刮痕,密小血珠从长痕冒出,看着就疼。 约莫是捡唱片碎片导致的。 在他身边这么久,什么时候让受过这样难忍的罪? 谭斯京无声轻叹,轻拍她的背:“碎了就碎了,还不清就还不清。” “那点钱还能让我不要你了吗?”他柔声哄她,“不哭了,带你去散步?” “还不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说一起去散步?” “嗯?” 谭斯京那样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去散步。 和当初,被周雨喆推开门的那个晚上,她问他,想跟他一起去散步。 晚风好温柔地吹啊,吹来云和雾。 那一天,苏祈安义无反顾地点头,奔向谭斯京。 第37章 谭斯京好无奈又好纵容的语气让苏祈安怔怔地抬起头。 大脑一下就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抹了眼泪,有些昏头了。 和谭斯京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情侣,怎么可以让他把她带回家? 这么晚了,估计周雨喆也不好受,冷风吹了好久,也清醒了过来。 谭斯京当真是个好好的人,在她和周雨喆说开了,还有些难过时,他还能替她收拾好那些碎掉的芭蕾唱片。 苏祈安不愿意扔掉,谭斯京问她:“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她一愣,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苏祈安自己丢进了垃圾桶里,有些闷闷的。 谭斯京带她到海边散步,然后温柔地哄她睡觉。 第二天苏祈安照常去了律所,昨晚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周雨喆也确实和昨晚说好的那样,答应对她放松,一切如常。 下了班苏祈安就去了公寓,暂时没有找到新的房子,但她一天也不想和余一婕住下去,当场叫了搬家公司把所有的东西都先搬到附近的寄存行李站。 收拾东西的期间,余一婕回来了。 她淡然得很,只觉得错付了真心,把苏祈安从亚城带的小玩意,挂件,统统拿了出来,丢进苏祈安的垃圾桶里。 苏祈安看着,没说半个字。 挂件里有一个是玉桂狗的钥匙扣,带着笑躺在垃圾桶里。 人与人之间的几分缘分,当场断得彻底。 坐在搬家公司的车上时,苏祈安顺势和徐清落说了这回事,原因过程结果,一字不漏。 徐清落兴许是在忙,过了很久才回,就只和苏祈安说这么两句话。 “宝贝,你觉得快乐,开心就好。” “还有自由。” 不问过多,没有劝导,徐清落发了一笔转账过来,五位数。 “过不下去就来芙城找我。” 其他的说多了都多余。 而苏祈安却觉得温暖至极,她又怎么不知道,徐清落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全给她了。 . 行李放在寄存站里谭斯京不知道,苏祈安没有和他说任何有关家里的事情,那天晚上在谭斯京那儿过夜,第二天醒来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谭斯京,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你这儿,好清冷冷的。” 苏祈安对装修风格不太了解,不过可以看出来谭斯京这儿的装修风格是轻奢极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情,简约,极致的黑灰白,格局大,又不单调。 说不好听点,视觉上是舒服了,没人情味,跟谭斯京如出一辙。 谭斯京懒洋洋靠在床上,长手一捞,苏祈安又跌进他冷白薄肌上:“人情味要来干嘛?” 瞧,太浑了,嚣张半分,哪儿有人说这话呀。 小姑娘张张嘴,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像他说的又没有错。 谭斯京看出来了,垂眸,“那你说,对哪儿不满意?” 小姑娘一下就笑了,唇眉齿红,峨眉粉黛,笑得那样纯粹干净,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我想想。” 分明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目光交汇之时,点燃了些什么。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静等她说。 苏祈安还真真实实地思考了起来,像在酒吧那样,对着周围指指点点:“我觉得那个沙发的颜 色可以换成米色耶,黑色太暗了,还有这个窗帘的遥控,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用,每次我想开,都要按这按那儿,还有那个桌子……” 说着从床上捞了好大一件谭斯京的睡衣披上,打开门指指这儿,指指那儿。 人在直言不讳时总会顾及一些后果,明明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还真点评了起来? 前不久才觉得自己有些嚣张了,怎么又开始了呀? 苏祈安看谭斯京,“我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谭斯京没想那么多,看苏祈安时眉目缱绻,嗓音缠绵,像极了落叶无声落在山泉里,“开心了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苏祈安其实很多次都知道,谭斯京的话里听着像宠,其实不是。 是他让她变成肆无忌惮的模样,给了让她纵容的底气,不被束缚的枷锁。 也在日积月累,那点缘分造成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缓慢地穿过她。 那口浑浊的气被吐出,喘不过气的胸口得到疏解。 从前,吸引苏祈安的,是谭斯京的放肆,随性,自由,浑然天成的矜贵散漫,骨子里早已经形成的松弛感,而如今,才真切地触及到他。 谭斯京身上的那股劲儿,不只有嚣张妄为,还有无微不至的好,体贴与温柔,尊重与细节。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不好过。 相反,他给她好多空间,好多,自由。 . 端午那天放了假,酒吧忙得很,谭斯京也忙。 虽然是假期,但苏祈安这两天被谭斯京叫着看装修师傅来罗伯威换家具改造,她也没和谭斯京说,其实已经找到房子了。 交了租金,暂时没搬过去。 不过两个晚上,就找到房子了。 虽说谭斯京说不急,在他那儿住着,但是苏祈安还是把放在寄存站的行李搬过去了。 甚至在搬过去时,她才和谭斯京说,她已经搬走了。 明明没住两天,搬过去时苏祈安还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空虚的感觉,来源于心底。 假期那两天苏祈安没有收到周雨喆的信息,倒是收到了苏父的一句:“端午快乐。” 兴许是周雨喆和苏父说过什么,他没有提一句上回的事儿,而是转了一笔钱给她。 苏祈安爽快利落地收下。 暴雨里 第59节 天气炎热,苏祈安给谭斯京消息,问他在做什么,没有得到回复。 倒也不必多想,大约是在酒吧。 上午买了绿豆,苏祈安熬了绿豆薏仁汤,切了点西瓜,放在冰袋里,又包了一些粽子煮过后前往star。 即使在白日,酒吧也算满座,卡座上多的是俊男美女,女歌手在台上声情并茂地唱着苦情歌。 当初送给star的开业礼“招宝”风铃依旧还挂在吧台处,来了几次苏祈安都能看到,偶尔被人轻轻一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一阵没来star,几个员工早已识得苏祈安。 打过招呼苏祈安轻车熟路地往楼上酒店走,顺势给谭斯京发消息。 酒店楼上,穿过长长的廊道,过厚的毛毯,走在上方连足音都没有。 “怎么在这儿?” 背后传来一道带疑惑嗓音。 苏祈安转过身去,见阮晋伦指节夹着烟,眉眼带着些厮混,问她。 不是谭斯京的房间,苏祈安进来时未见到她要寻的人,倒是见到几个没见过的人。 几个人围着打牌,看着在玩,实际上打牌过程中神色严肃,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只捕捉到几个词,什么招标,金融,一大堆陌生的词语。 阮晋伦招呼着苏祈安,但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但几个人注意到苏祈安,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儿,问她手里的饭盒是什么,给谭斯京送饭? 几个人谁不知道圈子里谭斯京多了个女人?还是没名分的女人,圈子里见怪不怪这种事情,但在那前无女人的谭斯京身上出现,倒是多了话头,这话在心里想想,谁敢说出来。 阮晋伦让苏祈安坐,和她说谭斯京在路上,一会儿也要进来的。 几个人一个比一个会说话,话本子基本不会落到地上,简直比楼下酒吧还要热闹。 这种热闹是苏祈安没见过的,叫人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不过她在地下,完全无法融入,被隔绝开来。 十分钟后,谭斯京进来了。 路上看了苏祈安发的信息,来了才看到人。 她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屋子里烟雾缭绕,呛人的烟味叫小姑娘时不时的皱起鼻,落在肩上的青丝时不时滑落锁骨,遮去白皙肌肤。 手里提着他放在家里没什么印象的保温盒。 走过去,揽过人,问她:“怎么来这儿?” 小姑娘好几天没瞧见他,见到他了那双杏眼带笑,还没向他展示手里的饭盒,几个人就先酸溜溜地先说话。 “哎呀,肯定是给谭先生带吃的嘛,炎炎夏日,怎么没人给我带呦,嫉妒死了。” 苏祈安忽然就不好意思了,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谭斯京看了过去。 就那么一眼,淡淡的凌厉,叫他闭上了嘴。 毕竟圈子里,没人不清楚谭二公子的分量多重,虽不管商,几分手段还是清楚的。 阮晋伦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的就那么把话挑过去了,“想要啊?我跟你的小美说说。” 一句话就这么轻飘飘地带过去了。 苏祈安被谭斯京带去了隔壁房间,是他们从前待的。 太多东西,谭斯京挑得很,保温盒里的绿豆薏米粥只吃了一半,其余的倒是一口没吃。 长指捻着苏祈安的耳垂,不轻不重,“放冰箱里,忙完了我再吃。” 这话倒让她放了心。 两天没见到苏祈安,不知怎么的,倒觉得她愈发可人起来。 夏日炎热得很,大多数爱美的小姑娘压根儿不喜欢出门,她倒好,辛苦做些东西,巴巴的顶着太阳给他送。 苏祈安是爱美的,哪个小姑娘不爱美,每天晚上涂一堆谭斯京根本叫不出名的瓶瓶罐罐,有时儿她兴致上头,还会逼着他涂。 有次出门,上车前两步路撑着伞,风一吹伞歪了,媚眼如丝,“走快点啦,又被晒黑啦。” 譬如今日,她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吊带衬的锁骨精致,腰间是薄薄舒适的束腰设计,身材窈窕婀娜,清纯可嘉。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之前那送的首饰碰到桌,铃铛撞的清脆作响。 猝不及防地坐在谭斯京的腿上,“怎么啦。” 那种心疼在谭斯京大脑徘徊,不是很想说出口,又觉得该说,“苏祈安,你怎么这么好。” 有了这想法,他觉得她好,那情感会被无限放大。 苏祈安笑得清甜,“一定一定要对你好呀。” 从前倒觉得没什么,如今觉得苏祈安这样,谭斯京有些难言,指腹轻轻揉着她的腰间,“你先在这儿等我,我过去一会儿。” “有什么事吗?” 谭斯京顿了一下,“乖,你先在这儿。”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方便。 比之前待在隔壁和除了阮晋伦以外的人相处更要觉得格格不入的感觉席卷而来。 那是觉得即使在谭斯京身边待了这么久也没有用的无力感。 苏祈安坐在谭斯京的腿上,靠在他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轻轻一笑:“好呀,我等你回来。” 这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 谭斯京回来时苏祈安睡着了,空调房里太舒适,她等得无聊。 外头阳光刺眼浓烈,谭斯京开了遥控,窗帘自动拉上,没了光线,苏祈安下意识地就醒了。 谭斯京听了,“怎么非得亮着睡?” 苏祈安睡眼惺忪,还有些懵懵的,揉着眼,下意识地就说:“等你等困了就睡着了呀,来不及关帘子习惯了嘛。” 谭斯京摸了摸苏祈安的脑袋,在她唇上轻点:“辛苦了。” 她从床上坐起准备下床,谭斯京替她穿鞋。 这样的柔和,苏祈安难免不去想,她好像小孩子哦。 “阮晋伦问你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一起玩牌?有几个朋友回去了,缺人。” “你和我一起吗?”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我可能不在。” 觉得苏祈安会来所有人都觉得惊讶,瞧那刚进来的模样就觉得会拒绝。 大家倒给苏祈安面子,玩的是当地最简单的比大小。 谭斯京说的可能只不过是极大数的可能,人 刚进来摸了把牌就走了,说晚点来接她。 最简单的牌对苏祈安也难,她听过规矩,却是第一次实践。 输得一败涂地,半点也没有预想的那样,融入进这气氛里。 依旧是个外人。 几把赢,大把输,输到最后,谭斯京卡里的钱还是剩下好多。 忘了有人说了句什么,另外一个人这样接:“谭斯京不是放弃法了吗?今天叫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儿?” 话落,气氛完全沉了下来。 那是苏祈安第一次看到阮晋伦沉了脸,阴冷地朝那人递了个眼神过去。 桌底下,阮晋伦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自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闭上了嘴。 只可惜,苏祈安宁愿装着糊涂看不懂这桌上的人情世故,也不愿清醒地避开有关谭斯京的任何一句话。 “他为什么不学法了?” 第38章 律所开始繁忙起来,苏祈安作为实习生也跟着忙碌起来。 律所里好几个出名的律师,常常飞遍大江南北,带苏祈安的那位是国内一级律师,曾因一桩案子改变刑法,是周新文的好友,许多事情带着她亲力亲为地做。 苏祈安也不负众望,获得他的喜爱,没办法,这个小姑娘招人喜欢,谁又会不喜欢她。 这次苏祈安也跟着出了趟差,去了平城办案子,三名十七岁的男孩霸凌谋杀一对十二岁兄妹。 手段残忍,案件极其复杂,在网上引起一阵网友的愤怒与恐慌。 接到出差的消息太过突然,苏祈安只来得及回了趟罗伯威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在上车出发时给谭斯京发了两条消息。 谭斯京这几天常常回家,亦或者去其他地方,苏祈安不清楚去哪儿,也没过多地问。 上回在酒吧的问题她不是没有问过谭斯京,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苏祈安试探也委婉地问出过。 但她得到了一句很浅淡的回答。 他说,“有机会再告诉你。” 上回的有机会是第二天,那这次的有机会呢?是第几天? 苏祈安不知道。 . 平城气温不高,但闷得很,苏祈安跟着那位老师下乡,平城说是个城,其实就是个村,偏僻且贫瘠。 跟着老师做记录,采访,了解当事人家属的情况。 这是苏祈安第一次深入实践与家属沟通重大案件,真切体会到家人的悲痛欲绝。 暴雨里 第60节 但凶手家属却不以为然,在法律面前依旧挑衅,甚至仗着村子里认识的人多,对着老师与苏祈安嗤之以鼻,当天晚上连人带财地跑了。 记者采访时拍下这一幕,广大网友们纷纷在网上臭骂凶手,而苏祈安无意漏了半张脸进去。 那天晚上,苏祈安不仅收到了周雨喆的信息,还收到了徐清落的消息轰炸,说在短视频平台里看到她了,问怎么样,安全吗。 “注意安全。”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是这么多年以来,苏祈安第一次在收到周雨喆的信息时感到五味杂陈。 乡下信号不好,苏祈安和老师住在附近一家算得上是条件很差的村民家里,位置离信号满格的村口距离五十米。 苏祈安给周雨喆回了个“好”,消息发出去时转了半天的圈,最后成了个感叹号。 她和老师报了备,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村口跑。 夜里的乡下,无人寂静,村口是蜿蜒曲折的泥土路,杂草沿着路边一眼望不到头。 村子的夏夜是闷热的,知了拉着长长的音开着演唱会。 苏祈安站在村口回信息,原本回完想给谭斯京打通电话,今日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远处有车子驶来,开着远光灯有些晃眼,这几天在村子里待着,这时候哪有什么车进村子里,苏祈安下意识地拿手放在额头,想看清车牌号。 她眨了眨眼,看到的是熟悉的那辆大g。 也看到了,停留在她眼前的谭斯京。 在这样的村子里开车,容易招来目光,尤其是有部分采访记者早居住在附近盯着各种新闻,如今这儿就是块抢手的饽饽,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吃上互联网这口红利。 怕一不小心就被拍进去,苏祈安和谭斯京往村子边走,把车停在了不显眼的地方。 她挽着谭斯京的手臂,笑着,“你怎么来了?” 夜里蚊虫多,谭斯京记得苏祈安不喜欢这些,她穿着薄凉的长袖睡衣,他替她拢了拢领口,“刚好在附近,过来看你。” 什么刚好在附近啊?她记得上午和他通电话时,他说他在酒吧。 苏祈安捂嘴,“这么刚好啊。” “嗯,还好吧?”谭斯京转头看她,目光柔和自然。 “什么还好?” “短视频里看到了。” “哦……我挺好的呀。”苏祈安明白了,“主要都是我老师在忙,我在一旁打下手。” 其实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她还没有想好未来是主刑事还是民事方向,所以干脆和老师都过来看看,主要是学,听,做。 没有什么大事啦。 苏祈安回忆起这两天所发生,所做的一切,服务于人民的同时她也感受到充实和满足成就感。 “那就好。” 挽着谭斯京手臂的手不自觉往下,在触碰到宽大掌心的同时,纤细手指自然地钻进他的指缝。 与谭斯京十指相扣。 夜晚空气清新,远处绿色萤火在眼中闪光。 晚风吹起苏祈安的鬓角,她问谭斯京:“谭斯京,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很忙?” 谭斯京顿了一下。 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回国不说有阵子,也有大几个月。 谭仲言疯了似的叫他接手家族事业,谭斯京本就不喜欢商业里的勾心斗角,和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谈人情世故。 就连谭淑华最近也有意无意地敲打他。他法学系做得风生水起有一番事业的人脉全被垄断,最近各个被谭仲言塞了口风。 怎么,美国的律所都被他谭仲言搞得一塌糊涂关了门,还怕他钻空子在国内开律所了? 从前,刚回国时,谭斯京曾帮江苻开了国内的市场,接过几个项目。 江苻不是没说过谭斯京作为一个法学生,居然在商业里没做得一手漂亮的成绩,是有天赋。 有天赋又怎么了?没想法还没硬逼了? 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他谭斯京身边出了个姑娘,几回碰到几个公子哥千金小姐了,这事儿早传开了。 谭仲言和谭淑华耳边早落得个千百回传闻了,各种各样,什么酒吧,什么旅游,什么那小姑娘是哪个学校,哪个律所,家住哪儿的。 偏偏这话从谭仲言嘴里说出来时,谭斯京听着不畅快。 他说,人小姑娘一厦城法学院的,她那般几个出身世家,人住在南门路对面的小区里,在一品律所实习,这又是什么身份?她爹苏杭为也就是个普通教授,你心里几分轻几分重? 谭仲言手指微曲,敲着桌:“要说苏家,圈子里几个没和她一样姓苏的?” “没点实力连法都选不了,还选什么妻子?” 这句话挺现实的,也挺残酷。 谭斯京从前压根儿不在意这些,谭仲言说再多他不都当空气。 再荒唐的事儿他都做过,连圈子里没人做的酒吧他都开了。 好好一法学生,跑去开酒吧,恐怕不少人在谭仲言耳边说他。 这些事儿苏祈安都不知道,谭斯京也不想被她知道。 毕竟和她无关。 他说了,小姑娘在她身边开心就行。 毕竟他谭斯京要对她负责。 但如今小姑娘这么一问,谭斯京忽而觉得有几分愧疚。 谭斯京:“等我忙完这阵,再带你出去玩。” 想对谭斯京说的,苏祈安觉得有些突然,她没这个意思。 苏祈安却又好像早就习惯了谭斯京什么都不说的模样。 她停下和谭斯京前进的步伐,转身垫脚。 伸手摸了摸谭斯京的眉心。 苏祈安的动作也挺突然的,动作却是缓慢 的。 缓慢,温柔,像月光忽而洒下,像春风拂过脸颊。 苏祈安的声儿也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地落在耳边,“谭斯京,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那么累,那么忙。” “我只想要你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不被任何人影响。”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准确无误地说不要被影响。 不要被她影响。 这是谭斯京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怀疑他的能力。 对苏祈安感到肯定。 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好了。 谭斯京并不在平城逗留太久,陪苏祈安在附近逛了逛,离开前和她说有事可以找他。 小姑娘点了点头,拉着谭斯京的手说了好多。 “谭斯京,但是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我说的那样的话,”苏祈安神色认真,“就请你一定要早睡,按时吃饭,要多喝水,你忙起来爱喝咖啡,要少喝,水也要温的,不要抽烟哦,虽然我看你好久没有抽了,如果真的真的很忙很忙的话,也尽量不要订外卖,如果要订外卖一定要干净卫生……还有……” 苏祈安的嗓音清甜软糯,温温柔柔的,那股江南美人的温雅泛在眉眼,宛如水中刚出的花儿。 谭斯京轻挑眉梢,之前那点烦躁被苏祈安的关心冲得一干二净,“苏祈安,你驯狗呢?” “我不驯狗,训夫可以吗?” 嘴比大脑还要快地说出口,那瞬间苏祈安的大脑都顿住了,像老化的机器突然报废,再也无法运转。 她怎么可以,这么直接,这么脱口而出…… 还这么自然。 明明……明明…… 谭斯京也怔住半秒,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谭仲言的那句有关“妻子”的话。 他站在车前,摸了摸苏祈安的脸颊,和从前一样,漫不经心地应她:“贪心鬼,又占我便宜。” 苏祈安低头,拥住谭斯京的腰,埋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总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却也觉得在他身边这么久的小心翼翼,会不会在今天功亏一篑。 净白侧脸在月光更加清丽,苏祈安轻轻说:“那你可以被我占便宜吗?” 谭斯京低沉偏冷的音像白日烈日下打开的汽水般清冷,缓缓在苏祈安耳边响起:“可以。” 话落的瞬间,有什么不知不觉的东西既已敲定。 好像是云层散开。 谭斯京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畅快又懒淡。 . 苏祈安在平城待了一周后跟着老师回了厦城,案件材料需要整理送入检察院,一审流程下来还得好一阵子。 老师给苏祈安放了两天假。 暑期炎热,谭斯京的忙碌却依旧没有结束。 等到了九月份,谭斯京才算是闲下来一阵子。 虽说是忙碌,但他该给苏祈安的都有给。 无论是大的小的,节假日有没有意义,苏祈安都会收到花束。 一开始,律所里的人还觉得诧异,平日里苏祈安一向是不近男,倒不是说不近男。 小姑娘长相温婉,性格文静不争,做事却利索干脆,招得一众男同事喜欢。 暴雨里 第61节 前台收到一捧郁金香,上头写着苏祈安女士收,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几个大字,一看就是男性手笔。 纷纷打趣苏祈安,神戳戳地问是谁啊。 苏祈安脸红收下,转身就拿起手机,小声又软糯地和谭斯京说:“下回点家里啦,不要点这儿……” “嗯,都听你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叫苏祈安耳边酥酥麻麻,心上掀起一阵涟漪,似海水潮起潮落,无风却吹月。 她低低声问:“谭斯京……你给我送花,是什么意思啊?” 之前说‘情人’不好,那什么好呢? 什么关系好呢?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很轻,很低,像是气音。 “想送就送了。”他不说,只说随意又自然的话。 偏偏这样一句话,叫苏祈安情难自控。 第39章 九月初,炎热的夏季初见凉爽,厦城算是降下一个温度。 时间快临近中午,苏祈安打了车。 车子驶到天茂大厦,苏祈安先上了二楼。 徐清落在那儿待了不算久,等苏祈安过来,迅速给她选了几套女装。 压根儿不需要思考就被徐清落打包丢进更衣室,只需要等待她的点头摇头即可。 试了几套,要么太过暴露,要么苏祈安不太喜欢。 最后选了一套浅v领杏白衬衫搭配黑色束腰半身裙。 头发被烫过,乌发被卷成波浪垂在肩后,几缕细丝落在杏白衬衫上,平日里苏祈安不穿这种衣服,如今换上多出几分性感与女人味。 细高跟衬得原本细长的腿更加笔挺,气质愈发明显。 珍珠项链佩戴在脖子上,徐清落打了个响指,“这样就好啦。” 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苏祈安穿得素而不显眼,显得端庄即可。 谭斯京说要带她去博物馆,之前在亚城没去成的律师博物馆。 他记着。 也算是庄重场所,徐清落恰好来了厦城,苏祈安叫她过来参谋。 换完衣服,苏祈安在大厦门口等谭斯京来接她。 只是,未见到熟悉的大g,来着的是一辆红旗,连车牌都是连号的那种,在这种繁华又喧闹的街道上闪过这样一辆车,未免太过霸气又奢华,引来许多注目礼。 车门打开,是阮晋伦,他压根儿不知道今天徐清落来了厦城,对方也没告诉他。 他开着谭斯京的新车,摘了墨镜拉风得很,颇有几分徐清落的模样:“上来上来,谭斯京忙得很,都没空过来接你,我代劳了。” “他的新车我必须试试手。” 苏祈安暂时还没听说谭斯京买了新车的事儿,上了车,背靠复古非遗大漆刺绣,目光落在阮晋伦手里的方向盘,才恍然想起什么。 她听过这车,有钱都买不到,落地价都可以在厦城买十套房,连政审都要半个月,是权力的象征。 谭斯京做了什么,苏祈安想都想不到,也不想去深想。 阮晋伦将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对面是stg,苏祈安很轻地皱了下眉。 没过多久,谭斯京打开车门。 那会苏祈安已经在车上坐了很久,期间她下车在附近买了份三明治。 谭斯京进来坐在她的身旁时,苏祈安顺势把三明治递给他:“你今天说你都没什么胃口,一会儿还要好久才吃东西吧?要不要先吃点?” 苏祈安向来贴心细致,她总是这样,不过多问。 . 车子从市区高速开,和上回前往亚城的路线一样,前往快到亚城郊区,还经过了一些景点。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苏祈安坐在副驾上和谭斯京说些日常。 最后车子停留在庄严严肃的中国律师博物馆前。 地点离亚城市区比较远,苏祈安没听过,也没来过,博物馆入口处有集章处,摆放着十多枚印章,那集章册封面是拼色杏白,上头的文字都是烫金的。 两个展厅,讲述了中国律师行业的历史,从民国律师到新中国律师制度,再到新时期律师发展的百年历史。 挂在橱窗里的出庭律师服,从行业到历史。 墙上展示着发展历程和全貌的图文,还有可参观的藏品油画。 博物馆此刻寂静无声,苏祈安的高跟踩在上方极轻,足音未响。 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无罪》。 苏祈安忽而想起什么,挽着谭斯京的手,仰头问他:“你知道《法庭上的芙丽涅》吗?” 谭斯京眉梢轻挑:“古希腊的法官并非是被她的美貌所征服而不追究罪过,而是在当时的文化中,身体的美代表着神性, 也代表着被神明眷顾。” “那你呢?你觉得她的美貌可以战胜正义吗?” “法不外乎人情。” 法律要尊重民众朴素的道德情感。 法、理、情。 苏祈安忽然就笑了,她一早就知道谭斯京从来就是个有温度的人。 他从来就不是外人所说的散漫,那散漫里也透着温度,都说那美国的律所以他的性子接案子。 其实那案子要么赚,要么不赚。 都由他那轻飘飘的一句:“谁说律所一定要赚钱?” 瞧,这话外人说,必定是傻的,自负的。 偏偏谭斯京有那种拿捏人痞坏肆意,嚣张笃定。 博物馆一共七章节,最后是模拟法庭。 苏祈安在网络上看到过有几个学生偶尔也会过来在这儿开模拟法庭,她想起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一边和谭斯京说,一边往其他地方走。 走到第五章 新中国新制度时,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谭斯京说有几个圈子里知名的法学专业人士也在。 问苏祈安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这话说得挺直白,她挺想去的。 谭斯京放她独自去,人情世故里,倘若离了他,独自一人面对,相反更好。 凭借的是她的能力,他不过是给了张入场券罢了。 苏祈安真的认识了挺多帮助她事业上的贵人。 几番闲谈之间,她学到的不仅仅是人情世故,太多的交际知识,比起之前的怯懦无措,她站在他身边学到更多从容淡然。 回首,再看谭斯京,他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各个社交之间,眉目间尽是淡漠而又轻浅的疏离,面对各种疑难,永远是轻描淡写。 即使是远远看着,也很难忽视谭斯京在这类场合的压迫感,那种初露尖角的感觉,叫人心头无端压抑。 那瞬间,苏祈安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崇拜,是向往,是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是谭斯京带来的?” 忽而,身后有声音传来,有人叫住苏祈安。 回首,身后穿着墨青色旗袍的女人步步生莲地走过来,饱满红唇轻张,声儿都是冷的。 苏祈安方才听人说过,女人是圈子里有名的律所,成绩甚至比她老师还要好,一案难求。 “你好。” 女人轻扬头,下颌线柔和秀美,狐狸眼锐利在苏祈安身上一扫,“很难想象,这两天凭借着一手烂牌在科技市场里搅乱一池水,玩得腥风血雨的谭斯京身边多了个女人,还是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实习生。” 苏祈安神色茫然。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女人带笑,“谭斯京,最近接了个项目,那项目都快烂到底了,人才跑得精光,成本低廉没人做的智能科技,硬生生起死回生,大卖。” “以前瞧不上商的人,这会倒头猛。” 苏祈安皱眉,不卑不亢:“您想说什么。” 女人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魅惑得很:“我想说,小姑娘,他挺危险的,是个难相处的主,要不离他远点?” 苏祈安面色平了下来,沉默半晌,不动声色地把话暗藏其中,“您了解他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了解他,还请您不要插手。” 见苏祈安字句沉重地说出,女人打量她,随后轻轻笑出声:“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怎么看都像在护食。” “离不离他远点是你的事儿,我哪有权力决定。” 这话说的,苏祈安有种五味杂陈的情绪。 好像……是被人耍了? “您可别欺负她。” 苏祈安看向声源处。 谭斯京大着步子过来,“还以为见着人了会向她夸我两句,您倒好,尽欺负她。” “不怕人不要我了?” 女人倒不气谭斯京话里意味,只笑着:“哪能啊,不过看看罢了。” 有人绕过人群,过来和女人说有人喊她,女人在苏祈安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暴雨里 第62节 苏祈安抬头看谭斯京,什么都还没说出口。 谭斯京倒是懒散答:“她叫谭茉,是我姑姑。” “今天他们所团建,过来玩。” 苏祈安微微一顿,继而小小“啊”了声。 这样突然地与谭斯京的亲人会面,未免有些太过意外。 所以,刚刚那些人,都是和他姑姑一个律所的?这才能够让她认识? 继而她又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刚还……” 想来是谭斯京姑姑,苏祈安总觉得刚刚的态度不对,连句好话都没说。 相反,她还劝诫要自己离开谭斯京。 苏祈安哪想过这样。 “她说不告诉你,让你在这儿玩得自在。免得见了她拘谨。”谭斯京拉过苏祈安手臂,似无意提:“你了解我什么?” 这样淡然语气说的话,苏祈安觉得蔚然不少。 也确实,她要是提前知道,估计不会比刚刚好上多少。 苏祈安偏过身子,与谭斯京面对面。 她看他,抿着唇,露出轻淡又温和的笑:“我知道你好多好多事情。” 伸手,悄悄勾住谭斯京的手指:“我可了解你了。” 谭斯京笑:“从哪儿了解我的?嗯?” . 网上都说律师博物馆其实多少都有些无趣,但苏祈安觉得不然,相反充实了不少。 玩也玩得痛快,毕竟这不是名山,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她。 谭斯京也不是。 所有人都不是。 谭斯京带着苏祈安回去时,刚过闭馆时间。 苏祈安已然觉得有些轻飘然,背靠在副驾椅垫上,发觉背后触感有着不同。 不同于上车之前的感觉。 伸手到背后,触碰到轻柔的毛垫,扯出。 一只毛茸茸的米黄兔靠垫。 粉红眼圆溜溜,看着就可爱,摸起来手感柔软舒适。 苏祈安觉得神奇,“怎么会有这个?” 谭斯京不会说前不久看她下车时扶了把腰,不过转瞬即逝。 也不会说中途他叫了个跑腿,趁着苏祈安和谭茉说话的时间买的。 跑腿发来的视频大牌护腰靠垫,谭斯京一眼选中了这只米黄兔。 苏祈安想到什么,抱着米黄兔靠在谭斯京肩上,软软绵绵,“谭斯京。” 她喊他。 谭斯京看苏祈安,“回去了,去罗伯威。” 好一会儿没看手机,车停在白色实线内,等红绿灯时打开手机,消息一窝蜂地弹进。 谭斯京挑了几条必须回的消息,其余的懒得回。 等关上手机时,才发觉那懒得回的消息里有几条已经压了几天。 头疼得很,谭斯京揉了揉眉心,倦怠地靠在靠背上。 其实和那些人交谈时,苏祈安见识了上流社会也分三教九流,有的早在金字塔顶端,清门高户的,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有的纸醉金迷,朝生暮死的,玩的天花乱坠。 兜兜转转下来,认识了不少人,圈子里什么样的都有,大多都是需要认识的。 认识归认识,也发现这个世界太过虚幻。 是个偌大的草台班子,从前够不着的,今日一见,才发现的确够不着。 她以为的够着,不过是海市蜃楼。 其实苏祈安心里清楚得很,这样偏远的律师博物馆,为什么是今天来,谭斯京把她带来,是想她的以后,一帆风顺。 借着这名头,让她的人脉扩展。否则她又怎么能进得来这样的上层? 让她少走了好多年的路哦,让她以后的事业可以更上一层楼。 他自己在前进的时候也不忘了她。 朦胧想法也敌不过清醒认知。 大不了叫清醒认知也变得沉醉。 细白指尖碰上谭斯京的眉心,声音柔软:“谭斯京,都说了你要开心。” 低眉敛眸,从那净白衬衫往下看。 意料之外的屏幕亮开,一条消息钻入湿润朦胧的眼。 “整个圈子里,姓苏的大把,不止她一个。” 发消息的人苏祈安在报纸上见过千百回,那一瞬间,喉间忽而变得苦涩,再而三地,鼻尖无法控制的酸涩。 好突然的酸涩感。 若说早有预设,不安与后知后觉的苦涩逐渐弥漫,涌过全身。 谭斯京握住那手,冰凉得很,再低头。 瞧见的是小姑娘水雾秋眼盛满了一池吹水。 不过半秒,那水满了,溢出。 第40章 后来的一阵子苏祈安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兴许是她逐渐上手工作,一些原本觉得繁琐的疑难杂症都觉得不是事儿。 律所的人都越来越喜欢她,一开始觉得不过是柔弱的江南女孩。 看点就在她那张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池春水,水雾湿 润,眨眼就觉得有情似的。 接触到现在,才发现那张脸是锦上添花。 苏祈安的细心是他们这种老油条,干久了的牛马所没有的。忙起来桌上的文件资料能散落一地,茶水间的饮水机见底了都没人去换。 而苏祈安会在忙碌中抽空,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一一对好放进去,也会把茶水间的桶装水换上去。 但这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都说实习生的地位卑微到尘土里,人人都能呼唤,这些小事做多了人都会觉得是应该的。 但苏祈安偏不,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桶装水,贴个便利贴,“下回没有水了一起换呀,真的好重呀。” 大家心有灵犀,一来二去也意识到了,不会觉得反感。 大会上的重点,苏祈安会提前总结好。老师的喜怒哀乐她摸得透透的,客户,案件当事人的需求以及过往讯息,在协议里提前备注好,叫人做起事来效率瞬间提高,很多事不必点明,她都能领会到。 按照前辈的话来说,这小姑娘有前景,前景广阔,路摆在那,过些日子,她就走到罗马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苏祈安从工位上收拾报表拿给前台。 “您好,您预约的陈律师为下午三点。”前台正在为一位男人引路,在看到苏祈安时轻轻一笑。 男人清瘦,泛着贵气。 苏祈安的目光在男人上停留,正是那天在酒店里和她玩过游戏,也是昨天在博物馆里打过招呼的罗北和。 其实昨天在博物馆能够看见罗北和也是诧异,毕竟他不是谭茉律所的人,来博物馆听谭斯京说是为了求谭茉接案子。 只是没想到谭茉不接。 她回以礼貌的微笑,前台见状,随口问:“祈安,你们认识?” 没想到罗北和面露冷淡,先一步回答:“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说完和前台快步走了。 苏祈安愣了一瞬。 罗北和约的是苏祈安老师的时间,她不方便进去打扰,所以在外面忙着她自己的事情。 忙到一半她去茶水间接水。 茶水间紧靠楼梯间,罗北和在里头点燃一支烟,神色颓然,趁着这间断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这儿,他叫住了苏祈安,“苏祈安?抱歉。” 几乎是瞬间,苏祈安就想到了刚刚的事儿,她倒是觉得没什么的,人各有不方便。 罗北和却吞云吐雾的,“圈子里可以说认识你,但那也是自个儿几个人的圈子,再多人,没法说认识。” “为什么?”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为什么?”罗北和重复着苏祈安的话,“心领神会的事儿,多少人盯着谭家那位置。” 这话说得委婉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苏祈安不傻。 那天的博物馆,确实谭茉律所的团建里,不仅仅只有律师。 罗北和掐了烟,说:“那天有人拍了你和他的照片。” 苏祈安无声沉思。 罗北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谭茉拍的,谭斯京他姑姑。” 屏幕上显示着正是苏祈安和谭斯京。 暴雨里 第63节 俊男美女,在博物馆里中格外耀眼,几乎是全场的亮点。 苏祈安盯着照片,又觉得有些意外。 照片能够传到罗北和手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多的是三教九流的人,又怎么会传不出去? 罗北和神色自然地说:“这照片,网上没有。” “有也被删了,几个人的手机里,有这照片的,都被删了,包括我,很快也要被删。” . 楼梯间里的对话没有持续很久,到不了五分钟罗北和就走了。 那些话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提醒,又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快下班时老师找了趟苏祈安,说接了罗北和的案件,属于上流阶层的事儿,都乱得很,他来是给他爹立遗嘱证明,乱糟糟的莺莺燕燕破烂事一堆,人物关系都要捋半天,所以让苏祈安整理一些东西。 整理到下班,苏祈安轻咬了口腔里的软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律所外。 今天下了场雨,这场雨连绵不绝,黑云遮过天际,黑压压的,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摧毁。 苏祈安站在律所门前,谭斯京说要来接她,但临时有事,忽然就来不了了。 没带伞,冷气裹挟着雨拂到面上。 冰凉凉的,有一瞬间好像冰到了骨子里。 颤抖了一下。 前台同事笑呵呵从大楼中走出,拍了下苏祈安的肩膀:“祈安,今天那男人说不认识你,但我怎么看到你和他在楼梯间说话啊?是不是恋爱了不方便和我们说啊?” “我没有恋爱。”柔软温和的声线随着雨声落入空气中,“他只是问案件。” 想了很多话,好像都说不清她到底有没有恋爱。 苏祈安退了一步,避开风雨。 说完的瞬间,前台又说了几句,说上午那个罗北和看起来可有钱,但是感觉他们这种人都很乱,还是找门当户对的好。 字里行间没有流露别的意思,只有上流阶层太危险,不想被受到伤害的感觉。 律所里其他的同事也都出来了,见苏祈安出来半天还站在门口,热心问她是不是没伞,要不要送她回去? 苏祈安摇头拒绝,说自己打了车在来的路上。 等同事走了,整个周遭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愈演愈烈的雨声,从模糊不清的朦胧细雨再到清晰可见的暴雨如注。 街道的车飞驰而过,惊起好大一滩水,污水飞溅到来不及退后两步的苏祈安身上。 打湿了侧身,脏兮兮的,好狼狈。 苏祈安面色平静地看着湿漉漉的衣袖,有点苦涩地笑了,喉间漫出酸涩味。 明明谭斯京没有来接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多的是世事无常。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莫名觉得好委屈。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刚好在今天,这样大的一场雨,他没办法来接她。 那瞬间,她忽然就不是很想回罗伯威找谭斯京。 . 门被推开,张鹤轩抱着一沓文件材料进来,放在谭斯京的办公桌上。 谭斯京抬眸,长指揉了揉眉心。 偌大的落地窗外,映照出昏暗天色,雨声噼里啪啦打在透明玻璃上,虽听不到声响,却也可见外头的雨很大。 天光闪烁,雷声轰响。 耳边忽而响起一道软糯声:“谭斯京,我今晚不回去了,下好大雨,我就回自己家啦。” 不知道雨这么大,她怎么回去的? 张鹤轩送完文件,并没有走出去,反而站定在谭斯京面前。 谭斯京看他,懒声:“还有事儿?” 张鹤轩不知该不该说,他原本是谭仲言身边的人,是谭斯京指名要他,该说不说,目前他的上级是眼前这位男人。 不过短短一周,stg里的烂鱼臭虾被清除干净,上下整顿,收购企业,渐有大作趋势。 手段雷厉风行,一点也看不出外行人的模样。 张鹤轩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躬身道:“昨天谭姐拍了张您和苏小姐的照片。” “不知道苏小姐知不知道。” 谭斯京眼眸暗下,从桌上拿起手机。 敲了几个字,阮晋伦很快就转发一段聊天记录过来。 倒没说什么难听的,有的不过是问几句关系罢了。 谭斯京握着手机,想起那天车里的情形。 车开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小姑娘忽而就哭了,指腹替她擦去泪水,那泪水滚烫得要命,跟铁烙似的。人小小只的,扑在他怀里。 软声细语,慢条斯理地呜咽,又慢吞吞地问他:“谭斯京,我是不是很敏感啊?” “你不开心,我也跟着不开心。” 小姑娘娇娇软软,从副驾驶扑过来,手圈着他的腰,衬衫薄料的衣服,贴在身上热乎乎的,那点肌肤全感受到了。 再低头,白皙肌肤落入眼底。 谭斯京极其自然地哄她,“苏祈安,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苏祈安眼眸闪烁,澄澈看他,眉目荡着媚,说话时却软 乎乎的,“我好喜欢你的。” 真他妈是要了命了。 谭斯京拥着苏祈安,唇边带着笑,握着她的手,“苏祈安,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招人疼,那不招你喜欢吗?” “喜欢。” 清冷又带哑的嗓音落在耳边,比外头的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那瞬间,好像有什么又满了。 苏祈安又哭了,那泪和止不住似的,断了线。 敏感,哪有人敏感? 不过是因为太喜欢,太在乎。 是因为爱过头。 . 苏祈安回了家,暴雨天堵车,司机匆匆把她停在附近就开走了。 还有一小段路没法走,苏祈安只好冒着雨跑回去。 没有和周雨喆交代要回来,苏祈安开门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 安安静静的,周雨喆看到苏祈安诧异得很:“怎么回来了?” “身上怎么还那么湿?淋雨回来的吧。” 她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去厕所拿了条毛巾给苏祈安。 苏祈安一边换鞋一边接过毛巾擦头发。 “去洗个澡,别感冒了。”苏父说。 “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刚好家里炖煮了点饭,一会你下来吃。”周雨喆皱了眉头,去厨房里看了眼电饭煲里的饭。 苏祈安拿了毛巾,正要往房间里走,回过头:“我不吃了。” “你这孩子,饭又不吃,说了——”周雨喆下意识地要念叨,目光落在苏祈安湿淋淋的头发上,忽然又想起什么,“多少都要吃一些,身体是你自己的。” 自从上回和周雨喆那一通过后,母女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难言,说是难沟通也算不上,只是变得有些想要疏远,又有些尴尬。 而周雨喆也不是立马就能改过从前的那些,习惯与爱来说,习惯更加难改。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要割下,是要经历很久很久的痛。 就比如此刻,苏祈安也习惯了那些逃避,逃避争论,“我知道了,一会儿下来。” 苏祈安回房间,换衣服洗澡,下楼时苏父已经回房间了,周雨喆又多煮了份面条和姜汤,以防感冒。 面条是清淡的,加上周雨喆又给苏祈安装了一大碗饭,她压根儿就不想吃。 哪儿能拒绝得下,苏祈安硬逼着自己吃下,吃到胃里翻江倒海,最后回了房间。 周雨喆买的姜汤里有安神作用,外头雨声簌簌,苏祈安的房间不怎么隔音,雨声打在玻璃上清脆作响。 黑压压的房间里,苏祈安睡着了,也许是吃得太撑,也许是情绪影响,总之她这一觉不踏实。 凌晨四点多,苏祈安做了个噩梦,醒了。 她不记得梦到什么,只记得被什么庞然大物追着,又迅速切到另一个画面,好像是她丢失了什么东西,下了一场暴风雨,从高楼上坠下。 太多画面了。 苏祈安睁眼躺在床上,卧室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打开搜索栏,搜索那天的博物馆。 什么都没搜索到。 再切到微博搜索。 什么都没搜索到。 倒是搜索到一条营销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条营销号标题起得直接又简短。 【stg谭斯京携带女性出现亚城律师博物馆】 暴雨里 第64节 苏祈安垂眸,瞳仁里没有初醒时的朦胧,有的是清醒。 指尖点进标题。 下一秒,那条营销号内容连带账号都没了,删除注销消失在互联网里。 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生命里,却又惊艳一瞬,是不是为了离开而提前做准备呢? 并不意外的结果,苏祈安大脑却愈发清醒。 那天博物馆的事情,是不是在敲打她? 敲打她其实没有资格在谭斯京身边,那些是为了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包括谭茉的话,那样直白坦荡。 雨声还在继续,雨下了一整晚。 而苏祈安的情绪还在泛滥,卧室里的雨不亚于外头的雨。 也下了一整晚。 她做到了和之前想要的情人身份一样,没有名分,见不得光。 明明很满意了,和之前想要的一样。 但是为什么不开心。 感情里想要更多的,是输家。 第41章 九月底的时候,平城的案件即将开始一审,苏祈安开始收拾很多材料,变得忙碌。 很多次,谭斯京来接苏祈安下班。 约好了,却因为各种事情临时离开。 又因为苏祈安忙碌,加班,太多原因了。 苏祈安隐隐约约能猜到谭斯京在做什么,像他这样身处鼎食的人,终究要站在顶端,但无论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 也很正常,他们不是情侣的关系,哪儿需要天天见面?只是回到刚认识的时候罢了。 太正常了。 阶层可以抛在脑后,但是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那天下班,苏祈安去了趟star酒吧。 好久好久没有来了,无论是什么时候,这家酒吧的氛围总是很好。 也变得有些难订,很早之前见的调酒师恰好也是今日的班,在吧台上摸鱼,看到苏祈安他挺直背,远远地笑了一下。 调酒师轻轻碰了下风铃,发出的声音好听得很。 苏祈安过去。 调酒师早就知道苏祈安是谭斯京身边的人了,那天过后他有些胆战心惊,好几天后相安无事下来才好很多,“老板很久没来了,你也是。” “今天想喝什么?” 苏祈安微笑,摇头:“不喝酒,就过来看看。” “噢。” “你们老板很久没来了吗?”苏祈安明知故问。 “是啊,最近都是其他人在管我们店,本来一直都是老板在管,自从他忙以后就让其他人来管了。” “什么时候开始忙的?” “好几个月了吧,好像七月份,我也不太了解,毕竟我就是一小店员。”调酒师耸了耸肩。 旁边有人喊调酒师过去调酒,他诶了一声,让苏祈安自己坐着就去忙了。 然后,也听见了几个人的聊天。 那些内容苏祈安曾经在接近谭斯京时不是没幻想过,可真切地听到时也是难过的,失落的,浑身发颤失去血液的。 旁人都说,露水姻缘要不得,薄,风一吹就翻页了,哪有缘分。 哦,有缘分,和沙砾一样小。 露水姻缘,成年人的消遣嘛,也是刚需,也是解决,没多久就散了。 但一开始,她不就是为了打破这样没有消遣的生活才接近谭斯京的吗? 为了那一段荒唐的时光,心甘情愿成为谭斯京的情人,没有名分的情人。 如今怎么又因为那电话伤心? 哦,因为她比那些陌生人之间的情人多了个堂堂正正的“情”字。 苏祈安看着调酒师在忙,就坐在那儿看着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此起彼伏。 过了半晌,最后要了杯麦卡伦。 . 天色渐晚,明天就是国庆,谭斯京说来接了苏祈安,她给他发了个地址,star酒吧。 夕阳余晖映照天边,浅淡的粉红弥漫开来,铺满眼帘,晚风撩动苏祈安的裙摆,从小腿间穿过。 凉凉的,快要穿长袖的季节了。 苏祈安上了谭斯京的车,不是那辆大g,依旧是红旗。 路边有几个识别的人投来目光,苏祈安上了后排迅速关了车门。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回头,“坐前面来。” 苏祈安又下车绕了圈,坐上副驾驶时谭斯京伸手顺便把坐垫放到副驾驶给她垫着。 她觉得这个坐垫靠着特别舒服。 “谭老板怎么亲自开车,都不找个司机?” 谭斯京眉眼带笑,“有啊,给他放假。” 平日里出行,倒是张鹤轩给他开车,只不过和苏祈安出来时,他倒是成了苏祈安的司机。 这点,谭斯京但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噢。”苏祈安眯着眼笑,收下对于不知道谭斯京什么时候找了个司机的惊讶,“谭老板可真大方。” 谭斯 京捏了捏苏祈安,漫不经心地问她:“酒蒙子,又偷喝酒了?嗯?”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苏祈安小小吸鼻,不知怎么的有些怀念谭斯京喊她‘酒蒙子’的时光:“哪有偷喝。” 分明是光明正大的。 “又要装醉,想要什么?嗯?”谭斯京好温柔地问她。 顺带问苏祈安国庆想去哪儿玩? 他给她买机票,说过两天陪她去玩。 