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直男了还要亲嘴吗》 第1章 《都说是直男了还要亲嘴吗》作者:快意刀【完结】 本书简介: 薛长松升任亚太区总经理的那一年,年少时对他颐指气使的小少爷明堂死了。 升官发财死对头,任谁看都要道声恭喜。 只有薛长松知道,他的心要痛死了。 然后他重生了,在和明堂分道扬镳的前一年。 明堂发现最近他的跟班脑子坏掉了,不给他写作业跑腿不允许他上课睡觉还不让他玩手机。 明堂把薛长松拽进空教室:“我警告你,少管三管四的,本少爷……” 薛长松低头亲了他一口。 小少爷捂着嘴,面色通红:“薛长松你变态!” 明堂每天和变态薛长松亲嘴子。 他捏着薛长松的耳朵,把这张俊逸的脸搓到变形:“我恨你!我恨你薛长松你听见了吗?!都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死同性恋!” 薛长松发誓,最初只是想让明堂留在国内,不要死。 后来想让明堂在他身边,想做朋友。 再后来他得寸进尺,想做明堂的男朋友。 明堂不愿意,说他是变态死同性恋让他滚到一边儿去。 薛长松噙着笑亲他:“都骂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些词儿?” 明堂气喘吁吁,死也不肯承认喜欢。 却在薛长松凑过去的时候下意识扬起下巴承受一个吻。 嘴真硬,亲起来倒是很软。 大概是稳重钓系攻(?)和嘴硬傲娇受 【敲黑板】 依旧是1v1纯爱双初恋小甜饼,开头出现的“前男友”并不是真的“前男友”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薛长松互动明堂 一句话简介:薛太公钓鱼,甜者上钩 立意:共建和谐家园 第1章 明堂的尸体从公寓里抬出来的时候,薛长松的脑子还是木的。 可能是因为两天没有合眼了,薛长松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从这个白人警察的嘴里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死亡现场有一支存在毒品残留的注射器。” “死者血液中有高浓度的毒品。” “根据现场勘查,初步判断死者是毒品使用过量而死的。” 薛长松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drug overdose”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确定他真的是在做梦了。 每年都向禁毒基金会捐钱的人,怎么可能吸毒? 明堂是有点小脾气,爱捉弄人,可他不是坏人。 他身边是有一大帮爱抽烟喝酒打群架的人,可这不是明堂的错,他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至多只是欺负欺负薛长松。 那怎么了?薛长松乐意的。 “先生,你冷静一点。” 他哪里不冷静了? 薛长松觉得自己冷静得要命,他思路很清楚。 先从明堂公寓周围的监控开始查,每一个到过明堂家楼下的人都不要放过。这个破地方毒虫那么多,指不定就有什么人企图让明堂染上恶习然后巴着他吸血。 毕竟明堂对朋友一向出手大方。 连从来被明堂看不过眼的薛长松都在他身上捞到了能支撑到上大学的生活费。 薛长松瞪着对面的白人警察,却在桌面上光滑的反射面里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要杀人似的眼睛。 “死者的男朋友,也说死者确有吸毒史。” 现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明堂是个可悲的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的毒虫。 “为了排除他杀嫌疑,我们需要出一个毒理学报告,这通常需要耗时数周,您可以先留一个联系方式,方便我们通知后续事宜,另外要提醒您,认领死者的遗体需要提供亲属关系证明和身份证明。” “我不是亲属,家属委托书可以吗?” 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看起来那么伤心,他还以为是死者的家属。 不过这样也省了他们联系大使馆通知国内亲属的时间了。 “你跟死者的关系是?” 薛长松嗫嚅了半天,说:“同学。” 哦,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警察了然地点点头:“您也可以跟死者的家属联系,让他们尽快到场,或者取得他们的委托授权书。” 警察出去接水,留给薛长松打电话的时间。 明堂的直系亲属已经去世了,薛长松只能给明堂的表妹打电话。 跨越半个地球,现在国内正是深夜。 等待对方接通的时间里,薛长松想到那通也是半夜的,让他爬起来就去坐红眼航班的电话。 算算时间,明堂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下午一点,明堂当时可能在睡午觉?他一定是睡蒙了,不然怎么会给一直看不惯的薛长松打电话?还有可能做了噩梦,很痛苦地啜泣着,好像还叫了薛长松的名字。 薛长松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听。 因为明堂从不会这么叫他,他在明堂嘴里大部分时间叫“两份金枪鱼三明治”,或者“草莓味冰激凌”,根据明堂当天想吃的东西变化。 薛长松也有固定的名字,是“六份数学作业”。 明堂脾气真坏,从来不好好叫薛长松的名字,不对薛长松笑,不正眼看薛长松。 薛长松却每天看着他勾肩搭背地从走廊经过,身旁围了一堆人,多得让薛长松嫉妒。 可明堂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坏。 薛长松高中是靠三十块一份的数学作业维持生命体征的。 薛长松隔三岔五就有一份被明堂以“吃腻了”的理由丢给他的价格不菲的餐食。 一开始薛长松没摸明白路数,以为明堂是单纯饭量小吃不下,少买了一份。 结果惹得明小少爷大发雷霆,连唯一的一份饭都不肯吃了。 薛长松是明堂的跟班。 原因有很多,明小少爷为人大方,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来薛长松都不用喝西北风了,明堂家里权大势大还给学校赞助了游泳馆,他想让谁跑腿就让谁跑腿,薛长松一个先跑了爹又死了妈的孤儿,哪里拒绝得了? 以上情由,众人口口相传。 只有薛长松自己知道,他一看见明堂心里就软成一片。 他可能心理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觉得明堂的坏脾气有点可爱? 薛长松一开始只以为是明堂的妈妈对他们母子两个有恩,他才怎么看明堂都顺眼。 有个下午他看明堂打篮球的时候,对方皱着眉问他老看他干什么不会是变态吧。 那天晚上他梦到明堂,明堂在梦里嘴都很硬,一直骂薛长松。薛长松在梦里也确实很变态,明堂越骂他他越兴奋。 后来薛长松听到一个词叫dirty talk。 于是之后每次明堂骂他他都觉得对方在跟他调情。 当然,薛长松也只是在梦里变态一下,白天他还是披着普通人的皮正常过日子。 他还有理智在,不会丧心病狂到搞恩人的儿子。况且明堂并不喜欢他。 然后他就循规蹈矩地上大学,毕业,工作,不断地往上爬。 薛长松很忙,他除了钻营就是赚钱。他升得很快,三十岁的年纪就成了公司的亚太区总经理。 薛长松的身价水涨船高,从明堂的跟班升级为了死对头。 ——大家好像默认他一定恨极了这个曾对他颐指气使的小少爷。 他汲汲营营的脑子留给明堂的空间不多,其实毕业之后他没怎么想起过明堂。 至少薛长松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那天半夜,手机铃声响起。 他才惊觉,自己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个手机,竟然一直没忘记给明堂设置免打扰状态也能打进来电话的优先模式。 这叫什么?犯贱?自作多情? 薛长松没想明白,也容不得他多想。他怕再想一会儿明堂就要挂了,他好久没跟明堂说过话了。 “喂?小堂?” 手机听筒里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动静,明堂的音色带着电流声钻进薛长松的耳朵里:“薛长松……” “明堂?明堂?” 对面人不再应声,只传来几声痛苦的呜咽,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薛长松本来还带着睡意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他联系总部公司的同事,帮他找了一个当地的地头蛇打听明堂的住处,截了一个马上要到本部学习的下属的机票,连夜飞到了阿美莉卡。 薛长松动作不能说不快,他前脚刚到明堂公寓门口,后脚警车呼啸而来把他和明堂的尸体带上了车。 薛长松有些神经质地扣着眼前需要他签字的笔录,耳边的手机“嘟”地响了一下:“喂?” “喂,徐蓝,我是薛长松……” 大概十分钟后,薛长松手机上收到了徐蓝的电子签名。 警察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平静地接受亲友是吸毒过量而死这件事,但一般闹到最后,铁证如山,也只能把领了遗体办葬礼。所以即使他手上办理着薛长松提出的复核申请,还是提醒道: 第2章 “您和死者都是外国籍,需要联系大使馆部门,他们会为你们提供当地殡仪馆的名单,如果你们有意愿将遗体带回国,大使馆也可以提供相关机构信息和流程指导。” 薛长松掏出手机,木然地记下这些事项。 “刚才你说,明堂有个男朋友?” “是的,”警察抬起头,抱歉地说,“他就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不过抱歉,我们不能为您提供他的个人信息。” 薛长松摇头:“没事。”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对薛长松对面的警察附耳说了什么。 “现在是尸检开始前的窗口期,之后家属将被禁止探视,请问您要进行遗体探视吗?” 薛长松点点头:“好。”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 薛长松设想过无数个和明堂重逢的场景。 明堂已经二十九岁了,说不定早就有了女朋友。就算结了婚生了孩子,薛长松也不会多诧异。 明堂本来就是惹人喜欢的类型。 薛长松也想过自己的反应。他要镇定一点,祝福的笑容真诚一点,别让明堂发现什么不对劲,不要让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惹得明堂心烦。 可他从来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 明堂躺在停尸房里,冷冰冰的白炽灯照得他脸色青白,唇色几无。 薛长松想起他上一次见到明堂的时候,他正在搬家,脸上一层薄汗,颊上两抹绯红,唇色嫣红,面目生动。他不再是上学时那样飞扬的神色,跟薛长松说要定居国外的时候,语气已经很平和了。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两秒,跟薛长松说再见,就走了。 明堂是真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高兴、不满、生气、嗔怪……他一抬眼薛长松就看出他在想什么。 薛长松挺立的脊背微弯,想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会有夺魂摄魄的神采。 第二天下了大雨,把这个拥有自由女神像的城市浇了个透。 徐蓝的飞机在上空盘旋了片刻,被迫降落在备用机场。 在她到达之前,薛长松领到了一份初步的死亡报告。 死亡时间:上午十点。 薛长松的手倏地收紧了一瞬,锋利的纸页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 自从得知明堂死讯之后就一直木着的脑袋像遇到了一朵微弱的火花,薛长松的思绪顷刻间烧了起来。 下午一点的时候,明堂还跟他打过电话。 —— @m!ng: 再见阿美莉卡,小爷再也不回来了! 第2章 委托书给了薛长松所有家属才有的权限,他在所有关于明堂身后事的文件上签字,跟明堂所在的公司交涉。 甚至见到了明堂所谓的男朋友张临。 三次。 第一次是一天前,张临通过警察联系到他和徐蓝,说有一些明堂的遗物要还给家属。 身材瘦削,眼神阴郁,刘海耷拉到眉下,薛长松怎么看都想不明白明堂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 薛长松眉骨很高,在眼眶处形成阴影,不笑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很有压迫感。张临坐在他对面,像个畏畏缩缩的小鸡子。 出调解室的下一秒他就开始查张临的资料。 很好找。 张临的履历汇总成80页图文并茂的pdf传遍了整个北美留学圈。 精英,高智商人类,家里巨有钱还能全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常青藤名校,他们家申请破产的时候还对国内的经济造成了影响。 滥交、吸毒、长期赌博成性,有虐待动物的嫌疑。 薛长松在里面看到了明堂的身影。 说张临家里破产之后傍上了个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公子哥儿,生活质量一如既往。 第二次是在张临的家里。 大概是因为在自己家里的缘故,张临这次自在很多。他把额前的头发捋上去,显出一些精明气,还给薛长松倒了杯水。 明堂的书有点多,张临来回搬了好几趟,搬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摞。 薛长松蹲下|身帮他整理,却看见一个带着明堂字迹的信封。 薛长松眸光一闪,把信封捡起来还给他。 张临没接,理理头发用一种羞怯的表情说:“这是他给我写的情书。” 情书? 薛长松提了一个很冒昧的要求:“我能看看吗?” 张临出人意料地答应了:“可以。” 信封里的字也确实是明堂的,张牙舞爪,和这个人一样。 明堂写情书也不会做小伏低温柔小意,还大大咧咧地说张临是个“穷光蛋”、“笨蛋”、“二百五”,问他“怎么这么笨”,“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看来明堂长大之后词汇也很匮乏,骂人的话跟当年骂他差不多。 薛长松唇角一动,才发现嘴角是僵住的——他好久没笑过了。 把所有的书都从房间里搬出来,张临再次递来了那个水杯:“薛先生喝点水吧。” 薛长松去接,不知怎么的,竟然连个水杯都没接住。 玻璃杯落地即碎,水撒在那张信纸上,瞬间洇花了字迹。 薛长松赶忙掏出手帕擦水,然后把信纸递还给张临,毫无歉意地说:“抱歉。” 张临跟薛长松对视了两三秒,忽然垂下眼睫,掩盖掉方才控制不住出现的神色。 薛长松提着装满了东西的行李箱从张临家里出来,把手心里攥着的一枚手帕交给车里等着的人:“去化验。” 很多细枝末节在薛长松的脑子里回闪,譬如明堂的死亡时间、半夜的电话、忽然冒出来的明堂的男朋友,那封信,还有张临眼里疯狂又兴奋的神采…… 他在炫耀。 薛长松想。 如果有别人知道薛长松这个想法,一定认为他是嫉妒到发了疯。 但薛长松理智得很。 收到手帕中液体有大量致幻药剂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在行李箱里发现定位器还能悠闲地去洗了个澡。 下午一点的那通电话,不是明堂打的。 他询问过专业人员,一般通过尸体外观判断死亡时间都会有误差,但最多也就是两个小时。 是别人合成了明堂的声音给他拨了电话。 这人极有可能是张临。 冷水淋下来,薛长松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笑,他就说,明堂怎么可能给他打电话,怎么会叫他的名字。 第三次见面,就是现在。 张临被绑缚在自家的椅子上,薛长松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上面摆了一些看起来像吸毒用具的东西。 “你就是这样把明堂害死的?”薛长松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明堂、明堂是自己不小心注射了过量的毒品。 “他一直有在吸,也许是这次没控制好量,或者他想要多一点刺激。” 张临低着头,语无伦次,好像对薛长松的想法很震惊。 “我们是情侣,我们感情很好,我怎么可能害他?” 薛长松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没有证据,是在套你的话?” 张临眸光一闪,像是被他戳中了心事似的。 “可是我没打算向警方检举你啊。”薛长松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硬质物品,用手帕擦了擦。 张临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他意识到,薛长松不止想要收集他害死明堂的证据。 他真的想杀他! “你们不是守法公民吗?还会买|枪?” 薛长松没理他,他正在研究教程。 走正规买|枪流程得拿到绿卡,还得有狩猎执照,薛长松哪儿有这么多时间在这折腾。 所以他这把不是正路子来的。 二手货就是这样,总是缺点东西。 比如薛长松这把,就不给配说明书。 幸好他在国内参加过射击俱乐部。 薛长松试探着给手|枪上了膛。 “我真的没有要害明堂,你听我解释。” 张临的视线越过薛长松,看向他身后的钟表。 “那明堂怎么会死?” “我、我……那天我买了东西,准备回自己家的……”张临语无伦次,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的眼神黏在秒针上,神色有些焦急。 薛长松发现了不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脑袋上,张临瑟缩了一下:“我真的没有要害明堂!” 这句话张临没撒谎。他真的没有要害明堂,他只是想让他快乐。 至于明堂为什么会死……他比薛长松还要迷茫。 薛长松已经没有心情听他废话了。 他的手机微微用力,准备扣动扳机。 张临一直很喜欢在夜间出门,黑夜让他很从容很悠闲,像这样在暗处狼狈奔跑的事还从未有过。 第3章 薛长松这个煞笔。 他只顾着那杯水里的致幻药剂,应该没想到杯壁上也被他涂了东西吧。 一种只要几毫克,通过皮肤破损处就可以致人心脏麻痹而死的药剂。 为了整到这东西,他花了大价钱。 长期吸食毒品让张临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他跑了一段儿后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了走。 幸好逃出来了,不然自己现在也许真的没命了。 不仅要死,还要跟恶心的薛长松死在一个房间里,他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唉,其实他真不想让薛长松死,死了之后还要在地狱遇到。 难道让他做大薛长松做小? 可是怎么办?薛长松就是该死啊。 谁让明堂死之前叫了他的名字?还听起来那么可怜。好像遇到张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好像薛长松是他的救世主似的。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如果不是因为要把薛长松骗到这边来,他根本不用把明堂的身体交给警察。 他选一个风水宝地,把明堂葬进去,再把自己埋进去,多浪漫! 他和明堂的血肉烂在一起,分不开扯不断,直到成了森森白骨,没人能辨清他们的样貌。 他得摆一个优雅的姿势。明堂是在画廊工作的,肯定想要死得好看。 听说曼图亚出土过一对瓦尔达罗恋人,男人被杀女人殉葬。千秋万代之后,他和明堂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至于薛长松……张临本来要他扔到河里去喂鱼。 吹着夜风,经过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像要把人活生生吞噬的街口,张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暗夜很包容,贪嗔痴怨,爱恨情仇,赌徒嫖客妓女贩毒者吸毒者虐待狂反社会人格买凶的杀人的,所有所有……他们在明媚的白天蛰伏着,在吓死人的夜里出现。 张临觉得自己天生就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想让明堂也到这个世界来。 可是明堂不肯。 他带明堂去赌场去地下妓院去看那些陷入极乐的人们,可是明堂怎么那么不识抬举!他甚至还要走!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订机票的记录,明堂现在都该跟薛长松双宿双|飞了吧!张临想到这儿就睚眦欲裂。 人类最原始的性|欲贪欲和最极致的欢乐摆在眼前,明明明堂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满足…… 可他竟然管这些叫黄赌毒! 装成一副惊惶的小白兔的样子,害得张临也只能陪他装。 “这是什么地方?” “妓院/赌场/吸毒场所吗?” “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张临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都牙酸。 所以他给明堂漂亮的静脉里注入了一些溶液,那种可以让他快乐的东西。 然后明堂就睡了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连愤怒的时候都那么惹人怜爱,再也看不见了。 张临快步走着,因为想到可恶的人可恶的事,他的五官狰狞地皱起来,眼神凶狠地好像薛长松就在他眼前。 都怪薛长松,明堂一定是回国去见他!明堂要是不订机票,他也不会想给他注射毒品!明堂怎么可以叫薛长松的名字,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惹怒他?明堂…… 张临的思绪戛然而止。 刺耳的刹车片摩擦声响起,撕破了夜空。张临感觉身体有一瞬间的腾空,然后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钻心的痛。 张临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一团。 明堂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整个人弯成一个虾子,喊薛长松的名字。张临一开始以为他是太爽了。 模模糊糊地,张临听到有个声音问:“不会死了吧?” “还有气。” 问话的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买家那边说了,撞死了一分钱不给。” “放心吧,兄弟这技术。” 薛长松,一定是薛长松! 他没中毒!他在做戏给自己看! 薛长松是想把他弄回去慢慢折磨他! 他害死了明堂,薛长松不会让他好过的。 张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薛长松听见明堂叫了他一声。 “薛长松!我都说了我要吃原味的!” 小骗子,明明喜欢吃草莓味的。 睁开眼,枕头和脸上湿腻腻的。 他以为是泪,其实是血。 薛长松在这个没有明堂的世界里弥留着弥留着,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死期 这年,他三十岁。明堂二十九。 —— @泡泡堂: 薛长松,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3章 “薛长松?薛长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个好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五感缓缓复苏,凉风一下就吹麻了薛长松的脸。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甚至还能感受到冷。 薛长松被灿烂的阳光晃了一下眼,日光下,对面人的面孔有些模糊。 但这个场景他梦了那么多年,他没可能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明堂。 是明堂吗? “喂!” 明堂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回事?学习学傻了?还是发烧了?” 少年微凉的手覆在他的额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啊。” 薛长松眨了眨眼,对面人的眉眼变得清晰起来。 明堂肤色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出脸上细小的绒毛,圆圆的杏眼里盛着黑曜石般的瞳仁,是那种很乖巧的长相。 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恶劣:“六份数学作业,我明天早上来拿,千万不要忘了,不然打你哦。” 明堂把数学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拍到薛长松怀里。 他左脚往后撤了一步。薛长松没事儿长这么高干什么,离得近了就得仰着头看他,一点气势都没有…… 往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磕到脚后的台阶,明堂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 完蛋了。 身后就是楼梯,万一脑袋不小心磕到哪里变傻了怎么办? 不知道值日生有没有好好打扫楼梯,他不要摔在那么脏的地板上啊啊啊啊啊! 最关键的,他才不要在薛长松面前出丑呢! 明堂的手下意识在半空中抓了一下空气,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后觉得整个人不符合力学地往前一扑,撞到薛长松的怀里。 练习册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鼻子被薛长松坚实的胸膛撞得一酸,薛长松校服上干净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就钻进鼻腔里。 明堂先愣了一下,懵然地睁大眼睛,接着就要从薛长松怀里挣出来:“干什么!” 好!丢!人! 薛长松却不松开手:“明堂。” “干嘛?”明堂没好气。 “明堂……”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明堂张嘴要骂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 薛长松、好像、在哭? 薛长松抱得很用力,生怕他一松手怀里的人就变成一缕烟飘走,直到明堂喊疼,他才微微卸了力。 “你……” 明堂想问薛长松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是不是又没有生活费了还是他那个渣爸又来找他了。 明堂缓缓抬手,拍了拍薛长松的背:“你没事吧?” “谁欺负你了?” 不应该吧,除了他还有别的人敢欺负薛长松? “有人背后说你?” “还是考得不好?” 好像月考今天发榜来着…… 薛长松说:“你别死。” 薛长松又说:“对不起。” 明堂:“?” 薛长松好像沉浸在莫大的悲伤里,明堂听到他小心翼翼吸气的声音,很可怜,很无助,让人有点…… 明堂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推开薛长松。 薛长松可怜关他什么事! 薛长松不依不饶地拽住他的手,明堂的手是热的。 是热的。 可薛长松明明记得明堂的手冰凉,他在停尸房里握过。那低到吓人的温度到现在还烙在薛长松的手上。 明堂皱起了秀气的眉,薛长松今天犯了什么病? “你放手!” 明堂拼命想收回自己的手,还瞪薛长松。 “谁在那儿?” 巡视的人。 不是保安,是昨天刚开了大会要严查早恋学生的教导主任。 明堂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被糊住了,他和薛长松两个男的,有什么好跑的! 薛长松的思绪很乱。 他明明还在酒店,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高中? 细看明堂的脸,好像也嫩了不少,还有些青春期未脱的稚气。 现在是怎么回事? 明堂耳朵贴在门板上,中间隔着一张纸巾,细听门外的动静。 第4章 教导主任姓柯,是个胖胖的有幸福肥的中年男人,动作很慢,明堂和薛长松都藏好一会儿了他才跑过来。 “人呢?”明堂听见他纳闷儿地自问。 薛长松站在他身后,眼神定在明堂的脸上,跟着明堂的动作移动。 明堂稍微安下心,看到他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薛长松几乎一瞬间就看懂了他的威胁:再看打你哦! 薛长松眉心紧了又松,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明堂心下大骇,薛长松是不是真疯了?他笑什么? 他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好笑吗?! 要不是他神经病死抓着自己不放,他至于现在被柯主任堵在脏兮兮的工具间吗?! 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笑! “你……” 明堂猛扑过去捂住薛长松的嘴。幸好薛长松底盘稳,晃了晃勉强站住,他和明堂才没倒进身后八百年没清理过的杂物里。 明堂吓死了,薛长松怎么忽然说话,柯主任还在外面呢! “你笑什么笑!”明堂压低了声音,眼神故作凶狠,在薛长松看来像一只低声呼噜着威胁人的小猫。 薛长松也小声回他:“我笑老天对我真好。” 重生,这种传说中的事情,竟然都能被他遇上。 薛长松想,他上辈子没行过善没积过德,竟然格外被老天爷厚待。 是不是因为……他目光重新聚焦到明堂脸上。 是因为明堂吗? 这个骄矜的小少爷,被毒虫男朋友骗,死得那么可怜,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派他来拯救明堂的吗? 薛长松莫名有些兴奋,为他和明堂的命运竟然可以扯到一起。 明堂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他挑着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问:“那老天爷有跟你说这个吗?” 薛长松右脚往后一撤,明堂踩了个空。 明堂:“?” 他收回捂在薛长松嘴巴上的手,左右看了看,还清清嗓子掩饰尴尬。又想起来柯主任好像还在附近,一声咳卡在嗓子上不去下不来脸都憋红了。 薛长松连忙走过去帮他拍背:“要不要喝水?” 明堂捂着嘴巴拼命点头。 薛长松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明堂猛灌了两口水,才压下去喉间的痒意。 明堂唇上蒙了一层水痕,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偏他自己不知道,自顾自小声说话:“你刚才……为什么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 “是不是因为薛阿姨的祭日到了?” 又为什么让他别死? 薛长松怔忪一瞬,缓缓笑开。你看,明堂也不总是坏脾气,他有时候好得让薛长松觉得难过。 明堂低着头,他好久没有这样对薛长松说什么关心的话了,有些别扭。 等了一会儿,见薛长松不答。明堂赌气要走:“不说算了。” 薛长松抵住门板,说:“我是有事要跟你说。” 明堂抬头。 薛长松:“我以后不会帮你写作业了。” 明堂:“?” 明堂:“!” 明堂眼睛都瞪圆了:“薛长松!” 幸好柯主任已经走远了,不然肯定被他这一嗓子吸引过来。 薛长松装听不见,先一步拉开门,走出去。 只要明堂不遇到张临,他就不会死。 也许可以劝明堂换一个国家留学? 不,最好还是不要出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看着。 没有张临,也难保不会有王临郑临马临。 只要明堂好好学习,没准儿能考个国内的好大学,他就不用去国外了。 只要、只要…… 路过转角的时候,薛长松的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工具间门口。 明堂拉开一条门缝,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薛长松跟在他身后,以为他要回家。 明堂却绕了一个大圈走回到教学楼大厅。 十二中就是明堂天天在家里痛斥的那种分数为天的相当功利的学校,专门整了一个led屏循环播放年纪前一百的名单。 薛长松远远地缀在明堂后面,他有些近视,看不清led屏上的字,只知道明堂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走了。 看什么呢? 目送明堂上了徐家司机的车,薛长松回到学校宿舍。 十二中是非寄宿制学校,但薛长松家庭情况特殊,成绩又是出奇得好,校方特许他住在教师宿舍里。 一路往回走,薛长松在宿舍楼梯撞上了不少他已经想不起名字的熟悉的脸。 宿舍墙壁上几块丑陋的墙皮脱落的痕迹,闲置的床板上摆着摞成小山的教材,对面的书桌上是一张合照。 薛窈女士坐着轮椅在最中间,身后是薛长松和明堂。 薛长松伸手,指尖轻轻点在明堂的脸侧。 明堂鼓着脸,有点生气的样子,杏眼都没那么圆了,别扭地站在薛长松旁边看镜头。 他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薛窈女士说错了话,惹得明堂很不高兴来着。 “漂亮吗?”薛窈女士理了理头发,说,“遗像可千万不要用这张啊,还是大学的时候年轻好看。” 明堂不爱听薛窈女士说什么生啊死啊的,即使大家心里都知道薛窈女士没几天好活了,即使连薛长松这个做儿子的都已经能平静地听着薛窈女士交代后事。 他是个小骗子,总是许一些虚幻的诺言。对薛窈女士说等她病好了带她去瑞士滑雪,对薛长松说以后他负责罩着薛长松。 明堂是个小骗子,把他们一家人都骗了。 他转眼就变了脸。 薛长松指腹在照片上蹭了两下,他这时才有了真的回到过去的实感。 真好。 他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明堂了。 薛长松熬了一个大夜,第二天早上站在国际班门口堵明堂。 明堂每天咒骂十二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它偏心到姥姥家。把重点班放在一楼,放学去食堂干什么都方便,把国际班放在最高层,对面还要供一个教导主任办公室。 如来佛压着一群皮猴子。 看到薛长松站在班级门口,国际班的同学们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薛长松嘛,负责给明堂跑腿的穷光蛋。 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不是给明堂送已经写完的作业就是送早餐。 明堂背着空荡荡的书包走上来,看见薛长松。 他“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走到薛长松面前,眼睛快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不是说不给我写作业吗?拿来吧。” 明堂纡尊降贵地伸出手。 薛长松好笑地扬唇:“我真的不会再给你写作业了。” 烦人。明堂皱着眉,薛长松怎么这么会口是心非? “你不给我写,那昨天的练习册是鬼拿走的?” 薛长松:“?” 明堂:“?” 薛长松跟他对视两秒,明堂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咽了口口水:“那是谁拿走的?” “我拿走的。” 薛长松和明堂同时转头。 柯主任阴沉沉的脸出现在眼前:“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来。” 薛长松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这位柯主任了,心里只有一种故人重逢的惆怅感。 明堂每天都要见这张人人欠他一个高考状元的脸,完全生不出薛长松这种情绪。他先对柯主任笑了一下,然后偷偷瞪了薛长松一眼。 都赖你! 薛长松觉得冤枉。 “说,怎么回事!”六本练习册被摔到办公桌上。 每年招聘的时候都压力面别人的薛长松久违地有了一种慌乱的感觉,他手里给明堂准备的学习计划还没送出去呢,别先把人给惹急了。 因此,他向前一步,挡在明堂和柯主任中间:“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柯主任指着明堂,看向一米八体格健硕比他还高一头的弱小可怜无助的薛长松,问:“是不是明堂强迫你给他写作业?!” -- @泡泡堂: 成绩也没退步…… 那到底在哭什么啊! 第4章 明堂:“……” 薛长松! 他现在怀疑薛长松是故意的。 不就是不给他写作业吗,有必要这么阴险嘛! 不给他写作业,让薛长松喝西北风去吧! 柯主任唾沫横飞,洋洋洒洒说了一番团结友爱同学共建美好校园的肺腑箴言,明堂任由教训,还不时点头,一副听凭教训的样子,其实是在家里挨训挨出来的条件反射。 薛长松还挡在两个人中间,试图让柯主任相信明堂完全没有胁迫他帮忙写作业。 一直到打了早读预备铃声,柯主任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你俩先回去吧。” 第5章 “明堂,练习册还要不要了?” 落后一步的薛长松倒回来:“我帮他拿。” “用你管!”一出办公室门明堂就原形毕露。 薛长松低声下气:“对不起,我没想到让他捡走了,我下次注意,行不行?” 明堂微张着嘴巴,后面要说的话全忘了。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你走开。”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薛长松不给他写作业就很不对劲…… 薛长松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不对劲! 薛长松什么时候长的嘴? 他们俩的交流模式不应该是: “数学作业,明天要。” “嗯。” “一份孟记蟹黄包。” “好。” “晚饭要赛百味金枪鱼三明治。” “可以。” ……这样的吗? 明堂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他昨晚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薛长松为什么哭。 难道是下定决心不给他写作业失去了经济来源才哭的? 活该! 他可是精心挑选出数学作业让薛长松写的。 数学作业字比较少,还不用像英语那样编七份不一样的作文。 而且一份三十块呢,时薪一百八,他妈徐|明珠女士手底下的员工都不一定有这么高的时薪。 谁叫他不珍惜! 让薛长松饿死好了! 明堂忿忿地抱着书进了教室。 有几个人看见他进来,连忙拥过来找自己的作业本,却发现昨天的作业一字未动。 “明哥,怎么没写啊?这薛长松是不是有点太不懂事了,我们帮你……” “起开,烦!”明堂冷着脸。 不会是这几个人找了薛长松的事所以薛长松不愿意给他写作业挣钱了吧? 那薛长松怎么办? 薛长松到今年寒假才过十八岁生日呢,他出去摇奶茶有人要他吗? 明堂从来不知道薛长松有这么烦人。 他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还没醒过神来,就听见薛长松敲了敲教室的门:“你好,能帮我找一下明堂吗?” “明堂!有人找你!” “这谁啊?我们班还有人认识老老实实穿校服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明小少爷的御用伴读。” “啊?谁?” “薛长松啊,你不知道?我们年级第一,每次都甩第二名二三十分的。” “你还关心这?我连年级榜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有乐子谁不爱看。” 他们交流的声音并不小,站在门外的薛长松全听在耳朵里。 趴在桌子上的明堂自然也听得见。 “你知道薛长松他妈刚死了吗?听说是得了什么……” “看不见人睡觉呢!”明堂“腾”的一声坐起来,“不会小声一点?有没有素质!” 那人噤了声,明堂又忿忿地趴下。 明堂偷偷睁开眼,看到薛长松跟教导主任说着话走了,侧脸绷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明堂瘪瘪嘴,谁让薛长松来自讨没趣。 他们是可以那种下了课可以去班上找对方的关系吗? 一个早餐店的牛皮袋子被放到桌上,明堂抬起头,他表妹一米八的大个子,顶着一张十分中二病的僵尸脸冷声道:“薛长松给你的,别老欺负人家了。” “关你屁事!” 明堂夺过早餐,塞进自己空无一物的抽屉里。 徐蓝耸了耸肩,走了。 徐蓝出生的时候,电视上正在热播《潜伏》,徐蓝的妈妈,明堂的小姨,格外崇拜革命女烈士左蓝,想让徐蓝以她为榜样,但不要革命,也不要当烈士。 所以徐蓝一路按照小姨的期望长下去——她成了一个女的。 一个碎嘴子的妈宝女。 别看徐蓝在外面一副生人勿近狂炫酷霸拽的样子,在家什么都跟她妈说。 明堂的小姨是个姐宝女,什么事都跟徐|明珠女士说。 薛长松怎么这么讨厌!他为什么到班里来找他!回家肯定又要被骂了! 徐蓝也讨厌!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个班?她肯定是徐|明珠女士派来监视自己的!她为什么不能表里如一,当个惜字如金的酷 girl?! 徐|明珠女士最讨厌 ,她让明堂少自作多情,说徐蓝跟他一个班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们俩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唯一的区别是徐蓝这块泥比明堂略大只。 一米七七怎么了?!一米七七只比一米八矮了三厘米好不好? 他以后往鞋里垫十个增高鞋垫! 还有薛长松这家伙,凭什么也长那么高!祝他长到两米天天撞门框! 薛长松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正烦恼着怎么让明堂实施他昨天晚上制定的学习计划。 本来明堂就不爱学习,薛长松说的话他也不可能听。 今天早上明堂又因为他被柯主任说了一顿,肯定更不可能听薛长松的话好好学习了。 烦。 薛长松没想到,他三十岁的灵魂竟然依旧拿明堂束手无策。 更可恶的是,他发现三十岁的灵魂竟然连物理卷子上的送分题都做不出来。 他已经十多年没有接触过高中知识了,看到题目的时候只还记得一些模糊的解题思路,具体的步骤和公式完全没有印象。 照他现在的水平,恐怕也没比明堂好多少吧? 没想到在把明堂的成绩搞上去之前还要先把他自己的学习成绩搞上去。 薛长松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出物理课本:从头学吧。 幸好他天生一张冷脸,高兴和苦闷都差不了太多,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学委?学委?” 薛长松回过神,看向他同桌:“?” 柯时来都吓死了。 “你有事吗?”薛长松问。 他上高中的时候对大部分人事物都很漠然,除了薛窈女士和明堂,少有能牵动他心绪的事情。 因此看到自己同桌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人眼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有事!你都看了一上午的基础题了!”柯时来表情相当惊恐,好像薛长松被鬼上了身似的。 当然,如果薛长松在看基础题的话,和鬼上身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鬼还是一只笨鬼。 柯时来还以为薛长松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薛长松不明白他的逻辑:“所以?” “是不是那个明堂他找人堵你了?你别怕,我爸就是教导主任你知道的吧?” 薛长松恍然大悟,原来教导主任刚才说的那个混蛋儿子就是他同桌。 柯时来看着薛长松的表情:“……这事儿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长松:“我知道,你……和柯主任一个姓。” 柯时来“啪”的一下把自己本子上的姓名盖住,薛长松自然地收回眼神,装作自己根本没有在看。 “你还有事吗?”薛长松说,“我要继续看题了。” 看这道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题吗?!柯时来瞳孔地震。 他也顾不上跟薛长松计较当了两年同桌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件事:“你就说,那个叫明堂的,是不是威胁你要放学后校门口见?” 他话很密,薛长松根本插不上话,刚摇头,就又听见柯时来说: “难道是约在学校后面的小巷?” “还是操场?” 柯时来还没说完,窗户玻璃被人敲了敲。 他抬头,对上他爸那张天怒人怨鬼不待见的脸。 柯时来一箩筐问题,憋到他爸终于离开,才继续问:“他真没说要跟你约架?” “没有,”薛长松说,“明堂人挺好的,他不会打我。” 明堂也就是嘴上不饶人,从没见过他跟谁动手。 这话听在柯时来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一个人是打不过你,但他可以找别人打你啊!” “谁?” “就那个,他们说的,明堂花钱找的冷面女打手,跟他一个班的那个!” “……徐蓝?” 薛长松还是第一次知道徐蓝是“冷面女打手”。 柯时来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薛长松,不记得他的名字,竟然知道冷面女打手的名字。 薛长松耐着性子说:“明堂也不会找她打我,我们认识,关系很好。” 柯时来的表情更奇怪了:看看!都看看!万恶的校园霸凌!把好好一人都给整成变态受虐狂了! 柯时来:“你再仔细想想?” 柯时来循循善诱:“他要雪糕你去小卖部给他买雪糕,要薯条你去给他买薯条,中午晚上帮他买饭,他随叫你随到,还得第一时间回消息,你还给他写作业,这叫什么?” 薛长松:“……”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追明堂,薛长松还以为这个叫追求。 第6章 柯时来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不是,哎,你、他……”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万分的不对劲。 柯时来苦恼地拽了拽头发。 薛长松看了两眼抓狂的柯时来,继续看他的基础题去了。 怪不得柯主任一提到柯时来就皱眉头,这孩子怎么是个人来疯呢。 坐了一会儿,他还是问了一句:“明堂跟别人打过架?”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柯时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就上个星期啊,听说是为校花打的架,还是跟校外人士呢,就在咱们学校后巷。” 薛长松的表情奇怪了一瞬:“他还为女孩子打过架?” 柯时来抑扬顿挫连说带比划地把明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讲了一遍。 薛长松表情更奇怪了,问:“校花是谁?” 柯时来摇摇头:“不知道。” 薛长松:“对面的人是哪个学校的?” 柯时来摇摇头:“不晓得。” 薛长松:“在哪儿打的?” 柯时来:“俺闹不清!” 薛长松那颗有些发涩的心紧了又松,呼出一口气。 被薛长松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柯时来觉得自己又被侮辱到:“上个学期校外ktv,刚进高中的时候跟高三的国际班,这应该不假吧,大家口口相传啊。” 薛长松现在觉得柯时来是猪脑子:“证据?” 证据?柯时来没有。 “做题吧。”薛长松说。 柯时来点点头,半晌反应过来薛长松语气里的嫌弃之情。 —— @泡泡堂: 怎么办,我现在的零花钱还买不起奶茶店。 第5章 重生冲昏了薛长松的头脑——他昨天忘了写作业。 直到课代表来收,薛长松才想起来自己连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好问了柯时来,趁中午午休的时间在教室补。 柯时来看他这么几道题都做了老半天,更确定薛长松是遇到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他爸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保护好薛长松这根清北苗子。 柯时来指了指自己说:“爹我也是清北苗子。” 柯主任说市状元和普通清北学生该保哪个他还是分得清的。 行吧,柯时来想,为了他爸的市状元苗子。 他坐在座位上,不断给自己洗脑:我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崩山摧五壮士气冲斗牛义薄云天区区几个黄毛混混…… 薛长松忽然站起来,柯时来一惊:这就要上战场了?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薛长松:“你还不走?” 柯时来没听出来薛长松想让他让一让的意思,问:“是不是要去约架了?在哪儿?” 薛长松:“……” 他想跟柯时来说明堂根本不会打他,但他已经说倦了。 见他不语,柯时来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都很警惕,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个黄毛让他这位勇士中道崩殂。 直到看见脑袋顶上食堂的招牌,他才终于确定:“哈哈,原来你真的不是去约架啊。” 薛长松的语气很疲倦:“是啊,你也没吃饭吧?都不饿的吗?” 柯时来瞬间热泪盈眶,他和薛长松当了两年同学了,对方还是第一次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果然,就算是根木头也会被他豪气干云的义气所折服啊! 柯时来感动得请薛长松吃了一根平常都舍不得买的八块钱一根的烤肠——刷的他爸的饭卡。 等吃完饭,薛长松一放筷子,柯时来也跟着站起来,这下总是去约架了吧! 薛长松说还有一会儿就该上课了回教室吧。 柯时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薛长松突然顿住,说有东西忘在了食堂,让柯时来自己先回去。 柯时来眯了眯眼,他跟薛长松一块儿出来的。薛长松除了饭卡什么都没拿,现在饭卡就捏在对方手里。 他一定是想甩开自己独自赴约! 薛长松确实是想甩开柯时来。 明堂中午不怎么回家,都是司机送饭过来,他想去明堂常去的地方碰碰运气。 而且柯时来太烦了! 医务室没人,体育器材室没人,那应该是在操场。 还没走进操场,他就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儿,其中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比明堂壮得多。 明堂坐在最中间,脸很冷。 他这一招是跟他妈学的。 徐|明珠当老板很有一套,气势相当唬人。明堂需要吓唬谁的时候就学她。 “你们谁去找薛长松麻烦了?” 其实一开始,没人知道他是找薛长松写作业的。 都怪柯主任,非得把薛长松的作文当模范印出来满年级得发。 也怪薛长松,帮别人写作业那么认真干嘛,糊弄两笔得了。 这下好了,被认出来了吧? 还得他来兜底。 听见明堂问话,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干的?” “不是啊!我闲的啊?” “那是谁?” “你?” “我没事找他麻烦干嘛?我不招惹好学生的,麻烦。” 几个人推脱了半天,突然有个人反应过来:“找他麻烦又怎么了?有人罩着他?” 明堂:“……” 煞笔吧!这都看不出来!就是我在罩着啊! “我怎么知道?”明堂说,“我就是问问。” 操场围栏外,薛长松身后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是来打架的。” 薛长松想起早上柯主任忽然出现在他和明堂旁边的事:“……” 连“背后灵”这种特殊技能也会遗传的吗?! “你还说他人很好,我跟你讲,这几个都是年级里有名的刺儿头,跟他们混在一起,再好的人也坏了!” “你再看看这身材,嗑蛋白粉长大的吧,四肢这么发达,你打不过的,”柯时来一副人赃并获的样子,“走吧,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来抓……”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围在明堂身后的人散开,勾肩搭背地走了,只剩下明堂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 薛长松正想抬步往操场走,就听到柯时来用他诡异的脑回路思考出来一个新的结论:“单挑?有种。” 薛长松:“……” 说话间,那几人已经走出了操场。 薛长松和柯时来离他们不远,午间难得的一阵风把声音送过来。 “拽什么拽?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 “嘁,下回明堂请客的时候你别来。”另一个人出语讥讽,可是听得出来并不是为了维护明堂。 还有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薛长松知道这个人还是徐|明珠女士的秘书说的。他们家的厂子经营不善,产量跟质量都比不上其他公司,丢掉了单子,求到徐|明珠女士那里。 薛长松当时觉得这人眼熟,多问了一句,秘书说叫李朝阳。 李朝阳说:“你们不吃就不吃,我们家拿着宝华春的单子,可不敢跟这位大少爷唱反调。” 宝华春是徐|明珠女士的公司。 柯时来沉默了两秒:“什么人啊?吃着人家的嘴还那么臭。” 薛长松的脸色阴沉沉的,目光阴翳地看着那群人的背影。 柯时来还在絮絮叨叨:“难道明堂真没准备打你?他这群朋友看上去也没那么铁。” 薛长松站起来:“他没什么朋友。” “呃……”柯时来罕见地语塞了一下,什么意思?是在反驳“朋友”这个词吗? “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快回教室吧,一会儿上课了,”薛长松说,“我听班长说她要早到二十分钟刷题,现在应该在教室了吧?” 多亏柯时来这个话痨,薛长松才知道他和一班班长一直争夺着班里第二名的宝座。 柯时来:“靠,你不早说!” 冬天难得的暖阳,撒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明堂眯着眼,仰着头晒太阳。 也不是李朝阳他们找了薛长松的麻烦,那薛长松怎么忽然不接写作业的活了? 脑子被太阳晒得发昏,有点困,明堂恹恹地想,又想薛长松干嘛?管他去死。 薛长松走近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明堂昏昏欲睡,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太阳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连柔软的发丝都被照得黄灿灿的。 是看起来会让人心里发热的样子。 一片阴影投下来,挡住了阳光。 明堂不耐地睁开眼,谁啊这么没眼色。 眼睛有一瞬间适应不了光线,明堂只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薛长松? 明堂把搭在前面椅背上的腿放下来,坐直了:“找我有事?” 薛长松点点头:“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说。”明堂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这双鞋什么时候买的来着?是不是徐|明珠女士送的?还是小姨送的?也有可能是徐蓝…… 第7章 薛长松自顾自在明堂旁边坐下,把一张纸递到明堂面前。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跟送情书似的。 明堂接过来,打开。 07:00-07:40 背诵课文 08:00-09:00 做一节数学课本上的课后练习 明堂:“?” 薛长松的学习计划?给他看干什么? “挺好,你好好努力。”他把计划书还给薛长松。 薛长松推回来,温声道:“再仔细看看?” 明堂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耐着性子往下看: 18:00-19:00 做两套历史选择题 …… 薛长松怕他看不明白,还从旁解释:“你的基础不太好,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们就先不做了好不好?还是要抓基础,你学的是文科,好好背一背,基础分肯定是……” 明堂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薛长松。 明堂的瞳仁是有些发棕的那种,认真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被他放在了心上的错觉。 薛长松想。 其实明堂想的是:薛长松真有神经病啊啊啊啊啊! 他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疯了啊啊啊啊啊! 明天就让徐|明珠女士逮他到医院去看病啊啊啊啊啊! “怎么样?”薛长松偏偏看起来还很正常,语调甚至有种哄小孩似的温柔。 这就更不对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看起来很正常的疯子疯起来才可怕呢! 薛长松一上午时间,除了复习那些他忘的差不多了的知识点,就是在打腹稿。 他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宝华春需要有人管理,徐|明珠女士日后年纪上来了,也不能只靠着小姨和徐蓝吧? 如果明堂在国内的话…… 他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明堂“蹭”地一下站起来,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他,然后跑了。 薛长松:“……” 行吧,至少把计划书拿走了不是? 明堂跑到半路,又想起来什么,“噔噔噔”跑回来,把计划书拍到薛长松怀里:“还给你!” 又跑走了。 薛长松:“明堂!慢点!别摔着!” 话音刚落,明堂就趔趄了一下。 薛长松下意识做了一个扶的动作,然后想起来他跟明堂隔了一百多米。 明堂爱干净,在椅子上垫了件外套,跑得太急,忘了拿。 薛长松拿着衣服追上去:“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走开啊!” -- @m!ng: 今天碰到一个跟薛长松一样惨的人。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怎么这么多? 可恶的就薛长松一个! 第6章 从操场回来,薛长松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劝明堂学习的事进展不顺利是他早就料想到的,因此也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可是刚才操场外面听到的话,让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明堂身边的人,好像都不太正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并不是一句空话,薛长松上辈子见过很多人因为交友不慎或家破人亡或锒铛入狱。 身边的朋友都吃回扣,自己不拿是不是有点亏?那个兄弟已经开上豪车了,他也得找点别的来钱快的路数……一次两次,人就废掉了。 薛长松神志不清地想,明堂一定是因为交的朋友不好才不爱学习的。 柯时来又在说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也没看到班长在啊,是你忽悠我还是她找了个犄角旮旯偷偷学?” “你也觉得明堂的那些朋友不太靠谱?” 柯时来:我说的是这个吗? 薛长松:“你要跟明堂做朋友吗?” 柯时来:你、我、他、你他爹的有病吧! “明堂是个好孩子,他就是看起来凶了点,”薛长松开始推销,“其实熟起来的话就知道他只是在装腔作势,心很软……” “……像个小猫似的。” 薛长松在柯时来惊恐的目光中笑起来。 “怎么样?”薛长松问,“要跟明堂做朋友吗?” “谢谢,十分心动但是ju……”柯时来准备婉拒。 心动? 薛长松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打断柯时来:“算了我还是问别人吧。” 柯时来:不是他有病吧? 明堂被吓得一下午都没给薛长松发消息。 薛长松趁下课在手机上问:卫龙辣条还吃不吃?冰激凌呢?话梅糖要不要?……还是都买? 过了一会儿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薛长松拿出来看: 【泡泡堂】神经病吧你!几个钱儿啊就在这穷摆阔!你爱买你自己吃! 薛长松想跟柯时来说“你看他就是嘴上硬气其实是在关心我的经济状况”,又想起来柯时来那句“十分心动”,闭了嘴。 可是还能骗谁来跟明堂做朋友呢? 徐蓝? 徐蓝是亲戚,不能当朋友吧? 要不还是柯时来? 他怕柯时来骚扰明堂,柯时来本来就够烦人的了。明堂肯定也烦他 薛长松的目光在班里逡巡一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亲自出马。 虽然他也对明堂有非分之想,但他可以克制。等到明堂考上国内的大学他就功成身退。 而且他绝对不会把明堂引到歪路上。 唉!算来算去 ,还是自己是最佳人选。 但这事有点小难度——薛长松好多年没交过生意场之外的朋友了。 商场上的友情就是能带来利益就关系好,反之就变脸。 薛长松问柯时来:“你看起来朋友很多,怎么交到的?” 柯时来应该很擅长交际,路上碰到好多人都会跟他打招呼,有的还会聊两句。 柯时来眯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了薛长松一会儿,问:“你找谁做朋友?明堂?” 这叫什么?以身饲虎舍身取义以身相……不是,柯时来及时打住。 “不是,”薛长松说,“我随便问问。” 柯时来就随便答答:“很简单,只要平时互相分享一下学习资料,交流学习经验,讨论一下压轴题,很自然就熟起来了啊。” 薛长松沉默:“……” 首先,他说的是朋友不是学习搭子。 其次,明堂根本不会跟他交流学习经验,更不可能讨论压轴题。 薛长松甚至怀疑明堂考试从来没做到过压轴题——他可能蒙完选择题就睡觉,四个填空都蒙0和1。 幸好柯交际花还有别的手段:“那简单一点,一起写写作业啊,约着上厕所啊,还能结伴去小卖部,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互相帮忙占座。” “谢谢,”薛长松礼貌地道谢,“但我不是要跟明堂交朋友。” 于是下午放学的时候明堂又看到了薛长松。 明堂:薛长松得了神经病之后这么黏人吗? “有事?”明堂高贵冷艳地走到薛长松面前,扬着下巴。 薛长松点点头:“要一起写作业吗?” 明堂:“……” 他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吗?” 薛长松点头。 明堂:“你要不先问问我知不知道今天作业是什么?” “没关系,我知道。”明堂班主任的宿舍就在薛长松隔壁。 明堂噎了一下:“不写!” 他声音有点大,惹得还没走的同学看过来。其中就有李朝阳之流。 明堂:“行吧,你收拾一下,跟我走。” 薛长松表示他早就整理好了书包,就等着跟明堂一起写作业。 徐家的司机已经等在学校门口,看到薛长松还有些诧异:“小薛?找少爷玩儿啊?” 好久没看见薛长松跟明堂走在一块儿了,他还以为两个人闹掰了。 不过年轻人嘛,气性是大,但消得也快,可能和好了也说不定。 “刘叔。”薛长松很礼貌地打招呼。 明堂“嘭”地一下关上车门:“去医院。” 等不了明天让徐|明珠女士来带薛长松去看病了,还是他出马把事情摆平吧。 有病就治,看在薛窈阿姨的份儿上,他不会把薛长松送到精神病院的。 薛长松目前除了强迫人学习还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攻击行为,他可以先养在家里试试。 没病的话……就让薛长松滚远点! “哪个医院?谁生病了?小薛吗?”刘叔启动车子。 薛长松伸手在明堂额头上摸了一下:“没发烧,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胃痛?” 他露出谴责的目光:“中午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怪他,只顾着跟明堂说学习的事了,竟然忘了问他有没有吃饭。 明堂推开他的手:“去六院。” 知名精神疾病三甲医院,首都人都知道。 小时候明堂时常被徐|明珠女士威胁要把他送到北医六院去。 第8章 刘叔在前面笑起来:“少爷又开玩笑了,走啦,咱们回家。” “不是,我说真的。” 任凭明堂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他的话。 刘叔以为他在开玩笑,薛长松也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以为他在骂他。 明堂泄气。 总之,虽然完全不是出于明堂的本意,但薛长松还是稀里糊涂地坐车到了徐宅。 徐|明珠女士还没回家,明堂把空空的书包扔到沙发上,也不招呼薛长松就上楼去了。 薛长松在楼下摊开练习册,但没有做题,先打开手机跟柯时来发消息。 【薛】要是对方不想写作业怎么办? 柯时来没回。 自从听说班长暗地里偷偷卷之后他连话都少了。 没有外援帮助,薛长松只能自己试试别的招数。 他端着阿姨刚切的水果,上楼去找明堂。 徐宅很大,是世纪初明堂的外祖父母盖的三层小洋房,除了徐|明珠女士和明堂,徐蓝和明堂的小姨也时不时回来住。 薛长松也借住过一段时间,就住在明堂隔壁。 经过那房间时,薛长松的脚步一顿。 半晌,他抬手,轻轻地压下门把手。 “咔哒”,房门应声而开。 入眼窗明几净,看得出来应该经常有人打扫。是保姆阿姨的功劳。 可是,怎么桌上还摆着一份薛长松用过的草稿纸。 屋内的陈设、装置,连薛长松落下的一直快没墨的笔的位置都没变过,还保持着薛长松在时的样子,好像他在这住了很久似的。 但其实薛长松在徐宅只借住了半个月不到,再也没有回来过。 上辈子徐|明珠女士未过世时,曾经在年节的时候让他在家里住,等明堂第二天回来聚一聚。 薛长松推辞了。 少年人的爱恋很纯洁很真挚,长大后的薛长松不一样了。畸形的感情跟他的骨血搅在一起不分彼此地疯长,催生出占有和欲望。 午夜梦回的时候,薛长松一次次面对睡衣上的狼藉,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他有点害怕看到明堂之后,那点还能勉强被他压抑住的感情见了阳光,就再也不肯萎顿在黑夜里了。 “你在这儿干嘛?”明堂有些烦躁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薛长松应声回头,见明堂斜倚着门框,表情不耐。偏偏玻璃球似的眼珠四处乱晃,显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这……” 薛长松还没问,明堂就连忙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是我妈不让收起来的。” “圆珠笔也是,那些草稿纸也是……”似乎觉得徐|明珠女士没有充分的理由关注这些小事,他又说,“她怕你要用。” “那怎么没让你带给我?”薛长松一早就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嗪着笑意问。 明堂被他问得“这个那个”了一会儿,扭头走人:“你谁啊我就要给你送。” 薛长松两三步跟上他,问:“要吃草莓吗?” 不吃。明堂宁死不受嗟来之食。 “阿姨洗的。” 明堂把一整盘都端走了。 下楼的时候,一个穿着职业装,留着飒爽短发的中年女性走进来。 “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徐|明珠女士听见声音看过来,看见薛长松的时候,她的表情跟刘叔一样惊讶:“小松?” “好久没来家里玩儿了,”徐|明珠女士说,“今天先住下吧,明天我送你们俩一起上学。” 明堂根本没阻止,反正薛长松肯定不会住下的。 薛长松就是头倔驴。 在他们家住着多好,非得搬到学校宿舍去。 “谢谢徐姨。” 一口咬下半颗草莓,丰富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明堂还没品尝到味道,先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孩子怎么回事,高兴傻了?” 徐|明珠女士的认知还停留在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时候。 薛长松接过明堂手里的水果碟,给他拍背。 “张姐?小松房间的床品什么时候换的?”徐|明珠女士扬声问。 等明堂咳顺了气,徐|明珠女士跟薛长松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好了。 —— @m!ng: 这里的饭好难吃,我想回家。 希望薛长松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第7章 明堂坐在地毯上,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草莓。 他就知道,薛长松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首先是徐|明珠女士看到桌上的作业,就问:“明堂你的作业呢?” 明堂还是那句话:“你要不先问问我……”知不知道今天作业是什么? 薛长松把一本地理课本往中间推了推:“在这儿呢。” 徐|明珠女士立刻转怒为喜:“不错,都知道写作业了。” 薛长松有些好笑,因为徐|明珠女士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像“不错都知道饿了要吃饭了”,“不错下雨都知道往家跑了”。 明堂白了薛长松一眼:用他假好心?要不是他在这写作业提醒了徐|明珠女士,她根本不会问作业的事。 明堂一直把作业这件事规划得挺好的。 数学作业,交给薛长松做。 英语,没难度,基本不做。 至于其他科,选择题随便蒙蒙,大题就空着算了。 明堂这种态度在他们班已经算好的了,更别提他还尊敬师长,从不顶嘴,从不招猫逗狗打架,甚至都不早恋! 还要他怎么样啊? 薛长松给徐|明珠女士展示了一下“明堂的作业”,然后再推给明堂:“接着写吧。” 明堂:“……” 他怒视薛长松,薛长松淡定地回望,唇角甚至还勾了勾。 “你这个阴谋家。”明堂背对着徐|明珠女士,用口型说。 “是阳谋。”薛长松也趁徐|明珠女士不注意回他。 徐|明珠女士坐在一边看财报,明堂也不能玩儿手机,还真好好看了一章。 薛长松一边做作业一边看他的表情,一看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他让柯时来帮忙找来的文科班课后练习册。 “做这个试试?” 薛长松脸上带着明堂看起来毛骨悚然的微笑,明堂甚至听到薛长松说:“换换脑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妈妈妈妈妈! 你听听薛长松说的是人话嘛! 徐|明珠女士完全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直盯着手机在看:“好好学,过两天到圣诞节了就给你整棵圣诞树。” “三米高的那种。”徐|明珠女士补充。 圣诞树?薛长松去年这个时候,明堂还特意嘱咐他记得准备圣诞礼物。 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薛长松的礼物没送出去。 明堂当时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呢?准备的什么? 薛长松心下一动,看向明堂,就看见后者低着头,苦大仇深地握着笔,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圣诞树,更不需要三米高的。” 徐|明珠女士这才诧异地抬头:“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明堂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三米的圣诞树!二分之三个薛长松! 都怪薛长松。 薛长松:“三米?这么高?” 是啊就有这么高! 薛长松余光看到明堂猛点头。 薛长松:“肯定很漂亮。” 肯定啊这还用说! 薛长松听到明堂叹了一口气。 薛长松:“我还没见过呢,跟商场里的那种一样高吗?” 徐|明珠女士大手一挥:“买!” 明堂长吁一口气:他的圣诞树保住了! 好学生薛长松无视课堂纪律,私下传小纸条,明堂接过来一看:留住了你的圣诞树,能不能再学一下其他科? 明堂把小纸条攥进手心,装没看见。 薛长松锲而不舍,又写了一张:只学两门总可以了吧? 明堂不接了,他把剩了一半的草莓推过来,就不信吃也堵不上薛长松的嘴。 他忘了薛长松是在用笔写字。 第三张纸条:特意给我留的吗? 果盘里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一半被明堂吃光了,另一半还满满的。 他还没写完,明堂已经看到了纸条上的话,唰的一下把果盘拽回去:自作多情。 徐|明珠女士一放下手机就看见明堂在欺负人:“明堂……” 干了这么多年宝华春的老总,徐|明珠女士不怒都能自威,更何况是故意要吓唬人的时候。 薛长松看着一根莹白的指头推着果盘的边缘,一下一下地把果盘推回来。 他清了一下嗓子,压下笑意,免得明堂又恼羞成怒。 这个晚上,首都有很多场奇奇怪怪的梦。 明堂梦到薛长松真的有了神经病,把他绑到只有他和薛长松两个人的教室里,薛长松自己就站在讲台上讲题。 第9章 讲的是什么明堂根本听不懂。 他的知识储备还不足以把梦境细节补充得这么完整。 薛长松手里有一根长长的黑色的教鞭,一下一下打在讲台上。每一次教鞭划破空气的破风声响起,明堂都抖一下。 薛长松梦到了上辈子的明堂,梦到他死了,灵魂飘到一个只有红黑两种颜色的地方。 可能是地狱,薛长松想,因为他曾经犯过罪。 张临也在,薛长松并不惊讶。 可是怎么明堂也在,他挽着张临的手臂,甜蜜地靠在张临的肩头,从薛长松的面前经过。 薛长松拼命挣扎着想要把两个人分开,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好像也被某种透明的结界挡住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撕心裂肺地喊,明堂一次也没回过头。 可薛长松却看见张临回首,嘴角牵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徐|明珠女士做的梦比较美好。 她想明堂今天能自己写作业,明天岂不是要考清华北大。 梦里她同时作为两位优秀毕业生的家长——薛长松和明堂,向大家传授育儿经验。 只有柯时来没做梦。 他睡不着。 他一想到班长每天多比他学了半个小时他就惊恐心悸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 秦昭那么聪明,打败薛长松都指日可待,还每天比他多学半个小时,那还得了! 他给班长发了个消息。 【毕达哥拉斯】秦昭,你今天中午什么时候到的教室? 【昭昭】你看到我迟到了? 【昭昭】今天上学的时候自行车坏了 薛长松果然在驴他! 柯时来愤而给薛长松发消息,就看到薛长松发来的消息。 【薛】要是对方不想写作业怎么办? 柯时来:“……” 果然就是在说明堂吧! 【毕达哥拉斯】那你没戏了! 柯时来记起了他爸的状元苗子守护计划,想劝薛长松改恶向善。 第二天早上,薛长松才回消息。 【薛】这就没戏了? 薛长松对柯时来的社交能力感到怀疑,但由于目前为止除了明堂他只有这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也只能请教柯时来 【薛】他昨天晚上还特意给我留了一半草莓,这样也没戏吗? 虽然明堂有些别扭不肯承认就是了。 柯时来早起背单词,几乎是秒回。他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昨天晚上?” 【毕达哥拉斯】你现在在哪儿? 【毕达哥拉斯】明堂家? 屏幕上方显示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半晌,变回薛长松的昵称,不动了。 也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毕达哥拉斯】薛长松你说话啊 【毕达哥拉斯】你别躲在对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明堂家! 薛长松倒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有人敲了他的门。 “小薛,”张妈抱歉地笑了一下,“大小姐有点急事必须要现在去公司,没办法送你们了。” 薛长松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谢谢阿姨,我出门坐公交也来得及。” “不用不用,”张妈连忙摆手,“老刘一会儿就到了,他送你们,就是……” 薛长松看出她有些不好意思,温声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在职场上历练了这么多年,薛长松学会给自己披上一层温和的皮。 他在镜子里看过,刻意弯着眉掩住眼睛里的冷漠时,镜子里的薛长松好像真是个好心的大善人。 张妈终于开口:“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小少爷?” 薛长松:“明堂?他怎么了?” 张妈看了一眼明堂的房门,放低声音:“他有起床气,平常都是大小姐来叫他的。” 所以今天徐|明珠女士有事必须提前走,家里就没人能把明堂叫醒了? 看来叫明堂起床是个很艰难的事。 见薛长松沉默,张妈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奇怪。 虽然听徐|明珠女士说他们俩关系好,但男孩子之间,应该也不会亲密到能叫对方起床吧? 张妈:“没事,说不定等会儿他就自己醒了。” 张妈笑着,心里很苦。 因为根本不可能,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要打电话给徐|明珠女士。 然后家里又鸡飞狗跳一早上。 薛长松回神:“我洗漱完就去叫他,您先去忙吧。” 薛长松偏爱找这种难如登天的活儿干。 明堂的房间跟薛长松印象中的样子差别不太大。 地上铺着软绵绵的踩上去很舒服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背影里茫茫一片白,明堂带着墨镜,穿着滑雪服,抱着一块滑雪板对着镜头。 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明堂斜躺在床的对角线上,被子全被他搂在怀里。 徐宅的地暖很足,明堂穿着夏天的睡衣,领口的纽扣被蹭开了。 薛长松的视线在对方露出的锁骨和纤细的小腿上略过,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 —— @泡泡堂: 就算薛长松最近对我有一点点点点点好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第8章 “明堂?” 薛长松单膝跪在床上,轻轻叫了一声 。 他现在觉得张妈给的这任务确实棘手。 不知道是薛长松声音太轻还是明堂压根儿没听见,总之后者连眼睫都没动一下,就这么不动如山地睡着。 薛长松尽量没有绮念地扒开明堂抱得死死的被子:“醒醒。” 明堂皱了皱眉,睫毛挣扎着颤动了一下,似乎想看看一大早扰他清梦的人是谁。 薛长松以为他要醒了,把床边的校服拿过来:“起床啦。” 结果明堂动了动,从侧卧变成了平躺。 徐|明珠女士平常怎么叫明堂起床的? 薛长松开始模仿自己的想象,他凑到明堂耳边:“小堂?醒醒,张妈做了好吃的,闻到了没。” 少年人的声音,还没有成年身居高位后的威势,却低沉得好听。薛长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对明堂来说简直是催眠利器。 “再不起床你上学要迟到了。” 真是毫无威胁力可言。 明堂呼吸平稳,几根发丝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薛长松伸手拨开明堂脸上的头发:“唉……” 他叹了口气:“我也要迟到了。” 他狠了狠心,两手握着明堂的肩膀把他拉起来。 “快起床,”薛长松趁着明堂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他,先故意板起脸,“穿上校服我们下楼吃饭。” “薛长松?”明堂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影子。 他刚才只觉得一只大蚊子在自己耳边嗡嗡地响,原来是薛长松啊。 也是,他妈叫他起床可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 徐|明珠女士一般都是开头很平静:“明堂,快起床,上学了。” 十分钟后,徐|明珠女士看完报纸,上楼一看,明堂一动不动。她开始有点生气:“明堂!起床了!” 再十分钟后,张妈的早餐已经端上桌。 徐|明珠女士“蹭蹭蹭”上楼,“哐”地一声推开门,门板拍在墙壁上,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响。 明堂吓一跳,猛地坐起来,心脏怦怦跳。 更吓人的是徐|明珠女士就站在门口,用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瞪着他。 一年到头,周而复始,特别是冬天。 薛长松看明堂半睁着眼,把校服拿过来放在他面前:“快穿衣服,我先出……” “咚”地一声,困到坐不稳的明堂一头扎进薛长松怀里,脑门在对方心脏的位置撞出一声响。 薛长松两只手呆愣愣地悬在半空,明堂随遇而安,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一声一声,沉闷得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在明堂的耳边响起。 明堂脑袋来回转了两下,想避开那吵人的动静,结果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薛长松你好吵。”明堂抬手,软绵绵地打了薛长松一下,想让他把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管管好。 薛长松咽了一下口水,咽口水的声音也被明堂听得一清二楚。 薛长松说:“我没说话。” “胡……” 明堂的脑袋迟滞着运转起来,想反驳薛长松的话。 一句话没说完,甚至还没想好要骂薛长松什么,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薛长松好像是真的,不是梦里的。 他现在好像趴在薛长松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 薛长松:“你……” 他想问明堂现在醒了没,要不要起床吃早饭,再晚一会儿真要迟到了。 明堂先声制人堵住他的话:“醒了醒了,不用再叫了,我要换衣服,你快点出去。” 第10章 薛长松带着不信任的眼神看他:“你不会接着睡吧?” 明堂:“怎么可能!” 明堂跳下床,拽着校服进了洗手间。 薛长松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半晌,抬手轻轻蹭了一下心口的位置,也不知道在回味什么。 洗手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他才慌乱站起来,咳了一声,撑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去吃饭吧,张妈已经做好饭了。” 薛长松跟明堂一前一后下楼,早餐已经摆好了。 张妈看到他们俩下来得这么快还有些疑惑:以前哪天大小姐叫小少爷起床不是鸡飞狗跳的,怎么今天这么顺利就起来了? 就是两个人脸都红红的。 车里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明堂早上睡不醒本来就不爱理人,连薛长松都不说话了。 刘叔好几次起了个话头,没有人接话,又悻悻住了嘴。 薛长松看着车窗,道旁树飞快地往后跑去,车窗上有浅浅的,不很真切的明堂的倒影。 从上车后明堂就一直没动过,是在睡觉吗? 明堂半闭着眼,看起来很安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呐喊》了。 薛长松不对。 这已经不是薛窈阿姨的忌日可以解释的了。 连“神经病”这种重大精神疾病放到薛长松身上明堂都觉得单薄。 他们可是早就闹掰了诶! 而且闹掰之后他还每天指使薛长松写作业买饭占座捎各种东西,虽然薛长松确实可能是靠这个才没饿死吧。 但是你见过下属会抱着上司哭还辅导学习兼叫早服务的吗? 反正徐|明珠女士的下属不会对她这么干! 要不是薛长松是个男的,他真的很怀疑对方是在搞什么潜规则上位。 虽然他也不是薛长松的真上司就是了。 “到了。”刘叔在十二中门口停下车。 薛长松下意识看了一眼明堂,对方睁开眼,一点困倦都没有。 没有在睡?那是单纯不想理他? “你生气了?”薛长松觑着明堂的神色。 “我生什么气?”不就是被逼着做了一个小时的作业第二天早上神志不清撞进了你怀里嘛!有!什!么!可!生!气!的! 薛长松沉吟了一会儿,他离十八岁这个年纪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已经不记得现在流行什么,也不知道学校里的八卦,明堂打的游戏他也没玩过…… “你最近有去打篮球吗?” “有。”明堂言简意赅,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跟谁?李朝阳他们?” “关你什么事?” 薛长松沉吟了一下才说:“可以……不要跟他们玩儿了吗?” “干嘛?”明堂斜乜着他,“你对他们有意见?” “他们人不好。”薛长松说。 “哪儿不好?他们不好你好?要不以后你别上课了,陪我在教室打游戏怎么样?大学霸。”明堂“嘁”了一声。 最坏的就是薛长松,玩弄人感情的坏蛋! 薛长松想了想,还是没把李朝阳他们背后说明堂坏话的事说出口,他转移了话题,问了一个铁定会招明堂白眼的问题:“昨天做的题怎么样?对答案了没?对了几个?” 没想到明堂竟然没瞪他。 明堂直接跑了。 明堂冲进校门,往右一拐,不见了人影。 薛长松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上还提着一个,紧走了两步进校门,却发现明堂没走。 他先是一愣,然后一向冷淡的眉眼弯起来,眸子里染上点点的笑意:“在等我吗?” “不是,”明堂扬着下巴,“少自作多情了,我在等我的书包。” “我帮你拿到教学楼下,然后你再自己拿上去?”薛长松问。 反正到教学楼也没几步路。 明堂瞪大眼:薛长松他是抖m吧?干活儿还有干上瘾的。 “不要,”明堂说,好像一个突然长了良心的黑心老板,“我自己拿就行。” 薛长松只好把书包递给他。 明堂却不接,用眼色示意薛长松:“那些书,还给你。” 昨天晚上是徐|明珠女士看着他俩收拾的书包,明堂没办法,只好把那几本地理练习册放进自己书包里。 薛长松把书包收回来,自顾自往教学楼走:“我要这个又没用。” 明堂没办法,他的饭卡手机都在书包里,只能跟着薛长松走:“那你还买?” “那怎么办?退不掉了,”薛长松说,“要不你先写着?” “我托柯时来问的文科班同学,说这本教辅出得很基础,对你有帮助。” “科仕莱?谁?” 名字起得像卖智能家用电器或者桶装油漆的。 薛长松除了他以外,在这个学校还会跟别的同学有交情? “就是我同桌,你有印象吗?” 薛长松觉得明堂可能没什么印象,毕竟连他对柯时来都没什么印象。 “哦,想起来了。”明堂脑子里蹦出一个影子,每次去找薛长松的时候都看见这个人在埋头苦学,带着副眼镜感觉近视有八百度。 “是不是柯主任的儿子?” “你知道他?”薛长松警惕起来。 “全年级都知道,”明堂又想翻白眼,可是已经到柯主任办公室门口了。 诶,怎么是柯主任办公室门口? “你跟上来干什么?”明堂问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薛长松。 今天明堂起得比平时都早,到学校的时间也比平时要早一些,国际班班里根本没几个人。 薛长松把书包还给明堂:“送你上来,下课见。” 见什么见!明堂把练习册拿出来要还给他。 薛长松躲了一下:“这可是在柯主任办公室门口,你不怕他又以为我在帮你写作业?” “薛、长、松。”明堂咬着牙。 “真走了,下课见。”薛长松又说。 留下明堂在原地抱着一堆跟他气质严重不符(自以为)的练习册干站着:到底下课见什么呀? —— @m!ng: 徐|明珠女士走了。 小的时候,我记得她的手带着香气,很软。 她喜欢揉我的脸,我每次都假装生气。 后来长大了,出国,留学,工作,一年见不了几次。 今天我握她的手,只剩下骨头。 妈妈。 第9章 薛长松下楼,一班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一推门进去,柯时来就抬头,用他三米以外人畜不分的炯炯眼神看着薛长松。 “你昨天在……家睡的?” “明堂”两个字他说得轻且快,两个音经过柯时来的口简直不成了形。 薛长松坐回位置上,淡然地点点头。 柯时来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麻利,还愣了一下:“你疯了?你去他们家干嘛?给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洗内裤吗?” 柯时来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吓唬薛长松,可是他的耳根怎么红了啊喂! 薛长松拿出课本来,也不抬头:“没……他自己会洗。” 柯时来:“……” 柯时来:“重点是这个吗?!” 监督早读的老师走过来敲了敲柯时来的桌子,柯时来抬起头,对老师露出一个脆弱又讨好的笑:“我学着呢老师。” 第二次了,为什么所有老师都只逮他不说薛长松! 老师走到讲台上坐下,柯时来磨着牙:“薛长松我恨你。” 薛长松根本不在乎。 他偷偷在桌子底下用手机给明堂发消息。 明堂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aa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去食堂占座。 【泡泡堂】不要! 他点开联系人详情页,动了动手机,把“aa谁啊我根本不认识”改成“aa烦人精”。 明堂把手机扔进桌洞里,没有声音。 不爽不爽不爽,超级不爽。 平常他的桌洞空得要命,手机撞到金属材料都会发出“嘭”的一声响,听着也解气。 现在桌子里是薛长松非塞给他的书,连摔手机都没意思。 明堂臭着脸把那一摞书拿出来,拿着当枕头睡觉。 国际班吵得要命,根本也睡不好,明堂趴着,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看自己。 不会又是薛长松吧? 明堂心下一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睁开眼之前,他先准备好了不耐烦的表情:“干什……” 好消息,不是薛长松。 是徐蓝。 坏消息,徐蓝怎么抱着这么一大摞书! “别人给你的。”徐蓝还是一张冷冰冰的脸,语调毫无情绪,把书放到明堂桌子上就准备走人。 “谁?” 徐蓝停住脚步,回头看明堂,眼神里就四个字:明知故问。 薛!长!松! 明堂咬牙切齿地翻开最上面那本练习册的第一页。 第11章 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夹在里面,看得出来是薛长松的字,只是总觉得和记忆里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趴着睡会变丑哦 薛】 呵,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不睡觉了吗? 明堂趴到桌子上。 三秒钟后,他开始坐起来搜:趴在桌上睡觉会变丑吗? 【是的,趴在桌上睡觉可能会导致面部不对称,大小脸等问题,同时需注意,长期趴在桌上睡觉可能会导致下颌关节紊乱。】 明堂:“……” 薛长松站在教室外面,看着他折腾了半天终于放弃了趴在桌上睡觉,才转身下楼。 虽然明堂拒绝了薛长松的午饭邀请,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薛长松还是出现在了国际班教室门口。 明堂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拉起围巾,鸵鸟似的试图让薛长松认不出自己。 薛长松快走开薛长松快走开。 薛长松没走开,李朝阳一脸痞气地拍了拍薛长松的肩:“哟,又来给明少爷送东西啊。” 薛长松竟然还好脾气地笑了笑 他低着头从薛长松面前快步走过,被人拽住胳膊:“一起去吃饭?” 薛长松晃了晃明堂的手:“嗯?” “不要。”明堂转了转自己的手臂,想把手抽回来。 薛长松装作没听见,拉着明堂往下走。 明堂怎么办?明堂还能在班门口跟他掰扯吗? 薛长松力气那么大,他睁不开怎么办?那岂不是很丢人?简直堕了他明少爷的一世威名。 “你到底想干嘛?”明堂没好气地问。 “吃饭啊。” “我不去食堂。” 有明堂拖后腿,两个人磕磕绊绊的,比周围的同学走得都慢。等他俩走下楼,教学楼已经没人了。 明堂立住脚,脚后跟蹬着地面跟薛长松角力:“我有饭,刘叔会给我送的。” 薛长松一用力,明堂就被拽到他身边。 薛长松继续向前走,明堂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想必对方一定是一副得逞的表情。 “我今早跟张妈说了,你在学校吃饭,所以今天家里不做你的饭。” 薛长松低头,对着气鼓鼓的明堂笑:“所以你要是不想饿肚子的话就一起去食堂吃?” 明堂服气了:“你要干嘛?又给我辅导作业又要跟我一起吃饭,还死皮赖脸去我家里。” 薛长松转过身来,正色地看着明堂:“我想,跟你做朋友。”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把薛长松的眼瞳照得很淡。他垂着眼看明堂,用一种很认真的神色。 明堂想,他这眼神,比昨天晚上做题的时候还专注啊。 那又怎么样?明堂盯着看起来好像真的想和他重新做朋友的薛长松,眼神逐渐冷下来。 薛长松说不给他做作业的时候,他只觉得懵,让他做作业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好笑还有点生气,拉他一起去吃饭,明堂也没觉得怎么样。 直到听到这句话,他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你也配?” 他其实不太适合做这种表情。明堂的脸长得……薛长松在脑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贴切的形容词:纯。 明堂的脸做任何带恶意的表情时都让人觉得违和,因为他生了一副纯良无辜的脸。他的恶劣,他的讽刺,在薛长松看起来,就好像一副不太合身的外壳。 明堂只要站在那里,他就会看出端倪。 薛长松的脸上如明堂预见的一般露出了一丝受伤的表情,转瞬就被薛长松藏起来了。可是明堂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盯着薛长松的脸,薛长松的每一点变化都没逃出明堂的眼睛。 他注意到薛长松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不少,眉眼和脸颊的轮廓也长开了,开始接近一个成年人。 他还发现自己的话刺痛了他。 对,就这样,明堂。 再说点什么,比如曾经真心想跟你当朋友的我真是瞎了眼,比如我当时就是逗着你玩其实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比如你不知道有钱人都爱找个哈巴狗在脚跟前摇尾乞怜吗,比如他最看不起薛长松这种把友谊看成利益交换的人了。 薛长松看明堂张张嘴,说:“我走了,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明堂,”薛长松叫住他,“能跟我说说,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薛长松是真心发问,他都三十岁了,都没搞明白他到底是哪里惹明堂生了气。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他们一起过平安夜。圣诞树上的小灯把明堂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他还以为明堂很高兴。 结果第二天,明堂就变了脸。 明堂定定地看着薛长松。 薛长松当然想不明白,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知道……明堂深吸了一口气,他才不要再想这些像绕口令一样恶心人的东西呢。 “不说也没事。”薛长松走过来,明堂梗着脖子,一步也不肯退,像是为了向薛长松证明他的愤怒是正义的是占理的。 如果薛长松要动手的话,他就还手,用拳头打他,用脚踢他,用嘴咬他,朝薛长松脸上咬,让他破相!要是打不过……他就、他就大喊,把徐蓝喊过来。 反正全年级都在传徐蓝是他的冷面女打手。 明堂抿着唇,倔强又固执地看着薛长松。 薛长松帮他掩了掩围巾. 诶?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薛长松叹了口气:“不当朋友也没关系,先吃饭吧,我没骗你,今天家里真没做你的饭。” 明堂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薛长松。 他现在确信薛长松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不然他说话都那么难听了,薛长松竟然都不生气?! “走吧,我让柯时来帮我们占了位置。” 就这样? 他以为的一场恶战或者两个人歇斯底里地互相攻击全都没有。 明堂有些懵,浑身防御的尖刺都软下来,被薛长松轻轻一拽就拽走了。 柯时来发来一张照片,薛长松对食堂的格局忘得差不多了,明堂又没怎么来过,两个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柯时来左等右等,饭都吃了一半儿了薛长松才到:“这么慢?吃屎都赶不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先看见薛长松,然后看到薛长松身后不情不愿的明堂。 柯时来塞一口米饭,和着后半截话一起咽下去。 薛长松抽了两三章纸巾擦了桌椅,把明堂按下:“你先等会儿,我去打饭。” 柯时来对着薛长松挤眉弄眼了一番,对方眼神都没往这边飘一下。 柯时来:“……” 柯时来:“哈哈哈,明同学,你好。” 柯时来:“我、咳咳咳咳……” 虽然柯时来朋友众多,但跟传说中的校霸坐在一块儿还是头一回,紧张到呛住。 明堂表情有些难看,皱起眉。 薛长松这什么同学?说话举止都这么粗俗。 两个人对坐着,气氛是柯时来从没经历过的冷场。 薛长松回来的时候,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是因为薛长松的饭完全不像他的荤素搭配严谨按照营养学规律,从这个方面讲他超越薛长松成为第一可拭目以待。 二是因为他终于不用一个人面对明少爷的冷脸了。 却没想到明堂在他面前还是好相处的了。 明堂:“这桌子,你擦干净了吗?这么油。” “擦干净了,是桌面反光。” 明堂:“椅子还这么硬。” “下次给你带个垫子?” 明堂:“就餐环境还这么暗,还有心情吃饭吗?” “我宿舍有个小夜灯,也给你拿过来。” 明堂:“还有这菜……” 明堂看着餐盘准备狠狠挑刺,然后哑声。 柯时来正准备听他还能挑出什么刺来,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明堂的表情晦暗不明,倒是薛长松,明明笑得那么浅,却莫名让柯时来有一种对方正在开屏的感觉。 —— @泡泡堂: 我恨薛长松。 薛长松是天字一号坏蛋。 第10章 没有芹菜香菜茄子香菇也没有胡萝卜豆腐,饭后饮料拿的是明堂爱喝的草莓牛奶。 明堂启唇又闭上,再张嘴,沉吟了半天:“我才不会用别人用过的筷子。” 连怂人柯时来有些看不下去了:“每天都消毒的。” 明堂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看不出来我不爽? 薛长松就等着明堂说这一句,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餐具盒:“用这个吧,我新买的。” 明堂看看薛长松手里的餐具盒,又看看薛长松的脸。 他一问就有一答,薛长松把他当题做呢? 明堂再度发起一波攻击:“新买的,你洗……”没洗啊? “洗了,洗了三遍,放心吃吧。”薛长松笑着叹了口气,打开餐具盒把筷子塞明堂手里。 第12章 “反正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吃饭的!没有下次!” 明堂气势汹汹地埋头扒饭。 靠!怎么跟谈恋爱似的。柯时来有端联想。 等会儿。 “他不会打我”、“我们关系很好”……薛长松早上的话再加上对方听见明堂为校花打架的古怪表情……再加上眼前这一幕。 靠! 他白忙活了! 他爸也白忙活了! 他爸昨天还说让他注意薛长松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时刻向他汇报。 靠靠靠! 这还汇报个毛! 汇报薛长松已经入赘给本校最大的恶霸当压寨夫人,完全不用担心被霸凌了嘛! 他怎么跟他爸说?“好消息,您的状元苗子没有任何人身安全问题,坏消息,他很可能谈恋爱了还是个恋爱脑!” 柯时来扒拉着空空的餐盘,心情很沉重。 为他两年了竟然没有考过一个恋爱脑。 薛长松一直听着他筷子与餐盘相撞的声音,看了他好几次,想示意柯时来吃完饭就可以走了。 柯时来一直没抬头,完全接收不到信号。 薛长松:“你今天上午上的什么课?” 明堂抬头:问我吗? 要是平时,明堂还真可能不记得上的是什么课,但自从薛长松跟他说了趴着睡会变丑的事,他一上午都没敢睡觉。 竟然还听了几耳朵老师讲的课。 但他是不会告诉薛长松的。 “不知道,我睡着了。” 薛长松想起明堂那想睡觉又怕变丑的纠结样子,偏过脸躲着明堂笑了两下,才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上课的时候被老师表扬了。” 明堂:“?” 明堂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难道薛长松在他身上安窃听器了? 薛长松好变态! 薛长松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找了,我没在你身上安摄像头。” 那薛长松怎么知道的?徐蓝跟他说的?应该不会,他们没那么熟。 瞎说的吧,只是碰巧蒙中了而已。 明堂偏着脑袋,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薛长松,像机警的小动物似的。 “我看见了呀,老师说你上课这么有精神,值得表扬。” 明堂跟薛长松对视了两秒,脸忽然就红了,一直从面颊红到脖颈,耳垂鲜红欲滴,像个珊瑚珠子似的剔透。 “我也觉得值得表扬,奖励你。” 一支粉色的棒棒糖被搁到明堂手边的餐桌上,薛长松不厌其烦地叮嘱:“不要吃完饭马上就吃,草莓牛奶已经很甜了,等下午课间再吃吧。” 明堂头也不抬:“谁要吃了!拿走!” 薛长松:“真的?那我拿走了?真拿走了?” 明堂又不说话。 像昨天晚上不想在薛长松面前幼稚地挽留一棵圣诞树一样。 薛长松笑起来,笑声低沉。 声音通过空气传导,明堂甚至觉得自己感觉到薛长松胸腔的震动,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靠近薛长松的那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柯时来人已经麻了。 不是哥们,不要这么旁若无人行不行?我还在这儿呢! 我!柯时来!我还没有死!我还喘着气!你们听到了吗! 没有人听到。 没有人知道柯时来内心的痛苦。 不,还是有人知道的。 秦昭端着餐盘准备回教室的时候,路过这桌,看到柯时来痛苦的神色:“柯时来?你吃到花椒还是生姜了?” 明堂跟薛长松同时抬头看柯时来,意思是:原来你还在这儿呢。 呵,柯时来高贵冷艳地端起餐盘跟在秦昭后面走人了。 就让薛长松在这跟明堂卿卿我我吧,等他俩谈到发狠了无情了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就是他柯时来一举登上年级第一宝座的时候。 没有人注意到柯时来刻意保持的极为潇洒的背影。 薛长松在想,继让明堂上课不睡觉的第二步应该干什么。 明堂不小心和人群中的徐蓝对上了眼。 徐蓝面无表情,丹凤眼冷得像个死人。明堂从她表情欠缺的眼睛里看出七个字:不要再欺负人了。 虽然知道徐蓝只是正常做表情并没有瞪他的意思,明堂还是回敬了对方一个白眼:看不出来我是被欺负的嘛! 徐蓝:再这样我告诉大姨。 明堂:去吧去吧,让你大姨把我的零花钱停了好不好啊! 每个月都过得扣扣搜搜临月末要从明堂手里借钱但从来没还过的徐蓝:…… 徐蓝低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薛长松,你自求多福吧。 薛长松自然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但他不知道明堂到底从徐蓝那张从头到尾都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从他认识徐蓝那天,她就是这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 只有一次,是徐蓝第一次见张临的时候。 他和张临坐在警察局的调解室里,徐蓝来得晚,薛长松向徐蓝介绍这是明堂的男朋友。 徐蓝当时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味不明。 薛长松没看懂她的眼神。 他又不是守寡的正室,张临也不是打听到明少爷死了挺着大肚子逼宫的小三。她看他做什么? 当然,张临得意拿出情书的时候薛长松真的想叫徐蓝拿出徐家人的气势把这个秽乱宫闱的□□男人连他肚子里不知道有没有的孽胎一道打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薛长松看了看明堂。 明堂早吃饱了,正无聊地用筷子无聊地数着碗里的米粒。 感觉到身边人的注视,他偏过脸看。 明堂本来准备好了一副二五八万的表情,却被薛长松的眼神吓了回去:“你干嘛?” 薛长松的眼神好奇怪。 生气谴责伤心爱恨缠绵纠结…… 明堂一个都没看出来,他没这么大的词汇量,就觉得薛长松的眼神想要把他吃了似的。 不是他妈生气的时候想吃人的那种表情。 是那种捉奸的表情,好像他背着薛长松出了轨干了对不起他的事。 天地良心,他和薛长松可都是男的。 再说了,他每天让薛长松帮忙写作业跑腿买饭,他很光明正大啊,他没有背着干! 等会儿,背着薛长松在日记里骂他算不算? 明堂眼神闪烁了一下。 薛长松眨眨眼,那些复杂的情绪潮水般褪去。 “我听说你为了校花打过架?” 明堂更心虚了一下,完全代入了被捉奸的负心汉角色。 然后一愣:“校花是谁?” “没事,”薛长松站起来,把两个人的餐盘叠在一起,“随便问问。” 他怕明堂反应过来,转移明堂注意力:“为什么你跟徐蓝在学校里总假装不认识?” “你小声一点。”明堂环顾四周。 “我已经很小声了。”薛长松学着他用气音。 “反正不用你管。”明堂昂首阔步地走了。 他也心虚,怕薛长松看出来最后他还是把草莓味棒棒糖揣兜里了。 薛长松把餐盘放到回收处,看他们坐过的餐桌,空无一物。 下午明堂又在教室外面看到薛长松两次,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闲,不用学习的吗? 明堂就当看不见。 徐蓝和明堂的小姨平常住在外面,周末的时候会过来跟徐|明珠女士住两天。 所以周五下午徐蓝跟明堂一起坐车回家。 “别在车上看书,容易近视……你怎么每天在学校独来独往的?你没有朋友吗?”明堂自居为徐蓝的债主,说话很不客气。 徐|明珠女士有云: 徐蓝是个软包子,明堂是个窝里横。 徐蓝摇摇头。 “我看咱们班好几个女孩子都一直看你啊,你为什么不找她们玩?” 徐蓝抬起头来:“薛长松也一直看你。” 明堂:“……” 明堂:“他看我我就要跟他说话吗?!” 徐蓝抬起头,用一双很冷的凤眼看明堂。要是不熟悉她的人,还以为徐蓝是在挑衅。 明堂负气看窗外:“我就不该管你。”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表什么人贩子发言:“没朋友也没事,让你大姨给你买两个。” “你的朋友都是买来的?”徐蓝问。 “对。” “薛长松也是?” “谁跟他是朋友……”明堂说,“是,他也是买来的。” 徐蓝合上书,看明堂。 明堂知道她想问为什么,但他不愿意说:“看我干什么?买朋友的事你得问徐总,我又不会。” 只有达到徐|明珠女士这个层级才能买朋友,但朋友还是不买的好。 所以明堂从不让徐蓝说他们两个有亲戚关系。 但他实在没想到,徐蓝不仅真心朋友没交到,假意的朋友也没有。 第13章 这个小废物。 只比徐蓝大半年的明堂磨了磨牙。 徐蓝想了想,问:“‘买’的意思是,你给薛长松钱让他做作业这种吗?” 明堂抱着手臂看窗外:“不是,这是欺负你看不出来吗?” 徐蓝又用她的死人眼看明堂:你还说你没有欺负人家。 明堂装作没看懂她在想什么。 —— @m!ng: :-( 第11章 薛长松没想到明少爷上课不睡觉也能完全不听课。 上楼的时候正撞到柯主任拿着一支分外眼熟的手机,薛长松仗着身高优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屏幕上硕果仅存的寒冰菇还在坚守阵地,吐出一颗颗蓝色冰魔法球。 是明堂的手机无疑了。 除了对薛长松,明堂对什么都长情。 从幼儿园起就是忠实的草莓味棒棒糖单推,植物大战僵尸从小学玩到高中。 “薛长松?”柯主任抬起头来,“这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在这儿?” 薛长松面不改色:“蔡老师让我帮他拿份卷子。” “行,你去吧。”柯主任点点头。 薛长松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主任,这是明堂同学的手机吗?” “是,等中午放学再让他来拿。”柯主任说。 “我们中午一起吃饭,我帮您顺路带给他?”薛长松提议。 柯主任想了想明堂那油盐不进的性子,说什么都答应得痛快就是不改,每回训完他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得拽着明堂去教工食堂吃饭——学生食堂的饭早被抢完了。 “行,你给他吧。” 柯主任是个尽职的老师,可是对着这一群毕业就等着去留学的公子哥,他也不会多费心。 相比之下,还是这些要靠学习改变命运的孩子更值得他多花精力。 他问:“你跟明堂还一起吃饭?你们关系好?” 薛长松点头:“徐阿姨是我妈妈的朋友,我们两家一直关系好。” 柯主任倒没想薛长松家是怎么跟明堂家攀上关系的,而是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上一次真是我误会了?” “真是您误会了,”薛长松毫不心虚,“我们当时闹着玩儿的。” 柯主任:“……行吧。” 蔡老师的办公室也在三楼,薛长松故意绕远,路过国际班教室。 明堂百无聊赖,正看着窗外发呆。 薛长松刻意在窗外多逗留了两秒,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 明堂一手撑着下巴,垂着眼帘,看到薛长松的一瞬间,原本无聊到快要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大,线条都变圆了。 然后他注意到薛长松手里的手机。 薛长松右手指了指手机,用口型说:“下课来找我。” 明堂转了个方向,换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留给薛长松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薛长松回到教室,一直等到下课,课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大半,还有一分多钟就要打上课铃的时候,他旁边的窗户被敲了敲。 薛长松抬头,明堂表情臭臭的脸就贴在窗户上。 他指了指开关的位置,示意薛长松开窗。 本来昏昏欲睡的柯时来一下就被冷风吹醒了,他正想张嘴“感谢”一下这位好心阻止他和周公相会的壮士,就看到明堂的脸。 柯时来:“?” 柯时来:“!” 柯时来抄起笔,在英语卷子上奋笔疾书默写古诗,非常认真地学习。 然后悄悄竖起耳朵。 “还给我。” 明堂伸手。 “主任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给你。”薛长松说。 明堂瞪他:“快点给我,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薛长松点头:“是啊,我很听话的。” 狗屁,那怎么不听他的话?明堂想。 他让薛长松给他写作业他怎么不干?他让薛长松离他远点他怎么不干?他还曾经说要让薛长松要一直一直做他的好朋友,真心的那种,薛长松怎么也不干? 明堂觉得自己被耍了:“那你让我下课找你?” “但我没说要给你手机啊,”薛长松勾唇,把两三页纸塞到明堂准备接手机的手上,“这是三班上周的周末作业。” 三班是跟国际班一样的文科班。 明堂扭头就走。 薛长松在卷子下面拽住他的指尖:“你做做看,中午我一定把手机给你,我们一起吃饭。” 明堂很警惕:“我今天有饭吃,才不去食堂。” 薛长松:“那我可以打包来找你。” “不要。”明堂很冷漠地拒绝。 “那你的手机怎么办?” 明堂:“……” 明堂恶狠狠地拽走那几份卷子。 薛长松一直看着明堂转过拐角,才关上窗户。 柯时来冻得要死,阴阳怪气地:“我们一起吃饭~” 薛长松:“?” 他看了一眼柯时来,这孩子什么毛病? 选择题,明堂准备随便糊弄几个答案填上。 大题……不写。 结果卷子里竟然有几个明堂见过的题。 就是上个星期他因为薛长松一句话死活睡不着的时候,老师在课上讲的。 选什么来着? 老师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于是国际班的课堂上出现了相当诡异的一幕。 明堂竟然在翻课本。 这对吗? 在这个全员混日子等出国镀金回来继续败坏家产的班级里,明堂的行为简直是一种背叛。 坐在教室最后方的徐蓝也抬眼看他。 难不成明堂又受了什么刺激? 她偷偷给明堂发消息——刚才明堂手机被收的时候她小说正看到高潮部分,完全没注意周围的动静。 薛长松手边,明堂的手机亮了一下。 明堂给徐蓝的备注很奇怪,薛长松勉强能从其中一两个字眼里辨认出对面的身份 【180妈宝家产数万负债史同女】你怎么开始做题了? 【180妈宝家产数万负债史同女】难道大姨下了什么命令? 于是柯时来又看到薛长松嘴角腻得吓死人的笑。 噫~好恶。 徐蓝是真的有点担心。 徐蓝的妈妈,徐|明月,按月从姐姐手里领零花钱,然后再把零花钱分出一份儿来给徐蓝。 也没办法,徐|明月人称在野小徐总,就是不干活干领钱的那种米虫,只能徐|明珠女士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明月大手大脚,徐蓝自己兴趣广泛,她们俩每天都过得紧巴巴的。 徐|明月每年都要起义一次,但徐|明珠女士说考不上重点大学就只配领这么点钱。 被徐|明珠女士用晾衣架打都没打进重点大学的徐|明月和一看就无望考入重点大学的徐蓝和明堂每次听到这句都心头一紧。 发完消息,徐蓝就接着抬头看明堂。 明堂没有看手机,而是皱着眉继续看手里崭新的教材,浑然不知全班都在看他。 幸好明少爷翻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在纸上画五子棋了。 徐蓝敏锐地听到班里有好几声此起彼伏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本来嘛,大家都烂,一块烂,谁也别比谁卷。 万一年节家长互相捧臭脚的时候忽然发现连明堂都在好好学习了,那他们就惨了。 明堂一口气做出来三个题,信心大增。 不就是几道小小的选择题吗?手拿把掐。 然后他开始做第四道题。 编号组合式单项选择题,这道题他没见过,但明堂信心十足。 【……这表明: 1任何意识……; 2意识对客观物质……; 3意识来源于……; 4意识反映…… a.12b.13……】 经过一番细致的思考,明堂觉得肯定是选二和四。 然后看选项……爸的根本没有这选项! 明堂:“……” 明堂:“呵。” 他真是闲得慌才听薛长松的话在这做题。 明堂自己坐着生闷气生了一节课,一抬头,柯主任又站在门口叫他出去。 柯主任手里抱着一摞书,朝他招手。 明堂疑惑地走到他面前:“老师?” 难道是要把手机还给他?可是手机不是已经已经给薛长松了吗? 还是刚才跟同桌玩五子棋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可是看柯主任的表情也不太像…… 柯主任等到明堂走到面前才开口:“上次的事,我已经听薛长松说了,是老师误会你了。” 明堂:“啊?” 明堂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柯主任说的是他让薛长松给他写作业的事。 其实根本不是误会,他也真的是抱着欺负薛长松的心思。 明堂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烫:“其实……也不……” 柯主任:“不用说了,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老师不对,没有调查清楚就冤枉你。” 第14章 明堂的脸更红了。 柯主任把手里那一摞书递给明堂,明堂迷迷糊糊地接过来。 “这些是我跟各科组长要的学习资料,你好好学!肯定能考上好大学!”柯主任拍了拍明堂的肩膀。 明堂一下就冷静了。 脸不红了。 心也不跳了。 柯主任还在滔滔不绝:“真没想到你跟薛长松竟然还是好朋友,他妈妈还跟徐总是好朋友,那你们两家是世交啊,你们两个要互相帮助……” 明堂表情古怪地打断他:“老师你从哪儿听的啊,根本……” 不是这样的。明堂想说。 柯主任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薛长松自己跟我说的啊,怎么了?” “没事,老师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明堂低着头。 柯主任看了看他桌子上摊开的卷子,连忙道:“好好好,你快回去学习吧。” 放学铃响,薛长松坐在原位等了一分钟,明堂没来。 他找上去,国际班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他一回身,刚好碰上180妈宝家产数万负债史同女。 徐蓝:“你找明堂?他去吃饭了?” 薛长松皱了下眉,问徐蓝:“他生气了?” 生气到连手机都不要了? 徐蓝“啊”了一声,没搞明白薛长松的脑回路。吃饭和生气有什么关系? 薛长松还继续追问:“下课的时候,他有没有做什么举动?” “是沉着脸不说话就埋头走路?” 明堂生气的时候就这样。 还会瘪嘴,眉间会蹙起一点,但并不明显。 “还是笑着出去的?是那种想笑还硬要憋住的感觉吗?” 要是明堂故意逗他,就是这种表情。 徐蓝用她黑色的瞳仁盯了薛长松两秒。 徐蓝:不好意思哈,根本不关心明堂脸上到底有多么丰富的表情。 薛长松一看她这副样子就会想起来上辈子徐蓝当徐总的时候,略微冷静了一下:“不好意思,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校门口。”徐蓝说。 徐蓝一副“就不能一开始就问这个问题吗”的表情。 —— @m!ng: 这里的人都有神经病吗? 我身上有瘟疫啊看见我就躲 第12章 平常这时候刘叔都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迟迟没来。 明堂掩了掩围巾,遮住小半张脸,把手揣进袖子里。 薛长松跑过来的时候,看见无所事事地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凸起的石砖。 这时候的明堂没有平常骄傲得像只小孔雀的样子,有些落寞,有些孤独。 薛长松忽然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忽然想,明堂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个关于张临的pdf上的内容,提到过明堂在学校一直独来独往,除了张临,他好像没什么朋友。 要是他当时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卑情结,他和明堂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那现在呢?他要追他吗? 死皮赖脸、纠缠不休,比张临还坏的,可能还要更被明堂讨厌的那种? 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在这儿吹冷风?”薛长松放慢了脚步。 明堂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红,薛长松不动声色地站到上风口。他比明堂要高,宽肩挡去首都冬天的寒风,明堂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方向靠了一下。 “不要你管。”声音被裹在围巾里,闷闷的。 明堂脑子很乱。 薛长松干嘛要跟柯主任说他们是朋友?干嘛要提以前的事? 随着新的疑惑翻上来的是旧的疑问。 薛长松为什么忽然态度大变?还给他找一堆资料让他好好学习? 后两个疑问还没有解开,薛长松又带给他新的困惑。 困惑把明堂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直到薛长松走到他面前,好像得到了什么催化剂,那团浆糊就酿出一腔怒意。 “你生气了?”薛长松问。 “对。” 其实在薛长松来之前,明堂充其量只是有些难过。但薛长松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就回答是。 因为现在的薛长松看起来会哄他。 明堂不要薛长松总出现在他面前,不要薛长松跟他当朋友,但他需要薛长松哄。 他是个坏蛋。 明堂吸了吸鼻子。 那又怎么了?反正薛长松也是坏蛋。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不那么生气?”薛长松微微弯腰,去看明堂的眼睛。 明堂踢了踢砖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可以。” 薛长松把手机放到他手里。 薛长松的手在冷风下吹了半天,有点凉。明堂的手心被他冰了一下。 “那些题我一点都没写。”明堂故意说。 薛长松拿他没办法:“知道了。” “你消气了吗?”他又问。 明堂:“没有。” 他很难哄的,怎么可能拿回手机就消气。 薛长松好像永远对明堂有耐心:“那我还要干什么?” “我要吃烤红薯。” 明堂扬扬下巴,示意薛长松看旁边喊了半天的卖红薯的小贩。 “好。” 买回来明堂又说太烫,要等一会儿吃。薛长松只好自己拿着,手心被红薯烫得暖烘烘的。 “还有吗?” “不许再说我们是朋友。”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薛长松愣一下,点头:“可以。” 打开手机,明堂看到了刘叔的消息,说他遇到了点小事故,要等一会儿才能来。 明堂撒谎说他已经在食堂吃饭了,让他自己去医院检查不用过来。 薛长松看到他发的消息,顺势问:“要不要现在去食堂?” 明堂想了想,看薛长松。 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盯着薛长松看。 薛长松心领神会:“我还没吃饭呢,很饿……拜托。” 明堂:“好吧。” 一直到了食堂,被暖空调吹着,明堂才纡尊降贵地接过烤红薯。 薛长松的手现在是暖得,明堂很满意。 他饭量不大,薛长松又专门挑了大个儿的红薯,吃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已经饱了。 薛长松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把两个人的餐盘调换了一下位置,继续吃明堂这份。 他刚拿起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柯时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柯时来颇有乃父之风。 薛长松:“?” 柯时来本来想模仿他爸“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但眼角余光看到班长已经吃完饭出食堂了。 他现在忙于学习,顾不上管薛长松的早恋问题。 当明堂每天都在怀疑薛长松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变态了的时候,薛长松也同样怀疑柯时来是不是得了什么神经病。 他决定不理会神经病,问托着下巴故意把姜丝埋进土豆丝里让他吃的明堂:“你今天看到柯主任了?” “哼。”明堂恨恨地把土豆丝往薛长松这边推了推。 “除了没收手机,他还怎么你了?”薛长松有些好笑。 “他拿了一堆书说让我好好学习。” “什么书?” “不知道,他说找各科组长要的,我没看。” 薛长松点头,决定偷偷去抄一份书单,免得明堂哪天大少爷脾气犯了把书一股脑扔垃圾桶,他不知道该买什么回来。 明堂等薛长松吃完饭,说:“我走了?” 薛长松没反应过来,以为说要一起走的意思:“等一下,我放一下餐盘。” 明堂上下扫了他一眼,确定今天真的没有草莓棒棒糖。 “呵。”他冷笑一声。 果然,不写薛长松给的作业他就不会得到草莓棒棒糖。 随便!无所谓!他还不会自己买吗? 好像谁稀罕似的。他要是想,他可以买一亿根棒棒糖把自己吃成糖尿病然后甜甜地死掉! 明堂扭头走了。 薛长松:“?” 有时候他真搞不清明堂脑子里在想什么。 明堂走得飞快,薛长松放下餐盘跟出门去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只看到了柯主任mini版。 柯时来回了教室才发现饭卡落食堂了,只好回来拿。 他还没到食堂门口,就看见明堂一阵风似的挂出来,薛长松落后两步跟出来,左右望着。 不是,就这样、就在这、在校园里,就开始上演“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这一套了吗? 虽然柯时来一直以为薛长松才是被强取豪夺的那一个,但不妨碍他痛心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他爸的治下,竟然有这样两个早恋分子狂悖之徒! “干嘛去?”柯主任mini版拦住薛长松。 第15章 薛长松第一句话就是:“看见明堂了吗?” 柯主任mini版痛心疾首:“小薛同学啊,你要注意影响啊。” 谈恋爱就算了,这大庭广众,你俩搁这儿如胶似漆缠缠绵绵到天涯的,这还让他怎么……不是、让他爸怎么管理学生? “你看看你这两天,啧啧啧……” 薛长松:“?” 柯时来在说什么?他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薛长松:“你……” “唉!”柯时来叹了口气,打断他,“再说了,你这样很影响学习的。” 薛长松:“我……” 柯时来抬手,语重心长:“不用说了!我也不是要教育你,我就是跟你说,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得注意分寸,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得心里有个数,是不是?还有啊……” 他话太密了,薛长松愣是没插进去一句话。 柯时来觉得自己太舍己为人了,他竟然没有推波助澜让薛长松只顾着谈恋爱好自己趁机拿第一。 柯时来觉得自己更伟大了。 “算了,你把中学生守则抄十遍给我吧。”柯时来拍了拍薛长松的肩。 是的,他现在有点膨胀。 还有一点想笑。 拜托,这可是在教育薛长松诶。 连他爸都没这种待遇。 薛长松无心和这个现在笑得一脸猖狂的神经病纠缠,他一转头,才发现明堂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捧着一大盒草莓味棒棒糖。 “明……” 明堂昂首阔步地走过来,故意撞了薛长松一下,又横了柯时来一眼,扬着下巴走开了。 薛长松绝望了。 今天能有一个人让他完整地说句话吗? 烦! 烦死了! 小卖部里的草莓棒棒糖跟薛长松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牌子。 薛长松买的是有夹心的那种。 明堂翻开一本书,里面夹着棒棒糖的包装纸,是很少女心的粉色。 他放在阳光下看了半天,也没在这张纸上看到一个类似商品名的logo。 薛长松不会故意报复他给他吃三无产品吧? 阳光有些刺目,明堂拼命眨眼,才眨掉被阳光晒出来的一点泪。 你看,他就说了吧。 薛长松怎么可以跟别人说他们是朋友。 根本没人会觉得他们两个可以做朋友。 明堂觉得自己有点幼稚,还有点蠢兮兮的。 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纠结一些只有幼儿园小朋友才会在意的问题? 好丢人的。 明堂把棒棒糖咬得咯嘣响。 一班向来特殊,全年级一月一次考试,他们一周就有一次考试。 每个星期一下午加堂一次,再加上星期二上午,考六门课,中间只有五分钟时间留给下一门课准备。 薛长松匆忙给明堂发消息:“晚上放学等我一下?” 明堂没回。 晚上薛长松又给他发消息。 明堂依然没回。 第二天早上薛长松到国际班去找他,结果徐蓝说明堂请病假了。 明堂的病假一般没有病,只有假。 薛长松想得明白,却还是有些担心。 这两天气温低,明堂昨天又吹了冷风,真生了病也说不定。 【薛】徐蓝说你请了病假? 【薛】要不要紧?有没有发烧? 【薛】你看见消息了回我一下? 对面还是没动静。 薛长松无法,把昨天装在口袋里想要给明堂的棒棒糖放到桌上。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 这个牌子的棒棒糖是上辈子的明堂喜欢吃的,现在的明堂还没发现这个牌子,被薛长松走捷径提前买来给他。 明明第一次看起来还挺喜欢的,怎么忽然自己去买了一大罐。 薛长松想不明白。 除了精神有些萎靡,明堂哪儿都没问题。 他去atm机上去了一沓现金,然后上车。 一路上老刘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他要去学校里撒钱玩。 “今晚全场消费由明公子买单,然后付掉学校一天的水电费”的那种。 好像有点没有格调,再说明堂手里那些钱也不一定够。 老刘问明堂取现金干什么。 明堂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 高端会所,衣香鬓影,弱小可怜无助的薛长松战战兢兢地站在明少爷面前。 明少爷用厚厚的一沓现金轻拍薛长松的脸:“今晚到我房里来。” 薛长松瑟瑟发抖:“我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会让你侮辱我的人格。” 不是,等会儿,跑偏了。 这个是潜规则的调调。 都怪前两天他小姨在家看的电视剧太奇怪。 明堂下车,气势汹汹地往薛长松班里走去。 —— @泡泡堂: 烤红薯,好吃。 薛长松,坏蛋。 第13章 正是午休时间,一班班里一个人也没有。 明堂光明正大地走进教室,准备用钱侮辱薛长松高贵的人格。 他随便翻开几本练习册,把现金分别塞进去。 薛长松的做题过程相当简练,练习册上没什么写写画画的痕迹。明堂怀疑他是不是先一眼看出了结果然后敷衍地写一个过程。 一堆字母叠在一起,然后忽然算出来一个阿拉伯数字,明堂看得眼晕。 他准备走人,把薛长松给他买的那些教辅的钱还上,他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他是让薛长松给他跑过腿买过东西写过作业,可薛长松也没吃过亏。 从今天开始,他绝对不会再理薛长松了。 去食堂吃饭,绝对不答应。 一起写作业,绝对不答应。 让他好好听课,绝对不答应。 明堂站起来,刚才进教室的时候担心有人,过于紧张,这时候才注意薛长松桌面上摆着一张卷子。 鲜红的75分。 明堂没在意,首先是因为他以为75分已经很高了,其次薛长松每次都是第一,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他看到柯时来桌上的卷子——89。 不是,凭什么? 这个四眼儿,他凭什么比薛长松考得还高! 明堂还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成绩这件事,他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把一班所有人的卷子分数都看了一遍。 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三个人比薛长松考得要高了。 没关系,说不定薛长松只是不太擅长这一科而已。 等晚上一班出了排名他再来看,薛长松一定还是第一名。 下午放学,明堂特意多待了半个小时,才偷偷溜进一班教室。 好消息,薛长松不是倒数第一。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消息了。 薛长松考了班里第十四名。 明堂拧着眉,一下午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想法再次浮出来。 