苏祈安摇摇头,扣上安全带:“不用啦,清落国庆有演出,我想去看她演出。” 谭斯京连日忙了这么多天,要是还陪她出去玩,简直不要太辛苦。 苏祈安说这话时,温软地对着谭斯京笑。 兴许是出于心理作用,也兴许是出于很多天没有接到苏祈安,也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她喝酒,从前她一喝酒,就会像他讨什么,如今拒绝了,谭斯京竟生出些难言情绪。 他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又觉得事已至此没必要,“苏祈安,最近不开心?” 绿灯闪烁切换红灯,车开到十字路口,停在白线内。 趁着停车间隙,苏祈安靠在谭斯京手臂上,温温柔柔地看他:“没有呀,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想要的,又怎么会不开心?” 真的。 . 苏祈安说去芙城看徐清落这件事不是假的,作为芭蕾舞演员,逢节假日演出就多。 又一场演出结束,徐清落卸了妆换了衣服就直奔烧烤店,怒点一桌烧烤,拉着苏祈安坐下:“卧槽,我快饿死了,你知道吗,刚刚最后一个动作,我都是硬逼着我自己做的完美,要不然我甩手就走了。” 苏祈安给徐清落倒了杯水,“辛苦啦。” 阮晋伦本来也在,但徐清落想和苏祈安单独吃夜宵,所以看完演出就被她赶回去了。 徐清落吃着一串五花肉,“宝贝,你国庆不出去玩吗?” “不啦。来看你演出。”苏祈安思绪游离,在心里纠结了很久很久的问题在此刻向徐清落问出,“清落,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徐清落正在大快朵颐,还向烧烤店老板多点了一只烤鱼。 苏祈安垂眸,漂亮的眉目婉约柔和,“你觉得,人是贪心的吗?” 徐清落噗嗤笑出声。 “宝贝你问的这什么问题,人肯定是贪心的啊,就比如现在,团长怎么可能让我吃这些东西,但是我想吃,我还想吃更多的。” “现在我红了一点点,我还想更红。” “不像我宝贝,一直都这样。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吧?”徐清落挽上苏祈安的手臂。 苏祈安轻轻笑了。 其实她有好多好多想要的。 尤其是,想要的得不到,想要的越来越多。 两个人在烧烤店里吃了很久,徐清落不满足于单吃烧烤,又点了几瓶啤酒。 她本就不是个酒量十足的姑娘,非拉着苏祈安喝酒。 苏祈安哪儿敢喝酒,又没其他人,两女孩,只敢陪着徐清落小酌两杯。 徐清落三瓶下肚,成功喝醉。 暴雨里 第65节 兴许是她情绪不佳喝过酒后,才敢抱着苏祈安哭唧唧的。 她闭着眼,有些轻飘飘地说:“宝贝,我最近做了个梦,总感觉睡不好,梦里太多乱七八糟的片段了。” “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苏祈安有些担忧。 “不知道啊,管他——”徐清落挥了挥手,“最主要的是,里头有几个片段好像都有阮晋伦。” “巨巨巨讨厌他,看着就不务正业。”醉酒过后的徐清落有些可爱,靠在苏祈安的肩上,平日里洒脱的她这会儿居然像只小鸟,“但是好奇怪啊。” “什么奇怪呀?”苏祈安温柔地问她。 徐清落没回答,又猛地站起身,“不行我先去付钱。” “我去啦。”苏祈安怕徐清落走不稳,刚想阻止她。 下一秒,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徐清落摇摇晃晃,被椅子绊倒,成功摔跤了。 . “妈妈,没关系的,我在这儿照顾清落几天。” “放心,这次不会骗人,视频你也看见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给她买点东西补补。” 手机屏幕变黑,和周雨喆的电话挂了。 苏祈安转过身,看着脑袋上裹着纱布,一脸无畏的徐清落。 徐清落耸耸肩,“换了个国庆假期,不亏。” 那天徐清落摔跤,好死不死的脑袋磕在店门槛上,成功摔出血,还得了个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庆幸的是医疗技术先进,不会留疤。 舞团团长知道了,急得不行,紧急取消徐清落后几天的演出,一系列后续活动该取消取消,该调整调整。 甚至微博什么东西都要重新安排,发通告,找替补,有的想看徐清落表演,退票,延期,忙得不得了。 苏祈安站在病房门口,听着小助理拿着平板在徐清落面前念叨,说把她和人烧烤店老板都快吓死了,现在好了啦,改这个改那个。 那天是真的要吓死了,人老板还以为徐清落碰瓷耍酒疯。 后来知道她是芭蕾舞演员,可喜欢了,迷得她丢出一句你来吃烧烤我都不要钱。 徐清落也是体验了一把娱乐圈女演员的生活,通告,微博,统统改。 苏祈安环着手臂,从包里摸出手机和谭斯京说自己不回去了。 徐清落父母都在国外,实打实的科研人员,常年不在家,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虽说舞团会派人照顾她,但苏祈安也担心,打算留下来照顾她。 这一照顾就照顾了一周,期间阮晋伦还来了。 得知徐清落脑震荡,一个响指,医疗服务一条龙服务安排上。 叫苏祈安亲眼见证了小说里的霸总服务。 徐清落翻了个白眼,无语死了,“我是脑震荡不是脑瘫,谢谢。” “出门左拐,赶紧滚出去,不送。” 这么大阵仗,是要隔壁觉得她是个大官人吗? 阮晋伦被赶出门外,和苏祈安面面相觑。 那几天,阮晋伦手把手照顾徐清落。 徐清落看着苏祈安也在这儿忙乎,怪心疼她,“宝贝,你不回去吗?不和他说一声?” 阮晋伦可太清楚谭斯京最近在做什么了,他正在替徐清落削苹果,“最近谭斯京忙得很。” 苏祈安应了声:“我晚上回去。” 她哪里不清楚谭斯京忙了,就算什么都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缺口越来越大,现在连空气钻进去都觉得凉。 苏祈安订了晚上的票,没和谭斯京说,她打算晚上回自己家。 也不是回她已经租好的房子。 明明已经住过一阵子,可是还觉得空空荡荡的。 其实也是由于私心。 好几个月了,中途其实想和谭斯京住在一起,所以总是不愿意面对那点现实,总想和谭斯京再多待一阵子。 回去之前,苏祈安打算再和徐清落说一声。 电梯按下,左拐穿过走廊尽头就是徐清落的病房。 这层楼是vip楼层,安静得很,阮晋伦在长廊拐角处打电话,即使声音分贝刻意放低,也能听清他说的话。 “谭斯京是谭家独子,他妈就生了他一个,这担子不落在他肩上落谁肩上?难不成落你身上?你可别做梦了。” “这年头还讲什么联姻,您不也得看人愿不愿意?圈子里姓苏的好几个,哪个不是大企业?别硬塞,都有自己的想法。” “得了吧,他一个招标,千军万马来相见,他的手段您不是没见过,谁还要那儿妹妹……” …… 苏祈安从来都不知道,圈子里有几个苏家。 步伐很轻的路过长廊,几乎是听不见声响,思绪胡乱翻涌。 终于,在走到长廊拐角处,苏祈安扭了脚。 猝不及防的重心不稳,不远处保洁阿姨拿着拖把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是谁倒了一地的水。 小姑娘提着的生活用品洒了一地,叮呤当啷的好大一声动静。 手里的手机也掉在地上,万幸 的是没有碎屏。 左脚传来的痛感剧烈,不知道有没有肿,苏祈安伸手扶着脚踝,与此同时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谭斯京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最近这阵子忙得很,等过阵子他陪她去餐厅吃饭。 绿色的消息一条又一条地冒进来,苏祈安忽然就觉得脚踝越来越痛,一定是肿了。 痛得她鼻尖好酸,不然怎么就有点想哭。 她弯下腰,泪水朦胧糊过瞳孔。 苏祈安和谭斯京说。 想要去的餐厅打烊了,想吃的过期了。 . 苏祈安回家那天是十月七号晚上,她回了自己新租的家一趟,买了几朵花,装置了一下。 大概是第六感,所以苏祈安总会有意无意地往自己新租的房子放一些装饰品,尽量看起来不那么空荡,叫人觉得温馨。 房东是个阿姨,见苏祈安这小姑娘清清白白,性子也好,租房租给谁不是租,不如,租给她这小姑娘,所以之前才那么爽快答应了她的租房。 和房东聊了几句,再回到周雨喆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进卧室洗澡换衣服,手机放在桌上就震动响了起来。 是谭斯京的一通视频。 电话那头,谭斯京眉目清冷,矜贵又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背景是屏幕都装不下的透明落地窗,窗外高楼大厦,可以俯瞰大半片厦城繁华地段。 谭斯京是属于冷情又随性的那挂人,远看望而却步,近看又觉得松弛感极佳。 如清明明月,冬日雪松,夏日晚风。 用好多词语都很难形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祈安觉得属于谭斯京身上那份散漫少了些,多了几分数不清的游刃有余。 再看苏祈安,她穿着软乎乎的睡衣,趴在卧室的桌上,背后是一方小小的卧室,一个手机屏幕就可以装下。 小姑娘刚洗过澡,脸上素净,还有着从浴室里刚闷出的薄红,软绵绵的。 “怎么啦?” 她总是这样,叫人见了那点烦躁就消退了。 谭斯京上午听展,听起一个甲方介绍西伯利亚比卡尔湖区的宝石,觉得有点意思。 他似随口提起,没提合作,只说听人说起。 “明天让人送过去给你。” 说得好容易。 苏祈安不想要,听着就好奢华,好贵,好梦幻的样子。 她听着的时候顺带在网上搜了一下,那个宝石光看称呼都觉得难以置信,图片也是好珠光宝气。 这样在网上才可以见到的东西,送给她她都不敢要。 “不要这个吗?” 谭斯京说不要的时候苏祈安有些游离。 苏祈安低头,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难道她说要也可以吗? 这算是什么呢?情人之间的互相友好,代表彼此对对方的满意? 抛却掉那些杂乱的,苏祈安眨了眨眼,好俏皮地笑了一下:“我不要这个,我想要看你。” 第42章 谭斯京用着那样散漫的声音应她:“看我就够了?” 苏祈安点头,“是呀。” 暴雨里 第66节 她又说:“你怎么总问我想要些什么?” 谭斯京垂眸:“你应该问我,能给你什么。”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惹的苏祈安笑了,她笑得好温柔:“我要你,你给吗?” 谭斯京轻叹一声,好无奈的气息:“给。”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群小孩的声音。 吵闹得很。 真真假假的字眼,不知道那瞬间,苏祈安听清了没,总而言之,她没答。 苏祈安下意识地拉开帘子想要把窗子关上。 却看到几个小孩从大楼里跑出。 那是怎样的光景,苏祈安快要形容不出来。 只知道欢乐极了。 “哇塞,是昙花,是有什么好运要发生吗?蹭蹭蹭蹭,好漂亮!” “笨蛋!今天是我姐姐结婚!” “你姐姐结婚怎么会有昙花出现?你家都不热闹,骗人。” “我姐姐结婚一定要热闹吗?一定要给人知道吗?” 两个小孩在楼下闹着,中间有一盆昙花。 那声音起伏的音很明显,苏祈安也跟着柔和地笑了。 只是远远地,苏祈安看不清那昙花。 “谭斯京,你见过昙花吗?”苏祈安趴在窗前,伸出手,月光衬得她素白的脸亮堂堂的。 是那样鲜活,她这一刻好鲜活,好漂亮。 谭斯京神色淡然,很自然地看她,唇微弯,笑的极其缱绻,和往日那样懒声喊她名字,“苏祈安,你一句话,又想给你见一次昙花,色令智昏。” “要怎么办呢?嗯?” 不得不说,这一刻苏祈安是开心的,之前那点不欢快的情绪都被压下,“什么怎么办呀?” 她又这样柔软地说话。 “最近下雨,烘干机里的衣服——” 周雨喆推门而进时手臂上还放着几件从烘干机里头拿出的衣服,看见的就是苏祈安脸颊上荡着浅浅的胭脂色,面上分明是羞赧。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苏祈安表情来不及管理,极其不自然地从地上捡起手机,强硬变得平静如常。 手机掉在地上,再打开,电话已经挂了。 被她快速地挂了。 “妈。”苏祈安声平,“下次进来,可以敲门吗?” 周雨喆如今也会把苏祈安的话放在心上,只说:“那么多年的习惯了,哪能是说改就改的?” “下回尽力吧。” “衣服给你放在床上了,也不知道收。”周雨喆打量苏祈安,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你刚刚和朋友在视频?” “楼下有昙花开了,要不要去看?” “昙花花开,也只是一瞬间,却吸引那么多人看,一下就没了。” 苏祈安没想过周雨喆会说这样的话。 “妈妈,我在和朋友视频,你突然进来……” 周雨喆皱了眉头,多日以来的母女关系产生隔阂她不是不知道。 也不知道如何说,她叹气:“我知道了。” 苏祈安没说话,沉默了。 不是第一次母女没了话说,周雨喆忽然有点难受:“有次我去律所,看到你捧着花,前台同事在打趣你。” 苏祈安怎么都没想到,周雨喆会看到律所里的花,但是也不意外。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说什么好说的。 该不该知道,都会知道的。 周雨喆继续说:“不知道那个花是谁送给你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上回那一吵,你不怕我都怕了。” 年纪大了怕什么,怕孩子不着家,怕孩子不要妈。 小时候都是孩子怕妈不要,现在成了妈怕孩子不要。 知道苏祈安心里也是个有主意的,周雨喆也不多说什么,坐在她床边,把衣服折了,一边折一边说:“年纪大了,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啊,从前不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个主意的,现在知道了,什么都不担心你了。” “就怕以后受委屈了,没人给你撑腰,给你兜底。” 越说,苏祈安忽然鼻尖一酸,偏过头去,眼眶溢满了泪水。 不想哭,所以她无法抑制地微微张嘴呼吸。 楼下的声音还在,只是变小了,变少了,转瞬即逝的璀璨。 昙花所 有的美,所有的价值,不就是为了看到的那瞬间吗? 周雨喆该说完地说了,衣服放进衣柜,准备出去。 带上门的那一刻,苏祈安慢慢平了心,说:“妈妈,我知道了。” “你放心。”她扯了个淡淡的笑,“以后就算没人给我撑腰,兜底,我还有我自己,还有你们。” 说到兜底,她不会和任何人说谭斯京,因为那些日子,只是在不见光的情况下,她偷来的。 那天晚上,苏祈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在谭斯京家的某天。 那天下午谭斯京闲得很,吃过午饭端了杯咖啡就在落地窗前看海。 手机放在床边,苏祈安瞧着,好有心机地放在她的口袋里。 然后跑到谭斯京身旁站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谭斯京在家闲时总穿着休闲服,长t配黑裤,怎么方便怎么来,偏生他落拓有型,墨黑影子投在白瓷上,清冷极了。 他看苏祈安,像能猜透什么。 只忽得手机就响起来了,在她身上好一阵响。 还没开始就败露,苏祈安抿唇,好机灵地说:“不给哦。” 咖啡放在一旁,谭斯京揽过人,手放在她腰上,轻点,她就不行了。 在他怀里笑得花枝招展。 谭斯京也没放过苏祈安,低头吻她。 舌尖交湿,有力又灵活地侵占她口腔里每一寸角落,无法呼吸又深入的探索,任他肆意妄为。 鼻尖是冷冽熟悉的气味,漫长的亲吻中逐渐成了后调的回甘。 那振动声响了半天,也没停下的吻。 . stg。 江苻从意大利赶回,慢条斯理地坐在谭斯京办公室里,倒了杯顶顶好的茶。 捏着杯,缥缈虚无的白烟从茶盏里升起,江苻带笑:“始终要入商啊,不如去我那儿干,薪资你出。” 江苻想了四五年,每日每夜地想把谭斯京挖到自己公司,没想到最终还是没用。 谭斯京懒得理他:“多做事,少想些有的没的。” 江苻丢了份合同在办公桌上,细碎作响:“你既然开始了,我就把那块地给你。” 厦城市中心有块地,各大企业都在争,周边校区商业区都在附近,是块风水宝地,掌控权在江苻手中。 “你爹那儿怎么说?” 谭斯京上回回了趟谭家。 谭淑华不慎从楼上摔下,右脚脚踝骨折,年老骨骼钙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之住了趟院。 也是那天,stg股票跌价,不少股东出票售卖手里股票,一时间不少外界人猜测stg,谣言四起。 七大姑八大姨的也来看望谭淑华,谭斯京也在。 几个女人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地在病房里对谭淑华表达关心,谭斯京压根儿听不进去,平日里连个影子都见不到的女人在这儿起个什么劲儿。 走出病房,谭斯京在吸烟区点了根烟,夹在指尖燃起,没想到碰到抽空来了趟医院的谭仲言。 父子两人沉默相对。 谭仲言和谭斯京说起了stg的事儿,从十七岁起就没少说这点事儿。 谭仲言说谭斯京不关心家族事业,倘若真没了,所有人都得跟着赔,房子车子,还有什么可以在厦城立足,如果他妈妈还在,兴许他还能多点心思在家。 谭斯京他妈早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空头话谁爱听。 指尖的烟燃着,烟灰不自觉地落了。 谭斯京冷嘲一笑,“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 立足之地?有没有人来问过他要不要这立足之地? 他谭斯京在哪儿没有立足之地了?说难听点,他还真不想要。 这点劲儿使哪儿不好?非使在他最讨厌的东西上? 商场上鱼龙混杂什么绊子没有,形形色色灯红酒绿,连钟表在哪儿都不知道,没个日夜。 暴雨里 第67节 越觉得复杂的东西,越让人想到简单的东西。 他身边倒有那简单的人,说简单,小心机也不是没有,只是太浅了,藏不住,算不上小心机。 日日夜夜环着他的腰,小声地喊他,什么都说得出来,就差驯了。 自古父子关系难说,谭仲言没那么了解谭斯京,但出身鼎食,薄凉与冷情浑然天成,他点烟吞云吐雾,模糊眉眼:“你想要那姑娘,就得接着担子。” 不接,就等着被安排。弱肉强食,这道理自古就有。 否则哪来的露水情人,多的是没名分的‘妾’。 谭斯京望向谭仲言,讥笑无声。 谭仲言这人,早有传言自私极了,想丢下烂摊子给他,自个儿买了巴黎的机票,一走了之。 没什么缘由,谭斯京他妈就葬在巴黎。 当了这么多年stg的掌权人,终于在遇到能绊倒谭斯京的姑娘时,有了机会脱手。 谭仲言吸了口烟:“就算我不走,你也没法和那姑娘在一起。谭茉说那小姑娘清正,家境一般,想入谭家,你就得有资本让她入谭家。想入谭家的姑娘多得很。” “是妻是妾,有名分没名分,你自己决定。” 手里握有权势,才能决定一切,不被任由摆布。 “当初让你学法,是想给你几年自由。”谭仲言望向窗外,“现在也该收心了,我得去陪你妈。” “别忘了,‘stg’的标牌,你要看着你妈起的名字,硬生生沦落至此吗?几代人的努力,把你托举到如今的地位,你让我们所有人,都要成为厦城的笑柄!” stg,一家三口名字的公司。 “让你奶奶无处可住。”谭仲言一针见血,“让那,姓苏的姑娘,无法入谭家的门吗?” “流言蜚语,心里清楚。” 烟被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话已至此,谭仲言走得潇洒。 谭斯京看着谭仲言。 谭仲言是对不起谭斯京,但他就没对不起他老婆过。 为了他老婆,把苦苦经营大半生的事业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丢给自己儿子。 这听起来像话吗? 这话要是给圈外人听了,恐怕只觉得浪漫得不得了,但只有内行人知道,他谭仲言是有多自私。 谭斯京眉眼晦暗,灭了烟,丢进垃圾桶里。 算了,这烟也不是非抽不可。 . 自从在律所里罗北和苏祈安说过那些话后,苏祈安就把谭茉过生日的事儿给强制性地忘了。 那天的事好像在做梦一样,被按了一键删除,什么都没发生。 苏祈安照常工作,做好自己的事儿,唯一的好处就是很早之前谭斯京给她送了花,没有异性再接触她,有也保持着有分寸的距离。 徐清落也出了院,只不过那天阮晋伦意外地不在。 苏祈安特意请了半天假去芙城陪徐清落出院。 徐清落觉得没什么的,只是神色有些憔悴。 苏祈安看着不对劲,怎么住了几天院人还变得憔悴。 徐清落摇摇头,只说最近在医院住多了,水土不服。 苏祈安没多问,倒是收到了阮晋伦的一连串轰炸,问出院怎么样了,徐清落还好吗一堆问题。 猜测两人应该是吵架了,不过这不是该管的问题,只陪了徐清落出院回家后,苏祈安才一一回复。 等帮着徐清落收拾好一切,替她关好门窗,在拉上客房的落地窗时,还有些恍惚。 好久之前,她来芙城找实习律所,那天晚上,就站在这儿和谭斯京视频。 她说可以视频吗?他说视频多没意思,见一面比视频更好。 他开了好久好久的车,来芙城见她。 仿若还发生在昨天,回忆起时才惊觉已经过去好久。 等夜晚八点出高铁站时, 有些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正要打车,还没打开打车软件,先弹出谭斯京的电话。 “谭斯京。”苏祈安慢吞吞地喊他。 “在哪儿?” “我在高铁站,下午去找清落了。”苏祈安继续说,“我准备打车回去呢。” “等我。”谭斯京言简意赅。 他这样说,苏祈安才反应过来谭斯京要过来找她。 还不到二十分钟,苏祈安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捕捉到的瞬间,不容置疑,一定是惊喜的。 苏祈安立即把视线定在谭斯京身上。 黑色的车前,谭斯京穿着黑色风衣,懒洋洋地倚靠,模样清风霁月,眉眼清俊,光线下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颀长身姿被勾勒的清冷有型。 苏祈安顿住,露出温柔的笑,从高铁站门口跑下楼。 “你真的过来了。”苏祈安好意外谭斯京出现在这儿。 “不是说等我。”谭斯京垂眸,墨黑深邃的眼眸倒映出苏祈安清丽的脸。 在苏祈安脸颊捏了把,柔顺发丝从掌心滑过,谭斯京稍稍颔首贴近她的脸,漫不经心地看她。 那股子又浑又痞的劲儿又犯了。 这样近的距离叫苏祈安心潮澎湃,无论多少次都会被他这样惹得失神一瞬。 苏祈安的神色落进谭斯京眼底,他弯唇,带着点蛊惑,“苏祈安,不想要我了啊。” “几天没找我了?” 第43章 雨声残响,海风携着浪潮迭起,拍打礁石,冷风钻进屋子里。 往日里来谭斯京这儿从不觉得冷,今天倒叫苏祈安缩了缩肩。 其实有阵子没来谭斯京这儿了,里头的陈设依旧如常,她没多少东西,乍一看其实和没来过,也没留下痕迹一样。 再仔细一看,也真的没痕迹。 方才被谭斯京拍了几下的臀这会儿还觉得温热的触感还在,像被抵达燃点亮起的烛火烫过一样,无法消散。 苏祈安最近都没有主动联系谭斯京,一是她怕打扰到谭斯京,二是她又开始矛盾。 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作何打算。 几分情,总该有快乐的时分。 那天晚上苏祈安异常的主动,主动到谭斯京惊讶,诧异。 她吻他,吻他的唇,吻他滚动的喉结,吻他情动时的胸膛。 湿润的唇交融,肆无忌惮的掠夺,一点一滴地漫过所有的口腔。 灯光昏暗,床头被打翻的手机掉落在地上,亮起的屏幕将交叠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 双手拥背,喘息沉重,黑发落在胸膛上,是无法控制暧昧缱绻的幻想。 灼热地烫过狭小空间,苏祈安的背颤动,像蝴蝶展翅。 喉结滚动,湿汗落下,指腹擦过锁骨。 他抱她去洗漱,亲吻她疲乏紧闭的眉目。 . 很久没有这样疲惫过,苏祈安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二点,明明第二天是周末,还是在期间惊醒过来,看了眼时间,又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是被谭斯京叫醒,叫她去吃早餐。 钟点阿姨来过,已经算不上是早餐,三菜一汤,丰盛得很。 苏祈安胃口不是很好,吃得少,谭斯京吃得比她更少,几道菜像是和品鉴美食一样夹了几筷子就放下。 谭斯京今天难得的闲下,陪着苏祈安看了部电影。 电影随意选的一部,片名叫什么苏祈安不记得了,只记得谭斯京问她那天电话为什么挂了。 电影里的女人站在树下,英俊的男主冒着大雨,头发湿漉漉的朝女人快步走过去,深情地向她表达爱意,说自己真的爱她。 昏暗的室内,那点光亮照在苏祈安的脸上,格外有氛围。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但是苏祈安像是被刺激到什么,挺久没说谎的她,有些被哽住,喉间像是黏了麦芽糖,开口时有些结巴:“手机突然没电了。” 谭斯京轻声“嗯”了一下。 低头,看苏祈安,她眨了眨眼。 依旧是那净白温软的小脸,与刚认识那会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发长了,最开始是落在锁骨之下,快要到胸前,这会已经能及腰了。 他总是喜欢用食指去圈她的头发,在手里把玩,也爱捏她的脸,亲昵又暧昧。 电影里的男主还在深情表白说自己被痛苦包围,说被出身地位烦恼迟疑,说自己抛却那些告诉她爱她,说是最真挚的爱。 这段是电影最经典的名场面,堪称杰作。 气氛到这儿,谭斯京瘦削指节捧着苏祈安的脸,唇与唇贴着,只剩下空气中湿漉漉的贴合声。 气氛上升。 暴雨里 第68节 动作间,苏祈安的家居鞋从脚边滑落掉在毛毯上,无声胜有声。 这样近的距离,心跳是震耳欲聋的。 分明一开始是平静的,那点星星之火却早已祸乱城池。 隔着衣服,苏祈安依旧能感觉到那触感。 她抬眸,那双意味深长却又似笑非笑的眼眸看着她时。 苏祈安温软又澄澈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才知他是故意的。 浑极了。 谭斯京的眉目带笑,瞧着她那薄红的脸忍俊不禁,指节从她温热的颊侧转到下颌,再到其余。 轻轻将她一提,人就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的温度还在上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脸红?” “谭斯京,都怪你不教我。”苏祈安抱着他的腰,抬眼看他,声线轻柔,细细软软。 谭斯京摸着她的脑袋,笑的暧昧,“教的不够,苏祈安笨死了。” 瞧瞧,除了谭斯京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苏祈安这会是矛盾的,这样缠绵悱恻的氛围之前是求也求不来的。 她靠在谭斯京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倘若不是阮晋伦那通电话打来,苏祈安甚至快要失神。 他说:“徐清落晕倒了。” . 猝不及防的晕倒,叫人如何也想不到。 谭斯京陪着苏祈安一路赶到芙城医院,下车时她没让陪着。 而是匆匆在车前和谭斯京说:“我先上去。” 作为苏祈安的朋友,谭斯京不便上去,在车里等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说。” 苏祈安进病房时阮晋伦还在门口等着。 那会儿徐清落已经醒了,在半路上和苏祈安还发着信息,说自己没事儿,不用来看她。 苏祈安走近他,阮晋伦坐在门口,和她说徐清落不让他进去。 平日里见到的阮晋伦总是一身的意气风发,二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懒懒散散,是不同于谭斯京的随性,是洒脱,没半点烦恼的模样。 这会儿在徐清落的病房门口,看着却是有点颓然。 认识这么久,苏祈安是有把他当朋友的,对徐清落说不上好,是极好的。 阮晋伦说当时徐清落正在和他通电话,听到砰的一声后,电话里没半点回应。 再然后阮晋伦当即去了她家,才知道徐清落晕倒了,医生说没事,如今就是这样。 简单地问过徐清落状况,苏祈安进了病房。 病房里,徐清落一脸烦躁。 苏祈安问徐清落怎么了,她是不相信医生说得没事,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只说两个字。 有的只可能是徐清落不让医生告诉阮晋伦。 她说医生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没有半点坏处,只要不累着,就是她快要恢复记忆了。 “这不是好事吗?”苏祈安坐在椅子上,“只是你最近会晕倒,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徐清落抱着双腿坐在病床上,摇头,有些痛苦:“不用。” 芙城的十月中气温开始降低,黄昏时天色很暗,阮晋伦给徐清落订的是顶顶好的医院,是vip病房,外头种了棵桂花树,花香醉人。 徐清落的父母知道她失忆这回事,担心得不行,但徐清落没把最近的事儿通知他们,她交代苏祈安如果有问起,不要说。 苏祈安点头,“那门口的阮晋伦呢?” 提到阮晋伦,徐清落意外地顿住,紧抱双腿,长发披在肩后,意外的矛盾无措,“宝贝,我好像犯了一个错。” “但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掉。” 该走的都会走,有些缘分是人为,有缘无分,也是人为。 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对另外一个人好。 有,也是因为爱。 . 下楼时谭斯京还在车里等苏祈安,他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苏祈安摇摇头,问谭斯京相信缘分吗? 谭斯京自是不信的,他从不信神佛,也不信什么 缘分。 苏祈安有些失神,和他说周雨喆和苏父的事儿。 “我爸和我妈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妈追的我爸,给他送水送早餐,陪他上选修课,那时候我爸特别古板,包括现在也是,虽然我妈现在特别严格,但是我爸对她言听计从。我妈总说是大学军训的时候我妈在我爸隔壁排,对我爸一见钟情。后来我爸和我妈说,其实他在开学第一天就见到我妈了,那时候他对我妈就有意思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敢。” “所以这就是缘分吧。”苏祈安垂眸。 谭斯京听着,捏了把苏祈安的后颈,懒声说:“所以你当时蓄谋接近我,也是你的缘分?” “难道不是吗?”苏祈安说。 那天她特意穿得素白,也是因为谭斯京。 高中时,听过谭斯京和其他人聊天,说什么他喜欢穿白裙子的姑娘。 这话倒不是亲口听谭斯京说的,是从其他女生嘴里听的谣言。不管是真是假,她那天到底还是穿了。 晚风钻进车子里,谭斯京开车向来习惯开窗,半开的车窗,苏祈安的发不经意间被撩到窗外。 谭斯京失笑,淡淡说:“厦城大学剪楼大会那天,我见过你。操场,那天上午你穿白色的衣服。” 再仔细的谭斯京倒说不出了,小姑娘一堆款式的衣服,他哪儿件件说得出名字? 苏祈安好一阵惊讶,“真的吗?” 她自己都不记得穿什么衣服。 谭斯京无奈,思考一会,“二月底,穿了件白色的羊羔毛,黑色裤子吧。和旁边的人一起笑着。” 说话时的音慢悠悠的,撩人的无比。 苏祈安真的要被谭斯京震惊到了,她盯着他看,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男人眉目清明,身上那点浅淡的熟悉的气息似瘾,闻久了总觉得能叫人安心,那双眼睛和深潭一样,望进去了,就沦陷了。 总觉得鼻尖有点酸,眼眶还有些什么在打转。 自始至终苏祈安总觉得是她故意接近谭斯京的,倘若不是她,哪儿还有现在啊? 谭斯京低了眸,看着要哭不哭的小姑娘,好笑得不行。 谁家的姑娘,听了这话就要哭了? 谭斯京轻叹一口气,“哭什么?又不是早没见过?” “高中不就见过了?” 苏祈安低头,避开谭斯京的目光。 眼里那滴泪水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落在谭斯京的衣袖上。 “那你还信缘分吗?”苏祈安握着谭斯京的手,声音隐隐约约地颤。 谭斯京说信。 苏祈安的这句话一直有着另一层意思。 意思是—— 缘在人为。 第44章 十月中,距离苏祈安实习快要结束还有半个多月,除了毕业典礼之外,她即将结束研究生生涯。 徐清落也出院了,苏祈安去接她。 出院手续在上午办好,她的东西不多,vip病房里该有的都有,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可以走了。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阮晋伦,按照徐清落的话来说。 她和阮晋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四个字,倒让苏祈安浑身一颤。 对应的是“露水姻缘”。 之前苏祈安在网上搜索过谭斯京的名字,对于他的消息一一烂熟于心。 旁人都说,他对待她,不过是露水姻缘,看惯灯红酒绿的谭家二公子一时消遣。 就算是贵族生活,吃惯了大鱼大肉,也总归会对清粥小菜感到新奇。 几个字,很快就消失在网上。 旁人怎么说她没管,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谭斯京待她如何。 朝朝暮暮,岂在几个字就能了解。 苏祈安陪着徐清落回家,舞团里早已经请了假。 但徐清落是门面,又是扛把子的存在。 对比上回她的消极,如今已经毫不在意,说第二天就要回舞团。 暴雨里 第69节 苏祈安好说歹说才让她休息两天,说她最近祸大于福,该去寺庙里走一趟。 徐清落往沙发上一靠,才不信这些:“宝贝你替我去求求,顺便给自己求求。” “厦城的普陀寺我听说可灵了。” 灵不灵不知道,去了才知。 . 古人们常说,露水姻缘要不得,太轻浅了,捧在手心里,破晓时分就散了。 谭斯京那天想带苏祈安再去一次宴会。 苏祈安穿着白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脸上化的淡妆。 不知道是不是换季,也许是吃得少睡的也不好,脸上冒了几个小痘。 小姑娘不满意,瓶瓶罐罐地又开始折腾起来。 谭斯京靠在门前,懒懒散散地看她,看她手里的动作,粉的白的粉饼往脸上拍。 “已经很漂亮了。” 苏祈安起身,转过身朝他走去,动作间慢条斯理的,白色裙摆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漂亮的线条。 头发散在肩后,平滑柔顺如绸缎。 呼吸里都是那淡淡沁人的薰衣草香。 更有古典美人的风味。 “和我一起去宴会?” 苏祈安摇摇头:“我不去啦。” 这一身行头倒不是为了陪谭斯京出去。 谭斯京牵过她的手,再仔细打量,目光从那纤细手腕上的半手镯半手链,再到温婉眉目。 无不动人。 他送她的手腕,她从未摘下过。 “那你要去哪儿?”谭斯京的手轻捏苏祈安的脸颊。 还没捏半会,就被苏祈安拍了手,“不要捏我的脸啦,长了痘痘,好不容易遮住了。” 谭斯京收了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刚才的话半点没听进去?已经很漂亮了。” 苏祈安顿了顿,“高中的时候我做过心脏手术,有一道很长的疤。我妈妈老说不好看,后来做了激光,现在看不出来了,但我就是好介意的。” 她的眉眼低垂,“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我不能继续长时间学芭蕾了,身体不允许。” 说完,苏祈安抬头,拿着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但是,我现在可以跳一点点,一点点。” 她笑得万般庆幸的模样。 谭斯京皱了眉,眼眸晦暗,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面上却淡淡的,声儿也跟着冷下来,却不难听出心疼:“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觉得都过去了呀,我现在已经好了呀。”苏祈安解释,“我只是觉得那时候不认识你,和你没关系,所以就没说了。” 苏祈安说得很平静。 “没关系,所以不说了?” 这话听着有几分冰,苏祈安忽而紧握拳,看着谭斯京,没说话。 “那些不太好……所以……” 后半话足够叫人明白了。 谭斯京摸了把苏祈安的脑袋,看着她如画眉眼,话语柔和:“这么久了,还学不会夸自己?” “苏祈安,你好笨,瞒死我得了。” 两句话,一句比一句还轻还柔,也不知道是哪句,戳中了苏祈安骨子里的哪个点。 很早之前,在海边,谭斯京问她为什么不学芭蕾了,这次她告诉他了。 那谭斯京呢,愿意告诉她吗? 心下漫出一点忧愁,兴许是太过寂寥与荒凉的温度,她转过脸,等情绪缓和过,才有点试探地问他。 “谭斯京,你为什么不学法了呀?” 这话苏祈安不是没问过一次,那次谭斯京说有机会再告诉她。 已经过了很久了,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是有机会还是没机会。 其实最近谭斯京最近在做什么苏祈安不是不知道,从前订了有关他的那么多报纸,厚厚一叠,她怎么可能不续订? 耳目渲染的,周边人,酒吧,只字片语的。 换句话说,其实有关他的一切,苏祈安都有在搜寻。 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想知道,了解。 这话听起来像是变态,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是被动的。 没有什么,是谭斯京亲口告诉苏祈安。 她也只是想问,他曾经那么热爱的,为什么不学了?说放弃就放弃了。 旁人说商更赚钱,继承家业,转眼就是罗马,何必去探寻一块谭家无人做的,未知的板块。 旁人不清楚的,妄下定论的,她苏祈安可做不到。 很多年前,苏祈安不是没见过谭斯京意气风发的,懒洋洋地靠在走廊墙上,和人说他要学法。 一理科生,学法,不是热爱是什么? 时间长 河,对待法学的热忱苏祈安早已深陷。 不是没有人告诉过谭斯京,这事儿该不该和苏祈安说。 那话说得直白。 “倘若你真要放弃那行业,总该和人说。”阮晋伦说得中肯,“毕竟这番心意,不是白白浪费了?” 回国这么久,开个酒吧,不就是告诉谭仲言。 他谭斯京不想要的东西,硬塞也没用。 江苻看着阮晋伦一身八卦好心劝解,“该说会说,不该说何必说。” 那点感情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人自有打算。 气氛忽而寂静下来,风带帘,咸湿的海风,纱窗在飘动,无意触碰化妆桌上的散粉。 砰。 散粉碎了一地。 “没有为什么,不想学了。”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有些无法控制的失神,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是合理的。 不是说,有什么想知道的亲口问他吗? 这一刻,苏祈安怔住,硬生生压下那些翻涌情绪。 她敛了眸,稍稍露出一个笑,故作轻松:“我知道啦。” “你快出门去参加宴会吧,不然一会来不及了,晚点你回来我给你做解酒汤。” 苏祈安推着谭斯京出门,好像怕他看见自己那点不对的情绪,用着仅剩的,轻快的语气叫他离开。 谭斯京看苏祈安,摸了摸她的腰,笑着:“好。” “你等我回来。” . 普陀寺七点半禁止营业。 寺庙门口停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即使是普通日子,前来上香的游客也不少,一眼看不见头。 庄重肃穆的大殿,苏祈安绕了好几圈才到,烛火摇曳,缥缈白雾从香炉里升起,遮去一方视线。 苏祈安扫码捐功德,领了香,远远地点上。 跪在拜垫上,诚心诚意地求着徐清落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远处钟声响起,苏祈安听说只有有缘人到了,那钟声才会响起。 一下接着一下。 低沉悠远,震耳持久。 苏祈安闭眼,随着钟声伴耳。 其实不止这一个。 她还求,谭斯京。 一方净土,三炷清香,愿他所求皆如愿,愿保佑他平安如念。 敲钟整整十八下,苏祈安等钟声结束才起身。 跪得久了,起来时苏祈安的腿麻得很,在一旁站了会儿。 普陀寺融着唐风建筑,在这儿繁杂的城市喧嚣里无比清静。 寺庙高得很,站得高了,看得也远,远处朦胧山雾,在眼里显得十分遥远。 不知道那儿雾那么大,有没有下雨,是不是个好天气? 人看雾是雾,雾看人也是雾。 苏祈安在普陀寺里走走停停,都说这寺里的签准得很。 她不可避免,也随心地抽了支。 暴雨里 第70节 抽时,那一身袈裟的修行者说让她心中念想一件事。 她想了。 中下签,撞了小鬼。 那人看着签,语重心长:“姑娘,你心中所想,随心,也不可贪心,贪心即悲,万事俱备,该来的都会来。” 七点,苏祈安出了普陀寺。 长长的阶梯,苏祈安走得很慢。 一步接着一步,风微凉,从裙摆上落到腿间,冰得很。 平日走动时手上谭斯京送的首饰并不会响,不知今日怎么的,响得很。 还没走完这阶梯,只到半程时,平日里爱惜得不得了的饰品就这么断了。 手上半玉镯半手链砰的一声落在石阶上,那无色透亮的玉断成两半,蝴蝶、莲花、铃铛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弹起弹落,远远地滚下台阶。 乍一看,已经不见踪影。 苏祈安后来在谭斯京的嘴里知道,这饰品开过光。 被佛渡过。 渡过的缘分,如今也断了。 苏祈安愣怔地看着地上那断成两半,再也无法拼凑到一起的饰品。 终于忍不住,鼻尖酸涩,胸口沉闷,痛得厉害。 她不得不弯下腰,一下比一下还要用力地呼吸,双手扶着石栏,用力攥着,指尖泛起了白。 好像在预兆什么。 什么都断,什么都贪心。 其实早就知道的,原先那点被压住的终于压不住,浮现在脑海里,没法再控制的深想。 倘若不是报纸,只言片语,她又从何去了解谭斯京? 她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不是吗? 这点偷来的日子是欢快,是幸福,是从前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东西。 类似床伴的关系,倘若断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之间不是这些可以相比较的,是云泥之别。 无法控制去想与谭斯京近日的相处。 她和他视频,他的背景是高楼大厦,是喧嚣,她的背景是一方平楼,是寂静。 好像那天晚上的昙花,转瞬即逝,那几秒的绽放,献祭出该有的价值,就该结束了。 她和他之间,原本就是不该有的缘分,是她太过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 多了不该有的心思,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止不住了。 戴了好几个月的饰品,在这一刻,空荡荡的手腕竟然有几分发酸。 从口袋里摸到那薄薄的手机,苏祈安心口痛得厉害,泪眼朦胧,只看得到那圈圈模糊的珠光。 她和谭斯京,也该断了。 第45章 夜色悄然,雨声簌簌,与宴会里的热闹全然不同。 谭斯京站在宴会门口,方才身上那点烟味早已被风雨带走。 隔绝的雨水,部分落在熨烫平整的西装上。 不知怎么的,谭斯京忽然想起了上回那场雨,小姑娘忽然哭了。 近来苏祈安情绪的变化谭斯京不是没感觉到,她不说,他也问不出。 也总是在躲避他某些方面的亲热,那点心思谭斯京不是不明了。 姑娘家的心思,无法规避。 张鹤轩撑着黑伞过来,他收到了条信息,是苏祈安的。 之前谭斯京把他的联系方式给苏祈安,交代她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 这么久张鹤轩从来没有收到过苏祈安有需要的信息,这是头一回。 他躬身同谭斯京说:“谭先生,苏小姐说她不回去了。” 张鹤轩抬眸看了眼谭斯京,继续说:“她说她要离开您。” . 没有任何一条多余的消息。 电话,微信,该删除的删除,该拉黑的拉黑。 这是必要的东西,叫苏祈安没法再抱有任何一个多余的想法。 删除完,拉黑完,再把张鹤轩的电话也给删除了。 沉重的呼吸叫苏祈安喘不上气,她站在快递站门前心依旧在钝痛,一下一下和凌迟时的磨刀一样,在绞杀她的精神,恐吓她的心理。 手指用力握紧,骨头都在泛白。 她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连情侣都不是。 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 连念想都没了,摔碎的芭蕾唱片,断掉的唯一首饰。 剩下的不过是一张别人偷拍的照片,和有限的回忆罢了。 试问有谁知道他们的关系? 除了几个必要的人,没有人知道。 苏祈安回了家,周雨喆和苏父都不在家。 她打了通电话给徐清落,终于忍不住在地上哭。 徐清落那会儿正好表演结束,接到苏祈安的电话猝不及防的,刚按下接通键就听到一阵抽泣声,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了 一句完整的话。 “清落,结束了,都结束了。” 徐清落很聪明,一听到这话和苏祈安的哭声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和谭斯京结束了。 徐清落是知道这段感情没尽头的,说了一大堆安慰苏祈安的话,无非就是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的男人。 苏祈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机屏幕湿了一大块,说她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她太贪心了,之前以为不会这样的。她说她不健康,患得患失,说谭斯京总归是要结婚的,怎么能占据一个没有名分的地位,去影响他的未来? 但是没有名分也好痛,离开也好痛,明明没有拥有过他,怎么却像失去了一千次一万次他? 徐清落听着她哭,也难受得不得了。 到最后,苏祈安还是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徐清落还是买了最近的一张高铁票来找了苏祈安,说陪她。 两个人在附近的烧烤摊吃了顿夜宵,苏祈安吃得不多,情绪缓和了很多,只是还是会哭。 烧烤店里放着歌,“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 歌曲的名字叫《虚拟》,倒是挺应景的。 谭斯京像极了苏祈安的虚拟恋人,未曾拥有。 徐清落心大得很,说该哭就哭,哭出来才不难受。 烧烤店里香味浓郁,孜然和鲜肉香混在一起,勾的人唾沫直流。 苏祈安一点胃口都没有,徐清落问她后悔不。 她摇头:“没后悔过呀,这不是我自愿的吗?” 而且这段日子挺快乐的,谭斯京不愿意告诉她那些答案,不就证明了他不愿意给她了解的机会吗? 没法了解,没法走近。 况且是她想要的太多了,一开始说好了就当个情人,无名无份的,她先犯规了。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就算不是情人、炮、友,也不合适在一起。 再不济,现在也不合适在一起。 无论结局是否,这段日子,苏祈安真的挺开心的,她的豁出去、临时起意,换来了青春时期满足的心愿,以及豁然开朗,她甘之如饴。 只是真的面对这样的结局,有点难过啦。 徐清落替她擦眼泪,擦到后面叹气说:“宝贝,看你这样我也想哭。” “我恢复记忆了,阮晋伦之前要找的人就是我,我和他睡过。” “睡完丢了五十块钱给他把他当鸭。夸他技术好还想着第二次,事后还把所有的购买记录都删除了,上天估计为了报复我,出了车祸让我全忘光了。现在我根本不想看见他,最惨的是他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我们这期间还这样……” “我也好想死一死。” 石子丢进湖里,惊起一道巨大水花。 苏祈安的眼泪就那么被硬生生止住了:“……” . 从谭斯京身边离开的第三天,苏祈安情绪缓过一半,专心忙碌自己的生活工作。 从律所实习结束后,律所里的同事问苏祈安要不要留下来工作,就连老师也问她要不要留下来。 暴雨里 第71节 苏祈安暂时没有考虑这件事,把实习资料交给周新文,彻底完成学业,只差一个毕业典礼。 周雨喆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苏祈安搬了出去,热心说要过去帮忙。 帮忙看环境,帮忙做卫生。 苏祈安拒绝了。 周雨喆还不懂她的心思,稍稍大着分贝说:“我还不懂你吗?现在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爱住外面住外面,我不管你监控什么监控的,只要你在外面没有危险就行,爱什么时候结婚爱什么时候结婚,不结婚就在家一辈子。” 周雨喆替苏祈安收拾行李,衣服裤子什么的往里塞,“我也不管你。” 她回头看站在门口的苏祈安,“你爱跳芭蕾跳芭蕾,上次那个唱片不是被我摔坏了吗?” “你告诉我叫什么,我再去给你买一个,买十个也行。”周雨喆从来没对苏祈安说过这些话,说得不自然极了,“反正你多回来就行,现在市里最远打车也就一小时多。厦城不大。” 以前那点事儿好像都不叫事儿,半大点的隔阂好像也没了。 世上哪有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女有仇,苏祈安看着周雨喆,心里的芭蕾唱片那根刺好像一下被拔出,连根拔起,那瞬间痛的她不行。 周雨喆看着苏祈安落下无声的泪,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她躺在病床上哭,起身想叹气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只不过好多年没和苏祈安这样,到底是又没伸出手拍,只别扭说着:“有什么事儿过不去的。” 哪有什么事儿过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 搬进新租的房子后,周雨喆把原来买给苏祈安的房子改造出租,租给一家花店。 年纪上来了,学网络走什么文艺风,偏偏那家花店生意也不错,借助互联网这风口,常常爆生意,花店一口气签了三年的合同。 一时之间周雨喆赚的也多,对着苏祈安说那房子位置多好啊,铁定是风水好,不然人怎么能赚那么多。 拐着弯说苏祈安当时不懂她一片苦心。 苏祈安接电话时正在和徐清落说她是成为打工人还是自己开家律所? 纠结没多久,一品开了分所,问苏祈安要不要回去工作。 比起还在茫然,倒不如先就业再说,苏祈安同意了。 通知的原因之一,是去了分所,不是从前的同事,没那么触景生情。 决定入职的前两天,苏祈安去芙城看徐清落。 徐清落自从恢复记忆后,没什么后遗症,依旧潇洒自在,忙着一场又一场的演出。 一场爆火接着一场,上了不少综艺小节目,人美底子在,一曲演出无数人欢呼喝彩。 阮晋伦还在追她,只可惜美人看不上。 那天在后台,徐清落知道苏祈安一会要过来,赶着阮晋伦就要走:“你赶紧走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触景生情。” “一会人看见你,想起什么我两巴掌过去,你就知道什么叫错字。” 后台姐妹们早就熟悉徐清落和阮晋伦,都没说什么。 阮晋伦还不知道那点事儿?他摸着鼻子就走出后台,谁知道还是和苏祈安远远撞了个面。 苏祈安依旧淡然,和之前在名山的那眼一样,温婉清秀,平静素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知道的可不这么说,说那两人好像跟约好了一样,都当什么事儿没发生。 阮晋伦嗤笑一声,十分不屑。 那天宴会阮晋伦可也在,张鹤轩说完没多久,他就走出来揽上谭斯京的肩。 那一眼,阮晋伦至今不能忘。 谭斯京神色冰冷,很淡地看着张鹤轩的手机屏幕。 之前是苏祈安蓄谋接近谭斯京不错,谁看这姑娘谁都知道她眼里都是谭斯京。 能在从前不沾脂粉的谭公子身边这么久,那分量有多少,谁都清楚。 有人说这谭公子闹着玩,一时消遣,阮晋伦是看在眼里的。 压根儿不是啊,谁他妈脑子坏了,巴巴地往圈子里带,只给看好的一面。 苏祈安想什么,谁知道。 他一个外人不懂。 谭斯京想什么,他也不知道。 反正人姑娘说要离开,他谭斯京那脸色不好看就是了。 两都不留,后续有没有机会也不清楚。 不过目前从这儿姑娘身上来看,是没有的。 作为谭斯京好友,和苏祈安打了个面,不免多少有点尴尬,打了个招呼得了。 人小姑娘也是体面,稍微点了个头就进了后台。 擦肩而过,再无其他。 太像第一眼在名山时见的了。 阮晋伦不免感慨,感慨之中他又想起什么。 谭斯京法不学,酒吧也没怎么管,整天忙于工作。今天飞这儿明天飞那儿,当初能腾点时间出来,简直就是神人。 现在,加班和喝水吃饭一样习惯。多少天没见着人了? 那天宴会结束没多久,阮晋伦和谭斯京乘车一起回去。 车里气压低迷的厉害,阮晋伦在谭斯京身边哪里受过这种气氛,半路都想跳车差不多得了。 哪知道半路还接到徐清落的电话,对象根本不是他,白白挨了一顿骂,真是服了。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苏祈安多么委屈,哭得多么厉害,把徐清落气得 半死。 阮晋伦哪里敢说话,这话也哪儿敢给谭斯京听去,大气不敢放一个,电话音量开到几乎听不见,到最后还好徐清落挂了。 坐在一旁的谭斯京冷冷投来一眼,想起白日里苏祈安穿的那身白裙,精心装扮,那股儿漂亮劲儿压根儿不是对着他的。 谭斯京抿着唇,似乎为了缓解什么,淡淡地问阮晋伦:“苏祈安哭得厉害?” 他到底还是听见了。 第46章 两个月后,厦城进入十二月中。 厦城是个不太容易下雪的城市,属于阴冷,冻得很,偶尔下几场雨,就叫人冻得打哆嗦。 苏祈安在全品分所待的还算不错,成长历练下,倒也能接几场小官司和调解纠纷,一步一步来。 这两个月,苏祈安没怎么去想之前的事儿,在律所里麻烦的不麻烦的都接,有一阵时日,她接下了替一个包工地的临时农民工讨薪的活,这也算不上什么大案子,四十多个农民工,需要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沟通,说官方话还听不懂,得解释,几十个农民工可能还付不起什么律师费,拿着一些鸡蛋面条之类的抵付。 可以说得上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过得还算一般,算不上好,毕竟之前那段日子才真的算得上好。 律所同事胡明歌看着比自己小,干劲儿十足在打电话的苏祈安沉了口气。 从来分所起,这小姑娘一天比一天努力上进,倘若不是知道她未婚,只怕是以为全家都靠这姑娘养着。 鬓角的乌发落下,遮去白皙的侧脸轮廓,比前阵子更加清瘦了些。 苏祈安的电话挂了。 胡明歌用手敲了敲她的桌子:“祈安,你下午要去检察院吗?” 苏祈安从记载农民工资料的文件里抬头:“对,下午得去一趟检察院阅卷。” “我也去,载你一程?”胡明歌问她。 “不用啦,我下午可能会比较忙,就不耽误你了。”苏祈安温和地笑。 “好,有什么需要的找我。”胡明歌不太意外苏祈安的拒绝。 这小姑娘在工作里独立得很,不随意接受他人好意,却也慷慨授之他人好意。 不争不抢,温和清醒,刚毕业就有这样的意识,算得上是格局大。 “好。”苏祈安点头应下。 来分所之前,苏祈安听老师说过,胡明歌也曾是他的学生,带过一阵子,算是她的前辈,为人诚恳老实。 如今接触下来,是这样的。 苏祈安上回接了一起网络诈骗案,目前案件已经到检察院,她需要去检察院阅卷,为受害者进行更好的辩护。 这倒是她头一回接网络诈骗案,涉案金额达到二十万元以上,所以她想回趟学校,和周新文沟通一下。 确保辩护能够顺利进行。 厦城大学此时安静得很,十二月中,冷得很,学生们不太愿意出来,苏祈安独自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 天色阴冷,她走得不算快。 提前联系过周新文,所以此时他正在办公室等着苏祈安。 细节繁琐沟通起来需要很长时间,被告人态度恶劣,并不怀着赎罪的心情,请了个行业内胜诉率遥遥领先的律师辩护。 这是一场硬仗,受害者能请苏祈安也是因为全品里的同事推荐,苏祈安必须来周新文这儿讨个经验,头一回接这案子,怎么说都得办得漂亮些。 周新文倒不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导师,对于学生一向是任之,倾之,爱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审查立案说到了庭审流程,周新文给苏祈安用了事例来说,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午五点半。 说完时,周新文见苏祈安领悟性很强,明白了不少,他点到为止,转了其他话题,“上回见你,你还穿着学生休闲服和一婕在我面前,如今换了一身正装,像个专业的律师。”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夸赞她的意思。 苏祈安好有礼貌地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今天去检察院,多少都要正式一些,不像您,一如从前。” 听着恭维,其实不然,反而真诚。实际上大多数人都这么说周新文,身子骨硬朗,瞧着年轻得很。 暴雨里 第72节 周新文忍不住笑,爽朗笑声叫他胸腔一震一震的。 苏祈安和他聊了一会儿才离开,离开之前她还从包里拿出了来时买的一支钢笔,没有立即送出是因为看着像是献殷勤。 她不喜欢这样,周新文也不喜欢这样。 这种相处模式,也舒服。 厦城大学很大,苏祈安一同来时那样,走得不快,甚至算得上是慢。 冬季的厦城夕阳落得快,天色也愈发阴冷,差不多到了饭点时间,学生们匆匆赶往食堂。 校园小路上学生行色匆匆,其中一位女同学撞到苏祈安,她往后倒退一步差点撞到其他人,女同学道歉连连。 苏祈安说着没事却无声叹息,越走越慢。 踩着细高跟走了一天,脚后跟传来的疼痛愈发明显,走至校门口时,苏祈安终于忍不住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大约是饭点,所以此刻校园门口没什么人。 弯腰,细白长指轻轻将黑色高跟鞋往后一拉,苏祈安忍不住细细叮咛一声。 果不其然,脚后背已经被不合适的高跟鞋磨破皮了,白净薄皮粘着黑色皮质高跟,露出粉红血肉,她的皮肤白净,导致这点皮被磨破时看起来都触目惊心。 光是轻拉下高跟,都疼得她吸了一口气。 算了。 苏祈安忍不住苦笑,倘若她要是和徐清落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老道一些,才会换上正装a字裙,外加一双细高跟,就为了去一个检察院阅卷。 会不会被她骂死? 傍晚时分,暮色降临,天色愈黑,冷风一阵一阵撩动苏祈安面颊。 目光放置在校门口远处,一辆黑色的红旗停在厦城对面,车身漆黑光亮,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在这样华贵的车上停下两秒钟。 太耀眼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心颤,太远了,看不清车牌号。 她转过目光,有些认命地想要摸出手机打车。 打车软件不停地转着,这个点高峰期很难打到车。 风声在耳边,低头视线停留在眼前一小片空地上。 接着,一双漆黑光亮的皮鞋出现在苏祈安眼里。 “苏小姐,给您。”一道极其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从苏祈安头顶响起。 苏祈安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的是一张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脸。 男人一身正经的灰色西服,手提一只深褐色牛皮袋,躬身又恭敬地朝她递来。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压根儿没有见过的人,又怎么会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姓? 甚至,都没有说,这是谁给她的。 苏祈安有些困惑,还有些一丝未然的陌生情绪,在这种情绪之下,她居然没有半分恐惧? 叫人更难以理解。 兴许是能猜测到苏祈安的心思,男人再递了递纸袋,露出纸袋背后的一把黑伞,他说:“苏小姐,天要下雨,勿受寒。” 这一句,苏祈安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黑伞伞柄上刻上一个字。 谭,是谭字。 这把伞属于高定,伞面和伞身哑黑低调,却叫人一眼觉得珠光宝气,摸起来手感十足丝滑,犹如绸缎。 这把伞,她可太熟悉了。某次下雨,曾有个人亲自给她撑伞,她也拿过这把伞,圈圈圆圆落在脚边,没有半分潮湿。 不过两个多月前。 如今怎么成了他人,朝她递伞。 怎么就时过境迁,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息。 苏祈安眼睫轻颤,纤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黑暗,鼻尖下意识地泛酸,眼眸盛出一片湿润。 再抬头,目光望向远处那辆车。 能看到的是朦胧湿润的泪光,不多时,渐渐变得清晰,方才明明看不清的车牌号,兴许是抱着侥幸,没觉得这辆车会是记忆里的车。 却在这一刻,她看清了车牌号。 甚至能想到,车里坐着的,是怎样一副光景。 苏祈安没接过,她在等人开口。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我。”男人用空余的手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苏小姐,如果您需要的话,里头有双平底鞋。” 黑底白字,姓名张鹤轩。谭斯京的助理。 也是那 天苏祈安发信息的对象。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张鹤轩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说您,不常穿高跟鞋。” 这话便是直截了当了,不必说是谁,字里行间更是没透露出半个吩咐他的来人是谁。 偏偏苏祈安了如指掌。 等张鹤轩离开时,她才惘然若失。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先生安排了车送您离开,一会儿就到。” 牛皮纸袋里,除了一双合适她尺码的平底鞋,款式简约,一眼识破对方是如何了解她平日里的风格喜好,甚至还不忘放着一盒,创可贴。 此刻手里的伞分明那样轻,却又觉得那样重。 情字再度落心头,那点缘分明明断了,情绪却又怎么能轻易被抹去。 苏祈安深吸一口气,晦涩情绪从喉间涌上,又被强制压下,眼眶酸胀,终于忍不住眨眼。 她忽然想起,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明明没有下雨。 不多时,乌云翻滚,雨点密密麻麻落下,打在黑色伞面上,宛如珍珠打雨盘,落在苏祈安耳边。 真的,下雨了。 . 雾气潮湿,雨珠与雨珠相继落在透明车窗上彼此汇成一片。 雨刮器在空气中发出细微声响。 谭斯京没说开车,张鹤轩也不敢贸然点火。 很难想象,从进厦城大学与校领导洽谈合作项目结束出校门,无意看到苏祈安时,就开始逗留,至今已经五个小时。 这倒是张鹤轩头一回见苏祈安。 漂亮温婉的江南美人,说话时温温柔柔,吴侬软语,不是典型的软姑娘,一眼可见的干劲坚韧。 是几分钟的接触就能看出。 谭斯京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控制键按下,车窗簌簌降下三分之一,冷风钻进,细雨朦胧过乌黑发丝,瞧着湿漉漉却仿佛加了点细碎的光。 墨黑的眼眸望过去,是街对面的苏祈安。 她撑着伞,冷风拂过深色a字裙,那笔挺长腿露出,伞面与大雨带来的雾气迷蒙她的脸。 即使入了冬,面条身躯在这儿暴雨如注的街道下依旧显得单薄寡淡。 谭斯京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阮晋伦和他说什么来着。 “听徐清落说,她妈要把她送出国吧?她要深造法学,自然是要离开的,毕竟出国她妈不就管不到她了啊。” 挺早之前说的,说了不止一回吧。 第一回是什么时候来着,从亚城回来的时候? 不记得了。 她倒也从来没说过,一开始说的就是想要自由。 出国?出了国,还能在这儿见她? 找个借口唬他? 控制键再度被扣起,车窗升起,“啪”一声,湿润雨气再次遮去车窗。 接她的车到了,苏祈安合了伞,上了车。 不多时,车启动。 瞧不见街对面了,也瞧不见那身影。 反光镜中。 谭斯京侧脸线条锐利,下颌紧着,忽而薄唇轻扯。 慢条斯理地露出一抹嘲弄意味的笑。 他谭斯京,又被苏祈安耍了。 第四次。 她又耍他。 第47章 近两个月,厦城财经报道上时常都在登着一篇stg的新闻,都说stg易主,掌权人成了原来那位不碰商的厦城谭公子。 舆论纷纷中,那位厦城谭公子混得风生水起,商混成了法,游刃有余。 一早约了谭斯京在阁楼喝茶,服务员递来报纸,阮晋伦只看了一眼就丢给谭斯京,贴心提醒:“这报社有趣,跟巴你一样,把你吹捧的,都不敢想。” 暴雨里 第73节 这么久了,谭斯京也没穿着那标准的商化服装,依旧自我风格。 黑色冲锋衣,落拓有型,懒淡靠在椅背上,瞧不出一点那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仿佛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 谭斯京没看也没应话,青色茶杯放在瓷盘上,没发出声响。 阮晋伦知道他不感兴趣这些,也没继续说:“他已经去巴黎了?” 提到这事儿,谭斯京面上算是有了点情绪,眉眼晦暗,阁楼靠窗的位置,冬日清晨阳光温和耀眼,即使照进室内,也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落得个好名声。”谭斯京蔑笑一声。 谁不在说谭仲言和他妻子伉俪情深? 一个月前,谭斯京昼夜颠倒,下午三点在罗伯威醒来,驱车回了谭家。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谭淑华,而是谭仲言。 黑色行李箱放在客厅沙发边上,正陪着谭淑华吃下午茶,闲情逸致得很,抛了一切,自然言笑晏晏。 看到谭斯京,还能叫他一起坐下吃点,说是订了七点钟的飞机票,飞去巴黎。 谭淑华了解其中弯弯绕绕,这顿下午茶也是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你生小京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当个逃兵吗?” 这话说得,真是一针见血。 谭斯京没坐到餐桌上,而是坐在沙发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放在腿上叩着,声线冰冷,“既然有这打算,当初何必同意我学法?” 谭仲言用力放了筷子,“啪”的一声,彻响室内:“那是你妈同意了,学什么是你妈当初生你的时候说给你自由。我不想给你吗?” “你妈死了!” 谭淑华听不得这种话,打小这两父子关系不好,见多了他们争吵,也是怕了:“吵什么?当我死了?” 谭斯京笑了,那笑凉得很,很是无谓地说:“您也挺有本事。” 谭淑华烦死了,也丢了筷子:“要走赶紧走,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她知道谭斯京同意了,否则也不会让谭仲言走。 谭仲言从餐桌上起身,地上铺了毛毯,椅子被拉开时没有声响。 他拉着行李箱,在离开时回头,朝谭斯京那样沉重地说了一句:“我是对不起你,但我是真的爱你妈。” stg,谭仲言也是真的不想干下去了,但家大业大,能去找谁继续撑着,一家子得养活下去,倘若不是这些,他早奔着巴黎去了。 这点执念了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谭斯京是同意了谭仲言的做法,也是真咽不下这口气,横竖多少都是被强迫的。 他平静地回了句:“有空回来。” 倒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回来看看谭淑华。 阮晋伦听了这事儿,啧啧两声,“真难想象。”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跟我说一声。” “最近这周不行,徐清落忙着演出,我要负责接送,苏……” 说到一半,又住了嘴,偏头看一眼谭斯京。 得,人还平静着,不落痕迹地又问:“那酒吧不开了?” 什么酒吧?start酒吧。 很久都没听过这酒吧了,网上都在问是不是不开了,关门了很久,当时那么火,一堆奔着酒吧老板去的。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往楼下投了一眼,低眉敛眸,路上行人纷纷,无趣得很,“缺点时间。” 阮晋伦往椅背上那么一瘫,整个人都舒服了:“那你最近还住罗伯威?” 这话有点八卦,还有点试探,更多的是凑个热闹。 长指端了茶杯,顺了阮晋伦的心,慢条斯理摩挲着薄薄杯缘,才说:“没有,太远了。” 确实, 一开始那罗伯威小区住址就在郊外。 海景小区,位置偏,就图个冷清景好。如今忙死了,谁还有空每天开个来回共80分钟的路程回罗伯威? 想累死张鹤轩啊。除非给他涨工资。涨工资是一回事,也得看人谭斯京愿不愿意奔波。 阮晋伦看了眼谭斯京脸色。 一眼就确定,人不愿意。 “那现在住哪儿?” “上东。” 上东,stg附近的小区,寸金寸土的市中心房价,物业服务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不亚于罗伯威。 堪比酒店,当真适配谭斯京。 昨夜下了场暴雨,雷声轰鸣,听说这场雨会连续下个好几天,间断地下。 这会儿已经天色暗沉下来,分明刚刚还出了太阳。 阮晋伦没带伞,有些无语:“一会儿有没雨伞,借我一把。” “借人了。” “借谁?”阮晋伦纳闷,“刚刚也没看到人来了啊。” 谭斯京没答话。 . 那把黑伞苏祈安到家后特意将它擦了一遍,等晾晒干后才收起来。 苏祈安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也不会觉得这把伞代表着什么。 一把伞而已,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等第二天中午下班午休时苏祈安叫了个顺丰快递,这把伞高定,价格贵得要命的,所以苏祈安要求的是上门签收,一定要本人。 快递小哥穿着厚重的工作服,外头冷得要命,进了开着暖气的全品,忍不住哈了气说好暖和。 苏祈安露出礼貌地笑,前台已经去休息了,她倒了杯水给快递小哥,扫二维码。 快递小哥收了苏祈安的身份证,提醒:“地址要写得详细一些,最近有些客户写得不全,电话打爆了都找不到地址。” 苏祈安指尖一顿,纤长睫毛宛如羽扇。 填的是罗伯威的地址,这阵子没有刻意地去想,没想到在填下地址的那一刻还是烂熟于心。 只不过电话号码写的是张鹤轩的,她固执地不想填谭斯京的电话号码。 但收件人写的是谭斯京。 特意交代了快递小哥这伞价格不菲,要收件人当面签收,快递小哥一口应下,尤其是在这律所里头,生怕处理不好,所以格外用心。 等到下午,苏祈安就收到了快递小哥的电话。 他扯着嗓子在罗伯威小区门口对着电话那头的苏祈安说:“小姐,这快递没法签收,这里没人住。” 快递小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快递盒,想到这小区户主个个都是身价百倍的人,他感觉接了个烫手山芋:“小姐,您看您有没有空签收,我给您退回去,这伞贵重,放在快递站我也不放心啊。” 贵重贵重,没想到这两个字还成了绊脚石。 兜兜转转,这伞不到几个小时,又回到了苏祈安的手里。 递到苏祈安手里时,快递小哥顶着冷风,还在说:“小姐,那罗伯威快递柜里的快递很久都没人领,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早就没人住了,联系了只有那钟点阿姨在,她也不敢乱签收啊,您交代了这很贵重,我哪敢给钟点阿姨签收,她自己都不敢签收。” 这话说的。 “快递柜里的快递很久都没人领了,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重复在苏祈安的耳边。 很久都没人领了,这里没人住。 所以是什么意思呢? 这把伞和她暗恋的结局一样,都将成为无人认领的结局吗。 苏祈安接着那快递盒,用小刀割开,把里头的黑伞拿出来。 估计没人还伞和她一样,特意拿了个黑盒装着,搞得和送伞一样贵重。 按照苏祈安心里想的,就是图个体面。 等快递小哥走了,她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张鹤轩,问他怎么还伞。 电话响了两声,她的心跳也跟着那两“嘟”声上下起伏。 很快就接了,那会张鹤轩不忙,恰好做完一场总结,在茶水间泡咖啡。 “您好,苏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您说。” 张鹤轩知道苏祈安的电话号码,当初她发短信时就提前存下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万一她以后成了老板娘呢,多存一个也不会干嘛。 他下意识地以为苏祈安需要帮助。 哪知道苏祈安顿了一下,问他:“您好,那把伞怎么还?寄你们公司吗?” 说完,苏祈安这才想起,她还可以寄stg,毕竟那名片上写了。 她懊悔自己的后知后觉,现在问出口了压根儿没有回旋之地。 张鹤轩看了眼谭斯京的办公室,斟酌片刻,他说:“苏小姐,待我问一下谭先生可以吗?” “好。”隔着厚厚的文件,苏祈安几不可察的垂眸,眉目婉约间忽而多了不明的情绪,“你和他说就好。” 电话被苏祈安挂了。 张鹤轩敲了敲谭斯京办公室的门,和他说了那把伞苏祈安要还回来的事儿。 谭斯京握着钢笔的手忽而停住,神色平静,很淡然地应下。 不到五分钟,张鹤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那样恭敬地同苏祈安说— “先生说不用寄件,下回当面给他就好。”张鹤轩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还说,像这种事,您可以亲自打电话给他。” “麻烦您了,苏小姐。” 暴雨里 第74节 第48章 花店赚到钱后,周雨喆平日里可以做的事情也多了,把钱拿去理财,偶尔还会去花店帮衬一下。 说是帮衬,花店店长哪肯让房东帮忙的,就是聊聊天。 周雨喆也算是闲了下来,她的朋友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培养点兴趣爱好,打打麻将得了。 打麻将,怎么可能?周雨喆觉得那就是荒废时光,还不如报个老年大学,穿旗袍走秀学琴下棋,那才是培养兴趣爱好。 老年大学,年龄还没到呢。 干脆利落点,报个老年团,周雨喆决定去旅游,这事儿和苏祈安说时,她回来吃了顿饭。 “我打算去日本富士山,旅游个一个月差不多吧,闲着也是闲着。”说多少,周雨喆也是怕再管苏祈安,否则她每天给自己安排那么多事情干什么。 “爸爸跟您一块儿去吗?”苏祈安看了眼正在饭桌上看报纸的苏父。 苏父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他哪里愿意去,整天埋在那文献里,好像一定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样,吃饱没事干。”周雨喆又忍不住开始指责起来,“拿到奖了又能怎么样,能陪家里人了吗?我这辈子啊……” “行了,等我有空就陪你去。”苏父放下报纸。 应了这句话,周雨喆也消停起来了。 吃完饭时,苏祈安帮周雨喆看了老年团成员的资料,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上总归得放个心。 “我不在,那个花店有时候就帮我看看,偶尔去看看,那店主人是真的不错。”周雨喆还不忘盯着店里。 “我知道。” 周雨喆无声叹息,“你有事没事也回来看看,别整天不着家,还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少穿,不是不让你穿……” 一顿唠叨下来,最后才说到重点上,“那个店主,二十多岁了,是个男的,长得也可以,斯斯文文的。你可以去看看。没催你恋爱,我只是觉得那人不错,能把花店经营得这么好,当个朋友,以后遇到麻烦了也有个路子。” 虽说周雨喆是决定对苏祈安放松了,这也是二十多年的习惯,有的也是很难改。 苏祈安点头,没反驳,“好,我答应你,会去看看的。” 那天晚上苏祈安住在家里,第二天陪周雨喆去老年团集合了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包里她提前放了雨伞,不是谭斯京的那把。 他的那把伞最后还是放在了苏祈安那儿,也依旧放在那个礼盒里。 上回张鹤轩说的“下回”三个字,她没放在心上。 毕竟当初说的下回,现在还有哪门子的下回,更何况这次。 一把伞而已,等哪天再寄到stg就好。 苏祈安一直保持着这种想法,她以为真的没机会了,没有想到她当真见到了谭斯京。 那天是十二月十六号,周一。 帮农民工讨薪这回事儿是个很麻烦的事儿,大多年纪大的阿伯阿婆白日里压根儿没有时间,只有在下了班以后啃馒头的空隙里挤出一点时 间。 苏祈安特意在下班时间去一一找他们核对。 等核对完几份资料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还没有吃饭。 徐清落说要来找她,这几天她有演出,特意把休假调整到今天。 夜晚温度很低,苏祈安出来时特意围了围巾,红色的围巾揽过脖子,遮去大片冷意,带来阵阵温暖。 趁着徐清落还没到,苏祈安先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水。 买水的自动贩卖机放在超市里头,拿水时可以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看到对面的街道。 恍惚间,苏祈安似乎看到一抹特别熟悉的身影。 清风霁月的,散漫不经的,矜贵清冷的,是好熟悉的,是记忆里的。 目光忽而呆滞,街道的对面,是一家餐厅,店名是日语,苏祈安听过这名字,网上很火,也听说楼上有一层酒店,很多达官贵人都在里头应酬。 再过去,是stg。 她差点忘了,这附近,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谭斯京就站在那儿,遥遥地站在那儿,街灯昏暗,像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暖光,在这嘈杂繁华的街道上,显得那样好看。 苏祈安怔住一瞬,贩卖机里的水忽然就这么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好大声,滚到脚边,把她从失神的情绪里拉出来。 等苏祈安弯腰把水捡起来时,街对面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甚至都找不到,她差点怀疑是不是今天太过疲惫,看错了。 徐清落是五分钟后来的便利店,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说自己今晚订了酒店,或者去她那儿挤一晚也行。 “反正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你新租的房子住过,去一次也没关系啦。”徐清落毫不客气。 “可以呀,就是我的榻榻米还没到,你睡不到啦。”苏祈安捂着嘴笑。 “这有什么。”徐清落耸耸肩,“我们去吃火锅吧?” “对面那个潮牛火锅我在网上看评论特别好,听说特别好吃,去试试不?” 两人一拍即合,去了火锅店。 火锅店就在街对面,此刻人满为患,幸运的是还有空位。 徐清落边下菜边说:“宝贝,我觉得我最近跟那个谁氛围特别奇怪,很奇怪。” 恢复记忆的事情阮晋伦知道后对着徐清落的态度更是好上一层,雷打不动地接送她上下班。 徐清落差点以为阮晋伦是不是不务正业,每天空闲时间这么多??甚至隔三岔五给她舞团的同事上午点早餐,下午点下午茶,晚上累了还有夜宵。 同事跳舞崴了脚他都能给她找个专业的骨科大夫,堪称万事通。 神经病啊,他钱多得没地方花是不是。 有病有病有病。 徐清落无语死了。 苏祈安一针见血:“他在追你。” “宝贝,这我知道啊。”徐清落又不是傻子,“但我不想啊,我说了,说清楚了,他这是在影响我。” “但是他说什么,他喜欢我跟我不喜欢他没关系。”徐清落再次无语了,“有病啊,去死去死啊啊啊。” “成年人,冷落一下?”苏祈安想了个办法。 徐清落邪恶笑:“今天已经是我拉黑他的第二天了。” 苏祈安:“……” 这顿火锅吃得还算不错,味道也不错,服务也很好,苏祈安给的评价是值得大火。 出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巧合的是,这家火锅店就在那家日式餐厅旁边。 厦城的温度越来越低,夜晚的风吹过来,冰凉凉的,落在脸上有些冷。 苏祈安拢了拢围巾,也是在那瞬间,她的目光再度停留在街对面。 这次,是她站在他的位置,看向便利店门口。 她看到了谭斯京。 不同的是,他坐在车里,主驾驶的位置。 比刚才更暗的街灯,漆黑的红旗停留在冷清道路上宛如正在蛰伏的雄狮。 而他那样懒散地坐在车里,车窗降下,是精致到勾人的侧脸,骨节分明的露出一只手懒洋洋地压着车窗,食指上的素戒在光线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他太耀眼了,太赏心悦目了。 看过去的时候,很难一下移开视线。 是再分明不过的感觉。 徐清落跟在苏祈安后头,还在吐槽:“阮晋伦刚刚给我发了短信,还说过两天是他的生日,怎么办怎么办。” “我居然忘记拉黑短信了,宝贝。” “宝贝,我直接拒绝了,但是他给舞团买了那么多东西,要不还是送个礼物意思一下?” 徐清落没谈过恋爱,她向来随心所欲,只是这回扯到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这事儿做得对不对,询问苏祈安的意见。 哪知道一直得不到回应,徐清落奇怪地看了眼苏祈安,发现她在失神,顺着那愣怔的目光看去。 徐清落也看到了谭斯京。 她没再继续说话,偏头看着苏祈安的表情。 这一刻太安静了。 兴许是苏祈安的目光太炙热,谭斯京稍微回过了头。 谭斯京赴了场应酬,多少喝了点酒,车停在街道,在等张鹤轩过来开车。 一个多小时的应酬,烦得很,没有半点心思。 纸醉金迷,人情世故,朝生暮死,像蜉蝣过了今夜就消失,轻而易举就让人厌了,倒不如早早就逃离了。 车窗降下,夜晚寒风凛冽钻进车厢,吹的叫人头疼,导致谭斯京无端想起两天前见到的小姑娘,那抹a字裙在薄雾里显得寡淡极了。 细高跟,她之前鲜少这么穿。 中控底下摸了包烟抽了支,点了。 倒是半点没抽,不过是燃了。 腕骨懒洋洋地压在窗沿,袅袅烟雾从细烟上燃起,遮去谭斯京的侧脸。 街灯伴着月光,朦朦胧胧,他的神色淡而懒倦,隐在车里。 周遭太过寂静,衬得徐清落那声“宝贝”异常大声。 暴雨里 第75节 再转头,抬眸。 他看到了两天前站在雨里的小姑娘。 黑大衣,红围巾,素净脸庞荡出不易察觉的胭脂色,那天未瞧见的秋水潋眸湿漉澄澈,眉目婉约,依旧是那样柔和。 四目相对,目光隔着街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对上,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捻了烟,谭斯京扯了抹轻笑,嘲弄意味。 毫不避讳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如果没看错的话。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 心疼。 第49章 好半晌,苏祈安都没法移开目光。 也是在那时,徐清落发觉苏祈安的情绪不对。 好像临界值已经达到顶峰,有什么在这一刻迸发出。 她拉了拉苏祈安的衣袖,问:“宝贝,很晚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苏祈安回过神:“要的。” 然后才移开目光。 那时候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如果没有刻意的见面,即使同处在一个城市,一座校园,都很难碰见。 所以现在,遇到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隔着街道,她和徐清落往谭斯京的反方向离开。 . 十七号,周雨喆收到消息说是花店的物业变更需要登记,让苏祈安过去帮忙看看。 苏祈安答应了,等中午下了班才过去。 花店的生意确实很好,尤其是最近快临近圣诞节,很多单主提前预订花束。 整个店隔两分钟就响起“您的饿了么有新的订单—”,苏祈安进来的时候店主正在打电话通知说已经预订完了。 见到苏祈安,店里的帮工甚至还没认出来她是谁,下意识说:“您好,需要什么花?” 苏祈安温和地解释,帮工才喊来了店主。 店主叫江南西,确实如同周雨喆说的那样,长得挺不错的,身高也高,和花店店名“江南的花”一样温和。 变更需要等物业派人过来,苏祈安在这儿等着。 江南西提前倒了水给苏祈安,店里需要打包的花很多,只请了一个帮工,压根儿忙不过来。 等过完变更时,帮工拿着单号过来说:“江哥,这 单子怎么办?比较贵重,那边点名说不要很忙碌的骑手,现在店里很忙,没有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是stg的。”帮工补充了一句。 江南西沉默一瞬,正要说些什么。 也是那瞬间,鬼使神差的,苏祈安挺客气地说了句:“方便的话,我可以顺路捎过去。” 她下午正好要往那儿经过,顺手的事情。 说多少,也有点私心,倒不是为了见上一面谁,也不是为了偶遇。 纯粹只是想帮个忙。 江南西朝苏祈安露出温柔的笑,他本身就属于那一挂的长相,这会加上这笑,显得柔和极了。 他没跟苏祈安客气,“下回来店里,我送你一捧茉莉。” “谢谢。”苏祈安轻轻颔首。 为了方便,苏祈安和江南西加了微信。 要送的花束是淡雅的百合和向日葵的搭配,典型的商务花束,苏祈安提前了解到,这是stg送给合作伙伴的生日花束,合作应酬。 新鲜采摘的花瓣上带着透明水珠,闻起来清新自然,苏祈安捧着花束先一步进了stg。 关于stg的事儿苏祈安不是没听过,有时律所也会接到一些商务上的官司,都忘不了提一嘴关于最近新起的谭斯京。 都说他争气,有谭仲言的风骨,没两下就搅起风浪。 那点事儿又从脑海里泛起,像走进大海,浪潮迭起。 stg装修格局属于极简风,厅里几笔简约线条勾勒出冰冷又商务的设计风格,乍一看倒觉得平平无奇,仔细一瞧,尽是细节。 前台收了花,苏祈安替花店签了字,没想逗留,背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苏,祈安?”一抹带着疑惑的声音喊住了她。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忽然觉得空了什么。 苏祈安回首,是位娇媚又婀娜的女人,她摇曳生姿,仪态万方地朝苏祈安走来。 “好巧,居然在这儿看到你。”谭茉勾了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没想到会在这儿。” 谭茉是在吸烟区看到苏祈安,她穿着墨绿色旗袍,披着件毛绒又华贵的大貂,白皙指节夹了支细烟,走过来之前捻了,只剩下快闻不到的烟草味。 几分港味女人,全显出了,倘若不是在stg,苏祈安以为误入了电影片里头。 她礼貌微笑:“你好,谭小姐。” 声线疏离淡漠,显而易见的客气,像是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和他没关系了?”谭茉却说,“确实,他一个人撑起stg,很难想象吧?” 苏祈安不太理解谭茉说的话,没有想理会她。 谭茉却朝苏祈安递了张名片,“有什么需要的,打这个电话。” 薄薄的烫金黑名片,却是国外有名的律所,行内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去那儿,苏祈安却不费吹灰之力,和谭茉说上两句话就得到了? 周新文曾说过,他学法就是为了一睹这家律所的风采,只可惜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进去过一次,可惜死了。 当真是和做梦一样。 烫金的名片,像捧了把火,灼热地烧,痛得厉害。 苏祈安在想,这是不是迟来的奖励? 谭茉却把手搭在苏祈安的肩上,稍稍凑近她的侧脸,过分亲密的距离,耳边是那宛如妖精般的蛊惑嗓音:“别想太多,上回就该送你的。” 苏祈安沉默一瞬。 让她失神的不是谭茉的话,而是远处从电梯下来的男人。 黑色大衣里头是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像在春日里泼下的黑墨,衬得颀长身姿更加优越,眉宇间依旧淡然,黑眸慢条斯理地从这儿看过来。 步伐懒洋洋的,分明是朝她这儿走来。 苏祈安没想和谭斯京打照面,连旧情人都算不上的身份,哪儿要什么再见。 她转身,硬是露出一抹笑,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应该不需要。” 谭茉捂着嘴笑,一点也不恼,像是早就猜到了,“没事儿,下回再给也可以。” 苏祈安走到stg门口,松了一口气,才发觉手上的手链不见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空了的感觉代表什么。 手链是一个月徐清落送她的,纯银的吉祥云款式,说是她团建抽来的奖品,代表好运,不贵,纯属心意。 苏祈安回头折返去寻,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有些无望地再次走出stg。 也是在那时,方才给她登记过的前台捧着手链递给苏祈安。 “小姐,您的手链。”前台说话十分友好。 苏祈安有些惊喜:“谢谢。” 前台微笑着,没走,而是问她:“小姐,有人托我问您。” “之前的手链,不要了吗?” . 谭斯京过来时谭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忘倒打一耙:“都怪你,把人吓跑了。” 这话倒也不算是倒打一耙,毕竟人小姑娘确实是看到他才走了。 只可惜了那名片,是实打实的烫金,烫成粉的,小姑娘几分硬气,把名片丢垃圾桶里了。 谭斯京瞧着不远处的苏祈安,他捡起地上的手链,递给前台还给她。 空空如也,纤细娇白的腕骨,不是之前的首饰。 也是鬼使神差地托了句话给前台,问她之前的手链不要了? 那话有点自作多情了,深想甚至还有其他意思,没必要问,斟酌片刻,事已至此还要什么矫情。 他谭斯京向来坦荡。 谭茉看着他这番行为,打趣了几句。 谭斯京却没应,只说:“你少惹她。” 没有敬语,几个字,就足够代表什么。 乍一听语气还有点冰凉。 谭茉无辜极了,媚而不妖的眼眸轻轻上挑:“我把名片都给她了,分明是诚心诚意的邀请,哪儿欺负你的小姑娘了?” 谭斯京平静投来一眼。 冷情冷眼,谭茉轻轻“啧”一声,“上回的事儿,完全就是想说你,这不没来得及说,小姑娘不就跑了吗?” 暴雨里 第76节 谭茉这人爱看热闹,家里两个戏园子都不够看的,还凑上他谭斯京的热闹了? 至于苏祈安,她算不上讨厌,最多半分喜欢,几分友好,又不了解。 但谭斯京她是了解的,“她从你身边离开了,你就没主动去看看那小姑娘?” “看”这个字,十足的韵味。 简单了说是看,复杂了也能说是其他的。 总而言之,都是那意味。 只要是了解谭斯京的,有哪个不知道之前他身边有个小姑娘,惊讶的是,没几个月那小姑娘先一步离开了谭斯京。 这可真是叫人惊讶,其中弯弯绕绕谭茉不感兴趣,多少都是那点子事,她感兴趣的是谭斯京会不会主动去找那小姑娘。 明显那小姑娘见了谭斯京就走,看头在谭斯京身上。 前台已经把手链递给苏祈安,远远地,谭斯京能看清小姑娘的模样。 咖色大衣,白色连衣裙,冬日的风带着凉意,裙摆在空气中划出微小弧度,那张素净的脸化了淡妆,肤如凝脂,美目流盼。 是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温婉,足够动人心的漂亮。 倒比几个月前多了几分不同。 是什么,谭斯京不愿深想。 视线里,小姑娘顿了一瞬,眼睫轻颤,依旧是礼貌微笑。 算下来,这倒不是最近的第三面。 仔细想来,谭斯京还真主动去看过苏祈安。 那天她和张鹤轩说要离开,加之从前说的要出国。 谭斯京却几次看她出现在律所。 远远地,算下来两三次吧。 这么久,他不是没主动见她过,不过是他见她罢了。 谭斯京不怎么愿意回答谭茉。 不 多时,前台过来答复谭斯京。 十分恭敬地转达苏祈安的话。 “谭先生,刚刚那位小姐,”前台停了一下,“她说她不要了。” 第50章 上回说的阮晋伦生日,徐清落拒绝后还顺势说了一句:“宝贝,如果他邀请你,你肯定不去吧?” “你不去我也不去,买个礼物意思一下得了。”徐清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敲。 苏祈安没觉得阮晋伦会邀请她,毕竟她现在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又不是朋友的朋友。 只是后来,阮晋伦还真邀请她了。 他说他想向徐清落表白,就这一次。 拒绝了就不会再找徐清落了。 “祈安,来吧来吧,我们也不算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吧?”阮晋伦在电话那头声线都放低了,“之前我们关系也算不错吧。” 苏祈安沉默一瞬,“清落答应去了吗?” 阮晋伦简直要命了,“她说你不去她也不去。就这一回。” “给我个面子吧,姐。”阮晋伦能屈能伸。 手机稍稍振动两声,徐清落的消息弹了过来,苏祈安把阮晋伦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给她。 徐清落:没事儿,宝贝。我去就行了。 “清落她会去的。”苏祈安向阮晋伦转达了徐清落的想法。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松气的声音,接着,阮晋伦问她:“那你也来吧,你是她的朋友。到时候……” “嗯。”苏祈安同意了。 半晌,她问:“他也会去,是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那可太明显了。 阮晋伦的生日,谭斯京又怎么可能会不来。 即使是明知故问,有了预想。 苏祈安还是听到了阮晋伦的那一声确切的答案。 “他会来。” . 在得知会见到谭斯京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多大的情绪波澜,但临近的时间越近,泛起的浪潮越来越汹涌。 阮晋伦其实说得没有错,她和他之间没有到老死不相往的地步,所以她还是选了份礼物。 一开始,苏祈安并不知道阮晋伦喜欢什么,抱着徐清落必不可能知道的想法去问了她。 结果徐清落秒回,“胶卷,他最爱ektar100,他拍出来的质感成像简直是绝了。” “该说不说,他一个摄影师,是有点牛的。” 苏祈安:? 后知后觉说了什么的徐清落立马驳回:“我不是夸他,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是人没点技术在身上,我都懒得跟他说话。” 苏祈安才不信她。 下单了ektar100的胶卷,顺丰快递,隔天就到了,恰好那天也是阮晋伦的生日。 地址定在了芙城,离徐清落近,时间约在了晚上七点。 那天要上班,苏祈安只得买了最近的高铁票,等下高铁时已经六点三十分,正值高峰期,怎么打车都打不到。 等到苏祈安自暴自弃地想坐高铁下车厢里臭得不得了的出租时,阮晋伦发了消息说要不要他安排人接她?刚好有车在附近。 她说可以。 然后,她就看到屏幕上的车牌号对上了远处的车。 是,谭斯京的车。 怎么会是他? 又怎么会是他? 想了任何一种可能,她都想不到会是谭斯京。 他那样随性地靠在车上,手肘曲着抵在黑车上,一只长腿稍稍弯着,浑身散漫席卷而来,那样的松弛感,是旁人学不来的。 光影成了勾勒他线条的衬托,他垂着眼眸,没有半点情绪,只在看到苏祈安时,带了点情绪。 即使是傍晚六点多,芙城的高铁站客流量依旧很多,行人匆匆,穿梭在空气中,成了谭斯京的背景板。 苏祈安记得,他那双瞳仁,远远看去,是墨色的,可再凑近仔细瞧了,是带点褐色的。 如今,是走也走不开了的。 她缓慢地走过去,步子慢吞吞地,谭斯京也不催,催什么呢,就等着她过来。 走近了,近到已经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鼻息间尽是那冷冽但又回甘且温柔的木质香,叫人脑海里浮现出香根草与雪松的画面。 熟悉的气味,先唤醒的是记忆。 距离近了,只觉得被那熟悉的气息隐隐环绕。 没有半点要说的话语,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旧情人见面,难不成要先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分明前两天才见过面,压根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样的距离,方才还平静的心跳愈发强烈跳动起来,连面上都觉得热了几分。 寂静的氛围下,她才察觉到,原来是在看到他,走近他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跳就已经在加快了。 相反谭斯京,也没有几分要说话的意思。 谭斯京只依旧懒洋洋地,只不过是站直了身子,清风霁月而又挺拔笔直的模样,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苏祈安移开目光,不与他对目光。 也是在那瞬间,他低头,瞬间再度拉近与苏祈安的距离。 过分暧昧的距离,苏祈安的胸口处传来的心跳震耳欲聋,面上的温度在肌肤上呈现出胭脂色。 怎么会— 他们还没有— 苏祈安倒退一步,她穿着漂亮的淡米色连衣裙,外加一件褐色呢子大衣。 随着她的动作,裙摆触碰上黑色车身,撞出漂亮又赏心悦目的颜色,足够叫人觉得眼前舒适。 平底鞋踩在地面上,细小却又容易让人忽视的声音此时无声胜有声。 没有想到的是,谭斯京依旧贴近她,稍稍弯腰颔首,苏祈安的耳边是那再难以忘记的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居然觉得那气息洒在了耳畔。 苏祈安浑身都觉得怔住一瞬,后知后觉的酥麻,如同在走钢丝,像她这样的一个不小心,心跳,和身子,都容易软了。 明明是熟悉的陌生人见面,又怎么会把气氛变得这样暧昧。 好像,好像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暴雨里 第77节 就算—— 还没有来得及深入思考,细微的一声开合声响起。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看清了他的动作。 长指扣动车门把锁下方,就那么一小下的动作,他替她开了车门。 苏祈安沉默住了,偏头再去看谭斯京。 他依旧是那样的冷冷清清的神色,但那双眼眸,分明盛着几不可察的逗趣。 苏祈安抿唇。 他还是那样,太浑,太坏了! 苏祈安更不愿意说话了。 拉开的是副驾驶的位置,也兴许是能够猜到苏祈安不愿意坐副驾,所以就连后排车门,谭斯京也打开了。 打开后排车门时,苏祈安看到了从前的抱枕,规规矩矩地靠在车座上。 她没动,也没碰,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 仿佛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曾经用过一般。 车厢内安静极了,开车的是谭斯京,他坐在主驾驶,那样干脆利落地将方向盘打了个圈,车子稳稳地掉头出高铁站。 谁也没有说话。 路上徐清落给苏祈安打了通电话,她问到了没有。 气氛如死寂般,静到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苏祈安按住手机侧边调节音量键,把徐清落的声音调低,这样无声又有些尴尬的环境下,下意识地将她的音放轻。 “嗯……我现在从高铁站出去,很快吧。” “好的宝贝,我跟你说,那个谁还没来,你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就坐在我旁边,实在不行你就先走,不用怕他,反正也就那几个月——” 什么虎狼之词! 苏祈安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清落,你现在到了是吗?” 徐清落显然意识不到苏祈安在什么状况下,“我到了呀,我在门口等你,顺便看看那个谁有没有来了,我好提醒你。” “你也不用担心,宝贝,我听阮晋伦说他找人过去接你,他找的人应该都挺帅的吧,实在不行一会你就站在那人旁边,看看那个谁什么反应呗,这样你也不用担心啦,而且—” 苏祈安毫不犹豫把电话挂了。 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苏祈安隐约有个猜想。 她抬头,把目光放置在内后视镜上。 果不其然,四目相对。 目光与谭斯京碰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耳畔边,是他喉间溢出那样低而撩人的笑音。 可恶,是她不懂得如何处理和他的关系,导致现在莫名有点丧失掌控权。 也怪那情绪,总是在暗暗较劲儿,较劲儿什么,苏祈安不明白,觉得莫名。 但苏祈安确信。 他,都听见了。 两个多月没有坐过谭斯京的车,他的车技依旧稳稳当当,停在阮晋伦的生日会所中心时,徐清落那会儿不在门口。 而是在大厅等着。 刚打开车门,苏祈安半个字都没有多说,没有停留,几乎是快步就走进去找徐清落。 徐清落纳 闷:“宝贝,你怎么挂我电话。” 苏祈安哪还愿意提这事儿,尤其是人就在她背后,“不小心误触了呀。” “行吧。” 会所是高级的,苏祈安刚走进来就有服务生引导前往包厢。 一条走廊走到底,几乎都是名门子弟玩闹的包厢。 订的是最后一间包厢,里头此刻人不多,有几个苏祈安见都没见过,又有几个熟悉的,她没打招呼。 她和徐清落坐在沙发上,阮晋伦给她们拿了饮料。 后进来的是谭斯京。 他姗姗来迟,进来时的慢条斯理的,目光在包厢里绕了一圈,最后长腿一落,在苏祈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苏祈安没看他,却能注意到有什么在自己身上停留不到半秒。 徐清落给她递来刚刚阮晋伦拿来的饮料,企图转移注意力。 苏祈安接过时,有人瞧见谭斯京,先给阮晋伦递了支烟。 阮晋伦今天哪还有心思抽烟,挥手拒绝:“不抽。” 那人转手给谭斯京递,就听见阮晋伦老混子替他答:“给他递干啥啊,人都不抽了,说抽烟不好,懂不懂?” 戒了?什么时候? 苏祈安又低又软地说了句:“骗子!” 第51章 这话说得低低的,但分明是好用力的。 徐清落离苏祈安最近,她自然是听见了这两个字。 她凑近苏祈安,小声问了句:“宝贝,你说什么骗子?” 其实不包括徐清落,这包厢里没几个人不知道苏祈安和谭斯京的事儿,如今过来,除了给阮晋伦庆祝生日外,当然还有过来凑凑热闹。 那两个字,只要有注意苏祈安的,都听见了。 苏祈安不偏不倚,抬眸就瞧见谭斯京的眉眼。 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望着苏祈安,眼里饶有兴致的玩味,明晃晃。 苏祈安忽然就懂了。 他也在等她开口。 但她凭什么要解释?解释给徐清落就算了,要是说出来,这么多人,有几个和她有关系的? 苏祈安忽而就起了反骨的劲儿:“我忽然想起来,今天送我过来的,是个骗子。” 徐清落还想继续问,但苏祈安抿了唇,不愿意再说了。 其他人不知道今天送苏祈安来的司机是谁,觉得没意思,但阮晋伦不一样,他可太知道是谁了,苏祈安拐着弯在说谭斯京啊。 再看谭斯京,他平静地端了酒杯,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斑斓灯光照过来的时候,他的唇边沁着微弯弧度,像没听见苏祈安的话。 阮晋伦干脆组了人过去玩牌,玩的牌,下了赌注。 谭斯京没兴致,把玩着酒杯,几个人边玩边跟他聊天。 阮晋伦这货倒是识眼色,时不时地过来和徐清落说上两句话,也算不上无聊。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那张素白小脸总能撞进谭斯京余光,看得久了,那一颦一笑倒是入神。 “诶,诶,怎么不说话?”有人问谭斯京。 谭斯京喝了口酒,酒液瞬间从透明酒杯里消下去大半,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太过勾人,“什么?” 他们在聊江苻那么忙,都没过来,最近谭斯京不也忙得很,只要混这行业的就没几个自由,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参加阮晋伦的生日了? 阮晋伦喊了句卧槽,说怎么回事,“人是我哥们儿,江苻在意大利就算了,好歹送了我两辆车,我哥们儿,厦城的,还不来?你当我跟他多少年情分水做的啊?” 几个人丝毫不给面子,都是阮晋伦实打实的朋友,都开得起玩笑,圈子里个个都是公子哥,全都毫不留情地笑。 “又没真说为你来的?”有人递了个眼神,你懂我懂的意思。 “……” 谭斯京放了酒杯,“说够了没?” 几个人闭了嘴,又哄着让阮晋伦上去献唱一首,作为寿星,不唱首歌都对不起今晚价值千金的包厢。 . 今晚说是阮晋伦要表白,但见这状况,好像一点也没有的意思。 原本徐清落还想着要是这么多人,大多都是阮晋伦朋友,她要是当着人生日的时候当面拒绝,那他多没面子,自己要怎么下台啊?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一颗心直接松懈下来,干脆直接和苏祈安聊起天。 拿了空酒杯,倒了杯酒,和苏祈安说舞团的事儿,“我们舞团有人辞职了,团长对你印象特别好,宝贝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舞团?” 其实团长在苏祈安替补那次就看上了她,徐清落一直没说这事儿,一来是她身体的事情,二来是周雨喆。 徐清落不想苏祈安为难,但如今不一样了。 凡事不是她想不想,而是苏祈安愿不愿意。 苏祈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她还有律所的事情要忙,“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 “砰—” 包厢里的灯光忽而就暗下,再亮起。 是谭斯京懒洋洋地揉了揉脖颈,十分随性地坐在了包厢高脚凳上,面前架了个话筒。 这架势,是他要唱歌。 旁边几个人在鼓掌:“妈的,他还真是你哥们儿,这感情,都帮你上去唱歌去了。” 暴雨里 第78节 “那是他手气不好,玩了一把就输。” “输赢得看人愿不愿意,哈哈哈。” 几句话下来,苏祈安了解了。 阮晋伦玩了把牌,输了。赌注是要他上去唱首歌。 人哪里愿意,旱鸭子一个,张口难听死了,阮晋伦死都不愿意,要在徐清落面前丢脸,冒着被她录视频嘲笑的风险,还不如让他上去表演鸭子叫。 所以软磨硬泡,求谭斯京上去帮他。 大家铁定愿意,毕竟谁也没听过谭斯京唱歌啊。 谭斯京愿意吗?肯定不愿意。 