薛长松……不会是因为他才成绩下降的吧? 那次薛长松说他被老师表扬,他光顾着害臊,没好意思问。后来想想,薛长松很有可能是当时就站在国际班教室门外。 还有他的手机。 那时候也是在上课,薛长松却出现在教室外面。 薛长松因为上课老出去看他有没有在好好学习才成绩下降的! 明堂倒吸一口凉气。 那怎么办? 警告薛长松以后不许到国际班门口来吗? 可是腿长在薛长松自己身上啊,还那么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向薛长松保证从今天开始他一定上课不睡觉好好听课好好做作业? 明堂只是想了想,就觉得人生相当惨淡。 薛长松现在的心情也相当微妙。 这一下午,他连着被五科老师叫过去谈心,每次出教室的时候全班都抬起头来目送他。一出门班里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还有人一直逼问柯时来是不是一直考不到第一名变态了所以给他下了蛊。 老师们更离谱。 拿着薛长松的所有卷子当着他的面仔细研究了一遍。 英语几乎满分,pass。数学也没什么问题。 剩下的每一张卷子问题都很大。语文有一道默写题空着没填,物理把压轴题做了出来竟然空了一个基础题,生物和化学也是,好几个基础题都没写。 最后老师们得出了一致结论——薛长松是故意的,他在控分! 要不然怎么能刚好考666分。 柯主任站在最中间,一张一张卷子地看,间或瞥薛长松一眼: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种冷幽默。 薛长松心很累。 其实他觉得自己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能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因为一直在外企英语水平没有下降,其他的科目他真的很多年没有碰过了。 盘问完薛长松,柯主任又把柯时来叫进了办公室。 第16章 柯时来更头疼。 他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因为薛长松谈恋爱了。 这点兄弟义气他还是有的。 再说,虽然他不是很赞成那门婚事吧,但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幸好他头疼薛长松就暂时不用头疼了。 作业还在教室里没拿,薛长松推开教室门,跟明堂撞了个对脸。 明堂正站在教室最前面,下午刚刚贴出的成绩单前面。 被几个老师围了半天,薛长松没觉得害臊。现在看到明堂在看自己的成绩,他开始觉得有些丢人。 幸好职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也练出点厚脸皮的本事,薛长松面上还是很正常地走到明堂旁边:“看什么呢?” 明堂的视线在他和成绩单之间来回转,表情越来越沉痛,看得薛长松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虽然明堂对自己的成绩没什么要求,但也许他对薛长松的成绩有要求呢? 毕竟明堂花钱让薛长松帮他写了那么久作业,忽然发现货不对版,就要生气了? “怎么了?”薛长松有些心虚地问。 明堂的视线终于定住了,他盯着薛长松。 “我就是这一次没考好,”薛长松毫无底气地说,“下次一定不会这……” “我会好好学习的。” 薛长松:“?” 薛长松:“!” 他反应了一下,才确定这句话不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而是明堂说的。 明堂的表情好像要英勇就义交代后事:“你不要再到我们班外面来看我有没有好好学习了,我上课不睡觉不玩手机了还不行嘛。” 薛长松第一反应是他可能出现了幻听。 第二反应是柯时来那套根本没用真对付明堂还得装可怜。 第三反应是把之前说的话拐了个弯儿:“唉!” 他一“唉”明堂就慌:“上课都不睡觉不玩手机了还不行,你还想怎样?” 明堂攥了攥拳,要是薛长松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就……他就…… 先听听薛长松到底什么要求再说。 薛长松良心特别黑地开始污蔑全班同学:“唉,我们班的同学都有学习搭子就我一个人没有,他们自己偷偷学不告诉我,他们都会互相抽背检查,没人来找我……” 薛长松垂着眼,明堂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那薛长松也太惨了,明堂开始谴责自己。 早知道他不该故意欺负薛长松的。 薛长松还在演:“他们还……” 明堂听了半天,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那柯时来呢?” 昨天这人不是还苦口婆心地劝薛长松离自己远一点吗? “他更坏,”薛长松说,“他每天上课都要跟我讲话打扰我学习。” 在办公室里说得口干舌燥的柯时来忽然打了个喷嚏。 现在一点不对劲都没有了。 明堂心里升起深深的怜爱之情,就算薛长松让他现在做一万道题都不会磨灭的那种。 明堂开始在脑袋里左右脑互搏: 一个说明堂你不要没事找事啊,你都在家发了一百遍誓绝对不会再理薛长松了。 另一个说你看见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站在跟前委屈巴巴的你能不产生恻隐之心吗?! 那个说薛长松可怜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出门左转走人,没有人理他是他自找的,以前你理他的时候也没见他珍惜。 这个说你别管你就说你看他这么可怜难不难受就完了! “要不,我来检查你?” 明堂挠挠脸:“反正认识字就行嘛。” 薛长松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向明堂求证道:“真的吗?” 明堂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他脸皮嫩,腮边都被自己的指尖挠红了。 薛长松偷偷勾了勾唇,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嘴上却说:“还是算了,我自己也可以的,要是你过两天就烦了……” “不会的,我保证,”明堂往薛长松这边走了半步,仰着脸看他,“你相信我!”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薛长松,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打着颤,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澄明又干净。 薛长松下意识跟这双眼睛错开了视线,他有些心虚。 明堂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薛长松!” 他抓着薛长松的手臂晃了晃。 明明是大发善心做好事,却被薛长松带得跑偏,好像他在求着薛长松办什么事儿似的。 得了便宜的薛长松还要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好吧。” 明堂坐在柯时来的座位上,拿着薛长松的课本,模样很认真地盯着课文。 崤?隳?優? 什么字? 他原来连“认字就行”这个基础条件都没达到吗? “咳咳,”明堂不动声色地看了薛长松两眼,装作无事发生,“你背吧。” 反正等薛长松背出来他就知道这几个字念什么了。 可是没想到薛长松这么笨,刚开始背就卡壳,问明堂下边是什么。 明堂看看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字,瞪薛长松一眼:“你自己好好想,老问我干什么?” 薛长松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才往下背。 然后看见明堂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弯着眉眼笑起来。 明堂莫名其妙,背不出来课文有什么好笑的?薛长松真不上进。 考不上好大学以后去挖野菜吗? 他正襟危坐,教训薛长松:“你好好背啊。” 薛长松脸变得很快,明堂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他那弯着的眼睛就从上扬变成下垂,很伤心地问明堂:“你是不是烦了?” 薛长松的眼睛里都是:你看我就说吧你肯定会烦的你看看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在凶我诶你刚才还说你…… 明堂:“不是!快背!” 由于薛长松实在太笨,课文的一半都还没背完,座位的主人就回来了。 柯时来气冲冲地跑回来,准备痛斥薛长松,谈恋爱耽误学习,还连带他被审讯,不请一次食堂的话梅小排好不了。 结果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说话的声音。 班里的其他学生都跑光了,薛长松跟鬼说话呢? 一探头,就看见明堂皱着眉看着课本,薛长松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笑。 很好,柯时来围笑,比见鬼还可怕呢。 第八百次,柯时来觉得自己的眼要被闪瞎掉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俩人之间的氛围这么奇怪? —— @m!ng: 妈妈说薛长松今天去看她了。 关我屁事。 第14章 自从上次柯时来大义凛然谏议薛长松要远离男色关注国事却没被明堂这个妖妃爆k一顿,他对明堂的害怕就日渐减少。 虽然对明堂到底有没有出去约架这件事还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柯时来相信,妖妃一定是被他这铮臣的傲骨给折服了。 于是柯时来走到座位面前:“咳咳。” 明堂还在胆战心惊生怕薛长松下一次问到的字又是自己不认识的,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立刻把课本放下,示意薛长松:今天就到这儿吧。 薛长松不接受这个暗示,他看向柯时来:“你还不回家?” 呵。 柯时来提起自己的书包,再次留给薛长松一个决绝的背影。 明堂看着柯时来的背影若有所思:不对啊,柯时来劝薛长松少跟自己来往的时候,不就是让薛长松好好学习的吗? 怎么还会故意打扰薛长松学习呢? 薛长松看到柯时来,又想起来明堂那天买了一大罐草莓棒棒糖的事。 但他不方便问直接明堂为什么忽然去买棒棒糖,于是迂回地问:“我放在你桌上的棒棒糖,你看到了吗?” “啊?没有啊。”已经把两根棒棒糖通通吃下肚只剩下包装纸还夹在课本里的明堂摇摇头。 哼。他可坏了。 骗两根棒棒糖而已,他还指使薛长松给他跑腿儿呢。 薛长松果然没发现他在撒谎,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棒棒糖:“那再给你一根吧。” 哄小孩儿呢。 明堂冷着脸把棒棒糖揣进兜里。 “今天别吃了,再吃蛀牙了。” 明堂:“……” 他把课本竖起来,装作根本没发觉薛长松已经知道他把那两支糖吃掉的事,藏在课本后面嘟哝:“你继续背吧,事儿真多。” 薛长松太笨了。 大半个小时过去,明堂不仅认识了整篇课文全部的生僻字,其中的几个常考的名句他自己都会背了。 薛长松又拿出一张十二中自印的练习题,上面全是关于这篇课文的默写题目。 明堂张张嘴,又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跟薛长松绝不会反悔,认命地接过练习题。 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明堂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教学楼。 第17章 薛长松跟在他身后,拎着明堂的书包。 老刘把车停在路边,车窗半开着刷手机。看明堂回来了,他赶紧下来打开车门。 觑着明堂的脸色不好看,他还小心地问:“被老师留堂了?” “不是刘叔,”薛长松把手里的书包交给老刘,“明堂刚才在学习。” 老刘递过来一个“不要看刘叔年纪大了就驴刘叔”的表情。 “真的,”薛长松看明堂,“第三题的答案是什么?” 这题的答案明堂都快看吐了,他耷拉着眼,毫无形象地躺在后车座上,懒洋洋说了几个字。 “对吗?”老刘问。 “对的。”薛长松笑。 “好好好。”老刘搓了搓手,掏出手机来给徐|明珠女士报告这个好消息。 他禁不住老泪纵横:大小姐,咱们老徐家祖坟上后年就得冒青烟了! 首都冬季天黑得很早,明堂让老刘打开车灯,等薛长松走进校门,等薛长松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儿都变成一个小点的时候,才又瘫回座位上:“走吧刘叔。” 平常的作业薛长松基本能在课间就搞定一大半,只剩下一点要带回宿舍做。 他回教室收拾书包,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薛长松以为是明堂发来的消息,打开发现不是。 【荷马】[中指] 【薛】柯时来? 以前不是叫毕达哥达斯的吗? 【荷马】听说荷马是个盲人,还是个吟游诗人 【薛】然后? 荷马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海伦凯勒。 薛长松不明所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柯时来的脑回路一般人也理解不了。 过了一会儿海伦凯勒又发过来一张图片。 【海伦凯勒】看看这道题。 是柯主任托人找来的一套外校自己出的练习册,顺便还给薛长松带了一份。 薛长松找到那套练习册,还没开始翻,几张粉色的长条状纸张蝴蝶似的翻飞出来。 薛长松:“?” 柯时来在那边等了半天,也不见薛长松回消息。 这道题真这么难? 柯时来来劲了,连薛长松都做不出来。 那他要是做出来的话…… 薛长松看了看脚边散落的百元大钞,没着急捡,先拍了张照片,发给明堂。 【薛】好像遇到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精灵了 【泡泡堂】那还不赶紧面朝北拜三拜感谢一下小精灵 明不具姓名小精灵堂惴惴不安地看着手机屏幕。 【薛】拜了 【泡泡堂】真的假的?拍个视频给我看看 薛长松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把自己书桌里的本子全翻了一遍,又找到了好几十张。 薛长松坐在位置上,对着一沓钱发了半天愣,半晌笑了一声,有点苦,又有点无奈。 明堂知不知道,这些钱都可以出去批发练习册了。 薛长松手里的钱其实不算少。 薛窈女士生的病很严重,她一直在边远地区支教,没留下什么钱。 所以他们卖掉了薛长松外婆留下的房子。 首都的房子,很贵。 钱很多很多,就算薛窈女士的医药费很贵,这些钱也够让她再多一两年的时间。 但钱花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薛窈女士说算了。 她说有的事有以后,有的事没有以后,所以算了吧。 薛窈女士以前是个很遵医嘱的病人,从那天开始,她开始不配合治疗。过了大概一两个月的时间,薛窈女士走了。 薛长松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钱,至少够他上完高中和大学的。 薛窈女士去世后,明堂开始给他钱。 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好像都很喜欢给他钱。 然后别的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薛窈女士是,明堂也是。 这样想好像有点矫情,但薛长松宁愿过得拮据一点,他很贪心,想要点别的东西。 薛长松把钱来回点了两遍,把自己算得上无耻的那些想法压下去。 明堂见他不说话了,开始短信轰炸他。 【泡泡堂】真拜了假拜了? 【泡泡堂】我明天去保安室查监控啊 【泡泡堂】薛长松 【泡泡堂】薛长松 【泡泡堂】薛 【泡泡堂】长 【泡泡堂】松 【薛】我在 明堂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点着手机。 【泡泡堂】既然你得到了好心的小精灵的恩赐,准备拿这些钱干点什么? 明堂等不及薛长松回答,因为他已经帮薛长松想好了。 【泡泡堂】首先要去大吃一顿,太好的餐厅不行,一顿饭钱就花完了,吃自助吧 【泡泡堂】然后买衣服、鞋子 明堂又想了一下,薛长松好像对穿着没什么讲究…… 有了! 【泡泡堂】不然把文具都换一遍吧。 聊天页面最上方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明堂把自己打出来的一大堆消息删掉,屏住呼吸等着薛长松的消息。 【薛】留着给你买资料吧 明堂:! 【泡泡堂】不要! 薛长松不说话。 【泡泡堂】薛长松你看见了吗!我说不要! 薛长松又不说话。 明堂怀疑薛长松是在报复自己没有回他的消息的事。 明堂威逼利诱了一通,薛长松就是不接招。 【泡泡堂】到底怎么样你才不会买? 这次薛长松倒是回得快。 【薛】等小精灵不再恩赐我的时候就不给你买了 明堂咬着牙,恩将仇报,这是恩将仇报! 徐|明珠女士今天回家早,她看到了老刘发的消息。 她倒是没想老徐家祖坟冒青烟,明堂太不可控,她怕明堂一失控把他姥姥姥爷的骨灰给炸出来。 自从徐|明珠女士的教育理念之下产出了徐|明月那个失败品,她对孩子的成绩就相当佛系了。 人笨真的没法儿搞。 徐|明珠女士决定给明堂一点爱的鼓励,毕竟明堂每次学点儿习就苦大仇深的。 提着一个最新款任天堂,徐|明珠女士敲了敲门。 “请进。”明堂以为是张妈来送水果。 怎么听声音还有一点高兴?徐|明珠女士推开门,觑着躺在床上不知道在傻笑什么的明堂。 明堂坐起来:“妈?怎么了?” 徐|明珠女士把手里的盒子放到门边的矮桌上,仔细看了看明堂,不像受了什么严重外伤摔傻了的样子。 那明堂在高兴什么? 徐|明珠女士戳了戳明堂的酒窝:“傻笑什么呢?” 明堂:“哈?” 明堂看向镜子里:“我笑了?” 明堂:“靠!” 明堂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用一种黑化的语气跟徐|明珠女士说:“我再也不会笑了!” 徐|明珠女士:“……” 徐|明珠女士:“你玩吧,没事了。” 她很无力,无力到想现在追到地底下问问薛窈是怎么培养的薛长松。 出了门,徐|明珠女士给徐蓝发了个消息,问明堂最近在学校干什么,不会是少男怀春吧。 明堂不知道他妈妈在想什么,他恨恨地戳了戳薛长松的头像。 他就是答应帮薛长松抽背而已,才不会给他好脸色呢! 【您戳了戳薛】 明堂手忙脚乱地撤回。 薛长松刚把自己的步骤给柯时来发过去,正好看到明堂撤回的消息。 【薛】怎么了? 明堂相当高贵冷艳地已读不回。 虽然柯时来提供的建议不怎么好使,但薛长松还是决定兼采众长。 既要深入贯彻“装可怜”的总路线,也要分阶段实行柯时来的每天黏在一起的建议。 这样明堂就没时间被李朝阳那些人带坏了。 所以明堂给他发要吃零食的时候,他就不能巴巴地给人送去了。 而是委婉地建议,也许明堂可以下课以后跟他一起吃。 交际花柯时来有云,感情就是在吃吃喝喝当中建立起来的。 没想到明堂让他收起手机好好听课。 薛长松:“……” 真没想到他还有被明堂教育要好好学习的一天。 明堂这几天每天上课都心惊胆战的,有时候困得了不得,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半天,忽然一惊,猛地坐直。 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讲台上的老师,而是去看窗外有没有薛长松的影子。 不仅如此,他还学会了突击检查。 【泡泡堂】我想吃辣条 【泡泡堂】[转账信息] 要是薛长松没回的话,那就是在好好学习。 【薛】下课来找我拿 【泡泡堂】你果然没有在好好学习! 【泡泡堂】我就知道你堕落了! 第18章 【薛】明堂,我这节是体育课 明堂把打在聊天框里的字删掉,然后更激动了。 上体育课怎么了?一班那些人,不是上体育课都要争分夺秒刷题的吗?薛长松不好好努力,又被人超了怎么办? 明堂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 @泡泡堂: 薛长松好笨。 第15章 “咳咳。” 下了课,明堂超绝不经意地路过一班。 他伸出手,越过窗台,从薛长松的桌子上拿走了一包辣条。 薛长松赶在他拿走之前按住辣条包:“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明堂两根手指捏着辣条包的边缘往外拽。 “那就不给你吃。” 明堂眯起眼,薛长松现在真是反了天了。 明堂宁死不受嗟来之食,他准备走人。 不就是包辣条,难道不是薛长松买的就不好吃了吗?他自己也可以买,还可以花钱找别人跑腿。 薛长松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大掌半覆在明堂的手背上:“只能找我跑腿。” 明堂:“……” 他第一次见当跑腿当得这么霸道的。 “你跟刘叔说今天中午不给你送饭了?” “我在班里等你?”薛长松自顾自问。 明堂生气:“你等着吧!” 薛长松声音有点低,好多人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听见明堂放狠话似的一声“你等着吧!” 一时间教室里此起彼伏抽凉气的声音。 明堂:“……” 这班里的人脑子都有毛病吧,还重点班呢。 “嗯,好。”薛长松松开手,明堂把辣条抽走。 他的视线黏在明堂背后,一直看着对方拐过走廊拐角。 明堂一边走一边看自己的手,末了,在衣服上蹭了蹭。 薛长松笑起来。 他附近的几个同学交换了个眼神:薛长松终于疯了? 柯时来正在做题,他骄傲地直起腰来,以示众人皆醉他独醒。 一群凡夫俗子,根本看不出这一两分钟的短暂交锋中的暗流涌动。 而他,柯时来,早就窥出了其中的玄机。 柯时来并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可能是在骄傲他对八卦的敏感程度异于常人,也可能是在骄傲他的好兄弟(自封)薛长松竟然搞定了十二中独一份儿的难搞的人物让他觉得与有荣焉。 总之他这种骄傲在薛长松眼里很像又在犯病。 幸好薛长松常与精神病做同桌,也修炼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你之前说的那家资料很全的书店,在哪儿?” “干嘛?”柯时来很警惕,“你不是自己买资料吧?” “不是……” 薛长松还没说完,柯时来就抢过话,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给‘嗯嗯’买资料吧。” 薛长松听他把“明堂”两个字刻意模糊过去,还以为他还是对明堂有误会:“明堂就是有点别扭,其实……” 柯时来:“嘘!别说,我不想知道。” 他根本对这种俗套的学霸和校霸谈恋爱的剧情没兴趣! 万一明堂要把他灭口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柯时来说:“你非要说的话也行。” 薛长松不说了:“你记得把那家店的地址发给我。” 柯时来翻了个白眼,他也没有很想听好吗? “不过我说……”柯时来像地下党接头,一边翻课本一边说,“你这样不行吧?” “什么?” “就是,谈&…%啊。” 薛长松:“?” “就是&$恋#啊!” 薛长松:“?” 柯时来咬牙切齿,薛长松听力这么烂为什么英语成绩比他好:“谈恋爱啊!” 柯时来:“你看看,你这次周考成绩就下降了,我爸说了,早恋会影响学习的!你” 薛长松:“谈恋爱?我?跟谁?” 明堂? 柯时来怎么看出来的? 他难道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可是他也没有想要跟明堂谈恋爱啊…… 薛长松终于明白那天在食堂柯时来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了。 柯时来:“还能是谁?你小子,不许跟我打马虎眼儿。” 薛长松:“没有,他不喜欢我。” 柯时来:“?” 柯时来心下大骇,第一反应是完蛋了他的cpbe了。 第二反应是明堂那拽哥天天让你捋得跟顺毛驴似的你说他不喜欢你? 最后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你喜欢他咯?” 薛长松“咳”了一声:“没有,你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柯时来看薛长松开始做题,公式全对,把题干上的数据抄错了。 柯时来:“……” 柯时来:“呵。” 薛长松开始修闭口禅,不管柯时来怎么问,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柯时来开始在心目中重新布置作战计划。 他首先分析了一下。 薛长松喜欢明堂。 薛长松是在明堂天天欺负他的情况下喜欢的明堂,之前他以为是打情骂俏的设想全部被推翻了。 这说明两点问题:一、薛长松是个抖m;二,薛长松是个抖m。 这是病,得去医院,但大概率治不好。 那怎么办? 柯时来看明堂也未必没有这个意思,他跟薛长松说不定破锅配烂盖真就有天好上了。 柯时来从小就有做媒婆的天赋。 就是因为有了柯时来,柯主任和他妈才结婚所以他算他爸和他妈半个媒人的事暂且不表。 单说小时候跟着他爸到学校来,他爸上课,他就在办公室跟几个年轻老师玩过家家。当时被他钦定扮演爸爸妈妈的两个人现在已经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了。 所以柯时来相信自己绝对没看错。 薛长松和明堂绝对有猫腻。 但是现在是个关键时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薛长松的成绩因为早恋一落千丈啊! 可是明堂这种富家子弟,今天喜欢薛长松,也许明天就不喜欢了。 那薛长松怎么办? 听说变态都很执着的,要是薛长松爱而不得报复社会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尤其是这种高智商犯罪,相当可怕呢! 怎么办? 只能由他柯时来亲自出马盯着他俩了。 既要保证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健康地发展下去,又要让薛长松不要恋爱脑大发让他爸丢掉市状元苗子。 柯时来捶胸顿足:他真的承受了太多! 薛长松自从听到柯时来那句“谈恋爱”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真的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是不是最近对明堂表现得太亲近了? 明堂会看出来吗? 明堂上辈子不是也跟张临在一起了吗?说明他是有可能喜欢男孩子的。 他也许就看得出来呢? 薛长松一直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一两分钟之后,明堂面上十二万分不情愿地走过来。 他站在走廊尽头,等一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近。 也不看薛长松,别别扭扭地对着天花板说话:“走吧?” 薛长松点头,示意从刚才开始屁股就好像黏在座位上的柯时来让让。 柯时来扔了笔,好像刚听说薛长松要跟明堂一起吃饭似的:“你们要一起去食堂?我们一起啊。” 明堂瞥了柯时来一眼,这人不是不喜欢他吗?还反对薛长松跟他多交往来着,怎么忽然转了性? 不会是来监视薛长松午休时间会不会偷偷学习的吧? 听说重点班都很钩心斗角的。 明堂都看到了,上一次薛长松周考失利,最后拿了第一的就是这个柯时来。 所以柯时来是薛长松拿第一的第一大障碍。 明堂想到这儿,立刻警惕起来。 不过也没关系。薛长松有他啊! 他可以故意拖着柯时来耽误他学习,让薛长松多做一二三四道题。 明堂觉得自己相当阴险。 柯时来壮着胆子回视,还硬撑出一个相当友好的表情:“一起吃饭啊明同学。” 他还没忘明堂打架的事,虽然薛长松说他完全是道听途说。 薛长松心里想着事,也怕没有第三人在场自己真的表现得太明显让明堂看出来,于是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三人就各怀心事地走去食堂。 排队的时候,薛长松站在最后面,明堂在前面,柯时来在最中间。 柯时来正在琢磨用什么打开话题,好让他探一探明堂的想法。 没想到明堂先开口:“你知道哪个菜好吃吗?” 柯时来精神为之一振,明堂真是问对人了,他如数家珍地把食堂自十几年前到现在的菜品点评了一番。 还问明堂的口味,给他推荐了两个菜。 明堂一边点头一边用眼神暗示薛长松。 第19章 趁现在! 赶紧多背两个英语单词,快点的! 薛长松完全没接受到他的信号,他在发愣。 跟明堂疏远?肯定不行。 他一放手,明堂肯定就会重走上辈子的路,遇到张临。 还是就像现在一样? 还是就像现在一样。 他其实也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吧?只是跟明堂一起写过一次作业,一起在食堂吃过两次饭,其中有一次还是柯时来在。 很正常吧。 柯时来不是也这么交朋友吗? 薛长松想,他这都是正常朋友的会做的事。 至于柯时来为什么会看出来…… 薛长松回过神来,看着前面看起来交谈甚欢的柯时来和明堂。 柯时来没忘记自己说媒拉纤的任务,他正在暗戳戳地试探明堂对薛长松的了解程度。 喜欢一个人,肯定会注意到对方的偏好嘛。 要是明堂对薛长松很了解的话,那说明明少爷也不是一时起兴。 柯时来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陪他妈看过这么多琼瑶剧,他见过的猪可以凑成一群在大草原上狂奔。 在没跟明堂交谈之前,对这两个人互相喜欢的事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现在一成也没有了。 柯时来十分不经意地问明堂薛长松喜欢吃什么。 干什么?要下毒? 明堂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把薛长松的口味全往反了说。 薛长松爱吃酸吃辣,明堂就说:“他喜欢吃甜的,糖醋小排糖醋里脊蜜汁叉烧可乐鸡翅菠萝咕咾肉……” 其实全是明堂自己喜欢吃的。 “他还喜欢吃水煮菜,最好一点儿调味料都不放的那种,真的,”明堂瞪大了眼真诚地看着柯时来,“他还最讨厌吃菌子。” 柯时来回头,怜悯地看着从小生活在彩云之南的薛长松。 松啊,哥们儿劝你换个人喜欢吧。 明堂在柯时来背后对着薛长松挤眼睛:我干得不错吧? 薛长松看他这副灵动的样子,眼睛里就泛起点点的笑意。 还笑?柯时来不懂了。 柯时来叹了一口气,看来薛长松的终身幸福就靠他了。 —— @m!ng: 青木瓜蘸辣椒盐,真的…很… 第16章 薛长松真没素质。 明堂在心里偷偷的说。 他看了一眼被薛长松故意挤到后面的柯时来,不过是插柯时来的队的话,那就很可以原谅了。 “你跟柯时来聊得挺好?” 薛长松微微弓着背跟明堂说话。 明堂白了薛长松一眼,他这么努力地拖住柯时来,薛长松竟然不趁着这个机会学习而是在发呆! 不过薛长松的英语成绩好像没下降,反而还变好了。 明堂懂了。 一定是他拖住柯时来的时间太短了,薛长松需要的是做一道数学题的时间而不是背两个单词的时间。 明堂绕到薛长松背后准备继续跟柯时来搭话。 薛长松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自己身前:“快到你了,柯时来也爱吃小排,小心他抢走。” 柯时来就看着这一对狗男男在他跟前跳华尔兹似的转了个圈儿,然后还是明堂在最前方,薛长松在中间。 柯时来:“……” 他站在明堂后面他怎么抢走糖醋小排! 他就跟明堂说了几句话还全是关于薛长松的,薛长松到底有什么可酸的! 柯时来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薛长松问他要不要跟明堂做朋友的时候,那时候薛长松多大方……等会儿。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很心动但是拒绝。” 这句话还没说完薛长松的表情就变奇怪了。 柯时来:“呵。” 你小汁! 明堂端着他喜欢的糖醋小排开心得走了,最后剩下一份薛长松没要,顺利落到柯时来手里。 柯时来凑近装小排的碟子:“老薛,你有没有觉得这小排醋味儿特别重呢……” 明堂闻言,也凑近去闻:“有吗?没有吧?” 柯时来煞有介事:“有吧?但也有可能不是小排的。” 薛长松装作听不懂。 一般放假的时候,明堂都宅得很,基本不会跟人约着出去玩。 但每个星期都有人约他出去玩。 饭局、ktv、台球厅…… 好多都是通过李朝阳发过来的,李朝阳家里和自己家有合作,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关系更好一点。 每次明堂打开手机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比徐|明珠女士的应酬还多。 明堂全都已读不回。 他又不傻,李朝阳他们存着心思他又不是看不明白,要么是想走他的关系跟徐|明珠女士谈合作要么就是把他请去买单。 明堂才不要去当冤大头。 薛长松这个笨蛋,上次说起来李朝阳他们的时候还磕磕巴巴的。 其实明堂早知道他们在背后肯定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 但他无所谓。 但这个星期六,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睡到中午十二点。 早上九点,徐|明珠女士跟徐蓝对坐着吃早饭,徐|明月还在睡觉。 张妈只准备了两份早餐,明堂穿戴整齐,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 徐|明珠女士给徐蓝使了个眼色,徐蓝得令,看向明堂:“你要出去?跟谁?” 毫无感情,完全不懂什么叫迂回婉转。 徐|明珠女士扶额,她又想去地底下问问薛窈的育儿妙招了。 幸好明堂没察觉什么不对,反正徐蓝一直是这副死人语气。 “我要去买点东西。”明堂说,他不想说要跟薛长松出去。 周五的时候,薛长松用了三根棒棒糖跟下次考试一定考回前十名的誓言才让明堂答应跟他出来一起逛书店。 明堂客套地问徐蓝,显得自己完全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你去吗?” 反正徐蓝肯定不会去的,这个点儿是她上拳击课的时间。 徐蓝又看了看她大姨,财大气粗的大姨竖起两根手指,代表两千块。 徐蓝说:“我去。” 明堂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徐蓝放下牛奶:“我去,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现在就走?” 她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了。 明堂挣扎:“可是你不是要上课吗?” 徐蓝:“我请假。” 明堂:“……” 明堂起身去厨房端自己的早餐,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乱问。 薛长松看到明堂身后的徐蓝时,还有些诧异:“你也来买教辅?” 徐蓝看到薛长松也有些惊讶,不过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冷漠地点点头。 薛长松又看明堂,明堂抱着手臂,表情很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本来徐蓝在也没什么啊。 本来嘛,他跟薛长松又不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明堂就是不高兴。 一进书店,他更不高兴了。 柯时来正在跟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站在书架前面,两个人对着一本习题册讨论着什么。 好啊!薛长松果然没撒谎! 柯时来真的在背地里偷偷学习,还和一班的其他同学一起来逛书店,都不约薛长松! 而且看到他跟薛长松一点儿也不心虚,还小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心理素质不错嘛。 明堂眯着眼审视柯时来。 一会儿就让薛长松把柯时来看过的练习册都买一遍! 柯时来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没错,他就是专门挑这个时候来的。 薛长松和明堂的感情全部进展都必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展开才行,要是太好了直接开始谈恋爱怎么办?要是不好了薛长松失恋怎么办? 失恋也很影响成绩的。 薛长松跟柯时来和秦昭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准备带明堂往另一边走。 ——文科的辅导书在另一边。 结果不知为何,明堂忽然拽住了他。 薛长松低头看他,明堂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好摸的头顶。 “怎么了?”薛长松小声问。 明堂拽住薛长松往前走。 这家是专卖辅导书的书店,各科的练习册从上墙的书架一直铺到桌上,桌子跟桌子之间的距离很窄,明堂跟薛长松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移动。 明堂还嫌靠得不够近,他怕被柯时来听到他说的话,踮着脚凑近薛长松的耳朵:“你钱带够了吗?” 薛长松本来还略微弯着腰听明堂说话,耳廓被后者嘴巴里的气流吹得发痒。他直起背:“放心吧。” 又不是要把整个书店都买下来,只是要给明堂买几本基础教材书而已。 他声音并不像明堂压得那么低,明堂急眼,拽着他的衣服领口:“小声点!” 第20章 薛长松被他拽得往前一倾,无奈地笑了一下:“唉。” 他叹气的时候,明堂也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了。可能是天气太冷了,一进门遇到暖空气的原因,他想。 明堂恶狠狠:“叹什么气,你……” 徐蓝倚在门边,看着这两个人姿势相当怪异地靠在一起。 柯时来已经没眼看了,故意走过来打断他俩:“你们俩偷偷说什么呢?” 这大庭广众的,贴的这么紧!下一秒是不是要亲嘴啊!是不是还要脱衣服啊!柯卫道士时来痛心疾首。 这里加上售货员可是有足足六个人在啊! 这这这……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明堂闭紧了嘴巴,用肩膀撞了一下薛长松,示意他去搞定柯时来。 薛长松根本没摸清明堂到底想干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 明堂在柯时来的视线盲区戳了戳薛长松的后腰。 薛长松:“……没事,就随便看看。” 柯时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这如胶似漆的俩人。 趁柯时来走远了一点,薛长松说:“有点痛。” 明堂一愣,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行吧。 明堂轻轻揉了一下薛长松刚才被他戳的地方,就一下,一小下。 徐蓝把整个书店逛了一圈,一本可以看的书都没有,她绕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相当奇异的一幕。 明堂跟在柯时来身后,只要是柯时来扫过两眼的教辅书他一定也抽一本。 徐蓝看到的时候,明堂手里目测已经有十几本书了,大有今天的教辅书由明公子买单的意思。 薛长松敢怒不敢言:“不用拿这么多吧?” 明堂不管他,这家伙太不上进,都不知道多做一点题吗? 书店的收银员年纪也不大,关掉手机凑过来问徐蓝:“你同学这是干什么呢?” 徐蓝回头,冷漠地说:“我不认识他们。” 然后就左转出门。 薛长松:“真的太多了。” 明堂手里拿不下了,开始往薛长松手上塞。薛长松跟在他后面偷偷放回去一部分。 薛长松:“我也做不完啊。” 薛长松又放回去两本。 明堂又拿起来三本。 明堂恨铁不成钢,不就是二三十本练习册吗?一天做一本,不到一个月就做完了。 多乎哉?不多矣。 薛长松没办法,转向罪魁祸首:“柯时来!” 柯时来早就发现明堂在干什么,一直东戳戳西碰碰,一会儿跟秦昭说这本是名师出的一会儿跟秦昭说那本的主编连续三年压中过高考题,故意引明堂拿一堆书。 柯时来闻声回身,看到薛长松和明堂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大摞书。 他扶了扶眼睛遮住脸上憋不住的笑:“行吧行吧。” 薛长松把明堂拿的一堆书放回远处,留了两三本:“先做完这些,下次再买吧?你监督我。” 明堂勉强满意吧:“那走吧。” “走什么?”薛长松推着状况外的明堂走向另一块区域,“还有你的书没买呢。” 明堂:“?” 明堂:“不是给你买吗?” 明堂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立在原地不跟着薛长松的脚步走:“我的书也够多了!” 薛长松哄他:“还差点还差点,就拿一两本,我还比你多一本呢。” 柯时来看他俩的架势,勉强放了心。 人家搞暧昧都互送礼物互道晚安互相试探,薛长松和明堂这种互相鸡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明堂跟薛长松结账,柯时来跟秦昭先一步出门。 徐蓝在书店门口买了糖炒栗子,她两手一捏,栗子壳就分裂开来,露出饱满的栗子仁。 不愧是明堂雇佣的冷面女打手,实力恐怖如斯。 柯时来咽了一下口水,掩护着秦昭往旁边躲了躲。 徐蓝看他们俩出来,一弯腰拿了什么东西递过来。 柯时来下意识闭眼,还记得挡住秦昭。 秦昭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接过徐蓝手里的东西:“谢谢。” 什么玩意儿? 柯时来睁开眼。 —— @m!ng: 搬家,碰到薛长松了。 他竟然能一下搬两个箱子,什么时候练这么壮实的? 薛长松问我搬到哪儿。 我说我要定居国外了。 他就点了点头。 第17章 等薛长松跟明堂出来,就看见三个人排成一列蹲着吃栗子。 柯时来试图模仿徐蓝的帅气吃栗子方式,徐蓝给他示范了好几次。 每示范一次秦昭就“哇”一声。 柯时来本人呲牙咧嘴,最终还是接过了秦昭递过来的开栗子神器。 薛长松:“出息。” 连个栗子都搞不定。 明堂:“德行。” 要是徐蓝有尾巴,这会儿得转成螺旋桨了。 徐蓝把两包糖炒栗子递过来,试图堵住这两个人的嘴。 然后五个人一起蹲在书店门口吃栗子。 临走的时候还给徐|明珠女士和徐|明月带了一份。 柯时来是个话痨,聊起天来完全不记得担心明堂“会打人”的事了,又有秦昭给他捧场,引得不爱说话的徐蓝也多说了几句。 “原来你们俩是亲戚啊。”柯时来说,还松了一口气,原来真不是冷面女打手。 “不要往外说。”徐蓝说。 秦昭和柯时来点点头。 柯时来好奇心比较重,问:“为什么?” 徐蓝不说话了,她戴上自己的卫衣帽子,紧了紧抽绳。 秦昭和柯时来对视一眼,一副“你我都懂”的样子,看徐蓝这天生大姐大的样子,感觉她一生下来的时候,她妈在产房里都现鞠个躬喊“姐”。1 突然冒出来一个表哥多奇怪啊。 尤其是还长得这么软萌的情况下,秦昭比柯时来想得多一点,她瞟了一眼明堂鼓起的腮帮。 明堂正在偷吃带给徐|明珠女士的那份儿栗子。 薛长松怕他没到家就吃完了,拿走,把自己手里那半份儿剥好壳的给他。 明堂埋头吃,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一抬头,徐蓝看着他,做了个口型:朋友? 明堂一怔,呲牙:才不是! 徐蓝耸耸肩,继续四十五度角望天凹她的忧郁少女姿势。 明堂:“……” 他们家到底有什么基因才会生下来徐蓝这种人设。 秦昭家跟他们不是一个方向,陪她在公交车站等到车,几个人往学校的方向走。 十二中后面有一条很窄的,仅容两个人并肩的小道,前面是学校,后面是学区房。房子是老房子,基础建设不是太好,路面坑坑洼洼的,还很暗。 柯时来经常抄这条小道回家,因此他打头阵。 薛长松跟在明堂后面,明堂不好好走路,总是左顾右盼,被地上的小坑绊了好几次。薛长松几次伸手拽住明堂的领口或搭一下他的肩,免得他摔倒。 明堂还不领情,让薛长松不要老碰他。 小柯主任还以为他俩在后面干什么坏事,一直回头看。 他谈兴正酣,一边监督明堂和薛长松一边对后面的三个人张牙舞爪说着什么。 也亏得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连哪里有个砖块儿都知道,不然还不得摔个狗吃屎。 “唉!不好意思。”柯时来撞到了什么人,下意识道歉。 薛长松拉着明堂靠边站,准备让对面的人先过去。 光线暗得很,薛长松只看见那人染着个黄毛,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不少,像头上顶着个布丁。 他往左走了一步,半个身子挡住明堂。 明堂也看见了那人的发型,心想一会儿出去买两个布丁。 没想到布丁忽然停住了步子,仔仔细细地盯着明堂打量起来。 明堂:“?” 明堂坦然地跟他对视,他没想到布丁也是有攻击性的。 薛长松把明堂遮得更严实了,皱着眉:“同学?有事?” 布丁头不答反笑,忽然扬着脖子叫了一声:“鸣哥,这有个大款!” 喊完,他对着明堂邪气地笑了一下。 布丁头很瘦,几乎是营养不良的那种瘦,脖子一抻一缩,像只正在啄食的鸡。 明堂怒了:这可是他精心搭配的衣服,就一个大款?怎么也得报一遍他身上的衣服牌子然后把他的穿搭色彩理念介绍一遍! “哪儿?”一个人从墙头冒了出来。 明堂往上看,墙头上一个杀马特脑袋,看得出来发质相当顺滑,像根绿舌头。 嗯,明堂确定了,他可能有点饿。 “这儿。”布丁头很没礼貌用下巴指了指薛长松身后的明堂。 下一秒,四五个花花绿绿的人从墙头落下来,前前后后把一行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明堂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农贸市场。 第21章 小柯主任不愧是小柯主任,临危不乱:“同学,你哪个学校的?” “你踏马管老子哪个学校的?” 蔬菜们摩西分海似的分列两边,一个叼着烟的男生从最后面走出来。 看气势,他应该就是布丁头叫的“ming 哥”。 只是可惜这巷子太窄,蔬菜们必须后背紧贴着两边的墙才能留出来一条相对宽绰的通道,就这样,这位“ming 哥”还不小心踩了其中一个人的脚。 明堂发誓他看见了那个紫茄子涨红的脸,拿他这些年都不怎么看书做题所以保护得相当好的将近 5.0 视力发誓。 柯时来正义凛然:“附近好几个学校的老师都在这里住,你们也不想闹到学校那里吧?” “ming 哥”啐了一口:“你以为老子害怕?” “ming”哥不愧是这群人里的头,连发型也是最炫酷的,是一颗紫色的洋葱头。 布丁头立刻抻着脖子帮腔:“学校游泳馆都是我们鸣哥家赞助的,校长都得供着他,怕几个穷教书的?” 柯时来:“?” 他怎么记得周边几个学校就只有他们学校有游泳馆来着?还是明堂他们家捐的。 柯时来回头看薛长松:你看我就说你们家明堂会打人……吧。 他跟明堂对上了视线。 靠! 柯时来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一直借着明堂的名义在打架! 柯时来:“……捐游泳馆?你们不会还要说你们是十二中的吧?” “ming哥”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柯时来更确定这几个冒牌货是故意诓人了,他爸,柯主任,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些花花绿绿的头发出现在校园里的! “少啰嗦。”“ming哥”很有派头地挥了挥手,后面的喽啰就整齐划一地往前走了一步。 本来应该很有威慑力的……明堂憋不住,“哧”地笑了一下,又赶紧捂上嘴巴。 薛长松低头看他,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乐出声来。 明堂捂着嘴巴,笑意全从眼睛里露出来:一群瘦得跟竹竿似的人,还穿得这么农贸市场风,他真的会想起一部童年电影。 里边有一堆会走路的甘蔗和火龙果的那部。 “拿两个钱儿来给哥们儿花花,就让你们平平安安地走,保证油皮儿都不擦破。” 柯时来更无语了:“你们家都能捐图书馆了还搞敲诈勒索?” “ming哥”心理素质相当好:“什么勒索?交个朋友嘛。” 柯时来:“谢谢啊,不想交朋友。” 他硬气得很,惹得后面的薛长松跟明堂探着脑袋看他。 ——从没见过柯时来这么豪横,他不是看到明堂都紧张兮兮的吗? 柯时来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往上看,大家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柯时来张嘴,正准备喊人。 徐蓝拍了拍柯时来的肩,示意他躲开:“让让。” 见柯时来愣着不动,徐蓝推开他。 “ming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凑钱,也不要多,就……” 徐蓝悍然出拳。 “ming哥”还没感觉到脸上的痛,当胸又中了一脚,踉跄着往后退去。他瘦得像根麻杆儿,徐蓝没把握好力气,用的劲有点大。 “ming哥”倒退了两步,跌进花花绿绿的蔬菜堆里。 蔬菜们七手八脚地把“ming哥”扶起来,然后叫嚣着冲过来,其中两个人还拿了甩棍。 明堂喊她:“你小心点!” 徐蓝一个人挡在最前面,柯时来和明堂被她牢牢护在身后。她几乎是一拳一个,一时之间,雄兵解甲而密斯托枪2,场面煞是好看。 徐蓝出拳的一瞬间,薛长松就跟着动了手。 布丁头并不q弹的脸贴在石灰砂浆的墙面上,嗷嗷叫唤。 薛长松把他的手反拧到身后:“老实点。” 明堂:“哇。” 薛长松不存在的尾巴也要转成螺旋桨了。 柯时来被这场景震撼了一下,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干什么。 他运足了气,大喊一声:“爸!” 本来他已经打算好了,反正是他自己挡在最前面,最多挨两下他爹就跑下来了。 可是没想到徐蓝揍人的速度这么快! 什么玩意儿? 薛长松看柯时来硬气了半天,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高招,没想到还是喊爹。 他就不信柯主任能从天而降。 明堂也抬头往上看去。 好像有一声开窗户的动静,一个相当耳熟的声音从渺远的头顶传出来,恍如天籁:“臭小子,你们哪个学校的!” 蔬菜们已经七倒八歪,一看就不是抗倒伏品种。 “徐蓝!好孩子,快放下!”柯主任目光如炬,隔着好几层楼都认得出来顺手拿着板砖正准备拍人的是徐蓝,“老师马上就下去!” 徐蓝只好放下手里的板砖。 可是另外一个人晃了晃倒下去了。 明堂捡起来蔬菜们不要的武器,给了准备偷袭徐蓝的甘蔗一闷棍。 明堂:“不好意思啊,下手有点重。” 唉,一会儿没看着就惹事。 薛长松叹了口气。 柯主任气势汹汹地跑下来,身后还跟了一堆人。一个个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有个人手里还卷着正在补的教案。别说刀枪剑戟了,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 明堂:“?” 这是准备用三寸不烂之舌把这群蔬菜吃掉,不是,降服吗? 薛长松放开了布丁头。 布丁头觉得刚才被薛长松制住全是因为这人耍阴招,正准备面对面较量较量,他还没出拳,一个声如洪钟的女声传过来:“吴龙龙!” 布丁头立刻就蔫儿了。 明堂耸了耸肩,确实是他小看了教师这个职业了。 蔬菜们排排站在过道里,两个教导主任正在决战紫禁之巅。 一个说竟然敢欺负他们十二中的学生,必须报警。 一个把蔬菜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护短说都还是孩子留个案底不好。 柯主任:“就你们孩子不好!我们孩子还被打了呢!” 蔬菜们集体抬眼看了看柯主任。 徐蓝上了个厕所,回来举着手机说警察马上就到。 柯主任的气焰瞬间高了八丈:看见没有,这就是他们十二中的学生,品学兼……德才兼……德艺双…… 咳咳,反正就是道德标兵! 又是报警又是进派出所又是做笔录…… 明堂看了一眼薛长松:他竟然没把那几本儿练习册给丢了,太不科学了! “怎么了?”薛长松摸了摸明堂的额头,“吓到了?” 明堂翻了个白眼,当他是小孩子吗? “我饿了。” 其实明堂的运动量还没有喊“爸”的柯时来多,但他刚才无意中得知那个什么“ming哥”叫什么“一鸣”。 这不是引人饭醉吗? —— @m!ng: 过春节,请假回家。 妈妈说薛长松回来,关我什么事。 第18章 没想到这话被柯主任听见了。 “饿了?”柯主任大手一挥,“走,都去老师家吃饭。” 薛长松听到这话,下意识看明堂的表情。 明堂果然苦着一张脸,眼尾都耷拉下来,连站姿都没有那么端正了,看起来很绝望。 就是瞪人还很有气势,眼睛里好像有一团散不掉的光亮。 薛长松在这团光亮里看见自己,他看见自己在笑,也看见明堂用眼神在问他:笑什么?! 有太多事情值得高兴了。 他重生了,明堂还没有死。 他有无数的时间和机会去改变明堂的未来。 让他好好长大,慢慢变老,从一个爱用生气代替撒娇的少年变成一个会用生气代替撒娇的老头。 他真的真的,很想看看,他和明堂老了之后的样子。 那意味着幸福。 薛长松半晌才在明堂越积越盛的怒气中收敛了笑意,问:“你要不要跟阿姨说一声?” 明堂捏着鼻子给徐|明珠女士打电话。 徐总是大忙人,电话响了两声,一直没人接。 薛长松就站在他旁边想事情。 徐|明珠女士上辈子是突发脑溢血,在公司加班的时候没人发现,才过世的。 她平时忙得很,时不时就熬夜,出去应酬还会喝酒,作息一直不大健康。上辈子薛长松一直劝她放缓节奏,可她总是不听。 薛长松看了一眼明堂,像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明堂。 明堂打不通徐|明珠女士的电话,只好打秘书处的电话,现在正在跟对面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宝华春每年的员工例行体检,徐姨自己有在检查吗?”等明堂打完电话,薛长松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 “有。” 柯时来看他俩打完了电话,站在不远处叫他:“你俩又偷偷聊什么呢?快过来。” 第22章 柯大人心中惊堂木一响:大胆!堂下预备早恋分子,竟敢当着柯老爷的面谈情说爱!校训在哪里班规又在哪里喜糖在哪里婚礼伴手礼又在哪里! 薛长松:“来了。” 明堂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薛长松身后。 五个人,一辆车坐不下。柯主任打了两辆车,特意把徐蓝安排在自己车上。 他以前还以为徐蓝这孩子只是想不开每天忙着扮酷,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吓人,必须得做做心理疏导。 明堂有点庆幸他没看见自己那一闷棍。 柯时来可能也不想听他爸唠叨,跟明堂和薛长松坐一辆车。 自从上了车,他身上就好像长了跳蚤似的,一直动来动去。 薛长松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往明堂那边靠了靠,又往明堂那边靠了靠,再往…… 明堂一巴掌拍在他腿上:“再动就自己去坐副驾驶!” 奇怪了,薛长松不是每天在教室从早坐到晚的吗?怎么肌肉硬邦邦的。 明堂捏了捏。 柯时来还以为是在说他,立刻不动了。 他清清嗓子:“那个……” 没人理他。 薛长松红着耳根把明堂的手挪开。 明堂不乐意了,都是男的摸两把怎么了?不是前两天还说要跟他当朋友的吗?这么小气?摸都不让摸! 明堂把手移回来,还故意挑衅地看薛长松。 “那个……” 还是没人理柯时来。 薛长松正在努力屏蔽五感,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在观察自己的行驶习惯,减了减速。 明堂在想他是不是该去办个健身卡。 “咳咳!”柯时来大吼一声,“对不起!” 薛长松的右耳被他震得嗡嗡作响,皱了皱眉。 这孩子又在发什么疯。 柯时来连珠炮似的,说话连个磕巴也不打:“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个鸣哥是说你所以一直误会你了我不该轻信别人的话也不该不加验证就跟别人说这些事非常抱歉,给您跪下了。” 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个下跪的动作。 柯时来的背挺得像块钢板,两只手分别放在双膝上,往那一坐还以为是干过老兵烧烤的。 明堂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他是在对自己说的。 “哦,那我原谅你了。”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明堂抬左手揉揉右耳朵:“下次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快把他耳朵震聋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还是柯时来偷偷背着薛长松学习比较可恶! 柯时来瞬间感激涕零,准备跟明堂来一个友好会晤的握手。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明堂有一只手还放在薛长松腿上这种有辱校风学风的细枝末节了,他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第五位大哥了。” 明堂:“?” 柯时来哪里认的这么多大哥? 柯时来相当会看眼色地回答大哥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一个是柯主任,他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没办法,论年纪他必须得叫大哥。 一个是薛长松,凭他现在公式都背错但是竟然能把压轴题做出来。 明堂立刻向薛长松飞眼刀,看看看看!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连万年第二都会吐槽你背错公式了。 徐蓝也是他今天刚认的,大哥气质自不必多说。 柯时来伸出左手:“明同学,看看您这气度,这……” 薛长松一抬手,摸了摸鼻尖,柯时来的手就被他挡了回去。 柯时来:“……” 行叭。 柯时来围笑:们男同吃起醋来真的好可怕。 明堂没发觉,还在问:“还有一个是谁?” 柯时来:“秦昭啊。” 明堂想了想秦昭的形象,齐刘海大眼睛个子小小的说话甜甜的秦昭?看来秦昭同学一定有什么表面看不出来的过人之处。 薛长松难得好奇,问:“为什么?” 明堂也竖起了耳朵。 柯时来耸耸肩:“这哪有为什么?” 诶,明堂也耸耸肩,毫无营养的答案。 薛长松却想到别的:别人都有原因就秦昭不需要原因?一定有原因,或者没有原因就是原因。 这话可能有点拗口,但是…… 薛长松审视柯时来。 这人前两天不是还义正辞严地告诉他谈恋爱影响学习的吗? 放下心中一颗大石的柯时来正在噼里啪啦用手机打着字,察觉到薛长松的目光,问:“干嘛?” 我刚才根本没碰到你未来男朋友的手啊喂不必这么记仇吧? 柯时来看着自己的昵称——海伦凯勒,重重叹了口气。 明堂站在柯时来家的阳台上,重重叹了口气。 柯主任不愧是柯主任,连买的房子都这么有讲究。 站在这个阳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十二中。 怪不得,怪不得他唯一一次试图翻|墙头就被柯主任逮住了! 明堂看了一眼旁边架着的望远镜,开始考虑能不能装作不小心一脚把东西给踢倒:“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买个新的还给您吧。” 然后一直不买,等毕了业再说。 桀桀桀,明堂在心里大笑,看他多坏,还能顺手坑一下学弟学妹。 薛长松路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明堂若无其事收回自己的脚。 薛长松是有读心术吗?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仅如此,薛长松还凑过来:“不许做坏事。” 明堂:“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没想干什么,你真奇怪。” 明堂走出阳台,跟柯时来的妈妈甜甜地说:“谢谢阿姨这桔子好好吃。” 其实刚才薛长松尝了一个,都快酸掉牙了。 明堂爱吃甜,就更会觉得酸了。 薛长松等柯妈妈走了,递给他一颗糖果。 明堂抬头,眼里果然有一层被激出来的薄泪。 柯时来正在给柯主任打下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都看着呢。 然后开始掉眼泪。 他忘了自己在剥洋葱。 柯主任的厨艺非常棒,明堂一边吃一边感叹怪不得柯主任有那么大一个将军肚。 薛长松正在跟柯主任说话,把每一道菜的秘诀都问了一遍,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张纸开始记。 柯主任倾囊相授,还指着柯时来说:“小来也会,你到时候问他也行。” 柯时来提起饮料杯子,跟在场每个人都碰了碰杯。 今天他的大哥们跟他妈欢聚一堂,柯时来有点兴奋。 徐蓝正在啃话梅排骨,根本顾不上抬头。柯时来郑重地碰了碰她手边的空杯子。 薛长松就坐在徐蓝旁边,正好看见他的眼神,里面只写着三个字:敬大哥。 薛长松:“……” 柯时来的精神状态,感觉像是炒着菜会忽然灵机一动往西红柿炒蛋里加面条的类型。 薛长松:“我还是问您吧。” 柯主任乐呵呵地:“也好也好。” —— @m!ng : 没来。 第19章 柯时来家的房子是老小区,物业服务很差,楼道的灯坏了好几个也没人来换。 柯主任让柯时来提着一个一千流明的手电筒出来送他们。 手电筒打开的时候,薛长松恍惚觉得天都亮了。 柯时来说这是他爸出去钓鱼的时候带的。 明堂好奇:“钓上来的鱼大吗?” 柯时来狠命憋着笑点头:“大!专门去菜市场挑大个儿的拎回来,能不大吗?” 徐蓝声音毫无起伏:“听说柯主任外号叫柯空军。” 明堂没憋住。 薛长松虚握着他的手臂,叮嘱:“好好走路。” 柯主任的声音从楼道顶上传下来:“别光顾着说话!小心摔了!” 明堂死命捂住嘴。 趁柯时来正向徐蓝请教平时都怎么锻炼的,薛长松故意慢了两步。 明堂还在拼命控制笑声,也下意识跟着他慢下来。 前后两波人差了一整层楼梯,薛长松问:“你跟徐蓝说好了吗?” 昨天晚上明堂还在手机上发了一大通消息,警告薛长松不许跟别人说他曾经出入过只有好学生才会去的书店。 好像学习很丢人似的。 现在徐蓝知道了,徐|明珠女士也很可能会知道。 薛长松倒不担心,他觉得徐|明珠女士知道明堂在学习也挺好,也许这样就不会想把明堂送出国了。 明堂:“没事儿,我有办法。” 进家门之前,明堂拦住徐蓝:“不许跟你大姨说我今天去哪儿了,不然我就告诉她你出去打架。” 徐蓝点点头。 反正她今天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全说了。 明堂现在说也没用了。 第23章 明堂很满意她这种识时务的态度:“下个月多借你两百块钱。” 说是“借”,反正徐蓝从来也没还过。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你带妹妹去打架了?” “啊!” 明堂大喊了一声,撒腿就往屋内跑:“徐蓝快跑!” 徐|明月正在客厅翘着脚偷吃明堂的零食,听见明堂凄厉的叫声,立刻站起来:“姐!有事冲我来别打孩子!” 下一秒她的大脚趾踢在红木茶几腿上,叫得比明堂还惨。 “碘伏!”她把要碘伏说出来要心脏起搏器的架势。 徐蓝捧着碘伏过来,发现她妈脚上连层皮都没破。 没办法,还是象征性地给徐|明月涂了一点。 徐|明珠女士转移了火力:“都当妈的人了,还……” 死道友不死贫道,明堂回屋锁上房门:谢谢你,小姨。 薛长松回宿舍先冲了个澡,掐着点给明堂发消息:“到家了吗?” 明堂晚了五六分钟才回了个句号。 又生气了? 薛长松抬手,戳了戳书桌上的相片。 照片里的明堂也是气鼓鼓的,很可爱。 只是照片戳起来硬硬的,明堂的脸应该很软。 还没斟酌好要再跟明堂发点什么,明堂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喂?”薛长松接起电话。 “明堂?” 明堂那边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明堂疑惑地自问:“咦?什么时候拨出去的?” “误触的,挂了。”明堂说。 薛长松:“好吧。” 薛长松说,虽然宿舍都没有人是有点孤单,但反正是误触嘛,明堂自己挂掉就好了。 薛长松面前照片里的明堂看着他扮可怜使坏,看起来好像更气了。 要不是有相框框着,他真的觉得明堂会跳出来骂自己一顿。 电话里的明堂回答得很快:“就聊一分钟啊,就一分钟。” “好。”薛长松给照片转了个角度,让它不要正对自己。 明堂的声音懒懒的,可能是在床上躺着:“那你说啊。” 说什么呢? 薛长松屏住呼吸,悄悄点了录音键。 “薛长松?你怎么不说话了?”明堂说话的声音变了一点,薛长松怀疑他从躺着变成了趴着。 “不说话我挂了啊。”明堂威胁。 薛长松:“你的办法奏效了吗?” “没有……”明堂丧气地说,“说不定我妈一会儿就上来骂我了。” “为什么?”薛长松问,明堂今天表现得这么好,“我帮你说说?” “真的?我还有救?” 薛长松翻开眼前的练习册,开了外放:“你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在门口威胁徐蓝要是她说出去就把她打架的事告诉徐总,被徐总听见了呗。” 原来明堂的办法就是这个办法。 薛长松想象了一下明堂张牙舞爪地威胁徐蓝,转头就被徐|明珠女士抓到的样子。 他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被明堂敏锐地捕捉到了:“笑什么?你在嘲笑我吗?” “不是,就是觉得你……”薛长松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他觉得这话跟明堂说好像有些不对。 “我怎么?” 薛长松试图找到一个代替的词。 “你不说我也知道,”明堂说,“是笨?还是傻?” 薛长松皱起眉:“都不是,有谁说你了?” 明堂声音高起来,有一种强撑起来的好心情:“没有啊,就是随便猜猜。” 好多人会说啊。 明堂有点委屈。 薛长松肯定也这么想。 “明堂!”徐|明珠女士敲了门,她终于教训完了徐|明月,过来兴师问罪了。 “挂了,徐总来了。” “等等,不是说好我帮你说说?”薛长松叫住他。 明堂兴致缺缺:“不用了。” 薛长松:“……好吧,我刚才是想说……” 明堂把手机放远了一点,却竖起耳朵。 “觉得你有点可爱。” 他还是没找到“可爱”的代替词。 “明堂?还在吗?” 明堂的心怦怦地跳着。 好久好久。 “在,”明堂又躺回床上,举起手上的日历本,“我有事跟你说。” “嗯,你说吧。” “下个星期天,是薛窈阿姨的祭日。”明堂说完,静静等着薛长松的声音。 他其实根本不是误触了手机。 可是他也不好意思说是专门打给薛长松的。 他们才刚分开一会儿,打电话好像有点奇怪。 “嗯,我知道。”薛长松说。 他听出了明堂小心翼翼的语气。 其实早都过去了,毕竟对他来说,薛窈女士已经去世了十多年。 倒是明堂,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上辈子,那么多年,他们都是错开去的。 明堂扣着日历本的车线圈:“那……” 薛长松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徐|明珠女士又敲了敲门:“明堂。” “来了来了。”明堂跳起来去开门。 薛长松想明堂是不是没听见,又想是不是领会错了明堂的意思,徐|明珠女士的声音响起来,他想他应该挂电话了。 