他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仿佛生死都跟他没关系,看上去心无旁骛。 等人都觉得等不到答案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上一句:“行啊。” 这样的等待,含着一丝被耍的感觉,偏偏谁又都不说,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有他能把那副松弛感极佳却又刻到骨子里的浑体现得洋洋洒洒。 谭斯京长指握着麦,轻试音,一声:“嗯。” 足够低沉而又好听的嗓音通过电流直达苏祈安的耳边。 酥酥麻麻,像羽毛撩耳,耳膜都要颤栗了。 然后,苏祈安就听见他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承蒙有人说我骗她,所以点了首《必杀技》—” …… 都说爱情没有技巧,真诚才是必杀技。 几个字落在脑海里,苏祈安顿了一下,当即失了神,没听清后半句谭斯京说的话。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不要让我一败涂地,输得更多。” “我道行都低估了你,我以为撑得起,一句为什么不找找你。” 缱绻缠绵的粤语那样流利又散漫地钻入耳边,苏祈安整个人都在失神,回神中反复横跳。 大家都在说没听过谭斯京唱歌,没怎么注意谭斯京说的话。 阮晋伦也在和徐清落说他没听过自己这多年好哥们儿的歌声,只是赌一把罢了,哪儿知道会这么好听! 谁都没听过,但苏祈安听过。 几个月前,在亚城的夜晚,她缠着他给自己唱首歌,那样的柔和轻哄,好像还在昨天。 为了一首歌,还付了报酬。 这首歌叫《必杀技》。 那句“我道行都低估了你,我以为撑得起” 像是在说他谭斯京道行浅,玩不过苏祈安。 里头的 韵味太多了,不得不让人胡思乱想。 苏祈安恍若做了个梦,有人点了烟,她轻咳了两声,同正在和阮晋伦说话的徐清落说她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是假的,透气才是真,一首歌唱到一半的时间,她就听不下去了。 包厢外的拐角处有条长廊,复古设计,远处高楼大厦,一小片芙城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入冬寒风凛冽,碎发随风撩起,扑面而来的凉意叫人神志都清醒几分。 一个醉醺醺的老男人提着酒杯,从某个包厢摇摇晃晃出来,朦胧看见长廊上站着位眼熟的苗条女人,恻隐之心动了。 “是你?”老男人凑上前去,说着就要碰上苏祈安的肩膀。 苏祈安转过头,迎面而来的醉气味搅乱了空气中的清新,她吓了一跳,倒退一步,避开老男人的粗手。 她根本就没见过这老男人,陌生极了。 “待过谭斯京身边的女人?”老男人手没搭到她的肩,有些尴尬地收回,醉酒后的朦胧眼被风吹的也清明几分,目光上下打量苏祈安,带着戏谑。 苏祈安清冷冷的,就要走,不愿和他多说上半个字。 老男人左一步,就挡在了她面前,“走什么?这会所有头有脸,去我那个包厢玩玩?里面很多人。” 什么人?自然是三教九流,高门大户的人,纨绔公子哥大把大把的。 他继续贴近苏祈安,淡淡清香混着薰衣草,好闻得不得了。 闭眼静闻,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笑嘻嘻的,“很香啊,你长得也漂亮,和我当个朋友,我送你几瓶。” 苏祈安看着他,有一种碰上无赖的气,还有些无奈,就不应该出来,还不如去听谭斯京唱歌。 她转身扭头就要走,结果那老男人还真是厚脸皮,直接碰上苏祈安的肩。 刚刚没碰上,这下碰上了,老男人得意地笑,“你肩膀也很瘦啊。” “你放开!”苏祈安冷声呵斥,甩开老男人的手,用力就是一巴掌。 “你有病!”苏祈安生气了,整张脸都透着薄薄的冷意,那张素净的脸依旧温婉,眼眸湿润沁着水,说着骂人的声线却如水凉。 那一巴掌的力不小,打到老男人脸上时火辣辣的,一下就印出了红。 被一小姑娘打,老男人笑了,捂着脸半偏着头,“啐”一声,“你还真是辣啊。” “不过一个被谭斯京玩腻的了,还有脸打我。”老男人擦了擦脸,痛死了,“老子愿意跟你玩,那是你的福气,不然谁愿意玩一个二手。” 苏祈安整个人都静了下来,这样的话,绝不是谭斯京传出去的,只可能是他这样的人,天生就看不起女人,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三教九流,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她气的手都在抖,当下又一巴掌就过去了,打得手都灼热的痛,再开口,那音都是凉透了的,“有没有人教过你。” “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的诽谤罪,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我想这里的监控齐全,需要我给你补习吗?” 右上角,明晃晃的监控拍下了这一切,老男人其实是不怕的,怕的是玩过火,再看苏祈安的脸,固执,倔强,好像真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他没说话,秉着算了,玩了的话万一惹什么事就不好了,毕竟那天晚上他看到苏祈安去认识了几个律政先锋,一堆法,烦都烦死了,惹个屁。 老男人“啧”一声,两边脸都被打了,妈的,“你他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白挨两巴掌,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被嘲笑,老男人转身就要走。 “站住。”苏祈安却叫住他,“忘了告诉你。” “是我,主动,不要谭斯京了。” “你—”老男人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赶紧快步走了。 苏祈安却松了口气,一晚上,没遇到过什么臭流氓,这还是头一回,她处理起来没什么经验,完全就是秉着一口气,也耽误了好一会儿时间。 戳了戳手,把刚刚的晦气带去,低头时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上去。 “不好—” 话还没来得及说,那悠悠的熟悉气息萦绕鼻尖,几乎不用想,是谭斯京。 然后,就听见他悠悠的音,裹挟着晦暗情绪。 “苏祈安,你挺厉害的。” “被你玩了。” 第52章 两个多月,这是谭斯京和苏祈安说的第一句话。 苏祈安,你挺厉害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在夸她对流氓的处理?还是说—— 不管是哪一个,苏祈安都可以确定,他听见了,看见了,刚刚的一切。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 今晚,一直都是他处于上风。 苏祈安抬眸,对上谭斯京的目光,那样澄澈地回望他。 旁人都怕他,偏偏苏祈安才不管。 她硬气地回了过去,嗓音软糯有力,“我不是一直都挺厉害的吗。” 这要是换做从事,苏祈安和他说话时,必定得加一个‘谭斯京’,有名有姓地唤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又不是以前了。 谭斯京溢出一抹淡笑,似笑非笑。 说话的空隙里,苏祈安倒退一步,就这么在偌大的长廊里,目光交汇,互相对望。 在高铁站,苏祈安没有来得及打量谭斯京,包括在车里,她都没有好好看他。 现在,但是有机会了,他的轮廓变得更加锋利,深邃眼眸如同冰川下的深渊,往下是硬挺鼻梁,再往下,他的薄唇抿着。 没有人说话了,就那么对视着。 苏祈安继续倒退一步。 她从来都不是心狠的人,却也算不上非常心软。 情字缠绕,时间太短罢了。 苏祈安就那样平静地站在谭斯京面前,长廊开着窗子,风偷跑进室内,她的碎发凌乱,一缕一缕地往脸上跑。 而她的瞳仁愈发湿润,愈发柔软。 和那天街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暴雨里 第79节 谭斯京没看错,那天她的眼眸,确实盛着两个字。 心疼。 他没应,就那样看着苏祈安,一如刚才。 兴许是想到气氛有些许尴尬,没等到谭斯京的回答,苏祈安移开了目光。 离开了谭斯京的视线,转身回了包厢。 包厢里此刻氛围非常好,趁着她出去的时间,徐清落已经能和几个玩牌的打成一片,友好地加入里头。 苏祈安进来时,徐清落离开牌桌,揽上她的肩,问她:“宝贝,你去个洗手间去好久啊。” 然后她挤眉弄眼,对着包厢东北方向说:“刚刚阮晋伦拉开帘子我才发现,那居然有一个透气的地儿。” 苏祈安闻到徐清落身上明显的酒气味,她喝了好多酒,估计一会儿就醉得不行了。 再顺着徐清落的视线看去,包厢里有一个小阳台,方便得很,应当是让醉酒的人透气,醒酒。 也是,这么贵的包厢,有这些正常。 她让徐清落少喝点,徐清落嘴上说着知道了,又喝了两口酒,转眼又被人叫去玩牌了。 怕苏祈安被落下,徐清落问苏祈安,要不要一起?挺简单的玩法。 在包厢里看一圈,其实今晚人来得不多,一桌玩牌也就剩下两三个人落着,倘若她不去,估计等谭斯京进来,得干坐着。 还不如去。 苏祈安说好啊。 玩得很简单,比大小,跟那天在酒店里玩得一模一样。 但不同的是,有赌注,要不就是真心话,就是大冒险,或者喝酒。 阮晋伦的生日,不玩钱。 尤其是里头还有两个姑娘,谈钱太伤感情了。 玩到第二轮的时候,谭斯京就进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意兴阑珊地玩着手机,桌上放着杯已经被他喝了大半杯的 酒。 光线描绘着他的轮廓。 苏祈安被催着摸牌,这把她输了。 喝了两杯酒。 等下一把时,谭斯京就没在包厢里了,苏祈安没看见他。 第三把,第四把,五六七八,其中有个人输了,大冒险是亲旁边的人一口,男生亲男生。 “卧槽!” 气氛直接被拉到顶峰,一群人‘哇’一声,在男生唇瓣落在另一个男生脸上时,顶爆了。 啤酒被拉开,白气泡疯狂冒出,湿了大片的桌子。 徐清落眼冒八卦,鼓掌得厉害,说今天来得值。 她输了好几把,阮晋伦替她喝了很多酒。 苏祈安也输,十把赢两把。 到后面,阮晋伦输了,选了大冒险,几个人闹着说惩罚是对着喜欢的女生表白。 该来的都会来,徐清落醉了酒,懵懵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阮晋伦倒是个识事儿的,笑着踹了那人一脚,“你他妈的,搞什么啊。” 那人笑嘻嘻,这包厢里谁不知道阮晋伦喜欢徐清落? “大不了喝酒呗。” 阮晋伦喜欢徐清落,根本就不是秘密,全世界都能看出来。 他对着徐清落说,“徐清落,我喜欢你。” 徐清落眨了眨眼,醉酒和气氛,其实到后面她玩牌的时候,就已经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输了半晚上。 苏祈安拉了拉徐清落,没动静。 阮晋伦肉眼可见的紧张,又说,“这是大冒险啊,别紧张。” 表白的人是他,还劝上徐清落别紧张了。 谁知,徐清落张口就说,“神经啊,我知道你喜欢我。” 场上哗一声。 表白归表白,大冒险里头可太多意思了,又没说其他的,连句要不要谈恋爱,当女朋友都没说。 好像真的就是表达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没有其他的意思,别想多,没有给你增添任何负担,只是我告诉你一声,你很好。 以为会是下不来台的表白,没想到阮晋伦会以游戏的方式,轻轻松松,让两个人之间变得不那么尴尬,也没什么束缚,欢笑声带过。 这是苏祈安没有想到的,也是徐清落没想到的。 阮晋伦情绪下降,依旧没落下徐清落还想继续玩的心,伸手洗牌,“继续继续。” 徐清落表白被表白,但她没被受到影响,好像刚刚的人不是她一样,热情高涨地继续玩。 “快发牌,快发牌,下一把我也要整你们。” 看着和没事人一样。 相反是苏祈安,背脊传来一股热意,她停了手,去包厢的长廊外透气。 拉上落地窗,里头的喧闹声被隔绝开来,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是两个世界。 隔音好得不得了。 转头,就看到谭斯京懒洋洋地坐在走廊摆放的小圆桌前,指节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淡淡烟草味。 而他神色晦暗,没开灯的走廊,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属于里头看落地窗的隔绝处墙面,看不见的地方。 苏祈安没想到谭斯京会在这儿,兴许是喝了酒,声音比大脑还要先做出反应:“你怎么在这儿……” “吵。” 清冷冷的一个音。 也是,他从前就喜静,不然怎么会住在郊外海景区。 他说完苏祈安下意识地就要再进去。 “坐这儿。” 坐?苏祈安思考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让她坐在这儿,就……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不太对吗? 他谭斯京,向来如此,还真是坦荡。 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里头的人已经开了啤酒,围着桌子干杯,几个人手里拿着烟。 气氛到这儿了,多少她其实都有些不太愿意进去了。 苏祈安转过身,没有看谭斯京,也没选择坐着,而是站在围栏前,瞧着远处和刚刚在长廊那儿看到的大差不差的城市一角。 没说话。 纯当两个人不认识。 实际上苏祈安已经把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面上端得平静,心里早乱了。 没忍住,再看了眼谭斯京。 他比她还要风轻云淡,极为自然。 谭斯京把苏祈安那点小动作落尽眼底。 那点胆子,和之前一样,有胆子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没胆子和他共处。 挺不懂她的。 烟早就在看她来时就捻了,压根儿没抽,烦得不行。 当着苏祈安的面丢进垃圾桶里,在沉默时,那样淡倦地和她说话。 “脚还疼吗。” 嗯?什么?苏祈安愣愣的,风吹的她浑身都燥起来,酒没醒多少,倒是更朦胧了。 她的头已经偏过,手也松开了。 朝谭斯京的方向看去,面颊上呈粉色,眼眸澄澈,宛如一池春水。 四目相对,一晚上不知道对视了多少回。 忽而,谭斯京想起那天晚上阮晋伦和徐清落打电话说什么来着? 说她哭得厉害。 真有意思。 指腹摩挲,才想起那支烟被丢进垃圾桶里,那点烦躁徘徊着,怎么也没下去。 “在想什么。” 没有起伏,平平静静的,嗓音低沉,在夜风里好听极了。 听得苏祈安一瞬间就清醒不少。 他是怎么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地问出这句话? 她在想什么?苏祈安自己都想不明白,混混沌沌的。 想她怎么就来这走廊?这阵子的沉寂在这一刻似乎被打破,似乎又没有,毕竟这生日会散了,不就又回到之前了吗? “没想什么。”苏祈安说。 暴雨里 第80节 这个答案没什么好意外的。 话音落地,苏祈安才看到原先夹在他手里的那支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谭斯京丢进垃圾桶里了。 她转回脸,目光瞥见包厢里头。 比刚刚还要热闹,一群人玩到后面,包厢的门被推开。 徐清落朝苏祈安的方向招手,猜想到什么的苏祈安转身就要进去。 这风也透了。 拉开落地窗前,苏祈安把目光放置在谭斯京身上一瞬间。 继而用力,扭开门把。 谭斯京没看她,与落地窗被拉开的同时。 宛若随口,“没骗你,戒了。” 第53章 玩到后面,蛋糕推了进来,切蛋糕,唱生日歌,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唱生日歌时,徐清落唱得婉约悠悠,一首欢快生日歌,都快被她唱成什么古典乐曲。 苏祈安看她醉了,唱得挺开心的,没阻止。 几个人都混熟了。 蛋糕是徐清落递给苏祈安的,谭斯京没进来,阮晋伦也没喊他。 给他留了蛋糕。 到后面,几个人说要再玩一会儿,依旧是刚刚的比大小,其中有个男生带了他的朋友过来,是个女生。 那女生阮晋伦不熟悉,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今天是他生日,朋友说带个人过来玩玩,只是想认识圈子里的朋友,阮晋伦同意了,举手之劳而已。 那女生玩游戏玩输了,这几个玩牌的都是玩得起的人。前不久是阮晋伦对喜欢的人表白,没得到反馈,估计是为了缓解氛围,惩罚也是对喜欢的人表白。 没想到那女生是想认识谭斯京,从苏祈安从落地窗进来,有人就看到谭斯京在走廊里。 那女生大大方方地拉开落地窗进去了,没关上,留了半扇窗。 苏祈安对那女生挺有印象的,进了包厢脱了外套,露出衬身材线条的贴身裙,头发也是刚做的,时不时地抚发,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情,走起步子来也是婀娜多姿。 很有妩媚感的一女人,也姓苏。 苏祈安想起之前谭斯京手机里看到的一条消息,“圈子里姓苏的排在第几个?” 排第几个她不知道,只知道肯定有好几个姓苏的。 和谭斯京表白,好几个人觉得这是今晚爆点,毕竟苏祈安还在这里啊。 一群人凑了脑袋,拉长了耳朵去听。 就听见那女人柔柔软软地说:“我喜欢你,谭斯京。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然后,女人转身,隔着玻璃对着大家露出笑容,伸手把落地窗拉上了。 苏祈安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忍不住也跟着看过去,刚刚的动静她都听到了,包括那句告白。 一旦拉上落地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没人敢贴在落地窗上看。 不到五分钟 ,那女人就出来了,大家秉着一口气问她结果怎么样,牛得很。 那女人耸耸肩,两手一摊,神色淡然神秘,什么都不说,也看不出喜怒哀乐:“大冒险啊。” 苏祈安心一窒,手里的酒液浇到手上,浓醇酒香钻入鼻尖,叫她脑子都快晕了。 才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是包厢里度数最高的。 无意识地动作,她无声叹了口气。 阮晋伦圆滑死了,缓和场面:“还玩不玩,一游戏而已,还凑上热闹了?” 寿星发话,几个人撂手,“继续继续。” 阮晋伦这话是别当真的意思,也确实,圈子里的喜欢真真假假,有几个能说是真心的? 可游戏又怎么样,那女人不就在当场宣告表明,她看上的人是谭斯京了? . “宝贝,你要不要先回去?”徐清落过来问苏祈安,看了眼她手里的酒杯,没说什么,只默默拿走酒杯,抽了纸巾帮她擦手。 “嗯?”苏祈安任由徐清落的动作。 “等结束了,我想和阮晋伦再说说。”徐清落停了一下,没提有关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晕得厉害。” 徐清落摸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多。 “宝贝,你明天还要上班,不要等我。我让人送你回去,还来得及。”徐清落贴心得很,“你不用担心我,阮晋伦肯定会把我送回去。” “虽然他不行,但是他人品可以。” 苏祈安总觉得徐清落哪里不对,说了一会儿,还是没拗得过她。 徐清落有一点说得没错,阮晋伦的人品,确实可以。 他挺爱护徐清落的,场场不落的表演,日日接送,赶也赶不走,没多少人能做到这份上。 苏祈安准备回去时把那胶卷送给了阮晋伦,然后再离开。 ektar100的胶卷,阮晋伦当即就爱死了,“谢谢,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他告诉你的?” 阮晋伦往走廊方向抛了个眼神。 苏祈安:“……” “不是,是清落。” 阮晋伦沉默了一下,唇微弯,继续说那两个字,“谢谢。我很喜欢。” 后半个字,他说得比较慢。 傻子也听得出来他在说什么。 “你应该谢谢的是清落。” 阮晋伦收了胶卷,也收了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对着苏祈安说:“也要谢谢你,今晚陪她来。” “没有大张旗鼓地表白,利用我的生日,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压力她,我不是那种人。”阮晋伦知道徐清落让苏祈安先回去,“等结束了,我会好好和她说,她不喜欢我,就算了,不会打扰她。” 阮晋伦是个好人,和苏祈安想得一样。 “好,我相信你。我手机和她绑了定位。”苏祈安依旧说了这么一句话。 阮晋伦:“……”不还是不相信他吗? 苏祈安回去了。 回去之前和徐清落千叮咛万嘱咐,有事儿一定和她说。 . 包厢里也凌乱得很,几个人玩嗨了。 收完苏祈安的礼物,阮晋伦就切了一份蛋糕放在走廊上的圆桌上。 走廊视角好极了。 能看到远处会所大门前,一辆白色轿车停着。 小姑娘步伐轻快地上了车。 谭斯京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在阮晋伦身上停住,“发你邮箱了,培训票。” 多年情分,阮晋伦自然知道谭斯京说的是什么。 那肯定是他最近一直想报名的摄影培训班,但是名额满了,一直没抢到来着。 谭斯京说的什么意思,想也不用想,横竖就是给他弄到了。 一晚上收了两件心仪的礼物,高兴地揽上谭斯京的肩,用拳头轻捶一下,“好哥们儿,真不愧是你。帮我唱歌,还送我票。” 谭斯京面不改色,“你挺多余。” 阮晋伦忍俊不禁地笑,和他说蛋糕放这儿了,“知道你不怎么吃奶油蛋糕,但是你是我亲哥们儿,多少意思下。一口也是吃。” 今晚的生日会折腾到十一点才结束。 徐清落醉了,醉得彻底。 阮晋伦负责散场,和徐清落到楼下才发现谭斯京的影子都没有。 走廊上的蛋糕他吃了一半,车都开走了。 阮晋伦和徐清落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叫了代驾,他找不到路。” “快点啊。”徐清落眼花缭乱,太阳穴一抽一抽,走路摇摇晃晃的,阮晋伦让她坐在会所门口的椅子上,“别给我磨磨蹭蹭,不让我打断你的腿。” “送我回家后,就别烦我了。” 阮晋伦看她,眼眸柔和,无奈笑,“知道了,大小姐。” “但是后半句,不行。” 徐清落朝阮晋伦虚空挥了挥拳头。 代驾把车开过来,阮晋伦打了通电话给谭斯京,“你走了?” “走了也不说一声。” 徐清落在门口坐着,见阮晋伦边打电话边过来,问他:“你在跟那谁打电话吗?” 阮晋伦可太知道徐清落口中的“那谁”说的是谁了,自从苏祈安离开谭斯京开始,她一直这么喊。 阻止过几回,没用,没办法,别给本人听到就行。 谁叫他喜欢徐清落。 暴雨里 第81节 徐清落挺气的,气也没用,一开始她就支持苏祈安的决定。 她气苏祈安伤心,气谭斯京,但是又没什么理由气他,毕竟他对苏祈安的好也是看在眼里。 但是这一口气得出吧?总不能找自家闺蜜出。 今晚她看到苏祈安在走廊时又失神了,很多细节都看在眼里,她是忘不了苏祈安那模样。徐清落后悔死了,后悔让苏祈安来,让她看到什么女人向谭斯京表白! 酒淋了一手。 她是不想苏祈安再留这儿,万一还有什么七七八八的场面,看了不得伤心死? 今晚就不应该来! 一想到这儿,徐清落起身,踮脚,伸手,三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快得简直。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导致的肾上腺素升高,胆子比平常大了不少,行为也和往常不太一样。 她夺了手机张嘴就骂:“谭斯京,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家宝贝伤心得厉害。” “她也是脑子不清楚,暗恋你那么多年,神经病啊,从以前到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爽死吧。” “那天晚上,她哭得一晚上没睡,你个傻—唔。” 徐清落这一番操作,把阮晋伦看得一愣一愣的,左眼眼皮跳得厉害,说的话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吓死他了!在徐清落没继续骂出口的时候,迅速捂住她的嘴。 还好还好,后面那个字没说出来,还不算骂人,也就骂了句有病,还好还好,不算很差的粗口吧。 然后,再把手机从徐清落的手里拿走,对着那头的谭斯京尴尬笑笑,“好哥们,她喝醉了,你别当回事哈。” 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哪知道,谭斯京沉默半晌,“把电话给她。” “让她,继续骂。” 他的声线异常平静冷淡,从听筒那头传来,听得阮晋伦一颤一颤的,在想他的好哥们儿是不是生气了? 但是后半句? 阮晋伦:“……” 他看了看站在原地 一脸怒火的徐清落,再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行。 阮晋伦把手机递给徐清落,让她继续说,不,是骂。 第54章 谭斯京只比苏祈安晚了半个小时离开,礼和祝福都送到了,就没必要待下去。 压根儿就不喜欢这种场合。 谭斯京对芙城不感兴趣,喊了个代驾送他回厦城。 谁知道路上阮晋伦打来了电话,本来是没什么的事情,谁知道醉酒后的徐清落把他骂了一通。 谭斯京不会计较这件事,重点是她的话。 她说,苏祈安暗恋他很多年? “让她,继续骂。” 苏祈安暗恋他很多年,这话怎么不让她自个儿说? 徐清落提到快递,很早之前罗伯威的钟点工是提过这么一句话。 “先生,您快递柜里的快递要不要帮您取出来?扣了很多费用了。” 他从不会买什么快递,只有一个可能,那是苏祈安的。 苏祈安住在这屈指可数的夜晚时,买下的快递。 谭斯京早让钟点工付了快递柜的费用,他在等苏祈安把快递取回去,没想到,她是寄给他的。 兴许是喝了酒,徐清落的话叫谭斯京隐隐起了情绪。 谭斯京让代驾开车至罗伯威。 代驾从内后视镜看了看谭斯京的神色,他微阖着眼,神色平静,眉宇间透着晦暗。 苏祈安离开后谭斯京回过罗伯威几个夜晚。 她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甚至贴心把房子里所有的女士用品统统拜托钟点工清理干净。 恢复到她第一次来罗伯威时的画面,清清冷冷。 可真是要谢谢她。 谭斯京取了快递,不大不小的物件。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盆绿萝。 两个多月,闷在快递柜里,这盆绿萝叶子黄了三分之二,看起来毫无生气。 土也硬邦邦的,都快死了。 怎么,会是一盆绿萝呢?又怎么会是,一盆绿萝呢? 谭斯京忽而想起,几个月前,苏祈安在他书房里说他最近很忙,老盯着一些纸看,说了一大堆话。 最后还说,“谭斯京,你书房里的永怀素和没有一样,你还要不要眼睛了啊?” 她的指尖略微抚过他那双深邃眼眸,好清甜地说,“谭斯京,你的眼睛很漂亮。” 谭斯京一把把她捞在腿上,“苏祈安,你又要怎么布置?” 苏祈安还真沉思了一小会儿,“你想要什么?” “绿萝?” 绿萝并不符合谭斯京的性子,只不过好养活,倘若真买了,苏祈安指不定怎么摆弄,绿萝方便得很,不用怎么折腾。 那随口一说的绿萝,谭斯京自个儿都不记得了,没想到苏祈安记得。 像这样会记得他随口一句话的人,不多,没几个。 苏祈安是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小姑娘。 谭斯京指腹碰了下绿萝叶,黄得不行的叶,就那么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但是,这随口一句的绿萝,快死了。 苏祈安蓄谋已久,带着目的接近谭斯京,这事儿他知道,压根儿不需要掩盖的事实。 谭斯京没想到会被这儿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了。 她说她要自由,他倒也从来没束缚过她。 她要出国的事情不是秘密,从没说过,可又怎么会在律所见到她? 谭斯京不是没去看过苏祈安。 用出国的事儿,成为一个借口离开他? 玩腻了,自由了,再把他甩了? 谭斯京忽而就生出一股气,神情阴戾,点开苏祈安的主页。 当真想亲口问苏祈安,徐清落那话什么意思? 她暗恋他很多年?从读书开始就是这么暗恋的? 一开始接近他也是。 为了得到什么,她总是百转千回,弯弯绕绕,从不肯说。 他谭斯京到底算什么东西?任她玩弄吗? 微信下滑,苏祈安的对话框还出现在谭斯京的列表。 她倒好,一条短信,一干二净地断开与他的关系。 把他删除,他想给她发条消息都不可能。 打开她的主页,网名依旧是小口一点。 看得久了,甚至能认不得那四个字是小口一点。 曾经苏祈安说过这网名她很早就开始用了,从有微信开始,连□□网名都是这个。 问她为什么,吃饭小口一点? 苏祈安在他怀里摇摇头,笑得狡黠十分:“才不是呢,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思绪翻涌,忽然之间,星光撞过。 小口一点,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网名。 那是京。 谭斯京的京。 至今都没改过的网名,京。 . 苏祈安十点多才到的厦城,从高速下来离得比较近的是她自个儿的家。 周雨喆不在,倒是苏父在家,发了消息没回,苏祈安猜他这会已经睡了。 当教授的人,睡眠时间控制得极好。 苏祈安轻手轻脚开门进卧室。 家里卫生一直大多都是苏父负责,周雨喆不在家,大多成了全是。 很久没回来,卧室一尘不染,苏父只负责卫生,不会碰她东西。 暴雨里 第82节 洗漱过后,苏祈安原本以为今天的奔波能够让沾了枕头就睡,只可惜枕套上的褶皱多了,困意没有半点消去。 罪魁祸首无非是今晚在芙城见到的那个人,还有今晚表白的事情。 太多了,太乱了。 说来说去,有很多东西她都没有了解清楚。 苏祈安开灯,无声下床,认命般拉开书桌下的最后一个抽屉。 黑色的小盒子,打开。 里头是枚银亮色胸针,细白指尖轻轻捧起,卧室里的吊灯光下,胸针上正挣脱蝉蛹的蝴蝶翅膀被光线反射出清冷耀眼的光。 那天在普陀寺,苏祈安给张鹤轩发了短信。 回去后,苏祈安已经拿着它走到快递站了。 甚至路上还矫情地给谭斯京发篇小作文,说尽了她这些年的暗恋心事。 从纸飞机到作业本,再到胸针。 最后是她蓄谋已久的接近,从一始终的说出来。 只可惜到最后,胸针没有寄出,小作文也没有发出去。 缺了点勇气,也觉得事到如今,连个身份都没有,做什么自作多情的事情,矫情得要命。 惹人厌烦。 所以,今晚谭斯京为什么要给她刻意解释那几个字呢? “没骗你,戒了。” 五个字,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现在关系变得不太一样了啊?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点凌乱。 秒针一分一秒地转,转的夜越来越深,转的她放下胸针,转的她的联系人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点开,是熟悉的头像,网名。 消息栏上附带着这样一条信息。 “苏祈安,你有东西落我这儿了。” 几乎没有人连名带姓地称呼她。 除了,谭斯京。 呼吸瞬间沉了下来,没有当即回复,这是想不到的事儿。 眨了眨眼,压下那难捱的情绪,苏祈安没有点同意。 而是在仅仅回复的按钮上敲字。 “不要了。” 连问都不问,她就说不要了。 .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苏祈安的脸色都差了不少。 苏父早上才看到苏祈安发的消息,做早餐时刻意多准备了份三明治和牛奶。 饭桌上的父女沉默着。 他翻过早报,自打苏祈安高考毕业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亲近,也不知道怎么亲昵,说出的话也是硬生生的。 “你妈租的那家花店,有没有去帮她看看?” 苏祈安点头:“上回我去过了。” 苏父点了点头,“我有订花,你今天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去拿。” “订花?您订这个做什么?”苏祈安疑惑。 “怕花店倒闭,每天订订,你妈喜欢那家花店。”苏父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没有经过那儿?” 苏祈安笑了,虽然周雨喆平日里向来跋扈,但是苏父是真爱她,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我晚点去拿。” “嗯,最近工作还顺利吧?”苏父不怎么问候苏祈安,一般都是从周雨喆那知道她的近况,“哪里需要帮忙的和我说,我有几个同事可以帮忙。” “好的爸爸。”苏祈安 温温柔柔地笑。 拿花是一回事儿,送花又是一回事。 上回要送她茉莉的事儿江南西一直记得,所以苏祈安来时他立马就从花店里拿出一束茉莉递给苏祈安。 一手两捧花,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拿回去。 “你现在送给我,我也拿不走呀。”苏祈安哭笑不得。 江南西好干净地笑,“也是,那要不这样,我寄你单位,或者家里?” “刚好伯母之前有给我留地址,你有回去吗?” 苏祈安礼貌拒绝了,“不用啦,我没有回去。” 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手里的花放在桌上,“要不这样,我抱着你送给我的花,你给我拍张照。” “之后把花送给有需要的人,就当帮我送。”苏祈安笑得柔软,眼眸澄澈清亮。 江南西没有拒绝,一口应了下来,“好啊。” 苏祈安抱着花,站在花店里的照片墙上。 江南西按下快门,拍下了这一幕。 帮工在一旁时不时看着,只觉得好亮眼。 江南西拍的是拍立得,照片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问她,“很好看,我可以拿来做店铺宣传吗?” 花店火热的原因之一就是江南西擅于在自媒体上宣传。 “可以呀。”苏祈安同意了。 苏父订的那束花贵,还娇贵,江南西特意亲手给她剪下最漂亮的花束包装。 一来二去弄了半个小时。 苏祈安抱着苏父订的那束花出花店,江南西就追着出来给她递了张贺卡,说是花店赠送。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附近的灯已经亮起。 苏祈安伴着光线回去,转过身,却迎面撞上个人,来不及站稳,脚步踉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住她。 “谢—怎么是你?” 男人站在路灯下,似乎在等人,冷风凛冽,他的神色从容。 “不能是我?” 苏祈安抿唇,抱紧了手里的花,没说话。 反而是谭斯京,目光在她怀里的花停了一瞬,极其自然,又直截了当地问她:“苏祈安,绿萝怎么养?” “苏祈安,原来,我让你那么难过。” 第55章 苏祈安是晚上才接到徐清落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头一回对着苏祈安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苏祈安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昨晚发生什么了? 徐清落好半天都没说话,最后才说,“宝贝……我把你暗恋谭斯京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都告诉他了吗?” “没有没有,昨晚我喝醉了,有一些生气,但我就说了暗恋,还有快递,其他的半个字都没说。” 徐清落紧张兮兮的,连宝贝都不敢叫。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昨晚的事情。 这些倒不是她想起来的,是阮晋伦提醒了她,加上碎片记忆,徐清落确保她只说了暗恋,昨晚事到临头,她清醒了不少。 “你怪我吧……我再也不喝酒了呜呜。” 苏祈安心下紧了一瞬,徐清落的话像是齿轮,一下一下摆动时间长河。 思绪飘荡在昨晚,所以,谭斯京昨晚才会问她绿萝。 所以,他知道了。 倘若昨晚她回答了,又会怎么样呢。 苏祈安不怪徐清落。 知道了,所以呢,又能怎么样呢。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呀,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啦。”苏祈安不怪徐清落。 秘密是不是秘密,已经不重要啦。 “真的吗宝贝,呜呜呜。”徐清落感动得不行。 “没关系的。”苏祈安重复。 徐清落这才放下心来,“没关系了就好!爱你宝贝!” “是呀,没关系了。”苏祈安低声,“反正不会再见了。” 不会再见了。 . 暴雨里 第83节 圣诞节那天,苏祈安接到了一起平城的民事纠纷,替一个村子的农民工讨薪。 平城对于苏祈安来说挺熟悉的,之前实习时出差过,三名十七岁的男孩如今也判了刑。 这起纠纷是苏祈安的老师推荐她去,她之前接过类似纠纷。 不过这次了解下来金额数字过大,农民工们不想刑事诉讼,只想快点解决,等不了那么久。 平城资源匮乏,大多数人请不起律师,也没什么文化,这次倘若不是因为苏祈安的老师帮了把他们,恐怕苏祈安也不会接到。 苏祈安坐了飞机过去,又转乘高铁,最后包了一辆车前往。 司机是苏祈安在高铁站上叫的,几乎没什么人在下雪的天气去平城,一口价五百才去。 十二月底的平城,早已经下了雪,厦城是个从不下雪的城市。 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面上,山路曲折,车窗外,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覆在光秃枝桠上。 忽然一个急刹,苏祈安坐在后排,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前扑,脑袋撞上主驾驶的车靠背。 司机看着前方的路,皱了皱眉,“小姑娘,你去不了平城了,大雪封路了。” 苏祈安揉了揉额头,坐直身子看路。 进山的路不比刚才,此刻雪雾漫天,即使用力去看,也是能见度极低,厚雪高高堆满山路,整个小路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那——”调头。 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起了风,雪絮落在车窗上,不多时就看不见路了。 雨刮器拼命地运作着。 这路小得很,都看不清楚,地面上还有不少漆黑的树枝藏在雪里。 司机有些烦了,刚刚的好态度瞬间下去不少:“小姑娘,你这要去的地方太破了吧,早知道这路这样,五百我都不去。” 解了安全带,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看后方的路能不能掉头。 然后,当即呆住了。 他的后头跟着一辆红旗。 只在手机里看过的,很贵,有钱也买不起的红旗。 而此刻那红旗的车头,即使在白雪的遮掩下,也很清楚地看到那车身的华贵和珠光宝气。 相反,再看他的五菱宏光车尾。 司机有些羡慕,咂咂嘴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苏祈安下了车,打开车门的瞬间雪风吹过脸,落在黑发上,红色的围巾当即沾满了雪花。 一脚踩在雪地里,留下脚印。 她走过去,“司机,我们还能走吗?” 司机吞了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红旗主驾驶上下来个穿着西装的人,他走过来,没看苏祈安,对着司机说,“您好,您就是司机吧?您看您能不能走?前面积雪了过不去,最起码要等到铲雪车来,我记得另一条国道也是这样。” “您车已经停了很久了,我们要去平城,别耽误我们时间。” “我——”司机看着熨烫平整的西服,再看看身后的积雪。 这个破犄角旮旯?等铲雪车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开什么玩笑,难道要一天都花在这上面吗? 司机果断和苏祈安说,“小姑娘,不好意思,我不去平城了。” 然后,司机灵光一闪和眼前男人说:“你不是要去平城吗?你刚好载我的客人一程呗。” “他的车红旗啊,贵车!小姑娘你要是坐这车,多少男人的梦啊。” 苏祈安:“……?” 司机说完,也不等苏祈安和男人说话,干脆利落做了决定然后迅速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按下车窗给苏祈安留下句,“小姑娘,这附近有好人家,不走的话你问问能不能留宿,我先走了,那500还没转过来我就先不收了啊……” 苏祈安:“……?” 张鹤轩没忍住,对着苏祈安问:“苏小姐,他是怕在这耽误太久,赚的可能还不够油费。” “您要不要上我们的车?” 苏祈安冷淡地看张鹤轩,不,是透过他看向坐在红旗后排的男人。 他就那样从容地坐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完了全程。 就是这副模样,她快走过去,打开车门,看着谭斯京,又低又凶地叫他的名字:“谭斯京!” 谭斯京看着生着气,一脸满脸风雪的苏祈安,嗓音低沉地应她:“嗯?” 散在风雪的单音,动人极了。 她才不信张鹤轩突然下车是真在催这司机,在能见度这样低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更加谨慎,闲得做好事一样故意说什么耽误行程。 尤其是,这个 人怎么这么淡定! 就是故意的! 话咽到喉咙口,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鹤轩听见了,忍不住说:“苏小姐,是我怕耽误时间。” 他劝诫:“要不要先上车,外头风雪大,同路不是吗?” 这下更没机会说出口了。 苏祈安上车了,坐在后排,离的谭斯京远远的,那抱枕依旧在,愣是动也没动,像隔了三八线。 生怕离他近了,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抱枕。 车里没人说话,不同于外头的寒冷,车里关了门开了暖气,暖烘烘的,没一会儿衣服上,围巾上,头发上的雪都化成了水。 谭斯京给她递了毛巾,“擦擦。” 苏祈安没避讳,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其他的。 她把身上的小包放在一旁,接过毛巾,开始擦掉身上的雪水。 动作慢吞吞的,在这样离谱又说不清的气氛下,擦拭的动作更慢条斯理了。 总觉得一切怎么都这么巧合。 目光放在中间的抱枕上,终于想起什么。 不是……他怎么还留着这抱枕? 还有,他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儿? 他是来做什么的?stg那么大一家公司不管了? 好像每一次,总觉得没机会再见谭斯京,下一次都会再见到他。 未免太顺理成章又事与愿违了,前几年怎么就没这样过? 趁着侧头擦头发的间隙,苏祈安侧眸看谭斯京。 他靠着座背,阖眼休息,那张清风霁月的脸依旧惹眼,眉眼舒展,鼻梁高挺,赏心悦目。 苏祈安的视线犹如线笔,一寸一寸地描绘下来。 他的气息浅浅,估摸着像睡着了, 苏祈安轻声问张鹤轩:“张……,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称呼。 张鹤轩刚想开口,那阖眼休息的人悠悠开口:“问他,不如问我。” 苏祈安用潮湿的眼神看他,似乎在想,来这种地方,应该有着必要的事儿吧? 然后,她就听见谭斯京用着极其缓慢且笃定的话语说。 “看风景。” 苏祈安当即就怔住了。 那句“两个多月没见,你脑子……?。”愣是没说出来。 还好没说出来,因为苏祈安不信。 这句话可信度低到不行,放着那么大的stg不干,跑来这种山旮旯来看风景,是觉得她像小孩好哄? 还有一种可能,谭斯京从前就不愿意透露有关于他的事儿,更别说现在,她问来干嘛? 他来不来看风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想法一冒,苏祈安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也擦干了,把毛巾还给他,施施然说,“那你不仅挺闲的,雪这么大。” 她非要堵上一句,表达刚刚那卡在喉咙的话,“路面积雪了,你也挺倒霉的。” 说出来但是舒服多了,她苏祈安才不是两个多月以前的苏祈安呢。 谭斯京不轻不重地看了眼苏祈安。 一时之间没说话。 苏祈安却觉得畅快多了,之前阮晋伦的生日会,她就觉得被他压着,现在掰回来了一些。 瞧,她也是可以平静看他的呢。 然后,谭斯京就很轻地应了声,“嗯。” “苏祈安,你也挺倒霉的。” !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张鹤轩终于没忍住,极其小声地笑了一下,没出声,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福至心灵,眼观鼻鼻观心。 先生,你这样胡说真的可以吗。 苏祈安偏头,不愿意再跟他说话了。 小道上没车,张鹤轩开得十分认真,心无旁骛地将车掉头,想将车开出去,哪能儿想到大雪纷飞,能见度越来越低。 今晚,只怕是要宿在这儿了。 按照那位司机所说的,附近的人家多,可以找个地方过个夜,等铲雪车来了,明天太阳一出,雪融化了,自然而然就能到平城了。 暴雨里 第84节 附近是有人家,只不过这儿物资贫瘠,大多都是水泥房,住的也是年纪七八十的阿婆爷爷,张鹤轩过去问候时,几乎没人愿意让他们留宿,生怕是骗子。 最后,谈了好价格,在一家只有个阿婆的孤寡老人家过了个夜。 风雪交加,苏祈安难以想象她今晚要和谭斯京共度一晚上。 她用眼神试问谭斯京,让他想想要不要再多问几户人家,价格她不是出不起,要不要想想他们目前真的合适这样吗? 偏谭斯京替她开了车门,觉得不然,问她:“要我扶你?” 苏祈安却指了指前面,“铲雪车好像来了。” 第56章 铲雪车来了。 好像没有多大用。 张鹤轩解释:“苏小姐,上午发生了雪崩,积雪过高,这会儿下起了大雪,一时半会儿很难过去,加上这会儿日落了。” 日落雪山,光晕透过雪白山头,照射出大片橘红光晕,笼罩无际天边。 能见度极低的雪雾天,也能瞧见这样美的时刻。 太阳一下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祈安下车,动作没有半点碰见谭斯京,雪花纷纷,她从包里拿了伞。 等拿了出来,发现包里放着的是上回谭斯京借她的那把。 她一愣,才想起来上回快递拿回去后她把伞放在卧室架子上,接到出差消息紧急,才拿错了伞。 苏祈安侧目看谭斯京,想起那句“亲手还给他。” 风与雪淋在谭斯京身上,融了穿着的黑色外套,苏祈安把伞递给谭斯京:“还给你。” 天寒地冻的雪地里,两人的乌发都淋了雪。 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谭斯京没接,“不用。” 这话说的,倒是让她先撑着的意思了。 苏祈安才不娇气,等去了那阿婆家,还怕没还伞的机会? 她撑了伞,跟在谭斯京身后,行李被张鹤轩拿着。 稍一回头,就能瞧见皑皑白雪里,苏祈安撑着黑伞。 高耸雪山,冰天雪地,雪花飘落,她站在雪地上。 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套着大衣,红色的围巾遮去她的下颌,明眸皓齿,脸上是最轻浅的粉红。 那位阿婆站在门口等他们几人,收了钱,她也不免热情,说她儿子女儿都在外地打工,楼上有两个空房间,可以住一晚上。 红旗就停在不远处,下车不到两分钟,黑色的车身已然被雪盖上一层白纱。 再看阿婆的房,倘若不是里头是裸露的灰色墙面,还真看不出是水泥房。 苏祈安接过张鹤轩手里的行李,跟着阿婆进了房间。 水泥房,木质梯,踩在上头吱呀吱呀地响,房间也小,有着许久不住人的味儿,是干净的。 住上一晚,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算差。 从早到晚,机票昨晚订的,只有最早的一班,飞过来也是十二点了,高铁打车这一通,这会儿能歇下来,苏祈安还真觉得有点累了。 阿婆在楼下客厅开了电视,新闻联播,男女主持人一口清朗标准地播报着今日的新闻。 隔音不好,苏祈安关着门也能听见微弱声音,多少有点洁癖,也不愿将就,从行李里抽出提前准备好的床上四件套换上,然后稍微睡了一会儿。 等再睡醒时已经七点半,苏祈安有些饿了。 这儿的人早吃饭,早能早到下午三点半,之后就去歇息看会电视准备睡觉了,苏祈安是见过的。 所以她下楼时,阿婆正准备关掉电视,她的背有些驼,起身时有些不方便,苏祈安过去扶了把。 这一扶,阿婆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着她说:“还没吃饭吧?” 指了指客厅旁边的房间,“厨房在旁边,地上有面条,也有稀饭,可以煮点。” 然后拍拍腿,进了房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黑漆漆的,雪还没停,一眼望去,无穷无尽的黑色,倘若不是白雪,宛如黑洞。 苏祈安进了厨房,顺带关上了门,防止隔音差扰人。 厨房没有冰箱,没有电磁炉,只有一个灶,四面墙一面堆满为了熬过冬日的柴火。 ……她没用过。 苏祈安眉心一皱,整张脸都像萎了的花,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起火。 从打开上头写着‘五福临门’的小灶门,到用着蜡烛先烧小柴起火,苏祈安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脸上早就被烟熏出了灰印,如同净白瓷器多了个黑手印。 一锅粥,弄了好半天。 用大锅熬的粥,色泽更鲜些,苏祈安捞了碗,然后,厨房的门就开了。 声音很小,苏祈安没有注意到。 “苏祈安。”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苏祈安回过头,不出意外对上了谭斯京的眼睛。 “你……来厨房做什么?” 话顿了一瞬,又似乎能想到谭斯京来厨房做什么。 折腾了一天,好像几个人都没吃饭。 谭斯京关了门朝苏祈安走过去,锅里是明晃晃的粥,还加了些生菜火腿和蛋花。 这儿东西不多,也只有这些了。 凑近了香味扑鼻,他说,“饿了。” 果然如此。 “嗯。” 然后他又问,“那给我盛一碗。” 他说得很自然,又好像认为她不会让他离开似的。 谭斯京坐在桌前,厨房里的电灯泡圆溜溜,时不时闪烁,发出滋滋声,忽明忽暗的。 苏祈安盛了碗粥,递给谭斯京时,指尖无意与他的指尖相触,那瞬间,是微凉的,是熟悉的,是像有电流通过,叫她抿了下唇,立马分开。 转瞬即逝的分离,苏祈安当作没在意,谭斯京也没其他反应。 她问他:“你的助理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为什么你没有?”苏祈安疑惑。 “胃口不太好。” “所以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似乎是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气氛难免缓和下来,苏祈安垂眸看他。 “没有。”他倒淡淡应着,声线轻巧,不仔细听好像在等人说些什么一样。 谭斯京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舀着粥,一下又一下,没有发出声音,滚烫的热气从碗里冒出。 明晰地上升。 他却目光悠悠地透过热气,与苏祈安的目光交集。 苏祈安望过去,沉默下来,“哦。” 低头,自顾自地喝粥,顺便还不忘添上一句,“锅里还有,那你一会多吃点。” 似乎没想到苏祈安会这么回答,谭斯京难得没有说话。 厨房里安静的只剩下未烧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 也在这样的声音中,谭斯京开口,“苏祈安,那件事,我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呢? 徐清落说的事。 苏祈安心口窒了片刻,抬起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平静点头,“嗯。” 应完,微微转过了身子,拉开与他的距离。 平静又毫无波澜的一声‘嗯’,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 随之而来的,是谭斯京的电话响了,他起身,没把那句被铃声打断的话补全,而是拉开椅子,打开厨房门,出去接电话。 开门的那瞬间,厨房正对着外头,雪花裹挟着冷风袭进厨房里,苏祈安瞧见谭斯京那样高瘦的背影沾上雪,肩上当即落了一片白。 门轻微被合上,低冷的温度消退,剩下的是大片的暖和。 毫无意外,这是两个世界。 很难不去想,和几个月前一样的行为,他也是这样避开她接电话。 苏祈安安静地喝粥,等喝完时,谭斯京已经打完电话回来。 没估摸着时间,谭斯京进来时带着风,整个人凉凉的,肩上洇暗一片,头发湿漉。 苏祈安眸色沉了下来,移开目光。 谭斯京看了眼桌上只剩下他那半碗没喝完的粥,似乎要继续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你……” 话还没说完,当即被苏祈安打断,“一会儿你记得把你的碗洗了,我先上楼了。” 暴雨里 第85节 苏祈安指了指锅,柴火早就烧完了,“锅里还有剩下的,不多。吃不完可以问问你的助理。” 话一说完,她就转身,看也不看一眼谭斯京那晦暗表情,快步离开,连门都忘了带上。 步伐快的踩在楼梯上,吱呀声一阵一阵。 苏祈安一边走一边想,事已至此,今晚和他这样平静相处就已经好意外,难道谭斯京还要盘问她那些暗恋细节,对簿公堂吗? 她才不愿意。 好尴尬,也不适合。 . 苏祈安很聪明,谭斯京一直都知道。 她的聪明不亚于一般姑娘,是狡黠,一件事儿倘若不说,她能装糊涂装到最后。 这样的姑娘,从前逆来顺受,如今可不跟他装了,伶牙俐嘴,可不想同他待一处。 像是真玩腻了,得了自由,一脚把他踹开,恨不得没有半点瓜葛。 从花店开始,谭斯京看着苏祈安和江南西言笑晏晏,那绿萝倒是他故意为之问出口。 没出意外,苏祈安没回答,装作懵懂,朝他露出平和礼貌的微笑,俨然一副忘了的模样。 苏祈安来平城,轻而易举就传到耳边。 那天全品负责人是怎么和他说来着,对方恭恭敬敬朝他递来一份文件:“律所想在开一家分店,全靠stg投资,靠您的仰仗。” “啊……是,初出茅庐的律师多了,张律,杨律,胡律,您问哪个手里的安排?” “那平城国家扶贫,需要的资源多了去了,怎么能让您去?” …… 周旋多了,谭斯京的头也疼了。 大雪里司机跑了,分明是谭斯京的手笔,那司机一眼就可见他心思不纯,一双眼睛全是垃圾,贪小便宜。分开两个月什么都看不出来?苏祈安笨死了。 谭斯京揉了揉眉心,靠在车上,视线放在前面那辆五菱上,唇角微弯,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叫人眼皮一跳,“让那司机走。” 张鹤轩咯噔一下,愣是没动许久,行事作风雷霆圆滑,游刃有余的谭斯京,头一回听到这种吩咐? 前面是苏小姐,让那司机走?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再仔细一想,分明是想让苏小姐上他们的车。 张鹤轩没问多,下车,说几句话,那贪小便宜的司机立马就跑了。 苏祈安笨到聪明,其他的看不出来,拉开他的车门,写在脸上的故意,就能看出是他故意为之。 意料之中,苏祈安上了他的车。 苏祈安走时,厨房门没关,那碗粥顿时凉了半截。 谭斯京没拿稳勺子,手一松,勺子掉进碗里,啪嗒一声,发出窸窣声,溅起粥汤,却被凛冽的风声盖过。 从前苏祈安怎么说来着,她用那样干净的声音说:“谭斯京,你很自由。” “想让我给你自由?” “那你能给我什么?” 苏祈安用那样湿润,又一腔孤勇的眼眸望着谭斯京,望到他心里去,“谭斯京,我想,给你好多,好多爱。” 活了二十多年,从没个姑娘,敢和他说这种话。 苏祈安,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雪天里的故意确实是有点出乎意料的行为,算得上阴险。 可他谭斯京从不屑当什么正人君子。 也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57章 阿婆一早起来顺手多做了几碗面条,苏祈安出来时桌上只有她一个人。 卧室里的硬木板苏祈安睡不习惯,连枕头都是硬得要 命的木头,她带来的枕套只能垫着,一觉醒来她的颈椎和腰椎酸胀得厉害。 阿婆说道路已经可以正常通行。 苏祈安“嗯”了一声。 张鹤轩跟着出来,面色平静,语气关切地问阿婆:“您好,有退烧药吗?谭先生发烧了。” 阿婆放下筷子,坐起身,背脊微弯的身躯走起路来十分慢,却稳,从客厅放置电视的桌子下方拉了个抽屉,拿出一板布洛芬给张鹤轩:“只有这个,小柴胡过期了。” 拿完,阿婆继续吃面条。 苏祈安一愣,看向张鹤轩,“他,怎么发烧了?” 这么多天,张鹤轩其实不难猜出谭斯京和苏祈安的关系,模模糊糊,无人前进。 倒也不是无人前进,间接性的物品,追尾,不都是痕迹?只是苏祈安瞧着温柔,骨子里的倔强高得很,也执着。 张鹤轩思考了一下,话委婉着,也偏向谭斯京,“昨天先生回房间时身上卷了大片雪絮,可能是受寒了。” ? 这话可叫苏祈安想起了什么,昨晚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没关厨房门? 苏祈安心沉了一下,喃喃自语:“我不关门,他就不会关吗?” 张鹤轩“嗯?”了一声。 苏祈安不想多想,问他:“那你们今天是不是走不了了?” “应该是。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低,我们带的行李不多,估计得等谭先生好起来才能走。”张鹤轩如实回答。 他把阿婆做的那份面条带回房间。 走的时候,苏祈安又喊住他,“那个,他烧多少度?” 张鹤轩转过身子,“不知道,我们没有体温计,早上阿婆说她也没有。” 苏祈安平平静静地点了下头。 张鹤轩急着回房间。 只有两个空房间,张鹤轩和谭斯京昨晚在一个房间里。 阿婆还在吃面条,她年纪大了,牙齿也掉了很多,吃软食也费劲,吃得很慢很慢。 苏祈安心不在焉。 阿婆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地点破苏祈安的心思,“想去看就去看吧,小姑娘。” 猝不及防地出声,苏祈安来不及反应,好轻好软的“啊”了一声。 阿婆没再说话了。 平城的事情也等不得,苏祈安原本的计划是今天她顺带坐一程谭斯京的车,送她到一个好打车的地方。 最起码,她今天就得赶过去。 如今谭斯京得在这儿,她得另寻出路。 可是,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谭斯京发烧,她多少是有点关系。即使是作为路上的同伴,也得互相照应一下吧?在这儿待了一晚上,房费她都没aa呢。 脑海里思绪翻滚,搅乱得不行。 然后,苏祈安看着已经从行李里拿出的东西,认命地抿了下唇。 体温计,小柴胡,她都有。 还有,那枚胸针。 苏祈安出门时带了挺多必备应急的药品,她拿了剪刀,把一板又一板的药都剪下来分了一半,再写上药品名字和作用,分类清楚。 写到一半,苏祈安又甩了手。 不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贴心啊?什么关系啊。 苏祈安咬唇,有些不太服气地把写了一半的药品和没写的统统塞到一个空盒子里,敲响了另一个房间。 三下,没有人应。 苏祈安猜谭斯京睡着了,张鹤轩不在,拧了有些掉漆的门把进去。 房间很小,比苏祈安那间还要小,门后放着被红绳子捆起来的棉被床单。 不怎么通风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四方纱窗,十分阴冷。 谭斯京躺在床上,睡着了。 苏祈安抱着盒子脚步很轻地走过去,只想着把盒子放在床头桌上,她就走。 体温计提前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动静很小,然而谭斯京依旧发出了轻微声响。 苏祈安停住动作,转过身。 谭斯京只是侧过了身,半睁开了眼睛。 他的呼吸有一些重,连带着眼眸也是润泽的,看过去,叫人觉得恍惚间尽是温柔。 苏祈安以为他醒了,很轻地唤了他一声,“谭斯京?” 谭斯京没有应,闭上了眼睛。 桌上放着红色的保温壶,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谭斯京翻身的动作不大,他的手露在了外边,苏祈安掀开被子一角,握住那白皙腕骨,轻轻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床边没有椅子,只能弯下身,披散着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再跟着悬空在被子上方,谭斯京的面前。 在离开谭斯京的手前,忽然,谭斯京的手反握住她的手,动作很快,一瞬间的事儿,苏祈安没有反应过来。 暴雨里 第86节 当下立即转过身,看向谭斯京。 他没有睁开眼睛,眉眼轻皱。 他的手很冰,比昨晚还要冰,像落在面上的雪,凉得不像常人的手。 苏祈安的手是温热的,以前谭斯京的手,有一阵子是温热的,那阵子她待在他的身边,再之前,她不知道。 她望着他的脸,线条流畅,比之前还要锋利,他生得本就清隽,睡相安详,这会儿瞧过去,多了几分温和。 他瘦了,这是苏祈安那晚在街道上就可以确定的。 骨节分明的手比从前还要分明。 苏祈安用空着的那只手很轻的贴上谭斯京的额头,不是非常烫,没有发高烧,但一定是不太舒服的。 感冒发烧,比其他的病一定是更加难受。 不知道怎么说,总而言之,苏祈安松了口气。 不是很大的问题,那声轻叹伴着纱窗外,又下起了的小雪。 缥缈无尽,皑皑白雪。 都说雪是南方人的执念,什么时候,苏祈安从前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了这份执念。 大概是,见到的时候。 雪是小的,但过一会儿,也许雪会停,也许雪会变大。 她又在等什么呢。 等雪停,还是等。 苏祈安很轻易就松开了谭斯京的手,一开始他握得很紧,她没有松开,他也就松了。 谭斯京的手没那么冰了,热度相传之间,凉下来的,是她的手。 苏祈安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弯得昨晚酸胀的腰更酸胀了。 推开门,空气冰冷,扑在面上,苏祈安的心思也清明几分。 很轻很轻地带上门,一如来之前。 然后,她再没看到。 谭斯京睁开了眼睛。 . 张鹤轩急急忙忙回来时,谭斯京靠在床边。 他把手里提着一袋刚买的退烧药,里头的药用着白纸包着,“先生,还好您没吃下那布洛芬,都过期了,附近那村医还好已经开门了。” 张鹤轩把药放在桌上,看着多出来的一个盒子,以及旁边还放着一支水银体温计,面露不解。 谭斯京捧着温热的水杯,喝了口,才说:“打开看看。” 张鹤轩打开,是一片片应急药,上头有的用便利贴贴了作用备注,没有的也露出了药名,字迹清秀。 周围还有谁会这样。 “是苏小姐送来的?” 谭斯京点头,“她来过。” 张鹤轩把刚刚从阿婆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谭斯京,“苏小姐已经离开了。” 她询问了阿婆,附近刚好有人要去平城,苏祈安出了好价,让人顺路捎她一程。 张鹤轩还说,他的支付宝收到一条到账信息,对方搜索了他的电话号码,直接转账过来。 是昨晚的房费,aa。 备注是,代转给谭斯京,谢谢。 把盒子里的药统统拿出来,一一分类好,张鹤轩还发现里头放着一枚胸针。 他惊讶,递给谭斯京,“先生,苏小姐还放了枚胸针。” 谭斯京侧目看过去,心下一窒。 苏祈安,把高中那枚胸针,还给他了。 . 上午十点,苏祈安坐在村口的亭子里,有些茫然。 她乘坐一位大叔的车抵达平城,大叔对平城人生地不熟,他忙着其他的事儿,只把人捎到村口就走了。 平城的雪,比外头更大,此刻是小雪。 她被抢包了,动作很快,是个孩 子,压根儿来不及反应,一下就消失在一排排的小矮房里。 来之前,由于这项工作路途遥远,工作量大,考虑到苏祈安是个女生,律所让胡明歌和她一同来。 接到工作那天,胡明歌属于请假状态,所以他比苏祈安晚一天来,算上昨天她在阿婆家耽搁的时间,路也通了,人应该在路上。 但是再赶,也得到下午了。 包丢了,手机也丢了,茫茫雪海,连个人都没有。 苏祈安一个人站在这儿破旧,四面落雪的亭子下。 正找哪儿有出路时,路过一位大爷,苏祈安笑容温和礼貌,询问能不能借手机打通电话。 大爷同意了,拿出了他的老人机。 老人机传出女声播报“通讯录”,按下“1”苏祈安才恍惚。 原来到此刻,她还记得谭斯京的电话,甚至在这一刻都倒背如流。 . 打了电话,婉拒了大爷热心邀请前往家里坐坐的请求,苏祈安认命地坐在亭子里,她看着雪花纷飞,百无聊赖。 希望那通电话有用。 直到那辆熟悉的红旗出现在她的面前,车窗半降,露出一张透着病态,却精致冷冽的脸。 男人嗓音清冷,沁着微哑:“苏祈安,上车。” 苏祈安来不及反应,愣怔而呆地“啊”了一声,看着他好几秒,最后,“你怎么过来了。”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两手空空,昨天在道路上那随身带着的小包此刻消失不见。 “包丢了?” 苏祈安点头:“丢了。” “上车,带你找回来。”谭斯京让苏祈安上车。 苏祈安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帮我了。” “苏祈安。”谭斯京转头,“你找谁?” 苏祈安没说话,看着谭斯京,让他先走。 雪有变大的趋势,落在苏祈安的脚边,一点一点,又落到她的雪地靴鞋面上。 雪絮裹着风卷进半降车窗里,谭斯京轻声咳了两声。 “苏祈安。”谭斯京看苏祈安,“你再不上车。” “我要生气了。” 生气!他生什么气! 苏祈安才不听他的,凭什么呀?难道现在还是以前那样吗? 她软声应回去,似无辜,又似不解:“你生什么气呀?” 话说完,苏祈安又很轻地笑了一下,像狐狸似的狡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呀?” 第58章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没说话。 他的瞳仁寂静,仿佛风雪落在了深潭里,深不见底。 不同的磁场碰撞在一起,发出强烈又死寂的信号,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谭斯京知道苏祈安此刻和从前不同,她成长了,也变得越来越不任人摆布,这是好事。 也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张鹤轩都快要煎熬死了,这车,还开吗? 他眼观鼻鼻观心,福至心灵地说上一句,“苏小姐,谭先生还发着烧,您要不先上车?” “毕竟一会儿雪就大了。” 下雪,发烧。 算了。 苏祈安还是上了车,顺带把窗户关上了。 她刚刚借那位大叔的电话打了平城负责人的电话,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胡明歌还没来,来了也是救不了这把火。 只不过负责人离这儿也是有段距离。 没有人说话。 谭斯京忽然问她:“包被谁偷了?” 他靠在车背上,嗓音沉沉问她,呼吸有一些重,声线更加低哑。 “一个小孩,男生。”苏祈安没看他说话,目光直视前方,“你要去哪儿?” “你把特征告诉他,一会儿就能找到,平城不大。”谭斯京看了眼张鹤轩。 暴雨里 第87节 他说的话很轻,分量却很重。 苏祈安信他,多个人帮助总是好的,把特征告诉了张鹤轩,里头的东西重要,也急不得。 急也没用。 张鹤轩点了头,打了通电话。 车绕进小路里,那条路苏祈安很熟悉,弯弯绕绕,几个月前的某个晚上,她和谭斯京走过。 苏祈安移开目光,头顶有一阵凉风拂过,她用余光去看。 然后快速地侧过身子,把谭斯京那边的窗户关上,“你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你自己发高烧吗?还把车窗开起来!” 虽然只是一点,十分之一。 苏祈安好用力地看他,还下意识地用力在谭斯京手上拍了一下。 不轻不重。 谭斯京看着她,十分配合,“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开?” 苏祈安见不得他这样折腾自己,无论出于哪个方面。 谭斯京依旧看着苏祈安,瞳仁倒映出苏祈安有些急切,还有些关心而轻拧的眉眼,他低声说:“我有些头晕。” 苏祈安要生气了,“体温量了吗?” “量过了,先生早晨体温38,前面38.7。” 苏祈安:“……” 谭斯京却好整以暇,用手抓着苏祈安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掌心下是异于常人的热度,扣在手腕上的指腹也是热的,不是冰凉的,甚至还在缓慢摩挲着她的肌肤。 这样的行为,好亲密,好像情人间十分自然的动作。 谭斯京问她:“你摸摸,是不是38.7度?” 苏祈安真的要疯了。 她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开窗,测体温,你是说哪个?” 苏祈安不说话了,她觉得好堵,这个人还能这样淡定从容,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这么着急干嘛? 强压下好多情绪,苏祈安不想理他了,“哪个都跟我没关系。” 谭斯京却稍稍颔首,低头,对上苏祈安的目光,在她眼前,好清缓地落下音,“你刚刚,偷看了我好几眼,碰了我的手。” “还,特别关心我。” 气息灼热,谭斯京的靠近好像把整个冬天变成了温暖的春天,“所以,怎么办啊,苏祈安?” “好像,不能说没关系吧?” 一句一顿,苏祈安整个人都要被春天困住了。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挨到最里面,退无可退。 谭斯京看穿她的小动作,说下最后一句:“而且,苏祈安,早晨,你还来看过我。” “你,还认不认啊?嗯?” 苏祈安:??!! 那时候他不是睡着了吗?! “你装睡。”苏祈安直视谭斯京的眼睛。 谭斯京唇稍扬,不疾不徐地,即使是病着,那白透的脸上依旧浑极了,“苏祈安,笨死得了。” “那点东西,你觉得我认不出来是你给的吗?” 谭斯京的嗓音砸在苏祈安耳边,酥酥麻麻,带着戏谑,又带着笃定,“苏祈安,承认吧,你担心我,担心得要死了。” 苏祈安咬唇,好软地看着谭斯京,半晌没说话。 震耳欲聋的心跳,藏在发烫的空气中。 . 苏祈安的包在半个小时后,负责人交在了张鹤轩的手里。 包里的东西没丢,张鹤轩说偷包的小孩饿了很久,家里没有东西吃,才出来抢东西看看有什么吃的。 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找回去了。 那会儿张鹤轩已经把车开到了村里的算是烟火气最集中的一条街上,说是他们会住在这儿,连带着苏祈安也是。 他们的房子是一栋水泥房,比阿婆那儿的环境要好,专门拿来接待一些有钱权的外客。 负责人陈东是这儿的村长,年纪大,话语权最重,代替几十个农民工过来迎接苏祈安。 苏祈安做好资料对接,陈东说那几个农民工天不亮趁着雪不大,凌晨四点就出门去镇上找活干了。 一天一百五,什么活都接,没保险的事情,年关将至,干了一年的包工地,一毛钱没到手,微信上天天在说老板,可以发工资吗?大字不识几个,这辈子的文化都在要工资上了。 有的家里老婆孩子还病着,又要读书,怎么能这样?陈东坐在门前,一边手 一边拍手拍大腿,恨死了。 了解完一些事情,胡明歌再过一会儿就能抵达这儿,苏祈安打算等他一起来再开始工作。 陈东对谭斯京毕恭毕敬,脱掉棉质手套露出黝黑的手擦了擦裤边再和他握手,露出笑脸,“谭总,您能来平城,我代表我们村全体村民向您表示感谢。” “您大驾光临,我们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啊!” 陈东好歹是个村主任,场面话也是手到擒来,张鹤轩伸手拦了拦,“陈村长,有什么话您先和我说。” 陈东一拍脑袋说了个“哎呦”,“你看我,真是有眼无珠。” 张鹤轩引着他到外头说话,苏祈安跟着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谭斯京没说半个字。 等到胡明歌过来时,苏祈安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和他攻克难关。 农民工讨薪的案件相比其他案件来说,难度更大,也更复杂,更别说是几十个人。 一来,没有文化,没有劳动合同的群体说不清欠薪人是谁。二来,农民工手里的证据薄弱。 基本上都是微信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工作照片,要么就是手写签字的考勤表,难以证明欠薪事实。 维权需要多方面下足功夫,之前在厦城,相关部门的举措还算顺利,而如今在这样一个村子里,举步艰难。 苏祈安和胡明歌沟通了很久,联系相关部门,走访了几个还在家的农民工,收取了能够证明是农民工的材料,免于审查经济困难状况。 几家走访下来,已经很晚了。 胡明歌站在苏祈安身边撑着伞,遮去细细小雪,顺手拧开一瓶怡宝递给她:“要不要喝水?” 苏祈安顺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接过水,“你刚来没多久,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胡明歌点了下头。 胡明歌对着这儿不太熟悉,不过村子小,走到底也是那几条路,苏祈安依旧引着他回到了那栋暂住的水泥房。 二楼有三个房间,标准的三室一厅。 胡明歌在另一头,进房间之前,他和苏祈安闲聊了几句。 苏祈安捂着嘴轻轻地笑了。 等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旁边的门打开了,站着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微微靠着墙。 谭斯京无声垂眸看苏祈安,“苏祈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苏祈安下意识地应了一下,带着唐突,嗓音软软的,有些可人。 看到是谭斯京,她问:“怎么了?” 平淡的模样,差点让谭斯京微微哽住。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拿着瓶水,此刻平平静静的,和刚刚在楼下对着胡明歌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侧过身,从房间里摸了瓶水丢给苏祈安,“那瓶过期了,别喝。” 丢给苏祈安水时,谭斯京的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在白皙肌肤下的视觉效果更加舒适,只不过现在,多了张白色的输液贴。 苏祈安眼睫轻眨,瞟了眼谭斯京的面色。 只带点病态的白,却比在车里时好多了,想来是陈东给他叫了村医打过点滴。 想到什么,苏祈安把丢给她的那瓶水塞到谭斯京手上,“你骗我,没过期。” 他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给她一瓶水。 因为什么?因为胡明歌吗? 是了,谭斯京的房间,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他真是太闲了,她才不理他。 谭斯京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小姑娘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好似要跟他分清界限。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先回应他的是干脆利落的开门声。 再然后,门被关上。 苏祈安好快地进了房间。 进房间之前,还不忘对着谭斯京说。 “谭斯京,我不认。” 不认什么? 当然是不认在车里的那句,她来看过他。 暴雨里 第88节 就算是她送的又怎么样。 她只不过是关心自己路上的同伴,哪怕换作是一只小狗,她也会给在天寒地冻里瑟瑟发抖的它送上一条毛毯。 反正,他们本来就没关系啊,认不认重要吗? 重要的是。 她,生气了! 手里的水在冬日气温下倒显得没那么冰凉。 谭斯京眼眸晦暗。 暗恋他又怎么样,人理都不理,不要他了。 第59章 下午五点钟,平城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水泥房隔音不好。 作为今天第一天有客到,陈东特意租了个店,喊大家一起吃饭,正好晚上的农民工也下工了。 最重要的是,村领导到了,为了欢迎谭斯京的到来。 胡明歌在楼下等苏祈安一同去店里吃饭。 苏祈安下楼时可以清晰地听到街道上有轮子碾过雪的声音,不止一阵的声,持续没断下来。 胡明歌透过窗,夕阳折射在远处雪山,反射出霞红。 “好多货车—”胡明歌把手放在额头上,半眯着眼,“车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苏祈安不跟着胡明歌看去,而是走向门口,明晃晃地看。 一辆辆货车车身上映着“stg”的logo,logo上方写着“太阳能光伏发电项目”。 车上运着的东西看不清,大概是这个项目的必备用品。 陈东站在车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用手挥着,嘴里不停说着:“这边这边”。 再前面,走过来好几个人,穿着军大衣,里头套着西服,簇拥着谭斯京。 不用说,已经足够证明什么。 在这样光照丰富的地区,太阳能必然是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特享国家政策的同时,满足地区的资源发展,以及用电需求。 一箭双雕,妥妥的不亏本买卖。 谭斯京已然成为资本家,不,他本身就是资本家。 远远地,几个人在说着什么感谢谭斯京的到来,让平城好多人解决了就业问题,提升经济,发展规划路线不一样了之类的。 谭斯京站在几个人中间,不难猜出那些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不是贵人也是个小官,偏偏他在中央,矜贵正雅,游刃有余地行走在人情世故当中。 他向来如此耀眼。 短短几个月,他变得好不一样,在她面前也是。 张鹤轩跟在身后,顺带补充推广公益项目,当初谭仲言,就时不时地投身于慈善事业,譬如为厦城大学就捐赠了一栋大楼。 这样的模样,叫苏祈安差点忘了谭斯京曾经也学法。 . 晚上吃饭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头顶上的大棚大得差点望不到头,棚下只有一张圆桌,看起来孤独极了。 夜晚没下什么雪,厨子们在外面单手拎着个大锅,烟火漫漫,炒的是地道的小菜,裹得厚一些也算不上冷了。 这顿饭只不过是村里的小领导书记单独和今天的贵客吃顿饭而已,代表平城的热情。 苏祈安和胡明歌坐在一起,也是谭斯京那桌。 谭斯京坐在主位上,陈东朝他敬酒统统被张鹤轩拦了下去,说他今天身体不适。 陈东又拍了脑门,说自己脑子坏了。转头又去朝胡明歌和苏祈安敬酒,说要感谢他们过来,为村子里的农民工讨回劳动成果。 胡明歌喝下这杯酒,没替苏祈安挡酒。 一顿饭吃得到也算愉快,主要是今晚的亮点主要集中在谭斯京身上。 毕竟能给平城带来经济发展的是谭斯京,相比之下苏祈安和胡明歌只能算得上是点缀。 吃到快结束,陈东面红耳赤,双眼朦胧,对着胡明歌和苏祈安说,“可以加个你们的微信吗?村子里的人啊,大多都不懂法,大字不识几个,多亏了有你们啊,会不会打扰你们啊……” 坐在桌子上的几个人也开始哼哼唧唧。 苏祈安把工作号推过去,陈东笑着扫,“哈哈哈,是工作号,那应该不会打扰到吧?可以让大家都扫一个吗?” . 快结束时,谭斯京以身体不适先下了席,他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他站在大棚尽头 下,远远地,背影和夜色融为一体。 苏祈安也早早跟着下席,胡明歌作为男生,被叫着一起喝酒,张鹤轩更是难以逃脱。 几个村委一班人,热情得要命,压根儿不给他们机会逃跑。 苏祈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平城的冬季,这样的小村子,谭斯京长身鹤立在雪乡里,灯火不算璀璨的夜晚,他像是融进夜色。 难以置信的是,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年纪不大,苏祈安乍一看有点眼熟,再仔细看,是那个偷自己包的小男孩。 谭斯京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小男孩啪嗒啪嗒朝她跑来。 估摸着应当是认识到眼前的人被自己偷了包,小男孩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后两眼一翻铁了心说:“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偷你的包,我以后不会了。” “看在我态度良好的份上……”小男孩红着脸说,“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苏祈安“啊”了一声,想起张鹤轩说他的家庭背景,弯下腰,好温柔地朝他笑,“你想要什么?” 小男孩“嗯……”了一下,转身指了指谭斯京站着的位置说,“姐姐,你可以同意一下那个哥哥的微信吗?加他一下。” “哥哥说,”小男孩一字一顿,“不要工作号,要私人号。” 苏祈安朝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看过去。 谭斯京这会儿已经走了。 然后,苏祈安就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 没有通过的好友验证上,依旧只能打招呼。 屏幕上方只有九个字。 “听你的,风雪大,勿受寒。” . 顶着小男孩知错就改的目光,苏祈安同意了好友。 甚至还从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个棒棒糖给他。 说了一会儿的教育理念才回去。 谭斯京的微信没什么好看的,依旧是那样冷冷清清,朋友圈万年不变,那张滑雪的照片还在。 微信头像也是没改过。 放了一晚上的微信,第二天起来没有半条消息。 其实挺不明白的,哪有人加了微信,又不说话? 不会是和陈东说的一样,偶尔问几个问题吧? ……他自个儿就是学法的。 更何况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倒也不必费尽心思加个好友。 苏祈安捧着水杯,轻抿一口,推开窗户。 冷冷的空气飘进窗子里,雪絮跟着混进屋子里,苏祈安愣是没点下去那个删除好友的键。 考虑了半天,还是留下了谭斯京的好友。 放着吧,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用到,多一个好友位也不占内存。 . 苏祈安和胡明歌一大早就收集了所有农民工的证明材料以及经济困难证明,打印各种聊天记录照片考勤之类的物证,去了市里的劳动仲裁中心。 有一些是阴阳合同,包工头连带钱卷铺盖走人,不太好处理,苏祈安用红色记号笔圈了漏洞条款递给胡明歌查看。 顺利的话,不出一阵子就能要到工资。 还算可以的进度。 去市里时胡明歌借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小车开去。 处理好一切时苏祈安打了监察部门的电话,请求实地走访,递交材料到劳动争议的窗口和胡明歌离开。 市里来回的路程比较远,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胡明歌问苏祈安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次的案件没有律师费的,单纯只有出差费,所以你还不坑我一笔?”胡明歌把车停在村子里,单手撑着方向盘朝苏祈安说。 “我知道啊,所以师兄想请我吃什么?”苏祈安今天围了条克莱因蓝的围巾,说话时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那瞬间衬得人格外清冷灵动。 胡明歌作为苏祈安在律所里的前辈,这一声师兄叫出声,胡明歌都这两天的疲惫都过了,心情舒畅,他说:“师妹啊,这儿不大,你想吃啥都行。”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饭店,“要不吃那个?” 正宗羊肉串以及各种炒。 苏祈安看过去,眼眸闪烁澄澈,早就有所耳闻这儿的羊肉串,她一笑,好不真实的漂亮,“好啊。” 附近的人都知道苏祈安和胡明歌是厦城来的贵客,他们与这儿的长相不同,属于温婉柔和那挂,一来,大家就说要免单。 不仅如此,烤羊肉串的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模样清风朗月,少年气得痞坏透透的,手也修长得很。 暴雨里 第89节 他朝苏祈安要了个微信。 . 晚上,大家得知钱大概率可以要回来时,苏祈安和胡明歌又难免被邀请到大棚下吃饭。 这次场面比昨天大多了,不仅仅有谭斯京他们那桌,还有好几桌的农民工。 大家忙前忙后吆喝中,苏祈安站在二楼窗前,能看到不远处远离居民区的大空地上,一栋栋的铁皮房正准备建立起来。 听陈东说,那是stg正在建立太阳能项目。 他说,谭斯京不仅给了那些没什么知识文化的农民工就业机会,也给了村子里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就业机会,包括残障人士。 谭斯京说:“stg就允许高知人群进入?” 陈东把谭斯京的话复述给苏祈安时,崇拜与向往出现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难以置信的是,这位村主任的神色像极了小孩看奥特曼的时候。 而苏祈安那会在想什么? 在想,哦,原来从前的谭斯京,在美国开的那家律所,也常帮助一些穷困潦倒的人士。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义慈善人士。 相反,谭斯京的睚眦必报苏祈安见得多了,那点坏劲儿,可太清楚了。 所以,谭斯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循骨子里的那点随心所欲。 他本身就拥有这样的能力,也足够有。 旁人不清楚的,苏祈安在那一刻,却瞬间懂了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斯京和张鹤轩都没有来。 太多人了,太热闹了,好多人上赶着给苏祈安和胡明歌敬酒,胡明歌想帮苏祈安挡酒,都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几个农民工过了大半辈子没什么文化,酒桌上还不懂一些?人就来这一回,下回都到何年何月了。 尤其是苏祈安,上回在平城,严肃成那样的案子,没法吃上热闹的一顿就算了,这一回,就算是个姑娘,怎么说也得喝上几杯意思意思。 一番酒下来,几个人都拿出了好酒,几十年的美味。 谭斯京站在那水泥房的楼顶上,此刻没下雪,苏祈安在他眼里清楚十分。 她坐在胡明歌身旁,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酒,不怎么拒绝人的小姑娘导致脸颊上的薄红愈发明显,连带着鼻尖都红了。 这模样,叫谭斯京回忆起苏祈安头一回出现在start酒吧里的画面。 依旧是笨死了,不知道怎么拒绝。 然后,苏祈安那桌上的人,发出一声哄笑,“苏律师今天可被人要微信了。” “没办法,长得好看嘛!” 几声没什么恶意的打趣,小姑娘凑近胡明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清清甜甜地笑,眼里水润十分。 然后她就下桌了。 谭斯京依旧没收回目光,手先伸进了兜里,摸到烟,有了这个动作,才觉得烦躁十分。 有烟,没火,烦躁愈演愈烈。 与此刻相交的是,空气中弥漫着冰凉,不亚于下了小雪。 小姑娘早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谭斯京回头,准备下楼梯。 开着昏暗灯光的阳台把那抹带着轻微酒气的身影勾勒的更加清瘦。 “苏祈安。”谭斯京叫她。 小姑娘也听见了,抬起头来。 “谭斯京。”这回苏祈安回应了谭斯京。 相对无言,身后是楼梯,身前是谭斯京,苏祈安不愿意还处在这四方小小的平地下,她侧身朝前面走去。 喊他的那声名字,就当作打个招呼。 苏祈安今晚喝了不少,只不过都是后劲儿大的酒,除了步伐有些晃晃,理智此刻还在,还算清醒几分。 “苏祈安。”谭斯京叫她。 “啊。”没想到谭斯京还会叫她,那瞬间苏祈安回头,声音清润,峨眉粉黛。 “你今天做了什么?”谭斯京问她。 “我去了市里的仲裁中心。”苏祈安还真思考了一下,模样乖巧十分,“回来时胡明歌请我吃了饭,然后就是现在啊。” 谭斯京朝她走过去,“然后被人要了微 信?” 这距离太近了,苏祈安有一瞬间的恍惚,“嗯……对呀,就在胡明歌请我吃的那家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祈安说这话时甚至有几分小小的骄傲? 可谭斯京太清楚了,她现在醉了。 谭斯京稍稍弯腰,凑近苏祈安,墨黑眼眸望进苏祈安的眼里,叫她与他对视。 “苏祈安。”谭斯京的手向上,放在苏祈安的围巾上,将她的围巾扯开,整理,话语中带着慢条斯理的悠悠,“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话的意思可太多了,真要辩解起来,说都说不清楚。 苏祈安不说话,就看着他。 谭斯京继续和她说,“苏祈安,你记住了,不可以和其他男人走得那么近,也不可以加其他男人的微信。” 平静的声线里,多少带着蛊惑醉酒小姑娘的意思,也是隐忍,克制的。 苏祈安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那你呢?” “你加我微信什么意思啊?” 谭斯京继续颔首,再度拉近与苏祈安的距离,好自然地低声,“酒蒙子。” “你告诉我,一个男人,想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成年男人的柔声细语与心无旁骛,叫他此刻清隽的脸看起来撩人极了。 他眼眸低垂,遮去那令人蛊惑心弦的眉眼,伸手,抓上苏祈安的手。 放在苏祈安那好久没有触碰过,光风霁月的脸上。 第60章 苏祈安醒来时已经是上午第二天。 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茫然得很,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掉,还是昨天换洗的睡衣。 她轻声吸气,只觉得脑袋更胀了,温暖的被窝叫人懒得出去,闭着眼睛用手腕内侧揉了揉大脑。 陡然,修长的指节握着她的手腕,放在线条流畅的侧脸上,雪夜下脸颊的温度是冰凉的,难以抑制的是呼出的温热气息倾洒在她的面前。 “等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苏祈安瞬间清醒睁开双眼。 她昨晚有说这么一句话吗? 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有好多事情她不记得了,也有可能是梦。记忆清晰的只有昨晚她在吃饭时说自己要去醒酒,陈东说顶楼阳台透风。 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又怎么会有谭斯京? 苏祈安咬唇,认命起床洗漱换衣服,打开微信点开谭斯京的微信对话框。 半个字都没有,应当是她想多了。 压根儿不需要想多的事情,也不需要当真。 苏祈安和胡明歌需要在这儿多逗留一天,处理完末尾的事儿,有部分用人单位和包工地负责人愿意接受协商和调解,部分不愿意的只能投诉仲裁还有诉讼代理,这部分的大多都是利用阴阳合同。 这个阶段太久了,基本上需要四十五天甚至更久,不过希望是大的,目前整理好材料审理就好。 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下楼时,苏祈安碰见了胡明歌。 胡明歌打了个哈欠,问苏祈安:“你昨晚还好吧?” 苏祈安点头:“我还好。” 想起什么,苏祈安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昨晚我回房间时你回去了吗?” 说到这个,胡明歌两手一摊耸肩,“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也没看到你人。” “陈东不是和你说阳台醒酒吗?你可能在上面待了四个小时多?” 苏祈安:? 四个小时? 方才在大脑里的画面此刻逐帧逐帧的变得清晰,那冰凉的脸颊触感莫名叫苏祈安觉得掌心发烫起来。 这种真切的感觉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却又没办法对证。 她斟酌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四个小时?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吧,不应该那么晚……” 胡明歌挑眉:“师妹,你不记得了?有人看到阳台上你和stg那位待一起。” 苏祈安沉默了。 胡明歌不知道苏祈安和谭斯京那点事儿,但是厦城谁不知道stg啊?经济有一大部分可不就是这公司带起来的? 偏偏他还真不知道谭斯京怎么会在阳台,他打了个哈欠,头还痛着,“就看到了一眼,可能你醒酒刚好碰见了吧,不说了我先去补个觉,一个小时后我们再处理剩下的事情。” 得,这下有的对证了。 暴雨里 第90节 有又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真的去问谭斯京吧? 人也没来找她,苏祈安才不愿意去面对这事情,干脆当个缩头乌龟,彻底成了醉酒后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苏祈安忙碌了一天,从早上和胡明歌跑到晚上,车窗里眼睁睁看着没下雪的一天,工人把铁皮房建了一栋又一栋,空地上很快就有了打下地基,高楼大厦的雏形。 等到日落西山,从其他人的口中才知道。 谭斯京已经回去了,今天一早的时候。 远处的雪山在夕阳下颇有几分日照金山的意思,只不过没多久天色就将黑不黑。 陈东说他走得匆忙,村里想送给他的礼都还没来得及给,问苏祈安都是厦城的,能不能捎带过去。 这话有些唐突了,明眼人也都不好意思拒绝,因为都知道陈东这人就是这样,热肠子一个。 胡明歌:“不是可以快递吗?你们不是有他助理的联系方式吗?快递过去不就好了吗?何必麻烦。” 陈东嘿嘿一笑,有几分尴尬,摸了手机给张鹤轩发消息。 回得很快,对方说可以快递,还发了个stg的地址过来。 陈东说特产寄过去了,那能不能代表送个花,回头把钱转苏祈安微信上。 这是逃也逃不开了,苏祈安说可以,到时候她同城跑腿送过去就好。 回去的路上挺顺利的,后来苏祈安听胡明歌说,去市里坐高铁的车是谭斯京安排的,压根儿不需要等待,时间上缩短了很多。 晚上十点,飞机降落在厦城,苏祈安关掉飞行模式时,徐清落的消息就纷纷弹出来了。 她问苏祈安平安降落了吗,最近怎么样之类的。 苏祈安回复过后和胡明歌告别。 出差回来,律所给她放了两天假。 苏祈安第二天去律所递交材料,顺便去江南西那儿点了花。 地址是stg,寄过去的时候寄件地址和名字电话写的都是苏祈安的名字。 没有给谭斯京发微信,她觉得不必多余。 这回不是什么特意要人专送的花,没必要苏祈安再跑一趟,多不方便的事情。 江南西一边打包,一边问她:“上回拍的那张拍立得,很多客人说拍得很漂亮,要不要送你?” 花店里有一小面墙专门被用来贴着许多顾客捧花的拍立得,拍立得下写着祝福语,苏祈安捧着花的那张拍立得也被挂在了花店墙上。 一众照片中,她的那张格外亮眼,也漂亮。 苏祈安摇头:“不用啦,放在这儿不是也挺好的吗?” 都挂了这么久了,再拿走也挺奇怪的,苏祈安用手机拍了张照。 江南西看着苏祈安的动作说:“上回有个男人,也跟你一样,用手机拍了照。” “是吗?” “是啊,就这花的收件人。”江南西一边包花,一边说。 打单机发出滋的响声,打出一张长单。 印出清晰的收件人名字。 . 谭淑华好一阵子没见到谭斯京了,故意找了个借口叫他从大老远的平城回来。 说是孤独得要命,脚扭了也没人来看她一眼。 谭斯京接到电话的时候那会在做什么? 小姑娘扑在他怀里,好软糯好乖地撒娇:“谭斯京,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一点也不听话。” 然后,踮脚,不轻不重的一下。 雪花在空中飘飘扬扬,楼下是极其热闹的举杯声。 苏祈安朦胧地笑,攥着谭斯京的衣角,吴侬软语,“罚你。” 要命的感觉,倘若不是那通电话,他谭斯京还真得让苏祈安清醒清醒自己现 在在做些什么。 否则她苏祈安第二天是真的会翻脸不认人。 谭斯京按着苏祈安的腰,接了谭淑华的电话。 谭淑华一边抱怨他不回来,一边说自己脚扭了。 那笑嘻嘻的话语声哪像真的扭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那谭老太太说完这句话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脚扭了。 嘴里不停说着可惜了,这下摔坏了她珍爱的一盆红玉珠。 谭斯京没办法,只能第二天匆匆回去看她。 只亏了那晚的兴致,不用多想,小姑娘第二天必定不认。 把人抱到房间里,小姑娘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丝毫没有平日里那冷冷淡淡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就这么靠着。 谭斯京替她捻了被角。 挺亏的,说实话。 他谭斯京,又得被苏祈安耍了。 没办法,认命。 谭淑华年纪大了,儿子去了巴黎,就盼着孙子能回来陪陪他。 脚扭是假的,那盆红玉珠也是假的。 看着谭淑华慢慢悠悠地捧着那盆红玉珠,谭斯京气笑了,“叫我回来,就是看您抱花?” 谭淑华瞥了眼谭斯京,“回来让我看你一眼也不行?” “看你这样,回个家都不容易。”谭淑华忍不住说,“和上回那姑娘待在一起?忘了看一眼我这个老太婆?” 谭淑华没听说苏祈安离开谭斯京的事儿,他不说,她也不问。 自个儿孙子,上回旁敲侧击地问,就已经足够了。 多余的只会让人烦,只要不祸害人姑娘就行。 谭斯京往沙发上一坐,头疼得厉害。 没应谭淑华的话,倒是反问她,“我有盆绿萝,快死了。” “怎么救?” 谭淑华诧异了一下,他这孙子从来不养什么东西。 楼下一整个花房,平常看都不看一眼。上回陪她在花房救一棵草,也是远远看着。 “怎么想着养绿萝?” “小姑娘送的,没养好,快死了。”谭斯京言简意赅。 谭淑华了然于心,只怕是那姑娘拿捏了谭斯京。 “看看根系还有多少。” “还不错的话,长了黄叶就把多余的剪了,有害的去除干净了,留下健康的才能活啊。”谭淑华一边拿剪刀,一边从红玉珠上剪下坏掉的叶子。 “剩下的,就靠你给足阳光,给足水量。” “绿萝很好养,怎么到你手里就快死了?”谭淑华问他。 “绿萝都养不好,怎么把小姑娘养好?” “知道了。”谭斯京直起身子,太阳穴突突地跳,抄了桌上的车钥匙就走。 上回那盆绿萝,谭斯京花了时间去折腾,最近有好转的迹象,但不多。 头疼得厉害,谭斯京倒不愿意去罗伯威,踩了油门掉头去了stg。 前台签收了一捧花,寄件人写着平城那些人的名字。 爵士蓝的包装,香槟玫瑰,散尾葵,绣球,向日葵,辉煌玫瑰,绿灵草。 这作风四平八稳,挑不出错处,加上那花店的名字,看着就像是苏祈安的手笔。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给苏祈安发了条消息。 苏祈安那会儿刚到家,打开门,刚要换鞋就收到谭斯京的消息。 差点没有哽住,手里拿着的钥匙还没挂上门后,就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谭斯京问她。 “苏祈安,阳台上的事儿,这回,你还认吗?” 第61章 苏祈安以为这两天谭斯京没提,她也可以当作不存在。 没想到谭斯京还有找上门的这一天。 苏祈安捡起钥匙,挂到边上,拿出拖鞋,换鞋。 倒了水,拿了毛毯,尽力不去想谭斯京发来的消息,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才回他。 “天台上的事,是什么事?”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隔了大半天发来的短短一句话,发出很轻的一声笑。 暴雨里 第91节 “请我吃饭的事。” 苏祈安: 她真的说了这句话,要请谭斯京吃饭。 苏祈安盘腿坐在沙发上,白绒绒的毛毯从腿上滑落,无声落地。 她慢慢打字回过去。 “我喝醉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为什么要记得一顿饭啊?他们之间目前呈现出这种情况。 很让人误会他要复燃。 他们之间的那点缘分本就稀薄寡淡,如今再继续折腾,未免也太不可思议。 苏祈安这句话已经很难让人接下去。 谁知道谭斯京又回过来一句。 “嗯。” 一个嗯,苏祈安都可以想到谭斯京那淡淡模样,漫不经心的,好似什么都不过眼。 嗯什么嗯! 他太可恶了! 从前那一躺,已经很好,是最好的收场,何必再过难堪。 天高任鸟飞,倘若情字一说,不如淡如水过。 苏祈安这样通透地想,觉得他们目前这样的关系还不至于有一顿饭。 她认真回复:“不好意思,让你当真了。” “最近暂时没空,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谭斯京很快回复过来一个字,“好。” 好什么好!! 短短一个字,苏祈安手机都差点要掉了。 “给我个地址。” “?” “感谢你送的花。” “那不是我送的,我替平城那些人送的。” “知道了。” 谭斯京又发过来一句:“那又怎么了,我想感谢。” “不用感谢。” “请你吃个饭。” “不用!!” 苏祈安可太奇怪谭斯京这样了。 他这样真的太让人误会了,她的态度还不明白吗? 苏祈安关掉手机,不留一点给自己看屏幕的机会。 后来,兴许是苏祈安那两个感叹号的强调性,谭斯京没再回复过来。 苏祈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言。 这种你来我往的方式,太像她之前故意接近谭斯京的时候了。 还不到三个月,这种反复拉扯,很难不叫人多想。 等到很久以后,隔了几天,苏祈安去看芙城看徐清落,她说有件事必须要当面说。 只可惜徐清落最近有演出,所以只能让苏祈安来找她,否则真的可以抱着苏祈安从晚上八点说到凌晨三点,大半夜都说不完的话。 徐清落特意等演出结束后,先和苏祈安说了一部分的话。 她说,她和阮晋伦成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关系。 “什么关系?”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关系。”徐清落再次重复了这几个字。 苏祈安仔细品味了一番徐清落的话,最后在她的舒展的眉目里找到一点头绪。 “炮、炮、友?” “嗯。”徐清落摸了摸苏祈安的脑袋,“是的宝贝。” 苏祈安目瞪口呆。 徐清落说那天阮晋伦表白,她一不小心把苏祈安的心事捅破给谭斯京后,没忍住回去又喝了几瓶酒。 一来二去,就成这样了。 徐清落不是很忌讳这些,大大咧咧的,掏心窝子的话是愿意和苏祈安说的。 说完,她问苏祈安,“宝贝,你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苏祈安疑惑。 “介意他是那谁的朋友?如果你不开心,那就让他滚,免得你们万一见到面也是不开心的。” 苏祈安哭笑不得,今天的演出阮晋伦也来了。 她远远地在台下看到了一面。 “没关系呀,我已经和谭斯京见过好几次了。”苏祈安说,“你和阮晋伦,你们快乐就好呀,不要顾忌我的感受。” “你和他快 乐,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会因为你开心,而感到开心。” 徐清落贴贴苏祈安,“宝贝,你真好。” 这段友情里,看似徐清落安慰苏祈安的多,其实更加通透的是苏祈安。 而徐清落,彻头彻尾的友宝女。 “你怎么和他见了好几次?”徐清落问苏祈安。 这几天在平城,没来得及和徐清落细说那些事儿,这会儿有了机会,苏祈安和她说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太详细的没有说,此刻后台虽没什么人,但也得防着隔墙有耳。 听完,徐清落倒是平静问她,“宝贝,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对他还有什么想法呢?” 苏祈安有没有什么想法,徐清落挺看不出来的,但是她有想法。 什么想法,她不想让朋友受伤害的想法。 苏祈安垂眸,除了自我拉扯,自我矛盾的想法,其他的一点没有,她不是什么圣人。 倘若说回复谭斯京时,她劝诫自己的是疏离,白日里要果断,但在徐清落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又不是七情六欲说断就断,否则前阵子夜里的泪不是白流了? 徐清落看着苏祈安沉默的模样,一下就懂了,她不说什么。 反倒是苏祈安半天才想出一句:“我对他有什么想法没用啊,不也得看他?” “他现在的行为我也挺不理解的,反正乱乱的。”苏祈安抿了下唇。 其实这个话没什么意思,但是落在刚要走进后台,又恰好听见一些话的阮晋伦耳里了就不一样了。 什么想法没用? 他今早可是去见了一面谭斯京,之前的事儿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和徐清落都更进一步了,好哥们儿怎么能落一腿? 亚城四个人出去玩多有意思,多有气氛,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现在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哪怕是被谭斯京打一顿,也得争取个机会,也算是为了徐清落好。 阮晋伦退了一步,凑热闹一样等着苏祈安出来。 阮晋伦在走廊间站了挺久,等苏祈安出来时,他掐了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里,喊住她:“苏祈安。” 苏祈安转过身,看他。 “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阮晋伦头回露出个正经脸,“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谭斯京?” 苏祈安觉得有些莫名,“不能。” 阮晋伦:“……” 他哽住一瞬,还是决定告诉苏祈安,“……也行。” “我还是先告诉你。” 苏祈安犹豫了一下,阮晋伦已经说了出来。 “你离开的那天晚上,谭斯京挺不开心的。”阮晋伦像个报备的管家,把谭斯京最近的近况统统都说出来。 “你也知道,他现在走商,这是有原因的,原因吧,也不好说,就很复杂。”阮晋伦沉默片刻,“你以后肯定会知道,但是他简直就是废寝忘食,毕竟你离开他,他很不开心啊。” “那个小区也不回去,就住在公司对面,天没亮就去上班了。因为他不开心,不开心就只能上班,上班多累啊,这一累,就又不开心了。” 苏祈安:“……” 她想了想,谭斯京除了有点瘦,发了个烧看起来不好,也没阮晋伦说得那么糟糕啊,她又不是没见过谭斯京。 “所以……你想说什么?” 阮晋伦挑眉,“我想说,你能不能考虑考虑谭斯京?” 苏祈安思考一番,“那你先告诉我,他学商是什么原因?” 阮晋伦:“……” 暴雨里 第92节 苏祈安好像之前不这样吧?怎么? 阮晋伦心下一跳,她学法的!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心一横,窗外的太阳已经划过西边。 阮晋伦不着边际地说了句,“反正他挺想你的。” “跟你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多想,就是告诉你了,你考虑考虑他?” “这话应该不是你来说,要说也是他亲自来对我说。” 小姑娘话语声平平静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阮晋伦纳闷了。 这不是,人就是不愿意说吗? 但是—— 人小姑娘听了半天,怎么没有反应? 他说得多好呀。 苏祈安听完,倒不是全无波澜,更多的是傲气。 凭什么一切都是阮晋伦告诉她?而不是谭斯京亲口说。 哪有人心情不高兴,还要其他人来表达? 苏祈安把这话转达给徐清落时,她在更衣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 “你说有人这样吗?心情不好,要其他人说?” 徐清落脱了芭蕾服,镜子里倒映出她曼妙的身材,“宝贝,可是我觉得,你当初接近他,然后什么原因都没说,就离开了。” “我觉得,他可能会觉得是你甩了他,玩腻了。” 虽说徐清落把谭斯京骂了一顿,但是切换视角来说,真的是这样啊。 苏祈安:“……没有吧。” 徐清落:“而且我觉得,万一是他叫阮晋伦来转达的呢?他也不是普通人,又被你甩了,有可能好面子。” “他还想请你吃饭,最近又这样那样,可能想追你吧,你问问他,也不亏,反正现在你在上位。” “……真的吗?”苏祈安沉默了。 “对啊。”说到苏祈安在上位,徐清落忽然对谭斯京的那点不爽就消失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地鼓舞着,略微好奇,“你给他发条消息试试?” “你看他会不会秒回。” 第62章 最后,苏祈安那条微信还是没有发出去,倒不是徐清落的话没有作用,而是多少她有些傲气,认为那些话不是谭斯京亲口对她说,她都不会信,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然后,当天晚上,苏祈安就收到了谭斯京的一句。 “嗯。” 是的,隔了很久,她收到了谭斯京回复她不用的“嗯。” 什么啊,哪有人说了不用,还隔了很久回复一个“嗯?” 晚上,她没有回厦城,而是在徐清落这里住上一晚上。 徐清落洗了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边擦头发边和她说:“宝贝,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他要是对你没意思,何必还找什么小孩加你微信,问你什么绿萝的事情,那也太没事找事了吧。” “算了,你要是对他没意思,就算了吧,当阮晋伦今天说的话在放屁,反正他也经常放屁。” 苏祈安也觉得是这样,总不可能谭斯京这么晚回复她是为了跟她聊天吧? 苏祈安一咬牙,关了手机不打算回复。 只可惜在梦里,阮晋伦的话对她多少还是起了作用。 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是那天在普陀寺的画面,甚至还跳到了谭斯京的视角,他哭哭啼啼过了好一阵。 吓得苏祈安第二天起来心跳加快,破天荒地顶了两个黑眼圈在镜子面前,敷了片徐清落的面膜回厦城。 她坐了最早的那班高铁到律所,胡明歌问她这两天休假得怎么样? “我说,其实出差好像也挺好的,最起码在平城,大家都挺好的,尤其是那个stg的老板,出手还挺大方,那天回去坐的是大g吧?”胡明歌脚踢圆凳,一下就到了苏祈安面前。 苏祈安刚静下来的心,又转眼被胡明歌那几个字影响到,一瞬间脑袋都要晕了。 扯开话题闲聊了两句,等胡明歌工作来了,苏祈安松了一口气。 手指点开微信,咬牙给谭斯京发了条微信。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点了发送两个字,苏祈安瞬间就丢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一眼也不多看。 然后,几乎是倒扣的瞬间,苏祈安的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一鼓作气翻过来的瞬间,苏祈安脑袋空了。 谭斯京,他,秒回了。 “好。” 他!怎么就秒回了! 这要是徐清落在旁边,她真的要说不清楚了。 要怎么说?说谭斯京真的秒回了,说阮晋伦的那些话真的有可信程度,说他真的要跟她回到以前的关系吗! 苏祈安才不信呢,硬着头皮跟他吃饭,也不信。 这一点也不公平! 苏祈安打开软件,想起上回那家日式餐厅,预订了晚上七点的餐厅,然后发给谭斯京。 “这家,晚上七点。” 苏祈安发完就不愿意再打开谭斯京的对话框了,顺便开了消息免打扰。 她怕自己再看到什么秒回,还真的是扰乱自己上班的罪魁祸首,都怪阮晋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一开始还没有这样的好吗! 苏祈安一个上午都没有再打开微信,而是开了工作微信,陈东发来几个有关法律方面的问题,苏祈安都一一回复过去。 没有咨询费,他们提供的是免费的法律援助。 等到下午,胡明歌问苏祈安晚上的聚餐要不要去,和老师的。 苏祈安停下手头的工作,一愣,“晚上要聚餐吗?” “对啊,那天我们出差时,不是说要吃饭吗?”胡明歌被苏祈安脸上的茫然疑惑了一瞬,仔细思考他的回忆是否有错误。 最后他拿出手机,把自己和老师的聊天记录亮给苏祈安,“你自己看。” 胡明歌拿的聊天记录是他和老师在说今晚聚餐的事儿,那天出差匆忙,老师确实有说过等回来的那天晚上,请大家一起吃饭。 记忆里,是有这么回事。 胡明歌问:“你晚上有事?” 苏祈安没说话,她晚上约了谭斯京,临时约的。 但和老师的饭,是提前约好的,她忘了。 这件事她做得不太对。 “要不要去?”胡明歌问她,“晚上七点,就那家日式餐厅。” “虽然是老师请我们吃饭,但是怎么说,都应该我们请老师吧?”胡明歌挑眉,“我订的餐厅,如果你来的话,也不用a给我,你是师妹。” “怎么样,来不来?” “来。” 苏祈安再次打谭斯京的对话框,才发现他回复的消息依旧是秒回,问她下了班要不要去接她。 三个多小时,她都没回复。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点事,明天可以吗?” 临时约,临时改,苏祈安头都要大了。 这样太不礼貌了,思来想去,苏祈安点开江南西的对话框,问他能不能帮忙选个花,她下单。 江南西说可以,又问送给谁? 苏祈安快要忙死了,工作微信这会儿有好多消息,忙着回不过来,只好抽空打开小红书,搜索花束,选了封面最漂亮,最简单的那个链接发给江南西。 “就这个,一样的,下单。”苏祈安补了句,“加张贺卡,就写下单人,苏祈安。” 地址“stg”,一鼓作气发送。 做完这一切,苏祈安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免得万一他忙死了,因为自己推掉了几个工作,那多不好意思。 这次苏祈安没有不去看谭斯京的对话框,时不时看看,他有没有回复。 这次他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复,只说了两个:“好的”。 冷冷淡淡,看起来就不像高兴的。 看着那白底黑字的一行字,苏祈安快速敲下几个字,“送你束花,当作弥补。” 谭斯京:“好的。” 好的什么好的!给他花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太矫情了!哪里来的矫情精! 苏祈安不愿意回复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关了他的对话框。 暴雨里 第93节 等到了下班时间,日式餐厅离律所有一段距离,苏祈安坐了胡明歌的车先去了餐厅。 餐厅很大,老师过了一会儿才到,那会儿已经提前点了菜。 胡明歌把菜单递给老师,“老师,您看看还没有需要点的?” 老师接过菜单,点了两个菜,问他们:“这次还算顺利吧?” 苏祈安点头:“还顺利的。” 胡明歌把平城的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说到一半时,菜已经陆陆续续都上了。 日式餐厅装修风格独特,和风气息浓厚,柔和的暖色系调照在鳗鱼,和牛丸上,叫人食欲不退反增。 老师对着胡明歌的方向仰了仰头,“你把刺身往祈安那放,她喜欢。” 胡明歌“诶”了一声,把服务员放在自己手边的四式刺身往苏祈安面前移。 平城那件事是老师交代给他们的事儿,增添经验,这顿饭无非就是小聚,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苏祈安以为今天的这顿饭很顺利,却没有想到会被谭斯京看到。 谭斯京在日式餐厅的楼上推掉有约的饭局,在下楼时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瞧见了苏祈安。 长发垂落在肩后,脱去质感舒适的大衣,露出温柔长裙,在平城见过的男人坐在她的身旁,朝她递来纸巾。 一颦一笑,颇有几分秋色撞晴空的意味。 她的面前还坐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说些寒暄的话语。 几分谈笑的声音传过来,“所以你们最近过得还不错吧?” 也是在话语落地那瞬间,苏祈安忽而就朝谭斯京的方向看过来。 不过一眼的事儿,谭斯京陡然眉眼冷淡下来,瞳仁晦暗涩感,大脑顿感无言。 谭斯京移开目光,没与苏祈安的视线对上。 张鹤轩站在身后,显然是看见了苏祈安,有些惊讶,但不敢说些什么。 他转移话题,福至心灵问谭斯京:“车还停在楼下,您看是一会的安排还继续吗?” 谭斯京敛眸,转身。 再然后,谭斯京下楼。 苏祈安接过胡明歌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方才抬眸的瞬间,她看到了谭斯京。 乍一看她以为看错了,再仔细时,却没有看见了。 回过神来又觉得奇怪,怎么会看见谭斯京呢? 今晚的约都取消了,他都说好了,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来餐厅? 莫名地,苏祈安有些心虚。 三个人点了好几百块钱,服务员送来一瓶小酒,黑色瓶身,瓶口紫色的包装纸包着,还扎了个紫色的蝴蝶结,瓶身白底黑字写着獺祭两个字。 服务员说消费超过六百,刚刚前台自动抽奖抽到桌号送的。 “运气这么好?”老师惊喜地笑了。 免费的酒势必要尝一口,胡明歌晚上要开车不喝酒,这酒自然轮到老师和苏祈安。 獺祭这酒苏祈安在小红书刷到过,算是清酒里的高端酒,味道纯净价格偏高,怎么可能会是免费送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胡明歌讨好老师他老人家的,算个惊喜。 苏祈安浅尝了一下,度数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高,她不敢多喝。 后来这酒剩下三分之二,都被老师带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雨水噼里啪啦的说下就下,胡明歌说厦城还真是这样,多久了还不适应冬天多雨的季节,还不如平城,最起码天气预报是准的。 老师已经有点醉了,回应一句,那我明天再把你引荐到平城去。 这话一说胡明歌不高兴了,他扶着老师说,“你真叫我去了,我还不高兴了。” 苏祈安被逗笑。 胡明歌问她:“要不要我顺路送你,我先送老师回去。” 苏祈安摇头:“不用,我打车,你家方向和我家不一样,而且被看到了,你又麻烦了。” 胡明歌挑眉:“说得也是,那我先走。” 等胡明歌带着老师上车,苏祈安打开打车软件。 雨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苏祈安没带伞,这会儿也是不好打车的时候。 谭斯京坐在车里时,正对着日式餐厅的旁边,天色愈黑,雨珠密密麻麻落在车前,雨刮器将朦胧人影抹去,清晰映出苏祈安的身影一瞬,又再度朦胧。 从和胡明歌谈笑开始,落进谭斯京眼底。 苏祈安站在日式餐厅足有三分钟,谭斯京点了火,踩下油门,开过去。 车轮溅起一滩水,打湿路边的绿植。 苏祈安看着眼前那辆再不能熟悉的红旗,还来不及惊讶。 车窗已经降下,露出主驾驶那张清隽冷淡的侧脸。 谭斯京神色淡若,他生了张冷情风雅的脸,平日里散漫惯了,不笑时,有几分震人的模样。 谭斯京见苏祈安站在一旁,没有半分要动的样子。 他冷冷清清地看过去,声线平静:“苏祈安,上车。” 苏祈安没动。 谭斯京没和苏祈安继续折腾。 他停了车,从一旁拿了把伞,下车,走到苏祈安面前,替她撑伞。 “苏祈安。”谭斯京垂眸看她,“是你自己上车,还是我请你上车?” 这个‘请’,是什么请? 苏祈安抬头看谭斯京。 雨水落在伞面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线,滑落在地,荡开水圈。 那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的同时,苏祈安知道。 知道谭斯京他不高兴。 也可以确定,那一眼她没看错。 谭斯京看到她了。 看到她爽了他的约,和别人吃饭。 第63章 要说谭斯京现在的生气能给苏祈安带来什么情绪的话,那一定多少有些心虚还有难言的开心。 苏祈安也不会说。 她关掉了打了好久还在转圈寻找司机的打车软件,和谭斯京上了车。 刚打开后排的车门。 “上回把我当司机,还没当够?”谭斯京的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毫无波澜。 苏祈安没应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谭斯京坐进主驾驶,长手一捞,后排的抱枕就丢进了苏祈安的怀里。 “垫着。” 谭斯京倒了个车,车厢里气氛太寂静了,寂静到令人不适。 “地址。”谭斯京忽然开口。 “什么地址?”苏祈安把抱枕放在腰后,靠了下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谭斯京现在的反应,太让她陌生了。 实在是因为从前谭斯京给她的感觉一向是散漫矜贵,连半点其他的情绪都没透露出来。 就连最初,她刚接近他先感受到的也是几分疏离,接近后能够感受到的也是偏爱,纵容。 难受、生气,统统都没有。 唯一一次生气,也是对待其他人的,在徐清落的舞团那次,她被人欺负了。 那次,压迫感太强了,还来不及感受到生气,事后复盘才知道,他气她被人欺负,不懂反击,也气其他的,具体是什么,这会儿苏祈安不太想说。 “送你回家。” 四个字,比微信上还要冷淡。 苏祈安总觉得他在克制,克制什么? 她不问,他也不说。 谭斯京目前还不知道苏祈安的地址,想知道很简单,随便查,打听都能知道,但那太没有意思了。 他要她自己说。 苏祈安偏头,直直地盯着谭斯京的侧脸。 好半天,她都没有要说地址的想法。 她不说,他也不说。 两人之间,就剩下车窗上的雨刮器在操作的声响,静到不行。 最后,苏祈安伸手,在导航里输入她目前住址的地址。 还算可以的距离,二十多分钟。 输入完,机械女声传出一句:“开始规划前往新鸿路53号的路线—” 暴雨里 第94节 苏祈安立马松开了手,老实坐在副驾驶上,再不出声。 谭斯京跟着导航干脆利落打了左转灯,启动车子。 车停在红绿灯白线前,谭斯京余光扫过苏祈安漂亮温婉的眉眼,平平静静。 晦暗眉眼如沉寂深潭,胸口处堵的发塞。 “不给我个解释?” 谭斯京终于开口。 约了他,说有事,就是跟着其他人吃饭聊天,笑得温柔缱绻? 留给他的只是一副平静面容? 倘若说苏祈安能够给他带来影响,那影响的也太他妈多了。 那他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终于谈到这个话题,苏祈安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双腿上不停扣着,最后,她低声说:“你也没问我啊……” “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 谭斯京十分直接地说出口,没有给苏祈安半点思考的机会。可以有那么多的话说,偏偏他只说这一句。 看出来了啊。 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分明清楚,苏祈安却说,“我不知道。” 红灯闪烁最后三下,路灯亮起,谭斯京继续启动车子,无言片刻,他继续挑明:“和其他男人吃饭,就是你说的有事?” “我又不是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明明他的神色还是好生气,可苏祈安仍然这样。 好平静从容。 然后,她的电话响了。 胡明歌打开的电话,苏祈安接起来的时候,雨声伴随着路边车辆鸣笛的声音,嘈杂入耳,她开大了音量。 “祈安,你安全到家了吗?”胡明歌温和问她。 问出口的那瞬间,苏祈安目光扫过谭斯京。 这可真是添了把火,意识到气氛好像更差,苏祈安连忙说:“我快到家了。” “好的,那放心了。” 电话挂的瞬间,微信弹出条消息,屏幕面容自动解锁,划开,胡明歌发来消息。 “老师喝醉了,一直问我你到家了吗,电话打了半天,按不清楚你的号码,我只能打给你。” 苏祈安回过去,然后切到主页关掉屏幕。 谭斯京不经意地低头,落尽他眼底。 喉间溢出一抹笑,极低,也足够显明情绪。 他好像更生气了。 苏祈安没发觉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也怕气氛继续这样下去,小声开始慢慢解释:“去平城之前,实习的律所老师邀请我我和另外一个同事,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回来的时候一起吃饭。” “我忘了在今天,所以才没和你一起吃饭。”苏祈安低眉,“又不是故意的,我说了明天再一起吃啊,还给你送了花赔罪不是吗……” 提到花,谭斯京刚要柔和下来的眉眼,又覆上淡淡黯然。 他没应苏祈安,没说半个字。 谭斯京这样淡然地反应,气氛没有好起来。 苏祈安:?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有些纳闷。 她已经解释了,这个人是什么反应啊? 他说给个解释,她给了,然后他是什么样,不理人? 那要叫她怎么样,哄他吗?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她有什么资格哄他?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让她哄他? 她一点也不想内耗好吗? 苏祈安想到这儿,那漂亮的眉目就舒展开来,用着眼神好用力地瞪了眼谭斯京,也不扒拉着手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 干脆利落地听雨。 这种安静听雨的节奏没继续多久,谭斯京就把车停到左转红灯,问她:“苏祈安,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过什么? “不是说了明天吃饭吗?”苏祈安重复了一遍刚刚谭斯京没有应她的话。 红灯切换绿灯,车子忽然启动。 谭斯京再次没应她,神色冷冷的。 苏祈安又看了眼谭斯京,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 说了话又不应,她懒得理他。 导航提示已经到了新鸿路53号,苏祈安按下暗扣,安全带簌的一下从身前解开。 她说:“谢谢,我先上去了。” 雨还没停,她不打算找谭斯京借伞,上回的伞都还没还回去,忘了好多次。 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谭斯京终于拉住苏祈安的手。 细白的手被谭斯京握在掌心里,温温热热的。 “苏祈安,喝了那么多次酒。”谭斯京握了握苏祈安的手,嗓音平平,听不出情绪,“有哪次记得?” 苏祈安回头看他,“你说什么啊?” 她听不懂谭斯京的话。 “所以,花代表什么?” “赔罪啊,还能有什么意思?”苏祈安拧着眉心,“我前面说的话,你一点都没有听吗?” 谭斯京仔细看着苏祈安的面容,温婉柔和,漂亮清秀的脸,那双杏眼里,清润平和,好简单的平静。 和之前不一样,太平淡了,平淡的谭斯京有一时间的哽住,喉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目光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清清楚楚,明明是这样暧昧的姿势,暧昧的空间,怎么就如此清白。 苏祈安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说了句:“明天还是七点,可以吗?” 谭斯京沉默下来。 终于,他松开苏祈安的手。 指腹蜷缩半下,沉闷无比。 “你回去吧,把伞带上。” 苏祈安抿抿唇,推开车门,纳闷:“……什么脾气……” 她没拿谭斯京的伞,进来的时候,苏祈安和保安说过,谭斯京直接把车停进小区里了,两步路的距离,还要什么伞? 她冒着雨跑进大楼,按电梯之前回头看了眼雨里的红旗,雨刮器还在动着,看不清谭斯京的脸色。 苏祈安知道谭斯京不高兴,但是做不出哄他的行为,实在是关系难捱,怕越了界,重蹈覆辙。 按了电梯,上了楼。 谭斯京在雨里停了半晌,倒车出了小区,停在街边,中控台下的烟燃了三支。 半降的车窗,雨水肆无忌惮地飘进车里。 掉头,开进附近的酒馆里,灯红酒绿,隔壁桌几个男男女女聊着天,好不热闹。 阮晋伦在电话那头叭叭的说了一大堆,说徐清落怎么怎么对他好,铁定有意思,说他又看上了什么好景色拍照,说最近的stg,明眼人就是不提苏祈安。 酒馆伴着雨声,音响里放着女歌手缱绻缠绵的嗓音,唱的就是当初和苏祈安在海边的那首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容易醉的环境里,谭斯京愈发清明起来,他总是这样,装着事儿时,大脑怎么样都浑浊不了,反而叫人更加望而却步。 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挂了阮晋伦的电话。 谭斯京拿着那把苏祈安没有带走的伞,只身走进雨里。 保安刚刚见过红旗开进小区,也看到主驾驶谭斯京的脸,那张脸太权威了,忘不掉,所以这会儿见到来人进小区,保安没有拦。 毕竟前面苏祈安还坐过不是? 谭斯京站在苏祈安那栋楼前,给她发微信。 “苏祈安,下来。” 苏祈安收到谭斯京的消息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叫下来? 他还没有走吗? 苏祈安走到窗边,拉开帘子。 清晰地看到,夜色融融的雨天里,小区楼下站着长生玉里的谭斯京。 他撑着把伞,就那么遥遥站着。 苏祈安惊了一下,拿着忘给谭斯京的那把伞,下了楼。 下雨天的小区,没有人在外边,安安静静的雨夜。 苏祈安就这么站在楼下,她站在屋檐下,他站在雨里。 冷冷清清的空气里,谭斯京看她的眼神并不清白。 苏祈安看着他,有些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谭斯京没有往前,就那么站在原地,没有动。 雨水从伞面滑落,被风吹过,落在谭斯京的脚边,落出圈圈圆圆。 谭斯京握着伞的手紧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说出的话很不是滋味:“苏祈安,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暴雨里 第95节 “苏祈安,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谭斯京看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卑微,“你没有心吗?” 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矜贵清朗的人,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一样,这样的放低姿态问苏祈安那样贬低自己的话语。 苏祈安除了怔忪,诧异,怜惜。 还有千丝万缕,密密麻麻如心脏被撕裂的痛感。 是心疼。 第64章 朦胧雨天,灯光也是昏黄沉沉,把雨珠照的细细浮浮。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看不清谭斯京了。 眼前更加悬浮,像之前,之前那样疼痛的夜里,只剩下泪。 干燥的屋檐下,也落下水。 “啪嗒”一声,苏祈安的脸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听到谭斯京的话开始,她就已经落下泪了。 “谭斯京。”苏祈安的声音变软,变低,还有说不清的难受,“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很不好。” 见她哭了,谭斯京朝她走过来,收了伞,指腹擦去她温热的泪水。 苏祈安垂眸,微哽住:“明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啊。” 连日以来,挑开明的窗户纸,谭斯京用力攥住她的手臂,白日里的情绪在此刻翻滚,声线带着压迫,“谁他妈想跟你没关系。” 好足够的情绪,苏祈安顿住,抬头看他。 泪没止住。 谭斯京深吸一口气,见苏祈安顿住,他耐心把她的泪再擦去,好脾气说:“你别怕我。” 苏祈安垂了眸,湿润的泪水一直落,怎么擦也擦不干。 喉咙像麦芽糖被黏住,怎么也说不出话。 那是一种被挤压了很久的委屈,此刻开了水阀,关不上了。 是委屈,就是委屈,苏祈安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是委屈。 谭斯京见苏祈安这样哭,以为是她被吓到,弯腰俯身,只顾得上帮她擦眼泪。 她的眼泪,比外头的雨还要汹涌,淋了谭斯京一身,叫他难受得不得了。 苏祈安抬手,胸口一下一下地喘,握上谭斯京的手,“你,你,再问我一遍。” 她的神色笃定,谭斯京只得再问一次,“苏祈安,你给我送药,第二天不认。” “平城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你说‘我答应你,不和其他男人亲密’,后来你说‘喝醉了,不必当真’。” “今天,你送我玫瑰,说是赔罪。包括把我的微信免打扰。” “苏祈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重复的问句,清晰明白。换成了缓缓的声线,没了方才那样的心潮。 谭斯京还在擦着苏祈安未干的泪水,他的指腹早就湿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伴着谭斯京有些平淡而强硬的话语灌进耳里,苏祈安是不知所措,还有些恍惚的。 “我没有……” 她给他送药,是心疼他病了,亲了他,那些话。 雪花纷飞的夜晚,她扑在谭斯京的怀里,冰冷的怀里除了雪还有炙热的心跳,那些话,醉酒后是难言的真心话,也是被掩盖的情爱,纯粹干净。 不是梦,宿醉后的惩罚就是断片,不记得。 玫瑰,是成年人最简单直白的告白方式,如果有误会,那她一定是太匆忙了,发给江南西时,匆匆,导致的。 解释起来,都太刻意了。 从谭斯京的视角里看来,像极了暧昧拉扯后的反反复复,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谭斯京问她:“苏祈安,你暗恋我什么?” “为什么耍我?嗯?” 谭斯京这样问她,好像前不久的那点卑微已经不见,苏祈安胸腔里的不快也散下几分。 苏祈安眼睫轻眨:“我没有耍你。” “为什么给张鹤轩发短信?”谭斯京眼底沉寂,“我对你不好?” 苏祈安摇头,攥着谭斯京的手,哽咽张口,喉间黏腻发不出声,好半天才说:“高中时暗恋你,后来在厦大捐楼那天,我知道你会去名山,接近你是一时起意,总觉得按部就班的生活好没意思,可是暗恋你已经成了习惯了。” “总觉得在你身边,我要一点点就够了。”提到之前,苏祈安又忍不住开始难捱,像暗不见光的日子又照过来,“可是……” “可是我要的太多了,我不想要只有那一点点,我想要好多好多,什么都想要,我不想就只当个情人……”苏祈安抽泣,靠在谭斯京怀里抽泣,泪水涟涟,谭斯京的黑色大衣洇湿一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一点也不。” “我不想要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点点的关系。”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好用力,又好哀伤,哭泣时泪珠无意滴落他的手背,像烙铁印过,生生扛下那痛。 “我没有耍你。” “是我太贪心了,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眉眼平静又带着些许无奈,“这就是你的所有理由?” “还有没有?” 苏祈安擦了擦眼泪,在谭斯京平静神色里,原本的措辞在这一刻全被打乱,“有。” “谭斯京,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了解你呢?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过?”苏祈安的声音发着抖,“有些事情,我没去打听,或者你的朋友没和我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我从你身边离开后,你过得不好,那又如何,那只是习惯了我对你好,时间一长,你的身边还是会有其他女人。” “所以,我在你的身边就是可有可无。” 苏祈安抬头,用力看他:“反正,你也从来没有亲自让我了解过你,就像我问过你两次的问题,你也没有回答过我。” 最后一句话,说话的语气,苏祈安比看他的眼神,还要用力。 眼角还是有泪水落下,屋檐下的光线,把泪珠照的晶莹剔透。 等她说完,过了一会儿,谭斯京才问她:“那个问题很重要?” “重要。” 又怎么不重要,他走了一条从来都不喜欢的路,放弃了喜欢的东西。 但是现在重要吗?那是过去的事情。 她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谭斯京。 “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反正你也没有打算让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苏祈安移开目光,用手遮去眼睛,让自己不要再去看谭斯京那张脸:“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人说得真的,露水姻缘,就是露水姻缘。” 先前的话有多沉重,这一刻苏祈安就有多么的轻描淡写。 谭斯京秉着一口气,把苏祈安的手捉住,直直地对上泪眼婆娑的那双眼眸。 那些话有些矫情,谭斯京不打算说,事到如今也有些自暴自弃:“苏祈安,你给我听好了。” “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你在我身边,开心快乐就够了,学商学法,难道还真要告诉你其中缘由?成了束缚你,绑架你的东西?”谭斯京看着已经有些愣住的苏祈安。 她愣住了,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我谭斯京还要不要面子?难道要和你说,学商是为了娶你,不住罗伯威是因为一看到陈设就惦念你,star关了是为了等你回来,和你分开后还去看过你好几回吗?” “我谭斯京是个男人,不是一有破事就绑架苏祈安的废物。” 谭斯京紧紧握住苏祈安的手:“现在你听清楚了吗?苏祈安。” “这就是我惦念你的所有理由。” 苏祈安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那天阮晋伦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他尊重谭斯京,所以没有说的事情都没有说。 她只说,谭斯京过得不好,挺想她的。 亲口从谭斯京的嘴里听到这些,又成了另外一种心境。 “这么多年,我挺混账的苏祈安,我以为你懂,懂在我身边是个什么分量。” “苏祈安,我没想过你要的是这些,当时我太忙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人盯着,我以为不把你的存在告诉其他人,是保护你。但身边人谁又不知道,我身边有个小姑娘。” 苏祈安扑进谭斯京的怀里,哭得抽抽搭搭,一个字都没回应。 他身上有着很淡很淡的酒味,比酒味重一点点的还是独属于那冷冽的气息。 谭斯京也不帮她擦眼泪了,擦也擦不完,就这么任由她哭。 等她哭也哭不出个答案,谭斯京问她:“苏祈安,别哭了。” 苏祈安哭得喘不上气,怪他:“我也,不想哭啊,全怪你,好端端的,叫我下来干嘛?” 缓了好一下,她停了下来,不哭了:“谭斯京。” “嗯。” 谭斯京嗓音如盛夏晚风,拂过枝丫,缱绻撩人。 苏祈安软着嗓音,好半晌才说:“谭斯京,你以后再也不许抽烟了,也不许再这样大半夜地冒着雨来找我,再也不许好久不吃饭,再也不许……” 听着许久未听的语气,谭斯京松了口气,眉目舒展,漫不经心地笑,一如从前般:“苏祈安,你驯狗呢?” 他记得从前,苏祈安是怎么说来着。 她说她不驯狗,驯夫。 哪知苏祈安听到这话,她咬唇,推开谭斯京,拨开他的手,一副转身就要走的模样。 谭斯京深吸一口气,捉住她,咬牙切齿:“汪。” 这一声“汪”猝不及防,苏祈安立马就被逗笑了。 谭斯京把苏祈安揽住,压回怀里,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有些碎发沾了泪水,此刻黏在脸颊上,谭斯京帮她撩开。 暴雨里 第96节 “谭斯京。” “嗯。” “你……说得是真的吗?” “嗯。” 谭斯京把苏祈安转了个身,让她面朝自己,俯身吻住她。 气息交换,唇齿相依,方才缱绻的是谭斯京的嗓音,如今缱绻的是气氛,是舌尖搅过。 谭斯京吻的用力,苏祈安口里酸胀得不行,忍不住细细出声。 好半天谭斯京才松开苏祈安,低声问她:“苏祈安。” “给我个名分。” 第65章 苏祈安低眉一会儿,抬眸看谭斯京,这会儿不哭了,她的眼睛湿漉又亮堂:“谭斯京,你先回家。” “这把伞也带走。” 她把伞放在谭斯京手里,倒退两步,指了指外头的雨:“雨小了,你记得叫个代驾。” “我们明天再一起吃饭。”苏祈安朝谭斯京挥手:“拜拜啦,晚安。” 谭斯京眉梢微沉,下颌紧绷着,迅速握住苏祈安的手:“苏祈安,你钓我?” 苏祈安眨了眨眼,无辜得很:“我不是说了,明天一起吃饭吗?” 没得到确定的答案,谭斯京怎么可能放过她? “所以呢?” “你不愿意吗?”苏祈安问他,笑得温温柔柔,“和我一起吃饭。” 谭斯京不爽极了。 苏祈安看谭斯京唇抿得厉害,以为他大概是不会同意了,却没想到谭斯京同意了。 其实来找苏祈安前,谭斯京清醒得很,没有半分酒精的作用,抱着多少得到个答案,彻底玩完的想法。 而目前,苏祈安的神态,语气,行为,他琢磨不出来。 也罢,他谭斯京认了,缴械投降,“行,七点。” “苏祈安,要玩我,就玩个彻底。” . 两个多月前,苏祈安刚和谭斯京分开那会儿,她其实多少不习惯一个人睡。 大床小床,都是床,谭斯京身上的气息,待久了像是有安神作用,沾了就舒服。 导致苏祈安刚搬家,就不怎么习惯睡床,沙发比床还要软,一张小毛毯盖着,能睡好久。 晚上她翻来覆去,还是和预计的一样,毛毯掀了十多遍,还是没睡着。 大脑不受控制地去想前不久的事儿。 人在冲动下,尤其是受了委屈,总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在那种暴雨交织,谭斯京找她诉说情感的情况下,她什么都招了。 万般庆幸,这不是她单箭头的缘分。 成年人的世界里,简单又复杂,如果她回应了谭斯京那句话,是不是今晚,一切就顺理成章。 是不是就会睡在床上,累得大汗淋漓,不会失眠? 至少,苏祈安看过的那么多破镜重圆的电影里,主角都是这样,最后身上到处都是红痕,抓痕。 苏祈安没想耍谭斯京,约好的事儿。 电脑下的时间小字跳到整点,苏祈安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胡明歌从茶水间走出来,问她:“昨晚还好吧?” “还好。”苏祈安有些遮掩。 胡明歌“嗯”了声,“昨晚老师吐我车上了,挨了一顿骂。” 苏祈安不动声色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01分了。 胡明歌识眼色,立马不和她说话了。 苏祈安抓了包就走,谭斯京给她发消息,说今晚先不去吃饭,带她去个地方。 一边回复一边出律所,谭斯京的车已经停在了大楼前。 红旗在厦城没几辆可以看到,正 值下班时间,苏祈安不想给同事看到。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苏祈安就坐的乖巧:“去哪儿啊?” 谭斯京瞧见了苏祈安上车时的模样,掉头踩了油门,离律所好一阵才说:“先别问。” 苏祈安倒也不说话了。 车子一路开往苏祈安熟悉的路,甚至停下来了,她才反应过来。 这是start酒吧。 关了好久的start酒吧。 找了钥匙开了透明的玻璃门,谭斯京带她进去。 漆黑的酒吧大厅在按下灰色开关键的瞬间被照亮。 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酒水摆在吧台后的架子上,黑色的沙发,线条感的设计。 大台上的话筒架,墨色的桌。 还有,吧台上挂着的风铃。 没有变。 昨晚上谭斯京的话,说得是真的。 其实苏祈安压根儿就没质疑过谭斯京的话真假与否,也不在意,他也从未骗过她。 只是好多次,苏祈安路过时,放空时,偶尔会想起,start酒吧经营得那么好,为什么就关了? 也会自作多情地想,是不是因为里头的陈设,酒吧的名字,都是她起的,所以就再也不开了?又或者是,再停业整顿,把所有属于有她痕迹的地方都抹除,换上全新的设计。 毕竟,他谭斯京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那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多这一个,就没有什么好想的了。 也有那么多个世事难料的想法,却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都不是。 苏祈安走到吧台面前,抬手碰了碰风铃。 风铃碰撞,发出叮当悦耳声响。 她指了指酒架上的酒:“可以给我一杯麦卡伦吗?” 又烈又迷人的酒。 弥漫在味蕾上的香气倒是很难忘。 谭斯京把车钥匙丢在吧台上,懒洋洋瞥她一眼,长指从酒架上拿下一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酒瓶,拿了酒杯给她倒了杯。 酒杯在瓷面的吧台上难免发出碰撞声,在偌大而又空寂的酒吧里显得空灵。 苏祈安捧着酒杯,好小口抿,目光在酒吧里打量一圈,不去看谭斯京。 最后仔仔细细地把酒吧都望尽眼底了,才说:“都不开了,还留这么多酒。你收藏啊。” 谭斯京眉眼先是拢了下,最后望着苏祈安那明知故问,又装作好像真的不懂的小脸,舒展开来。 “说不定哪天你回来了,就想喝了。”他说话的样子真无所谓,又理所当然。 又笃定她一定会再回来这家酒吧。 苏祈安听到了这个答案,又不回应了。 小口小口抿着酒杯里的只装了二分之一的麦卡伦。 一开始谭斯京只给她倒了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 最后在苏祈安那种,你很小气的眼神里,才堪堪倒了二分之一。 麦卡伦,谭斯京爱喝的酒。 小口到大口,清新的果味和温暖的橡木味。 无论是麦卡伦,还是谭斯京身上的气息,都让人流连忘返。 酒杯见底,苏祈安才转过身,对着谭斯京说:“那看完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谭斯京俯身,他的身高很高,吧台前的苏祈安对他来说近在咫尺,稍一握,就能握住她的肩膀。 一转,苏祈安面对他。 “苏祈安,又装傻?”谭斯京贴近她,指腹撩开她的颊侧的发梢,慢条斯理地,“酒蒙子,一会儿又不认人。” “来start了,还不懂?” 忽然被拉近的距离,整个酒吧昏暗得很,头顶的光线暖黄洒下。 谭斯京好闻的气息和苏祈安呼出的酒气交织在一起。 她的气息浓烈灼热,而他的冷冽。 苏祈安的手攀上他的衣领,一点也不用力,松松的,要抓不抓,却又似早已紧握。 “谭斯京。”她好软好低地喊他,清甜的嗓音渡过酒液后更加清澈柔和,“你想我懂吗?” “苏祈安,你为什么要陪我来start?” 暴雨里 第97节 明明把问题抛给他了,可是她忘了。 谭斯京聪明得很,总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稍一不慎,那掌控权又到了他的手里。 苏祈安问他:“你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谭斯京浅浅叹息。 那声叹息充满了无奈,又缱绻,温柔。 “苏祈安,昨晚已经很明白了。”谭斯京稍一用力,把苏祈安往前揽,低头,贴近她,“我在向你,要个名分。” “要一个,跟你恋爱的名分。” 几个字砸在耳边,苏祈安的大脑轰轰声此起彼伏,一瞬间,五味杂陈的情绪都拢到了一起。 昨晚没有这样明白的挑明,她还可以装傻,还可以让谭斯京走,但是这一刻,不行。 谭斯京很聪明,他意识到了,索性都挑明。 让她无路可退。 没有想过和谭斯京会有这样一天,她苏祈安无路可退了,说明白点,她心里塌陷下一块。 有万般惊喜,还有万般—— 较劲儿。 苏祈安望着谭斯京:“谭斯京,可是我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谭斯京问她。 “没想好给你什么名分。”苏祈安轻柔地笑了一下,眼眸好干净无辜,“给你情人好不好?” ‘情人’两个字,很多含义。 含义多到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谭斯京一下子没转过来。 他看着苏祈安,很近的距离,近到他低头就能吻上她。 这样暧昧的时刻,苏祈安说情人,分明是让人想到至死不渝的爱情,浪漫呢喃的情人。 可是不是。 谭斯京清楚,苏祈安说的是,昨晚的情人。 当初那种在她身边,无名无分的情人。 苏祈安在笑,纯粹又温柔地笑。 那笑挂在轻柔又漂亮动人的脸上,吴侬软语地和他说:“情人好不好?” 可他能说,他不想要这无名无分,露水姻缘的情人吗? 不能。 小姑娘非得列出一百条罪状等着他认,不认,他连情人都没得做。 谭斯京松了手。 苏祈安坐在椅子上,此刻的距离还没拉开,依旧如此相近。 空气融融,那混混沌沌而又上升的温度宛如微醺的酒劲儿充斥脊椎直达大脑。 也是在这瞬间,苏祈安知道,她其实是清醒的,却又不清醒的。 否则怎么能还能如水般叫出谭斯京的名字。 “谭、斯、京。”微醺的脸弥漫上胭脂色,小姑娘的话也是慢吞吞的,“是苏、祈、安的。” 谭斯京简直要疯了。 如果说苏祈安现在在钓鱼,那谭斯京简直就是被她放生又钓起的鱼。 那鱼钩还没下去,谭斯京就已经要死了。 愿者上钩,他谭斯京要被苏祈安钓死。 望着苏祈安的眼睛,谭斯京声线晦涩,哄她再说一遍:“没听清。” 苏祈安压根儿没觉得谭斯京在哄她,十分认真回答:“我说——” “谭斯京是苏祈安的。” “嗯。”谭斯京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是她的什么?” “朋友。” 谭斯京愣了一下,绷着下颌,“苏祈安,把话再说一遍。” “陌生人和恋人,自己选一个。” 苏祈安好呆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挥挥:“都不要,我选老公。” “可以。” 谭斯京点头,很满意地低头,揽过她。 在要吻上去的瞬间,小姑娘抢先一步:“逗你的。” “谁要选你当老公呀。笨蛋。” 谭斯京的眉骨紧了,太阳穴痛得厉害。 倘若不是苏祈安此刻神色迷糊,谭斯京只怕要以为她是认真 的。 苏祈安像是一只狡黠又无骨的美人蛇,倒在他的身前,一次又一次地骗取他的骨头,最后让他溺死在这美人怀里时,悄然离去。 偏偏他谭斯京无力得很。 “逗我?” “你以前逗了我那么多回。”苏祈安皱了皱鼻尖,说得一本正经,“还不允许我逗你吗?” 搁这儿等着他呢。 酒蒙子,记仇的酒蒙子。 喝了酒,第二天不认人的酒蒙子。 谭斯京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抓着苏祈安的肩膀,“苏祈安,你喝醉了。” 苏祈安摇头:“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那好。”谭斯京捏着苏祈安下巴,笃定又诚恳地说:“苏祈安,你给我记着了。” 吧台的风铃不知怎么的,在空气中发出叮当动听的响声。 “我谭斯京,心甘情愿,给你苏祈安当情人。” “没名没分的情人。” 思绪翻涌,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忽而记起了那些无疾而终,翻不过页的少女心事。 第66章 谭斯京还是把苏祈安送回了家。 她走在声控灯亮起的长廊上,一点也不愿意谭斯京碰她。 这会儿饱得很,非要在街边买了凉皮凑合吃了,吃不完,剩下的丢给谭斯京。 什么日式餐厅,醉后忘得一干二净。 在苏祈安摇摇晃晃要摔倒的前一秒,谭斯京大步向前,扶住了她。 苏祈安好可爱地笑了一下,在自家门前,踮脚,伸手挽上谭斯京的脖颈。 “谭斯京。” 谭斯京低低“嗯”了声,双手放在她的腰上。 柔软温热的掌心捧着谭斯京的下颌,仰头,红唇缓缓贴近那张薄唇。 也是在那瞬间,谭斯京愣了一下,俯身贴近苏祈安。 在唇瓣与唇瓣即将贴上的瞬间,苏祈安偏过了头。 偏头的瞬间,是虚晃一枪,其实那虚晃,在亲密之前,是最令人上头,心之一痒的时刻。 因为,谭斯京感受到唇瓣擦过时的柔软,不到半秒。 谭斯京没有错过苏祈安的小动作,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醉后的脸,红扑扑,眼眸朦胧,“谭斯京,我可以亲你吗?” 她自顾自地回答:“不行。” 谭斯京受不了苏祈安这种一退一进的拉扯。 他一把拉住苏祈安,三下将她抵在墙边,手掌撑着墙,半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苏祈安,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 后背一下碰到墙,苏祈安直愣愣地问他:“什么?” 压根儿不想回答。 谭斯京低头,俯身吻住那张润过酒液,勾他魂魄的红唇。 彼此交换气息,苏祈安的眼眸充满雾气,白嫩鼻尖上冒着粉。 谭斯京太浑了,吻她时带着一晚上的发泄,摁着她的腰,半点不给她动的机会,全然只有被迫接受。 口腔里湿漉漉的,连带着每一寸他都要细细地从她身上讨回来,叫她认输。 苏祈安只来得及推她的肩,最后只剩下接受,闭眼,用了心去回应。 等松开苏祈安的时候,她的唇湿漉漉的,哪里还有半点红,只剩下裸色的粉。 暴雨里 第98节 “苏祈安,你玩我跟玩狗一样。”谭斯京压着苏祈安。 神情晦涩,声线低到哑。 这句话没有一丁点的指责,只有心甘情愿。 苏祈安唇舌都是酸麻的,眼里的朦胧褪去几分,她抬眸看谭斯京,嘴里喃喃:“谭斯京……” “不是你说,要玩你,就玩得彻底些吗?” 谭斯京笑了,气笑了。 一整天他简直要给苏祈安玩疯了,玩死了。 他捏着苏祈安的下颌,问她:“现在亲过了,算什么关系?” “还有没有关系?” 苏祈安小小皱眉:“不是情人的关系吗?” 一向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的苏祈安,把“情人”这两个字,记得牢牢的。 “苏祈安,你把情人带回家?”谭斯京问她。 “不啊。”苏祈安回答得好干脆。 谭斯京一只手依旧撑着墙,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压着苏祈安的肩膀,不许她躲。 再度低头,话里克制至极,像是今晚的索取就到这儿了:“那今晚就给我亲个够。” 然而下一秒,苏祈安踮脚,抬脸,轻轻柔柔一笑,仿佛能夺他命的妖精:“好呀,情人哥哥。” 在谭斯京身边待了那么久,苏祈安有本事,也清楚怎么招他喜欢。 有一瞬间,谭斯京真他妈忍不住想骂句脏话,想死在苏祈安身上得了。 被她玩死。 . 亲了一晚上,苏祈安半夜的时候渴得厉害。 甚至到后来,苏祈安真的把谭斯京带了回去,坐在那张昨晚还在想他的单人沙发上,亲的毛毯都找不到。 后来他回去了,带着一身的戾气回去。 苏祈安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喝了大半杯水才又睡过去。 等到第二天下午,她才看到手机里装了徐清落十多个未接电话。 说在她楼下咖啡屋坐了一下午了。 宿醉的后果就是当醒来时,苏祈安捂着太阳穴,半清醒半混沌的大脑跳过许许多多片段。 修长指骨划过苏祈安的颈部,带过精致漂亮的锁骨,最终那低哑的嗓音没忍过难捱,在她耳边溢出音:“苏祈安。” 就在这张沙发上。 浴室里的镜子映出白皙肩膀后的红痕。 不是梦,苏祈安知道这不是梦。 只到这儿了,不然谭斯京不会冷脸离开。 苏祈安一边收拾一边回复徐清落,叫她等等自己,很快就下来了。 围着白色围巾,套了件米黄色短款羽绒服,苏祈安啪嗒啪嗒就下了楼。 徐清落不一样,即使是冬季,也穿得漂亮时尚,白色长毛皮草,阔腿裤,软皮鞋,搭配一副太阳镜。 和明星出街似的。 见到苏祈安下来,徐清落招手,直白得很:“宝贝,今天起这么晚?” 徐清落有苏祈安家的钥匙,她没回信息,也不好意思上去。 苏祈安点头。 徐清落这几天休假,前两天和苏祈安说过要来厦城,具体没说是哪天,所以这会儿苏祈安也是看了消息才知道。 她说:“要不要陪我去酒吧?” “酒吧?” “嗯啊。”徐清落打开手机,点开软件,“就这个。” “新开的,88折,里面有个女歌手,从韩国挖过来的,我听说唱歌巨好听,只有白天人少才上台。”徐清落眨了下眼,风情万种,“我还挺想去听听。” 徐清落一向喜欢听韩语歌,只不过她忙,周边也没什么韩国歌手,这会儿听说了个韩国女歌手,怎么不会去听听。 苏祈安陪着她去。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酒吧以韩国女歌手起宣传,来听她唱歌的男人一堆又一堆,女人也是。 整个酒吧即使是白天,也人满为患,卡座都快没了。 唯一值得说的是,那女歌手,身材火辣,长相漂亮,唱了一首《heaven》,嗓音缱绻干净。 整个台下为她喝彩,灯光璀璨,五彩斑斓。 徐清落在彼此起伏的人声中接了个电话,吵闹得不行,她在那头喊:“阮晋伦你有病啊,声音那么小,说的话我怎么会听清楚,不会发微信啊?” “我在酒吧,酒吧,你听不清人话?” “我和我宝贝在酒吧啊,这里帅哥美女一大堆,谁他妈吃饱了没事干非得跟你待在一起?” “有病,别耽误我,什么哪个酒吧,说了发微信啊,听不清啊!!!” “啪”一声挂了电话,徐清落把定位发给阮晋伦,三两下就拉着苏祈安挤到前排去听韩国女歌手唱歌。 顺带还想问问能不能要她合照。 徐清落说得没错,酒吧里多的是帅哥美女。 苏祈安穿的羽绒服,模样清秀甜美,她今天没化妆,纯素颜下来,只涂了口红,整张脸更加素净,美得不可方物。 酒吧里少不了有帅哥搭讪,有两个已经问上徐清落的微信电话,邀请她去旁边蹦迪。 也有两个问苏祈安的名字微信。 . 阮晋伦被徐清落挂断电话的时候快要气死了,来厦城压根儿不告诉他,倘若不是这通电话,他根本不知道。 他掉头开车到stg对面的小区,把谭斯京的房门拍得震天响,等人开了门,把和徐清落的聊天页面一甩。 “徐清落拉着苏祈安去酒吧蹦迪看男模了!”不管谭斯京和苏祈安现在的关系怎么样,阮晋伦直接把事情夸大化,“你也不管管,一会儿男模就给她们热舞上了!” 谭斯京和阮晋伦到徐清落发的酒吧定位时,远远就看到了池子里正在和几个帅哥热舞,腰都快和人手臂贴上的徐清落。 以及,正在和男人在吧台聊天的苏祈安。 酒吧里的几个女人远远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扭着腰就要上前打招呼。 然而谭斯京冷着眉眼,过去一把拉住正在和人聊天的苏祈安。 压根儿不管男人脸色多么愕然,直接拉走苏祈安。 力道很大,苏祈安被拉的手腕有些痛。 一路被拉到车里,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谭斯京把副驾驶上的遮阳板放下,没什么情绪地叫她:“苏祈安,看看你自己。” 也是在那瞬间,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从遮阳板上掉下来。 一张‘出入平安’的字条。 字条掉落在苏祈安的腿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女生的字迹。苏祈安愣怔两秒。 有什么记忆被掀开,那是她从前无意藏在遮阳板下的字条。 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还能有重见天日的这天。 他的副驾驶上,是不是没有坐过其他女生? 谭斯京也看到了,似笑非笑。 “苏祈安,昨天的star让你不满意?”他问,“还是我这个情人让你昨晚不满意?” 苏祈安神色悄然,有种莫名的心虚,也有点无措。 