十分钟后,明堂的消息发过来。 【泡泡堂】要是你真考回前十名的话。 明堂觉得自己已经给薛长松放水了。 薛长松说好,又问徐|明珠女士骂他了没。 明堂说没有,肯定是徐蓝告了密。 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明堂回消息越来越慢,应该已经困了。 薛长松调了一下台灯,开始做题。 又是新的一周周考,新的成绩单挂在教室最前方的通知栏里。 柯时来收拾了书包,看薛长松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还不走?” 他心中警铃大作。 现在不到下午六点,四舍五入就天黑了,再四舍五入跟深更半夜有什么区别! 薛长松是不是要在这里“夜”会情人! 薛长松翻了一页书:“学习。” 柯时来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反而是薛长松觉得比较奇怪,要是平常柯时来听见别人比他多学一个小时,早就疯了,怎么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柯时来把书包甩到肩上,柯主任今天加班,今天他妈在家做饭,他得回家看着点厨房别着火。 只要薛长松不是要谈恋爱就行。 临走前他还嘱咐:“薛啊,教室很神圣的,你知道吧?” 薛长松想不出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事来玷污这神圣的教室。 柯时来:“再说了,举头三尺……” 他指了指头顶:“有摄像头。” 薛长松:“……” 薛长松:“你快走吧。” 为了保险起见,柯时来还专门去国际班门口转了一圈。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明堂应该已经放学走了。 柯时来放了一万个心。 十分钟后,他寻找的明堂叼着棒棒糖进了一班教室。 薛长松从他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直盯着明堂走到教室门口才悄悄收回视线,继续做题。 明堂没跟他打招呼,先看成绩单。 第七名,勉强及格吧。 他仰着头,留给薛长松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薛长松停了笔,心想柯时来实在想太多了。 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是还喜欢,但薛长松觉得自己一向很能忍。他已经忍了十多年,再多忍一辈子而已,也没什么可怕的。 再说,明堂会生气、会害怕,会更讨厌他。 要是真做了什么,也许薛长松连保持现在这种距离看明堂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辈子在职场上,以小博大、逆风翻盘是他的专长。 可是对上明堂,他就什么也干不了了。 明堂晃晃脑袋,连后脑勺都透露着高兴。 他笑着转身,发现薛长松在看自己,却硬要抿平嘴角,粗声粗气地:“看什么!” 薛长松自动在心里给他补上后半句:再看打你哦。 薛长松:“现在放心了吧?” 明堂“哼哼”两声,嘴硬说:“一般吧。” —— @泡泡堂: ^_^ 第20章 徐|明珠女士一直没抽出时间,最后派了她的一个秘书来。 十二中当天就收到了一笔在校内外加装摄像头的新物资。 柯时来又在薛长松耳边逼逼叨:“现在不止举头三尺,周身三百六十度都有摄像头了。” 其实他想说你丈母娘来拿你的罪证了,你小子在学校安分一点。 薛长松装作听不见。 偏偏到拐角处的时候,遇到柯主任正送徐|明珠女士的秘书出门。 第24章 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二十多岁的男士,这秘书薛长松没见过,他熟悉的是另一个从徐|明珠女士进集团开始就一直在她身边做事的中年女性。 看到薛长松,秘书挑了挑眉:“是薛同学吗?徐总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 薛长松跟他对视着,皱起了眉。 徐|明珠女士看着是雷厉风行不拘小节的类型,其实心很细,她几乎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薛长松的过分关心。 更何况这秘书的语气……是轻蔑? 柯时来跟在他爸后面,回头给薛长松使眼神:你看我就说,你丈母娘来拿你了吧。 “我姓郑。”秘书介绍自己说。 郑秘书站在眼底,微扬着下巴,等待薛长松主动向他走过去。 薛长松没动:“有事?” 徐|明珠女士是自己和薛窈女士的恩人没错。但一个不知道在宝华春待了几天的秘书,哪来的这种居高临下的底气? 郑秘书对薛长松的态度很不满意。 这种穷学生,学习再好又如何?还是太年轻,经历的少,还能有这股清高劲儿,被社会毒打上几年,估计这时候早恭维起他来了。 郑秘书好心地原谅了没有礼貌的薛长松:“徐总让我问问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其实徐|明珠女士问的是“最近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大老板资助穷学生,不就是看成绩吗?郑秘书觉得自己只是把委婉的话变得直接了点。 他甚至等不到薛长松回答:“小堂呢?学习成绩有进步吗?在学校乖不乖?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他以后是要继承公司的,还是得和那些二代们多接触接触。” 郑秘书意有所指。 其实徐|明珠女士根本没问。 薛长松终于明白了。 这是把他当太子伴读了啊。 “挺好的,明堂最近有在好好学习,上课也不再玩手机不睡觉了,”薛长松终于动了动,一步一步地向郑秘书走近,“我这个伴读当得还算和您心意吧,郑秘书?” 郑秘书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这事儿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说出来难听得很。 他试图申饬薛长松两句,一抬头,薛长松极有压迫感的身高投下一片阴影。高眉骨之下,薛长松的眼神不善。 “既然都知道我是太子伴读,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做的那些事吗?” 宝华春董事长秘书这个身份,收点购物卡什么的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再加上薛长松根本没在宝华春见过郑秘书,所以怀疑这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被辞退了。 于是他只是……诈了诈。 薛长松甚至没有点明,郑秘书的脸色就难看了。 而且反应不是一般的大:“你知道什么?” 临下骄者事上必谄,薛长松简直可以想象这人在徐|明珠女士面前又是什么样的一副嘴脸。 薛长松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这位郑秘书,穿搭很用心,收拾得很干净,不得不承认,至少在整体质量偏低的男性群体当中,这位郑秘书算是不错的了。 站近了还能闻到有些重的香水味。 薛长松内心冒出一个有些荒诞但不算离谱的想法——这人不会是想当明堂的后爸吧? 薛长松不动声色:“你猜?” 郑秘书抿抿唇,撩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薛长松还是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这种标准的小反派发言,闻言还真震了一下。 这是要回去搬救兵的意思吗? 总不能把张临搬出来吧。 想到这个名字薛长松就皱了皱眉,晦气。 看来得想办法去查查这个郑秘书。 薛长松想着,转过拐角。 “明堂?” 薛长松原本平直的唇角立刻弯起来:“在等我?” 明堂低着头,把手里的高档水果礼盒递给薛长松:“徐总给你的。” “帮我谢谢徐姨。”薛长松接过打开,左上角的位置缺了一个草莓。 他点了点空缺的位置,含着笑问:“你吃掉了?” 明堂没说话。 薛长松觉得有点不对劲,弓起身抬头看明堂一直低着的脸。 一滴泪刚好落下来。 薛长松慌了神:“明堂?怎么了?” 他去捧明堂的脸,明堂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薛长松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梦见过很多次,明堂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用鄙夷厌弃的目光看他,跟他说:“滚远点。” “别碰我。” “变态。” “走开啊。” 梦里的明堂会这么说,连语气都跟现在一般无二。 薛长松的手僵在了半空。 明堂的泪却一滴比一滴落得紧,像是一场急雨。 薛长松根本没有变,怪他太蠢,还以为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做朋友。 薛长松不是想知道他哪儿惹自己生气了吗? 好啊,那他也要问问他,伴读是什么意思? 平安夜那天在病房外,薛长松说是因为徐|明珠女士帮了他们很多才对明堂好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徐|明珠女士帮了他们很多。 原来薛长松跟他做朋友,是因为徐|明珠女士帮了他们很多啊。 明堂好生气,他想骂薛长松。 他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把五个字拼成一句话:“我要回教室。” “等会儿再走。”薛长松拽住他,半拉半拥着,两个人躲进他们曾经躲过柯主任的储藏室里。 “我不要。”明堂反应过来挣扎。 薛长松把他整个人都按进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擦明堂脸上的泪:“这次你倒是说说,我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冷着脸,一副生了气的样子。 明堂本来就委屈,看见薛长松这副脸色更是伤心到不行,眼泪越擦越多。 薛长松叹了口气,软着声音哄:“别哭了?你这哭法儿,一会儿把眼睛哭坏了。” “再说,一会儿红着眼会教室怎么说?太有损明少爷的威名了吧?”薛长松心里凉成了一片冰原,却还是努力找一些好听话给明堂讲。 明堂眨着眼睛,拼命抑制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不逼你说了行不行?” 不行! 明堂的眼泪更凶了,凭什么薛长松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搞得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明明是薛长松最坏! 明堂想推开薛长松,却被对方钳制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明堂索性把眼泪都抹到薛长松的校服外套上。 薛长松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堂……” 拿你怎么办呢? 明堂把薛长松胸前的校服都哭湿了,勉强喘匀了气:“你走开!你不是伴读吗?有你这么当伴读的吗?” 薛长松动作一顿:“你因为这个生气的?” 虽然搞不明白明堂生气的点,薛长松还是说:“我那是说着玩儿的,你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不好!”明堂一边喊一边掉眼泪,“你跟薛阿姨说是因为我妈才对我好,也是说着玩儿的吗?你说要跟我做朋友才是说着玩儿的吧! “你不是要还我妈的人情债吗?好啊,我给你机会,跑腿写作业买饭占座,你做得也够多了,我们就当两清了行不行? “然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薛长松的心都要痛死了。 他从没见明堂这么哭过。 眼眶都是红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带着对薛长松的怨恨和不满。 明堂问第一句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平安夜那天,薛窈女士对薛长松说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喜欢明堂。 薛长松当时正在削苹果,差点切到手。 他还以为薛窈女士看出了他的想法。 薛长松话不算多,但对薛窈女士可以说是有问必答,那天罕见地冷了场。 幸好薛窈女士没注意,还嘱咐他在学校两个人也要互相帮助。 薛长松足足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会的妈,徐姨帮了我们很多。” “你没话说了?我能走了吧?” 明堂很小就知道,他的朋友都是徐|明珠女士买回来的。 有时候不是用钱买,是用地位,威势,生意,单子。 长得漂亮的孩子总是容易交到很多朋友,明堂从小就是长得很漂亮的孩子。 从幼儿园开始,他就是人群的焦点,是班级的中心,大家都以明堂马首是瞻。 明堂沉浸在这场美梦里,然后有一天,幼儿园里的一个小朋友要转学去外省了。 明堂捧着一个拜托家里阿姨做的小蛋糕送给他。 被推开了。 小朋友说他自私又霸道,根本没有人想跟他做朋友,要不是他爸爸非要他哄着明堂,他才不会跟明堂一起玩儿呢。 “明堂,你根本没有朋友!你的朋友都是你妈妈买来的!” 第25章 明堂想说才不是呢,但他敏锐地发现,他的朋友们都没说话。 没有一个人说,才不是呢,他们就是因为明堂是个很可爱很好的小朋友才跟他一起玩儿的。 那天明堂大吵大闹,问徐|明珠女士为什么要给他买朋友。 明堂想,他小时候脾气还真大。 长大一点儿就好了,长大他就发现,这个交易根本不是徐|明珠女士主动做的。 可是他以为,至少薛长松是他自己交到的朋友。 明堂要用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攻击他,他骂薛长松是混蛋,是骗子。 薛长松照单全收,等明堂骂完了,他才温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跟明堂说,说他喜欢他?说他喜欢了他好多好多年? 明堂会吓死的吧。 “你等等我,好不好?”薛长松只好争取一个缓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堂不说话,他抽噎着。 “一天,就一天,行不行?”薛长松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小少爷,就算是法院开庭也有个缓冲时间吧。” 明堂还是不说话,绷直的全身却开始软下来。 薛长松:“那我们说好了?” 明堂动了动,才嗓子里憋出来一声“哼”。 薛长松死到临头,竟然还笑了一声:真好哄啊,明小少爷。 薛长松到便利店买了一个冰杯,给明堂敷眼睛。明堂又嫌太冰,薛长松只好握着冰杯,用手给他敷。 “别生气了,嗯?” 明堂不领情,偏着脸躲。 “一会儿眼睛肿起来,你就躲在这儿不出去了?”薛长松问。 明堂夺过冰杯,他坐在薛长松的校服铺成的垫子上:“都怪你。” 薛长松好脾气地:“对不起,又惹你生气了,原谅我吧。” 明堂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徐|明珠女士也不会这么哄他。他假装听不见薛长松说话,反正,要是薛长松又在骗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 小半节课时间都过去了,薛长松把明堂送回教室,用他曾经(大写)年级第一的成绩背书,语文老师勉强相信了两个人是帮忙搬东西去了的话。 刚发完上一节课的小测卷子,大部分人做都不屑做,交了白卷。明堂那对了好几道题的卷子就显得相当突出了。 明堂一脸冷漠地在语文老师的夸赞声中把试卷塞进桌洞里。 他一手撑着下巴,故意不去看门口。 现在薛长松学习好不好都跟他没关系了!他才不要管薛长松落下课程会不会又掉出前十名呢。 薛长松回班的时候,老师正在讲卷子,随便打了个手势让他进去。 反倒是柯时来,目光相当犀利,x光似的把薛长松全身从下到上扫了一遍。外套多了一条不明褶皱,好像还有些可疑的湿痕。 柯时来脑内警铃大作。 这这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薛长松就这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薛长松走近,他那近视的眼睛才看清对方阴沉如水的脸。 —— @m!ng: 原来这他爹的叫喜欢啊,我还以为我是有病呢 ^_^ 第21章 一天时间,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薛长松一秒一秒地数着过,第二天还是很快就到了。 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就是他允诺明堂的“一天”的最后期限。 听起来有些粗粝的上课铃声像是在薛长松的脑袋里拉锯,他痛得皱起眉,却希望这铃声响得更久一点。 但铃声总有终点。 薛长松放下笔,从昨天到现在,他基本没有在听课,一下笔就是明堂的名字。 一整个晚上,薛长松想了无数种理由。 说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挺喜欢明堂的,当然,说的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说他只是无心之语,没有明堂想的那个意思。 或者说他只是为了让薛窈女士放心。 都很牵强,很苍白。 所以……要么干脆就认下,说一开始确实有徐|明珠女士的因素在,然后再想办法求得明堂的原谅。 可是薛长松也不想选。 上楼的时候碰到徐蓝,薛长松随意点了个头,没想到徐蓝主动跟他搭话:“明堂在教室。” “谢谢。” 徐蓝没接着往楼下走,好像是思索了一下,又补充了句:“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 好像没听说过国际班转来过学生。 徐蓝:“他好像……有点奇怪。” 徐蓝也不是很说得清。 鉴于徐蓝从不说废话的性格,薛长松问:“怎么奇怪?” 徐蓝指了指教室的方向:“你自己看。” 薛长松狐疑地朝着教室走去。 明堂的位置在教室中间靠近过道的位置,一般走到教室前门就可以看到他叼着糖在白纸上乱画,要不然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明堂平常表现出来的脾气不好,家世太好,同学们打闹时都默契地绕着他。 就连李朝阳他们,也向来是没事不来招惹他的。 薛长松还是第一次,站在国际班门口这个位置时,被别人的身影挡住了看明堂的视线。 那人没穿校服,就是徐蓝说的转校生? 那徐蓝说的怪……是跟明堂有关系吗? 转学生背对着薛长松,微微弓着身,好像在跟明堂说话。 薛长松盯着那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半晌,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冒上来,顺着喉管往上爬,堵住他的咽部发疼。 薛长松尽力稳住声音,想叫明堂,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那道背影的主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转过身。 薛长松的瞳孔骤缩。 这张脸比起薛长松记忆里的样子要青涩得多,也明朗得多。长时间隐藏在厚重刘海后的眼睛露出来,脸颊还没有瘦到凹进去,还是一个很健康的人。 ——张临。 明堂在张临转身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自然也看到了门口的薛长松。 他别别扭扭地移开眼神,等薛长松叫他出去。 半天没听到声音,他偷偷用余光去观察薛长松。 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看清的刹那,明堂腾的站起来。 薛长松的脸色很难看,唇色发白,眉间紧蹙着,好像承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似的。 明堂下意识地向他走过去,旁边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自来熟得很烦人的转校生伸出一只手来:“请你吃糖。” 明堂从不接生人给的东西。 可他又害怕薛长松是不是低血糖了,想顺手拿过来。 明堂抬手的刹那,薛长松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那些被引诱吸毒的新闻里,不是经常在播吗?只是接了一支烟、一颗糖,在酒吧里喝了一杯离开自己视线的酒,从此就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临还是明堂的男朋友,他想做些什么,就太容易了。 他想厉声制止,怕明堂一时不慎就重蹈了覆辙,又怕吓到对方。 “明堂,”薛长松出声唤他,“过来。” 张临的手往前伸了伸,半挡在明堂身前。 “过来一下。”薛长松微微抬起手,手掌朝上,很像是一个邀请或者要牵手的姿势。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单纯在等明堂过去。 明堂却莫名觉得薛长松很着急,他看他的表情,甚至像是在恳求。 “抱歉,我出去一下。”明堂绕过了张临。 薛长松这时候甚至顾不上去观察张临的表情,他盯着明堂的步子。从座位到教室门口,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薛长松却感觉到度秒如年。 明堂走得很快:“你……” 薛长松悬停在半空的手握住明堂的手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恢复:“我有事跟你说。” 他用的力气有些大,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薛长松?” “你编好理由了?”明堂见薛长松没事,放了心,心里的委屈和不平又翻上来。 “这次又准备怎么骗我?”明堂想做一个抱着手臂的姿势,手腕却还被薛长松牢牢地攥在手里。 啧。 薛长松什么毛病。 薛长松却没心情去说这些事了:“刚才那个人……” “他是今天刚转过来的,不知道姓张还是姓王的,你不要转移话……” 薛长松打断了明堂的话,他想掰开了揉碎了跟明堂讲张临的可恶,却不能开口,只能说:“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明堂本来也没想跟这个转学生接触,这人很奇怪,自来熟很奇怪,眼神也很奇怪,阴湿湿的,像蛇一样。 但明堂还是一下就火了。 明明该道歉的人是薛长松,可是最后被教训的人还是自己。 是啊,薛长松是成绩好,连交的朋友都是好学生。可是关他什么事儿?他用薛长松管吗? 第26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要交什么朋友跟你有关系吗?”明堂转了转手腕,把手收回来放进口袋里,“松开!” 明堂压低着声音,可是走廊上人来人往,还是有人不时回头看他们。 “明堂,我是……” 明堂截住薛长松的话:“为我好?不好意思,你谁啊?” 是啊,为了你好。 薛长松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么苍白,他心底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办? 老天不是已经让他重生了吗?不是要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那为什么张临又出现了,为什么他和明堂还是闹到这个样子? 薛长松现在才发现他的奢望可能都不过是一场笑话,什么不远不近的距离,什么普通朋友的关系。 明堂的身后,张临走出门,饶有兴致地看着争执的两人。 薛长松已经无暇顾及明堂的怒火,他抬眸,隔空跟张临对视着。 有一瞬间,薛长松开始幻想他揣着一把要人命的匕|首,能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威胁到明堂、让他不高兴的东西全都干掉。 不然怎么办?他难道能一辈子看着明堂? 明堂总会有爱人,可能还会有孩子,薛长松再死皮赖脸,难道能登堂入室搬到他的家里去吗? 驻足偷听的人越来越多,明堂推开手边那扇空教室的门,门板拍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四下的人作鸟兽群散,明堂皱着眉,他先自己往里迈了一步,然后拽住了薛长松的衣服。 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揍薛长松一顿! 薛长松下盘稳得很,站着的时候像根深深扎在地里的木桩。 明堂拽了一下没拽动,气急败坏:“进来。” 薛长松进门,顺手关上了门。 他忽然想,也许他可以。 明堂紧盯着薛长松,他在找一个下手的地方。 脸?不行,薛长松还怎么出门见人。 腹部?学习的时候会蹭到,会疼的吧? 还是腿? 明堂找了半天,终于烦躁地揪住薛长松的衣领:“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少管三管四的,本少爷家财万贯,学习不好怎么了!从现在开始我就非要上课玩手机睡觉打牌,你管得着吗!” 他也不会再管薛长松了。 薛长松成绩变差最好! 他要让徐|明珠女士开一万家奶茶店,让薛长松全国巡回摇奶茶,再狠狠地扣他的工资! 明堂觉得自己已经想了最可怕的招数报复薛长松。 薛长松并没有即将被报复的自觉,他盯着明堂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开始想,明堂不是谈过男朋友吗?张临那么烂,换成自己的话,明堂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不就是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明堂。” “干嘛?” 方才骂人的时候,明堂装得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其实连薛长松的眼睛都不敢看,反而把自己的眼睛给憋红了。 他最烦自己这样,一吵架的时候就想掉眼泪。 他也最烦自己明明都这样了,他还是想让薛长松说是因为明堂,是因为明堂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才选择跟明堂做朋友的。 别人都可以那么坏,都可以耍着明堂玩儿。 可是薛长松不许那么坏! “说话啊你!” 明堂看到薛长松微微侧了侧头。 可能是因为怒火,明堂的眼睛格外清亮,还蒙着一层水光。 薛长松想,明堂是因为他才生气的。明堂的情绪是被他牵动的。 明堂的眼圈还红着,明堂看起来要哭了,薛长松却想亲亲他。 薛长松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们刚刚还在争吵,教室外面有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还有明堂的“前男友”。 一切都不宜于一个吻,薛长松诡异地兴奋起来。 明堂看到薛长松低下头,像是慢动作,也有可能是薛长松的动作本来就慢蹭蹭的。 明堂甚至还来得及想:薛长松闭眼干什么? 然后他的眼前暗下来,唇上落了一个很轻柔的东西。 第22章 明堂眨了眨眼, 一直努力存在眼睛里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滑到唇边。 明堂的感觉此刻分外敏锐,他甚至感觉到薛长松轻轻地吻掉了那滴泪。 对,不是什么好朋友闲得没事碰碰嘴巴。 也不是对他出言不逊的回击。 薛长松在亲他。 薛长松在亲他! 明堂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空教室里什么杂物都有, 被他一撞, 叮呤咣啷倒了一地。 明堂没往后看, 他盯着薛长松。 薛长松在他退后的刹那就睁开了眼, 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剖白:“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喜欢你,明堂。” “我怕被我妈发现, 怕被你发现,所以总借着徐姨的名义才敢接近你、对你好,”薛长松越说越顺畅,“我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只想当你男朋友,你听到了吗?” 所以别找那个什么该死的张临了,看看我吧。 明堂脑袋嗡嗡的,他只看到薛长松的嘴唇翕动, 说着什么,只依稀听到什么喜欢,什么男朋友之类的话。 薛长松说话的动作唤起了明堂的知觉, 他的嘴唇开始后知后觉地、麻酥酥地痒起来。 明堂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明堂感觉自己的脸在极速地升温, 他捂着嘴巴, 骂薛长松:“薛长松你变态!” “对啊, 你不是知道的吗?”薛长松自暴自弃,“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医院看的吗?” 薛长松一步一步地逼近明堂,他的表情很决绝,简直不像在表白, 更像要赴死:“明堂,我治不好了,是你害的。” “胡说!”明堂被人强吻了,还背了一个黑锅,他又羞又气,“关我什么事!” “你、你……”明堂“你”了半天,却大脑一片空白,找不出后半句话来。 薛长松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拍了拍他衣角不小心沾到的灰尘:“怎么跟你没关系?我看你对别人笑我就生气,你吃别人的糖我就不高兴,你跟别人说话我会吃醋,你哭的时候,我会想亲你……” 明堂从来不知道薛长松竟然有这么多话,还是这么羞耻的话:“不许!”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薛长松:“你换个人喜欢!” “换成谁?”薛长松半弓着身,跟明堂对视着,很认真地询问。好像明堂只要说出个人名来,哪怕说的柯主任,他也能立刻移情别恋似的。 换成谁都行! 柯时来、徐蓝、秦昭、李朝阳……明堂脑子里闪过一堆人,不,他们都不行。 明堂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看,”薛长松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不然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许你有点喜欢我,你不是也不想我喜欢别人吗?而且……我亲你,你都没有打我。” 真要疯了,薛长松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 明堂还没见过主动讨打的人:“谁说我不打你?” 薛长松闭上了眼:“那你打吧。” 靠!薛长松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明堂咽了一下口水,他推了薛长松一下:“你站好!” 薛长松的脸离他好近,恨不得有几根睫毛都数得清楚,他甚至还看到薛长松的眼皮上有一颗很淡的小痣,只是平常藏在眼睑的褶皱里。感觉又要亲上了。 薛长松站好。 今天第二次,明堂在薛长松身上挑选一个好下手的位置。 还是没找到。 薛长松忽然又问:“打完可以追你了吗?” 明堂猛地抬脚,踩在薛长松的脚面上。 并不重,但白色的鞋上留了一个很难看的鞋印。 薛长松“嘶”了一声,明堂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脸:“我要走,你让开。” 薛长松个子高,肩膀很宽阔,他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我还有事。” “我不听!”明堂捂住耳朵,“不许再说了!” “是正经事。” 明堂稍稍移开了手。 薛长松说着他的正经事:“你不许跟张临说话,不许接他给的东西,不要单独跟张临待在一个空间里,放在教室里的零食也不许吃了,杯子不要再单独留在教室里,不,从现在开始你的水杯交给我保管,我会每节课课间给你送上来,还有……” 这不许那不准,明堂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一时不慎已经答应了薛长松的表白。不然薛长松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管着他:“我要是不同意呢?你能拿我……” 薛长松低头,他动作太快,唇跟明堂的额头一触即分,在空旷的教室里,“啵”的一声响。 “咳,”薛长松也没想到这一声响,“就这样,当众。” 第27章 明堂气疯了:“薛长松你变态!”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要跟我一起当变态。” 明堂不说话了,这代表同意的意思。 他才不要跟薛长松一样当个变态! “我要走。”明堂又说。 薛长松让开路,明堂格外警惕,面对着薛长松,横着走,一直到挪出门去。一出门他就想跑,可是走廊上聚了不少人。 明堂被迫慢下步子,若无其事地回教室。 他被薛长松气得怒火中烧,渴得要死,拧开水杯的瞬间却突然想起薛长松的“威胁”。 靠! 明堂重重地把水杯放到桌面上。 一墙之隔,薛长松还留在那间空教室里。 他脸上带着的轻松在明堂摔门离去的刹那被震碎似的,片片崩裂开来。 半晌,他支撑不住似的,顺着墙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太害怕了。 甚至没空去想张临为什么忽然转到十二中,他来不及追根溯源,却不能自抑地想象之后。 万一明堂还是跟张临在一起了呢?万一明堂又被张临害死了呢? 他守了明堂那么久,两辈子,十几年,他不是为了看着明堂一次又一次地掉进深渊里的。 害怕嫉妒怒意还有隔世经年依然浓烈的喜欢充斥着薛长松的心肺,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之后,薛长松才回过神来。 他几乎一眼不错地观察明堂的表情。 幸好,幸好…… 薛长松把头埋起来,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手还抖得要命。 就算幼稚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吻。 是一个明堂也许没那么讨厌的吻。 柯时来正在跟一道压轴题奋战,一个小道消息就先解题思路一步钻进了他的脑子。 倒也没什么大事,倒也不怎么复杂。 就是好像他大哥正在被他大哥堵在空教室里挨揍。 秦昭也听见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柯时来“哐”地一下站起来:完了完了完了!就说是失恋了吧!这都开始打分手架了! 跑上楼的时候他俩遇到徐蓝,刹住车十分恭敬地向徐姐报告这个坏消息。 十分忠诚,十分狗腿,好像薛长松正在挨揍的事也没这么重要了。 因为感觉打架这事儿徐蓝应该有经验。 徐蓝再一次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不应该吧,莫非是打是亲骂是…… 徐蓝及时打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一定是她同人文看太多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徐蓝说。 三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准备推门。 秦昭和柯时来本来就不怎么认识国际班的人,只以为是好事的同学。 徐蓝跨了一大步,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事?” 张临猛地抽回了手,他退后一步:“没事。” 徐蓝盯着张临的背影,皱眉思索了一下,没想起来她是不是曾经打过这么个人——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示意柯时来上前开门。 柯时来“嘭”地一下推门而入准备先文后武,如果动嘴劝不好的话再让徐蓝动手。 空教室里只有薛长松一个人。 柯时来:“?” 秦昭从柯时来身后踮起脚:“?” 徐蓝不用踮脚,她看了一眼就走了:她就说,光亲嘴是打不死人的! 徐蓝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抬手给自己脑门来了一下:都让你不要乱嗑cp了! 柯时来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薛长松只有背上有一点白色的痕迹,也没受什么伤,可能也就被推搡了两下,没受什么大伤。 但看这颓废的样子,绝对是告白被拒了! 柯时来对秦昭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进去劝劝就好了。 秦昭点点头。 “那个,薛啊……”柯时来挨挨蹭蹭地在薛长松旁边蹲下。 嚯,好大一个鞋印。 看来明堂拒绝的态度很坚决啊。 柯时来同情地拍了拍薛长松的肩:“你别伤心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了,明堂虽然是长得很好看吧,虽然他挺讲义气吧,但是,你不觉得他的脾气确实是……” 柯时来把两个手指之间的距离缩到近似于无:“一捏捏坏吗?” 薛长松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不想理他,闻言抬起头来看柯时来:柯时来也觉得明堂很好看! 薛长松眯起眼。 柯时来没get到他的点,咽了口口水:“我不是在说明堂坏话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说不定上了大学看到更多漂亮妹妹…不是,漂亮弟弟……”男的能用漂亮这个词形容吗? 不管了! “总之,你现在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先好好学习啊!”柯时来想到薛长松第七名的成就就痛心疾首。 “失恋嘛,都不是什么大事!”柯时来大手一挥,“你上了大学再找嘛!强扭的瓜不甜!” 薛长松站起来:你说得倒容易,要是明天早晨跟你说秦昭找了个黄毛鬼火小混混你试试? 薛长松拉开门走人。 蹲在门口的秦昭:“他怎么说?” 柯时来很心焦:“他啥也没说。” 唉,真想不到,薛长松看起来这么成熟一人,失恋的打击竟然对他这么大,这都自闭了。 现在怎么办?难道让他去求明堂:哥求你了要不然你不要拒绝得那么狠,你哪怕钓一钓他呢?你看薛长松这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你每天巡场子的时候带在身后也威风啊! 秦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两个人真打了架:“真打架了?” 柯时来:“好像没有吧……” 第23章 明堂从来没觉得他的嘴巴这么有存在感。 看别人说话的时候想他的嘴刚亲过薛长松。 看别人喝水的时候想他的嘴刚亲过薛长松。 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得赶紧低下头, 因为他的嘴亲过薛长松! 完蛋了。 薛长松你这个变态你赔我的嘴! 明堂的脑袋在桌子上磕了一下,连带着同桌的桌子也动了一下。对方连忙出手护住桌上每一个都是超可爱联名款的口红:“你怎么了?” 明堂生无可恋:“没事。” 薛长松真的说话算数,每节课都来送水,十二中小卖部里最贵的那个牌子。 明堂一言不发地喝完水。 薛长松在愣神。 他现在无权无势, 既不能让明堂转去别的学校, 也没办法把张临弄走。 难道跑去跟徐|明珠女士说上辈子害死她儿子的凶手现在和她儿子一个班?估计徐|明珠女士也要跟明堂一样押着他去看脑子。 薛长松还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权力跟金钱, 哪怕是他活得最狼狈的时候。 幸好, 上一次月考已经过去好久了,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期末考放寒假。 薛长松把矿泉水杯接回来,只有在这几天看好明堂, 张临的事,他还可以徐徐图之。 明堂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是什么,而薛长松无意识当中的视线落点又有点问题——他都没意识到他在看明堂的唇。 明堂压低了声音:“薛长松!” 薛长松抬眼,用眼神询问明堂怎么了。 明堂看他一副无辜的神情,更是恼火:“你给我收敛一点!” 薛长松莫名其妙,脚上又多了一个鞋印。 柯时来看着拿了杯开封的矿泉水跑回来的薛长松,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用去劝明堂钓一钓薛长松了, 明堂自己啥也不干薛长松也会咬钩啊! 偷偷帮柯主任从十几公里外的菜市场买过鱼的柯时来扼腕:怎么他爸遇不到这么懂事的鱼! 薛长松求人办事,从桌洞里拿出随时给明堂备着的零食:“帮个忙。” 柯时来:“什么忙?” “你有没有办法把徐蓝和明堂调到一起坐?”薛长松想来想去,还是先让徐蓝近身看着明堂他比较放心。 “啊?”柯时来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薛长松又拿了一个零食。 柯时来很不矜持地收下:“再来个麻辣味的吧, 秦昭喜欢吃辣的。” 薛长松端给他一盒。 柯时来想你那桌洞是属哆啦a梦的吗这么能装? 他又想, 嚯, 不过了?明少爷的预定男朋友就是豪爽啊。 柯时来问:“你干嘛突然让徐姐跟明堂一块儿坐?” 薛长松用一张很严肃的脸说:“那个转学生, 他是我的情敌。” 柯时来:“……” 柯时来现在觉得手里这一盒小零食有点烫手。 这可是关系到他爸的状元苗子的问题! 自从薛长松成绩下降以来,柯主任每天对柯时来耳提面命,严格监控好薛长松的日常生活,免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影响到他学习。 柯时来:“……行叭。” 第28章 帮薛长松□□的问题怎么就不算解决薛长松的烦心事儿呢。 他凌乱到甚至忘了问为什么薛长松会觉得徐蓝会帮他看着明堂。 徐蓝是明堂的表妹又不是薛长松的表妹。 对此, 薛长松对徐蓝是这样说的:“你也觉得张临很不对劲吧。” 徐蓝倚着墙,卫衣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点点头。 “他对明堂的态度也很奇怪。 “所以我希望你能盯着点他。” 徐蓝又点点头,走了。 徐蓝根本不需要理由。 对徐蓝这种中二少女来说,逻辑根本不重要,燃就够了! 特别是这种地下工作,独行侠式的燃,更带劲了。 明堂难得放学后没有在学校里多逗留,他早就通知了刘叔今天早点到,放学铃声一响就冲出了教室。 老刘远远地看见他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赶紧打开车门锁。 明堂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把自己保持在车窗的水平线以下:“刘叔快走!” 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老刘训练有素地把车开出十二中所在的大街,绕了一段路,换了几个车道,才问明堂:“小少爷,你看清对面是什么人了吗?” 是最近被宝华春收购了的破产公司老总还是上个月结了梁子的竞标对手? 明堂:看清了!个子高还很壮高鼻梁双眼皮眼上有一颗很浅的小痣,脑子不正常但表面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明堂爬起来,坐好:“没看见。” 老刘点头,看来得报告大小姐好好查一查。 明堂这时候才敢拿出手机来看。 他怕薛长松又在说什么肉麻话。 果然,一打开手机薛长松的消息就一条一条蹦出来。 明堂半眯着眼,故意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然后点开浏览器图标。 【变态能治吗?】 【心理变态可以通过一定的治疗手段得到改善,首先需要明确,心理变态是一种性心理障碍,通常表现为对非正常性对象和情境产生强烈的性兴奋和性冲动……】 什么破回答说这么露骨干什么! 明堂手忙脚乱地退出来,换了一个问题。 【同性恋能治吗?】 【同性恋本身不是一种疾病,目前已经被世卫组织从精神疾病中除名……】 胡说!薛长松都疯成这个样子了,能是没病吗?!庸医! 明堂自己动手,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问同性恋怎么治,然后把手机摔到一边,手机在真皮座椅弹了两下。 烦死了! 明堂一晚上都烦得要命,连饭都没好好吃。因为一吃饭就想起来他的嘴巴亲过薛长松! 徐|明珠女士看他儿子饭没扒拉几口,脸倒是越来越红:“怎么了?热?” 明堂只能点点头,都不敢抬头看徐|明珠女士。 薛!长!松! 明堂狠狠地嚼了两下蔬菜,恨不得把薛长松当菜给吃了。 薛长松在宿舍里打了个喷嚏。 十二中历史悠久,宿舍里的供暖设施没有那么好。 薛长松在书桌前坐下,他正在看国际班的监控。上次去柯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学校监控的内网地址,试了一下几个常见的默认密码,就顺利地进去了。 他把今天的监控一点点往回倒,先看到明堂一下课就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薛长松暂停,把画面截图,放进私密相册里。 倍速把整整一天的监控看了一遍,确定张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薛长松才放了心。 把剩下的一点作业全部完成,又做了一个小时上次在书店里明堂非让他买的练习册。 也不知道明堂有没有做题。 薛长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跟明堂的聊天界面,都是他自己发的消息,明堂一条都没回。 应该不会主动做吧? 薛长松熄了手机,还是先不要惹他生气了。 他收拾好东西,躺回床上。 薛长松知道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以国内的治安,张临就是想搞什么东西,也相当困难。再说,举头三尺还有那么多柯时来奉为捉早恋神器的摄像头。 张临只是出现了一下而已,也不代表他要做什么。只是薛长松自己太应激,受不了一丁点对明堂不利的消息。 可是张临为什么转学呢? 薛长松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室内的温度不高,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可以重生,那张临为什么不可以呢? 就因为他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而张临做过坏事? 薛长松可不相信老天爷会安排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大团圆戏码,如果世界的规则是这么运行的话,明堂就不会死,张临这种东西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薛长松神经质地揪住被子。 他很清楚,跟张临这种人斗,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绝对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搁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是明堂的消息。 薛长松整理好情绪,才解锁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薛长松的眼睛生痛,他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深夜两点了。 【泡泡堂】哎,商量商量 【泡泡堂】我们各退一步,就当朋友不行吗? 明堂已经在床上干躺了两三个小时了,翻来覆去,感觉自己像一根擀面杖,身下的床垫越来越劲道q弹。 想想还有点好吃。 不是。 明堂甩了甩脑袋。 他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治同性恋的办法,最后只搜到了一个疑似“病友”父母的论坛。 电击、脱敏、体罚,把明堂吓死了。 要不还是让薛长松继续当同性恋得了。 明堂扯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柔软轻盈的羽绒被盖在脸上。 好像薛长松的嘴。 明堂:“!” 明堂开始搜“同性恋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然后看到下午发的那条帖子有了一条回复。 【可以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神医啊!明堂兴冲冲地回复:请问同性恋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对方也是个夜猫子,很快回复。 六个句号,还让明堂给自己也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庸医! 看来还是得明堂自己想办法。 明堂大着胆子点进跟薛长松的聊天界面,无视薛长松的一堆消息。 “哎,商量商量,我们各退一步,就当朋友不行吗?” 点击发送。 薛长松也没睡,明堂的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一条来自薛长松的消息回了过来。 明堂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薛】男朋友吗? 【薛】可以 明堂气死了。 —— @泡泡堂: 看来必须让薛长松喝点中药调理调理了! 第24章 薛长松坐着等了一会儿, 明堂那边没了动静。 看来生气了。 薛长松重新躺下,把手机放得离自己远了一点——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羞耻的话,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又拿了回来,开了震动, 搁在手心里。免得明堂发消息他收不到。 显然, 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明堂把他拉黑了。 薛长松还是早上给明堂发消息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本来想问明堂早上要不要吃小笼包。 十二中对面的一家小笼包做得很正宗, 但明堂每天都来得晚, 他到的时候小笼包基本都被十二中的学生买光了。 明堂为了避开薛长松, 今天特意起早,连早饭都没吃。 下车之前, 先左右望了望,然后拉上口罩戴上围巾,又给自己扣了一个帽子。 把老刘看得长吁短叹,看他们小少爷这股劲儿,这破学校都危险成这样了还来上学,还不得考满分啊! 老刘开车,老刘感叹, 老刘已经开始想象大学开学他把明堂一路送到名校门口的时候该穿什么了。 老刘完全没注意他家小少爷一下车就被某个手持绝世大杀器——美味小笼包的大恶霸截住了。 明堂一路低头往学校里冲,然后一头撞进恶霸怀里。 “唉,”薛长松叹了口气, “好好走路, 一会儿撞树上了。” 他拿过明堂背在背上的书包, 把一直放在怀里捂着的小笼包递给他, 然后把明堂转了个方向——正确的方向。 薛长松的连招太丝滑,明堂还没反应过来,小笼包已经塞嘴里一个了。 明堂:“?” 明堂一下蹿出去好几步远,薛长松紧走了两步就追上了。 明堂拼命跟薛长松拉开距离, 一直往左偏,被马路牙子跟薛长松夹在中间。 整个校园只有他们两个这么走路,看起来相当傻。 明堂:“你走开啊!” 明堂:“薛长松!” 第29章 明堂:“你要干什么?” 薛长松挠了挠脸,他的耳根又开始泛红:“追你。” 明堂拉上口罩,生气:“你小声一点!” 薛长松说着说着也熟练了:“昨天晚上说的……” 明堂:“不行!” 两个人竞走似的走到教学楼门口。 已经背完单词的柯时来迎面碰上他俩:“嚯,这么重黑眼圈,你俩昨天做贼去了?” 薛长松下意识看明堂的脸,明堂也正好抬头,帽檐下,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里还有一些轻微的红血丝。 这俩人一路上都没敢往对方脸上看。 对视上的一瞬间,明堂立刻别开了眼。 他跟柯时来搭话:“你来这么早?” “是啊,”柯卷王晃了晃手里的课本,“背背单词。” 明堂忍了忍、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 瞪了薛长松一眼。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满脑子情情爱爱! 难道真想去摇奶茶吗! 还“追”“追”“追”!到时候就去警察局告你职场骚扰店长! 薛长松把自己的东西让柯时来捎到班里去,自己跟在明堂身后上楼。 柯时来把薛长松的书包扔到座位上:“呵,男人。” 徐蓝也来得早——她主要是为了维持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设,最主要的是绝不能让人看到她从她妈的粉色兰博基尼上下车。 她正补着觉,一抬头,就看见薛长松把明堂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的书整理好,又嘱咐明堂注意安全。 明堂不懂在学校里有什么可注意安全的,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明白了,就转来一个张临,薛长松跟来了个反社会分子似的,至于吗? 他就不信,他跟张临无冤无仇的,张临还能给他下毒? “好好吃饭。”薛长松抬手捏了一下明堂的侧脸。 怎么就是不见长胖呢? 明堂震惊地捂住自己被捏住的地方,薛长松他、他……他怎么这么流氓。 幸好班里没人。 明堂一转头,对上徐蓝黑白分明的眼睛。 明堂放下手,恶狠狠地:“看什么看!” 徐蓝埋头接着睡。 十多分钟后,国际班才陆陆续续有其他同学进来。 早读课下课,薛长松先跑了一趟学校里的小卖店。 两节课中间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一班的老师又爱拖堂,时间很紧。 薛长松没回教室,先去了国际班。 明堂不在。 徐蓝也不在。 薛长松下意识看了一圈,看到张临在教室里,才稍微放了心。 至少明堂不是跟张临一起消失的。 他在门口等了两分钟,给明堂发了消息,没有人回,只好把刚买的那支眼药水放到明堂桌洞里。 明堂手里攥着个东西,抿着嘴走上来,好像又在生气。 薛长松还没来得及问,明堂就先抬头看见了他,问句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明堂抱怨。 “给你。”明堂把手里的东西塞薛长松手里就走。 薛长松又无缘无故挨了训,还没辩解一句,明堂就跑没影了。 他摊开手,是一支一次性的人工泪液。 明堂向班里喜欢带美瞳的女孩子买的。 明堂跑得急,坐在位置上还有些喘。 吓死了,他怕薛长松感动得又亲他一下。 明堂昨天想了一晚上,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让薛长松喜欢上的。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好像在两个人绝交之前,他对薛长松有一点点点点不错,虽然感觉后来他对薛长松的坏要多得多得多。 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不会喜欢他的。 但薛长松可不是正常人啊! 所以明堂决定他再也不要给薛长松好脸色了。 薛长松又不是抖m,热脸贴冷屁股总会贴烦的吧? 明堂本来想把滴眼液偷偷交给一班的人,做好事不留名的,结果一班里静得跟死了人似的。明堂半天没敢张嘴打扰这群专心致志做题的人。 没想到,甩冷脸计划还没开始就中道崩殂。 要不明天再开始吧? 他想七想八,从桌洞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一瓶滴眼液“啪嗒”一声掉出来。 明堂愣了一下,拿起来攥到手心里。 什么呀……薛长松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红血丝要重得多吗? 从上次发现误会了明堂之后,柯时来就一直试图表达自己真诚的歉意。 但明堂啥没有? 柯时来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招——明堂认识的特级教师肯定没他多。 他利用业余时间四处走访,终于,一份由大半个首都的特级教师共同出主意由柯时来亲自编写的计划新鲜出炉。 还特意让秦昭拿回家,给她的妈妈——一位受人尊敬的有十几年教龄的地理特级教师审阅了一遍。 柯时来愿给这本书起名《柯子》。 但最终决策人薛长松毫不留情地拿掉了这个古典韵味十足的名字。 柯时来敢怒不敢言。 总之,值此内忧外患,指柯时来始终不能表达歉意的内忧和薛长松遇到情敌的外患,这份计划被呈到了明堂的桌子上。 柯时来天真地以为人只要开始学习,是绝没有时间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的。 薛长松是例外,薛长松丫的就是脑子太够用,所以才有那么多闲工夫搞暗恋、失恋还要拉着他在这搞什么恋爱保卫战。 “柯时来给的。”徐蓝把一沓厚厚的,满是宋体字的a4打印纸扔到明堂桌子上,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下。 柯时来办事相当麻利,一下早读课,徐蓝就搬着她的桌子搬到了明堂的旁边,顺便帮明堂的同桌搬了桌子——超可爱联名款毫发无伤。 什么玩意儿? “要放假了?”明堂还以为那么厚是放假通知书。 “你自己看。”徐蓝从桌洞里翻出昨天没看完的小说,接着看。 明堂翻了翻。 他觉得还没消化的小笼包要吐出来了——他晕字。 肯定又是薛长松干的! 明堂忿忿一摔,一张粘得不牢靠的明黄色便利贴飘出来。 【嗟乎!天下学子,悬梁刺股,窥牗映雪,而攀宫折桂者几何?盖不得其法,尤役劣马而欲致千里。然,岁在癸卯,忽有密卷自九天陨落,光华万丈,灼灼不可逼视,声若龙吟,惊动四方庠序,或疑为仙家逸典。有好事者曰:非精怪鬼神之撰也,实乃当世鸿儒巨擘,感念学子困顿,穷究天人,融汇古今,成此《柯》学。 予观其……】 ——柯时来阳奉阴违塞进来的《柯子》序言。 呔!哪里来的古风小生! “你刚才说谁给的?” 徐蓝翻了页书:“柯时来。” 幸好幸好,明堂拍拍胸脯,顺了口气,就说薛长松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明堂又仔细翻了翻,发现还有两张便利贴,跟刚才的不是一个字迹,很娟秀的女生的字体。 改了两个打印的错别字,还另外列出了两本练习册的书名,其中有一本是之前薛长松买给他的。 明堂又看了一遍柯时来写的洋洋洒洒的文言文,猜测可能是秦昭的字迹。 “明少爷,真开始学习了?” 一个手臂间夹着篮球的高个子走进教室,如果薛长松在场的话,就能认出这是操场外边说明堂“有几个臭钱”的人。 明堂合上了书:“不打球。” 高个子讪讪地挠了挠头。 虽然周末从来约不出来明堂,但平常明堂出手都很大方。体育课之后就放学,一般明堂会出钱请他们吃一顿,甚至有时候还会随手送一些体育明星的周边。 所以大家都喜欢跟明堂一起打球。 高个子拿着篮球走开,背着明堂瘪瘪嘴。 不就是你妈生意做得大?谁知道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神气什么? 走到操场,队伍还没分好,一道男声插进来:“加我一个呗?” 高个子回头一瞧,原来是班里刚来的转校生。 围在高个子身边的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张临的穿着并不高调,身上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大牌logo,但有几件的款式他们见明堂穿过。 明堂穿过的牌子,都很贵。 跟明堂穿一个牌子衣服的,都是大款。 高个子笑起来:“可以啊,兄弟你叫张……什么来着?” “张临。”张临笑了一下,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我叫高嵩。”高个子热情地自我介绍。 张临体能不是很好,但好在战术执行能力很强,而且很乐意分享球权。一场球打下来,大家好得跟认识了多少年似的。 下课铃声响起,高嵩过来,揽着张临的肩:“走走走,兄弟,吃饭去。” 第30章 “好啊,”张临看了一眼高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扬起一个笑,“上哪儿吃。” 高嵩报了个店名,是平常明堂会请他们吃的地方,还有些忐忑:“怎么样兄弟?” 张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起来:“好,走,我请客。” 后面的一伙人嗷嗷叫起来,把张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当场桃园结义。 张临去拿书包,趁机挥开高嵩的手。 高嵩报的这个地址,一看就是他们平常消费不起的地方。现在提起来,不过就是想让张临请客。 张临拍拍书包上的灰尘,明堂的朋友,也不过就是这些玩意儿。 他只是帮一帮明堂,清清身边的蛀虫而已。 就像上辈子一样。 张临顺便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无量功德。 留学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传得很快。张临发现自己的pdf传出去的时候,已经没用了。 他不能让明堂看到这个东西,怎么办? 没有人发现,pdf传着传着多了一点内容,加了几张明堂的照片。 把明堂变成当事人的话,就没有人会给明堂转发了吧? 果然,明堂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连他身边那些让张临恨得牙根发痒的所谓“朋友”也离开了。 张临笑起来。 这样,明堂身边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 @泡泡堂: 唉,这个嘴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知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明堂! 吃薛长松的小笼包恐怕要用挨亲来偿还啊! 第25章 送滴眼液的时候明堂就发现了。 就在薛长松上楼给他送水的几分钟时间里, 柯时来能做两道题!两道题! 一天是两道题,一年就是七百三十道题! 明堂气死了,薛长松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天天想一些变态的问题!怎么这么不思进取! 明堂强烈要求薛长松不许再给自己送水了。 薛长松无法,只好让徐蓝看紧明堂的水杯。 徐蓝当着明堂跟薛长松的面掏出一只小型手提保险箱, 把里面一堆花花绿绿的薛长松没看清是什么的东西塞进书包里。 然后她五指并拢, 指向保险箱, 示意明堂把水杯放进去。 明堂:“……” 薛长松:“……” 明堂瞪薛长松, 又瞪徐蓝,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货丢人! 当然明堂最烦的还是张临。 这个张临到底什么来头把薛长松吓成这样! 偏偏薛长松咬死不说。 明堂气呼呼地走人。 徐蓝跟薛长松站在墙角里。 薛长松摸摸鼻尖:“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明堂觉得丢脸的话, 肯定要生气的,要生气的话,他就不太好过了。 徐蓝毫无起伏地问:“你有更好的办法?” 薛长松:“……” 薛长松被她问住了,半晌道:“这样也挺好的。” 徐蓝“嘭”地合上箱子:“走了。” 这个保险箱很高级,同时兼具指纹解锁和密码解锁两种功能,密码是随机变化的,只有通过手机查看才能知道。 薛长松追上明堂。 明堂已经正式开启了他的甩冷脸计划, 薛长松说什么他都不会给薛长松好脸色的。 薛长松一击制敌:“周天,还陪我去吗?” 周天,薛窈女士的祭日。 薛长松走在明堂身边, 看明堂的神情。 明堂的嘴角下垂, 也不看薛长松, 自顾自地往前走。 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 薛长松想。 “不去也……” 明堂忽然停住,薛长松立时跟着他站住脚。 很微弱几乎要听不清的,明堂说:“去。” 然后很大声地为自己申辩:“是为了薛窈阿姨!” 薛长松笑着叹气,无奈地说:“知道啦。” 明堂才不信他知道了, 他看着薛长松闪着的眸子,里面有自己和光亮。 薛长松一定是又想多了! “你真的想多了,我真的是为了薛阿姨。”明堂认真地说。 “我知道啊。”薛长松还是笑,几乎是宠溺的样子。 明堂:“……” 你知道个鬼! 你根本不知道! 你看你又在笑了! 薛长松的笑意更浓:“我真的知道了。” 明堂真的觉得觉得薛长松有病。 到一班门口的时候,明堂特意停下来,指给薛长松看:“你到了。” 薛长松故意逗他:“我知道啊。” 然后就看见明堂的脸极速升温,薛长松胸前的衣服被揪住,完全没有被迫地自愿靠近明堂,听到对方压低声音的威胁:“薛长松,你再这样……” “什么样?”薛长松问,“追ni……” “你给我闭嘴!”明堂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四周都是人。 他撒开薛长松,往楼上跑。 但因为走廊上人很多,速度并不快,薛长松一两步就跟上来:“练习题最近有没有做?要期末考试了。” 明堂敷衍他:“在做在做,你快走开。” “真的?我要检查一下。” 明堂:“不要!” 因为他根本没写几个字。 他急着躲薛长松,转角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跟一个人撞到。 薛长松走在他身后,抬手一揽,明堂顺着他的力道往靠墙的位置躲了一下,才堪堪让开。 待明堂站稳,才发现楼梯上走下来的一堆人,竟然是高嵩他们。 “明少爷,不好意思哈。” 高嵩跟身旁的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往下走。 薛长松皱起眉。 他在生意场上混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很多时候,哪两个股东最近走得近哪几个董事有了龃龉,薛长松甚至不需要调查。 看一眼两个人对视上时的目光变化再联想一下集团的人事变动,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几乎是在高嵩抬眼看明堂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明堂在他愣神的时候飞快跑走了,废话,不走等着让薛长松查作业吗? 他回到班里就开始扒拉之前薛长松带他买的练习册,只刚买来的时候被薛长松看着做了两页。 太罪恶了明堂。 薛长松都快穷得内裤上都打补丁了,还给你买练习册,你竟然这么懈怠! 明堂提起笔。 