纸条在手里被卷成了细细长筒。 “我……没有,那个人只是问我一些法律上的问题……”苏祈安喃喃说。 “哦?都聊到职业了?”谭斯京面露了点笑。 “……不是……”不是,为什么总能被谭斯京抓到空子? 谭斯京凑近她,那格外令人感到压迫的气息扑过来时,苏祈安的心脏都要停了。 他说:“苏祈安,你真挺可以的。” 苏祈安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谭斯京气极了,连着几日被苏祈安这副模样整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把人带去了许久没去的罗伯威。 路途半个多小时,熟悉的路况,苏祈安全程没说话,唯一说的还是徐清落还在那儿。 等到了谭斯京的回答,说阮晋伦在那儿,又闭上了嘴。 一下车谭斯京就把苏祈安往楼里带,按电梯,出电梯,就在原先谭斯京住的楼下。 进了门谭斯京就不拽她了,偏偏他现在不怎么敢和苏祈安再说那酒吧的事儿。 人小姑娘还不一定接。 空荡的三室一厅格局,妥妥的大平层,改成了一小个舞台,一间更衣室,一间卧室,一间淋浴房。 “装修到一半,你走了,前一个月又开始重新装修。” 苏祈安紧紧望着那舞台,胸口闷得厉害。 暴雨里 第99节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人能送礼,送成这样。 最最想要,也最最难以得到的东西,谭斯京就这么送给她了。 她身体不好,徐清落说舞团团长邀请她过去的那件事,彼此都清楚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后来也没再提。 徐清落告诉她,只是在肯定她,多少都有点遗憾。 可是,谭斯京把这个遗憾送给她了。 送在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 苏祈安又想哭了。 她转过去,看着谭斯京,眼里溢着泪,要哭不哭,我见犹怜。 “谭斯京。”苏祈安哽着声,又软着,“你为什么,要重新开始装修啊。” 他就那么确定,她一定会回来吗? 万一,万一打水漂了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 谭斯京没那个本事确定苏祈安会回来,想做就做了。 “可是……”苏祈安欲言又止,“这已经超过情人该做的了啊……” 眼眶湿润到不行,话说出口的瞬间醍醐灌顶。 她在谭斯京身边的那阵子,其实谭斯京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他愿意哄她,带她看海,她受了欺负,他生气她不反击,他为她兜底,带她去亚城,送她一场雨,还有好多好多。 苏祈安忘记了,忘记了这也已经超出了情人的范畴。 她拉住谭斯京,像昨晚故意而为之的那样,踮脚,揽住他的脖颈,仰头贴过去。 意识到苏祈安要做什么的谭斯京已经先一步的去接受她。 潮湿的空气,火烧情深。 苏祈安踮起脚,谭斯京配合把手放在她的膝盖处,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气氛至此,没有什么能够阻碍。 空气里细细碎碎的摩擦声成了此刻的伴奏曲。 谭斯京理智善存,意识到缺了什么,他抱着苏祈安走向楼梯间,往楼上走。 推开门,这阵子没怎么住过的房子,依旧干净无尘。 苏祈安靠在谭斯京的颈侧,有什么落在地上,还不清楚。 随便扫过一眼,熟悉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她挂在谭斯京身上,小小声的吐气,吴侬软语,娇贵的厉害。 “谭斯京,你还要不要名分?” “嗯。” “那不要情人了,男朋友好不好?”苏祈安柔声细语,“我们……谈个恋爱。” 谭斯京一愣,定了神,吐出一句:“你别反悔。” 把人丢在沙发上,弯腰俯身去吻她。 苏祈安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下意识的仰头,谭斯京去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她只能被迫一直仰头,接受那湿漉又温热的吻。 无须撬开的唇齿,谭斯京用力的、下足了劲儿,苏祈安只觉得那是陌生又熟悉的体会,每一寸肌肤都要被沾染上谭斯京的感知。 吻是一路向下的,谭斯京的手伸向桌,埋在她的颈侧,客厅的暖气已经自动开了起来。 “滴—”一声,苏祈安也跟着不自觉叮咛出声。 笔直的腿被架在沙发上,苏祈安懵懵的,迷离地看着单膝跪在她身前的谭斯京。 瞳仁充斥着水雾,透过那朦朦胧胧的水雾,苏祈安对上谭斯京的眼眸,隐忍又克制。 那是一种即将要侵占她的信号。 好啊。 苏祈安摸了摸谭斯京的脸,很轻地抚摸。 下一秒。 谭斯京凑近她。 苏祈安立马就怔住了,从前都没有这样过。 她叮咛一声,好小声的发出音。 无力又混沌,她喃喃着说不可以,偏偏被他拒绝。 窗外的海依旧是那样的汹涌,海浪海浪一拍接着一拍,浪潮迭起。 室内光线模糊,勾勒着极好的氛围。 苏祈安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海。 在这样好的风景,这样好听的海声里,苏祈安听到谭斯京沉哑的嗓音响起:“苏祈安,闭嘴。” 修长指节轻抹苏祈安的唇。 一下就被包裹,带走什么。 谭斯京低哑沉沉:“好吃吗?” “有你自己的味道。” 这样的问题,空气是寂静的,回答也是。 凌晨的干枯玫瑰被水涌过,花瓣落在水面上飘飘浮浮,直到六点的晨雾落在窗上,又被那双指骨修长的手擦拭干净。 玫瑰的花瓣被谭斯京修剪的很好,漂亮精致,娇艳欲滴。 玫瑰落在水里,连花瓣都是娇的,忍不住叫人爱惜。 再从水里捞出来时,玫瑰被洒满床单,碰过花瓣的手带着水滴,落在白色的布料上,洇下一片。 眼前灯光昏昏沉沉,好似离得很远,又好似离得很近,说话的声也是。 苏祈安转过头去看谭斯京,她气极了。 她骂谭斯京混蛋。 偏偏他谭斯京沉着眼眸看苏祈安,半个字都没多说。 苏祈安用手拍谭斯京,才发觉哪儿够的到。 谭斯京却拍她,发狠地问她:“苏 祈安,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67章 什么关系? 让苏祈安要死了的关系,她跌入海里,快要溺死,谭斯京又把她捞起来。 水声哗地在耳边落下,她睁开眼睛,无力又疲惫地看谭斯京,颤颤巍巍说不出几个字。 最后沉沉睡去。 大概是太累了,一天里的变化太多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苏祈安才醒过来,手机里好几条消息,徐清落问她还好吗?被谭斯京带走了吗?后面几条隔了好几个小时发过来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回芙城了,再过好几个小时发过来的全是骂阮晋伦的。 苏祈安浑身无力,低眉回徐清落的消息后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快到晚上了,房间里黑压压的,谭斯京靠在床头半坐,单手握着手机玩着个无聊的小游戏,苏祈安靠在他空着的那只手臂上。 密密麻麻的思绪涌过来,叫她回想起那些记忆。 想起的瞬间,腿像被碾过,酸胀得要命。 苏祈安好轻的拍过谭斯京,然后慢吞吞下床,下床时那瞬,身形都晃了晃,她回头,好用力地瞪了眼还靠在床上的始作俑者,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浴室里,扯了条白色的毛巾,原来那条她没用几次的毛巾没落灰,洗的干干净净的挂在架子上,她没拿。 牙杯牙刷也是,只不过牙刷被换了新的,苏祈安猜是阿姨觉得一个月到了被丢了。 这样又如何,腿上的酸是假的吗? 再扯下半夜谭斯京抱她去浴室清洗时换上的睡衣,肩膀上好明显的痕迹。 可恶,那时候又被谭斯京抓去做了一回。 苏祈安气死了,把毛巾拧干,扶着门走到床边,用力扔在谭斯京身上。 好明显的‘啪’一声,谭斯京的手机屏幕都湿了。 他眉梢微扬:“又提起裤子不认人?” 苏祈安皱了鼻,好凶:“对……就是这样!” “?”谭斯京有些诧异,拿了毛巾,起来坐到她面前。 有些无措茫然。 苏祈安都要觉得不可思议了,短短一年,就成了这样。 原来没有这么狠呀。 但见谭斯京这副模样,苏祈安居然换了心情,抱了抱谭斯京,钻到他怀里。 “苏祈安,你认真的?”谭斯京问她。 “嗯啊。”苏祈安点头,抱紧谭斯京的腰,温柔地笑:“虽然昨晚畅快了,今天起来也好累,可是……这证明情人的身份,你当的不是也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换男朋友?” 谭斯京翻了个身,贴近苏祈安,按她的腰,显而易见的情绪变了,一本正经和她讨论:“苏祈安,你要想清楚,既然情人这个身份不错,我继续当,会发生什么。” 暴雨里 第100节 ? 苏祈安吸了气,清清软软的嗓音又重了几分:“那你觉得你当男朋友就不会这样了吗!” 谭斯京点头:“会。” 苏祈安:“……” 谭斯京伸手,揉苏祈安的腰,问她:“苏祈安,给我个名分。” 他又一次问她。 苏祈安小小声嘟囔:“都说了男朋友。” “嗯。” “是有待观察的男朋友。”谭斯京揉得好温柔,苏祈安补充,“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呀。” “以前是谁说了解?” 提到这个,苏祈安一点也不满意,她伸手戳谭斯京的腰:“那是我自己了解的了解。” “想知道什么?你问我。” 乍一问苏祈安,她还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想知道的猜也能猜出个什么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好像没有。”苏祈安摇摇头。 “高中的你都知道?” 苏祈安点头。 再以后他就出国了。 “大学在哥伦比亚念的,什么专业你应该知道。” “那会儿住在附近公寓,白天去学校上课,一节课挺长的,偶尔和人打球。公寓楼下是个街道,饭菜有阿姨,所以不单吃白人饭,晚上时候特别静,基本上没什么人出来。” “阮晋伦会来找我,去附近骑马打球,过得还不算特别无聊。” 这完全是苏祈安不知道的事儿,提起来,她的脸上带了好奇,一双眼湿漉漉地看向谭斯京。 谭斯京揉了揉她的脸,“想知道了?” 苏祈安点头:“那会儿你不恋爱吗?” 谭斯京曲了食指,轻在苏祈安头上敲了下:“苏祈安,你巴不得我谈?” “怎么会!”苏祈安皱了脸,捂着脑袋,“难道就没有惊奇的事情发生吗?” 谭斯京留学的第二年,倒是发生了一件事儿。 学校里发生持枪事件,法学院国际法专业的男生索伦和艾米丽分手后,索伦不甘,持枪威胁艾米丽。 艾米丽大惊失色冲出班级,遇到正前往教室的谭斯京。 谭斯京无意救下她,真是无意的,他不做好事,但事到临头了他还真是会出手,救下艾米丽。 艾米丽当场说她移情别恋,对象就是谭斯京。 索伦中文不太好,听不懂长篇大论,谭斯京用一口朗正的中文拐着弯把索伦拖了半小时被警方带走。 第二天谭斯京回教室上课,艾米丽穿着性感比基尼就来了,坐在他位置上搔首弄姿,导致谭斯京三天没去上那节课。 苏祈安听着笑了好久,说她真的看上你了耶。 谭斯京嗯了声。 后来真不做好事了,好事撞上门,在学校碰到一华人男生遭受霸凌,谭斯京顺手帮忙,那男生要和他拜把子。 谭斯京没同意,后来才知道对方是个gay。 再之后掰了。 苏祈安想夹鱼肉,听着谭斯京说这事儿,愣是没去夹,嘴里还塞着饭,硬生生吞下后才问谭斯京:“gay?gay怎么了?” 话里话外,都是他瞧不上gay的意思。 谭斯京夹了鱼肉,塞进苏祈安嘴里,捏她后脖颈:“苏祈安,gay怎么了?当下性取向怎么样都是正常的。” 他谭斯京性取向直得要命,掰了是因为那男的偷他东西,倒不是因为真的瞧不起他性取向。 不过他怎么可能会放个gay在他身边? 想想都觉得麻烦。 gay又怎么样,谁还没有个恋爱自由的权利了。 苏祈安可太清楚了,谭斯京不仅仅只有外表那样的漫不经心,他可炙热。 那顿饭苏祈安吃得好有意思。 后来说到了几起官司,说谭斯京毕业后在美国开律所。 谭斯京可以说是刑法方面特别厉害的律师,厉害的本质,是‘法律策略家’,懂得法律,懂得怎么用法律,和人性博弈,将劣势化为优势。 “谭斯京,你在美国办的那个杀妻案挺有名的,当时我才研一,导师拿你的案例给我们上课呢。” “纽约州的外州人员那么多,每个州的律法都不同,处理起来可麻烦了。” “你不会把那些法规法条都记下来了吧?”苏祈安笑。 “不会,大概记着在哪页,需要的时候翻。” “原来你们这些大佬,都和我们一样啊。” 谭斯京把苏祈安抓住,指腹故意去揉她的腰,往酸了按,成心的,“故意打趣?苏祈安,你好大的胆。” 苏祈安往谭斯京怀里钻,笑的花枝招展,眼睛亮的勾人:“可是你真的很厉害呀,那么绕的逻辑都能捋清楚。” 那杀妻案闻名得很,法庭上开着直播,苏祈安看过。 被告人称“妻子出轨导致失手误杀”,谭斯京淡淡两句:“无证据证明妻子出轨,结合尸检报告致命伤位于心脏,系精准捅刺,案发后未及时送医,明显具有故意杀人的动机。” 流利且快速的美式发音,听得畅快舒适,尤其那清朗低沉的声线附着淡然处之的气质。 谭斯京和被告律师为各自当事人的利益进行对抗性辩论,通过“举证—质证—辩论”,把被告人律师的‘无罪辩论’和‘罪轻理由’统统反驳回去,推动庭审向有利于自己当事人 的方向发展。 那辩护词,引用精准先例甚至引起了法官对案件的定性,再用情感和逻辑打动陪审团,构建完整的故事线, 法官一句“mr.counsel,pleaseproceed”,谭斯京表达的论证推动庭审继续进行。 几周后,法官判处被告人28年有期徒刑,谭斯京律所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他谭斯京是真不爱交际,平日里的话也是真的不多,偏偏在这条说话频率高且逻辑严密的道路上,熠熠生辉。 谭斯京在法学这条路上,当真是前程似锦,只可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苏祈安没问谭斯京其他的,她夸他厉害,说她想变得和他一样。 小姑娘倒在他怀里,软若无骨的模样,一张小脸笑的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澄澄,嘴里说着谭斯京好厉害,她可崇拜他了。 说那庭审时穿的商务西服,好帅哦。 谭斯京捂她嘴,非得捏她温热的脸,“苏祈安,够了啊。” 懒洋洋的一句话,苏祈安不动了,也不敢动了。 她分明感觉到了,靠在他胸膛上时,那有力又快速的心跳。 小姑娘抬头望谭斯京,亲吻他的唇。 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把过去的事情,说给她听。 有几分难得,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不亚于那心跳的情意,她太清楚了。 “谭斯京,还有之后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第68章 圣诞是在平城过的,聚餐的那天晚上。 没多久就到了三十一号,元旦前一天。 那天平城农民工的薪资彻底到账,欢天喜地的,一群人过了个年。 小庆祝了一番,几个农民工大中午的醉醺醺拍了个视频。 封面顶着几个红色大字,一个大叔拍了拍陈东红气球似的脸,“哥,你说几句。” 陈东眯着眼,笑两声:“哈哈,庆祝我们苏大律师和胡大律师,帮我们村,平城这么多人要回工资!耶!” 他臂一展,镜头拍了拍后边一大群正在吃饭的人,然后比了个耶。 视频戛然而止。 胡明歌给苏祈安看时,她愣住了。 视频挺实在的,近乡情怯,一行人的朴实彻彻底底展露,能看到这视频也是缘分,毕竟没想到这视频有点热度,几千个赞。 还有几条评论问苏大律师和胡大律师是谁? 陈东回了。 这算不算宣传?不辞辛苦换了个好名声。 这样的下场是苏祈安的微信和咨询人数多了起来,加了个班。 胡明歌也好不到哪去。 七点钟,律所的灯才灭,胡明歌先一步走,苏祈安跟着后头。 跨年夜,天冷得厉害,苏祈安又饿又冷。 拢了拢围巾,缩了缩手臂,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 隔着厚重的透明玻璃,苏祈安看见了谭斯京。 他坐在车里,主驾驶的位置,车窗降下,冷峻眉眼在夜晚的灯光下格外冷情如水。 暴雨里 第101节 谭斯京就这么与她对视,不知道来了多久。 小姑娘低头,摸出手机,几个字敲了发过去。 “你怎么来了呀?” 谭斯京今晚没说要来接她。 “接你回去。” 原本苏祈安是想回自己家,他这么说,也没说了心里想的那一回事儿。 “来了多久呀?” “刚到没多久。先吃,不急。” 谭斯京没打算和小姑娘说他来了,等苏祈安先吃完再说。 苏祈安哪儿舍得让他等,关东煮打包了,微信支付“嘀”的一声扫过去。 身后机械女声自动响起“微信到账十八元。” 拉开超市门,一路快步奔向谭斯京的车。 黑漆漆的车,苏祈安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车换了。 换回了原来那辆“大g”。 车门被打开,谭斯京的手抚在车门上,苏祈安坐进来。 关东煮的香味弥漫整个车厢。 苏祈安坐进来时,问他:“你怎么把车换回来了呀?” 那会儿谭斯京刚接手stg,即使项目到手完成,也没几个人信服,那辆车有钱也买不到,到手了总叫人信服。 位高权重,如今也没必要。 自然是要人舒服的。 “开久了,不舒服。”谭斯京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将车子调了个头。 统共也没见谭斯京开过几回,苏祈安选了个海带结往他嘴里塞:“那那个抱枕放哪儿去了呀?” 谭斯京张嘴咬着,“后面。” 那个抱枕苏祈安挺喜欢的,降了靠背,她转过身子,够到抱枕扯了过来。 苏祈安低头吃关东煮,忽然就想起什么,“你有看抖音吗?” “陈东发了视频,一条是说讨回工资了,小火,另外一条感谢stg的,只不过你那条没火。” 谭斯京有这个软件,但不怎么刷,“没有。” 苏祈安吃下最后一个丸子,让谭斯京靠边停车丢了垃圾,上车时拿出手机打开视频给他看。 谭斯京看了眼,眼眸垂眸,漫不经心地,似是不在意。 像是对这份感谢无感。 也确实,他这样的人,倘若要是对每份感恩都要有所回应,只怕是忙都忙不过来。 更何况是谭斯京这样与他们交换利益,有所得,有目的的资本家,对于他获得的利益,更不可能回应。 未免当成了施恩、公益。 苏祈安收了手机。 “晚上回我那儿?” 苏祈安摇头,把手放在抱枕上捏捏:“太远了,就不去了呀。” “去我那儿好不好?” 窗外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再望谭斯京,侧脸线条流畅利落,想到这是跨年夜,总叫人心波荡漾。 苏祈安眸光细闪,那点意想不到如今的念头又飘过。 “谭斯京,今天是跨年夜。” 七点多,厦城的夜生活好像才刚开始。 脑海里想了很多,想去看海,又觉得大冬天的,还是跨年夜。 世上总多奔着浪漫的女孩,这会儿估计即使再冷海边也不缺乏人群。 车停在白线前,谭斯京偏头看苏祈安。 小姑娘眉眼温婉,柔情似水地望过来。 谭斯京把车左转掉头,熟悉的路苏祈安大差不差能猜出什么。 车停在附近海滩,冬夜凛冽,推开车门时,海滩已经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雪了。 厦城是个不下雪的城市,能见到这一场雪,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儿。 小雪,还没落到手上就化了。 小姑娘下车,快步走到沙滩上,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什么人。 她回头看谭斯京时,冷的薄红的脸,亮堂的眸光水波潋滟,眉目情真意切,叫人看的心神都动情。 苏祈安捧着雪,分明已经化成水了,可她还能嗓音清甜,软糯又灵动地喊她:“谭斯京,快过来,海上有雪。” 噗通噗通,她像是降落在人间的仙。 . 晚上回的苏祈安那儿,她租的公寓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色调呈现出奶油风。 大衣上落满了化完的雪水,湿漉漉的,苏祈安先洗了个澡,出来时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耳垂。 卧室比一般的卧室格局还要再小上几分,角落放了张板式床,米黄格子三件套整整齐齐。 要睡上两个人,得挤一挤才行。 床边放了张沙发,不大,显得房间更温馨几分。 谭斯京靠在门边上,苏祈安换了米白睡衣, 抬头望他。 她盯着谭斯京的脸,清冷冷的脸,从前看久了那双眼眸总叫人不自觉跌进那瞳仁里,如今才知道是有多么的沦陷。 情字当头,干什么都容易一把火点燃。 他当真有着勾人、又叫人上头的劲儿。 无论是何时。 苏祈安搂他的腰,抱他,亲他。 那叫自然而然发生的气氛愈演愈烈。 外套落地,谭斯京抱她,像抱小孩似的,像是花朵紧紧拥着枝叶。 一件衬衫,怎么弄都弄不好,苏祈安的眼睛湿润几分,咬着,越急越脱不好,到最后还有些气:“什么衣服呀?” 谭斯京嗓音有些哑,气息浓厚:“苏祈安,谁教你这么急。” 苏祈安才不理会谭斯京的话,张嘴,那扣子湿漉漉的,透过薄薄衬衫,小腹上的薄肌分明感受到。 随着苏祈安的动作,沙发凹陷处面积更大。 谭斯京长吸一口气,扣住苏祈安,长指几下动作将衬衫脱掉。 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气息。 到后面,苏祈安不愿意和他这样了。 她掰他皮带,伸手往他小腹下走。 谭斯京眼眸晦涩地握住苏祈安白皙腕骨,她媚眼如丝,神色娇柔极了,却也不怕他:“谭斯京……我要生气了……” 柔声细语的呢喃,半分凶的语气都听不出,像是春风涌过,只剩下缠绵间的吐息,太软了,软的动人魂魄。 苏祈安手心灼热,她红着脸看谭斯京的神色。 从前大多时候关着灯,谭斯京发狠地对她,她哪儿敢去看他,自个儿都尽力咬唇,到后来甚至哭出声。 嘴里哄着她,说听她的,到后来,压根儿没用。 谭斯京坏,浑坏,蔫坏,哪哪儿都坏,却叫人动心神。 苏祈安想要看他,捕捉他的神色,这份勇气伴着羞,红脸的羞。 哪儿做过这种事儿啊,从前谭斯京也没让她做过。 谭斯京仰头,沙发真的太小了,靠背也矮。 掌心扣住苏祈安的后脖颈,压在他胸膛。 她偏偏还要仰头,耳边心跳沉重有力,拼死也不敢低头看。 时间好慢,手也跟着酸了。 苏祈安耳朵愈发的红,染的鼻尖也红。 到后来,耳边是那样熟悉,无法躲避的轻声气息。 掌心盛着黏稠的物,苏祈安转头看谭斯京。 他偏偏压着她。 嗓音带哑:“苏祈安,这是今天的奖励吗?” 苏祈安软着嗓子,“不是呀。” 她抬头,终于窥见他晦暗神色。 “好。”谭斯京抽过湿巾,替她擦手,“那奖励是你。” 苏祈安被谭斯京翻过身,他扣住她的腰,叫她跪着。 扶住沙发靠背。 要命的感觉,苏祈安哭得厉害,泪落满地。 暴雨里 第102节 这分明就亏了,什么奖励,这是在累死她! 苏祈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狠狠往谭斯京胸膛上捶了一拳。 太过分了!过分的厉害! 谭斯京搂着她,板式床挤得厉害。 浑身上下充斥着冷冽后调回甘的清香,像是肌肤上全是谭斯京的气息。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呢,谭斯京先一步捂住苏祈安那张微嘟着的唇:“苏祈安,别又穿起裤子不认人。” 还没几回,谭斯京要被苏祈安钓死了。 他说话慢悠悠的,像是能猜透苏祈安的心思。 苏祈安拿开谭斯京的手,很认真地问他:“谭斯京,你怎么那么怕我不认人?” 谭斯京垂眸,轻描淡写,“前科,尽耍我。” 苏祈安没忍住,捂着嘴笑。 板式床睡的谭斯京不太舒服,他坐起身,这儿没有备谭斯京的衣物,他只能捞起昨晚皱得不行的衬衫换上。 苏祈安的指节一点一点往谭斯京身上攀,慢吞吞的,初醒时的困顿朦胧还沾在她那张小脸上,摇摇他的衣摆:“谭斯京。” 谭斯京回头:“苏祈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她眨眼,困困的。 嗓音糯软,那张脸贴在枕头上,米黄色的被子盖过肩,碎发散着。 “你微信头像。” 苏祈安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简笔画,布偶猫。 温顺,安静,撒起娇来,要人命。 谭斯京扯过旁边苏祈安昨晚提前放好的衣服,捞过她,帮她穿衣服。 动作轻柔,像哄孩子。 几个月前的某天,在酒店,苏祈安等谭斯京等的睡着了。 那天下午,谭斯京帮她穿鞋,也是这样。 都说回忆更叫人触动情绪,情字当头,尤其是面对谭斯京,想到的瞬间,心也跟着无尽塌陷。 忽略掉穿衣服而产生的细微声音,苏祈安看着谭斯京帮她穿衣服的动作,纤长手指扯了扯那衬衫衣摆,抱他,搂他。 “谭斯京。”苏祈安说话慢慢的,轻声细语的,“我好喜欢你的。” “嗯。”谭斯京低头,手上的动作依旧。 苏祈安看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谭斯京揉了把苏祈安的脸,声线温和。 “我知道,布偶猫小姐。” 第69章 周雨喆元旦第三天回来了。 回来那天她顺势路过江南西的花店买了花给苏祈安点了束洋桔梗。 苏祈安收到时才知道她回来了,下班后回了趟家。 “回来了也不说两句?在家这么久光学会沉默了?”周雨喆蹲在卧室地上收拾行李箱,没忍住对着坐在一旁的苏祈安说上两句。 “最近在做什么?” 苏祈安低了头,帮周雨喆收拾衣服:“上班,前阵子去了趟平城出差。” 行李箱用了很久,轮子有些坏了,提起来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周雨喆拿了扫把过来扫地,“这件事我知道,做得挺好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破天荒地说:“这律师当得多少也是有点辛苦,话说得也多,会不会累?” 苏祈安摇头:“不累的,妈妈。” 大概是好久没有见面,母女两个多少居然有点尴尬的气氛。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周雨喆变了。 “自己身体要照顾好来,那花放水里泡泡,小江说了会开花。”周雨喆瞥了眼苏祈安,出去把扫把放到杂物间,又走进来。 “就没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祈安原本还疑惑周雨喆哪儿变了,联想到从前那些事情。 她看向周雨喆,抿着唇,忽而就笑了。 紧握着的手也松了,有什么在这一刻好像变了,随之而来的是她那儿清甜的音。 “妈妈,我恋爱了。” 有些事情说出来没那么难。 周雨喆关上门,苏父在外头看报纸。 她坐在床边,从前这样的气氛一定是紧张的,无非是谈心,交代苏祈安有什么能做,有什么不能做,身子不好,和别人不一样。 事到如今,那点束缚的氛围好像没了。 “我知道。”周雨喆说,“小江说花店有一张你的照片,我想拿来看看,小江说被人买了。” “是不是买你照片的这个男人?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就行,别给人骗了,有那么笨,我也不用和现在一样了。” 周雨喆看着苏祈安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反正我现在这样也是你满意的,再怎么样,都被你们苏家的人绑住咯。”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祈安不喜欢这样。 再怎么样,周雨喆骨子里的性子也是难改的。 照片不用想,一定是被谭斯京买下。 “是他。” “嗯。”周雨喆叹气,“之前叫你相亲,是要知根知底的人,现在不是,你自己要看好来,别给别人骗了。” “我反正现在看开了,去旅游,那些团里的人都说儿女长大了,事情不要管,但是你不一样,说不管你,也不是真不管你,该说的我还是会说,其他的你随便,别给别人骗,你那个身体,虽然好了,但是不要找瞧不起你的。” 话是硬的,一连重复好几遍别给别人骗了,苏祈安听懂了。 她贴近周雨喆,挽了胳膊,“我知道了,妈妈。” “那人是什么样的?” 忽然的一句话,苏祈安一时之间想起了好多个词语。 什么长得好看、高、有钱、就是周雨喆之前说的,美国开律所,然后倒闭了,有什么用的那个? 好像都太肤浅了。 说散漫,却是个有温度的男人? 太矫情啦。 最后,苏祈安笑,“对我 好的人呀。” 周雨喆拍了苏祈安的手,“苏祈安,你还真笨死了。” . 徐清落约了苏祈安逛街,说是逛街,她最近也常跑厦城,原因太简单了,无非是被阮晋伦诓过来。 说诓,两相情愿的事情,阮晋伦跑芙城可比徐清落勤快多了。 宁愿坐在楼下车里等徐清落和苏祈安吃完酸汤火锅,也不想少那两秒钟看她的时间。 “我说了吧?他有毛病。” “大冬天的去哪里不好,像小狗一样。” 徐清落捞了鱼豆腐上来,漂亮眉目舒展。 正宗的酸汤火锅,是真的好吃,番茄发酵后和小辣椒的混合,在味蕾上跳跃炸开。 苏祈安放了牛肉下去,“不叫他上来吗?” “我说了我们俩吃饭,他上来了,我们还能聊一些话题吗?他心里清楚,别管他。”徐清落懒得理他,话又一顿,“一会儿我去楼下打包东西给他吃,省得他叽里呱啦。” 徐清落和阮晋伦处于什么样的炮、友关系苏祈安不知道,但看样子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说:“和他谈上了吗?” 苏祈安点头,这事儿瞒不了徐清落,上回在酒吧被带走时,过不了多久就能一猜就准。 徐清落嘴里吃着毛肚,“宝贝,这次不一样了?” “不太一样,恋爱关系。”苏祈安好温柔地笑了笑。 “我听说他奶奶人很好,我有听楼下那人说点关于谭斯京的事情,他爸在巴黎,在他妈葬的地方。” 苏祈安和谭斯京成了恋爱关系,徐清落从‘他’换成了有名有姓的‘谭斯京’。 “宝贝,多得你自己问他,我说多了不好。” 感情里的事,最忌讳的就是道听途说,不如亲口告诉。 苏祈安比谁都清楚,“我知道呀。” 徐清落从来不会阻止苏祈安任何行为,也不劝解,她能做的无非是所有事都让对方去试。 她来收拾后果就好了。 火锅吃了一个小时左右,也不敢吃太久,徐清落说怕阮晋伦唠叨,嘴里念叨着一大老爷们是怕她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家酸汤火锅是真的好吃,比上回那家日式餐厅附近的火锅还要好吃。 从桌上的一片狼藉就能看出,徐清落去买了单,下楼时她去附近买了份砂糖橘和生煎包,和苏祈安分开。 暴雨里 第103节 苏祈安瞧着徐清落打开车门,先是把阮晋伦一顿骂,他好声好气替徐清落扣上安全带,倒是没任何怨言。 阮晋伦生性好脾气,倒和徐清落互补上了。 这阵子谭斯京没那么多时间陪苏祈安,他飞了外地,说是要忙上一周才能回来。 昨晚去的,还要六天才能回厦城,苏祈安先回了自己那儿,没去罗伯威。 谭斯京不在,苏祈安倒也不是很愿意去那儿。 六天的时间,除了微信上的问候,还有白日空闲时间的联系,倒也算是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第七天,谭斯京从外地回来,给苏祈安带了盒山楂雪球。 红彤彤的山楂裹上一层雪白糖糕,签子扎下去,酸甜口感直冲口腔里。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漂亮眉眼轻皱,他问她:“不好吃?” 苏祈安皱着眉,眼眸盛了雾气:“这个太酸了,没有上一个好吃。” 谭斯京靠在椅子上,和她隔着半臂的距离,眉梢微扬,似笑非笑:“不是你说,上次的酸汤火锅好吃,想吃酸的?” “可是这也太酸了吧?”小姑娘被酸得眉眼皱皱,一双杏眼湿润润的。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吃了下一个。 其实也就那一个酸,后来苏祈安专心吃起来,倒顾不上和谭斯京说话了。 谭斯京趁着午休时间过来找苏祈安。 一会儿还得赶回stg,今天是周六,临时多出来的应酬,谭斯京问苏祈安要不要陪他去? 苏祈安有些犹豫,问他:“是饭局吗?我去不合适吧?” “而且,你姑姑不是也在那儿嘛?” 上回在那儿碰见谭茉的事情苏祈安没忘记,后来她才想起来,stg其实投资了谭茉的律所,法务之间常常互动审批合同。 “她不在。” 多少苏祈安是有些怕谭茉的,看起来风情万种,之前还说了些那样的话,接触下来,总觉得是个妩媚又干练的人,像……一只狐狸。 谭斯京把苏祈安的椅子转过来,椅角在光滑瓷砖上发出细微声响,小姑娘人也跟着转了个身。 手里还握着山楂雪球,她瞪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谭斯京会有这个动作。 距离一下被拉近,那香根草冷调的气息悠悠荡漾鼻间。 “她是狐狸,你是什么?” 谭斯京漫不经心,指腹擦去苏祈安唇上沾上的白糖,“你是一只,怕狐狸的布偶猫小姐。” 逗趣又浑痞的话,苏祈安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然后,她轻捶谭斯京的胸口,又娇又柔的凶:“谭斯京!” 再急,也只能柔柔地说出这三个字。 谭斯京被苏祈安的反应惹得忍俊不禁。 苏祈安陪着谭斯京去了应酬。 一众员工的面上,谁都知道谭斯京带了个姑娘来。 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笑得温婉和一行人打招呼,说的话吴侬软语的。 偏生招招手,那谭斯京就弯了腰,为那小姑娘介绍谁是谁。 太过惹眼的画面,外头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 小姑娘打了招呼,站在谭斯京身边,没挽手。 谭斯京游刃有余地处理社交,苏祈安没听懂他们说的那些合作。 只听谭斯京是如何驾轻就熟,雷厉风行地处理事情。 谭斯京早早就成了stg的当家。 他是真的厉害,苏祈安看着旁人对他俯首臣称,夸赞他,说他把那样难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谭斯京眉目带着疏离,淡淡应着。 苏祈安看懂了他神色里的厌恶,真心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应酬。 有人问他苏祈安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祈安的耳朵不自觉往那边靠齐,换作在从前,那一定是第二天就烟消云散的痕迹。 谭斯京却带笑,淡然从容:“那你可要问她,她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我这名分啊,得看人愿不愿意给。” 两句话,在场员工捂着嘴笑,一句长长的“哦”,惹得苏祈安耳垂都红了。 谭斯京一句“行了”,护着她,才堪堪静下来。 这算什么啊,算什么都是苏祈安的,包括谭斯京。 谭斯京不喜欢应酬,苏祈安就说她好累呀,有眼见力地说好累,等没什么事儿了才敢说。 雪花纷纷扰扰,冷空气一阵一阵的。 苏祈安揉揉谭斯京的手,在酒店外头盯着他的脸说:“谭斯京,你最近又瘦了。” “你没有好好吃饭,我应该好好陪你的。” 刚刚饭局上,他眼里的疲惫、厌恶,苏祈安不是看不到。 那些人如何说的苏祈安不是没听见。 那种心疼的感觉在苏祈安心房里无限放大,她揽着谭斯京的腰,抬头看他,好认真地回复刚刚谭斯京在饭局上说的那些话:“谭斯京,你说我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那你记住,你是我的人间三月天,最有温暖,最有希望的春天。” “你是惊蛰,在我潮湿又阴暗的暴雨季节里,带来了万物复苏的气息。” 从来没有这样正经,这样认真地和谁告白过。 话音落地,苏祈安的耳垂都红了,她低头,贴在谭斯京的胸膛上。 然后,就听到谭斯京的心脏快速有力地跳动。 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不敢看谭斯京,小姑娘说完情话就怯懦了。 “苏祈安,你听见了吗?”谭斯京回搂着苏祈安,抚着她的脑袋,那样长吐一口气。 “嗯?”苏祈安好慢地应他,声音藏在衣服里,闷闷的。 谭斯京低头,嗓音低哑。 “我要疯了,我的心也是。” 第70章 …… 苏祈安把手钻进谭斯京的手里,和他握住。 谭斯京不爱说那些什么文艺又矫情的话,刚刚那句话已经很明显了。 苏祈安懂,但是还是挺难为情的,窝在他怀里好半天。 等听到后头有声响了才钻出来。 谭斯京带着苏祈安回去,回罗伯威。 雪已经停了,厦城的雪一直都是小雪,缥缈若无,没多久就已经停了,路面上化成水,湿漉漉的,像下了一场雨。 路上车开得挺快的,苏祈安能感觉得到。 滴滴声响起,门被推开。 那句谭斯京疯了,苏祈安也感觉到了。 没有循序渐进的前戏,单刀直入,在苏祈安身上发狠地探索。 她浑身都白,冷白如玉,稍微用点力就留下了痕迹。 苏祈安哭的小声,哼唧声像是谭斯京的战利品,指骨稍微一抹,在那肌肤上揉了把。 她哭得更无声了,忍不住稍稍叮咛一声,“谭斯京,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像是落入水中,苏祈安的鬓角湿漉,锁骨也是,眼角也是。 谭斯京眉骨深邃,眼眸晦沉,嗓音哑几分:“好。” 指骨抽了出来,薄唇也是。 然后,还没消停两分,谭斯京捞起苏祈安。 无论再怎么叮咛,谭斯京都没放过她。 小姑娘第二天还要去律所,当初在谭斯京这儿没有留下什么衣服。 拉开柜子,一排的裙子大衣,符合她的身材审美。 简单的配色,连饰品都有。 苏祈安隔着几寸距离问谭斯京:“什么时候准备的呀?” 谭斯京看她,“你回来时。” 算算日子,应该是那天她回罗伯威楼下时。 苏祈安抿唇,忍不住笑。 只不过,脖子上的痕迹还是很难遮掩,昨晚太狠了,谭斯京在她脖子、锁骨处的流连不是假的。 冬季,身上的痕迹可以很容易就被挡住。 律所里没几个人在意这回事儿,稍微带过就过去了。 暴雨里 第104节 陈东的视频给苏祈安和胡明歌带来挺好的宣传。 小姑娘这阵子上班多了好多咨询,摸爬滚打,也算是摸出了个门道。 忙起来,事情也多了,接触的人也多了。 同事凑近了,还是会发现那遮瑕下的不对劲。 旁人问了,苏祈安还得红着脸,指节捂着脖子,好半天才闷出一句:“男朋友。” 等晚上下班,谭斯京过来接苏祈安回去,车窗半降,提前打开好的车门。 黑色低调的车身,即使这样也难掩轻奢,远远地就吸引目光。 苏祈安踩着步子好轻快地过去,笑的好俏皮,一句“你来了”,尾音稍稍有些起伏,听的人都软几分。 后头有人在说:“那是苏祈安的男朋友吧?长得好像建模脸。” 胡明歌一怔,纳闷:“……那不是,出差时候平城的……?” 再一怔,似乎有什么想明白了。 旁人问他:“你说什么?” “很早之前没开分所的时候,有人给苏祈安点花,是他吧?” “都那么久了。” “那时候她笑得很开心,现在比那时候更开心。” . 谭斯京接苏祈安之前,被谭淑华叫回去了一趟。 忙里忙外的,谭斯京接着电话,没什么兴致:“什么饭非得这时候吃?” “我一把老骨头了,哪天就入土了,不好好珍惜和我待一起,非得嫌上了?” 谭淑华这么说,谭斯京还真想起一件事,“行,我一会儿过去,就不吃饭了,得陪个小姑娘吃。” “啧。”一声,谭淑华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赶在五点之前陪着谭淑华说了会话儿,谭斯京给谭淑华剥了个柚子。 “光陪小姑娘,忘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谭淑华随手拿了片柚子,汁儿多,果肉甜,老太太吃得心情舒畅。 谭斯京坐在一旁,懒洋洋的,“那么多佣人,尽照顾你一个人,不把他们当人了?” 谭淑华一眼过去,“不把那小姑娘带给我看看,还真收拾不了你了。” “得看人给不给我这个面子。”谭斯京起身,“那盆绿萝还好吧?” 谭淑华拿着拐杖起身,她这孙子不着家,“前阵子天天来,不是为了我这个老太太,为了你那盆绿萝,惦记上我这花房。” “从前倒没见你这么贴心,连条鱼都不养的人,养上花花草草了,也是那小姑娘送的吧?” 谭淑华之前看破不说破谭斯京,现在是真忍不住了。 年纪大了,就爱说点这反话,儿子不在家,就剩下个孙子。 谭淑华跟着谭斯京去了花房,花房调试过适宜的温度,水分阳光充足,谭斯京亲手照料过那绿萝。 绿萝本身就好养活,没多久,生机盎然,碧绿欲滴。 谭淑华见谭斯京捧着那盆绿萝,仔细瞧着的模样,纳闷着:“那小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拿捏得了自家孙子,倒让谭淑华好奇上了。 谭斯京淡笑。 人小姑娘,柔软,胆怯,算得上勇敢,坚韧。 一腔孤勇的精神,在这世上还算不多。 “世上难得,绝无仅有的小姑娘。”谭斯京转了个身,花房的灯打下时,昏昏笼着:“我这样说,您满意吗?” 谭淑华“哼”一声,“难道你就不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了?昏头!” 还没见到人,老太太多少是觉得谭斯京这是护上了。 最后敲敲拐杖,留一句“问问她,来不来见。”,稳着步子就走了。 这话谭斯京没和苏祈安提,倒是苏祈安自己问的。 那会儿吃完饭,小姑娘刚进家门就发现客厅上那盆绿萝。 换了鞋快步走过去,好惊讶地捧着那盆绿萝:“怎么在这儿呀?” “我以为早就在快递柜里,都死了呢。” “比我买来时,还要漂亮。” 苏祈安明晃晃地看着谭斯京,几分灵动盛在脸上。 这盆绿萝,那时在花店附近,谭斯京问她。 苏祈安还真没当回事儿,哪有人送了绿萝,自个儿没在意,回头还问她怎么养活的? 这算什么呀。 眼见为实了,才发现谭斯京这人是真的话说得少,事做得多。 当初他书房里那盆贵得要命的永怀素,问多了才发现是阿姨替他照料。 买来不过是为了装饰,自个儿都忙不过来想闲散都没时间,怎么可能会花心思去照料个绿植? 说白了就是没那么在乎,没那么上心。 能救活这盆绿萝,想来也是费心费力。 小姑娘眉眼弯弯,轻点绿叶,和谭斯京说好久没有见到它了。 什么小姑娘?一盆绿萝倒也能欢喜成这样。 其实不难看出的是,苏祈安是真惊喜。 她自认为的以为,如今又少了一个。 谭斯京给苏祈安倒水。 润过嗓子,音也变得清朗:“快递柜里看到它时,快死了,问了我奶奶,救活了。” “想你以后可能会想到它。”谭斯京慢悠悠说着,“也怕你到时候骂我。” 苏祈安才不跟这浑极了的男人计较,“你在亚城说过,你奶奶有个花房,在亚城也有吗?” “她应该很喜欢植物吧?” “打发时间。” 谁打发时间就弄了个花房呀? 小姑娘一片片看着绿萝的叶子,还真没找出一片不健康的绿叶,“你奶奶一定是个很好的女生。” 瞧瞧,小姑娘多会说话。 谭斯京顿了下,斟酌着是否要把谭淑华和她说的话告诉苏祈安。 想了半晌,又觉得事到如今没有必要犹豫,“她挺想见你的。” “见我吗?好突然呀。”苏祈安有些惊讶,比看到刚刚那盆绿萝还要惊讶。 谭斯京微微颔首,“你想见就见。” 这事儿本就是两情相愿,没什么一方想,另一方就非得的事儿。 “你姑姑当时我都没有留下 什么好印象。”小姑娘摇了摇头,还有几分怯怯。 那会儿,谭茉让苏祈安离开谭斯京,她想过太多的原因。 无论是阶级,还是世面,人情世故的处理,苏祈安确实达不到她想要的标准。 但这儿没什么的,那话容易让人内耗,苏祈安要是真被打击到了,那她也不用活了。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做得不够好呀。 可不明白的还是有呀,“你姑姑当时为什么那么说呀?” “可能是我比较坏,惹她不高兴了。” 坏?坏什么? 苏祈安不知道。 这话题也就到这儿了。 苏祈安那点心思全落谭斯京眼里,他揽过她,“苏祈安,你欠我挺多的。” 话说着,手没停,三两下将苏祈安翻个身,人就稳稳跨坐在他腿上。 那盆绿萝早被他放在桌上。 “那天说好在家等我回来,”谭斯京捏着苏祈安温软的脸,“回过头一封短信就跑了个干净?” 空着的手圈着苏祈安比两个月前还长了不少的黑发,一圈一圈,能绕好几圈手腕。 发丝柔顺飘逸。 “连手链都不要了?小没良心。” 握握苏祈安瘦削手腕,不是从前那条,谭斯京没忘之前在stg看到的。 苏祈安摇摇手里的手链,贴在谭斯京怀里,那只手握住他的手。 其实不然,谭斯京手上的素戒早早就摘下了,换了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适戴。 也不符合。 吸气间淡淡缭绕着谭斯京身上好闻的冷调气息。 苏祈安小声地说:“谭斯京,那天我挺不开心的。” “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我了解你,我答应等你回来,但是我没有做到。那天下午我去了寺庙,抽了签,解签的小师父说我撞了小鬼。” 暴雨里 第105节 “你送我的手链,还断掉了。” “那些珠子,一个一个,从楼梯上滚下去,找都找不回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后来第二天,手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回来。” 苏祈安贴近谭斯京,在他怀里窝了窝。 小小一只,说起伤心话来,这会儿惹人怜惜得不行。 哀伤的话总是叫爱的人也心疼。 谭斯京起身,顺手把苏祈安抱起来,推开书房的门。 前不久才提到的永怀素这会儿落进眼里,海风吹拂帘子,透明的落地窗外是清晰可见的潮水。 谭斯京将苏祈安抱到书桌上,顺手拉开抽屉。 黑色的绒布袋,解开抽绳,苏祈安的掌心里倒出一条和从前相似七分的半手镯半手链。 “那天晚上找到了,徐清落打电话说你哭得厉害,问两句就知道你去哪儿了。” “重新求了条。” 苏祈安怔怔地看着谭斯京。 “苏祈安,你挺没良心的,听人念叨了两小时的咒,就为了一条开过光的手链。”谭斯京捏了把苏祈安的腰,漫不经心,“你说你是不是欠我挺多的?” “两个月的时间,打算怎么还我?嗯?” 苏祈安从来都不知道,这条手链要让谭斯京听两个小时的咒,那么多楼梯,真要找下来也是挺花时间的。 掌心里的珠子忽然变得好沉重,今晚是不是什么大日子啊? 苏祈安水雾秋眼忽然又变得湿润,鼻尖酸涩,抬眼对上谭斯京那双深邃眼,双目对视,小姑娘好感动,又好庆幸。 说话时,声都是哽咽的。 “谭斯京,你是不是,爱我爱的要死掉了。” 第71章 苏祈安没想这么早去见谭淑华,没做好准备的事儿,也没有合适的契机。 没答应也没拒绝谭斯京。 小姑娘被谭斯京按在书房上,浑身上下都被谭斯京熟悉了个透了,还非得深层钻研,探索欲多的不得了。 长腿被架着,只叫人沉溺于朝生暮死,难以自控的情动中。 谭斯京指腹捏着苏祈安的脸,看她不由自主地与他贴合。 唇边清浅弧度,抱她回卧室。 活了二十多年,一次比一次发狠,上回的痕迹还没下去,又添了新的。 手链被苏祈安戴上,原先那条先放着,倒不是闲置,时不时换着来。 苏祈安一早点了外卖,罗伯威在郊区,离市区远得很,外卖送来几乎需要一个小时。 打开时还是热的。 小笼包、皮蛋瘦肉粥、豆浆油条。 谭斯京统统没什么胃口,吃得少。 一大早苏祈安的工作微信就响个不停,她低着眉目回信息。 谭斯京眼前的皮蛋瘦肉粥是半点没动,热气腾腾地往空中冒。 虚无缥缈的蒸汽,毫无胃口的粥。 苏祈安没有抬头看谭斯京。 陈东那条视频不仅给苏祈安带来了宣传,甚至还给她带来了几条短视频采访。 几个小记者加了苏祈安的微信,还扒出了曾经跟着老师在平城办案子时,被拍进去的视频中里头也有她。 小记者加微信问苏祈安愿不愿意接受采访。 苏祈安不太愿意,拒绝了后手误,点进小记者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个旅游朋友圈,小记者是个男生,身材健硕高挑,踩着冲浪板潇洒迎海。 小姑娘瞧着朋友圈。 谭斯京笑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悠悠然。 他喊她:“苏祈安。” “你看挺久的,对他感兴趣上了?” “我没有呀。”苏祈安关了手机,眉目温婉动人,“只是好奇,刚刚那个记者和我说话时,我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说话都带‘~’这个符号的。” 苏祈安拿手指在空气中小小比画了一下。 谭斯京垂眸。 江南西,胡明歌,小记者?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男人? 她苏祈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人喜欢? “你看他挺久的。” 苏祈安“呀”了一声,小小的,“谭斯京,你在吃什么醋呀?” 谭斯京贴近苏祈安,稍稍颔首,深邃眼眸倒映出小姑娘柔软眉眼。 指腹不知何时压着苏祈安白皙腕骨,“苏祈安,你去花店,同事,这会儿看记者。” “又上道了?” “江南西有女朋友呀,你买我拍立得的时候墙上没有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嘛?还有我的同事,你是说胡明歌吗?他结婚了呀,还有这个记者,我哪有看那么久呀。” 小姑娘柔声细语地解释,望进谭斯京的眼眸,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抚他的眉目,“谭斯京,你有没有听我说呀?” “你说过,我知道。” 苏祈安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平城,你喝醉了,在天台上说的。”谭斯京松开握着苏祈安的手腕,“那会儿就问你了。” “酒蒙子,喝醉了没一点事儿记得。” 冷白指骨轻抚过苏祈安温热脸颊,笑得漫不经心。 恍惚间,苏祈安似乎又想起了一些片段。 冰凉雪花,夜浓深醉,苏祈安扑在谭斯京怀里,蒙眬醉眼,哪儿还有半分理智,全然忘记,独独剩下那几分情意。 小声轻柔地喊着他的名字,亲他,他问什么答什么。 白日里和他像个熟悉的陌生人,这会儿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轻声细语地喊他名字。 想起来了,苏祈安却一点也不满意这回答,“谭斯京,你占有欲好强呀。” “那时候就在诓我。” 话说着,人却扑进谭斯京怀里,娇娇软软,说话时的声线也是稍扬,哪有半分说他的意思。 谭斯京用指腹圈她的头发,空着的手挠她,捏她的腰,问她还要不要这占有欲。 苏祈安在他怀里笑得花枝招展,窝在他颈侧说要。 好半天了,那皮蛋瘦肉粥谭斯京愣是没吃多少。 手机在一旁振动两声,周雨喆的电话就过来了。 周雨喆问苏祈安在不在家,睡醒了吗? 睡醒了就下来给她开个门。 苏祈安‘咯噔’一声,好半天才说一句:“妈妈,我不在家。” 上午七点钟,恰逢周末,这会儿不在家,还能去做什么? 既不是工作,也不是去徐清落那儿。 答案昭然若揭。 周雨喆变得严肃,“苏祈安,我就在这楼下等你,看你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挂断,苏祈安看了眼谭斯京,沉浮的情绪瞬间靠岸。 她三两下就收拾了,匆忙和谭斯京说:“谭斯京,我妈妈来了,我得马上回去。” 谭斯京看着她急匆匆地,“送你回去,不顺便让我见见?” 苏祈安愣怔两秒,显 然是没有想到这点。 面上的停顿已经给出答案,无疑,谭斯京已经懂了。 他接过苏祈安手里的包,愣是咬牙:“还早,不急。” 苏祈安歪头,看着谭斯京面无表情的模样,俏皮又可爱地笑:“是呀,还早,不急呀。”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没搭理苏祈安这句话,出门开车。 车停在附近,没让谭斯京靠近公寓。 下车之前,苏祈安站在车前,伸手,温柔向谭斯京挥手:“谭斯京,我先走啦,路上开车小心哦。” 小姑娘软绵缱绻,好细腻地和他交代清楚。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在等她说什么。 最后,他下车,直勾勾地看着苏祈安,好半天,松口:“苏祈安,什么时候不钓我?” 苏祈安才不搭理他,踮脚,弯了眼眸,抬手去搂他脖颈:“不急不急啦,恋爱都没谈够呢。” 行,他谭斯京算栽了。 暴雨里 第106节 秉承着周雨喆还在家楼下的信念,苏祈安快步地往公寓跑,没两分钟就见到了黑着脸提着一篮子水果的周雨喆。 苏祈安露出怯怯的笑,摸出钥匙开门。 门还没关上,周雨喆把果篮放在门口物架上,忍不住扯着嗓子:“苏祈安,我说不管你,你就是和男人出去过夜是吗?” 苏祈安站直了在周雨喆面前,听着她说。 “我看你在附近和那男人搂搂抱抱,就开心了?家也不回?” “开个大g就能把你收买了?这阵子和我闹,全为了那男人?” 周雨喆在楼梯窗口看得一清二楚,一口气快吸不上来,好的坏的全在脑子里想了通,没想到是为了个男人! 苏祈安低眉,解释:“妈妈,没有,他很厉害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世道乱得不清不楚,周雨喆听过多少女大被有钱男人开豪车包养的事情? 不就是花言巧语。 周雨喆气得拍桌:“苏祈安啊苏祈安,那男人哪里好?开豪车?长得人模狗样,你就开心了?” “为了他,你觉得你自己为了他,不服我的管教,值得吗?女孩子现在多吃亏你知不知道!” “夜不归宿,去他家?他家里有没有老婆,你清楚吗?你别给我到头来搞大了肚子哭着来找我!” 苏祈安抬头,漂亮的脸上诧异万分:“妈,你怎么把我想成那样!跟他没关系!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在美国开律所最后又没开了的!” 话还没说完,被周雨喆打断:“所以你拼了命学法,是为了他?认识很久了?” 苏祈安:“……” 高中毕业那会儿,顶着炎炎夏日,苏祈安放弃了舞蹈学院和民族学院,周雨喆想让她报个不受刺激且身体负担不大的工作。 无论哪种专业,她都可以养苏祈安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苏祈安查了专业,说学法。 扪心自问,学法和谭斯京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苏祈安喜欢、兴趣。 学法挺苦的,这事儿苏祈安清楚。 但周雨喆不清楚,如今串在一起,倒连成串了。 沉默半晌,周雨喆有些要炸了,没忍住一巴掌打在苏祈安臀部,“苏祈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猝不及防的动作,臀部上传来的触感不是假的,苏祈安瞪着眼:“妈!