明堂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跟你一起摆烂的徐蓝! 大家不是说好一起当笨蛋的吗! 明堂放下笔。 可是薛长松要是看见他一共没做几道题,又狂性大发要亲人怎么办? 明堂又提起笔。 明堂看了一眼早就回到教室,现在正在看不知道什么小说的徐蓝。 他从桌洞里拿出一本柯主任送的练习册,递给徐蓝:“做。” 徐蓝:“?” 徐蓝身子往左转了转。 明堂笑了两声,徐蓝已觉脑后阴风恻恻,果然,听到明堂的声音:“要不然就还钱。” 徐蓝认命地放下小说。 明堂满意了。 两个人一起对着练习册发呆。 徐蓝:“要不看看那个《柯子》?” 明堂想想,点点头:“行吧。” 也只能这样了。 薛长松走上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头对着头研究柯时来送的那厚厚一沓a4纸。 一看就是在临时补作业。 “那什么,”明堂看得半懂不懂,“秦昭的字还挺好看的哈。” 徐蓝点点头,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好像在研究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徐蓝又偷偷跟明堂说了什么,明堂的动作一僵,偷偷把桌面上的练习册抽下来,用身体挡着塞回桌洞里。 薛长松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明堂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aa变态】放学后抽背? 明堂赶紧伸手挡住,徐蓝没注意到备注,只看见了发的消息。 她还以为是薛长松抽背明堂,小声问:“你又出钱请他当家教了?” 明堂闭上眼:小孩子懂什么?这都是他用色相换来的。 变态薛长松! 他终于知道了。 薛长松根本就是故意成绩退步的,好忽悠自己学习! 不然他怎么可能成绩变这么快?一下就从第一名变成十四名又变回第七名! 明堂之前基本没有用心学过习,基础很差。 幸好他学的是文科,背一背的话,考高分虽然不容易,短时间内拿一点基础分倒是可以。 考虑到明堂可能上课的时候连课本都没拿出来过,薛长松高价收了一套去年刚毕业的学长的全套课本。 笔记很全,可以直接背。 放学铃响起,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薛长松刚把教材拿出来放到桌面上,明堂就气势汹汹地到了。 第31章 他把书包往柯时来的桌子上一扔:“我再也不会帮你抽背了!” 薛长松:“为什么?” 他拿过明堂空空的书包,把书装进去。 完全不把明堂的声明放在心上。 明堂甚至怀疑他那句“为什么”只是随口接话,根本没过脑子。 “你说呢?”明堂质问他。 薛长松抬眸,看着明堂的眸子。眉间蹙着,唇角下撇,还抱着手臂,一副愠怒的样子。 可是眼睛里没有怒意。 薛长松就明白了,就是想他给个合理的解释的意思。 明堂真的很好懂,也很好哄。 “我想让你留在国内。”薛长松说。 他把准备好的那些书推到明堂那边,像把一颗心推过去。 他很多很多年没对别人提过要求,因为对别人都没有奢望,自然就没有要求。 偏偏就是明堂,这个看起来时时要他迁就的小少爷。 薛长松想对他提很多要求。 留在国内。 留在他身边。 喜欢他。 爱他。 和他厮守终身。 这听起来有点无赖,因为在他跟明堂之间,只有薛长松需要明堂。 明堂瞪大了眼,从他展现出超低学习天赋开始,徐|明珠女士就已经打算好把他送出国了。 他还从没有思考过还有别的选项。 薛长松眸光闪了闪,把情绪藏起来。 他想要的太多了,他害怕明堂不想给,害怕明堂要逃跑。 于是换了个戏谑的语调:“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我在哪儿念书你就在附近找个大专上然后专升本升硕升博。” “或者反过来也行,你在哪儿上学我就在你附近找个大学读。” 明堂眼瞪得更圆了:“薛长松你神经病啊!” 薛长松:“让徐姨给学校捐点钱也行。” 明堂真生气了:“你知不知道高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这事儿是可以这么简单就决定的吗?!” 薛长松看到明堂眼里真实的怒火,才发现玩笑好像有点开过了。 明堂不依不饶:“我要是什么也考不上呢?我要是非要出国呢?你就连大学也不上了吗?” 薛长松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半分钟后,明堂从薛长松这张看起来绝不会做出格事的好学生的脸上悟到了一个信息。 薛长松果然开了口:“等等我吧明堂。” 薛长松觉得自己有些恬不知耻:“等我有了不管你到哪里都能站到你身边的资格。” 明堂长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说要坐偷渡船出去打|黑工。 明堂刚才分明看到薛长松脸上是这样写的。 接着他又想,站到他身边需要什么资格?他怎么不知道? 不管明堂承不承认,他的心已经软了下来。 薛长松很轻易地就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这些,他垂下了眼:“你当初说要做朋友的时候,没有想过你出了国我怎么办吗?” 薛长松说的是那个平安夜之前的事。 明堂连仅剩的一点怒火都被浇熄了。 薛长松露出委屈样子的时候并不多,他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好像骨子里的韧性能把外界所有的打击都包容。 所以即使明堂不久之前刚刚上过薛长松装可怜的当,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心软。 明堂转过头,摸了摸鼻子:“这些是什么?” 他指了指被薛长松装进书包里的书。 薛长松抬眼,脸上的委屈落寞消失殆尽:“你还要走吗?” 明堂一手支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薛长松,不说话。 不拒绝就是会考虑的意思。 薛长松唇角提起来,他的右臂放在两张桌子中间,这个姿势会让他跟明堂离得很近:“不是真让你读大专,我已经看过了,有好几个名校都有4+0的中外合办专业,你那么聪明,肯定考得上的。” 明堂烦死了。 薛长松天天都在搞这些事儿吗? 怪不得他考不过柯时来! “你能不能……”学你的习。 明堂的头转得太突然太快,薛长松没反应过来。 根本是个意外,只是单纯的皮肤擦着皮肤,跟手牵着手,跟接递东西东西时不小心的触碰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跟薛长松真亲都有,就这一下怎么了! 明堂僵直着脖子,拼命告诉自己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个鬼! 薛长松也愣住了。 是,从亲到明堂那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梦到,很多场景,不同年龄组合,明堂穿着不同的衣服或者干脆没有…… 是,他确实上着课想到那个吻都会笑。 但他没想到这个场景来得这么快。 “咳,那个……”薛长松开口。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 @m!ng: 偷偷去古城玩了一圈被我妈发现了,完蛋。 又要骂我是不肖子孙。 —— 二次编辑: 不好意思猜错了,她说我有了媳妇忘了娘。 胡说! 我哪来的媳妇! 第26章 明堂突地站起来, 柯时来的桌子被他撞得晃了晃,几本书掉下来。 “疼不疼?”薛长松抬手,想看一下明堂被撞到的侧腰。 明堂把自己的书包抱到胸前:“先捡书。” 他说的是柯时来那几本被撞掉的书。 明堂说着,自己又不动, 薛长松自己捡起来, 低头的一瞬间, 明堂就跑没影儿了。 “明堂!” 明堂:“不许跟过来!” 声音已经很远了, 应该已经跑到了教学楼外。 薛长松走到一班另一边的窗户去看, 明堂背着那装着十几本书的书包一路狂奔。 半路上还踉跄了一下,把薛长松吓了一跳。 “小心点!” 放学后的校园里很静, 明堂非常敏锐地捕捉到薛长松的声音。 他跑得更快了。 找了个能看到校门口的位置,看着明堂逃命似的上了刘叔的车。薛长松才回来把柯时来的课本捡起来,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掉出来。 还是柯时来前两天从柯主任办公室里顺来的,给常年便利贴告急的一班群众一人发了一本。 跟赈济灾民似的。 薛长松捡起来,一个很丑的几乎辨不出人形的卡通形象,旁边写着几个大字:举头三尺有摄像头!!! 薛长松:“……” 薛长松:“神经病。” 他把那张便利贴攥成一个纸团,隔着几排座位扔进垃圾桶。 然后拿起笔, 想再做几道题。 笔尖在纸张上悬了半天,迟迟不动。 唇上的触感还停着,而且感觉越来越明显。 薛长松呆了好久好久, 然后忽然扔下笔, 把脸埋在两臂之间。 空荡荡的教室里, 只有他压抑不住的一声笑。 薛长松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神经病。 又过了好几分钟, 薛长松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先给明堂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住过的房间抽屉里有药酒。 然后登进校园内网随便用一段视频覆盖掉了刚才的监控。 稀里糊涂地吃完饭洗完澡躺到床上,明堂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要不就这么闷死得了,反正他明天也没脸见人了。 坏就坏在闷不死,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闪回方才在学校的那一幕。 细节随着回忆的次数逐渐清晰起来,明堂甚至注意到薛长松一愣之后亮起来的眼睛。 烦死了! 明堂翻了个身,忽然坐起来打开台灯。 他拿出薛长松塞给他的书,企图用知识麻痹自己的大脑。 毫无作用。 脑袋里薛长松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薛长松的笑、薛长松委屈时的表情,甚至还有很久以前,薛长松站在圣诞树下眼睛被圣诞树上的led灯照得很亮。 明堂猛地合上书本。 他又拿起手机,准备玩一局植物大战僵尸。 薛长松的消息就那么恰好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aa变态】我住的那个房间里有药酒,就在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 【aa变态】洗澡的时候看看青没青 手机的光亮照出明堂逐渐变红的脸。 薛长松他变态! 他什么身份他就关心我洗澡的事! 明堂把手机扔到床脚,钻进被子里,不小心扯到了傍晚被撞到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慢蹭蹭地爬起来开门。 走廊上只有几盏昏黄的射灯亮着,明堂蹑手蹑脚地挪了几步,推开了薛长松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打扫频率跟明堂的房间是一样的。 明堂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关上门,按下开关。 真的什么都没变,那几张草稿纸,薛长松仍然把他留在那里。 第32章 明堂走过去看,才发现这几张草稿纸上并不都是演算公式。 “薛长松,我想吃冰激凌。” “草莓味的。” 薛长松遒劲的字体写在旁边:“现在?还是冬天呢。” 明堂画了一个哭脸。 那天他们跑了三家店,只买到了一支原味儿的。 明堂盘腿坐在床上,把两三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找出了许多自己打扰薛长松学习的罪证。 真奇怪,薛长松才住了几天,他们竟然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他把几张纸整整齐齐地折了两折,放进睡衣口袋里。下次薛长松再来的话,就说他让张妈丢掉了。 他这时候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想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 竟然打不开。 没锁上啊…… 明堂拽了拽,听到里面有东西碰撞的声音。 好像被卡住了。 烦! 薛长松怎么就会给他添堵!他是往抽屉里塞了八百瓶药酒吗竟然能卡得这么死!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小半截尺子,插入抽屉上边缘的缝隙中,慢慢拨动卡住的物品。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一瓶薛长松说的药酒。 他自己去张妈那要一瓶现在早擦上了! 明堂想着,抿着唇耐心地跟那个卡住抽屉的东西作斗争。 入眼根本不是薛长松说的药酒。 而是明堂自己赌气扔进去的一堆相框。 照片上就那两三个人,他、薛长松和薛窈女士。 薛窈女士出现得时候不多,那时候她很憔悴了,不喜欢往镜头前面凑。倒是给明堂和薛长松拍了不少。 房间里久没有人住,就算有地暖,还是冷冷清清的。明堂裹上被子,一张一张翻看那些照片。 照片太多,相框太少,有好几张委屈地叠在同一张相框里。 有他偷偷往薛长松领口塞雪的,有他忽然跳到薛长松背上的,有他和薛长松戴着薛窈女士织的同款不同色的围巾的…… 第二天早上,徐|明珠女士叫明堂起床,才发现房间里根本没人。 徐|明珠女士:“?” 已经起来了? 不对,明堂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 明堂早就醒了,是被相框的尖角硌醒的。 醒之前,他正做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场景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首都下了一场大雪,像个冰雪世界,夕阳的染料把树枝上的积雪染成暧昧的粉色,像开了一束的桃花,像春天。 明堂稳稳当当地被薛长松背在背上,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薛长松忽然停下来,问他有没有听说过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 明堂哈哈大笑笑他是猪八戒。 然后天旋地转,粉色越来越多。 明堂忽然睁开了眼,下意识摸自己的嘴巴。 睁开眼的一瞬间,梦中的很多片段都飞速地向脑海深处的滑去,只留下一个印象好深好深的画面。 他分明记得他在回应…… 明堂彻底清醒了。 他满床找手机,搜“同性恋真的不会通过接吻传染吗?” “明堂!”徐|明珠女士已经开始挨个儿房间找人。 明堂缩进被子里不应声,给徐|明珠女士发信息:“妈妈我要请假。” 徐|明珠女士不回消息,她用喊的:“今天星期六,请什么假?” 她又喊:“人呢?” 徐|明珠女士周六也要上班,知道他醒了,就下楼去了,还嘱咐张妈十分钟后明堂还不下来就再去叫他一遍。 张妈:“今天周六,他不起吧?” 徐|明珠女士耸耸肩:“谁知道,他前天说要叫他起来。” 明堂听到整个二楼都没有了人,才从床上爬起来。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还要鬼鬼祟祟的。 都怪薛长松! 明堂毫无底气地埋怨。 薛长松起得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明堂发消息。 【薛】擦药酒了吗? 【薛】青没青? 【薛】拍个照片我看一下? 薛长松发誓他发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绮念,但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幸好明堂不会起这么早,薛长松放心地点了撤回。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明堂的昵称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泡泡堂】薛长松你变态! 【泡泡堂】你还撤回,你是不是心虚了! 【泡泡堂】我要告你骚扰! 【泡泡堂】我真的是直男我告诉你! 【泡泡堂】你没希望的! 薛长松:“?” 起床气? 【薛长松】知道了,所以擦药酒了吗? 明堂故意绕开擦药酒的话题,他现在不想想那瓶不知道在哪儿的药酒,那张床,和那个梦。 【泡泡堂】知道什么? 是知道自己很变态还是知道他是直男? 【薛长松】你是直男。 薛长松在屏幕对面木着脸打下这四个字,再带上一个相当正式的句号。 小骗子,还直男。 直男会有男朋友吗? 薛长松上辈子就是被他骗了,不然…… 【泡泡堂】那你还要喜欢我吗? 明堂打下“喜欢”这个词的时候,连耳根都红了。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手间洗漱,然后下楼叼了个面包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好像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有什么心理建设可做的?薛长松不喜欢他的话当然最好! 肯定是因为早上那个梦,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明堂狠狠心,点开消息界面,下意识闭上眼,两秒后睁开。 薛长松回得相当简洁:要。 要就要呗,明堂丢开手机,又哼着歌下楼了。 薛长松等了半天,做了两道题,没见有回复。 又发了一条,这次很长。 几乎把他上辈子的人生经历介绍了一遍,包括哪年升职哪年年薪破了百万哪年买了房产,然后说“我的人生规划就是这样,能考虑一下我吗?” 明堂出门之前才看到,很高贵地回了一句“先好好学习吧你”。 薛长松转给柯时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柯时来说这是让你抓紧学习实现这些人生规划然后迎娶白富美明少爷的意思。 【海伦凯勒】加油薛小松!一看我大哥就是智性恋,要是你今天能学十二个小时,他还不得被你迷死啊! 薛长松最终没学十二个小时,中间出去一趟买了点东西。 薛窈女士生前有明文规定,每年祭日不得花五十块钱以上。 原话还有一句“买点橘子坐我跟前吃吃得了,走的时候记得把果皮带走啊”。 坚守公务员绝不能铺张浪费的原则。 要是薛长松胆敢破坏她的一世清名,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指一周托八天梦骂薛长松。 就很不人民公仆。 第二天早上,薛长松跟明堂在墓园门口碰了面。 薛长松看到明堂的时候先摸了摸鼻子,两个人带的东西加起来好像都不止一百块了。 明堂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明亮的眼睛。他抱着一小束花,是薛窈女士喜欢的香槟玫瑰。 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黑色的小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薛长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他却自薛长松一下公交车就抬起来挥了挥手:“这儿!” 薛长松一眼就看到他没带手套。 “冷不冷?”薛长松想接过明堂手里的东西,让他可以把手放进口袋里。 明堂反应很大地退后两步,瞪着薛长松:“不许动手动脚!” 薛长松真的冤枉。 —— @泡泡堂: 薛长松,你传染我! 第27章 明堂怕冷, 又很要风度,手被冷风吹得发红。 他从小就嫌手套不好看,不肯带,不知道手被冻了几回。 薛长松在他“不许耍流氓不然打你哦”的威胁声里把他拽过来, 脱下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 他的手大, 手套也比明堂的手大一圈, 明堂戴着总往下掉, 都没办法拿东西了。 薛长松只好把手套最上缘塞进他的袖口里。 明堂皱了皱鼻子:“真丑。” “保暖要紧。” 薛长松老气横秋的,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有没有穿秋裤?” 明堂大叫:“你管那么宽!” 看这样子就是没穿。 薛长松皱起眉:“上去吧。” 免得明堂又多挨一会儿冻。 墓园是徐|明珠女士挑的,风水很好, 依山傍水。 薛长松是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一块墓地有多贵,跟他付的钱远远不相符。 他问过徐|明珠女士替他垫了多少钱,徐|明珠女士耸耸肩说去问明堂。 第33章 明堂是不缺钱,但徐|明珠女士很怕他们玩物丧志,并不会给很多。 薛长松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明堂。 明堂十分警惕,离他八丈远。明明两个人是一起来的,搞得好像是陌生人。 没办法, 明堂怕薛长松忽然狂性大发扒他裤子。 因为他真的没穿秋裤。 薛窈女士的墓地很容易找。 墓碑很新,照片却有些旧——遵从薛窈女士的遗嘱,照片上用的是她大学时候的照片。 她的笑没有为人母时的那么温柔, 却很灿烂, 也没有薛长松记忆里那化妆都难以掩盖的久病的憔悴。 薛长松蹲下来, 用带来的清洁工具把墓碑擦了一遍, 明堂就在一旁蹲着看。 薛长松不许他把手套摘下来。 在墓碑前一一摆上鲜花、电子蜡烛和水果。 “橘子带了,”薛长松很有仪式地把电子蜡烛打开,赛博祭奠亲妈,“买蛇果不是铺张浪费, 实在买不到你爱吃的那种苹果。” 明堂帮腔:“是啊是啊,凑合凑合得了薛阿姨。” 薛窈女士爱吃那种口感偏粉的苹果,近几年都不怎么买得到了。 薛长松说完那句,就不说话了。 明堂翻了个白眼:薛窈阿姨真可怜,一年到头躺在这儿,好不容易到了祭日热闹点,唯一的儿子还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闷屁的性格。 他挪了挪,把薛长松挤到一边:“薛阿姨,我又给你带了好东西。” “当当当当!”明堂献宝似的捧出来,“最新款的气泡酒!蜜桃味儿的,你那时候可没有。” 薛长松:“?” 薛长松:“!” 薛长松按住明堂的手,挑着眉看明堂。 薛窈女士会喝酒,偶尔放假的时候还试图让自己微醺一下,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遇到明堂的时候,她已经生了病。 薛长松再也没让她碰过酒。 还没等他问,明堂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怎么碰到薛窈女士偷偷买气泡酒又怎么要跟薛长松告状结果被一桶草莓软糖和气泡水贿赂以及薛窈女士怎样向他诉苦生孩子就是没用一点也不贴心只会管着她的事说了一遍。 “她怕你又板起脸不说话,才不让我给你说的。” 明堂往薛长松那边靠了靠,是心虚的时候下意识撒娇讨饶的动作。 “我可没喝,薛阿姨也不会让我喝啊。” 薛长松这才放开明堂的手:“你们都不让我省心。” “胡说,我很乖的。”明堂说,薛长松就是故意在薛窈阿姨面前说他的坏话。 明堂表情相当不赞同,他把拉开气泡酒的拉环,偷偷在心里跟薛窈女士告状:阿姨,薛长松的成绩下降了,你今天一定要到他梦里骂他。 也不要骂太久。 其实也没下降那么多啦。 薛长松看他抿着嘴,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向薛窈女士说自己的坏话。 他也垂下眼,看向薛窈女士的照片。 不知道薛窈女士在那边遇到明堂了没有。 明堂那么爱哭,肯定委屈得把薛窈女士心疼死了。 或许两个人还要一起骂自己。 薛长松无奈地笑了一下。 照片上的薛窈女士也看着他笑。 遵照薛窈女士的遗嘱,薛长松剥了两颗橘子,明堂在旁边吃。 两个人又待了一会儿,薛长松说:“妈,我走了。” 他看着薛窈女士,照片里的薛窈女士也冲着他笑。 薛长松眼神开始放空,想:要是你遇到上辈子的他,跟他说一声…… 这辈子他归我了,撒娇耍赖都没用。 明堂蹲在地上,草莓味气泡酒的味道从已经打开的罐口飘出来。 这就走了?明堂想。 他耸了耸鼻子,闻起来甜丝丝的,应该很好喝吧。 他买的度数很低,可能也就类似可乐口感的草莓味饮料? 明堂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薛长松。 薛长松没注意。 明堂往前挪了挪,薛长松还没有注意。 “阿姨反正你也喝不成,不如给我尝一口吧。”明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罐子尝了一口。 好喝!真的像草莓饮料! 他灌进嘴里的时候,看到薛长松大惊失色地过来夺他手里的瓶子。 反正都要挨骂了,他索性多喝了几口。 薛长松一拨,明堂带着手套本就拿不稳的易拉罐就掉到地上。 薛长松皱着眉,捏着明堂的两腮,疾声让他吐出来。 明堂被迫张嘴,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含含糊糊地说:“咽了。” 薛长松:“……” 薛长松:“你这个年纪,是喝酒的时候吗?” 薛长松真凶! 明堂推了薛长松一把,“哼”了一声,背对着薛长松蹲着。 “难不难受?想不想吐?头晕吗?”薛长松绕过去问。 明堂就又挪了挪,始终用后脑勺对着薛长松。 薛长松无法,捡起易拉罐看了一眼酒精浓度。还好,并不高。 他把祭品收起来,又把地上溅出来的酒液擦掉,把所有垃圾都塞进带来的垃圾袋里,朝向又在生闷气的明堂:“走啦。” 明堂不答话,这气泡酒刚喝进嘴里还好,这一会儿草莓味褪下去,口腔里开始泛起一点热。 而且越来越热。 明堂托着下巴,还觉得有点晕。 薛长松以为他故意不跟自己说话,蹲到他旁边:“走不走?” 明堂轻飘飘的,耷拉着脑袋,懒洋洋地应了薛长松一声。 薛长松把他埋起来的脑袋抬起来,就看到一张泛着粉的脸,眸子里盛着一汪水,懵懵地看着他。 薛长松瞠目结舌:“醉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度数,明堂怎么会这么容易醉? 明堂摇了摇头。 “这是几?”薛长松竖起两根手指。 明堂秀气的眉不满地皱起来,他抬眼,握着薛长松的两根手指:“我不傻!” “醉鬼永远说自己没醉。”薛长松叹口气。 绝对是醉了,清醒的明堂才不会主动牵他的手。 明堂已经不知道把手□□到哪里去了,但他的手还是比薛长松的暖。两只手合起来把薛长松的手掌包在一起:“你是冰棍儿吗?” 薛长松捏了捏他的脸:“小少爷,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哪里让人省心?” 明堂:“凉!” 他嘀嘀咕咕地把薛长松的另一只手也握住:“真的是冰棍儿。” 明堂张开嘴。 薛长松气笑了,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不给吃。” 明堂瞪他。 薛长松把他拽起来,又蹲在地上:“上来。” 明堂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凑在薛长松耳边说:“你真小气。” 还在纠结薛长松不让他吃冰棍的事。 薛长松站起来,把他往上颠了颠。 明堂吓了一大跳,也不敢说薛长松不给他吃冰棍小气了,抱着薛长松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不要把我摔下去,求求你。” 薛长松挑挑眉,真是难得听见明堂说“求”这个字。 他忽然心中一动,问:“明堂,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薛长松?” “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薛长松也没有多失落。 “薛长松坏。”明堂把脸贴在他背上。 “嗯,”薛长松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套,“戴上。” 明堂乖乖地戴上:“薛长松最坏了,我讨厌薛长松。” 薛长松扯起一个勉强的笑:“知道了,已经听到了。” 所以不用再说了。 “去哪儿?”薛长松问。 明堂一个醉鬼,自然给不了他答案。 薛长松只好自己做决定。 “只能把你送回家挨训了小少爷,”他边走边说,“学校宿舍不暖和,我们也没办法住酒店。” “一会儿进家门之前漱漱口,我就告诉徐姨说你只是睡着了,好不好?” 明堂不答话,半晌,闷闷的声音从薛长松耳后传过来:“一点点吧。” 薛长松一开始没明白“一点点”是在说什么,两秒后,他停住步子。 他想看看明堂的脸,一回头却是一片空茫的,首都特有的灰蒙蒙的天。 “你刚才……说什么?”薛长松的声音很轻。 明堂的下巴搁在薛长松肩上,每说一个字薛长松都感受得到他的动作。 他不再说那些好听话了。 明堂声音也很低,好像底气不足似的:“我真的是直男。” 薛长松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半晌失笑。 他重新迈开步子,脚步格外轻快。 “明堂?” “嗯?” “再说一遍吧。” “我真的是直男。” “上一句。” “……” 第34章 明堂很险恶地揣测薛长松:“不说会把我摔下去吗?” “不会。”薛长松说。 “哦。”明堂放心了。 他安心地待在薛长松的背上:“你真是个好人。” 薛长松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又想起来一件新的事:“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明堂警惕:“你先说。” 薛长松扬唇:“还真没傻。” 明堂得意地“哼”了两声,脚也一晃一晃的。 “不许喜欢张临。” 明堂费了好久才想起来张临是谁,薛长松忐忑着,听见他满不在乎地一声:“哦。” 明堂一直安静到墓园外,薛长松招手打车的时候,他才说:“没有一点点了。” 薛长松把他放到后座:“为什么?” 他并不灰心,现在“没有一点点”了,不正说明刚才有吗? 明堂抱着手臂,很高贵冷艳:“你挟‘一点点’图报。” “我图什么报?” “你不许我对别人‘一点点’。” “你不愿意?”薛长松问。 明堂别扭:“那倒没有。” 薛长松坐进车里,明堂立刻歪倒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薛长松又问:“是全都没有了吗?” 明堂想了想,才说:“也不是吧,现在可能还有……” 他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块:“……一丝丝。” 出租车司机听得莫名其妙:“去奶茶店?” 薛长松含着笑说不是,报了一个地址。 —— @泡泡堂: 甜滋滋的,好喝诶,就是劲儿也太大了吧。 第28章 “想不想吐?” “头晕吗?” “难不难受?” 差不多的几句话, 薛长松在一路上问了八百遍。 明堂迷迷糊糊的,一开始还勉强应他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他了。就当是个讨人厌的蚊子在耳边哼哼。 “你真烦。”明堂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中途薛长松下了一次车买水他都没发现, 睡得很熟。 薛长松又偷偷捏了捏他的腮肉:让你喝酒。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俩好几眼。 被薛长松发现的时候, 尴尬地笑了一下:“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哈。” 薛长松笑了笑没说话。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 薛长松怕明堂忽然下车会感冒, 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明堂?明堂?” 明堂依然没清醒, 薛长松只好把买的水收起来,把他背下车。 张妈在电子门铃里看到他俩这副样子, 赶紧开了门。 薛长松刚走进院子,她就迎了出来,担心地皱眉:“怎么了这是?” “没事,就是睡着了。”薛长松尽量远着点张妈走,怕她闻到明堂身上的酒精味。 没想到张妈吸了吸鼻子,还是问:“什么味道?” 薛长松强笑:“什么味道?没闻到啊?是您正在做饭吗?糊了?” 张妈:“不是吧,像酒精味儿……” “是湿巾吧?”薛长松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假装里面有酒精湿巾。 张妈将信将疑:“这湿巾闻起来还挺甜。” 一股草莓味儿。 一进室内,那股酒精味儿就被压下去了。 因为张妈的菜真的糊了。 她着急忙慌地跑去厨房,薛长松熟门熟路地把明堂背进房间。 被室外的冷风一吹, 明堂醒过来, 眼睛半睁不睁的, 一副困倦的样子。 薛长松把他放到床上, 自己蹲下|身给明堂拖鞋。 明堂低着头,看薛长松。 薛长松戴着鸭舌帽,从明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唇。 薛长松淡粉色的唇在明堂的视野里晃啊晃, 明堂的思维开始发散。 他想起那个空教室,想起前天在一班教室里不小心的触碰。 薛长松的嘴巴…… 明堂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薛长松的嘴巴。 粉色的,好像涂了草莓味的唇蜜。唇形很好看,上唇边缘有着清晰的弓形轮廓,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平常冷着脸的时候会下意识忽略,但遮住上半张脸的话…… 明堂想,薛长松的嘴巴看起来很好亲啊。 薛长松正巧抬起头:“好了,睡……唔?” 明堂很认真地抬手,捧着薛长松的脸,低头快速亲了一下。 只是短暂的接触,他动作又快,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 明堂皱着眉,又低头。 薛长松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想站起来。 虽然他肯定不吃亏,可这种事,还是明堂清醒着比较公平。 明堂反而不乐意了,他手上用力,压着薛长松不许起来。 薛长松倒是不知道这个醉鬼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力气竟然还能这么大。 “明堂,你……” 明堂才不听薛长松又在说些什么废话,他弯腰低头,第一次眼里有重影,不小心亲到了薛长松的鼻尖。 “别乱动。”明堂谴责在他视线里晃来了晃去的两个薛长松。 他又去亲另一个薛长松,这次对准了,正正好印在对方的嘴巴上。 真的是软软的。 明堂这一次停留的时间很长,像是要好好感受一下薛长松的嘴巴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不离开,也不准备更进一步,鼻息跟薛长松的混在一起。 薛长松搭在床沿上的手悄悄攥成拳,他必须很用力地克制才能不去回吻:“明堂……” 他说话的时候,唇部的震颤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传导过来,痒酥酥的。 好奇怪的感觉。 明堂退开,皱着眉观察薛长松。 “咳,”薛长松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别开眼要站起来,“快睡吧。” 明堂不要,他要再试一试。 他揪着薛长松的领口,自己凑上去。 薛长松侧开脸躲开。 等明堂醒过来,该要后悔了。 好亲的嘴巴就在眼前,可是亲不到。 明堂生气了,他眼里都是对薛长松的谴责和埋怨,好像薛长松干了天大的坏事。 那嘴巴还不停地张合着,好像在问他什么。 明堂辨认了半天,才听明白。 薛长松在问:“认得清我是谁吗,明堂?” “薛长松,你快点过来。”他把薛长松的衣领都揪皱了,没办法用武力强迫,只好央求。 他拽了拽薛长松,薛长松放弃了抵抗,顺着明堂的力道凑过来。 薛长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好像应该高兴,因为明堂知道自己是在亲他,又觉得现在高兴好像有点太早了。 因为他没办法预判明堂清醒之后的反应。 躲着他?还是干脆不记得? 好亏啊。 明少爷不会亲完就翻脸不认人吧? 薛长松低头轻啄了一下明堂的唇,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好了,睡吧。” 明堂对薛长松的服务态度很不满意,薛长松不给他,他就自己要。 他两手搭在薛长松肩上,踮起脚凑过来,把薛长松逼到角落里:“你怎么这么小气?” 连亲亲都不行。 薛长松仰着头,故意不让他亲,明堂只来得及亲到了下巴。 明堂真生气了,薛长松才笑着开口:“让你亲的话,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不要。” “那……暧昧对象?” “不要。” 明堂眉心蹙着,薛长松事好多,亲亲而已,怎么这么多话要问。 薛长松也不恼,怕明堂站不稳,还伸出一只手扶着明堂的腰:“那不给亲。” 两个人紧贴着,姿势相当亲密。 明堂很挫败,踮着的脚跟落回地面,脸埋在薛长松怀里:“我想。” 薛长松也很苦恼,声音委屈:“那我也不能白被亲吧?” “那你要什么?钱?衣服?车?好吃的?好玩的?”明堂说,“我可没有,我还得攒钱买奶茶店呢。” 薛长松不知道他从哪里忽然冒出来想买奶茶店的念头,只以为他想喝奶茶。 “要是你以后好好学习的话……” “好好好,”明堂急性子,立刻答应了,“快点。” “还有,只许亲我一个人。”薛长松又说。 明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想亲别的什么人。 薛长松终于善心大发地低下头,明堂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害臊。 明堂喝了酒,好像格外大胆…… 薛长松还没想完,就看见明堂飞速闭上了眼睛。 看来也没那么大胆。 薛长松收紧了手臂,一只手扶着明堂的后颈。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之前,明堂听到薛长松低沉的声音:“还直男呢,小骗子。” 四瓣唇紧贴在一起,明堂感觉自己的嘴巴被温柔地研磨着,他和另一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有点热,却并不想要退开。 第35章 他莫名地发起抖来。 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慢慢从薛长松脖颈上滑下来,脚下也站不住,只有腰间的手臂给他提供了一个支点。 明堂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可是还不够。 他还没有尝到薛长松嘴巴上的草莓味。 他想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对面人的嘴巴。 几乎是一瞬间,明堂感觉到薛长松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晕乎乎的,却有某种奇怪的预感。 然而,门被敲了三下,张妈刻意放轻的声音传进来:“小堂睡了吗?” 薛长松停住了动作,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近距离地观察明堂的表情。 明堂眼里有一层水光,眼帘垂着,睫毛一颤一颤的,也不看薛长松,半晌,他阖上了眼。 明堂睡着了。 薛长松无奈地笑,帮他脱掉外套盖上被子。 半晌,他推开门,装作没听见张妈敲门的样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厨房那边弄好了?” 张妈看了一眼,明堂正窝在被子里睡着。 张妈:“我把火关了,上来看看。” “我给您打下手。”薛长松关上门。 明堂一觉睡了好久,午饭已经热过两三次。 跟张妈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明堂早饭没吃多少,薛长松还是决定上楼叫他起床。 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对上明堂的眼睛。 明堂正在床上坐着,看到薛长松推门而入,先是睁大眼,然后忽然扯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 薛长松走近:“装睡?” 明堂又坐起来:“你真没礼貌,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敲门吗?” 他盯着对面的墙,过一会儿又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被子,就是不看薛长松。 薛长松就懂了。 没断片,都记得。 “就喝了两口气泡酒就醉了,”薛长松扯过一个凳子坐到床边,“怎么样?难不难受?” 明堂摇摇头,就是有点饿。 早知道不喝了! 明堂懊恼地咬着唇,薛长松伸手拯救他可怜的下唇:“别咬嘴巴。” “刚热了饭,要不要吃?” 明堂顿了半晌,抬头看薛长松的眼睛。 他想,也许薛长松没想找他兴师问罪呢?算起来还是薛长松占便宜呢,是薛长松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薛长松。 薛长松被他亲了就偷着乐吧。 要是薛长松不问,他也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那跟什么也没发生过有什么区别? 明堂又抬眼看薛长松,薛长松拿着他的外套,噙着笑:“快穿衣服,下楼吃饭。” 明堂毫无负罪感地打定了主意,他掀开被子下床。 薛长松抖开了外套,明堂一只手伸进袖管。 然后被薛长松用外套裹着抱进怀里:“小少爷,不会是不想认账吧?” “什么?认什么账?”明堂装傻。 薛长松一只手箍着他,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 两秒后,有些熟悉的对话传进明堂耳朵里。 “让你亲的话,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不要。” “那,暧昧对象?” “……” —— @泡泡堂: 薛长松,你趁人之危! —— 二次编辑: 我先亲的怎么了?我先亲的也是他趁人之危。 我可是直男,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都是薛长松,心眼儿那么多。 一定是他引诱我,一定! 第29章 明堂下意识去抢手机, 薛长松抬高了手。 他整个人趴在薛长松怀里,攀着薛长松想够手机,却发现这个姿势相当奇怪,收回手:“你怎么这么狡猾!” 明堂生闷气。 “某人亲完就不认账岂不是更狡猾?” 明堂梗着脖子:“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什么都没答应。” 反正只是说要好好学习而已, 又没说要跟薛长松处对象。 薛长松声音幽怨, 像个黄花大姑娘遇到了翻脸不认人的公子哥儿:“那你亲我。” 明堂嘴硬得很, 一副渣男做派:“就是, 就是觉得有点舒服, 那怎么了?” “真的?”薛长松问。 “真的。”明堂郑重点头。 “好吧。”薛长松说。 明堂:“那能松开我了吧?” 薛长松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这么简单?就这么接受了?明堂心里有点奇怪。 薛长松却并没有松开:“小少爷,我能让你更舒服, 考虑考虑吧,嗯?”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明堂的脸有点红:“才不要。” 薛长松相当有耐心,好像明堂不答应他他一辈子也不放开:“你不是说很舒服?” 明堂期期艾艾:“就……一般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薛长松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靠得越来越近。 明堂咽了口口水。 “你再体验体验,回想回想?”薛长松的唇压下来。 薛长松也有经验了,强吻和被强吻的经验。 虽然不多,但好在被强吻的一方很配合。 明堂愣在原地, 连个躲的动作都没有,被他亲了个正着。 薛长松是个狐狸精。 明堂闭着眼睛想。 因为酒精而有些模糊的记忆和感受随着肢体的接触而逐渐复苏,越来越清晰, 明堂又开始觉得手脚发软。 好奇怪, 薛长松的嘴巴上是不是涂了什么迷魂药。 明堂整个人都在薛长松的怀里, 他的每一个小动作薛长松都感知得到。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的刹那, 薛长松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明堂揪住了。他偷偷牵起唇角,睁眼看紧闭着眼睛的明堂。 睫毛蝶翼一样地颤抖着,好像有点害怕。薛长松很有耐心,他轻轻地啄吻着, 感受到明堂僵直的身体逐渐变软。 薛长松开始尝试更近一点,他含着明堂的唇珠,试探着去探对方的唇缝。明堂无意识地张开嘴巴,薛长松却退却了。 他想这样会不会太着急,会不会把明堂吓到?明堂会不会反感? 一开始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嘴巴痒痒的,还有点麻。薛长松越亲越用力,有好几次,明堂都觉得薛长松似乎想做更过分的事,薛长松却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明堂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缩了缩,薛长松很有眼色地退开一些。 还看他。 明堂的脸本来就红,被薛长松盯着,脸上的酡红一直蔓延到雪白的脖颈。 薛长松慢慢地拍着明堂的背,给对方顺气。明堂终于喘匀了气,张口说:“你是变态。” “不好?”薛长松有些心虚地问。 方才言之凿凿地说要让明堂“舒服”,其实薛长松本人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他接吻的经验不多,只有跟明堂的这几次,还都是浅尝即止。他不知道一个好的、舒服的吻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能尽力地,用自己的体感来揣测明堂的感受。 可是一碰到明堂的嘴巴他脑袋里就要炸烟花了,换言之,怎么样他都很舒服。 幸好明堂也很心虚,他别开脸,声音很小:“不好。” “那我努力努力,再练练?”薛长松说,“我第一次亲人。” 胡说八道!明堂的脸更红了,那在空教室里是鬼强吻他吗? 薛长松也想起来,连忙改口:“第二次第二次,没有经验也很正常吧。” “那你练好了再来问,”明堂推他,又想起来一件事,警惕地问,“你找谁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警惕什么。 “薛长松你不许早恋,早恋影响学习的你知不知道?”明堂很快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薛长松无语望天:明堂跟柯时来应该很聊得来吧? 过了一会儿,在明堂的怒视之下,他很不要脸地来了一句:“找你。” 明堂:“我才不!” 他要挣开,薛长松多用了点力,把他锢在怀里:“之前问你的事,要不要再想想?” 明堂眼珠转了两圈。 什么事? 当男朋友的事? 才不要,他刚刚才警告薛长松不许早恋,哪能明知故犯。 薛长松还不气馁:“那不当男朋友,就亲亲也不行?” “不行。” “不当暧昧对象也不行?” “不行。” “那……让你在国内上大学的事呢?” 前面都是为了逗明堂,只有问这一句的时候,薛长松的心提了起来。 那天,明堂没有给他答复。 明堂抿着嘴巴,别扭地说:“我不要上大专啊。” 他补充:“好丢人,考不好我就走。” 两个人贴得近,明堂很敏锐地听到薛长松长舒了一口气的声音,然后听到薛长松吸了吸鼻子。 薛长松低下头,埋在明堂的颈窝里。 第36章 “明堂,你喜欢我,”薛长松的声音像含了蜜似的,腻死个人,听起来幸福得要命,“你喜欢我。” 要不是明堂现在动弹不得,他真想捂住薛长松的嘴巴:“你胡说!” 薛长松不说这句了,他把“你”“我”掉了个个儿:“我喜欢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趴在明堂耳边重复这句:“我喜欢你。” 一遍不够,明堂应该听双份的。毕竟,这是他上辈子就该说的,明堂就应该听到的话。 “不许说了!” “薛长松!” “你闭嘴啊!” 明堂骂他,骂到后边没了词儿,连脾气也没了。 薛长松抬起头:“走吧,去吃饭。” 他把外套放到一边,明堂才意识到,这是在室内,他又不出门,哪里需要穿外套,分明是薛长松故意引他上套。 可是现下他顾不上这些了。 明堂的手在身侧蜷了蜷,抬起手,擦掉薛长松眼角的一滴水,埋怨又懊悔:“你怎么又哭啊。” 薛长松一边笑一边掉眼泪,显得更惨了:“因为幸福啊。” 幸福个鬼。 明堂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生气,妈妈死了爸爸不知道在哪儿,房子卖了寒暑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薛长松到底在幸福什么? 偏偏薛长松并不是强作欢笑,他笑得很真,弯着眉眼,平日里黑沉沉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明堂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痛,痛到薛长松要是现在再问一遍能不能做男朋友他会立刻点头答应。 幸好薛长松没问。 有点尴尬。 明堂被酒精麻痹之后又睡懵了的神智回归原位,一想到自己干的蠢事就不敢抬头。 薛长松是觉得又在明堂面前哭了有点丢人。 他坐在明堂对面,盯着明堂吃饭。 菜热了几次,已经不好吃了,张妈本来要重新做。 明堂制止了她,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白粥。 两个人对坐着,整个餐厅都很安静,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声音。 张妈来回经过了好几次,看他俩是不是闹了脾气。 好像不是。 明堂的脸越越吃越红,恨不得埋进碗里。薛长松的表情倒是很坦荡,一直盯着明堂看,好像是专门来监督明堂有没有好好吃饭的。 张妈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明堂抬头,恶狠狠的瞪了薛长松一眼。 薛长松心虚地把眼睛挪开。 “我走了?”看明堂把饭吃完,薛长松准备起身离开。 “哦。”明堂低着头,闷声闷气地应了声。 张妈过来开门,看着薛长松一直走到大门口,才小声唤明堂:“小少爷?” 明堂抬头,白净的脸上两坨红:“?” 张妈头往薛长松的方向歪了歪:“不送送?” 她真以为两个人吵架了。 “哦。”明堂乖乖地站起来。 薛长松走得很慢,明堂出门几步就追上了他。 “咳,”薛长松清了清嗓子,“写作业了吗?” 明堂掉头就往家走。 薛长松赶紧拽住他:“还有别的事要说。” 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事,幸好明堂也不挣扎,就杵在原地等他找话题。 薛长松搜刮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那个郑秘书,你认识吗?” 明堂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那个去学校捐钱装监控的秘书:“怎么了?” 薛长松一点磕绊都不打地说:“我觉得他想当你爸。” 祸水东引 明堂:“?” 明堂:“什么玩意儿?” 薛长松:“让徐姨把他开了吧。” 薛长松:“他看着也就比我们大六七岁。” 薛长松:“这岳父年纪有点太轻了。” 明堂:“……” 明堂抬头看薛长松,对方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严肃到好像在说什么国际大事。 只有明堂知道薛长松在开国际玩笑。 他忍无可忍,踢了薛长松一下,然后勒令薛长松把那天的事再跟他说一遍。 说完又开始沉默,却没有那么尴尬了。 “明堂?” 明堂低着头:“干嘛?” 薛长松说:“明天中午见面,不要这样不讲话了好不好?” 明堂没注意到他跟薛长松根本没约过明天中午要见面的事:“哦。” 走到拐角的时候,薛长松停住脚:“回去吧?” 明堂点点头,站在原地不动,要看着薛长松走。 薛长松走了两步,感觉自己的脚后跟被人踢了踢。 转过头,明堂吸了吸从起床开始就有些不透气的鼻子:“薛长松,我好像感冒了。” 只好折返回去又多待了一个小时,守着明堂量完体温吃完药。 明堂被迫窝在被子里,根本睡不着:“你走吧。” 薛长松皱着眉目露担忧:“等你睡着我再走。” 明堂刚睡了三四个小时,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有点绝望:他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因为薛长松委屈就说要帮他抽背,因为薛长松哭了所以都忘了发被强吻的气,因为不想让薛长松一个人在冷风里走到公交站就把他叫回来。 他总是上薛长松的套! 明堂扯起被子,一脸严肃地把自己盖起来。 十分钟后,他钻出来,头发都被揉乱了。 薛长松伸手给他拨了拨,全然看不到明堂脸上的嫌弃。 “出租车到了,已经开始打表了,”明堂说,“你再不走他多收我的钱。” 薛长松只好依依不舍地下楼,上车前抬头看二楼。 这个角度看不到明堂的房间,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一眼而已。 却看见二楼某个窗口的窗帘忽然被人拉上。 薛长松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唇角漾开了笑意。 —— @m!ng: 我妈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竟然问我是不是和薛长松谈过。 呵呵,人家大学霸也看得上我? 第30章 (一) 明堂猛地拉上窗帘, 蹲在窗台下。 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薛长松这种登堂入室亲人的变态才该心虚好不好? 想到这儿,明堂又站起来,欲盖弥彰地把窗帘打开, 装作自己完全没在怕的。 然后快步往房间跑。 经过徐|明珠女士书房的时候, 又忽然顿住了。 他转过头, 眨了眨眼睛, 确定自己没看错——书房的房门留出一条缝, 徐|明珠女士早上走得太急,没把门关上。 徐|明珠女士的书房一向武装得像弹药库似的, 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明堂对上他妈妈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心虚的感觉。 他大模大样地推开房门,视察了一番徐|明珠女士的弹药库,在房间角落里看到一个玻璃的柜子。 明堂趴上去仔细研究了一下,都是一些公司的文件。 他正准备关门走人,却看到柜子左下角一摞写着体检报告字样的档案袋。 就是徐|明珠女士一直捂着从不给他看的体检报告。 徐|明珠女士晚上九点多才到家,水还没喝完半口, 就听到一个人“噔噔噔”跑下楼。 明堂站在楼梯口看她。 徐|明珠女士常年运动,不胖,但也并不过分的瘦。 每天早上明堂都能在根本睁不开的眼睛缝里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走出去。 真是想不明白, 她看起来那么健康, 怎么体检报告上有那么多指标不合格。 明堂走到餐桌边上, 坐下。 徐|明珠女士站在另一端, 用眼神示意他又干了什么坏事赶紧交代。 明堂托着腮:“妈妈。” “嗯?” “我不想出国了。” 上大专也不要出国了。 徐|明珠女士愣了一下,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行吧。” 明堂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不问问为什么?” 徐|明珠讳莫如深地走过来,拍了拍明堂的肩:“知子莫若母。” 明堂:“?” 什么玩意儿? 她知道什么了? 明堂:“你知道我进你书房了?” 徐|明珠女士瞪起来眼:“你进我书房了?!” 明堂站起来就跑, 跑到二楼,趴在栏杆上跟徐|明珠女士说话:“还有一件事!” “把那个郑秘书开了。” 徐|明珠女士:“为什么?” 前两天公司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那个郑秘书涉及受贿,已经被停职了。 可明堂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明堂挠挠脸,没说薛长松猜测郑秘书想当他爸的事:“他欺负薛长松。” “知道了,睡你的觉去吧。”徐|明珠女士翻了个白眼。 明堂走了,又跑回来:“最后一件事。” 第37章 徐|明珠女士真服气了。 明堂扣着木质栏杆,别别扭扭地说:“你以后休双休好不好?” 徐|明珠女士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干嘛?” 明堂说:“要是我只考了大专的话,多丢人啊,我需要有人看着我。” 调了两个台,都是徐|明月看的弱智狗血剧,徐|明珠女士揉了揉额角:“找小薛去。” “我才不,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明堂趿拉着拖鞋走了。 两分钟后,徐|明珠女士眼前忽然一黑。 黑暗当中,她那好大儿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许玩手机回消息了,好好睡觉。” 徐|明珠女士磨了磨牙:“明堂,你把电闸拉了,冰箱里的东西就坏了。” 明明白白嫌弃他笨。 明堂闷闷地:“哦。” 薛长松正在做卷子,手机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 【泡泡堂】徐|明珠女士真是坏蛋 【薛】? 明堂不回了,他监视着徐|明珠女士洗漱完躺在床上。 徐|明珠女士:“好了吧?” 明堂临走之前还把她手机拿走,关上灯:“睡吧,晚安。” 留下徐|明珠女士翻来覆去,下意识去拿手机却摸了个空。 她收回手,想明堂这孩子发什么疯。 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倒是明堂许久没睡着,他愁眉苦脸地想要是真考上大专怎么办? 好丢人。 不管了。 反正都怨薛长松。 某“罪魁祸首”在宿舍里对着卷子打了两个喷嚏。 第二天早上,柯时来又背完东西从顶楼天台下来。 薛长松跟明堂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都带着口罩。 “早。”柯时来随意打了个招呼。 “早。” “早。” 两声带着浓重鼻音的问早同时响起。 柯时来:“?” 不是,怎么连感冒都这么同步? 你们俩背着柯大人亲嘴儿了啊? 要不是知道薛长松目前处于一个爱而不得的状态,他非得严刑审讯一下这两个人。 柯大人斜乜着两个人,进了教室。 薛长松中午等明堂一起吃饭的时候,国际班里闹哄哄的。 他有些纳闷,平常这时候国际班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今天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张临在发东西啊。 原来是张临在给、明、堂、送东西啊! 薛长松立在教室门口,看张临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正准备递给明堂。 不说张临温和待人的态度,单说他爸的财力,就已经足够受到欢迎了。国际班的同学们聚在一起,明堂在这个连围成一个圈都要让a9、a10的人站在最中间的班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 张临的表情很友好,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在看。 不拿的话显得他看不惯张临似的…… 明堂挠了挠脸,决定拿完就偷偷丢掉。 只要不让薛长松知道就好了嘛。 薛长松敲了敲门,教室里的人齐刷刷回头看他。 以薛长松的身家,也就合格考成绩单上的a能和在场的这群人搭上点边。因此,大多数人只是瞟了一眼,就回转过头继续笑着说话。 只有明堂反应超级大,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地绕过张临,好像怕沾上什么病菌似的:“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徐蓝背上书包站起来,走到张临面前。 张临下意识往后退,不像是让路,倒像是瑟缩。 徐蓝停住脚:“不给我一个?” “好。”张临赶忙把手里的礼物盒递出来,原本平整光洁的盒子已经瘪下去一个角,可以想见张临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好意思徐蓝同学,”张临还是笑着,面色却苍白,他拿了一个新的礼物盒子,“给你这个。” “谢了。” 徐蓝拎着礼物盒子转身,开始在脑子里仔细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打过张临。 “张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吧。” “低血糖?正好中午,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 “我可没拿啊。”明堂说。 他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只露出一双有些心虚的眼睛。 意思很明显:所以不许亲我! 薛长松接过他的书包,表情有点冷。 明堂没动:“是他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很不放心,因为薛长松看起来下一秒就会亲人,好可怕! 薛长松点点头,刻意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我知道。” 看明堂的眼睛还骨碌碌地转着,薛长松唇角一弯,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又克制住了。 从刘叔那里拿了明堂的中午饭,两个人一道往食堂走。 明堂紧贴着路边,一路上都万分警惕地观察着薛长松的动作,生怕他突然暴起亲自己。 “明堂。”薛长松停住脚。 “干嘛?再不去食堂你一会儿没饭吃了,我可不会分给你。”明堂倒回来。 薛长松:“我们昨天说好,不要不说话的。” 明堂想说我没有不说话啊,你要是跟我说话我还放心了呢,至少说话的时候你不会使用嘴巴的另一个功能。 薛长松又说:“而且这是在学校,我不会亲你的。” 明堂的脸又开始急速升温,他凑近薛长松,攥起拳:“你再说……” 薛长松很好威胁,立刻就不说话了。 一分钟后,薛长松说:“以后还能亲吗?” 明堂攥了攥拳。 薛长松:“说好让你舒服的。” 明堂转身就跑,薛长松连忙拉住他:“好好好我真不说了。” 两个人正纠缠着,远远走过来一个人,是已经吃完饭的柯时来:“咳咳!” 他背着手,目光凌厉地剐了薛长松和明堂一眼:注意校规校纪。 薛长松和明堂分开,继续往前。 十秒后,“真不能亲了?” “不能!” 薛长松跟在快速竞走试图离他远一点的明堂身后,想:不应该啊,他看明堂挺舒服的,是不是又在嘴硬? 一边吃饭一边把胡萝卜往薛长松的碗里挑,明堂看他终于正经起来了,问:“哎,薛长松。” 薛长松抬眼看:“嗯?” 明堂别开眼,薛长松看他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很认真。 “快要期末考试了。”明堂说。 “然后?”薛长松没反应过来,他在想另一件事。 “哎”的谐音是什么? 是“爱”啊。 那“哎,薛长松”是什么? 薛长松不敢想,认真想想的话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点太好了。 明堂别别扭扭:“就是&…%¥*啊” “嗯?” “那个期末考试……”明堂目光移到别处,“我跟徐总说不要去国外了,总得考得像样一点吧?” 薛长松也不回答,就是开始笑。 笑得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好像不用认真想,都会觉得自己真的过得好幸福啊。 怎么办?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放开明堂了。 明堂莫名其妙:这人怎么正常着正常着就开始发疯? 薛长松笑完了,才说:“那要不要一起复习啊?明堂同学。” 明堂很矜持地想了两分钟,然后把所有的胡萝卜丁都一股脑给薛长松:“好吧。” —— @泡泡堂: 薛长松好烦![得意] —— 二次编辑: 打错了打错了,是[生气][生气][生气]!! (二) 为了不真的考大专,明堂一回教室就掏出了《柯子》。 徐蓝再次受到胁迫。 她正看到精彩处:“等会儿等会儿。” 明堂就边研究《柯子》边等她。 徐蓝的手肘被撞了一下,正拽着书页的手一动,只听轻微的“刺啦”一声,书页的右下角撕开了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小口子。 撞人的高嵩低头瞄了一眼,浑不在意地道了歉,问明堂:“明少爷,打球去?” 徐蓝抬眸,眼中的神色晦涩不明。 明堂没注意到这个小摩擦,他正在试图搞明白这个名词到底什么意思:“不去了。” 高嵩:“又不去?明少爷这几天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明堂皱起眉,他最烦他们问些有的没的。 他不知道哪一句可能会暴露出徐|明珠女士最近的动作,所以基本不跟他们聊什么私事。 这个高嵩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 “诶?这是什么?” 高嵩说着,手指已经捏住了明堂桌上的那一沓资料。 “明少爷真的在学习了?” 明堂本来按在纸上的手掌略微使力:“松手。” 第38章 他的表情冷下来,轮廓有四五分像徐|明珠女士的样子。 高嵩明显心虚了一瞬,却还是撑住了,故作大大咧咧地说:“这也不让看,明少爷也开始偷偷卷了?” “我让你松手。” 明堂歪了歪头,罕见锐利的目光在高嵩脸上扫了一圈。 高嵩的额角上渗出一点冷汗,他当然知道明堂家里很牛,动动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死,可是他也没办法。 想起前两天张临在酒吧包间里说的话,高嵩站在原地没动。 而且张临家里比明堂家也不差吧? 只是找点明堂的事而已,不仅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能给张临递一个投名状。 高嵩下定了决心:“不会是家里要破产了?还是你妈老了,干不动了,等你现在去继承家业啊?” 他挤眉弄眼,显然话里还有第二层意思。 明堂的耐心终于告罄,放开了拽着资料的手,怒气在脸上升腾:“你在放什么屁?” 他还没因为打架被叫过家长呢。 昨天才跟徐|明珠女士说了要好好学习……明堂活动了一下手腕。 “别生气啊,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不过其实你长得也不差,不学应该也行吧?” 明堂咬了咬牙,一拳挥了出去:“你要是想找门路,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 高嵩经常在校外惹事,打架的本事比明堂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反应很快,立刻沉肩提肘,抬起沙包似的拳头:“我草!” 一阵凌厉的拳风袭来,明堂感觉自己被身后的徐蓝拉了一把。 周围都是桌椅,徐蓝在争执有苗头的第一时间就算好了出击的路径,还不等她狠狠给高嵩一脚飞踢,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明堂面前挡下了一击。 张临。 张临的头被打得偏了一下,却还是扯起笑容:“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说这种伤人的话吧?” 高嵩的表情在打到张临的瞬间就奇怪起来,脸上交杂着心虚和几分害怕。他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想扶张临。 在明堂的角度看,张临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张临就忍无可忍地还了手,两个人迅速厮打在一起。 已经准备好大干一架的明堂:“?” 高嵩看着个子大,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张临两拳下去,已经分了胜负。 明堂拧着眉,看张临扯住了高嵩的衣领。 班里乱成了一片,好几张桌子都被两个人撞翻了,还间或夹杂着几声叫好和尖叫声。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边为什么在打架。 一直到柯主任来把这两个人拎进办公室,周围的人才悻悻地散开。 张临走在柯主任身后,回头,给了明堂一个安心的笑。 明堂:“???” 他安心个鸡毛啊? 等大家都散开,明堂才偷偷跟徐蓝说:“别跟薛长松说。” 坐在座位上,明堂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临就表现得过分热情,现在还帮他挨了一拳,这人也太热心肠了吧? 徐蓝皱着眉看书页上的一道裂痕:“你怎么看?” 明堂沉吟了一下:“这个人好奇怪。” 徐|明珠女士说,在你落入谷底时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未必是好好先生慈善家救世主,还有可能是故意让你陷入这种境况的人。 徐蓝点头:“这几天,张临跟高嵩他们已经一起吃了四五次饭,最近一次是在酒吧。” 明堂:“?你怎么知道的?” 徐蓝没说是薛长松告诉她的。 前几天薛长松就让她留意高嵩,说这人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高嵩竟然这么……是说蠢还是坏呢? 徐蓝合上了书本。 徐蓝还没来得及跟薛长松说这事,柯时来从他爹的办公室里跑回来:“薛长松!” 薛长松正在做题,快到期末考试了,明堂说让他考回前三名。 柯时来压低了声音:“你那个情敌,跟一个体育生打起来了。” 薛长松才不在乎张临有没有被打,翻了一页书:“然后?” 柯时来咽了咽口水,才说:“……好像是为了明堂。” 这下可完蛋了。 这个张临,好像在原学校就是年级第一,家世也跟明堂相当,这英雄救美的一出搞出来,不会两个人就看对眼儿了吧? 薛长松暂时还想不到这些:“明堂受伤没?” 他边说着边站起来,已经抬步往外走。 “没受伤!诶!薛长松!还有半分钟就上课了!”柯时来喊。 薛长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到国际班门口的时候,刚好打了上课铃。 薛长松站在国际班后门看,明堂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黑板,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徐蓝用肘部撞了一下明堂,明堂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瞪徐蓝:干什么?你确定要用这千锤百炼的铁胳膊肘撞你哥吗? 徐蓝四指蜷起,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 明堂好奇地转过头,看见教室外脸色相当难看的薛长松。 明堂皱着眉,用口型示意薛长松:“快回去上课!” 薛长松没动,站着把明堂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是不放心,低头发消息:“受伤了没?” 明堂看他拿手机,自己也把手机掏出来。 薛长松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泡泡堂】没有 【薛长松】真的?下节课我再来看 明堂服了他了:真的!!!!快给我回去上课!!!! 薛长松果然如他所说的,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他就出现在了国际班的教室。 张临和高嵩也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明堂被薛长松攥着手臂认真检查了一番,还转了一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被打。 “明堂同学。” 明明是打的同一场架,张临只有唇角有一点血印,高嵩就惨烈得多。 张临噙着笑,唇角的伤也浑不在意:“没有吓到吧?” 高嵩自三人身后路过,头也没敢抬。 薛长松下意识攥紧了明堂的手腕。 张临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随意一扫:“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是我跟高嵩有一些私人恩怨,跟你没有……” 明堂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啊,我没放在心上,我们都不怎么认识,我怎么会自作多情觉得你是为了我才跟高嵩打架呀?” 张临唇角的笑僵硬了一瞬:“?” 上辈子明堂不是这种表现啊。 上辈子,明堂的那些朋友忽然对他翻脸,而自己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的时候,明堂明明不是这种表情。 张临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临的视线缓缓转向薛长松,半晌,他才语调十分奇怪地说:“你不在意就好。” “那拜拜?”明堂想抬左手,左手被薛长松攥在手腕里。 他用右手对张临挥了挥手:“拜拜。” 张临只能走开。 他身后传来两个人相当亲昵的交谈声。 “那个高嵩为什么找你麻烦?” “不知道,他忽然就疯了。” “以后不要和他们一起玩儿了。” “你管得真宽。” 盯着张临进了教室,薛长松压低了声音:“今天放学不要在学校里多留,让刘叔早点来接你。” 明堂奇怪,还有一些别扭:“那……不复习了?” “明天。” 薛长松抬手,揉了揉明堂的脑袋:“进去吧,快上课了。” 明堂瞪了薛长松一眼,把自己的头发理顺,回教室去了。 明堂放学的时候专门绕到一班门口看了一眼,薛长松不在,柯时来也不在。 他掏出手机,想问问薛长松跑哪儿去了,又想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很不矜持。是薛长松要追他又不是他要追薛长松,他天天这么上赶着干嘛。 明堂把手机塞回包里,薛长松爱去哪儿去哪儿呗,反正他又没有很关心。 薛长松正等在一个逼仄的小巷口。 冬季的夜幕来得很快,每次下午放学的时候天就已经擦黑了,这种巷子里的光线就更差。 因此当高嵩的肩被一只手搭住的时候,他下意识抱着头蹲了下去:“别打我!” 高嵩连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钱:“我真的只有这些钱。” “求求你,”高嵩涕泗横流地缩在角落里,都不敢抬头看薛长松一眼,“过两天、过两天我就还钱。” 薛长松皱着眉,他这两天把高嵩家里查了个底儿朝天,高嵩家里开着一家超市,虽然而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绝不是什么穷人。 能让他吓成这样的,一定不是小数目。 他一刹那就想明白了,这两天张临到底带高嵩去了哪儿。 第39章 赌博。 想通的瞬间,薛长松笑起来。 他最烦的就是赌徒。 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张临就已经会给别人下这种阴损的套了? 薛长松蹲下|身,他可以压低声音:“原来你是欠了钱才当人家的狗啊……” 他感冒了,鼻音重得厉害,再加上可以改变嗓音,基本听不出他是谁。 高嵩猛地抬起头,黑灯瞎火的,他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 但他意识到对方绝不是赌场的讨债人。 想到刚才自己窝窝囊囊求饶的样子,高嵩咬了咬牙,让张临打就算了,还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人吓成这样。 高嵩心中怒火中烧,立刻跳起来。 薛长松早有准备,一拳打在高嵩本就五彩缤纷的脸上:“老实点吧,我也是拿钱办事,张大少的钱可不好拿,你知道的。” 薛长松出手的力道很重,高嵩几乎晕眩起来。 他下意识扶住身后的墙壁,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拳已经不期而至。 高嵩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招惹张临! 他本来就受了伤,对面的人又来势凶猛,高嵩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末了,那人蹲在地上,问他:“赌场好玩儿吗 ?跟我说说。” —— @m!ng: 张临最近好奇怪。 (三) 在巷子里躺了不知道多久,高嵩终于积蓄了些许力气,慢蹭蹭地爬起来。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巷子前后的两个出口,确定真没有人,才继续往家里走。 他太害怕了。 别说在小巷子里被堵,就是两伙人带着刀子打群架他也没怵过,可那个暗处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是在打他,语气却好像是在闲话家常似的。 “哎,同学,跟我说说你欠了赌场多少钱啊?” “张大少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跟他演……让你跟他在明堂面前打一架?” “没做戏?不会是骗我吧?” 只要一句话答得完了,就迎来更猛烈的攻击。 他只好哀嚎着把所有事全盘托出,说张临带他去赌场玩两把,他上了头,输了三四万,不敢跟爸妈说,说张临没说演戏,只是暗示他不喜欢明堂,说他也不知道张临为什么突然出来帮明堂的忙。 更可怕的是,每当落在身上的拳头停止,巷子里静下来,他以为终于要熬过去的时候,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他的幻想。 身体上的疼痛都已经不算难挨了, 有一次他躺了好久好久,也等了好久好久,终于撑着身子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叹息着说:“唉,你知道张大少的钱不容易拿的,他还不满意啊。” 放屁! 高嵩睚眦欲裂,等他知道这人是谁,一定带着人打死他! 张临他惹不起,一个喽啰打手,他就不信他也惹不起。 高嵩踉踉跄跄地走出巷子。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推,高嵩就摔回了巷子里。 高嵩绝望了。 他听见一个女声,并不很熟悉,可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方拳拳到肉,一字一顿:“那、可、是、我、的、特、签、版!” 打到一半,那人还停下来:“诶,谁打的,这么狠?” 高嵩鼻子抽了抽,胳膊慢慢地捂住眼睛,放声哭了出来。 他好憋屈。 早知道,他绝对不掺和张临的事!跟在明堂后面捡点明牌奢侈品多好! 他哭得很难听,徐蓝揉了揉耳朵,蹲下身:“别哭了,我问你……” 高嵩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得抽抽噎噎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问得比刚才那个人还详细,连当场有几个人,那荷官脸上有几个痣都要问。 高嵩哪儿知道,他输红了眼,除了筹码什么都看不见。 高嵩回答不出来,就缩在地上嚎啕大哭。 徐蓝烦了,从他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行了,我也不让你按市价赔了,就按原价赔吧,五十块钱,那书你要吗?我给你送过来?” 高嵩眼泪鼻涕顺流而下,疯狂摇头。 其实到现在他还没想起来到底不小心弄坏过谁的书。 他欺负的人很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哪路仇家。 明堂想了一晚上,昨天还旁敲侧击地问他妈张临家的事。 徐|明珠女士随意说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张临家里挺有钱的,还有点势力,就是这几年情况不算太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明堂问:“那跟咱家比呢?” 徐|明珠女士一瞬间警惕起来:“你在外面惹事了?” 明堂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说了要好好学习的。” 他咬着筷子:可是要是事惹我怎么办? 徐|明珠女士点点头,说让他把心放肚子里,家里的钱肯定能让他在监狱里维持最低生活标准。 明堂就放心了。 薛长松不知道他在放心什么——听到明堂描述这段对话的时候,他想。 提着明少爷钦点的蟹黄小笼包,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 “那个张临真的很奇怪对吧?”明堂两边的腮肉被塞得鼓鼓的,边走边跟薛长松说话,“我们都不熟,他就跑出来帮我打架。” “我都怀疑那个高嵩是不是他教唆来找我事的。 “你说,他不会是家里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来套近乎的吧?” 薛长松越听嘴角翘得越厉害。 “你笑什么?”明堂又往嘴巴里塞了一个包子,好奇地看他。 “没啊,”薛长松狡辩,“你吃完再说话,小心喝了凉风肚子疼。” 他偏过头,试图把嘴角压下去。 柯时来昨天晚上还跟他发了一大堆话,说这门当户对英雄救美的,看对眼儿就看对眼儿了,警告薛长松千万不许自暴自弃放弃学习,考上好大学说不定就能把明堂抢回来呢。 神经病。 薛长松抬手揉了揉明堂的头发,明堂聪明得很,才不会被张临骗呢。 并不知道自己聪明得很的明堂抬起头,很不满意地顶着微乱的头发瞪薛长松:“干嘛呀!” 薛长松摸摸鼻子,抬手给他理头发。 两个人靠得有点近,明堂低着头垂着眼,歪着脑袋往一边看。 “今天要……” 薛长松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小松?” 明明被叫的人是薛长松,明堂却比他更快找到叫薛长松的人。 “那是谁啊?” 一个中年男人,个子一米七左右,胡子拉碴的,衣服袖口上一圈磨损,还能看到里面已经变得灰突突的填充物,看起来有些落魄。 明堂不认识。 薛窈女士早就把这人的照片全都烧掉了,别说明堂,就是薛长松,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有十三四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他几乎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薛长松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僵直的脖子可以动了,他出声,鼻音忽然变重,听起来好像呼吸不过来似的:“吴远,我爸。” 明堂先是愣了一下,两秒后,连包子掉到地上都来不及捡,拽着薛长松就往学校跑。 吴远跑得更快,他一下扑在地上,抱住了薛长松的腿。 正是上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大家先是被变故吓了一跳,紧接着窃窃私语起来。 “小松!”吴远哀嚎着,“爸爸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不能让爸饿死啊!” 明堂伸手去推吴远:“你起开!” 薛长松把他的手拉回来,免得沾上脏东西。 见薛长松不答话,吴远忽然撤开,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小松,爸求你了!” 全场静得要命,只听见吴远的额头与地面触碰的“砰砰”声。 薛长松几乎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吴远的生活很窘迫,他看得出来。 但从前吴远也是正经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很吃香。他长得高,不怎么打扮自己,是青山丽水养出来的很淳朴憨实那种长相,脾气也好,薛窈女士就是这么嫁给了他。 薛长松想起小时候,他骑在这个男人肩上,走好长好长的路去上离家好远好远的幼儿园。 同学换了新花样的书包,这个人骑着自行车蹬了二三十里的山路到镇上去买给他。 然后他赌博、家暴,薛窈女士检查出了癌症,他跟薛窈女士到了首都。 薛长松不太记得吴远是什么时候变的,他只是觉得人真是奇怪。 学校里的保安钻出了人群围成的墙,拿着防暴工具:“干什么?!这里不准行乞!” 走到近旁,他们才听见吴远念叨着一个名字。 保安的表情有些尴尬:“你们认识?” 明堂警惕地挡在薛长松面前:“不认识,快把他弄走。” 第40章 吴远被保安们拦着,薛长松没有知觉似的被明堂拉着穿过人群跑进校门,身后的人扯着嗓子叫了他两声:“小松!小松!” 明堂推着薛长松躲到墙后面,气喘吁吁地问:“他来干什么?” 其实明堂想说的是“他还有脸来?”,但觑着薛长松难看的脸色,他没说出口 薛窈女士生病的时间绝不算短,明堂没见这个人来看过一次。 “不知道,”薛长松回过神,帮明堂把脸上的口罩拉起来,“这几天出校门的时候戴好口罩。” 也不知道吴远看清明堂的样子了没。 “别在校门口逗留,让刘叔下车到门口来接你。” 薛长松细细叮嘱,他怕明堂被吴远缠上了。 “那你呢?”明堂秀气的眉毛蹙起。 他启唇:“你要不……” 他想说薛长松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薛长松推着他的肩往前走:“快回教室吧。” 早上的事不少学生都看见了。 在这个被没收个手机都能一上午传遍整个年级的小社会,八卦传播的速度尤其快。 早读课一下课,薛长松就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闲话而已,他听得多了,薛窈女士带着他走的时候,听到的闲话比他听到的还多还恶毒。 柯时来一脸担忧,看了他好几眼:“老薛?” 薛长松抬眼看他:“有事?” 柯时来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嘴:“没有。” 他正想着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头,薛长松先说了话:“早上那人是我爸。” 薛长松翻了一页书,边写解题步骤边说:“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开始赌博,没几年我妈跟他离了婚,我跟我妈到了首都,一直没再见过,他找我……” 薛长松顿了一下:“除了要钱,应该没有别的事?” 柯时来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拍了拍薛长松的肩:“有事儿找我爸。” 结果是柯主任先来找了薛长松。 但这种家务事,柯主任也很难说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嘱咐薛长松最近少出校门,有什么困难跟他说。 “你妈妈当时怎么说的?” 薛长松跟他解释,房子是外婆做了遗嘱公证,专门留给薛窈女士的,薛窈女士也留下了遗嘱说明全部遗产由薛长松继承,至少在法律上,跟吴远一分钱关系也没有。 “行!”柯主任拍了拍桌子:“他要是死赖着,我们就起诉!老师有好几个学生是红所律师,老师帮你办!” 薛长松笑起来:“谢谢老师。” “我就不信了,”柯主任背着手,绕着办公室转,“我当了这么多年教导主任,还治不了一个泼皮无赖。” 他话刚出便自觉失言:“老师说错话了。” “没事,”薛长松笑,“那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柯主任看他表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挥了挥手,让他回班去了。 薛长松推开办公室的门,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门侧传出来:“不回我消息?” 明堂抱着手臂,斜倚在墙壁上,两只眼睛幽怨地盯着薛长松。 薛长松好脾气地笑,推着他走到一边,解释道:“没看消息,你找我什么事?” 明堂没好气地甩开薛长松搭在他肩上的手:“徐总让你回家住。” 薛长松一愣,他确实是好久没从别人嘴巴里听到“让他回家住”这种句子了——他根本没有家。 “徐姨让我去住?”他问。 问的完全是一句没必要的废话,明堂眼珠咕噜咕噜直转,半晌说:“是啊。” 徐|明珠女士刚到公司就接到了电话。 前不久明堂鬼鬼祟祟上车的那天,老刘以为有人学校里有商业竞争对手图谋不轨,给徐|明珠女士汇报了这件事。 她派去的人蹲了将近一个星期,什么都没有。 再蹲不到人,徐|明珠女士就准备让他们撤回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看到来电显示,徐|明珠女士脚步一顿。 跟在身后汇报工作的秘书跟着停住脚:“徐总?” “继续说。”徐|明珠女士说着,接通了电话。 “徐总,在十二中校门口看到了吴远。” 几乎在同一时刻,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消息。 【充电话费送的】妈,薛长松他爸找到学校来了 【充电话费送的】学校里好危险的妈妈 【充电话费送的】你知道吧妈妈? 徐|明珠女士只回了一句:让小松回家住,说实话,不许借我的名义说你想干的事。 “冲电话费送的”明堂悄悄耸耸肩:这怎么能说“借”呢,这不就是徐|明珠女士的原话吗? “不行啊。”薛长松微微低下头,声音温柔得要命。 明堂倏地抬起头:“为什么?” —— @m!ng: 希望吴远立刻暴毙,阿门。 第31章 “他要是找到家里去, 会给你和徐姨惹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明堂不解,要是吴远发疯伤到了薛长松,才是给他和徐总惹麻烦呢。 那个吴远,那么坏, 连薛窈女士的葬礼都没来。 薛长松独自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 他不说尽作父亲的责任就算了, 竟然还想找他还没成年的儿子要钱? “他来找我肯定是想要钱啊, 没有钱他就自己走了, 要是知道我认识你们,他才是真的缠上我了。”薛长松耐心地解释。 “我不管, ”明堂别开脸,“反正徐总说了要你回家住。” 薛长松抬手,蹭了蹭他发红的眼圈:“等他走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不好,”明堂硬着声音,“等他走了谁要跟你一起住!” 明堂转头就走:薛长松, 不识好人心,谁要管他! 薛长松刚掏出来的纸巾擦了个空,先愣了一下, 继而无奈地笑起来。 明堂的泪腺好像格外发达, 从前就是这样, 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眼泪。 那时候他们根本没认识几天。 徐|明珠女士和薛窈女士在病房里说话, 他跟明堂在病房外面并肩坐着。 还不怎么熟,自然也没有话讲。 明堂手里拿着一根话梅棒棒糖,苦着脸——是接种疫苗后的不良反应。 他长得漂亮,小脸皱着, 眉毛都成了一个波浪型,看起来很可爱。 薛长松记得他,被狗咬了来打狂犬疫苗,前一秒还一脸不屑地安慰旁边五六岁的小孩子“打针有什么可怕的?打完哥哥请你吃糖”,下一秒轮到自己,脸绷得好像英勇就义。 当时薛长松推着薛窈女士经过,薛窈女士看他那强撑的模样笑了半天。 “你不高兴?” 明堂的声音把薛长松从回忆里叫回来。 薛长松向四周望了望,才发现明堂是在跟他说话。 薛长松:“没有。” 他尝试咧开嘴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笑笑,可嘴角僵得要死。薛长松已经好久没笑过了,怪不得薛窈女士总用担忧的眼神看他。 “别笑了,”明堂把那根话梅糖甩过来,“真丑。” “不用,我不……”薛长松想还给他。 明堂又给他扔回来:“医生不让我吃,还是给你吧。” 原来他刚才是在纠结要不要不遵医嘱啊,薛长松想。 “谢谢。”他把话梅糖攥进手心,还是让对方好好听医生的话好了。 “干嘛不高兴?”明堂问。 薛长松极少向别处倾诉他的苦处。他知道很多人会反复不断地提到自己的不幸,一次一次撕开自己的伤口,让别人笑,自己也陪着笑,好像在做脱敏治疗。 薛长松从不做那样的事。 诉苦相当软弱,而且无用,徒增他人的笑料而已。 但明堂问的时候,薛长松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他总觉得明堂是不会笑的。 这个看到针头就怕得要死,眼泪都在眼眶里还强撑着不落下来的男孩子,薛长松没来由地,恶趣味地想让他哭。 果然。 明堂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确实是个值得哭的故事。上世纪的名校大学生,凭着一腔热血去贫困地区支援。结果遇人不淑,有了孩子,生了大病,治不好了。渣男不给她治,她只能回老家卖房子治病。可是治不好就是治不好,花光了钱也治不好。 但真的有必要哭得这么惨吗? 薛长松只好反过来安慰他:“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比我惨的人多了,我们至少还有首都的房子可卖,有的人连房子都没有,坐着驴车转客车火车来首都看病,然后再回去等死,也有人孩子还没我这么大……” 结果明堂哭得更厉害了。 “你别说了呜呜呜……”薛长松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明堂觉得薛长松更惨了。 薛长松笑起来。 这回是真的笑。 他伸手,接了一滴从明堂下巴上掉下来的泪。 第41章 真奇怪,好像心里堵着的地方一下就通畅了。 就好像,明堂哭的其实是薛长松的眼泪似的。 把纸巾攥回手里,薛长松的意识从记忆里回转。 怎么办?好像又把明堂惹生气了。 “薛长松?” 薛长松闻声回头,张临弯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个看起来很友善的笑:“你是叫薛长松吧?我是张临。” 薛长松跟他对视了两秒,忽然也笑起来:“你好。” 按理说,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 偏偏是这次,偏偏是现在,张临跟他打了招呼。 薛长松立刻联想到了上辈子那封情书。 他又在炫耀。 即使是个疯子,爱和恨也要有来源跟依据吧? 薛长松扬唇,看向张临:“对,我是薛长松。” 算起来,这还是这一世他跟张临第一次对话。 至此,他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张临是重生的。 既然是重生的,那上辈子的仇就可以一起报了吧? 阴天,又是早上,楼道上没什么光线,张临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表情。 但他们都看清了对方脸上的敌意和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恨。 张临挑了挑眉,表情倒是硬气。 不过……也就是个走投无路的穷光蛋罢了。 那么卑贱的出身,有什么资格跟他抢明堂? 两个人擦肩而过,薛长松张开手。 手里的纸巾上一块近圆形的湿痕。 他重新合上手,把明堂的眼泪攥回手里。 五点放学,明堂跟薛长松错开几步,一前一后混在人流当中。 下午薛长松非常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说如果明天吴远还来找他,那他一定回家去住,明堂才勉强满意。 “那么多?都要背?才六分。”明堂手里拿着几张纸,上面都是诗词默写的高频句子。 明堂看上去完全没遗传徐|明珠女士的经商天赋,学习的时候倒是很会精打细算:“多不值啊。” 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好吗? 薛长松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不许眼高手低,这六分也不要那六分也不要,算来算去还能拿几分?” 明堂看了看四周,没有吴远的影子,迅速回头瞪了薛长松一眼。 薛长松说话怎么和老师一模一样。 薛长松接收到信号,哄他:“好了,你乖乖背下来,明早给你带好吃的。” 因为感冒,这几天薛长松严厉禁止明堂吃垃圾食品,还串通了张妈一起看着他。。 明堂把纸塞回背包里:“那你明早就准备好啊。” 他就不信,薛长松都给他准备了,明天就算他真背不出来,还能不给他? 真不给他,他还不会抢吗? 明堂觉得自己真坏。 “那你今天晚上就准备好。”薛长松说。 明堂:“?” 准备什么? “十点,我会打电话抽查。” 明堂:“!” 薛长松怎么这么坏! 明堂背着书包蹭蹭蹭跑到车边,“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老刘吓一跳,手机上喊了一声:“叫地主!” “走了小少爷?”他退出页面放下手机。 “等会儿。”明堂气呼呼地抱着手臂,气了三十秒,给薛长松发消息。 【泡泡堂】你真不要现在跟我回家? 学校里的安保多差啊,要是那个吴远半夜偷偷跑进去怎么办? 【aa变态】明早见[挥手] 不领情拉倒,明堂瘪瘪嘴:“走吧。” 又给他妈发短信。 徐|明珠女士还在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 【充电话费送的】就不能给薛长松派十个八个保镖吗? 徐|明珠女士翻了个白眼。 【徐|明珠】你当学校是十八线走机场啊? 明堂两头被说,觉得世界很灰暗,委委屈屈地在后座软成一滩:“哼。” 看着刘叔把车开走,薛长松并没有立刻走进校门。 在校门口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人渐渐少起来,他又听见了那声:“小松。” 吴远弓着背,双手交叠在一起,神经质地来回搓着。算起来他也就刚刚四十岁,两鬓已经有了些白发,眼神畏缩又讨好。 吴远给薛长松赔了个笑脸:“小松,我是爸爸。” 薛长松拧着眉:“我没瞎。”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吴远立刻很紧张地追上来,想拉他:“小松……” 薛长松侧身躲了躲,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去那儿说。” “诶,好!”吴远已经初见老态的脸上瞬间展开了一个皱巴巴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到首都来的?”薛长松问。 “刚到,就前两天。”吴远吸了吸鼻子。 “找我有事?” “爸爸好久都没见你了,想……” 薛长松眉间的沟壑拢得更深:“别说那些恶心的,到底什么事?” 薛窈女士的葬礼都没见这人露面,他一直活到三十岁,对吴远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跟薛窈女士分开那年。 “……小松,你能不能借爸爸一点儿钱?”他又吸了吸鼻子,赔着笑,“爸爸真的是过不下去了,才……” “我没钱,”薛长松打断了他的话,“谁跟你说我有钱?” 听见薛长松的话,吴远脸上的怯懦表情倏地褪去,他嘴角下撇,眼神瞬间凶恶起来:“你跟你妈不是卖了你外婆的房子?那可是首都的房子,钱都花哪儿去了?” 薛长松挥开吴远抓过来的手:“你觉得你现在打得过我?” 吴远看着是个大个子,内里亏得要命。薛长松只是轻轻一甩,他倒退了两三步。 吴远重新戴上他讨好的笑:“小松,爸爸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才来跟你借钱的,你妈跟外婆死了,你可就爸这一个亲人了,总不能看我在桥洞里冻死吧?” 他可不信薛长松一分钱没有,要是没钱,早打工去了,还上什么学? 再说了,薛窈那个个性,绝对不可能允许薛长松把钱全花到给她治病上。所以薛长松肯定有钱! 那可是首都的房子! 吴远眼睛里闪着贪婪地光,抬手揉了揉鼻子。 薛长松的语气很冷淡:“那还往首都来?家里的桥洞应该冻不死人吧?” 吴远的表情一僵,嘿嘿笑了两声,没搭话。 十分钟,吴远吸了三四次鼻子后,薛长松拿出五百块钱:“这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买票回家吧。” 吴远立刻来夺,他的手瘦得像鸡爪,指甲在薛长松手背上留下一道印子。 薛长松一躲,把钱收回去:“先回答我的问题,谁让你来的?” 吴远笑:“当然是我自己来的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卖了房子,知道我妈过世了?”薛长松冷着脸。 他可不记得他给吴家的人发过讣告。 —— @泡泡堂: 薛长松立刻变幸福。 南无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godblessyou 第32章 吴远嘿嘿笑着:“就是……村里人来了首都一趟, 听说的呗。” 薛长松真的气笑了,首都那么大,随便来个人都能听说他卖房子办葬礼的事儿? 吴远的脑子是赌博赌坏了吧? 不过他也不在意。 薛长松又加了一千,顿了顿, 从口袋里把所有的零钱掏出来给吴远:“真没钱了, 你拿着这些回家吧。” 他手头的现金不多, 只有明堂给的那些被他一直小心存放着, 不舍得给吴远这种烂人, 今天下午专门去附近的atm机取了一趟。 “哎哎,好。”吴远欣喜若狂地接过钱。 跟吴远哭穷也没用, 现在恐怕张临连他银行的每一分流水都放到吴远面前了吧? 所以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一个小时后,街道上警车呼啸而过。 薛长松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看着一排排的铐着手铐的人从酒吧门内被带出来。 他料得分毫不差,吴远只要有一点钱,就绝对回去赌。 他才来首都几天,能找到几家地下赌场? 只有这个地方,张临给高嵩下套的酒吧。 他连给钱的数目都算得刚刚好, 正好超过一千五百块,按照首都的治安管理条例,要处十日以上的拘留。 薛长松收回手机:“师傅, 去十二中。” 明堂还要期末考试呢, 他们小少爷都说了要好好考试不要上大专, 怎么能为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担心? 吴远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小喽啰, 怎么扳倒张临和他家里…… 薛长松想,他好像必须得对徐|明珠女士撒点小谎了。 晚上九点五十九分,明堂坐在客厅里,恨不得把手里的几张纸团一团直接塞进脑子里。 一边背, 一边用余光瞟着手机屏幕,默默祈祷薛长松把十点抽背的事忘掉。 第42章 都怪张妈做的饭太好吃,他多吃了一点,耽误了时间。都怪小姨赖在家里看电视,他忍不住跟着看了一会儿。 啊啊啊啊啊! 根本背不完! 明堂才背到第四页,已经有点想死了。 徐|明珠女士今天也没有去书房处理工作,在沙发上看早上的财经报纸。 除了一个小时以前接了个电话,她的屁股就没离开座位——实在是明堂抓耳挠腮地学习的场景太罕见了。 她还偷偷把手机伸到报纸上边缘拍了两张照片。 “妈你不要乱动,打扰我学习。” 徐|明珠女士心理素质极好地把手机收回去:“我没动啊,是你心不静,心不静肯定背不下去啊。” 明堂瘪瘪嘴,不认同她的看法。 他努力临时抱佛脚。 客厅里明堂外公留下来的老式西洋钟敲了十下,明堂吓得紧跳了一下。 他连佛脚也不抱了,捂上眼睛,掩耳盗铃。 过了半分钟,他放下手。 薛长松一向都很守时的,距离十点整已经过了足足三十四秒了,他肯定是忘记了,要不然就是说说而已。 明堂站起来,手机也不拿:“我睡觉去了。” 刚走了没两步,徐|明珠女士就已经眼尖地看到明堂的手机亮起来。 徐|明珠女士:“诶,你来电话了。” 明堂收回马上踏上楼梯的脚,回转身子,表情如丧考妣地拿起手机。 他一边狡辩一边往楼上走——才不要被徐|明珠女士看到他背不出来呢。 徐|明珠女士肯定会笑话他! 徐|明珠女士躺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面,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喂?” 听见明堂有气无力的声音,薛长松提笔在试题册边缘画了一个小小的哭脸表情:“是我,背下来了吗?” 明堂扣着纸页边缘不说话。 “背到哪里了?” “我开始检查了?”薛长松清了清嗓子。 明堂还不说话。 薛长松忍不住看了一下手机页面,明堂的脸被框在小小的方形里,带着一点心虚的小表情。 “捂住眼睛。”薛长松说。 明堂终于开了口:“干什么?” “你要是偷看怎么办?”薛长松大公无私地说,他戳戳手机屏幕,“你这么聪明,我很容易就被你骗的。” “切。”明堂不情不愿地捂上眼睛,“好了,快问吧。” 明堂决定用自己的不学无术把薛长松吓死。 薛长松轻笑了两声,不知道在笑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失去了视觉,听觉就更加敏锐,明堂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每句话都让明堂很想死。 好在薛长松提的他都还有点印象,薛长松略微提示一点,他还能磕磕巴巴答个八九不离十。 薛长松开始提问之后,明堂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应对问题上,又遮着眼睛,没有注意到薛长松在看他。 “怎么了?提问完了?”答完之后,好久没有听见薛长松声音的明堂问,“那我松手了?” “咳,”薛长松慌乱把眼神移回手中的纸张,“还没结束呢。” 没过两分钟,他又旧态重萌,看着明堂的嘴巴。 明堂是个表情相当丰富的人,遮住眼睛,单嘴巴也能给薛长松传达情绪 嘴角下撇是这句没记熟,撅着嘴巴是完全忘记了,悄悄地抿嘴还以为薛长松不知道是在想:哈哈你终于抽到这句了! 薛长松好像在玩什么游戏,每说出半句诗,就盯着明堂的嘴巴猜这句对方会不会。 他玩上了瘾,一直到明堂疑惑:“这句是不是提问过了?” 薛长松才淡定地放下资料:“是题目出重了。” “哦,现在能放下手了吗?” 薛长松点头:“可以了。” 明堂如释重负地把手放下,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薛长松看着他笑:“有这么难?” “当然,”明堂瞪他,“你背背试试。” “所以功夫要用在平时啊,堆在一块儿肯定背不完。” 明堂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你要是再用这种口气说话,我明天就退学!” “好好好,”薛长松惹不起他,连忙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明堂“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薛长松的道歉。 他忙了一晚上,身心俱疲,薛长松撑着脸盯着手机,好像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忽然静了下来。 薛长松不觉得,一直被盯着明堂却尴尬得不行。 他抬手挠了挠脸,左边看看自己平整得一个褶皱都没有的床,右边瞧瞧书架上一堆买回来只看了一半的小说,最后终于忍不了了。 明堂粗声粗气:“你看什么?” 薛长松好不害臊:“看你啊。” 然后薛长松就看着明堂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被他气得不轻。 明堂脚下一动,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薛长松。 房间里很静,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声笑。 又笑又笑! 薛长松没觉得自己最近笑得有点太多了吗?他以前可不是这种人设啊! 而且对着一个椅背有什么好笑的! 薛长松是傻子! 薛长松:“早点睡觉,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这是要挂电话了。 薛长松说:“晚安明堂。” 等了两秒,见对方没有跟他互道晚安的意思,抬手准备挂掉电话:“明早见。” “等会儿。” 薛长松看着那张颇显得不近人情的椅背往摄像头的方向靠了靠:“你的窗户关上了吗?” 薛长松说:“关上了。” “你都没看你怎么知道关没关上?” 薛长松:“你都没回头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没看?” 明堂:“我就知道,回答得这么快,肯定没去看。” “好聪明。”薛长松很捧场,顿了两秒才说,“关上了,我检查过了。” 其实整个宿舍只有他面前这一扇窗,而且是冬天,暖气又不够足,他一回寝室就把窗户关上了,根本不用看。 “那你门关好了没?” 薛长松这次吸取教训,拿着手机走到门边,虽然知道明堂不会回头看,还是把摄像头对准了门锁:“锁好了。” “这下放心了吧?”薛长松问,他又补了一句,“难不成你还担心我被偷走了?” “平常我是不担心,”明堂哼哼,“这不是那个谁来了吗?” 又是一静。 薛长松又笑起来,他好像最近确实笑得太多了。 是因为太幸福了吧? 明堂看不到,以为他伤心了,换了个话题:“怎么样,我背得很好吧?” “嗯,明少爷也太厉害了吧……” 明堂得意得翘脚。 薛长松:“……好喜欢。” 明堂立刻变脸把脚放回地上。 能不能别再说“喜欢”这个词了!能不能?!能不能?! “挂了!” 一闪而过的明堂羞红又故作生气的脸,手机上的画面晃动了一瞬,通话页面被挂断。 薛长松并不为没有看清感到遗憾,他甚至有点熟练地点开了相册里的录屏视频,把那一瞬间导出关键帧。 做完这一切,薛长松自己琢磨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怪不得明堂骂他。 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导出的图片收入私密相册里。 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纸,要是明堂仔细想一下薛长松提问的题目,就会发现他只提问了前两页纸的内容。 没办法,要是第一次就打击了明堂的积极性,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准备把东西塞回书包里的时候,突然看到刚才在上面做的标记。 啧,薛长松盯着上面的字愣了一下,好像只顾着幸福,把正事给忘了。 明堂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冲脸,好不容易把脸上的热意消下去,却连带着困意也减弱了。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回环薛长松那句“好喜欢”。 薛长松怎么这么坏? 真轻浮,真轻佻,真不害臊。 明堂恶狠狠地敲了敲手机屏幕,好像敲到了薛长松脸上似的:“做个人吧!”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明堂自己的脸。 ——薛长松又打来了电话。 明堂点击接通,自己退到一边,让薛长松跟天花板视频。 “干嘛?”他相当高贵冷艳地问。 薛长松果然又说明堂不爱听的:“忘了问你,生僻字会写吗?只背下来写不对可不得分啊,比如……” 手机里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畏途巉岩不可攀’的‘巉’记得多写几遍。” 第43章 明堂愣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喊:“知道了!烦不烦!” 薛长松今天晚上第二次被挂掉了电话。 从薛长松念那句诗的时候明堂就听出来了,他念错了字,薛长松在悄悄地,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方式提醒他。 可是明堂还是觉得好丢人。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坐起来开始查那些他随便糊弄过去的字音。 —— @泡泡堂: 我要把字典背下来!!! qaq 第33章 薛长松第二天早上破天荒收到了明堂的早安问好, 就是有一点点不对劲。 【泡泡堂】旱安!冒味打饶了,周末一起诳诳街喝杯ten吗? 【薛】周末不逛街,去图书馆。 【泡泡堂】图书馆?ko的。 【薛】? 【薛】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流行语? 【泡泡堂】因为我是丈育。 明堂昨天看了一晚上主持人大赛,猜读音的题根本没做对几个。所以他决定还是当个文盲比较好。只要他每天都念白字, 那念白字这件事还丢人吗? 丢人! 好丢人! 明堂一脸痛苦地放下手机, 问徐|明珠女士有没有可能他爸虽然长了一张中国脸但其实是个外国人, 这样他读白字的话别人就会表示理解。 徐|明珠女士给他翻了个白眼。 明堂就知道这个计划好像行不通了。 两分钟后薛长松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明堂说今天他在家吃早饭不要吃小笼包了, 让薛长松不要出校门,马路都是车很危险的。 长到快十八岁“还不会过马路”的薛长松只好乖乖在校门口等。 明堂下车先绕着薛长松看了三圈, 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才一伸手说:“我的好吃的呢?” 薛长松抬手,指尖压着他的手心按下去:“现在还没有。” “干嘛呀,动手动脚。”明堂手掌心被点了一下,慌忙收回手,觉得那里有点烫烫的。 薛长松哑然:“这也叫动手动脚?” 那他之前…… “对啊,”明堂梗着脖子, “我可是直男我告诉你,你是……” 薛长松看明堂突然低下声音,向自己这边凑过来, 蚊子似的哼哼:“你可是变态。” 明堂退回安全的距离:“所以你注意影响。” 薛长松愣怔一瞬, 接着笑开。 明堂瞪人:“干嘛?笑什么?” 明堂自然也想到了, 自己被薛长松亲了, 还跟他说话,跟他一起去给薛阿姨扫墓,在他面前喝醉酒,还……还反过来亲他…… “所以……”薛长松微微躬下|身, 紧盯着明堂的眼睛,“真的没有一点点……吗?” 明堂别开眼:“才没有,那次只是……” 他又底气不足地把那个轻浮的理由说出口:“就是觉得很舒服。” “知道了。”薛长松站直身。 “走吧,一会儿该上早读课了。”他说。 明堂拽着书包带,跟在薛长松身后。 薛长松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都要被明堂盯出两个洞来。 可能不止两个。 因为明堂的视线是扫射的那种,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 薛长松倒也沉得住气,就是不出声,等着明堂说话。 “哎,”明堂叫薛长松,“你不要伤心了。” 薛长松偷偷抿着嘴笑,怕明堂发现,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咳了两声。 “这我又没办法,”明堂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然后他想起来薛长松已经硬上弓过一次了。 幸好,他硬上了三次,扳回一城。 不是,明堂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想什么呢明堂? 后腰被戳了一下,薛长松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回头:“怎么?” “薛长松……” “知道啦,”薛长松伸手接过刚才忘记的明堂肩上的书包,“走吧,一会儿迟到了。” 明堂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薛长松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就想着:看吧看吧,薛长松真坏,非要他说软话才给他提书包。 “那我的好吃的?” 预备铃声响起,周围的同学们自动加快了脚步,薛长松回身,推着还在磨蹭的明堂:“中午就给你。” 还得等中午? 什么辣条棒棒糖要准备这么长时间? 薛长松难道还要买了材料现做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快步向教学楼走去,亲密的姿态落在另一个人眼里。 张临目光阴翳地盯着早就已经没有人的教学楼正门,直到柯主任踏着早读铃声的尾巴出来,遥遥地喊他:“那个同学,动作快点,上课了!” 张临充耳不闻,背着书包慢慢进门上楼。 柯主任抬头,看了一眼张临,张临的档案很清白,成绩也很拔尖儿,他想当然地以为张临是个好学生,没想到也是个不服管的。 柯主任耸耸肩,也没呵斥。 看来像明堂那种学生还是少啊。 国际班每天迟到的人能排到校门口,自然也没人在意张临的迟到。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明堂的背影。 明堂伏在课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明堂变了,明堂辜负了他,明堂忘记了在所有人都孤立他不理他的时候,是他,张临,一直陪在他身边。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明堂对他还很提防。这种明堂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张临异常烦躁。 不过也没有关系,张临想,他帮明堂回忆一下就好了呀。 他给高嵩下了套,给自己导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可是明堂竟然没有贴上来,明堂竟然没有来感谢他,明堂甚至还对他恶语相向!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张临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 他想了半天,认真对比前世跟今生的区别,终于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因为薛长松,一定是因为薛长松还在他身边。明堂身边的人还是太多了,所以他总注意不到自己。 所以他纡尊降贵找人把薛长松那个穷鬼爸爸从山沟里接出来。 他想,明堂那么好面子,应该不会跟这种下等人接触吧?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按照张临的设想去发展。 怎么会这样?张临想不通。 既然这样也不行,那就不能怪他了…… 张临看了十分钟,明堂一次也没回头看过。 反倒是徐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回过头。 张临下意识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等了好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着明堂的背影。 要是薛长松消失了呢? 这应该是件很好办的事。薛长松看起来对他爸不是没有感情,让吴远把他骗出来。只是世界上少一两个下等人而已,没人会注意的吧? 对,对!吴远呢?吴远呢? 张临忽然提起扔在地上的书包,翻找着自己不知道丢去哪儿的手机。 他情绪激动,动作幅度不小。 周围几个同学回过头,关切地问:“张临,你有东西找不到了?” 张临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换上一个笑脸:“没事,就是手机压在书包底下了。” “……哦。”那同学将信将疑点头,看着张临脸上称得上诡异的笑容,转过身才发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堂完全没注意身后的响动,他正在试图把后面几页诗句背下来——谁知道薛长松什么时候要抽查。 四节课时间过得很快,放学铃声响起,薛长松终于放下一上午没有停过的笔。 出门之前跟柯时来说占两个桌子,不用买中午饭。 柯时来学得头晕眼花,抬起头还没问清楚,薛长松人已经不见了。 薛长松走到一半,就接到了送餐电话。 那是一家在首都开了十多年的私房菜馆,名气不大。服务号,价格也贵,刚好是普通人消费不起但徐家这种家境又完全不会瞧入眼的类型。 但味道确实是好。 还是薛长松上辈子上班之后,跟几个中层聚餐的时候知道的。 桌子上他的职位最高,菜单最先递到他手里。完全不对薛长松的口味,但薛长松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这家店明堂一定会喜欢。 席间薛长松没怎么说话,旁人都习惯了他的寡言,也不诧异。只有一个刚刚转到总部的人问是不是不合口味。 薛长松摇摇头。后来那家店他常去。 一个人坐着,换着点明堂爱吃的菜。 那时候薛长松就想,要是能请明堂吃就好了。 这个妄想大胆到让薛长松本人笑出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有请明堂吃这家菜的机会。 一个穿着很讲究的人拎着一个很讲究的食盒站在学校门口,动作却不讲究,探头探脑地往校门口看。 第44章 ——他们店今天碰到一个奇怪的顾客,专门要求他们把饭菜的包装盒换成普通的外卖盒子,还说可以加钱。 薛长松跟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晃了晃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示意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诧异了一瞬,才恢复了表情。 倒不是因为看到薛长松是个学生。 他在这家私房菜馆也干了几年了,刚工作的时候看到一道菜好几百块吓得咋舌,到现在都还没适应,每次进包厢传菜的时候他都得看看今天的冤大头长什么样。 基本都是腰上别着个宝马奥迪的钥匙,手上带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表,有的还一身的大logo。 这种从头到脚一个名牌都没有的顾客他还是第一次见。 饶是如此,他还是保持了职业素养,从精美的食盒里拿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大塑料袋:“薛先生,需要我帮您……” “不用,谢谢,”薛长松接过,“我自己来就可以。” “好的。” 明堂在食堂等得百无聊赖,快要饿死了,才看到薛长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考虑到吃的人不多,薛长松点的菜也不算多,但汤汤水水的装了一袋子,也并不轻。 他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手指已经被勒出来一道发白的痕。 明堂看了好几眼他的手,没说话。 “尝尝?”薛长松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在桌上码好。 再贵的菜放进这种黑色外卖盒子里也显得平凡了,薛长松才觉得有些失策,好像装过头了,万一明堂不想吃怎么办? 念头刚浮上心头,就听到明堂叹了口气。 薛长松递给他筷子:“要不先试试?虽然卖相不太好……” 明堂接过筷子:“我还以为是辣条呢。” 薛长松知道他不是嫌弃,才松了一口气:“要求这么低?” 明堂随便挑了一个菜,塞进嘴巴里:“我都好几天没吃到辣条了。” 所以现在,什么话梅小排,什么荷叶荔枝鸡,都比不上一根辣条,根本就索然无…… 明堂:“嗯?” 明堂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薛长松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家菜就是很合明堂的口味。 “好吃吗?”薛长松噙着笑明知故问。 “好吃!”明堂重重点头。 听到他说好吃,薛长松才终于给了隔着两个位置快饿晕的柯时来眼神。 “我点的很多,我们两个应该吃不完。”薛长松说。 “让柯时来跟秦昭他们来啊。”明堂抬头,两边看了看,还没找到柯时来的影子。 两个人影忽然坐到旁边。 柯时来:“谢谢二位大哥。” 秦昭双手合十,跟着学舌:“感谢感谢。” 徐蓝才赶到,坐下也不说话,已经默默抄起了筷子,用眼神问剩下的四个人:所以能开饭了吗? —— @m!ng: 说自己没学过普通话然后成功选修了一门汉语课。 明堂,你给国家抹了黑! 第34章 明堂抬手遮住自己的侧脸, 瞪薛长松:你算计我! 薛长松明明早就想好了要让柯时来他们一起吃,还拐着弯不说,好像一副万事由明堂做主的样子。 薛长松很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知道明堂肯定会同意啊。 明堂也跟着眨眼:这可是我的奖励! 薛长松把荷叶荔枝鸡推得离明堂近了一点:可是人多的话可以点好几样菜。 明堂差点就被说服了:可是徐蓝不用背课文就能吃! 薛长松:那你让她也背。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薛长松才想起来桌上坐着个柯主任二号。 他看向柯时来, 柯时来一边吃一边嘟哝:“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薛长松:“……” 吃完饭两波人各回各班, 薛长松本来要送明堂上去, 被柯时来拽回来:“就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我可告诉你舔狗没有好下场。” 明堂忙着算计徐蓝跟他一起背课文,没注意他们俩的小动作。 秦昭跟徐蓝明堂挥了挥手, 进了教室,也没注意他们。 薛长松低声:“……我也没舔啊。” 至少现在还没舔上呢。 柯时来脑回路和他不在一条线上,指给他看明堂因为准备干坏事而毫不留恋的身影:“这还不叫舔?那么贵的菜,仨月的生活费都没了吧?” 薛长松装听不懂:“什么三个月生活费,你想多了吧?” 柯时来:“呵。” 虽然薛长松非常聪明地让人把包装盒都换成了普通外卖盒,但他忘了塑料袋上的logo。 这家店贵得要死,还是几年前柯主任还带班, 把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硬生生拉到重本线的时候,柯时来在那家人的谢师宴上才知道的。 薛长松张嘴,柯时来摇摇手指:“不用狡辩, 不用看logo我也猜得出来, 你小子……呵。” 还能请明堂吃便宜菜? 柯时来抱着手臂斜睨着薛长松:“还有什么要说的?” 薛长松拍了拍手:“柯主任真是诲人不倦啊。” 然后回教室了。 柯时来:“?” 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 这么缜密细致的推理, 薛长松竟然反应这么平淡? 他追过去:“诶,老薛,追人也不能这个追法吧,人还没追到你先得节衣缩食饿死了。” 再说你这做好事不留名的, 有什么用啊? 薛长松无意跟柯时来解释他有钱,他觉得柯时来好吵:“你再大声点把柯主任也引过来听听好不好?” 柯时来闭了嘴。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了。 当天早上明堂紧张得要死。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以前期末考试对他来说也就是换个教室睡觉,还是没有老师上课的噪音打扰的那种。 薛长松拍拍他的背,检查了一遍明堂的文具袋:“放松,深呼吸。” 明堂深呼吸两下:“……怎么感觉你身上有一股香味?” 薛长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吃不吃,柯主任的手艺?” 明堂犹豫了两秒:“不吃了,我怕我紧张吐了。” 薛长松只好自己吃。 自从柯时来那天戳穿了他,每天早上都非要塞给他份儿早餐。 薛长松说自己吃过了,柯时来也要硬塞给他,说在兄弟面前不必逞强。 薛长松觉得他是神经病。 “好了,别害怕,”薛长松把文具袋还给明堂,多给他装了一支涂卡笔,“就学了这么几天,成绩进步不明显也是很正常的。” 明堂面色严肃地点点头,很深沉地说:“我走了。” 郑重地像交代遗言似的。 薛长松把他拽回来:“考不好也没关系,我努努力,你出国的话,我还可以在旁边看着你。” 明堂“!” 薛长松真要去打|黑工了! 明堂:“不用!” 明堂急走了两步到教室门边,回头:“你就等着吧!” 周围一片“嘶”声,加上前几天明堂把薛长松打了的谣言,这次人民群众的义愤更加真情实感了。 明堂:“……” 又来是吧! 期末考试的两天很快就过去。 薛长松等在明堂的教室门口,等着他把所有的书整理好,一会儿帮他搬到车上去。 徐蓝桌洞里只有几本小说,早就收完了,也在外面等。 薛长松倚着门框:“真的不用我帮忙?” 明堂紧张兮兮:“不用!” 做题的时候恨不得在空白的地方写一万遍“薛长松坏蛋”,可不敢让薛长松看见。 薛长松只好继续等。 国际班大部分人跟徐蓝的情况一样,早就走了,只有明堂,因为这半个多月被薛长松塞了太多的教材教辅,到现在还没收拾完。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薛长松让了让路——他还以为是国际班的同学有东西忘了带。 那人走到薛长松身前,他才发现竟然是张临。 张临的手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好像是受了伤。 明堂刚好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抱着书出来,也给张临让了让路。 “走吧。”薛长松把他手里的书接过,两人都没有给张临眼神。 就当没有这个人似的,三个人准备走人。 都没想到张临会搭话:“你们一起回家?” 问的是明堂。 眼神盯的却是薛长松。 张临嘴角勉强地牵了牵:“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刚好把薛长松排除在外。 没错,张临是故意的。 这都放假了,薛长松还要跟着明堂干什么?他难道不应该随便找个桥洞蹲一个月当一个月的叫花子等开学吗?他还缠着明堂干什么? 是白吃白喝明堂有瘾吗?缺钱就去卖肾啊! 张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说完后在场三人蓦地一静。 第45章 明堂看向徐蓝:他怎么发现的? 徐蓝看向薛长松:我靠我就说他有问题! 薛长松抬手,感觉自己的关节都是僵直的,他握住明堂的肩膀:“走吧。” 三人各怀心思,都忘了还没有回应张临的话。 张临被晾在原地,紧盯着薛长松的背影。 好想把薛长松扔到海里喂鱼。 拐弯之前,薛长松回头看了一眼。 即使是早有猜测,甚至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张临也重生了,但在张临的这句话之前,这都只是猜测而已。 徐蓝的身份被徐|明珠女士瞒得很紧,她毕业之后一直在宝华春各部门轮岗,直到徐|明珠女士亡故,她开始掌权,才有人发现徐蓝就是徐|明月的女儿…… 猜测变成了现实,薛长松并没有因为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而松一口气。 他只觉得从骨髓里开始发冷,冻得他手脚都不利索起来。 两秒后,他牵了牵唇角,对张临颔首。 张临站在原地,没有表情,他自然看到了那个堪称挑衅的微笑。 薛、长、松…… 张临咬着牙,恨不得把这三个字碾碎在嘴里。 他想让他死,怎么才能做到? 半晌,张临抬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椅。 桌洞都被清空,桌椅一个连着一个,很轻易地倒了一片。 他犹觉得不解气,抬手把讲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纱布上很快渗出了血,张临目光狠厉地看着手上的血色,狠狠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按在伤口上。 今天早上,他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吴远的去向。 他重生之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薛长松的这个大污点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还给吴远还清了所有债务。 吴远这个废物,竟然刚一露面就被薛长松弄进了派出所! 废物!恶心!吴远这垃圾恶心,薛长松比他更恶心! 刚下了一层楼,徐蓝敏锐地捕捉到楼上的声响。 薛长松也听到了,他绷着脸:“别管。” 一直快到校门口,明堂才开口:“他怎么知道的?” 薛长松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是变态,以后离他远点。” 明堂先点点头,又抬头看薛长松。 薛长松接收到他的视线,改了口:“他是精神病。” 明堂:“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谁跟他说的?难道是柯时来跟秦昭?” 薛长松没办法跟他解释重生的事,任由他胡猜。 明堂:“肯定不是,那他怎么知道的?” 明堂脚步一顿:“他调查我!他好bian……” “不是,他真的是精神病。”明堂被吓得瞪大了眼。 徐蓝一直没说话,等到现在才开口:“我觉得我可能打过他。” 薛长松、明堂:“啊?” 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去的? 徐蓝目视前方:“他一看见我就目光躲闪。” “什么时候打的?”明堂问。 那看来不是调查他,而是在调查徐蓝。 “想不起来。”徐蓝终于罕见地露出一个表情,她苦恼地皱眉。 “你打人你还想不起来?”明堂震惊,“你到底打过几个人?” 徐蓝摇头:“不知道。” 她就只打过高嵩和上次那几个小混混,没数人数。 明堂会错了意,以为她每天在外边打架,眼瞪得更大了:“好啊你,每天闷不吭声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没想到你小子在外面天天惹是生非。” “现在怎么办?要不让你大姨给你派几个保镖吧,还是转学?反正你那烂成绩换个学校也没什么区别……” 明堂叽叽喳喳地说着,徐蓝偶尔接个“嗯”字,听到这句才反击了一句:“你就比我高三分。” 明堂:“……” 明堂:“你是我哥还是我是你哥,教育你就好好听着。” 薛长松跟在两个人身后,也无意纠正两个人越跑越偏的对话。 走到学校门口,才发现来接人的不光老刘。 