不是!” “他是stg的,谭斯京,上过报纸的那个!单身,单身!” 周雨喆停了手里动作,脸上的神情万分精彩,有惊讶,有难以置信。 “你,怎么看上他了?” . “就因为那纸飞机和胸针?” 和周雨喆吃过饭后,解释了来龙去脉,哪儿敢说中途那‘情人’的事儿,只说最近才谈上。 周雨喆半信半疑,盯着苏祈安的脸看了好久,千叮咛万嘱咐女孩要自尊自爱才回去。 苏祈安才打了和谭斯京的视频通话。 小姑娘低着眉眼,心思缥缈,没回答谭斯京的话。 视频里,谭斯京站在办公室长廊上,眼前高楼耸立,月明星稀。 厦城的冬季夜晚,少得浮躁喧嚣。 谭斯京没暗恋过人,体会不到那种心情,但在看到苏祈安的微信网名那一刻,晦涩情绪不是假的。 那天徐清落替苏祈安抱不平,说她暗恋他好多好多年。 情深意重,能够爱一个人很多年,太沉重了。 谭斯京稍哑着嗓子,低沉声线从听筒处传来。 暗恋那本书被吹开。 第72章 高中时,有没有为谭斯京做过什么? 厦城一中在运动会时,特批没报项目参加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在大本营写加油稿或者围观项目,也可以在班级。 苏祈安没报项目,那时候的高三已经不可以参加运动会,只有高一和高二。 秋风凉爽,在操场抬起头时可以望见些许趴在走廊上的高三同学。 上课铃和广播处传来的一篇篇加油稿。 苏祈安在万里晴空下,好似看见了走廊路过的谭斯京。 清瘦高挑的身影,太远了,瞧不清神情。 加油稿投递后要登记好姓名可以加综测分,登记姓名的学委报了一分钟跳绳和接力赛,这事儿轮到了后桌没报项目的苏祈安的身上。 学委号码牌上的胸针掉了,苏祈安拿了透明胶带粘上后说去交登记本。 地理老师的办公室依旧在高三那儿,登记本放在桌上。 办公室无人,书页被吹开发出哗哗清脆响声。 翻开的一页页书本,被吹落在地的作业本。 干脆利落又遒劲有力的行书字体。 再吹开,是被风撕裂的一角。 “已知函数f(x)=inx—k(x—1)/x+1,若k=2,判断函数的单调性……” 明明是高三的题目,看不懂,也做不明白。 偏偏那道题,苏祈安记下了,做了好多遍,烂熟于心。 捡起那本子时,手心的汗黏腻不行,把握着的透明胶带,沾染的一点也不粘了。 那是唯一一件,好像为他做过的什么事情。 太微不足道了,轻如鸿毛的,举手之劳。 三两句话就说完的事情。 谭斯京愣怔两秒,目光深邃,好似有什么被挑明。 忽而想起了阮晋伦好像说过什么。 “不是,你本子怎么撕了,又被谁贴上了?边角弄这么整齐,女孩子做的吧?看着就不像那个粗手粗脚的老班?” 阮晋伦拿起谭斯京的作业本,左看右看了一眼,“啧”一声,“估计又是谁喜欢你了,没劲儿。” 谭斯京拿过作业本,塞进课桌,“少操那心。” 毕业多少年了,那本作业本,早就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 只是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苏祈安。 高中的他们,除了纸飞机,胸针,作业本,几件屈指可数的事情,叫不出名字的她,真没什么交集。 谭斯京无声叹息,几分撩人的气音钻进耳道时,像极了高中办公室的那阵风,撩得人心震一瞬。 苏祈安好奇:“问这个做什么呀?” 他那样庆幸:“怕你做过什么,还不起你。” 一会儿说她欠他,一会儿说他还不起。 什么人呀,什么话都给他说去了。 谭斯京眉梢微扬,笑了,漫不经心:“苏祈安。” “暗恋这么久,现在才想娶你,会不会太晚?”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苏祈安瞪 大了眼睛,耳边传来的话好像什么惊天动地的烟花。 比那天的挑明还要叫人诧异。 情字怯然,但好像被情深打败了。 足足好久,反应不过来。 苏祈安动了唇,“你,谭斯京,你神经病。” “怎么骂人呢?” 电话挂了。 苏祈安的心跳,大脑,压根儿反应不过来,手掌压在手机上,为暗恋时的成真而感到兴奋,为谭斯京的话感到欣喜。 那几分冲动的骂人,代表不了什么。 反倒落进谭斯京的眼里,小姑娘脸上的薄红,眼眸里细碎地闪动,成了答案。 世间遗憾千千万,少了苏祈安的那一件。 当年的在乎执念有多少,如今的欢喜就有多少。 . 再过一周多是春节,舞团和律所都放了假,徐清落的父母在国外赶不回来,早早就来了厦城。 清晨八点多,厦城才彻底亮起太阳,整个高铁站洒着暖阳,满是播报着工作人员的机械声。 苏祈安站在楼下等徐清落,上午八点半才到站的车,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往小区门口看。 只是没有想到阮晋伦一早就开车过来等着了,徐清落刚下出租车就被阮晋伦扛走了。 三两下扛了人就走。 暴雨里 第107节 “阮晋伦你有病啊?你是跟踪狂吗?”徐清落用力敲阮晋伦的肩,“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阮晋伦头一回的怔顿,面色憔悴,眼眶红了,声却是狠着的,“徐清落,你再拉黑我试试?” “你他妈,嫖我就算了,还跑?当我不是人吗?”他咬牙切齿,低声对徐清落说。 苏祈安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晋伦,你别对清落这样。” 徐清落露出礼貌笑容:“阮晋伦,你给我等着,老娘一会儿在床上弄死你。” 继而对苏祈安甜甜地笑:“宝贝,你先回去等我,家里狗不听话,需要调~教~” 尾音两个字说得好慢,苏祈安站定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阮晋伦把徐清落带上车。 然后,微信就弹出了一行字。 “宝贝,阮晋伦发病了,一周没回信息就开始乱咬人了,等我教训他,你先回去,么么。” 阮晋伦的车窗半降,他挥手:“祈安,不好意思,我给你摇人过来陪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苏祈安:“……” 好朋友的调情,苏祈安倒不担心什么,两个人这样多了去了,也成了习惯。 至于阮晋伦说的摇人来陪她,还没当真,人的车就停了过来。 远远看着车碾过柏油路,干脆利落地看着侧方停车,“砰”的一声关门。 谭斯京就这么带着她去路边一家小吃店吃早饭。 热腾腾的小面,蘸了酱油,加了葱花。 谭斯京依旧半点没胃口。 几乎是简单地望见谭斯京,前阵子那句‘娶你’,像是钥匙开启锁门,‘咯吱’一声,心动声与之前来。 苏祈安抿着唇,推了推面前的碗:“谭斯京,你真的瘦了,还不听我的呀。” 谭斯京眉眼淡然,长指拿起一次性筷子,挑挑拣拣,吃了几口。 和上回的皮蛋瘦肉粥没什么区别,剩了三分之二,小吃店的老板走过时差点怀疑他开了二十多年的店铺在今天被人说了难吃。 回去的路上,苏祈安捏了捏谭斯京的袖口,小姑娘比他矮上不少,抬头望他时,小小一只。 “谭斯京,你胃口比之前还差,饿不饿呀。”冬天总是干燥,偏偏苏祈安仰头看他时,那双眼睛依旧湿润的。 指尖抓着谭斯京的领口,凑近人,清新空气里混着淡淡薰衣草香,叫人心神都舒适了。 谭斯京搂过苏祈安,贴近她:“番茄鸡蛋面,记得你会做。” “怎么想吃这个?”苏祈安声调稍抬,几分诧异。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来了。”谭斯京凑近苏祈安,“怎么,不给做?” “怎么可能。” 上了楼,冰箱里放了西红柿和鸡蛋,热水烫过面。 苏祈安端过给谭斯京。 做得不多,倒也算还好,谭斯京吃过后,冬日犯困,起得早,苏祈安窝在卧室里昏昏欲睡。 小姑娘睡的不安稳,谭斯京掀开苏祈安的被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背。 效果并不显著,人醒了。 手背揉眼,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谭斯京:“好困。” “继续睡。” “睡不着了。”苏祈安摇摇头。 她太软了,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浑身上下暖乎乎的。 顺势抓着谭斯京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好像上帝完美造出的腕骨。 钻进他的掌心,像羽毛抚过,痒痒的,轻轻的,软软的。 “谭斯京,你要吃好多饭呀,我不想看你瘦。” 人是软的,话也是。 苏祈安把自己挪到谭斯京腿上,头靠着他的大腿。 只可惜并不如愿。 谭斯京三两下架住她,一个翻身。 人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还在娇娇柔柔地交代他要好好吃饭。 她是真爱交代他这些生活上的事儿。 谭斯京也是真爱听。 他垂眸,看苏祈安素净脸,柔软的唇轻轻抿着,她的手还放在他的掌心上。 谭斯京反握住她的手,“苏祈安。” 他喊她。 苏祈安闻声,抬起脸,一双眼,比刚刚还要澄澈。 她的气息是热的,手也是,眼睛也是。 握住苏祈安的手更紧了。 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儿。 掌心压着掌心,触感是一路向下,暖气不敌那把火。 胸口处的疤痕是没有的,苏祈安不爱提这些,谭斯京清楚,所以从未提过。 静谧之下,谭斯京吻过那儿。 苏祈安靠在枕头上,指尖划过谭斯京眉眼。 谭斯京抬起了头,果不其然,那隐忍眉眼被苏祈安瞧了去,她唇边挂了笑。 下一秒,谭斯京就惩罚似的,咬上那白皙细腻的腰上那颗小痣。 很小,褐色的一颗小痣。 “啊,谭斯京,你在做什么……” 谭斯京压根儿不回答苏祈安这句话,他低着嗓子:“抱紧。” 苏祈安昏昏沉沉,抱住谭斯京。 谭斯京低笑一声,浑坏至极,贴着苏祈安耳边,“宝宝,能不能别总是这么乖?” 这句话要叫苏祈安烫死了。 哪哪儿都烫。 他太坏了,怎么在这种时候叫宝宝。 那会儿,好早之前,谭斯京也在苏祈安耳边问她小名。 没有,他就叫宝宝。 叫的人,心都荡漾了。 “再抱紧一些。” 那是一种春雨即将来临的滋味,打在湖泊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而湖面下,所有的一切,都在翻涌。 苏祈安不愿意了。 谭斯京握住苏祈安脚腕,向下一拉。 她整个人都朝谭斯京而来,神色娇媚,眼尾都是红的,眼眸比方才坐在他腿上时还要润,还要柔。 谭斯京将她所有的神色都看去,晦暗目光中,他低头,带着占有欲:“宝宝,叫老公。” “嗯……”苏祈安迷迷糊糊,脊背和大脑传来的肾上腺素叫她昏沉,喉间发出的音断断续续。 “老公……” 她就这么顺了谭斯京的意。 谭斯京笑出声,那股劲儿更加发了狠。 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谭斯京抱了苏祈安洗漱。 卧室里透着淡淡的暧昧气息。 小姑娘这回是真困的厉害,侧着身子埋在被子下,娇小一只。 谭斯京揽了苏祈安睡。 深冬,厦城黄昏来得早,六点多天色全黑。 上回在这儿,谭斯京留了套换洗衣服,一套宽大的冬季浴袍足够。 谭斯京关过落地窗,摸了手机,点开苏祈安的微信主页。 小口一点。 小姑娘依旧没改微信名字。 那四个字像是刺眼的光,过眼,谭斯京眸光闪烁。 竟下意识地想摸支烟,乍一想,他早就戒了。 腕骨压在栏上,深吸气。 冬季冷风拂过脸,头脑都清醒几分。 转过头,小姑娘不知何时翻了个身,面朝他,安安静静睡 着。 锁骨下的痕迹,前不久的暧昧缠绵,清清楚楚。 谭斯京点开主页,用了这么多年的微信名字7,在这一刻有些许突兀。 暴雨里 第108节 长指点进,迅速地改了个名字。 页面弹出绿色的确定那一刻,竟然觉得有些太晚。 弹回主页,谭斯京扯了个笑,低声,撩人得很。 他谭斯京,栽了。 改了个名字。 二十一。 苏祈安名字的总笔画数。 第73章 “妈妈,我知道了。” 轻盈的绒被被掀开,苏祈安缓缓睁开眼睫。 是被周雨喆的一通电话吵醒。 周雨喆问苏祈安有没有去江南西的花店把这个月的租金发票给他? 苏祈安吐出的音带着初醒时的怔顿:“嗯,没有的妈妈。” 周雨喆是个十分细节的人,每收一次花店的租金,还要给一份发票,次次不落,次次去店里当面收,当面给。 这个月初元旦当天周雨喆还没回来,她以为苏祈安去了。 “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听苏祈安的语气,周雨喆忍不住说,“睡到这时候,别给我整幺蛾子,记得把那男人带回来看看,别搞什么新闻上美颜滤镜一大堆,回来见了是个糟老头子,苏祈安你给我长点心!” “怎么会!”苏祈安被这话惊一瞬,“现在还早着。” “怎么不会?你们现在,说什么老公给钱就行,半个月不回家都没事儿,一个月给十万,给小三洗澡都没问题,有志气吗?苏祈安你说说你是不是这样?”周雨喆冷笑一声,“脑子给我清醒一点!” 周雨喆还是怕苏祈安被骗。 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挂了电话,苏祈安从床上坐了起来。 才发觉谭斯京就这么遥遥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漫不经心,那张清隽眉眼清冷如玉,慢条斯理地问她。 “苏祈安,只给男朋友的名分?不给未来老公?” 周雨喆一如从前的分贝,嗓门大得很,能这样问她,谭斯京指定听到了。 苏祈安笑得灵动,朝谭斯京伸手,要他过来。 谭斯京就这么配合地过去,抓她手腕。 小姑娘贴着他,“哪有呀,不要给你时间准备准备吗?” 瞧瞧,这话还拿把前几天他说的娶她,给放在里头。 苏祈安哪儿知道谭斯京会把这话听进去,以为他知道她开玩笑。 出乎意料,他掐了那苗条腰身,“苏祈安,再找借口,就多睡一会儿。” “谭斯京,你又浑!”苏祈安咬唇,玩笑都开不得了,耳垂红似胭脂。 声娇人软。 “苏祈安,别这么说。”谭斯京问苏祈安,“这么久,有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 难得的一本正经,不动声色地加重语气。 其实大多时候,谭斯京的认真,都藏在细节里,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 他从来都是一个体贴周到,温柔像潮汐的人。 苏祈安忽然眼眸灼热起来。 抬手去搂谭斯京,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然低头看她。 “三个月前,我很忙,打算忙完这些,就打算和你坦白所有事,毕竟那时候,未知的事情太多了,谁都没办法确定会发生什么,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几个月就打算娶你,色令智昏的人一直是我。” “结果你说你要离开我,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苏祈安。” “被你玩了。” 谭斯京鲜少说这样长的话,他的眉眼淡然,第一眼看上去是从容的,冷淡的,但此刻他的眼睑微垂,是无尽的眷恋,爱慕。 那是深渊,是会让人看一眼就陷入的深情。 苏祈安早就掉进去了。 明明如此温情的时刻,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被粘住,像麦芽糖封了声道。 这样沉重的时刻,说很多其实都是矫情的,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眼眶灼热再灼热。 她就这么望着谭斯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祈安,你暗恋我这么久,二十七岁才想娶你,会不会太晚?” 他又问这么一遍。 谭斯京伸手去搂苏祈安,眼眸再垂,苏祈安那点动容,情深,都落入眼底。 水汪汪的眼,微动的粉唇,昭然若揭的情。 “谭斯京,你疯了。”苏祈安终于开了口,低头,大滴的泪终于落下来。 谁能不动容啊,他说这样的话。 但是真的真的,好难回馈啊,生怕说些什么,就对不上了。 她懂,懂谭斯京真的介意那几个月空白的时光。 谭斯京去擦她眼泪,真的一丁点也不喜欢她哭。 潮湿温热的泪,沾到手上都觉得难受,搂她,她还得寸进尺地落泪。 小姑娘是真的爱哭,什么都说不得,不好的说不得,好的也说不得。 谭斯京拍她背,一下一下。 等空气只剩缓慢的喘息,苏祈安混沌大脑终于捋清。 “谭斯京,其实我没有打算离开你,只是我太难过了,我需要时间去调整好我自己的心态,那时候在街对面看到你,你瘦了,你没有好好生活,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那时候没有离开你,我们是不是现在还在一起。” “是我不太信任我们的关系。” “我觉得没有什么的。”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分开过啊,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我们只是去变得更好的我们了,不是吗?” 小姑娘那样委婉地表达,其实那时候他们的状态一点也不合适。 “苏祈安,从和你说话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救了。” “彻底上钩了。” 谭斯京无声叹息,无论多少次,都会感叹。 苏祈安抱住谭斯京的手腕,很轻地叫他名字。 “谭斯京,你是为了我吗?” 好多事情,其实不难猜到。 他们之间没那么简单,什么法商,乱糟糟的。 她晃晃他的手,眼泪早就被擦干了,此刻澄澈分明。 “别这么问,说为了你,不是把你自己束缚了?” 那瞬间,有什么轰鸣声在苏祈安的世界炸开。 要说为了一个人,做了什么。 像周雨喆。 要不是为了你,会这样吗? 苏祈安觉得太苦了,太束缚了,好多事做不成。 忍不住用手遮住脸,遮不住地窃喜。 谭斯京握住那手腕,再搂住苏祈安,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苏祈安,想笑就笑,这样笨死了。” 苏祈安趴在谭斯京怀里,好小声地笑。 谭斯京没打算放过苏祈安,“真不去见我奶奶?” 像是无意提起这个话题,上回这事儿谭斯京压根儿没抛在脑后。 说明白点,苏祈安没打算去见,他谭斯京也会让小姑娘去。 小姑娘如今狡黠得厉害,要真按照她的想法下去,没个盼头。 可谭斯京挺喜欢小姑娘这样,鲜活灵动的,还哪有几分从前怯懦的模样。 苏祈安俏皮着,“见啊,为什么不见。” 她可太了解谭斯京了。 倘若再不让谭斯京做些什么,他会疯的。 说见就见,这事儿也顺利得很。 选了个周天的下午,苏祈安提前一步去了商场选了燕窝水果,投其所好又准备了好几袋花房必备营养液。 哪儿知等谭斯京来接她时,把东西放进 暴雨里 第109节 后备厢,打开,人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齐全得很。 什么投其所好,应有尽有。 苏祈安瞪着眼睛。 谭斯京眉眼清隽:“毕竟我可是被甩的人,怎么说都得准备好?” 苏祈安垂眼,红唇轻扯:“谭斯京,你可真记仇。” 小姑娘才不理他,打开车门,扯了抱枕坐在副驾上。 诚不欺人,谭斯京忽然想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活了二十多年,倒越活越回去,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使上这招去博取一小姑娘的偏爱来了。 老太太谭淑华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什么都没准备,倒是敞开得很,围了围裙在花房里捣鼓。 等人谭斯京带着苏祈安来了,保姆去顶楼喊着,老太太谭淑华洗了手,脱了围裙,扶了拐杖下来。 苏祈安捧着水杯,漂亮的眉眼沾染些许紧张,等谭淑华下来时,下意识望过去,那些拘束还未消散。 谭淑华穿着普通的休闲服,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几分文雅娴淑尽显,倒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这么多年,人老珠黄,耳目不聋不瞎,几句闲言闲语也听了进去,没全信。 倒是她这个孙子,把人保护得挺好,那几个月不远不近的关系,不出格。 拐杖交给保姆,先对着谭斯京说两句:“人带回来了,水果也不知道洗?就这么招待人小姑娘?” 想到什么,谭斯京起身,目光落在苏祈安脸上:“您可得给我面子。” 谭淑华浅笑:“话给你说算了。” 谭斯京去洗水果了。 不紧不慢的速度,老保姆在谭家待了十几年,摸得清谭斯京的脾性,在一旁说着:“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您一旁休息着去。”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冲过通红的苹果,谭斯京低笑一声,指骨洗过那果肉,“不是说了?要招待小姑娘的?” 这话什么意思,老保姆听懂了。 再回头一看,隔着没关全的透明玻璃,老太太谭淑华笑的清朗,几句“那混小子”隐隐传来,聊得倒是畅快。 说的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话题。 老太太谭淑华是挺喜欢苏祈安这小姑娘的,文文静静的,配着谭斯京这秉性合适得很。 人谭斯京自己喜欢就行,也轮不上她管,要真能管得住,倒也不用几句话巴巴地要他回谭家。 这么一回想,时光感叹,谭淑华忽然想起了什么。 “四岁的时候,他自己要去参加奥数班,参加比赛拿了个第一,那时候就有想法了,谁能管得住他。” 四岁的时候就拿第一?她四岁的时候还在背唐诗三百首吧。 也难怪,谭斯京十四岁获得欧几里得数学竞赛第一。 “从小就没了妈,还能这样有主意,也算是另类,打小早熟,十五岁喜欢电影,那倒也是有想法,后来了解,才知道是他妈是学电影的才没继续下去。” 谭淑华眉目慈爱,藏着些许心疼:“我那好孙儿,早早让我忘了他小时候的事儿,我哪儿能忘,偶尔记起来一些,和他说起来,他只当听不见,其实心里都记着。” “说着他难相处,脾气差,其实周到体贴的倒是他了。” 几句话,寥寥带过。 苏祈安不清楚谭斯京小时候那些事儿,也没资格评价,只是从谭淑华那几句话中恍惚能看到从前从前意气风发的谭斯京。 聊到苏祈安学法的事情,谭淑华来了兴头。 “谭斯京他姑姑,也学法的,挺有名气,叫谭茉,哪个律所的我倒是忘了,有机会,你俩聊聊,说不定那话头,比你和我还多。” 苏祈安温柔地笑,没说其实早就和她见过的事儿。 这一聊,聊到饭点,没留在这儿吃饭,临走之前,老太太拍了拍苏祈安的手,说常来陪陪她,送的那些东西她很喜欢。 年过半百后,心生向佛,爱捣鼓花草起来,说白了,就怕孤独。 苏祈安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身体,下次来陪她吃饭。 谭斯京去地库开车。 日暮降临,天色暗得很快,空气里凉飕飕的,苏祈安没让老太太陪着,独自在外头等着。 “好巧啊,怎么在这儿?” “谭斯京带你来的?” 谭茉穿着一身皮衣,摘了头盔,甩头,漆黑如墨的长发落下,转身下车,黑色的紧身裤包裹着纤细长腿。 风格多变,每一回都叫人挪不开眼。 苏祈安不知道如何应话,谭茉也没要求她答。 “上回抱歉啊,一开始就想挫挫他的锐气,那次才那样和你说话。”谭茉道歉,站在苏祈安旁边,“你还真挺喜欢我那侄子。” 这么多年,谭斯京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女人,头回带了个女大,还和那些玩得厉害的罗北和沾上什么。 圈子里乱七八糟的,谭茉想着试探一把,没想到人小姑娘骨子里清风玉立的,还护了短。 这事儿稀奇啊。 后来居然是谭斯京折了腰,为这一姑娘。 “我以为他干了坏事,包养女大,回头想想不对,江苻都告诉我了,现在是真的好意想引荐你。”谭茉那狭长眼尾一挑,抛出橄榄枝,“这事儿是我不对,诚心的,和你道歉。” “怎么样,要不要来我这儿?资源好得很。” 谭茉不讨厌苏祈安,甚至还挺期待和她当同事。 误会说清楚,苏祈安站在风里,眉眼舒展,“不用啦。” “我喜欢谭斯京,也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远处有车驶过,停了车,谭斯京走过来。 “行。”谭茉也不强求,“你追他,还是他追你啊。” “行了,别又欺负她了。”谭斯京揽过苏祈安,替她挡住风口,“现在都怕她跑了,你说谁追的谁?” 谭斯京从不遮挡对苏祈安的偏爱,那点散漫模样里,有着几分震慑。 “嗤。”谭茉淡然无味,“没劲儿。” “走了。”她懒洋洋和谭斯京擦肩而过,几步距离后,她抬手示意,“要是你老婆改变主意了和我说。” 几句话,苏祈安耳垂热热的。 谭斯京问她说什么了。 苏祈安抿唇笑,“没说什么。” 冬季日暮,不过几分钟,整个厦城天色暗下,晚风吹过面颊。 车停在对面。 苏祈安抬眸看谭斯京,娇娇柔柔,“谭斯京,我脚疼。” 几句话,一如从前。 谭斯京回头,看她。 目光在空中触碰,苏祈安就那么清甜地笑着,小姑娘脊背挺立,直直地回视过去。 谭斯京在那样温柔的目光中,肆意笑了,“贪心鬼,又骗我了?” 他没动。 苏祈安一下扑进谭斯京怀里,好放肆地撒娇:“谭斯京,抱我。” “背我。” 小姑娘又这样撒娇,吴侬软语,字字娇柔。 谭斯京摸她脑袋。 苏祈安环住谭斯京的腰,“要抱,要背。” 谭斯京环住苏祈安,继而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第74章 苏祈安把去了谭家见老太太的事儿和徐清落说了,她笑着点头。 “好呀宝贝,闷声做大事。”徐清落笑得漂亮。 徐清落又说,“今年过年,应该不和宝贝你一起过了。” “和阮晋伦?”苏祈安下意识地问。 “怎么可能?他配吗?”徐清落垂眸,满脸不满意。 漂亮的眉目拧着,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苏祈安轻轻笑,感叹阮晋伦这条路走的困难,倒也不问多。 徐清落自个就说了,“我爸妈临时改变主意,过年会回来,所以今年过年会和他们一起啦。” “倒是阮晋伦,谁想见他啊。我听说了,几个月前,他拼了命找我,说什么在马路上看到个女的,追过去被车撞了,是不是蠢啊。” 这事儿苏祈安没听说过,不好评价。 但徐清落语气里的一丝愧疚和复杂,她听出来了。 听出了一丝叹息的语气。 徐清落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这类人通常最为细腻,也最好面子,感情上的事儿也许发现得慢了些,但一定多。 在徐清落看过来时,苏祈安抓住问题关键,问她:“是听说的吗?那你要不要亲自问问他?车祸的话,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 暴雨里 第110节 她的声音清清软软,像春风撞过湖面,有几分抚慰人心的感觉。 总归多少有些担忧,毕竟车祸真不是小事。 徐清落听得沉静下来 ,转而又说,“难怪我认识他的时候这么蠢,比原来更蠢,这不会就是后遗症吧?” “那我得亲自亲自问候他一下。” 徐清落发了两条消息给阮晋伦,顺势问了句谭斯京送她的那套房子要被拿来改造成芭蕾舞室吗? 那间房子太大了,苏祈安觉得好浪费,她每天最多最多也就练一个小时,再多也不可能了呀。 那间房,总觉得和梦一样。 苏祈安捧着装着热开水的杯子,指尖一下一下碰杯,“就留一间房就好啦,其他的正常改成三室一厅。” 徐清落搂过苏祈安,靠在她身上,夸谭斯京:“谁家好人刚在一起就送房?” 她比了个‘六’,“谭斯京是这个。” “叔叔阿姨知道吗?” . “知道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周雨喆扯着嗓子和苏祈安打电话,“不就是提醒你爸早点回来,这事儿还要你交代?”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苏祈安,你太麻烦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然后,门铃响了。 三室一厅的小公寓,不大,可在打开门的那瞬间,周雨喆还是被谭斯京那副浑然天成的矜贵清冷模样愣住半秒。 清风霁月,即使足够淡然,那难掩的松弛感依旧藏着上位者的迫性。 谭斯京先一步喊过人,提了一些礼品过来。 周雨喆打着哈哈说太客气了,等人坐在沙发上,她拉过苏祈安小声嘀咕:“怎么回事?他买的什么东西?” 那些哪能称呼得上礼品? 那茶叶,茅台,还有什么几本苏父爱看又买不到的藏书,还有周雨喆喜欢的高定旗袍? 周雨喆是个识货的,光看外表就贵得不得了,还提什么礼品里头。 下足了功夫。 看是看出来了,送也是送到了人心坎上,能不能收买人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一回头,苏父从房间里出来了,见过谭斯京,他叫人去走廊下棋。 下的围棋,苏祈安小时候学过,学不精,输了要罚抄课文。 走廊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放着苏祈安曾经抄过的数十篇课文,可不是短的,大都是大长篇文言文,什么《逍遥游》、《长恨歌》、《滕王阁序》。 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周雨喆瞥一眼,“他会下吗?这怎么比报纸新闻长得还好看?” “你就图这个?苏祈安,别给人看低了!” 周雨喆忍不住数落起谭斯京,说有钱真不是好的。 苏祈安听着,晃了晃周雨喆的手,不急着跟她说了,等着瞧吧。 急忙忙到厨房切了提早让周雨喆买的水果,落地窗上贴着几个红色的福字,是周雨喆去年过年时今年亲手剪的,遮挡住苏父的侧脸。 苏父下棋时除了必要的话,其他时刻绝不允许人说话。 能猜出,此刻气氛一定是寂静无声。 苏祈安拉开走廊透明落地窗,把水果放在一旁桌子上,一点声也没出。 苏父见苏祈安过来了,抬眸看了眼,继而下棋。 苏祈安看着棋盘,白云子的棋子,不便宜,看着质感足好,谭斯京执黑棋。 白棋将所有的路都堵死,黑棋只要再下错一个子,即满盘皆输。 而谭斯京眉眼从容,141打后143挡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居然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苏父看着旗袍,再看谭斯京。 很难想象,这样清冷的人居然会下棋,瞧不出一点破绽,如今他执的白棋,已是处处受限。 终于,他开口:“装的很痛苦吧?又不想输,也不想赢,这是你作为祈安的男朋友,还是棋客的为人处事?还是单纯的一个客人?” 谭斯京慢条斯理地下了棋,看向苏父,他先喊伯父,“这三种身份,都有。” 苏祈安从小下棋就很痛苦,被罚了那么多次,已经很多年她都没陪苏父下了,实在是下不会,早就忘光了,如今看棋盘也是一知半解。 苏父没应,语气平静严肃:“谭家和苏家的身份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外人眼中这是高嫁,可我苏家,并不是非要嫁你谭家,门当户对的,也不是没有。” “她妈妈帮她相中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也可以继续。” 这话的意味太多了,也太明显。 苏祈安眉眼轻拧,没说话。 谭斯京收了棋,端坐在椅上,字字清明,眉眼舒展。 他说自己从商,说苏父应当早有耳闻。 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说苏祈安跟他在一起不需要负担很多,她是她,谭太太也只能是她,她若不愿意,谭太太束缚不了她。 “我向来让她随心,这次来拜访,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拜访。” 谭斯京身上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儿此刻并不多,如今的姿态只是一个诚恳的小辈,说这些话,没有半分不诚心。 苏父敛眸,丢了棋子。 白棋被丢在棋坛里,“啪”一声,脆响响的。 “出去吧。” 这话倒不是允许的意思,意思是再看,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就对谭斯京完全放下心来。 周雨喆在外头关注着走廊外的状况,把苏父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倒是等人出来了,不好说什么,露出礼貌又热络的笑,“哈哈,聊完了啊,那个谭……什么是吧,快过来坐,多吃点水果哈哈,今早刚买的。” 拍拍沙发,再把苏祈安叫去和苏父聊天。 苏父只字不聊谭斯京,只问她最近工作如何,要说也最后只说了句,“明年结婚是不可能的事,再谈一年,看看他人怎么样。” 最后自顾自地下棋起来,没等苏祈安答话,这话完全就是命令了。 回过头,谭斯京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就和周雨喆聊了起来。 客厅桌上放着周雨喆去外头旅游的照片,一张一张,谭斯京拿着,居然把她收拾得清清楚楚,说有个摄影团队,报他名字打两折。 周雨喆一听,这摄影团队可不是stg旗下的,没套其他关系,打个情分而已,居然聊起来了。 天知道周雨喆去了旅游,有多喜欢拍照。 苏祈安乍一想,这不是阮晋伦的摄影团队吗。 在阮晋伦不赚钱的买卖里,谭斯京赚翻了。 初次见面,谭斯京并没有把周雨喆和苏父完全收拢,他倒是不急。 周雨喆在厨房里择菜,苏祈安留了下来陪着她,“我让你相亲你不去,偏偏喜欢这个。” “和这种人在一起,往后亲戚知道了,一有什么事,就往我们家跑,说帮忙,不帮也不是,帮了蹬鼻子上脸,一来二去,很麻烦的事情,背后嚼舌根,嫉妒心,见不得你好!” 周雨喆戳了戳苏祈安的脑门,“就你现在小年轻,情情爱爱的,是舒服了,其他的有没有考虑?” “那么亮眼一张脸,但凡识点字的,谁认不出来那什么stg?” 苏祈安沉默下来,没说话,这事儿确实没考虑过。 但周雨喆又说:“你要真喜欢,真开心,你就再谈,亲戚方面我去说。” 周雨喆抓了把菜,丢进菜篮子里,“都说了你开心就行,免得老了以后你回想起来,在病床面前臭骂我,说后悔!现在我让你去,以后可别说后悔!怪我没提醒你!” “他要是想跟你结婚,他家庭背景确实好,但我们家也别让他那么轻易就娶,往后想起来觉得容易,低看了你,往往最难得到的才是最珍惜的。” 好半 天,苏祈安一个字都没说。 反而周雨喆那模样觉得亏死了不行,最后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祈安忍不住捂着嘴终于轻轻笑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周雨喆。 “他叫谭斯京。” “谭然风雅的谭,斯是陋室的斯,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的京。” 周雨喆沉默了,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苏祈安。 “苏祈安,你想夸他你就直说,别给我拐弯抹角!” 周雨喆一锅铲就往锅里铲。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说高尚品德而显珍贵。 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强调了婚姻是天定的良缘。 还谭然风雅!! 怎么不说这桩婚事嫁给一个高尚品德的人,是天定的良缘! 在周雨喆即将要拿锅铲挥过来的那一瞬间,苏祈安拉开透明落地窗,迅速跑开了。 谭斯京依旧坐在沙发上,苏父坐在走廊外下棋,没和他再说半个字。 茶几下放着一本相册,苏祈安眉眼婉转,拿了打开给谭斯京瞧。 一页一页,全是周雨喆之前和她吵的那些照片。 前边大多是芭蕾舞照,后边是苏祈安拿着奖状或者是生活照。 但那张苏祈安在病床里的照片,依旧刺眼。 暴雨里 第111节 谭斯京眉眼拢起,指着那张照片,有些滞涩地问她:“从这时候开始,就不学芭蕾了吧?” 苏祈安轻轻点头“嗯”,“后来我妈妈管我管得好严,今年年初,有些受不了了。” 她轻轻笑,似乎想到什么,掌心按在柔软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角,那样柔声细语地和谭斯京说话。 “逃一样地去参加宴会。” “你知道吗?谭斯京,我根本没有想过会再见你。” 照片不多,几下就看完了,苏祈安收了照片。 “谭斯京,那时候是我故意接近你的。” 有时候,从在乎的人嘴里说出一些话,能够给另一方人带来复杂情绪。 无非,这些话给谭斯京带来了昭然若揭的影响。 “我知道。” 谭斯京一直都知道,从前也和苏祈安说过。 “后来我妈妈还要送我出国,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那时候好不开心,总觉得见不到你了。” “嗯,我以为你一直在耍我。”谭斯京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明知道苏祈安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他,但他依旧让她接近。 眉梢也染了笑,那样清冷的面上在说着这话时,总叫人觉得是让苏祈安负责。 偏偏苏祈安问他:“那你后来在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啊?” “不会,苏祈安,我早就去看过你了。” “三次,见过你三次。” 苏祈安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相册被她紧握。 抿着唇,说话都变得慢吞吞的,又放软了音,软绵绵。 “哪三次啊?” 真面对起这些,回想起来,是有些许愧疚的。 那样接近他,又那样不负责任地离开,成年人里,虽说都是你情我愿,快餐式,为了满足些欲望,有些东西压根儿不需要真心。 两情相愿的事情,可偏偏苏祈安不是。 什么都没解释,就那么走了。 尽管这样,谭斯京还真一本正经地想了会儿。 十分认真,“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和你对视上了。” 苏祈安却恍然想起,“那天,你让张鹤轩给我送了伞,还给我送了创可贴。” “是吗?可能是凑巧碰见。”谭斯京轻描淡写,对上小姑娘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眼神,“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假不记得,大概是为了让苏祈安别那么在意吧,少些愧疚。 苏祈安的手从他的手臂再往下,落进他的掌心。 “又占便宜,小没良心的。” 苏祈安懂他,就那么挽着他的手臂,藏着的话就那么直勾勾地说出来,“谭斯京,你再这样,我会不想离开你的。” “真的啊?”谭斯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得意味不明,“那就不要离开啊,苏祈安。”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会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所以,手链回来了。 你也是。 第75章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周围的邻居过来串门说着祝福和吉祥话,周雨喆拿了水果瓜子交换。 邻居嗑着瓜子,顺带问苏祈安有没有对象了? 提到这话,苏父咳了声,周雨喆打着哈哈说有了有了。 这话可是话匣子,一旦开了可停不下去。 眼看着还要聊下去,苏祈安喊周雨喆:“妈妈,可别耽误阿姨了,她还得回去洗碗呢。” 客厅的电视被开起来,按下遥控上的音量键,越来越大声,春晚里的小品演员正在哈哈大笑。 邻居也是个识眼色的,哪儿还听得清聊天声?哼一声拎着瓜子转头走了。 周雨喆关了门,埋怨:“瞧瞧,你要找这种男朋友,到时候惹来多少人的眼红?” 苏父一声不吭。 苏祈安才不听呢,漂亮的眉眼舒展,盯着周雨喆那张写满了无奈的表情说:“也会让很多人羡慕啊。” 周雨喆压根儿不想说什么,“……” 苏父:“你自己开心就好。” 十二点,苏祈安和谭斯京打了通视频。 他在谭家过年,谭仲言倒也回了趟谭家,陪着谭淑华过年。 也听了苏祈安的事儿,哪儿有资格说什么,早就知晓的事儿。 也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谭斯京瞧着视频里的小姑娘,推开窗户,给他拍在空中绽放璀璨的烟花。 声声巨响,她清软的音藏在烟花之下。 “没有在亚城那天看到的好看耶。” 厦城的除夕,此刻到处都是烟花声。 谭斯京那儿,倒也有不少。 “苏祈安,挺想你的。” 他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散漫松弛。 人说着这话,也是慢悠悠的。 苏祈安隔着手机,看谭斯京,眼眸水润,忽而就被勾出那么些情绪,细细密密的。 她用手撑着脸,小小声地:“那你要不要来见我?” 谭斯京晦涩眉眼展开,笑了。 抽了车钥匙,他去开车。 手机听筒里传来细碎声,裹挟着风声。 启动车子的声音,还有,谭斯京说来见她了的清冷声音。 像那个在芙城的夜晚,苏祈安慢慢地和他说今天新年里的事情,说今天做了什么,年夜饭吃了什么,说邻居来了,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大事小事都说给谭斯京听,分享欲十足得很。 除夕夜,归家的人多了许多,周围停车区都满了,谭斯京把车停在附近,走到小区门前。 保安亭里放着热闹非凡的春晚,主持人声音标准洪亮。 苏祈安从屏幕里看着熟悉的环境,套了家居棉服就往下跑。 楼层不高,不用坐电梯,一路小跑下楼。 谭斯京能听到听筒里明显的微微喘息,哒哒哒的脚步声。 看着视频里,小姑娘的发丝被冷风吹拂,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带着笑。 没多久,眼里就出现了站在路口的谭斯京。 除夕夜,哪儿还有什么人,大家都在陪着家人看春晚,说着新年里的愿望。 苏祈安跑过去,按下视频挂掉键,扑进谭斯京怀里。 谭斯京把小姑娘的头发整理过,将她带到车上。 关上后排车门,谭斯京揽过苏祈安。 寂静无声的车厢,苏祈安抬眸就能看到谭斯京的下颌。 精致性感的喉结在此刻总叫人想做些什么。 苏祈安抬手,去触碰那喉结。 温热的肌肤,上下滚动的喉结。 尽管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无论是第几次,苏祈安眼里的灵动都很闪。 还没来得及捂着嘴遮住欣喜的笑,净白手腕就被谭斯京握在手里,吻就落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谭斯京那低冷又稍暗的声线。 “宝宝,记得张嘴。” 唇贴过来的瞬间,耳边是那样蛊惑又好听的音,苏祈安下意识地启唇。 缠绵暧昧,谭斯京的手抚着苏祈安的侧脸,指骨分明,稍微按下那柔软细腻的面颊,温热的,连手感都叫人觉得喜欢。 呼吸交错,一下比一下用力,整个人倾向谭斯京。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靠近,脊背上的热意窜出,连放在谭斯京腰上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缩。 唇舌酸麻,苏祈 安只觉得晕头转向,靠在谭斯京怀里。 她握着谭斯京的手,和他的掌心交叠。 暴雨里 第112节 他的手掌比她大上好多,指骨长且分明,食指上有微微的裂痕。 早就发现他没有戴那个戒指了,轻咳一声,刚被亲过的声变得娇娇软软,问他:“你手上的那个戒指呢?” 谭斯京打开车座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那枚戒指出现在眼前。 就那么套进苏祈安的食指里。 谭斯京食指擦过苏祈安润泽的唇,“交给你了。” 那个戒指是银色的,远看是素戒,其实近看,上头是分为暗色和银色两个圈,附有荆棘图标。 苏祈安惊讶,“怎么给我了呀。” 谭斯京没答,只说:“不止这些。” 苏祈安低低“啊”了一声,愣怔两秒,“什么?” “这些日子,我让张鹤轩把我名下的房车,都转到你名下了。” 好久没听到‘张鹤轩’这个名字,苏祈安甚至有一瞬间恍惚,努力去理解谭斯京的话,“你……怎么会,怎么可以?什么时候?为什么?” 断断续续的,差点答不上来谭斯京的话。 什么呀?什么叫都给她了呢? 谭斯京失笑,惊讶苏祈安的反应,“还有一些投资的股票,都在这张卡里。” 谭斯京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放进苏祈安手心,再缓缓把她指节合上,握住那张银行卡。 “为什么?”苏祈安愣住了。 只觉得手里的银行卡,好沉重,又好轻盈。 “迟早的事。”谭斯京轻描淡写。 “你,你都给我了,那你,你怎么办?”苏祈安瞪大了眼睛,“你没有钱,到时候怎么娶我啊?” “我家里人绝对不会同意的!”太过直白的话,一想到周雨喆和苏父,苏祈安立马就说出口。 “已经想嫁了吗?”谭斯京眉梢微扬,唇边挂着的笑意味深长,“苏祈安,我要娶你,怎么可能会没钱。” 谭斯京说的话叫苏祈安好深刻。 以至于那天谭斯京开车回去后,到了深夜,刚换的四件套,被苏祈安滚得起的褶皱。 她发微信给谭斯京,问他到家了吗。 “到了。” “好呀,好晚了,你要早点睡哦。” “好。” 短暂的几秒后,谭斯京又和她说,“晚安。” 那样散漫低沉的音从听筒处传来,听得苏祈安整个人都要酥麻了,心脏涌过万千海浪。 食指上的素戒太过宽松,压根儿戴不下,被她好好收了起来,大脑里还浮现着车厢里谭斯京同她说过的话,苏祈安扯着被子遮过脸,想到这儿,就足够叫她露出好欢喜的笑。 . 过完年,没过多久苏祈安就开始复工,周雨喆和苏父把她留了一阵子在家。 那阵子,谭斯京接送她上下班。 上回除夕夜来串门的邻居知道了这事儿,知道楼下停着辆大g,立马就过来看了眼。 “诶,你是祈安她男朋友吧,我从小看着祈安长大的,你这儿个也高,我之前给她介绍相亲……”那阿姨见门口站着个人,走过去拍了拍谭斯京。 谭斯京转过身。 “不是—你怎么这么眼熟……”阿姨顿住。 周雨喆沉默一瞬,“他叫谭斯京,我女儿男朋友。” “谭斯京?!”阿姨彻底想起来这名字曾经在哪儿见过了,大脑顿时宕机。 苏祈安在客厅听到了对话,走了出来,礼貌喊人。 而谭斯京面色平静,跟着苏祈安叫了人,“不用这样喊我名字,叫我小谭就行。” 阿姨:“……” 这合理吗!合理吗! 一路下楼,苏祈安眉眼弯弯,笑得温柔。 小姑娘好软好凶地说小时候那阿姨成天拿自己女儿和她对比,无论是考试,还是工作,甚至还要给周雨喆推好几个烂鱼臭虾给她相亲。 生怕那阿姨女儿被比下去了。 苏祈安一点也不喜欢她。 说完,苏祈安又好疑惑问谭斯京:“不是要开会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时间送我上班?” “公司的会不是非要九点开,怎么不能十点开?” 苏祈安小声“哦”了一下。 苏祈安只在家住了一个星期,她接了个案子,比较复杂繁琐,处理起来需要费好大工夫,所以早早就回了自己那儿。 那阵子,苏祈安常常加班,点灯到深夜,连谭斯京的面都没见上几次。 . 下午四点,办公室的门有条不紊地被敲响三下。 接着,门被推开,张鹤轩递了份文件给坐在办公桌后的谭斯京。 最近这阵子,自从平城回来,张鹤轩压根儿不需要给谭斯京开车,导致他战战兢兢,后来才知道,自家上司是为了和苏祈安独处。 一颗心彻底放下,连着做事都舒畅不少。 张鹤轩恭敬叫谭斯京,“这是宣发部这个月发布的招商广告,以及和杂志社合作内容。” 谭斯京接过看了眼,长篇大论,细细密密的文字,叫人看了都头疼。 前阵子,苏祈安拿着厚厚一叠法律文献,那样清软和他说,“谭斯京,下次是公开庭审,你要不要来听?” 谭斯京签了字,交代张鹤轩,“让宣发部加段文字在上面。” 长指在键盘上敲出清脆声,打印机发出滋滋声,没多久吐出一张a4纸。 上头印出清晰文字。 一个月后,苏祈安手头那桩案子开庭。 她穿着一身墨黑且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女士西服,整个人静立在法庭上。 漂亮且干练。 谭斯京坐在旁听席上,双手垂在膝盖上,食指轻叩,就这么静静地听她言语犀利地反驳对方律师的话。 这是一起故意伤害罪案件,苏祈安需要维护受害者为正当防卫。 苏祈安神色平静,从容而又精简地辩论:“本案的被告人防卫行为是在不法侵害正在进行时实施,既不能预知也不能防范,而是在对方进行伤害时防范,根据监控信息得知,对方的行为是正在进行的暴力袭击,而不是起争论、误解而引起的矛盾。” “根据我国刑法规定的正当防卫条例,对于正在进行的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苏祈安字字清明,陈词有力。 她的眼眸灼热,稍微一偏头,就与在底下的谭斯京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到底,她是有些紧张的,兴许是这样的环境太过庄严肃穆,又足够抚平那一丝焦灼。 谭斯京看穿她的心情,稍一弯唇,小姑娘又转过头了。 足够耀眼,足够聪明,又足够似曾相识。 结束后,徐清落的消息一条条窜进来。 徐清落发的是截图。 一张财经杂志的封面,介绍stg在平城最新的太阳能项目,通篇介绍最新科技带来的影响以及利民便民带动经济发展。 介绍完项目介绍谭斯京,stg掌权人,写尽了近期所作所为,攥稿人实事求是,没有半个字的夸大宣传,只是没有想到,在结尾提到那太阳能的项目时,加了这么一句。 “我的爱人,不辞青山,相随与共,清婉与约,荣耀独她。” 底下标注着我的爱人:苏祈安,苏律师。 “???谭斯京这是什么意思?” “发个宣发也要这样?” 苏祈安一惊,正在收拾文件的手都没拿稳,锋利的a4纸用力一扯,食指开了个小口,洇红血珠冒了出来,痛得她下意识地收手。 纸张散了一地,其中一张边缘落了红。 急忙拿抽纸按住食指,细微的疼痛遮掩不了苏祈安无法抽离的思绪。 我的爱人,不辞青山,相随与共,清婉与约,荣耀独她。 我和我的爱人,我们彼此相伴,携手一生,永不分离,她的眉眼婉约流转,我的荣耀,来源于她。 他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进,熠熠生辉,却以荣耀冠于她名。 谭斯京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即使在一起这么久,连句爱她都没有说过。 他向来不说,也 不会说,而这样的行为,在他身上出现简直是太不合理了,又好像很合理。 怕谭斯京等急了,她一边快速收拾,一边匆忙回复徐清落的消息。 消息还没回完,律所同事就发来了好多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和谭斯京在一起了,老师很惊讶。 自从知道苏祈安和谭斯京在一起了,周雨喆对于那财经杂志,是期期订,说是看看自家女儿谈了个什么对象,万一做什么事情她不知道还得了?嘴上说是这样,其实也是想多了解一点谭斯京,毕竟万一未来成了自家女婿不是。 所以周雨喆是看到了那财经杂志,给她发了消息,就四个字。 “未来可期。” 今天是个阴天,苏祈安让谭斯京在附近等她。 出来时阴沉沉的,西服有些单薄,冰冷空气钻进身子里,肌肤都变得凉了,苏祈安圈了圈手臂。 暴雨里 第113节 没多久,一件大衣就拢了上来。 谭斯京从附近走过来,提前带了大衣,替苏祈安围上。 苏祈安伸手穿过衣袖,刚刚还皱着的眉眼立马带上笑意。 然后,她就发现,大衣上别着枚胸针。 食指摸了下,质地精贵,弯月形,仔细看了才能发觉那月亮是渐变色,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是珍珠,是花瓣,末尾垂吊着一串细碎项链。 一眼就知道,好贵好贵,没有任何设计签名,是高定款式。 苏祈安好惊讶,不亚于看到那本杂志时的心情,这是另外一种震惊。 她攥紧了谭斯京的手,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谭斯京,今晚的月亮,是这枚胸针吗?” 谭斯京站在风口处,替她挡风。 苏祈安踮起脚尖,扶着谭斯京的手臂,像那天在海边,她说不违背本心那样,闭着眼,很轻很轻地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的心是灼热的,比任何时刻都要烫。 今晚的月亮,是照在衣襟上的一枚胸针。 十七岁的苏祈安,获得了谭斯京赠送的胸针。 现在,衣襟上的胸针,是谭斯京为她高定的。 她温柔又满心欢喜地笑:“谭斯京,今天的官司,是不是你见过最好,最棒的官司?” 谭斯京搂过苏祈安,往前走去,“是。” 苏祈安环住谭斯京的手臂,又一次问他:“你会觉得可惜吗?” 这句话不用多解释,惋惜于谭斯京告别法庭的问题。 谭斯京懂她。 “不会。” “为什么?你赚了什么呀?”小姑娘好轻地问。 谭斯京视线落在苏祈安胸前那枚胸针上。 忽而想起几个月前的start酒吧,人声鼎沸里,苏祈安小声缓慢地说着许多年前他送她一枚胸针,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换来一个肆意夸赞的夜晚。 那枚胸针,是他无意下了个赌注,朋友送他的,朋友是谁?早就忘了。 他也真不喜欢那胸针,原本要丢了。 却被她这样诚挚又珍贵地藏了许久,胸针表面光滑细腻,不知道她捧在手心里抚摸过多少次。 记忆早就模糊,许多年前的厦城一中,忘得干干净净。 冷风阴凉,深冬的气息扑面而来。 谭斯京目光转移,落在苏祈安化了淡妆而又婉约的脸上。 小姑娘正陪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谭斯京眼眸柔和,认真思考,最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一个春天。” 什么春天? 春天,惊蛰,start,小姑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