徐|明珠女士穿着一件大衣,站在风里,好像感受不到温度似的。 看到三个人走出来,她摘下墨镜,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明堂都不等她手抬起来就已经窜了出去。 边跑边说着:“都说让你好好养生了,怎么穿这么少!” 徐|明珠女士话还没说一句,就被明堂塞进了车里。 裹着明堂放在后备箱里的备用羽绒服,徐|明珠嫌弃地撩了一下头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怕冷。” 明堂气哼哼的,抱着手臂不说话。 “考得怎么样?”徐|明珠女士问。 明堂更气了,背过身去,一考完就问这么扫兴的问题。 徐|明珠女士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在问他。明堂的成绩徐|明珠女士早放弃希望了。 薛长松:“还行。” “寒假打算到哪儿住?”徐|明珠女士又问。 明堂悄悄竖起耳朵。 上辈子薛长松都是找大学生放假时挂出来的房子,便宜,还是短租。 徐|明珠女士没等他答话,又说:“回家来住吧。” 明堂瘪瘪嘴,薛长松犟种一个,吴远来找事的时候都不来,现在吴远又莫名其妙走了,他就更不会来家里住呢。 徐|明珠女士问也是白问,还是派两个保镖来直接把薛长松架走比较方便。 然后就听见薛长松说:“好,谢谢徐姨。” 明堂:看吧,就说薛长松肯定不会……嗯?嗯嗯嗯? —— @m!ng: 小姨有了男朋友,徐蓝好忙,家里好冷清。 第35章 薛长松低头, 迎视明堂震惊的目光。 徐|明珠女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要做什么事,绝对等不到第二天:“把书带上就行,其他家里都有。” 薛长松跟明堂同时转过头。 一个说好。 另一个用眼神暗示徐|明珠女士应该学一学引狼入室的典故。 徐|明珠女士:“看我干什么, 去帮小松搬东西啊。” 明堂一边往薛长松那边走, 一边紧盯着徐|明珠女士, 试图传递什么信息。 徐|明珠女士眼看着他差点撞上人, 被薛长松一把捞回来。 徐|明珠女士:“……” 徐蓝也看见了, 转头观察她大姨的表情。 徐|明珠女士:“看我干什么,你也去帮忙搬东西。” 这一个两个的, 真怀疑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既不像她的热情好客,也不像她眼里有活。 倒是这智商,两个人都像了徐|明月十成十。 眼里很有活的徐|明珠女士裹着她儿子的羽绒服钻上车,忽然悟了:也许当初在医院里被抱错的是她! 徐|明珠女士两手一拍,感觉自己已经触及了事情的真相。 老刘赶忙回头:“大小姐,我也得去帮忙搬东西?” 徐|明珠女士:“啊?” 薛长松拉着明堂, 躲过校门口的学生和来接人的家长,两个人逆流而行。 “我警告你哦薛长松,”明堂恶声恶气, “你要是敢不安分……” “我哪里会不安分?”薛长松一脸无辜, 低头问。 “你明知故问!” “哦……”薛长松作沉思状, 好像才想起来似的, 对明堂说,“你说那件事啊……” 明堂:“你记得教……”训就好。 薛长松委屈:“可是也不是每次都是我不安分吧。” 言下之意就是也有明堂主动的时候。 明堂:“你、我……” 看看看看明堂,都怪你一时把持不住,被薛长松拿住把柄了吧! “对什么把持不住?”听见他小声自我检讨, 薛长松好奇。 对他? 薛长松勾唇,那很荣幸。 明堂看他那有点荡漾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多了,我是说我不该喝那杯酒!” 要不是喝了那杯酒,他肯定不会觉得薛长松的嘴巴很好亲,就不会鬼上身了似的去亲薛长松。 明堂恶向胆边生,他开始胡言乱语:“我就是有病,不是有人喝了酒就发酒疯吗,我喝了酒就亲人不行?” 薛长松面露了然的神色,好像听懂了:“那你千万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喝酒。” 明堂:他根本没听懂!! 明堂快步向前走,试图提速跟薛长松拉开距离。 薛长松跟上:“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不逗你了。” 他晃晃手里的草莓味糖果:“吃不吃。” 明堂很硬气,难道他就缺这么一个棒棒糖?他宁死不受……他说:“吃。” 薛长松给他拆开包装,明堂早习惯了,被伺候得毫无心理负担,接过来塞进嘴巴里。 糖果把他右侧的腮肉顶得微鼓,明堂叼着棒棒糖,教训薛长松:“你给我放尊重一点,我们直男跟你们&%…有壁知不知道?你要注意社交距离。” 第46章 薛长松听凭教训,然后说:“你之前也说舒服的。” 明堂的脸开始升温,他想起来他之前在自己房间大放厥词的事。 他怎么说来着,他好像说只是觉得有点舒服所以随便亲薛长松两下。 感觉可以列进十大渣男语录。 然后他今天还说自己是撒酒疯,喝醉了就爱亲人。 听起来比较像神经病。 到底是当渣男还是当神经病,还是直接被薛长松拐跑当同性恋? 三个选项在明堂脑子里转了一圈,他本就因为羞涩而变得运转滞涩的大脑更转不过弯来了。 薛长松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就把人定在那儿了:“明堂?” 明堂被他叫回神。 明堂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他要跟薛长松绝交! “还给你,再也不吃你的东西了!” 薛长松垂下眼帘,盯着棒棒糖。 棒棒糖亮晶晶的,薛长松喉头滚动了一下,抬手去拿:“真的给我了?” 明堂从来没反应这么快过:“我说着玩的,快去搬书。” 薛长松收回手,表情好像还有点失望:“好吧。” 明堂背着薛长松拍了拍胸脯,薛长松太变态了,幸好他反应快。 说是帮薛长松搬东西,明堂手里就只抱了几本书,薛长松自己抱了一个收纳箱不让他拿。 两个人走到楼下,看到徐蓝斜倚着墙壁,又在cos她的阴郁少女。 “你什么时候来的?”明堂的棒棒糖还没吃完,说话含含糊糊的。 徐蓝也不答,自顾自从薛长松收纳箱里取了三分之一的书拿在手里。 明堂:“?” 孩子变哑巴了? 明堂手里仅剩的几本书也被薛长松收走了,等到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才还给他。 徐|明珠女士看见他们三个人人都有活干,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家才发现,徐|明珠女士今天并不休息,只是忙里偷闲去学校把薛长松拐回家。 “今天张妈有事不能回来做饭,你们俩在家点外卖吃。”徐|明珠女士换上鞋准备走人。 明堂:“等会儿!” 徐|明珠女士:“干嘛?” 明堂分外郑重地走到他妈妈面前,忽然蹲下,撩起徐|明珠女士的裤脚。 然后站起来,转身走人:“没事儿了,你走吧。” 徐|明珠女士:“?” 薛长松刚刚放完东西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 徐|明珠女士不明就里,他倒是看明白了:“你自己穿秋裤了没,就去管人家?” 明堂撸起裤管:“我穿了!” 自从上次被薛长松说了,他就把压在衣柜底的秋裤扒拉出来了。 薛长松那么变态,万一他直接上手…… 明堂还没想完,薛长松先诧异:“这么听话?” 明堂下意识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怕你摸我!” 薛长松:“?” 薛长松:“??” 薛长松:“秋裤还有当防狼神器的作用?” 薛长松:“不是,我是说我没那么龌龊。” 薛长松自己分外冤枉,他根本没摸过明堂,连想都……好吧梦里是干过,但现实生活中他真的没想这么干。 再说,梦里的事,明堂也能知道吗? 话说出口,明堂也觉出了不对劲,“我是说,我怕你过来摸我有没有穿秋裤。” “谁摸谁?” 薛长松跟明堂同时抬头,看到徐蓝倚着二楼栏杆,目光亮得惊人。 徐蓝本来就不爱说话,一回家就上了楼,连点动静都没有。俩人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大活人。 每天看徐蓝蔫儿不拉几的跟睡不醒似的,明堂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兴奋。 他十分经意地转开视线:“以前没发现,咱家的灯还挺亮哈。” 大白天,别墅落地窗采光很好,根本没开灯。 留下薛长松跟徐蓝面面相觑,半晌,前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不学个习吧?” 明堂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广告:“挺好挺好。” 徐蓝又不是神经病,才不要跟他们两个一起学习。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半天,走了。 又只剩下薛长松和明堂,一个坐在沙发左边一个坐在沙发右边,中间像隔了一堵空气墙。 过了十多分钟,电视上开始播第三遍脑白金广告。 明堂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二楼走廊:“都怪你。” 薛长松又被说,张了张嘴。 明堂瞪眼:“不许狡辩,都是你的错。” 薛长松只得闭嘴认下。 十分钟后,明堂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书。 报复,这肯定是报复! 薛长松真坏。 薛长松坐在他旁边,也在做题。 “好好看书,别看我。”薛长松眼皮都没抬,手里还打着草稿。 “切!”明堂终于翻过一页书,还不许看,以为他很想看薛长松吗?薛长松真自恋。 “也不许在心里偷偷骂我。”薛长松撩起眼皮,笑着看明堂,简直毫无威慑力。 明堂挪了挪屁股,背对着薛长松:薛长松是坏蛋薛长松是坏蛋薛长松是坏蛋。 明堂坐不住,薛长松做两张卷子的功夫,他已经拿了两次水果三次零食,还偷偷夹带了一本漫画。 薛长松悄悄在心里算着,一开始还故意抬头或靠近,吓得明堂赶紧把漫画合上看书,如此周而复始,一直到薛长松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玩儿去了。 明堂几乎得意忘形,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在地毯上窝着,最后终于找了个合适的姿势。 他把薛长松的背当成靠枕,躺得十分自在。 薛长松觉得明堂才是真坏,仗着他喜欢,一点也不把薛长松的话放在心里。 好在明堂还算有点良心,自己吃东西的时候还偶尔记得往薛长松嘴巴里塞一点。 薛长松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他躺得不舒服。 一直到晚上七点,明堂终于连漫画也看烦了:“哎,薛长松,你无不无聊?” 他的脸颊压在薛长松背上,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动一动的,薛长松都感觉得到:“不无聊。” 幸福死了。 “这都不无聊?”明堂的脑袋在薛长松背上滚啊滚,“快聊点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薛长松觉得现在这样就很有意思。 “嗯……你生日想怎么过?” “就平常过。” “那可不行,”明堂站起身,自顾自地打算起来,“生日宴会?你肯定不要,你也不认识几个人,没有那么小的宴会厅。” “吃顿好吃的还是要的吧?就请徐蓝、柯时来和秦昭,在哪儿请呢……去方里巷怎么样?” “就订方里巷吧,让徐总的秘书去订,”明堂跟薛长松眨了眨眼,“这样肯定不用我们付钱。” 方里巷一个包间低消就要几千块,薛长松暂时还真消费不起。他也不打算让徐|明珠女士出这个钱。 “你忘了?那天是大年初一,大家都要在家里团聚的。” “对哦。”明堂苦恼,他走回来坐在薛长松身边,“生日礼物也要收的吧?你想要什么?” “不用想这么多,当做普通的一天过就好了。”薛长松说。 他抬起手,捻起明堂嘴角的薯片碎渣。 明堂只感觉薛长松的手指在自己唇边一点,他会错了意,忽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这个这个,你不能这样吧,虽然你生日你最大但是……” 薛长松没听懂哪来的这一串话:“怎么了?” 明堂磕磕巴巴,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徐蓝又出来了:“还不吃……” 她半句话还没说话,就看到两个人的姿势。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两个人离得有点近。 “……我再饿会儿。”徐蓝又回房间了。 薛长松:“?” 明堂:“?” —— @泡泡堂: 薛长松的生日礼物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可是这是他的生日哎…… 第36章 明堂这时候才想起来徐|明珠女士出门之前叮嘱他的事。 他往后挪了挪, 跟薛长松保持安全距离:“张妈请假了,徐总让我们点外卖。” “要不现在点外卖?”明堂有点心虚,薛长松第一天回家他就让他饿肚子。 薛长松看了看外面的天,先问明堂:“你饿不饿?” 不说还没感觉出来, 薛长松一问, 明堂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薛长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把明堂从地上拉起来:“走, 带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这个点儿点外卖, 恐怕外卖还没到,明堂跟楼上的徐蓝先饿晕了。 “你?”明堂表示不信任, “要不我们还是点外卖吧,我想吃这个蟹肉煲。” 第47章 在明堂印象里,薛长松跟做饭这两个字唯一扯上联系的时刻,就是在柯时来家里,他向柯主任请教的时候。 薛长松已经打开了冰箱:“小炒黄牛肉吃不吃?” 明堂在外卖软件跟薛长松脸上来回看了三遍,算了,还是不要打击薛长松的积极性。 “你做吧。”不行的话他的零食也够三个人吃的。 果然, 薛长松就根本不会做饭! 明堂虽然也没下过厨房,但怎么想做小炒黄牛肉的第一步也不应该是切西红柿吧! 不止第一步,之后的每一步都要明堂意料之外, 炒西红柿, 放盐, 然后突然开始往锅里倒水。 薛长松把山药刮完皮, 一回头,看见明堂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个小型家用灭火器抱在手里。 薛长松:“?” 明堂表情很严肃,但还是很镇定:“没事,你继续。” 不就是想尝试一下做饭嘛, 有他在,不会把厨房烧了的。 就算把厨房烧了,徐|明珠女士也不可能打死他。 顶多张妈抱怨两天她趁手的厨具都得重新买。 薛长松试图说服明堂放下灭火器:“我会做饭,不会炸厨房的。” 上辈子薛长松一个人,从大学毕业一直独居到三十岁,总不能每天都点外卖吧? 明堂一脸不信,那时候他跟薛窈女士天天聊天,薛窈女士都说了,她们一家三代人都没点亮过厨艺技能。 薛长松把山药剁碎了,回头看他还抱着灭火器不撒手。 灭火器有点重,明堂一开始用一只手抱着,现在用两只手托着。 薛长松叹了口气:“厨房灭火用锅盖就够了,你那个灭火器针对性不强。” 这个明堂信,薛长松看起来精通的就应该是这些事啊! 他把灭火器放在地上,拎起张妈手下|体格儿最大的兵——厨房里最大的锅盖,对薛长松扬扬下巴:“你开始吧。” 薛长松看他把灭火器放下,也不说自己真的会做饭的事了。 他把山药碎一点一点倒进面粉里,一边倒一边搅动着干面粉,等面粉呈絮状的时候,锅里的水刚好开了。 之后薛长松的动作就快了起来,看得明堂眼花缭乱。他往里放了一些调料,一些明堂在这个家里待了快十八年都没注意过放在哪里的调料。 明堂更胆战心惊了。 他现在除了担心厨房起火之外,还有点担心薛长松会毒死他。 “这是什么?” 薛长松每动一下调料瓶明堂都要问一句,试图唤起薛长松的良知,让他赶紧罢手不要熬出一锅巫师药剂来。 “盐。” “味精。” …… 薛长松回答得很笃定。 但明堂不敢信,因为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薛长松揭开了锅盖,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明堂举着锅盖护到身前,小碎步往前挪了挪,翕动了一下鼻子。 好像确实挺香。 但闻起来香跟吃起来香完全是两个概念吧? 薛长松盛了一小碗,放在厨房中间的料理台上:“等会儿喝,当心烫。” 明堂完全被那碗汤吸引了注意力,鼻子凑到碗沿上嗅了嗅,真的好香。 没有明堂在旁边死盯着,薛长松的动作都麻利了不少。 毕竟他刚才拿个刀明堂都要用一种他在使用大型杀伤力核武器的语气问他:“你真的确定吗?” 开了小火等着锅内的水分蒸发干净,薛长松回头看。 明堂举着调羹,面色十分纠结地盯着那只骨瓷小碗。 薛长松笑起来:“至于吗?又不是让你吃野菜?” 明堂终于下定决心,舀了一勺,还没送进嘴里,先抬头瞪薛长松:“你还想当薛平贵?” 薛长松连忙摇头否认:“不敢。” 明堂“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薛长松一愣:“……明堂……” 他这一声喊得温柔又缱绻,明堂感觉自己的耳朵麻麻的:“干嘛?” “没事。”薛长松其实是想问,“谅他也不敢”的意思,是默认以后要跟他在一起了? 不过要是现在问了,明堂怕是要跑上楼去连晚饭也不吃了。 锅里的水正好蒸发干净,薛长松转身,仗着明堂看不见,肆意地翘起唇角。 他想偷偷藏住这点连明堂都没发现的幸福。 奈何厨房里的反光面太多,无数个脸上挂着笑的薛长松出现在锅碗瓢盆的光滑表面,身后有个正在吃他做的饭的明堂。 明堂才没有薛长松那些弯弯绕绕随时随地开始幻想的脑回路。他还在对着那碗汤做心理建设。 一分钟后,明堂终于把一勺汤塞进嘴里,番茄酸甜的味道再加上山药脆脆的口感,竟然意外地好喝。 就说嘛,薛长松肯定不舍得毒死他。 他趴在料理台上,边喝粥边摇头晃脑。 徐蓝幽灵似的飘进来,自己拿了一只碗盛汤。明堂捧着碗在她身后排队。 “少喝点,垫垫肚子就行,一会儿吃不下饭了。”薛长松提醒。 明堂点头,自以为非常隐蔽地让徐蓝偷偷给他盛半碗。 肚子里有了东西,明堂又恢复了精力,站在薛长松后面开始“帮忙”。 “要这个?”明堂一手端起已经炒过一次的牛里脊肉。 薛长松拿起姜片。 薛长松第二次伸手,明堂又把牛里脊肉端起来。 这次薛长松要的是辣椒段。 第三次,明堂终于决定换个东西拿,拿盐总没错吧?炒菜肯定会用盐。 薛长松接过他手里的糖罐,两个人对视数秒。 明堂眨巴着眼,终于说:“我就是想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喝汤?” 薛长松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端着汤碗。 “呐。”明堂举着勺子,递到薛长松嘴巴旁边。 薛长松低头凑近勺子,明堂才想起他好像忘了试试汤还烫不烫,下意识吹了吹。 只吹得薛长松额前的碎发动了动。 薛长松动作一滞,旋即恢复正常。 除了小炒黄牛肉里的辣椒段不小心炒糊了一点,明堂必须承认薛长松的厨艺相当高超。 最后徐蓝站起来去盛汤的时候,他护食似的把徐蓝按在座位上:“老喝汤干什么,多吃点菜,长得高。” 最后剩下的大半碗汤最后进了刚加完班的徐|明珠女士的肚子。 “好喝吧?” 徐|明珠女士看着她儿子臭屁的表情:“好喝。” 看这自豪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汤是他煮的。 “跟你妈妈学的?”徐|明珠女士问薛长松。 薛长松一时诧异:“是,您知道?” 徐|明珠女士点头:“那时候我得肠胃炎,你妈妈偷偷在宿舍里煮粥给我吃,煮的就是这个,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薛长松笑起来,他妈只会做这个,说是一招鲜吃遍天。 徐|明珠女士已经陷入了回忆里:“那时候宿舍没有电梯,我在宿舍疼得站不起来,把薛窈吓死了,把我从五楼背到一楼。” 这个薛长松倒不知道,薛窈女士个子不高,至少要比徐|明珠女士矮不少。 画面还挺难想象的。 徐|明珠女士只是笑:“薛窈从年轻的时候就这样。” 爱管闲事。 其实那时候徐|明珠女士都不经常住宿舍,她们俩都不熟。 “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徐|明珠女士起身上楼,“明堂跟徐蓝把碗刷了。” 明堂赶着她喊:“早点睡觉。” “知道了,啰嗦。”徐|明珠女士摆摆手。 明堂这爱操心的毛病,反正不是随她。 薛长松跟明堂端着碗筷往厨房走,徐蓝在外面擦桌子。 徐|明珠女士上楼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房间,倚在拐角的位置看。 家里有洗碗机,洗个碗并不费什么事。 明堂跟薛长松洗完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隔着那么远,徐|明珠女士都能看出来她儿子眼珠一骨碌想做坏事。 果然,明堂一转头,两只湿漉漉的手贴在薛长松脸上。 薛长松也不恼,反而对着明堂笑,伸手把明堂脸上掉落的眼睫毛拈下来。 俩傻子。 徐|明珠女士在心里评价。 徐蓝抬头,正好看见她嫌弃的眼神。 徐|明珠女士食指抵着嘴巴,对徐蓝做了个“嘘”的手势。 徐蓝淡定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进房间之前,徐|明珠女士听到明堂喊:“好困,该睡觉了,大家回房间吧。” 薛长松的声音不大,很稳重:“看半个小时的书。” 明堂耍赖:“啊?这才刚放假呢,我不管,我要睡觉。” 听不见薛长松同意或反对的声音。 明堂的声音弱下来:“好吧……那徐蓝也要学!” 第48章 已经偷偷踏上楼梯的徐蓝加快了脚步。 徐|明珠女士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徐蓝也学,不到十点谁也不许玩。” 然后又补了一句:“徐|明月这个月的零花钱就握在你手里了。” 徐蓝认命地退回去。 明堂又成功把人拖下水,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把自己的书包拎过来,慷慨解囊:“想学哪本儿,随便挑。” 徐蓝:“……” —— @m!ng: 好难吃的饭,我要回家。 第37章 从放假那天开始, 明堂就被薛长松押在家里学习。 期末考试之前,考虑到明堂想要提一提成绩的迫切愿望,薛长松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的数学习题。 难度太大,见效也慢。 现在放了假, 明堂必须得好好补补课了。 明堂恨不得咬薛长松两口。 他虽然平常不怎么出去玩, 但他可是人啊!人!人都是需要娱乐的! 他又不是薛长松那种只需要做数理化就会快乐的牲口! 薛长松听着他抱怨, 看了明堂十多秒, 看到后者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毛。 “干嘛?”明堂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还是往后退了一点。 薛长松表情相当奇怪,咳了一声:“没事, 做题。” “又做题!”明堂嘀嘀咕咕地挪回去,“整天做做做,人会死的知不知道?” 明堂挨挨蹭蹭地凑过来,戳了戳薛长松的大腿:“就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薛长松“嚯”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明堂更莫名其妙了:“喂,你干嘛去?” 薛长松嗓子有些哑:“一会儿回来。” 薛长松的“一会儿”时间有点长, 明堂借这个时间疯狂告状。 首先是这个家里最最最不喜欢学习的人——徐|明月。 小徐总表示爱莫能助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然后是徐蓝。 徐蓝压根儿不回消息,她怕一回消息就有什么危及到她妈零花钱的大事需要她做出牺牲。 某种意义上,徐|明月对她的“不要当烈士”的愿望完全实现了。 ——徐蓝完全没有牺牲精神。 明堂把最后的希望压在徐|明珠女士身上。 他给徐|明珠女士打电话, 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徐|明珠女士:“是吗?然后呢?” 明堂又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徐|明珠女士:“啧啧啧……” 两个人说了十分钟, 徐|明珠女士没有给出一点建设性意见。 挂了电话, 徐|明珠女士长出一口气。 关于学习这件事, 徐|明珠女士从小就没拧过明堂。她一管明堂就哭,明堂一哭就生病,现在终于来了个镇得住明堂的人,她巴不得呢。 要不是薛长松自己也是个未成年, 她恨不得现在连夜拟合同移交监护权。 薛长松换了身衣服,走下楼的时候,明堂已经告了一圈状,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 薛长松拐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明堂吨吨吨喝下去一整杯才解渴。 “怎么样?”薛长松俯身问明堂,“找到解救你的人了吗小少爷?” 明堂扯过一张草稿纸盖住手机:“说什么呢根本听不懂。” 薛长松是个相当宽容的老师,不准备追究明同学告黑状的事情,反而悉心指导:“抄错数了,思路是对的。” 明堂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做不出来。” 薛长松奉行的是鼓励式教育,专会摸顺毛驴,哄得明堂信心大增一口气多做了好几道。薛长松就坐在他旁边看。 明堂写一个字抬头看他一眼,薛长松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讨人嫌啊。 薛长松完全没意识到明堂目光里的幽怨,他手撑着下巴,目光看似放空,其实都放在明堂的嘴巴上。 明堂刚喝完水,嘴巴润润的,一点点水渍留在嫣红的唇瓣上。 “咳。” 薛长松心虚地移开目光,再看衣服又白换了。 “怎么了?”明堂抬头,“做错了?没有吧。” “没有,你慢慢做。”薛长松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明堂的卷面上,扫了一眼才说。 明堂低头,埋怨:“那你没事不要老咳嗽。” 害他紧张兮兮的。 “什么?”薛长松没听清,只看见明堂的嘴巴动了一下,凑过去听。 “没什么,你……”明堂说到一半,忽然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薛长松吓了一跳,慌忙撤开。 他腰杆挺得笔直,上半身尽量远离明堂,做贼心虚似的闻了闻自己身上:“有味道吗?没有吧?” 明堂皱着眉,拽住薛长松的衣领:“不可能啊,我就是闻到了一股味道。” 薛长松又往后撤,被明堂拉住:“别动,让我闻一下。” 再躲就太明显了,薛长松不敢再动,僵在原地任由明堂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你洗澡了?” “嗯,”薛长松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尽量放空大脑,“热。” “热?”明堂问,“暖气开太足了?我觉得还好啊。” “没,做题做的。”薛长松咽了一下口水,连话都变简短,生怕明堂看出来什么。 明堂闻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是不是张妈换了你房间的沐浴露?” 还挺好闻的。 “可能吧……”薛长松松了一口气,“快做题。” “可是家里不都用的一个牌子吗?”明堂纳闷,“你刚才看到是……” 薛长松的手机响的颇是时候,他几乎是逃命似的把手机拿起来往旁边走:“我去接个电话。” 薛长松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把洗手间的门关严,接通:“喂。” “你要找的那个人提前出来了,是被一辆奔驰车接走的。” “好,我知道了。” 吴远被移交到拘留所的那天,薛长松在拘留所外找了一个常年流浪的人,给了他二百块钱,等张远出来了就找个地方给他打电话。 吴远一上车就被蒙上了头套,他也并不反抗,老老实实缩在车中一角:“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回话的人声音明显比他年轻:“少问,等会儿见到人,问你就说,不问你别开口,少爷不喜欢人话多。” “哎哎,好。”吴远窝在逼仄的角落里,连手都伸不开的地方,硬是把点头哈腰的姿态做了个全套。 安静了一会儿,吴远又试探着开了口:“大哥,我这都已经到我儿子学校去过了,少爷还找我干什么事啊?” “不问你就别开口,听不懂人话?”另一个方才把他扯上车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还“儿子”,叫得倒亲密。 要不是知道这个爹专门到学校去给儿子丢人,那边儿子转头把爹举报进拘留所,他差点听出父子情深的味儿来。 吴远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噤了声,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年到处欠债,也到处被追债,走在村子里都能被债主揍两拳,他早就被打怕了。 早知道不招惹这伙人。 谁也没想到薛长松给钱那么利索。 吴远咂了咂嘴,他儿子还真是有情有义,不像薛窈那个贱女人。要是知道是这样,他何苦受这份罪呢? 幸好,也不知道薛长松怎么得罪了这些大人物,至少在薛长松被整够之前,他还是有钱拿的。 奔驰驻停,车门被拉开,吴远被拽出去。 他看不见,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好像是在消防通道里,没关严的门外还传出酒吧里震耳欲聋的舞曲和人声。 上了好几层楼梯,吴远被塞进一个包间里。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部的声音。 头套还戴在头上,吴远不敢擅动,却在头套内准备好了讨好的笑容。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最先迎接的是一记巴掌。 相当清脆,吴远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然后是几记重拳。 他一有点钱就想放到赌桌上翻本,数钱的时候多,赢钱的时候少,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体早垮了。 没挨几下,就开始倒在地上出冷汗。 吴远连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您说想怎么整薛长松,我都听您的!” 打在身上的拳头停了一下,吴远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挨了一脚。 他以为对方毫不动心,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连忙扯着嗓子喊“救命”。 没想到那人还真停了。 吴远尴尬地爬起来。 “把他的头套摘下来。”一个相当年轻的声音响起来。 终于重见光明,吴远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包间中的状况。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二字排开,簇拥着中间沙发上的人。 面皮很嫩,看起来跟薛长松差不多年纪。目光却透露着阴狠,吴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第49章 张临刚坐下,已经有人拿来了沾着碘伏的棉签。他皱着眉看对方擦自己手背上的血。 这么下贱的人,也配让自己流血。 “少爷。”吴远佝偻着腰,跟着外面的人叫张临。 张临抬头,他这才发现,吴远的五官有五六分跟薛长松相似。 只是这张脸太潦倒,实在看不出半点薛长松那招人厌的傲气。 不过张临看着这张鼻青脸肿的脸,内心还是涌出快意。 下等人生的下等人,也配跟他比? 张临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人会意。 吴远膝盖软得很,那人往他膝窝里一踢,他就应声跪在了地上。 “大少爷,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吴远吸了吸鼻子。 张临神情一怔,挥开帮他上药的人,走到吴远的面前。 一直看到吴远心里发毛,他才忽的笑起来。 “哧……”张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笑声神经质地起伏着。 半晌,吴远才知道他在笑什么。 张临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用刀柄拍了拍吴远的脸:“‘道友’?” 无厘头又没来由的一句话,吴远却立刻懂了张临的意思。 “唉,那谁,”张临随手招了个人,“你到隔壁房间要点来。” “少爷……”那人迟疑了一瞬。 张临发了火:“让你去你就去,人话听不懂?!” 吴远往后缩了缩,怪不得这位主儿脾气这么古怪,搞半天他也吸啊。 张临脾气还没发完,给了吴远一拳:“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挖了你的眼!”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否认:“我可不像你们这种下等人,穷酸得只能靠这种东西活着。” 吴远趴在地上,想:喜怒无常成这样,不是吸了,就是天生的精神病。 薛长松这个小杂种到底惹了什么人,害得他也要跟着一起受罪! 吴远满腔的怨毒愤恨,恨不得现在立刻把薛长松撕碎了。 薛长松忽然打了个喷嚏。 明堂睁开眼看他。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不是感冒。” 明堂又把眼睛闭上。 从下午成绩出来,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比以前多考了四十分,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薛长松把他的右手握在手里,慢慢地揉按着,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一不注意这位国际班新晋中上游学生就要皱眉头。 “好了没?”薛长松问。 明堂又把自己的左手递过来。 薛长松才不问“这只手不写字也要按吗”这种傻问题,问了还怎么偷偷牵明堂的手占便宜。 两个人其乐融融各取所需,简直没有比这再互补的。 明堂:“我真是个天才吧?” 第38章 薛长松点头:“是。” 不光点头, 他还要说一些别人听了牙都会酸的话:“早就看出来你有潜质。” 坐在落地窗前藤椅上的徐|明珠女士放下手里的报纸,看了一眼沙发上冒出来的两个头,赶紧让张妈去明堂放零食的冰箱里偷了两块巧克力。 真的牙酸。 明堂还美滋滋点头:“确实。” 明堂又问:“怎么看出来的?” “考试之前你都很努力啊,”薛长松一一列举, “每天早上都有背课文, 还一直在做练习题, 你又那么聪明。” 当然最重要的是考试之前薛长松让明堂背了几十个作文素材, 又认真研究了几篇议论文的章法结构。 以前只写半夜糊弄过去的作文突然认真写了, 涨个二十分当然不成问题。和其他科林林总总一加,四十分的进步完全在薛长松的意料范围之内。 当然这些就不用跟明堂讲了。 徐|明珠女士突然站起来, 藤椅在她身后剧烈摇晃了几下归于平静。 她一边上楼一边想:要不这孩子直接给薛长松养得了。 反正这种鬼话她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顶多年轻的时候说了两句糊弄明堂他爸。 没想到明堂尤不知足:“妈。” 徐|明珠女士回头,看他那张小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都没有奖励吗?” 徐|明珠女士微笑,还有点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奖励?” 明堂翻过身,薛长松手里一空。 明堂跪坐在沙发上,扶着沙发背:“您觉得呢?” 连“您”都用上了,看来胃口不小啊。 徐|明珠女士倚着栏杆,抱着手臂:“我觉得啊……” 我觉得应该先拿晾衣架两下给你抽清醒让你尝尝你小姨当年吃过的学习的苦。 明堂眨巴着眼, 等着他妈发话。 薛长松也看过来。 徐|明珠女士闭了闭眼,算了,也不能这么让明堂没面子:“给你涨零花钱。” “啊?”明堂还想说什么。 他要那么多零花钱又没用, 现在也很够花啊。他还想要点儿别的东西来着…… 然而徐|明珠女士的耐心告罄, 给了明堂一个警告性的眼神, 上楼去了。 “妈妈!”明堂试图挣扎。 徐|明珠女士加快脚步:“听不见, 要睡觉,你不是让我好好休息吗?” 明堂气闷,徐|明珠女士真坏。 薛长松看出明堂没满意,问他:“想要什么?” 薛长松不问还好, 他一问,明堂忽然想起了一件本该是他的,却一直放在薛长松那里的东西。 明堂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问:“我的圣诞节礼物呢?” 今年的圣诞节已经过去好久了。当时薛长松不敢触明堂的霉头,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明堂突然态度大变,自然不敢提。 被明堂忽然一问,薛长松还真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礼物:“抱歉,我没准备,明天补给你好不好?” “谁要你补的?”明堂抱着手臂,“没诚意。” 薛长松很诚恳地承诺:“下次肯定不会忘了,跟新年礼物一起给你,怎么样?” “不是啊。”明堂四处乱看。 “那是想要什么?”薛长松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两腮,“我猜不到,明堂,告诉我吧,嗯?” 薛长松噙着笑对明堂说:“可怜可怜我。” 明堂不能乱动了,垂下眼皮不看薛长松,他的腮肉被捏住,即使薛长松没用力,嘴巴还是有些鼓起:“什么呀,都说了让你不要动手动脚,也不要乱说话。” 害得他的心脏老吓得怦怦乱跳。 薛长松从善如流,放下手:“那跟我说说?” 明堂眼珠子轱辘轱辘乱转:“那个……我想要去年的。” 去年的圣诞节礼物。 薛长松一愣:“你想要那个?” 明堂问出口才意识到有问题。他对薛长松那么坏,要是他是薛长松,才不会留着送给他的礼物呢。 那又怎么样! 薛长松不是喜欢自己吗?连礼物丢掉算什么特殊。 “没有就算了。”明堂故作大度。 没有你就完了薛长松! 明堂偷偷瞄了一眼薛长松的表情,对方还在愣神,果然是丢掉了吧……就算没丢掉,恐怕也不会随身携带。 好吧,其实丢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等我一下。”薛长松起身。 薛长松怎么可能不带着,那可是他留了十多年都没送出去的圣诞节礼物。 还真带着啊……明堂看着薛长松跑上楼。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长松在他面前的形象就全变了。 以前薛长松很稳重的,也不会说一堆让人脸红的话。 薛长松真幼稚,明堂在沙发上坐好,掀了一页练习册。因为他真的真的没有特别期待。 攥着那只小盒子回到一楼,薛长松忽然上头的热血才落回了一半,他终于冷静了一些。 工作以后,薛长松又买过很多或贵或便宜的礼物,都无一例外的,从未送到过该收礼物的人手里。 但不管怎样,这个十六岁的薛长松悉心准备的礼物,在三十岁的薛长松眼里,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灯光把薛长松的影子投下来,罩住了明堂和他面前的书本。 明堂等了一秒两秒三秒,薛长松却像是中了定身术似的,不动了。 他等得不耐烦,故意蹙着眉尖回头埋怨薛长松:“你怎么这么慢?” 薛长松这才走上前,把那只盒子递给明堂:“去年的圣诞节礼物。” “哦。”明堂很矜持地接过来。 薛长松屏住呼吸,盯着明堂等他拆开。 明堂握着包装盒,生怕自己显得太迫切,故意等了一会儿,才说:“那我拆开咯?” “嗯。” 一个朴素却精致的银色项链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是薛长松自己去工坊里打的。 吊坠是糖果的形状。 薛长松真幼稚。 第50章 明堂抿了抿嘴:“我戴一下啦?” “我帮你。”薛长松先一步拿起项链。 明堂低下头,薛长松屏住呼吸靠近,把项链挂在对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 “好看吗?”明堂抬手,拨弄一下那枚糖果。 薛长松点点头。 明堂以为只不过是迟到了一年的礼物,只有薛长松才明白,它已经在盒子里等待了十四年了。 “摘下来吧?”等明堂欣赏够了,薛长松问。 明堂捂住自己胸前的项链:“干嘛?你这么小气,礼物就只给别人戴一戴就要收回去啊?” 薛长松失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觉得不太衬明堂。 “今年送你一个更好的,”薛长松打着商量,“这个不够好。” 明堂捂得更紧了:“休想,新年礼物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送项链,我就要这一个。” 他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口:“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圣诞节礼物。” 才不是,薛长松在心里默默纠正,这是他替十六岁的薛长松送给明堂的。 薛长松固执地说:“还不够好。” 为了纠正薛长松对他的新项链的偏见,明堂先往二楼逛了一圈,一直在徐|明珠女士面前晃到对方说“新项链?挺好看的”才走下来。 然后又给徐|明月、徐蓝和柯时来发了消息。 “看,明明就很好看。”明堂给薛长松展示自己收到的消息。 然后不小心把自己给薛长松的备注也给展示了出来。 薛长松看着被置顶的“aa变态”四个字挑了挑眉。 明堂尬笑了两声:“哈哈。” 他负隅顽抗:“这不是你,真的。” 薛长松才不信他的瞎话,明堂没可能还认识第二个变态。 “好了好了,”明堂知道自己又露馅儿了,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我要学习了,你不要说话了知道吗?” 薛长松劝不动他,只好作罢。 又问:“只是要这个?” 明堂说要学习,还美滋滋地点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什么:“不然还能要什么?” “你刚才想让徐姨给你什么?”薛长松提醒。 “没有啊。”明堂小小心虚了一下,“只是随便诈徐总一下,看能不能捞点好东西。” 薛长松不知道明堂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肯定不是这个项链。而明堂不说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东西超出了薛长松的能力范围。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明堂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今天一整天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哼着歌做题。 薛长松也没有再问,别说是现在,就是再过三年五载,想赚到徐|明珠女士那样的身家送给明堂也不可能。 倒是可以让徐|明珠女士多一些赚钱的机会。 薛长松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他看张临他爸的产业就挺好的。反正上辈子徐|明珠女士也眼馋张家那些市场占有率好久了。 除了柯时来,大概没有几个人能让薛长松一瞬间就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 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没第二个人对他要谈恋爱的事这么严防死守了。 柯大人又发来了消息。 看到明堂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又让薛长松这小子爽了。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你在哪儿?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又在明堂家?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几个人?明堂他妈妈在家吗?明堂家的三十六个保姆和七十二个司机也在这个家里住吧? 【薛】…… 【薛】没有,住不下。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什么?同居?两个人? 薛长松怕他又开始长篇大论。 【薛】不是,你不是也知道,我 【薛】爱而不得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那倒是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但没有我的监督我怕你把持不住啊,我大哥看起来意志也不是很坚定的样子 【薛】…… 【薛】明堂的妈妈在。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上次就想问你,怎么感觉明堂家你想住就住呢? 薛长松跟他解释了一遍,目的是想告诉他,自己过来住绝对没有柯时来脑子里想的那种龌龊想法。 即使有,也绝对没有实施的意思。 柯时来用他神奇的脑回路得出了结论。 【兄弟非要当恋爱脑我该怎么做】哦,我懂了,你是童养媳 【薛】滚 你见过从十六岁才开始养的童养媳吗? —— @泡泡堂: 哼哼,漂亮吧? [图片] 第39章 自从发现薛长松叫明堂起床格外轻松, 徐|明珠女士跟张妈就无声让渡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每天早上明堂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听到薛长松敲门,喊他吃早饭。 要是他不回应,薛长松就会打开一条门缝。 明堂每次看到这张英俊的变态的脸都心惊肉跳, 飞快爬起来:“就来。” 不过时间长了, 也吓不到明堂了。 比如今天。 薛长松来敲了三次门, 明堂一声回应也不稀得给。 他困, 要睡觉。 有本事薛长松进来把他亲死啊! “明堂?”薛长松推开门, 走进来,看到露在外面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忽然钻进了被子里。 敏捷得不像个没睡醒的人。 “起床了, 明堂,快点。”薛长松拍了拍床中间鼓起的大包。 那大包动了动,往远离薛长松的方向移了移。 又叫了好几声,叫得明堂都烦了:“你自己去吃,我不吃了。” 徐|明珠女士曾经偷偷观摩过一次薛长松叫人的方式,评价为“唐僧式叫早服务”。 要是不想被烦死,就只有起床一条路。 明堂当时就跳起来, 说自己才不是猪。 “你忘了?今天柯时来约我们出去。” 出去? 明堂睁开眼,自从薛长松开始给他补习,徐|明珠女士又给他报了三门一对一, 他都好久没好好出门玩了。 “去哪儿?” 那固若金汤的堡垒终于裂开了一个缝, 明堂从里面钻出来。 夜里不老实, 头发被揉搓得乱蓬蓬的。 薛长松看准时间, 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图书馆。” 明堂:“!” 薛长松刚说完那句话,就感觉怀里的人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气,闭着眼不动了。 薛长松不觉失笑:“真的要起来了,我们昨天答应了人家啊, 还有徐蓝也去。” 明堂面色痛苦地捂住耳朵:“你就当我死了吧……” “你们聪明人聚会能不能不要带上我和徐蓝这两个笨蛋?而且哪有人假期聚会是在图书馆的,你们就不能挑个正常人会去的地方吗?” 他说了半天,才发觉薛长松不吱声了。 明堂偷偷掀开眼皮看。 薛长松的脸色很差,脸色发白,浓眉皱着,好像生气了。 “你……”明堂睁开眼睛。 薛长松冷着脸,摸了摸明堂的脸,温暖有生气,还有一点刚睡醒的酡红。 即使理智告诉他明堂一直活生生,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 薛长松在明堂清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表情,整个人都绷着,眉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总之很难看。 明堂被他吓到了。 薛长松后知后觉,不动声色地换上一副轻松的笑意。他捏了捏明堂的脸:“快过年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明堂也忘了要说薛长松“动手动脚”,乖乖地点点头。 实在是薛长松的脸色太郑重,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嘲笑对方封建迷信。 “好了,快点起吧,秦昭也来,让女孩子等不太绅士吧?”薛长松轻松的表情越装越真。 “知道啦。” 明堂快速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床上摆着薛长松给他搭好的衣服,薛长松本人在房间外等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徐蓝已经在楼下吃饭了。 看到两人下来,徐蓝抬了抬眼。 “早上好。”薛长松主动打招呼。 徐蓝点点头。 “来这么早?”明堂坐下。 徐蓝:“还有一个人也要去。” 明堂、薛长松:“谁?” 徐蓝什么时候交别的同龄人朋友了?一会儿没看见孩子出息了? 徐蓝抬着下巴,指了指客厅沙发上。 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四个人面前都摆着练习册。 明堂“歘”地把徐蓝的小说抽走,瞪了她一眼,把自己的一本练习册递给她,用眼神命令:“快写!” 终于各就各位,在场只能听见呼吸声跟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第51章 一分钟后,秦昭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放在桌子中间:“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明堂把草稿纸拉过来,写:我小姨。 秦昭:小姨长得真漂亮啊 柯时来:你小姨来干嘛?监督我们学习? 五个人齐刷刷地转头去看另一张桌子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高知的徐|明月。 徐|明月相当心虚地叉掉了电脑上的桌面小游戏,对孩子们挤出一抹笑。 薛长松:考研。 秦昭:哇,小姨肯定很优秀吧? 在场知道内情的三个人同时咳嗽了一声,恨不得把头扎进练习册里。 明堂用肘部捣了一下薛长松:这么丢人的事也往出说,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 薛长松腾出一只手握着明堂的胳膊,捏了捏,示意自己知道错了。 徐蓝偷偷捂脸:不用管她 自从知道明堂多考了四十分就涨了零花钱的事,徐|明月奋而决定考研提升学历。 明堂那烂成绩都能涨零花钱,没道理她搞个研究生学历回来她姐不给她涨零花钱。 她自己盲目乐观,完全没想到明堂的零花钱连她的零头都没有。 柯时来跟秦昭对视,二脸茫然。 徐|明月三分钟热度,学了没两分钟就支撑不住了,偷偷换了个位置打游戏。 ——待在原地的话容易被看到。 被孩子们知道她意志力这么薄弱,她不要面子的吗? 桌子中间的那张草稿纸成了五个人聊天的工具,不知道是谁在上面问了一句:附近有个奶茶店,做得很好,要不要去喝? 薛长松看明堂做着题头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也点点头同意了。 正好出门放放风,买杯奶茶还可以提神。 明堂还在会周公,就被人半抱半提起来。 他这两天被薛长松叫起床叫习惯了,下意识软趴趴地倒在对方身上:“干嘛?” 薛长松捂住他的嘴巴,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说话:“去买奶茶,醒醒了?” 柯大人背后长了眼,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扫了他们俩一眼。 堂下案犯,不许趁爱慕之人意志薄弱的时刻借叫醒之名义行占便宜之实。 柯大人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薛长松跟明堂。 薛长松:“……” 明堂低声问:“他在干嘛呀?” 薛长松:“没事,他有病。” 要是让柯时来知道这几天他都是把明堂从被窝里半抱半拉出来的,还不得立刻判他无期徒刑。 还是让他继续以为自己还爱而不得着吧。 不过……薛长松低头看了看明堂。 明堂困到走路还闭着眼,一只手拽着薛长松的手臂,好像完全不担心薛长松把他带着撞到墙上去。 薛长松想:他本来也没得吧?这小少爷可是死活不松口呢。 就只是亲到了,也不算是欺骗柯时来? 柯时来跟秦昭应该是常来,很快点好了自己平时爱喝的口味。薛长松跟徐蓝点了店里的咖啡。 明堂挑了半天,柯时来他们都已经在店里找到座位坐下开喝了,他才挑到一个红茶茶底的。 他一喝奶茶就整夜睡不着觉,但又爱喝,所以几乎都是点红茶茶底。 想到这儿,明堂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等着的薛长松。 要是薛长松知道了,肯定不让他喝了。 薛长松见他忽然回头看自己,以为他是选太久不好意思了,出声安慰:“没事,慢慢选。” 徐|明月三局连跪,一杯奶茶被搁在桌子上。 粉色的,徐|明月买东西的标准就是,不要贵的,不要对的,只要粉的。 徐蓝无视她妈的飞吻,冷着脸走人。 秦昭:徐蓝跟她妈妈好不像啊 明堂边喝奶茶边在纸上写:嗐,中二病都这样 薛长松没插话,他想:这可不是中二病能解释的,据他了解,到他死的时候,徐蓝都还是这个样子。 徐蓝走回来之前,那张写满了几个人碎碎念的纸被明堂飞快压到自己的笔记本底下。 安静了没几分钟,明堂又偷偷塞给薛长松一张小纸条:咖啡好喝吗? 他小时候偷偷喝过徐|明珠女士几千块五十克的,苦得要死。 可是薛长松面不改色的,而且这个咖啡的样子也很好看…… 薛长松抬头看了一眼,教导主任正在安安静静地解题,他才偷偷把自己的杯子推给明堂。 明堂偷偷喝了一口,眼睛都亮起来:好喝诶,比徐|明珠女士喝的那些玩意儿好喝多了。 薛长松早料到他会想喝,故意没有去糖。 这都是经验,同一个榨汁机里榨出来的果汁,明堂都得凑过来尝尝他杯子里的是不是一个味儿。 薛长松偷偷想,明堂好像完全没有被薛长松占了便宜的意识。 最后那杯咖啡一大半儿都进了明堂的肚子。 幸好柯主任学习学到头脑发昏,完全没注意到分手的时候薛长松跟明堂两个人的饮料调换了。 徐|明月执意要开着她的粉色玛莎拉蒂把柯时来和秦昭送回家,惹得柯时来和秦昭“哇”了半天。 柯时来脑子里飘弹幕:玛莎拉蒂玛莎拉蒂玛莎拉蒂…… 秦昭:“真的吗?漂亮姐姐开着漂亮的车子送我回家?” 徐|明月被夸得心花怒放嘴角咧到天上去,先载着两个人在市图书馆前绕了两圈。 徐蓝躲到公交车站牌后面,假装不认识这三个人。 明堂倒是罕见地没有表示嫌弃,神色恹恹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折腾。 “明堂?”薛长松有些担心,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啊。 明堂慢半拍地摇摇头:“没事,就是困。” 喝了那么多咖啡还困? 薛长松错愕,看来以后真不能叫明堂早起了。 他们家小少爷可能就是天生觉多的类型。 直到晚上十二点,薛长松的房门被敲响,他才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薛长松睡觉浅,听见敲门声就醒了。 他还没坐起来,明堂已经趿拉着拖鞋走进来,蹲在薛长松床边:“薛长松,我睡不着。” —— @m!ng: 每次看见同学人手一杯冰美式拿着装叉就想冷笑。 呵,让徐蓝进军咖啡行业,把所有的咖啡杯上都印上hellokitty,看他们还怎么装。 第40章 薛长松右手手肘撑在床上, 摸索着找到床头灯的开关。 眼睛还不能适应忽然出现的光线,薛长松眯着眼,凑近明堂。 明堂皱着眉,眼帘耷拉着, 看起来像是马上要睡着的样子。 明堂说:“困。” 薛长松纳闷:“困还睡不着?” 明堂手撑着脸, 点点头。 “是不是喝咖啡喝的?”薛长松问。 明堂点点头:“难受。” “下午喝完咖啡就开始难受了?”薛长松伸手摸了摸明堂的手, 冰凉。 明堂竟然忘了骂他“动手动脚”, 看来是真难受了。 “上不上来?”薛长松扯开被子的一角。 明堂慢慢点了两下头, 钻进被薛长松暖得热烘烘的被子里. 薛长松给他掖好被角,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 “下午。”明堂声音恹恹的。 “怎么不说?”薛长松又去找自己的手机, 搜索是什么症状。 “你要是觉得我是故意逃避学习怎么办?” 慢了好几拍,明堂才想起来自己没说的理由。 薛长松失笑:“我有这么坏?” “怎么个难受法?” “嗯……脑袋懵懵的,心跳得特别快,现在也很快,”明堂想找自己的手环给他看自己下午的心率数据,摸了摸两只手都没有,把薛长松的手扯过来, “你摸。” 家里的空气挺足,明堂穿得也不多,只有薄薄的一层真丝睡衣。 薛长松的手猛地一顿, 停在半空。明堂感受到阻力, 不解地看着薛长松。 “还有别的症状吗?”薛长松搓了搓手指, 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 明堂皱着眉, 很苦恼:“看不懂题。” “这个不叫症状,”薛长松跟网上搜到的咖啡|因不耐受的症状比对了一下,“是咖啡因不耐受,等分解完就好了。” “哦。”明堂窝在被子里, 半睁着眼看天花板。 薛长松不放心,凑过来仔细看了两眼:“怎么喝杯咖啡跟醉了似的?” 明堂反驳:“胡说,我都没有亲人。” 薛长松笑起来:“确实。” “你回房间睡还是在这里睡?” 明堂思考了一会儿,回了个“嗯”字。 “嗯”?“嗯”是什么意思? 再问明堂就闭上眼不说话了。 “睡着了?” 明堂的眉皱着:“胃也难受。” “想吐?” 第52章 “不想。”明堂摇摇头。 “那就在这里睡,”薛长松自己拿主意,“还不舒服就喊我。” 明堂没有提出异议。 “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薛长松自己也躺下,“那么容易醉,又咖啡因不耐受……” 还是查一查比较好。 明堂最烦体检抽血,注意力不集中的脑子都忘了反驳,过了一会儿说:“我才不娇气。”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脑补出来的。 “谁说你娇气了?”薛长松凭空背了一口大锅。 明堂眉间依然紧锁着,薛长松凑过去看,他忽然道:“没睡着。” 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乱七八糟地冒出来一堆东西,睁开眼眼皮又重得很。 难受死了。 “念个睡前故事来听听。”明少爷吩咐道。 薛长松:“听什么?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换个。” 薛长松从三只小猪换到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又换到美女与野兽,明堂都不满意。 薛长松眼睛一眯:“那别怪我放大招啊。” 薛长松能有什么大招?明堂靠近薛长松的那只眼睁开偷瞄。 “噫吁嚱危乎……” 明堂刷地扯起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薛长松这个神经病。 薛长松的床并不算小,但两个男孩子并肩躺在一起还是逼仄了些。明堂稍微一动都能碰到薛长松。 “这是什么?”明堂捏了捏手底下的肌肉。 “手臂。” “这呢?”明堂的手移了移。 薛长松不自在地往床沿边上挪了挪:“你说呢?” 明堂毫不自觉地拍了拍,耍流氓似的评价了一句:“还挺带劲儿。” 薛长松的额角突突直跳,明堂再摸一会儿,他又该起床去洗澡了。 他握住明堂的手腕,强行拉离自己的胸膛,手动把明堂的睡姿摆规整:“老实点。” 明堂就只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一个人在被子里动来动去:“我要走。” “又要走?”薛长松这下真摸不清明堂的脑回路了。 明堂“腾”地坐起来:“我睡不着,会妨碍你睡觉。” 又被薛长松拽回去:“就在这儿睡。” 就明堂现在这副干什么都慢半拍的样子,跟醉了也没什么区别,让他一个人睡薛长松才会不放心。 明堂还要挣扎,被薛长松一句话定在原地:“老实点,再动亲你。” 这招这么管用?薛长松哑然失笑。 盯了明堂两秒,看对方确实不动了,薛长松的手伸到明堂那一边关上了灯:“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堂不说话。 “生气了?” “说话会被亲吗?” “不会。” “哦,”明堂忸怩了一下,“那我想跟你说……” 薛长松手机震动起来,明堂问:“谁给你打电话?” “诈骗的,”薛长松开了静音,“继续说。” 明堂就跟他描述白天喝完咖啡之后,发现教材上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看不进去的感觉。 薛长松暗自心想:他还当明堂只是不会做,原来是真的看不懂了。 幸好明堂现在慢半拍没听懂他刚才话里有话,不然不知道怎么瞪他。 一说就说到了半夜。 薛长松好几次都看到明堂想要打哈欠:“困了?” 明堂也以为自己是困了,结果每次打哈欠都只能打到一半。他现在才知道比打喷嚏打不出来更难受的是打哈欠打不出来。 一直到了凌晨三点,明堂说话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薛长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一连串的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电话。 明堂动了动,薛长松赶忙放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快睡,明天早上不叫你起了。” 也不知道明堂听没听见,没应声。 第二天竟然是明堂先醒。 明堂的房间是明爸爸生前找好设计师翻新过的,跟其他房间的天花板有些区别。 明堂睁开眼,先思考了两秒自己是怎么第二次睡到薛长松的房间的。 哦,想起来了,昨天被那杯咖啡折磨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他自己跑过来的。 明堂没动,但已经有些微死了。 薛长松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他!哪家的直男一掀被子就自己钻进去了! 明堂你好不争气! 明堂决定偷偷跑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动就感觉到身上的阻力,薛长松的一只手隔着被子搭在他身上。 明堂屏住呼吸,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薛长松的装束。 薛长松的睡衣就是一件黑色无袖背心,现下露出被子,展示出手臂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切,明堂伸手戳了戳,想,薛长松真会勾引人。 没错,一定是因为薛长松太会勾引人。 薛长松都能说出让他更舒服这种话,他一涉世未深的直男,小小地中了一下招怎么了? 诡计多端的男同! 明堂又戳了一下,完全没有拒绝诱惑的意思。 薛长松意外地睡得很沉,直到明堂小心地关上门,都没有醒过来。 看到明堂一个人下楼,徐|明珠女士挑了挑眉。 明堂坐到餐桌前,不问自答:“当然是因为我炒鸡勤奋!早睡早起!” 徐|明珠女士点点头,半个字儿也没信:“小松不会是生病了吧?” 明堂啃着面包:“好着呢。” “你知道?”徐|明珠女士纳闷。 “对啊,我刚刚看过。” 徐|明珠女士呛了一下:“大早上就去人家房间看?” 她不会生了个痴汉吧? 那咋了?薛长松这个变态每天闯进他的“闺房”怎么也没人说?就因为他起不来就要忍受变态的“骚扰”吗?就因为他每次都不反抗大家就以为他很乐见其成吗? 才、不、是!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明堂试图打哈哈糊弄过去。 幸好徐|明珠女士也没深究。 明堂拍了拍胸脯,吓死了,差点暴露他一整个晚上都睡在薛长松房间的事。 万一徐|明珠女士要把薛长松赶走怎么办? 薛长松那么可怜。 他就只能搭上自己的名声说其实自己是变态一直觊觎薛长松还半夜去采花,不是,采草了。 徐|明珠女士换好衣服,回到餐桌前把最后一点咖啡喝掉。 看明堂一直盯着她的杯子,徐|明珠女士说:“你要喝自己去做。” “哼,我才不会喝呢。”明堂气呼呼地戳了两下盘子里的煎蛋。 喝起来跟中药的味道那么像,谁知道效果截然相反。 别说治同性恋了,差点把他这样铁骨铮铮的直男掰弯了。 噫,阔怕! 薛长松醒过来的时候,手底下的被子里被人塞了一个枕头。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枕头是明堂用来代替自己的。 那明堂本人呢?回自己房间睡回笼觉去了? 薛长松想着,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机。 忽略一大堆未接电话,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12:31。 薛长松:“?” 这辈子重生以后,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算太好,就算凌晨三点才开始睡,也不该这个点儿才醒啊。 洗漱完下楼,就看见盘腿坐在客厅里在练习册上奋战的明堂。 这么勤奋? 薛长松站在明堂身后看了一会儿,终于悟了自己会睡那么沉的原因。 怪不得会咖啡因不耐受,明堂本人就是安眠药成精了吧? 为了逃避“跟薛长松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这个问题只好假装学习的明堂:怎么还在看! 张妈浇完花从客厅路过:“小松起来啦?快去吃饭……” 明堂:张妈谢谢你,今天晚上就让徐总给你涨工资。 张妈:“……小堂给你留的。” 明堂:哼,不涨了。 看明堂头也不抬,薛长松就知道他又在害臊了。 薛长松说着“知道了”,往餐厅走去。 他走着,偷偷回头看明堂的反应,明堂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并没有出太久。 十分钟后,薛长松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明堂一个字也没写的练习册:“走啦。” “干嘛去?” “去医院,做检查。” 薛长松眼疾手快,在明堂光速潜逃之前拦腰控制住对方,悄声在对方耳边威胁:“不许动……再动亲你。” 明堂瞬间老实下来,嘴里还大声嚷着:“我不去!” 薛长松不容置喙:“不行,我已经叫了出租车,开始打表了。” 可恶的薛长松。 明堂被塞上车的时候咬牙切齿地想,竟然用他想出来对付薛长松的招来对付自己。 第53章 “叔叔,”明堂坐在后座中间,撑着脸,“给你双倍的钱,咱再开回去行不行?” 出租车司机以为他在开玩笑,乐呵呵地说:“可以啊。” “真的?”明堂十分惊喜,“那……” 薛长松弯下|身子,仗着座椅靠背的遮挡,轻轻启唇。 就四个字:再动亲你。 明堂收起高兴的表情,抱着手臂窝在后车座的另一侧:哼! 薛长松笑起来,是一个在明堂眼里相当奸诈的笑。 第41章 “以前没见你这么讨厌医院。” 明堂的脚好像粘在地面上似的, 薛长松拽着他,感觉两个人每一步都很艰难。 “废话!”明堂用全身表达着他的抗拒,“以前是来看你和薛阿姨的,我勉强忍一忍嘛。”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薛窈女士每次去做什么检查的时候, 明堂都要躲得特别远, 还要把眼睛死死捂住。 “那更要做检查了, 要是对什么东西过敏进了医院, 可不是抽个血这么简单。”薛长松狠着心吓唬他。 “那就等到那时候再说。” “不行,”薛长松软硬兼施, “出来给你买冰激凌吃。” “谁要你的冰激凌啊?!” 好吧确实很想要。薛长松非常传统地觉得人冬天是不可以吃冰激凌的,即使是在将近二十度的室内也不可以。 明堂生气:连徐总都不会这么管他。 他还向徐|明珠女士告状。 徐|明珠女士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翻白眼:她那是不想管吗?她那是管不了。 再说…… “你要是嫌人家烦,我可给小松在外面找房子住了。”徐|明珠女士说。 明堂半天没声音,然后说:“就因为他不让我吃冰激凌?你也太坏了妈妈,他一个人过春节很可怜的。” 徐|明珠女士的白眼翻得更大了:连你也一块儿打包扔出去! 明堂口嫌体正直地减少了挣扎的幅度:“你说我吃巧克力味儿的还是吃草莓味儿的?” “草莓味的。”薛长松即答。 “啊……可是巧克力味儿的也很好吃啊。” 薛长松回头,凝眸看着理不直气也壮的明堂。 明堂:就是想吃两个口味你能把我怎样? “买两个。”薛长松妥协。 明堂:“那我还想要……” “嘘,”薛长松凑近了跟明堂咬耳朵, “再提要求就亲你。” 明堂:“……” 明堂:“你是没别的招儿了吗?” 薛长松很淡定地点头:“好用就行。” 医院的流程好烦人,就不能直接走进来扎一针就走人吗?还要挂号等待进诊室开单子再去扎针然后再回诊室。 明堂坐立不安地看着大屏幕。 “口罩戴好,”薛长松伸手把他的口罩扶正, 指着窗外, 转移明堂的注意力, “你看那儿。” “什么?” 明堂转过脸, 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树叶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难看的树杈,没有一点美感。 两个人却望着那个方向看入了神。 “那是什么时候?”明堂走过去,趴在窗檐上, 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秋天吧,那时候枫叶已经变红了。” “对哦,所以我才说要一条红色的围巾。” 明堂想起来,之前在抽屉里看到的那张照片,就是在那条路上拍的。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藏在照片背后的人。 “是啊,”薛长松抬手,拨了拨明堂翘起来的几根发丝,“她把我的围巾织得歪七扭八的,送你的那条倒是有模有样。” 没见过薛窈女士这么不靠谱的妈妈。 小时候就这样,带着他一起去郊游,自己却走得飞快。 那时候薛长松人小腿也短,走两步就跟不上了,看不到她吓得大哭。薛窈女士就从一个犄角旮旯里跳出来,大笑着抹掉薛长松的眼泪。 现在也还是这样,走得那么快…… “你别哭。” 明堂拽了拽薛长松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 “有什么可哭的?”薛长松摸了摸明堂湿润的眼角,“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倒是明堂,眼泪水也太多了点。 “没有吗?”那抱着他哭个不停还让他不要死的人是谁? 明堂都懒得揭穿他。 “反正你不许哭,”明堂说,“要是让薛阿姨看见,以为我欺负你怎么办?” 那完蛋了,薛长松想。 要是薛窈女士看到明堂掉的眼泪,恐怕晚上要转着轮椅闯进他梦里打他一顿。 “72号,明堂,请到三号诊室等待。” “走啦。”薛长松手搭在明堂背上,推着他往前走。 明堂恋恋不舍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时候多好啊。 薛窈女士还在,徐|明珠女士会经常抽空到这里来。那时候薛长松也还不是变态,他们待在一起踩树叶玩儿都觉得有意思。 现在一切都变了。 薛长松已经成了变态,动不动就用亲嘴威胁他。 抽血的时候明堂拼命地往后躲,薛长松一手按住他的手臂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捂住明堂的眼睛:“马上就结束,很快的。” 明堂转过头,把脸埋进薛长松的衣服里:废话!又不是你挨扎!你当然觉得快! 明堂宁死也不愿意再待在医院里等结果,薛长松只好放他去医院旁边的便利店里坐着。 也幸好他不在。 薛长松僵着脸听完了医生的话。 他不是学医的,好多专业名词都没有听懂。只听明白明堂对酒精和咖啡因的过分敏感是和某个酶系有关系。 而这种酶系导致的代谢障碍,就是明堂上辈子的死亡原因。 “好的,谢谢医生。”薛长松站起身来。 “没事,”医生摆摆手,“这种不耐受不怎么影响正常生活,平常多注意一点就行。” 医院的楼梯间相当逼仄,天花板低得吓人,薛长松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恶性高热、横肌纹溶解、严重心率失齐、恐怖性幻觉,然后是心源性休克或者急性肾衰竭、肝衰竭,脑水肿。 薛长松猝不及防地,把上辈子没来得及拿到的明堂的死亡报告,听了一遍。 他强迫症似的,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幻想明堂死前的场景。 细节在重复的想象中慢慢补齐,终于成了相当生动而真实的幻觉。 薛长松仿佛亲眼看见了明堂一个人绝望而无助地躺在异国公寓的地板上。他的皮肤很烫,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他痛到缩成一团,他张着嘴巴,好像要呼救。 可是举目四望,除了张临,什么也没有。 薛长松攥着那张报告单,跟前世抓着明堂的死亡鉴定报告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想:薛长松,你没能救他。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鼻骨滑下来落到地上,薛长松一个人蹲在医院的角落里,痛苦地呜咽着。 他的心脏闷到发疼,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楼梯间的冷空气钻进肺里,冻得薛长松浑身发抖。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他给明堂设置的专属铃声。 “喂?”明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薛长松,你怎么还不来啊?” 薛长松的心脏颤了一下,他回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一次听到明堂的声音,也是这样夹杂着电流声。 薛长松抹了把脸,要给他吓出应激障碍了。 明堂趴在橱窗前面:“我改主意了,我想吃冰激凌蛋糕。” 听不到薛长松回应,明堂以为他不乐意:“哎呀,这个冰激凌蛋糕也没有很大了,买回家可以一起吃啊,你、我、徐总还有张妈刘叔,五个人吃我也分不到多少的……” “薛长松……”他无意识地撒娇,“求求你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点声音,明堂没听清。 薛长松推开楼梯间的门,迎面撞上几个人。 他大概哭得相当惨,惹得那几个人走过一段还拧着头看他。 “嗯?”明堂说,“可不可以啊?我买个最小的好不好?” 他吸了吸鼻子:“这就来。” 明堂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轻微的一点动静,他本来蹲在橱窗前面,猛地站起来:“你看!我就说你会哭吧!还背着我偷偷哭!” “你在哪儿?”明堂问。 薛长松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两把脸:“马上就过去了,等着我。” “不要!”明堂那边传来因为跑动而剧烈喘息的声音,“还在三楼诊室那里吗?” 薛长松叹了口气,也不走了,他倚在白色的柱子上,旁边就是上楼必经的扶梯,说:“在。” “等着我。”明堂说完,想要挂掉电话。 “嗯,”薛长松点点头,“别挂电话,明堂。” 不知道薛长松有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脆弱。听得明堂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 第54章 他也想保护薛长松。 真奇怪,薛长松不管是从外形还是从内里,看起来都没有哪里需要他保护吧? 饶是如此,明堂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急如焚的情绪。他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到薛长松身边去。 要是真长翅膀的话,说不定下雨的时候还能帮薛长松挡个雨呢。 明堂跑着,脑袋里冒出一些荒诞离奇的想法。 “不好意思,让一下,借过,抱歉。”几个词重复了两遍,他终于从乌泱泱的扶梯上冲出来。 还没来得及四处搜寻薛长松的位置,手腕就被一个人攥住了。 下一秒,明堂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一个人怀里。 “喂。”他抱怨地喊。 “别动,”薛长松拍了拍明堂的背,“要是你现在起来的话,全世界都知道在我怀里的是你了。” “那怎……” 薛长松:“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被变态抱在怀里吧?” 明堂咬牙切齿,他那么着急,薛长松还有心思调戏他! 他索性自暴自弃,抬手环住薛长松的腰,用力抱紧,企图就这样把薛长松勒死。 “要不……明天我们再一起去看看薛阿姨?” “嗯。”薛长松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没有解释。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尴尬死了。 恐怕每个人都得想,这俩人不知道是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在这里抱头痛哭吧? 明堂被自己的幻想尴尬到了:“你好了没?” “还没有。” “还没好?”薛长松真娇气。 “快了。” “现在呢?”抱着他是能积蓄什么能量吗? 薛长松不答话。 “你还在哭吗?”明堂问。 “没有,”薛长松好像也学会了明堂的嘴硬,“我本来就没有哭啊。” “哦,你没哭那放开我。”明堂只会心疼爱哭鬼,这么坚强没必要他安慰。 薛长松从善如流:“那我哭了。” “那你别哭了行不行?这样让我觉得我也检查出来了什么大病。” 薛长松偷偷笑:“你就检查个过敏源,能检查出来什么病?要是想查我们现在就去体检?” “那还是不要了。”明堂拒绝。 “哎,”明堂又说,“薛长松,你摸摸我真的没有长翅膀吗?” 薛长松煞有介事地抚了抚明堂肩胛骨的位置:“长了。” 明堂:“?” 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睁眼说瞎话。 薛长松主动解释:“天使都会长翅膀的。” 明堂恶寒到浑身一抖:“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肉麻?” —— @m!ng: 肚子痛。 下次绝不冬天吃冰激凌了。 可恶的阿美莉卡,竟然没在冰激凌甜筒上印上“冬天吃冰激凌有害身体健康”,一点都不对消费者负责。 第42章 被明堂骂完“肉麻”的薛长松老实了下来。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明堂的后背。 明堂想薛长松好奇怪啊, 不应该是他来安慰薛长松吗?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薛长松在哄他似的。 “薛长松?你想什么呢?” 想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会威胁到明堂的幸福人生的人统统干掉。 薛长松表情温和地想着一个充满戾气的想法,说:“想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来医院了。” “那好啊。”正合明堂的意。 薛长松:“所以为了你不今天晚上不肚子痛跑到医院来,我们就不买冰激凌蛋糕吃了。” 明堂:“!” 他抬起头,因为被薛长松拥在怀里, 只能用力地往后仰着脖子, 去看薛长松额间是不是有个什么小月牙——不然怎么这么铁面无私啊! 他都给薛长松抱了! 薛长松低头看他, 明堂的脸刚才一直埋在他的衣服里, 脸颊有些泛红。 人可爱, 动作也可爱。 薛长松的底线就有这么容易被攻破:“就一个,最小的。” 因为借了肩膀给薛长松哭, 明堂最终理直气壮地买了两个冰激凌蛋糕。 他今天可是出了力了! 然后两个人打车绕了小半个首都,先把巧克力味的分给柯时来和秦昭一大半,又把一半草莓味的分给徐蓝。 徐|明月很高兴:“等小姨有钱了给你发压岁钱。” 明堂围笑,希望他死之前能够看到徐|明月兑现这个承诺。 抱着缺了一大半的蛋糕,明堂气呼呼地坐上车:“这下可以了吧?” 薛长松很满意:“可以了。” 薛长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靠兄弟吃软饭而吃上软饭】谢谢您! 然后柯时来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他跟薛长松的聊天截图。 薛长松看了半天,才找出来重点在哪儿。 原来是柯时来给他的备注——明堂唯一指定预备男友。 “呵。”薛长松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柯时来要是当官, 指定是个卖官鬻爵欺上瞒下的大贪官。 周末,是明堂给徐|明珠女士规定的必要休息时间。 不仅不让去公司,就连去书房坐会儿, 门口都会随时随地冒出来明堂的脑袋:“干什么呢妈妈?” 徐|明珠女士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先要被他给烦死了。 所以早上明堂起不来床的那些时间, 算是徐|明珠女士的自由时间。 她想工作就工作, 想……还是想工作就工作。 徐|明珠女士拿起平板, 看着下面递上来的财务报表。 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以前要看孩子,现在要被孩子看。 “徐姨。” 靠,徐|明珠女士放下平板,忘了还有一个早上起得来的孩子。 “我可不是来替明堂管您的。”薛长松端着两份早餐走过来。 徐|明珠女士接过豆浆杯子:“说说, 什么事?” 虽然猜不到薛长松是有什么事,但徐|明珠女士依然气定神闲。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能有什么事,缺钱了,失恋了,成绩下降了……就徐|明珠女士的观察来看基本可以排除后两项。 缺钱的话,她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然后听到薛长松说:“最近上面说的那个珠宝艺术港的项目,您是不是也想做?” 徐|明珠女士:嗯嗯嗯? “我还知道您刚被一个刚冒出来的新公司使了绊子,是不是?” 徐|明珠女士:不是,这对吗? “您也查到了吧,对方后面是风耀控股的,放任它在珠宝行业做大,对宝华春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风耀的现任董事长是张临的爸爸。 风耀是个老牌公司了,早年是做房地产发家的。“房地产”这个词,在上个世纪,几乎跟□□有着扯不开的关系。 直到风耀破产,它都没能完全摆脱掉这段历史。 “您知道中央督导组过两天要下到各省吗?” “这么狠?”徐|明珠女士惊诧地挑了挑眉,又问,“你有证据?” 薛长松点点头:“知道一点儿。” 不光他知道,再过十多年,全国人民对风耀集团这点破事儿都能说道个一两句,毕竟实在是罄竹难书。 “什么‘这么狠’?”明堂揉着眼睛走过来,目光在薛长松跟徐|明珠女士脸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你们俩又偷偷给我报了一对一?!”明堂面露惊恐,“我都说我不要再上了!” 徐|明珠女士:“……” 薛长松拽着他坐到座位上:“坐好,给你拿早餐。” 明堂:“我恨你们!” 薛长松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没有给你报课。” 明堂不信:“妈你怎么也不说话?” 徐|明珠女士收拾起自己的餐盘,站起来:“你太傻了,我怕跟你说话拉低我的智商。” 明堂:“?” 怎么又无缘无故地攻击他的智商? 他的智商怎么了?他这次可是多考了四十分呢! 明堂气哼哼地吃完了早饭。 薛长松早就吃完了,在旁边站着看他,有点想笑。 明堂好像每天都气呼呼的。他又忘性大,气一会儿就不记得了。 可爱。 薛长松想着,摸了摸明堂的头发。 明堂更生气了,因为薛长松摸他头发的姿势特别奇怪。先在脑袋顶上呼噜了两把,顺着后脑勺滑下去,捏了捏明堂的后颈。 像在摸小猫小狗。 气死了。 这对明少爷来说相当羞耻。 明堂猛灌了两口牛奶,他要长到两米每天这样摸薛长松。 薛长松要是知道他的想法,现在就能让他贷款爽一下。 可惜明堂没说,薛长松还在那里美滋滋地,不知道明堂已经在心中“羞辱”了他一万次。 明堂房间里的桌子本来挺大的。 第55章 ——明爸爸设计这个房间时,是以徐|明珠女士的智商为蓝本去想象他未出世的孩子的。 可惜明堂做一次作业能把书和文具铺大半个桌子,就没有多大的余地留给薛长松了。 自从放寒假以来,两个人都是在客厅的大茶几上做题。 徐|明珠女士看不过眼,添了一张高点的桌子,薛长松才终于在写作业的时候伸展开手脚。 吃完饭两个人又开始做作业,徐|明珠女士过来好几回,想问问薛长松风耀的事。 只是明堂在,她不太好问,只好胡乱问一些问题:“作业做完了?” “做完了,”薛长松回,“明堂也快做完了。” 徐|明珠女士诧异:“明堂也做完了?” 自从明堂小学毕业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明堂写作业写这么快。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见明堂写了寒假作业。 明堂被她在眼前晃来晃去,一道题也做不出来:“妈你要不就坐下,要不就去刷手机,能别晃了吗?” 徐|明珠女士悻悻走开:“拉不出屎来赖地心引力。” 背后明堂教育她:“粗俗!” 薛长松清了清嗓子。 明堂:“你也不许出声!” 薛长松:“……哦。” 徐|明珠女士站在远处,朝着薛长松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薛长松领会了她的意思,刚拿起来自己的手机,明堂的眼刀又杀过来了。 “干嘛呢你?又是咳嗽又是玩手机的,知不知道这几分钟柯时来跟秦昭能做几个题啊?还想不想考回第一啊你?” 一连三个问句,薛长松放下手机,对徐|明珠女士耸了耸肩。 徐|明珠女士翻了个大白眼:她到底生了个什么儿子,自己还倒数呢,先管上人家年级前三的成绩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客厅里三个活人有两个被明堂挑了一堆刺出来,徐|明珠女士直接举着她的平板遁走。 而薛长松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拿过明堂的练习册看了两眼。 “不赖你,这题有下一章的知识,你还没学呢,先做别的。” 明堂忿忿摔笔:“靠!破题!” 明堂不干了,他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地位。徐|明珠女士嫌他笨,薛长松天天威胁要亲他,张妈每天严格控制他的饮食,连个题都欺负他。 薛长松听着他的碎碎念,腾出一只手来拍拍明堂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去墓园?”明堂脑袋在练习册上滚了两下,问薛长松。 “不急,过两天吧。”薛长松说。 明堂以为薛长松是因为昨天哭不好意思了:“行叭。” 中午吃完饭,明堂上楼睡午觉。 下午一点,房门被敲响。 明堂翻身背对着门的方向,继续闭着眼睛。 反正薛长松听不见回应也会闯进来,这个流氓。 没想到过了两秒,是张妈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小堂,醒了吗?” 他翻身坐起来,回应道:“醒啦!” 薛长松呢? 明堂下楼,发现不光薛长松,连答应他周末要好好在家休息的徐|明珠女士也不见了。 明堂脑袋上冒出两个问号:“他们呢?” 张妈:“大小姐说明月小姐让她去买单,小薛……他没说,就说下午吃饭之前回来。” 市中心商业街的某处。 吴远两只手都揣在袖子里,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地看着面前的薛长松。 薛长松身上穿的是徐|明月出去疯狂购物时买回来的羽绒服,看起来相当暖和。 靠!这什么世道? 吴远吐了口痰,儿子倒比老子穿的好。 薛长松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故意问:“你还没走?不是给你钱了吗?” 吴远的态度倒是比上次嚣张了不少:“你还说,就给一千五百块钱,买张高铁票回家都一千了,五百块钱回去顶什么用?回去饿死啊。” 薛长松不为所动:“你还想怎么样?我卖个肾供你花?” 吴远被他顶得一噎,然后道:“你有本事真去卖,在这里跟我放什么狠话?” “没钱。” 薛长松转过脸,目光随意地在街上扫了一遍。 街尾一辆相当不起眼的车子里,徐|明珠女士就坐在里面。 第43章 薛长松对徐|明珠女士撒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 说他在几年前无意中招惹到过张临。所以再次见面后,张临才要找来他爸跟他作对。 而吴远早就被张临设了套,在张临家的场子里欠了不少钱,现在在帮张家做事。 半分假半分真, 假的那部分相当拙劣。 但对待聪明人有时候不需要太精湛的撒谎技术, 你露出破绽来, 她就猜得出你是不想提。如果徐|明珠女士想知道, 就会自己去查。 可是薛长松又没什么可查的, 毕竟没人会想得到他是“重生”的。 那这个谎就不真也真了。 吴远吸了吸鼻子:“没钱?没钱你上的什么学?要不我去你们学校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大善人给你交了学费啊?” 薛长松双手插在兜里,问:“那你想怎么样?” 吴远食指和拇指对在一起搓了搓:“简单, 再给爸爸点钱花花……我要是都快要饿死了,还不是又得到你们学校去找你?”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要脸面,吴远是这么想的,张临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正式弄死薛长松之前,他让吴远能怎么恶心薛长松就怎么恶心薛长松。 可惜薛长松现在最不要的就是脸皮,他只在乎一件事,就是吴远会不会去恶心明堂。 薛长松掏出了他的钱夹, 一副被威胁到了的样子:“就只有这些钱了。” 吴远不等他掏钱,就把钱包夺了过去。 他扒拉了两下,咂了咂嘴:“就这么点钱?” 薛长松蹙着眉尖:“钱包还给我, 那是同学送的……” 吴远很敏锐地猜到:“这个……” 他颠了颠那个带着大logo的钱包:“很贵?” 薛长松眼神一动, 吴远笑起来:“别生气, 先借爸爸两天。” 薛长松怎么可能生气, 要是吴远智商正常,就会发现这个薛长松“常用”的钱包里,连个证件都没有。 他说着,过来拍薛长松的肩膀:“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吧, 爸现在没钱,等有钱了一定给你补上生日礼物。” 薛长松侧身躲开:“不用,你赶紧走就行了。” 吴远嘿嘿笑了两声,他怎么可能走呢。 那张大少爷跟菩萨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专爱看别人吸,给了他不少好货。 除了偶尔要挨两顿揍,吴远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赛过活神仙。 想到这里,吴远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鼻子。 薛长松看了他两秒,忽然问:“你很冷?” 吴远表情尴尬了一瞬,欲盖弥彰似的放大声音:“废话,首都这大冷天,我就只有这么点衣服,能不冷吗?” 薛长松对于吸毒成瘾者的敏感度比张临这种长期浸淫在特定环境中的人要弱很多,但他好歹每年都上学校的禁毒安全教育课。 现在想想,上一次看到吴远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吸鼻子…… “你现在住在哪儿?”薛长松问。 吴远正在数着钱,毫无防备地回答:“你就别管了,反正爸现在是碰见了个大善人。” 一个可能想要你命的大善人。 吴远稍稍心虚了一下,把钱夹塞进口袋里:“行了,爸走了,哎对了,你们学校能不能申请助学金什么的?” 薛长松目光沉沉,用一种近乎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吴远干笑起来,没再说话。一阵寒风吹过来,他把脖子缩进衣服里,左右看了看,从旁边的一条小道里离开,模样鬼鬼祟祟。 他离开的同一时间,旁边咖啡馆里的一个人收起手机,也跟进了那条小道。 张临手下的人反追踪的能力相当强,吴远出拘留所之后,徐|明珠女士派的人就跟丢了。没有吴远,他们很难找到张临的场子。 幸好,张临相当沉不住气,把吴远放了出来。 终于打发走了吴远,薛长松在街上转了两圈,走出去。 这个时候,那辆出租车也已经悄悄地绕出了商业街,薛长松看到熟悉的车牌号,装作打车的样子招了招手。 顺利地上了车,他关上门,先对着后视镜里的徐|明珠女士点了点头:“徐姨,钱夹已经给吴远了。” 钱夹里徐|明珠女士淘来的最新款追踪器。 找到风耀组织的赌场,再加上薛长松上辈子在新闻上找到的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应该就差不多了。 徐|明珠女士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表情看上去晦涩不明。 薛长松勉强笑了笑,心里打起了鼓。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半分力量也没有,薛长松绝对不会求助于徐|明珠女士。一来他不想利用她,二来薛长松也不想给徐|明珠女士留下汲汲营营的印象。 第56章 但薛长松没办法。其实只要晚重生两年,他都不会有现在那么无力。可是事情就是有这么寸,两年后,他跟明堂就分道扬镳了。 到那个时候,哪怕他比上辈子更早爬上去,也是鞭长莫及。 半晌,徐|明珠女士才看过来,透过后视镜跟薛长松对视着。 薛长松表面淡定地回视着,搁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紧。 薛窈女士说,徐|明珠女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英雄情结,认准了什么人,就要把对方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护着。 所以徐|明月才能永远有事找她姐。 所以薛窈女士在医院里偶遇到徐|明珠女士的那天,那么释然地笑。 那天,薛窈女士难得有那么好的精神头,笑意几乎驱逐了她的病容:“明珠年轻的时候可是个侠女。” “妈妈看人的眼光很准的。” 然后她叹了口气:“明珠说她的儿子也在十二中,等我走了,她会帮我照看你的。” 薛长松一边削苹果一边想:现在大家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再侠义又怎么样难道真的会因为大学时候当过一两年舍友就帮你照看孩子? 别傻了妈,你要是看人眼光准就不会嫁给我爸了。 然后徐|明珠女士忽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个病历本扇着风:“可算找到你们俩了,走,我托人给你弄了一个单间,医药费不够和我说。” 然后就开始上手收拾东西,动作之随意,简直像是入室抢劫。 薛长松抬头,还没反应过来。 “小薛是吧?你妈妈说你在十二中上学,我们家明堂和你一个学校,你们俩互相帮衬……” 徐|明珠女士随手一指身后,明堂从病房门外探出头来,对薛长松笑着。 那时候薛长松没想到,之后的十几年的时间,这一对强盗似的闯进他妈妈病房的母子俩,竟然成了他后半生中最重要的人。 “现在回家?”薛长松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忐忑地问。 徐|明珠女士没应,忽然说起另一件事:“你妈妈结婚的时候,给我来过信。” 只不过当时信到得晚了,徐|明珠女士收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婚期。信里薛窈也说不用她去,只是以防万一徐|明珠哪天找她算账说结婚竟然不告诉她。 “那时候大家都刚毕业不久,我接下宝华春,也很忙,一直想过去看你妈妈,都没能成行,但是我派人查过你爸。”徐|明珠女士怅然地叹了口气。 “家境不好,见识也不多,大学的层次肯定也比不上你妈,但那个时候上大学已经很好了,一直拿奖学金,在同学之间的风评也不错,还见义勇为过一次,工作之后好几次评先进都有他……” 薛长松沉默地听着,没打断。 徐|明珠女士:“所以,你妈妈眼光不差,只是人变得太快了。” “嗯,知道了。”薛长松点点头,看向窗外。 他现在知道了,薛窈女士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末了,徐|明珠女士又嘱咐了一句:“之后吴远再找你就不要应了,注意安全。” “行了,你回家吧,你们小姨是真要让我去买单,不是用来蒙明堂的。” 徐|明珠女士下车,突然想起来什么,敲了敲薛长松这边的车窗。 薛长松降下车窗:“徐姨您还有……”事? 几百块钱从还没完全打开的车窗里塞进来:“天太冷了,别开窗了,回去的时候给明堂带姜记的龙井酥,不然你小子肯定惨了。” “行了,走吧。”徐|明珠女士摆摆手,没等薛长松反应过来就走了。 留下薛长松一个人对着一堆钞票苦笑。 能说明堂不愧是徐|明珠女士的亲儿子吗? “现在回老宅?”主驾驶座上,暂时扮演出租车司机的是徐|明珠女士的下属。 “嗯,”薛长松点点头,“麻烦了。” “不客气。” 薛长松把脸转向窗外,想到吴远说的那个“大善人”。 吴远的嘴角有伤,额角还有淤青,尽管张临应该找人给他做了修饰,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 一个随时打人的大善人? 除了钱和毒品,薛长松想不到还有别的东西能让吴远对张临这么顶礼膜拜。 听说成瘾者除了身体上的依赖之外,还会形成一种心瘾。看到针管,听到嘈杂的重金属音乐,甚至只是听到相关的词汇,见到同类,都会诱发这种心瘾。重生而来的张临,摆脱了生理上的成瘾,那精神上的呢? 毒品的伤害,普通人可能还有些隔膜,可是经历过的张临却最清楚不过。 他是只派别人给吴远东西,还是……他就有那么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抵抗住诱惑? 果然如徐|明珠女士所料,薛长松一打开门,就看到明堂守在门口,目光十分“凶狠”:“干嘛去了?” 他抱着手臂兴师问罪的样子,让薛长松本来准备好的回答都愣了一下才说出口。 中间停顿的时间是用来思考自己的身份,因为明堂的样子真的显得他很像半夜不回家出去喝大酒的不负责任的丈夫。 “买了龙井酥,吃不吃?” 薛长松一边推着明堂往里走,一边谴责自己不要有事没事就想得这么美。 没想到这次明堂并不为美食所动,抖了抖自己的肩膀甩开薛长松的手:“少套近乎,不许贿赂法官。” 得,薛长松放下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跟着柯时来学会了。 第44章 “就是出门买点文具, ”薛长松拆开龙井酥的包装,“法官大人对这个回答满意吗?” “不满意,”明堂动了动鼻子,闻到龙井酥散发出来的香味, 他转过脸, 决定拒绝贿赂, “那为什么非要等我睡觉的时候出去?” “我有证据。”薛长松举起另一个袋子, 里面都是他刚买的笔。 “不信。”买个笔需要用这么久? “我房间里就有很多笔啊, 你也可以用。”明堂大人不接受这个解释。 薛长松跟明堂对视了两秒,明堂别开眼:好吧, 他那些奇形怪状的小青蛙小兔子小狗的笔握在薛长松手里确实很奇怪。 但是,薛长松这什么眼神!是看不起他用这种笔吗?他又没有带到学校去用,都是在家里偷偷使的! 薛长松抬手,拽住明堂的手腕。 明堂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被他拉着坐下。龙井酥被推到他面前,明堂闭上眼催眠自己: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 “真不吃?姜记的。”薛长松捧着送到明堂嘴边。 “行叭。”见明堂铁了心要弄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去了,薛长松放弃用食物来混淆视听。 “你觉得我去干什么了?”薛长松问。 明堂瞪他:是他审薛长松还是薛长松审他啊? 薛长松自说自话:“是不是怕我出去见别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怀疑我去约会?” 明堂:“切。” 你认识的女的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还全认识, 我能怀疑你跟谁谈恋爱? 剩下的男的……明堂骄傲地挺胸, 他比他们好看多了。 薛长松虽然变态, 但还是变态得很有眼光的。 但薛长松不管这一套, 他已经得出了结论:“你喜欢我。” 薛长松大概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时的表情,嘴角噙着笑,相当笃定。他的目光很和煦,很软, 像是很自然的情侣间的调情。 任谁被这种目光看着,都会产生薛长松很幸福,他也很幸福,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对的错觉。 明堂有一瞬间真的陷了进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你……” 明堂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回过神,低声呵斥薛长松:“你给我小声一点!” “我看了,”薛长松道,“张妈在楼上照顾她的花花草草呢。” “你以后要是再乱说我就……” “就?”薛长松很有求知欲地问,“就什么?把我赶出去还是不让我吃饭?” 明堂眨了眨眼,这也有点太狠了,他本来是想把薛长松的寒假作业藏起来让他开学没有作业交。 “舍不得?你喜欢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薛长松疯了! 薛长松对喜欢的标准这么低的吗? 明堂终于被迫说出他的心里话,本来是不想在薛长松面前提那个名字的:“我是担心你被吴远找麻烦!” 刚跟吴远见完面的薛长松并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知道了,你喜欢我。” 明堂怒了,他要一个人吃完所有的龙井酥一点渣渣都不给薛长松留。 薛长松暗笑:还是这招比较好使啊。 由于薛长松的胡搅蛮缠,一直到徐|明珠女士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明堂都还没有消气。 她还纳闷:“姜记的龙井酥卖没了?” “在明堂肚子里。”薛长松抬手,用笔尖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明堂。 第57章 “那不应该啊……”徐|明珠女士纳闷,“这孩子现在气性这么大了?” 薛长松没说话,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对明堂耍流氓。 明堂对着个脑白金广告看得认真,留给薛长松一个怒火中烧的后脑勺。 自从下午惹到明堂,明堂就拒绝跟薛长松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于是连题都不做了。 徐|明珠女士用看破一切的语气说:“真生气了假生气了?” 不会是为了逃避做作业吧? 明堂:“当然是真生气!” 他很生气!相当生气!薛长松真过分!薛长松调戏他! 可是又不能跟徐|明珠女士讲,要是说了徐|明珠女士把薛长松赶走怎么办? 明堂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 因为又给薛长松添了堵,张临心情很好,赏了吴远不少好东西。 他坐在吴远对面,看着对方动作熟练地弄好工具。 吴远看张临看他,抬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包厢里红红紫紫的氛围灯一掠而过,针头扎进吴远的手臂里。片刻之后,对方喘着粗气,浑身瘫软着躺在地上,脸上有着癫狂又满足的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张临已经在吴远身上看到了不下二十个人的影子。 吴远的脸融化成一团,慢慢变成别的什么人,或者是在某个派对上玩味地笑着递给他东西的人,或者是烟雾缭绕之中躺在他身下的某个赤裸的人的脸,最后张临看到了他自己。 他曾经用相机记录过,在他沉浸在精神世界里享受极致的快乐时,他的□□是什么样子的。 丑态毕现,他变成了一只只会寻求低级快乐的野兽。 张临最后皱着眉删掉了那段视频。不过,在他准备让明堂也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带上了那台相机。 明堂那张单纯的脸上会出现什么□□的表情吗?张临不仅想看看,他还想记录下来。 然后明堂在他的摄像机下痛苦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呼救似的喊薛长松的名字。 要不是那段视频,他还真不能把薛长松忽悠到国外呢。当时他已经因为吸毒上了国内的入境黑名单。 张临嗬嗬地笑起来,薛长松那个蠢货,果然死了,比他死得早得多,早将近十年的时间。所以,怎么算都是他赢。 手上的痛感让张临醒过神来,他凝神欣赏着吴远的丑态。 心瘾这东西,张临作为有亲身体会的人,比薛长松还要清楚。 但张临有着十足的自信。 他想得很明白。 上辈子他天然比薛长松矮一截,只不过是因为在遇到明堂之前,他为了追求刺激走了一些极端。 现在知道明堂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再碰了。 绝对不会再碰了。 张临拿起酒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酒杯中的透明液体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他的手臂颤抖着。握着酒杯的手上,指甲的边缘一圈被抠到发红出血的痕迹。 心里像是被不知名东西搔弄似的痒,张临几次把视线移回到吴远或者那注射器上。他的身体摆脱了依赖性,可是他的记忆还记得。 张临空咽了几下,不行、不行。 吴远在地上躺了多久,张临就喝了多久。 他把酒液当水灌进胃里,似乎感受不到从喉管到胃里的灼烧感。 他需要用这种痛意,来压制体内别的冲动。 不知多久,吴远悠悠睁开眼。 他的嘴巴还咧着,咧成一个沉浸到有些痴傻的笑。 张临半眯着眼坐在沙发上,对他招了招手。 包厢里很暗,酒精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影,目光却锁定在桌面上一角。 吴远弯着背,踉跄着爬过去:“张少爷,您要什么?” “那个。”张临伸手,指着桌上的一只小盒子。 吴远先是一愣,接着说:“哎,好嘞。” 关于过年这件事,最积极的人就是徐|明月。 ——此人可以在大年初一的时候领到明堂和徐蓝加起来再乘以八都赶不上的零花钱。 所以这天早上,难得睡了个懒觉的明堂被楼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弄醒了。 他眼都没睁开,穿上鞋就往外冲。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扰他的清梦! 薛长松也刚起不久,正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出来看。 明堂身上好像带了雷达,不偏不倚撞到他怀里。 “这么早?”薛长松趁明堂没反应过来,捏了捏他的脸。 “下面是谁?”明堂一脸“都别拦我,我要杀了这个打扰我睡觉的人”的表情。 薛长松看了一眼:“小姨。” 明堂:“……” 明堂窝窝囊囊地小声说:“她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还没到小年啊……别说我出来过。” 薛长松相当自然地把他拐回了自己的房间:“我这有耳塞。” 等明堂带着耳塞钻进薛长松的被子里躺好,看着头顶上正在坐着一页一页翻书的薛长松,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眼皮重得要命,薛长松又一下下地哄小孩似的拍着他,明堂毫无反抗地睡了过去。 “明堂。”过了不知多久,薛长松一只腿跪在床上,俯身轻轻地叫了一句。 明堂眉毛动了动,“嗯”了一声。 “还生我的气吗?” “嗯。” “一加一等于几?” “嗯。” “……”薛长松动作很自然地打开手机,“明堂,你喜欢我。” “…嗯。” 忽悠到了想要的答案,薛长松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切出录音页面。 恰在此时,一个刻意备注为某某外卖商家的消息发了过来。 【xx店】薛先生,您让我们跟的人忽然不见了。 由于徐|明珠女士大包大揽地做事风格,她得到的消息几乎不会和薛长松互通。问就是“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学你的习”。 幸好薛长松早有准备。 又跟丢了?薛长松挑了挑眉。 【薛】定位也定不到了? 【xx店】定位器在动,但是定位器标识的地点并没有吴远出现 【xx店】吴远最后现身的地方是一家商务式ktv,我们已经在试图进去了,预计今天下午就会有结果。 【薛】好,麻烦了。 是定位器被发现了? 出师不利,薛长松倒没有多少挫败的感觉,只是有些焦躁。 风耀那边有徐|明珠女士在,他无需担忧。只要风耀出了问题,张临能掀起的风浪很小。 可是只要张临不除,薛长松心里就扎着根刺,半夜睡着觉都会惊醒。 明堂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颤了一下。 薛长松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在呢。” 两个人面对面,薛长松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的。 明堂在的时候,他就会变得相当没有斗志,跟在温水里被泡化了似的。如果可以,薛长松恨不能就这样躺到天荒地老。 但是不行啊。 薛长松往前靠了靠,额头抵着明堂的额头。 其实重新遇到张临之后,他想了很多。如果这辈子的张临一直没有破绽怎么办?薛长松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一个看起来无辜的人被判死刑。即使他跟张临都清楚,张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于是薛长松想了不少突破法律底线的让张临现在就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方法。每一次想到的时候,薛长松自己都会吓一跳,原来他有这么极端。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明堂还活着。 薛长松很舍不得,舍不得因为一个烂人离开明堂。 他要明堂一直在他身边,总不能自己先食言吧? 但幸好,在他想着要弄死张临的时候,张临一定也琢磨着怎么搞死他吧? 薛长松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我在呢。” 第45章 明堂睡到一半, 忽然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用餐叉在刮门的动静。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薛长松已经不见了。耳塞被他蹭掉了一只,掉在枕头上。 “薛长松?”明堂叫了一声, 没人应。 那奇怪的声音还在响。 明堂一开门, 一个金黄的东西“咚”地一下撞在他的脚面上。 “啊!薛长松!” 好多好多毛! 明堂似乎已经看见了无数狗毛在空气中翻飞的场景, 好、恐、怖! “走开啊你。”明堂低头瞪着狗, 威胁道。 一只土黄色的圆头圆脑的小狗吐着舌头, 扒在明堂的拖鞋上,用黑豆豆似的眼睛盯着这个脸臭得要命的人类。 明堂左脚往前顶, 匀速把脚上的拖鞋移到门外,然后飞快收回脚关上门,隔着门叫人:“薛长松!” 过了半分钟,门被敲了敲:“小狗被我抱起来了。” 第58章 门打开,明堂左右两只脚上穿着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的鞋子,瞪着薛长松怀里的小狗:“谁把它弄家来的?” 薛长松指指楼下:“小姨。” 徐|明月在楼下听到了动静:“小堂起来了吗?快来帮小姨的忙啊!” 明堂张嘴喊:“没有,睡得特别死!明天早上才能起来!” 自从有一年徐|明月非要自己打中国结, 把当时还是小不点的明堂跟徐蓝一人捆成一个小粽子,明堂就发誓再也不掺和她的事儿了。 小狗乖乖地待在薛长松怀里,四只脚扒着薛长松的手臂。薛长松揉了揉它的脑袋:“还挺可爱的, 小姨刚才出门捡到的, 说可能是个串儿, 还是个小哑巴, 被别人丢在大马路上。” “哼。”明堂又闷闷地闭上准备发火的嘴巴。 明堂穿着薛长松的一只拖鞋回屋找自己的鞋子,贴着墙根避着薛长松走:“你以后不许随便抱我。” 都抱过狗了,噫,肯定有好多狗毛。 还夸狗可爱! 薛长松更疑惑了:他之前曾经拥有过“随便抱”明堂的权利吗?还是只是他不知道? 他低下头, 跟一脸无辜的小狗对视:“你害苦我了。” 小狗歪了歪脑袋。 这也怪狗? 家里没有狗笼子,薛长松用徐|明月搬来的一堆年货贴着墙壁堆出一个小屋子,把小狗放在里面。 小狗有些不安,前爪搭在纸箱上。 明堂找到替换的拖鞋,下了楼,看到楼下快要堆成小山的盒子,他来回看了两眼:“小姨呢?” “出去了。” 徐蓝搬着个椅子坐在小狗的临时住所旁边,一边翻书一边伸出一只手逗狗。 小狗绕着她的手转圈儿,也忘了开始的不安。 “又出去?”明堂看了一眼院子里,徐|明月的粉色玛莎拉蒂确实不在,“又去干嘛?家里东西已经够多了,徐总回来肯定又要骂她。” 徐蓝抬眼,看着明堂。 “行吧,知道了。” 薛长松把厨房里给明堂留的早餐端出来:“知道什么?吃点垫垫肚子,午饭还早呢。” “知道小姨今年挨的骂肯定比去年还狠,”明堂就着薛长松的手喝了一口豆浆,“所以今年她买了什么?” 徐蓝看向门外:“来了。” 薛长松跟明堂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只见两个中年男子抬着个什么东西,跟在张妈身后,从大门口走进来。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她今年买了什么立体音响要在家k歌?”明堂猜测。 那确实很容易被徐|明珠女士骂。 “更严重。”徐蓝言简意赅。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看着一台自动麻将桌面面相觑。 薛长松:“确实更严重。” 明堂:“你妈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徐蓝倒回去看书。 正在这时候,门铃声响起。 薛长松还以为是刚才的工人师傅落下了什么东西:“我去开门。” 徐|明月:“surprise!” 秦昭:“生日快乐!” 柯时来:“拜个早年!” 薛长松被礼花撒了一头一脸,看着三个耍宝的人。 柯时来:“怎么了?” 明堂冒出头来:“谁过生日?” “嗯?”徐|明珠从秦昭和柯时来中间钻进来,“我专门找人查了,小松的生日不是在今天吗?” 明堂道:“他过农历生日的呀。” “啊~这样啊,哈哈哈,这怎么办?”徐|明月挠了挠脸,小声道,“我可是专门把他们俩接过来的。” “没事,”薛长松拉着明堂的手让到一边,“快进来,外面挺冷的。” 徐|明月低着头,做错了事似的小碎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柯时来跟秦昭,一个比一个鬼鬼祟祟。 “没关系,那就今天过了吧。”薛长松伸手,准备接过柯时来手里拎着的蛋糕。 “不行,”柯时来把蛋糕盒子藏到身后,“生日怎么能凑合,应该在哪天过就在哪天过啊。” “没必要,”薛长松笑道,“既然都买了。” 其实自从薛窈女士去世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要跟别人一起吃生日蛋糕呢。 “不行。”对面三个本来心虚得像鹌鹑似的人齐声说。 徐|明月:“那小松生日是哪天?” “那天大家都会很忙的……” “你倒是先说啊!”柯时来急死了。 “大年初一,”明堂替薛长松说,“所以要不还是……” “那天下午六点之后我就有时间了,”柯时来转头问秦昭,“你们家什么时候聚餐来着?” “我们中午就吃完饭了,亲戚们会在家里聊天,”秦昭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个跑的手势,“我可以偷溜出来,反正我也不喜欢帮他们带小孩。” 三人最后齐齐看向薛长松,薛长松的眼睛微微弯着,感觉心里好像有一股暖流。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柯时来转过身,抱着蛋糕盒子,“把蛋糕上的生日快乐拔掉就好了。” 生日的主角完全没有置喙的权力,反而并不生气。 薛长松微微一笑:“……好吧。谢谢。” “走走走,分蛋糕吃。”把蛋糕顶上的立牌拔掉,三个人簇拥着去了餐厅。 薛长松被落在后面,连感动的情绪都落下去三分。 明堂长舒了一口气,他给薛长松准备的礼物还没做好呢,现在过生日他可没拿出生日礼物。 “等等我!”明堂从薛长松背后奔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薛长松握在手里。 那只刚刚摸过狗的手。 明堂停下步子,回头,当着薛长松的面嗅了嗅自己的手,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狗味儿。” 其实他只闻到了薛长松身上的,明明用一样的沐浴露却有一点不一样的好闻味道。 但谁让薛长松夸狗可爱? 薛长松无奈,知道他又在故意装:“洗过手了。” “肯定没洗干净。” “你再不过去他们四个可把蛋糕分完了。”为防明堂又挑自己的毛病,薛长松指了指前面正一人一把叉子瓜分蛋糕的人。 徐蓝都已经捧着一角蛋糕退出战场了。 “给我留点啊啊你们四个!”明堂奔过去,给自己抢下一角,把最大的一块塞到薛长松手里:“快吃。” “呀,”柯时来吃到一半才想起来,“好像忘了给你看蛋糕的图案。” 他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塞到薛长松手里:“你自己看看想象一下吧,反正这也不是真的生日蛋糕。” 薛长松一手端着蛋糕,另一只手上是柯时来的手机:“……” 他现在完全不感动了。 明堂见他不动,说:“快吃啊,他们太小气了,等大年初一那天我给你整个大的,双层的行不行?” 明堂凑过来,悄声对薛长松道:“到时候你一定要许愿高考考第一啊。” 薛长松:“……” 徐|明月只听见了前一句:“我们哪里小气了?是怕吃完蛋糕就吃不下饭了才买尺寸小的好吗?你们要想吃我给你们一人买十个。” 明堂抬头:“那饭呢?电饭煲内胆里那个吗?” 昨天晚上的剩饭,张妈专门留了做蛋炒饭的。 “坏了,”徐|明月一拍脑袋,“都别吃了,我点的店刚才就给我打电话说在送了。” 柯时来正好塞下最后一口:“徐小姨……” 在场五个人同时悄悄在心里说:你能靠谱一点吗? 薛长松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跟徐姨说了吗?” 看这情况,徐|明月应该完全把徐|明珠女士给忘了。 要是她知会过徐|明珠女士,就不会不知道薛长松过的是农历生日了。 “她今天中午不回来吗?”徐|明月问。 徐|明珠女士今年年底比以往都要忙得多,午饭大多时候都是在公司解决的。 徐|明月大手一挥:“没事儿,就当小姨请你们吃便饭了。” 一会儿柯时来看到这所谓的便饭,下巴都掉下来了:“谁家的便饭有澳龙啊?” 他抬头,看向薛长松:兄弟你加油啊,这软饭真的硬得很。 薛长松回他一个眼神:收收你的口水,你们家秦昭还在旁边看着呢。 柯时来只能get到薛长松的大概意思,给了对方一个“无所谓”的眼神。 由于从小就是邻居,他和秦昭时不时就被扔到对方家里托管,连对方啃着磨牙棒流口水的时候都见过。 明堂发现了盲点:“所以你是在以为徐总中午要回家吃饭的情况下,还在家里安了自动麻将桌?” “勇!”明堂竖起大拇指。 在四个大拇指面前,徐|明月撩了撩头发:“都是小意思。” 嗯?怎么只有四个? 徐|明月看向薛长松:不给小姨面子? 薛长松:“……” 第59章 薛长松默默随上大拇指。 有时候跟这些太会拍马屁的人混在一起他也觉得压力有点大。 “哪儿有麻将桌?”柯时来问,“不然吃完饭一起……共推牌九?” 明堂不接话:少年,你比徐|明月勇多了,你根本不知道她的牌品有多臭。 第46章 徐|明月果然欣然应允。 吃着饭, 明堂忽然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 他转头瞪了一眼薛长松。 薛长松没注意,还在吃东西。 哼,假正经。 过了一会儿,明堂的脚踝又被碰了一下。 明堂放下筷子, 凑近薛长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薛长松:“?” 他又怎么了?现在连思想都会骚扰到明堂了吗? 薛长松虚心求教:“我干什么了?” “你……”明堂看他还不承认, 气得闭上眼, 恶狠狠地用气音说, “你蹭我的脚!” 薛长松猛地垂眸, 看向桌底。桌上就他跟明堂离得近,他在明堂心里的形象又相当的不正派, 薛长松连反驳都觉得气短:“我没有……” 他也没有这么变态吧…… “你还没有?”明堂瞪大了眼,看向玩儿赖皮的薛长松,“你没蹭难道是狗蹭的?” 薛长松变坏了,以前他至少是个敢作敢当的变态,现在都学会狡辩了。 正在这时,秦昭忽然惊叫一声,弯下腰去:“狗狗!” 薛长松:“……” 还真就是狗蹭的。 明堂:“……” 他脏了他脏了他脏了!狗毛狗毛狗毛! 明堂忿忿地瞪了小狗一眼, 小狗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吃过饭,几个人摆开了阵势。秦昭不会打麻将,蹲在地上逗小狗玩。 明堂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超简易版狗笼子, 发现是小狗是把纸箱咬坏了爬出来的。 “哇, ”秦昭挠着小狗的下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发出石矶娘娘的笑声:“姐姐把你偷走好不好啊?” 小狗四脚朝天, 四爪屈起, 看见了正站在秦昭身后的明堂。 它翻过身,要往明堂这儿走,被秦昭抱在怀里狂撸:“可爱可爱可爱……” 明堂居高临下地站着,斜睨这只比他“可爱”的小狗:“小坏狗。” 当着狗的面说完坏话, 他快步跑到了客厅四个打麻将的人那里。 这小坏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莫名其妙粘他。 薛长松牌还没打出去几张,看明堂过来,问:“你玩不玩?” 明堂点头,他就让开位置让明堂坐下,自己站在明堂身后。 “你手气真臭……”明堂看着薛长松的牌,皱了皱鼻子。 明堂仰起脖子,看着薛长松:你小子故意害我吧? 薛长松托着他的后脑勺,把脑袋和脖子之间那快要呈九十度的夹角推回去:“能赢。” “这也能赢?” “嗯,”薛长松点头,“你听我的就能赢。” 柯大人棒打鸳鸯的眼刀飚到一半就收了回去:算了,今天薛长松过生日他就不跟薛长松计较了。 “呵,”徐|明月打出一张牌,“来战!” 薛长松、明堂:“……” 终于知道徐蓝的中二随谁了。 两局之后,徐|明月手肘拄在桌子上:“你俩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姐从来没揍过你们吗?” 徐|明月继续灵魂发问:“难道因为你们真的很懂事?” 明堂:难道不是?他跟徐蓝可是每天好好在学校待着从不惹事。 徐|明月:“难道是你们的成绩很好吗?” 明堂跟徐蓝突然矮下一节去。 “所以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打孩子了吗?” 明堂:“为什么?” 徐蓝抬眸。 徐|明月幽幽叹了口气:“唉,当然是因为她在我这里试验过发现没用啊。” “我这种奇才,都没培养出来,”徐|明月持续拉踩,“你们俩小笨蛋加起来还没我分高,能有什么希望啊?” 明堂:“……小姨你有事直说行不行?” “好嘞,”徐|明月抬手一指薛长松,“把小松借给我,我也要赢。” 桌面上静了一瞬,突然两声默契到几乎同步的两声叹气从明堂和徐蓝嘴里发出来。 明堂:“小姨,咱能不能……”稍微有点长辈的架子。 你太平易近人的话我也压力很大啊! “怎么了怎么了?你带人形外挂还说我?” 薛长松被明堂很嫌弃似的推了一把,只好走到徐|明月后面帮她看牌。 刚站定,就看到明堂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薛长松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没有立刻应下,对他做了个受伤的表情。 一点都不留恋地把他推出来,还让他帮忙……总得有点好处吧? 明堂抿嘴,不满意地看着薛长松:心眼儿真小。 薛长松淡定回视:就问你要不要赢吧。 半晌,明堂偷偷竖起两根手指头,立在脑袋边上,又很快收回去,像警觉的兔子的耳朵。 两张卷子……行吧,薛长松勉强接受了这个投诚条件。 柯时来一边码牌一边碎碎念:“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薛长松的动作相当隐蔽,他不会让徐|明月老输,甚至看前半程她的赢面还不小,但一到终局她就输掉了。 脸上贴满了白色纸条,徐|明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手气有问题。 不然没道理明堂手握人形外挂就能赢,她反而输啊。 明堂一边赢得很爽,一边在心里说薛长松这个坏蛋,心机相当深沉啊。 薛长松似有所感,目光看过来。 明堂赶紧冲着他满脸堆笑,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薛长松抿了抿唇:这小少爷,要他帮忙还偷偷在心里吐槽他,不老实。 柯时来:“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徐|明月输麻了:“不玩了,谁替我?” 柯时来抬头,看向自己身后抱着狗看得津津有味的秦昭:“看会了没?” “会了。”秦昭把小狗交到徐|明月手里,自己坐下来。 没有了薛长松偷偷捣乱,四个人打得有来有回,每个人都各有输赢。 徐|明月看秦昭一个新手都能赢两局,更坚定了自己今天手气不好的想法。 薛长松站在明堂身后,编辑了几条消息,设置定时发送到吴远的账户。明堂手放到桌子下面戳了戳薛长松的腿,他反应过来,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悄悄对明堂一指。 一直打到下午四点,几个人轮换了几次,都玩儿烦了,蹲在地上逗狗。 这小狗似乎是真的很喜欢明堂,被围成一个圈,却总往明堂的方向跑。可惜明堂郎心似铁,一直躲在薛长松身后。 小狗每次跑过来,都被薛长松拦住送回包围圈的最中心,跟鬼打墙了似的。 柯时来:“这狗子真死心眼,怎么就照一个人奔呢?” 秦昭等得都快望眼欲穿了,小狗终于被薛长松弄得晕头转向,委屈巴巴地躺在了秦昭怀里。 老式自鸣钟响了五下,徐|明月立刻警觉起来。 五点是徐|明珠女士正常应该下班的时间。 “快点,”她忽然开始到处找自己的包,神情严肃地像是马上就要被发现的地下党,“五分钟之后,立刻出发。” 结果她自己找包找了二十分钟,才在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子里找到了。 出门的时候,柯时来跟薛长松一直缀在最后,不知道在说什么。 “薛啊,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安分守己知道伐?你得给明堂留下一个良好印象。”柯时来苦口婆心。 他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担心他俩背着他搞地下恋爱,第二也是真心劝薛长松,你把人吓到了,毕业之后还追个毛啊! 薛长松开始神游天外:那完蛋了,他已经亲了明堂五次还外加把人拐到自己床上睡觉一次了,虽然其中一次不是他故意的。 “听见没?”柯时来问。 薛长松抬手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柯时来又嘱咐了几句,秦昭把小狗依依不舍地还给薛长松,四个人坐着徐|明月的粉色玛莎拉蒂离开。 徐蓝头倚在车窗玻璃上:全完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每天坐粉车上学了。 其实她想得有点多。 秦昭忙着跟车后越来越小的小狗道别,柯时来则是反思。 他跟薛长松和明堂都是朋友,刚才的话会不会显得他太向着薛长松了? 一定是! 不然,刚才明堂家的狗为什么多看他两眼呢? 柯时来开始在内心哭面条泪: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就是觉得毕业之前谈恋爱不太好啊。 狗哥你也不要计较了,我可是保护了你的小主人在十八岁之前的贞操啊! 第60章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贞操保卫战之中的明堂一直等到玛莎拉蒂提速要拐过路口,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要勇敢地面对徐|明珠女士的怒火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徐|明月踩下油门:她又不傻,才不会在这个当口等着挨她姐训呢,还是等过两天徐|明珠不会一看见她就抄晾衣架的时候再回来吧。 其实徐|明月忽悠了明堂跟徐蓝。 徐|明珠女士不打人,可能真的是因为他们两个比徐|明月乖。 关上大门,明堂跟薛长松怀里的狗对视了一眼,猛地拉开大门,对着空荡荡的大街喊:“狗也不要了?!” 明堂气死了,下辈子他要跟徐|明月换过来。他一定要比徐|明月早出生,早几十年!好理直气壮地欺负她! 等他老了,走不动了,他就躺在摇椅上,吩咐:“小月啊,给叔叔倒杯水/扇扇扇子/做顿饭……” 明堂大逆不道地想象了一下,才开始给徐|明月打电话:“你忘了带狗。” 不等徐|明月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真的不抱一抱?”薛长松举着小狗的爪子对明堂摆了摆。 “不要。”明堂拒绝。 “他很喜欢你。”薛长松道。 “那怎么了?”明堂梗着脖子,薛长松还喜欢他呢,见他抱薛长松了吗? ……好像抱了。 薛长松靠近明堂一步,拽着明堂的手放在小狗身上:“摸一摸?” 明堂被迫、臭着脸在小狗肚子上呼噜了两把:“一点也不可爱。” 又偷偷揉了两下。 小狗:“?” 小狗用脑袋顶了顶明堂的手掌心,想从薛长松怀里逃出去。 “你抱好它啊。”明堂提醒薛长松。 薛长松这么高,摔下来肯定很疼。 薛长松却忽然弯下|身,把小狗放在了地上,作势往屋内走。 “啊!薛长松你回来!” 薛长松回头:“跟我说说刚才打麻将的时候你在心里骂我什么了?” “我才不说!”明堂喊。 果然,看吧,薛长松就是心机深沉,把这个小坏狗留给他一个人应对。 “那我走啦?”薛长松又走远了几步。 “不行!” 薛长松:“那你自己走过来。” 明堂看着围着自己脚打转的小狗,它似乎知道明堂讨厌它身上的毛,只是绕着转,不再试图扑过来。 “我怕踩到它!” 大门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徐|明月大声喊:“把狗还给我!” 明堂:“……” 明堂:“谁会跟你抢它啊!” 薛长松笑着,看他又在口是心非。 明堂蹲下|身,□□了小狗好几把:“快走,最讨厌会掉毛的生物了。” 他抱着小狗扔给徐|明月,转身走人。 徐|明月把小狗举起来,让小狗的脸跟自己的视线齐平:“挺可爱啊,怎么明堂这家伙不动心呢……” 她又看向旁边等着的薛长松:“他真不要?” 薛长松把小狗接过来:“他要。” 徐|明月翻了个白眼:她最烦这些不张嘴的人了。 院子里的明堂走两步要回三次头,这个小坏狗,不是很喜欢他吗? 哼,他本来还准备给它起个名字叫毛毛的。 再不跑进来他就要把这个名字留给别的狗! 目送徐|明月的车再次远去,薛长松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本以为是吴远回了消息,拿出来看发现是柯时来。 柯时来又把昵称改成了“海伦凯勒”。 【海伦凯勒】把持住啊兄弟! 薛长松:“……” 第47章 把小狗塞进口袋里, 薛长松往家里走去。 这么长时间了,明堂竟然还磨蹭在半路上。 看到薛长松进来,他眼神围着对方转了一圈,没发现小狗的影子。 薛长松看他垂下眼, 又后悔又要面子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走到他旁边:“后悔了?” “才没有, 我又不喜欢狗。”明堂悻悻地说。 “那么别扭?”薛长松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 连薛长松自己都用了十几二十年才练就了这种功力, 这还是在他时刻观察明堂的情况下。 “想要就要说啊。”薛长松的手滑下来,捏了捏明堂的耳朵。 明堂甩了甩脑袋, 薛长松说得好像有多了解他似的。 他才没有口是心非。 “老是憋着,会弄得自己难受别人也难受。”薛长松都是经验之谈。 他上辈子跟明堂一样别扭,才弄得他们两个都没有好结果。 明堂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薛长松叹了一口气,捉住明堂的手。 明堂挣了挣,没挣开:“你又……” 薛长松带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一个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正安安静静地待在薛长松的口袋里。 明堂瞪圆了眼:“你没让小姨把它带走?” 薛长松“嗯”了一声:“某些人都已经望眼欲穿了。” 明堂把小狗从薛长松口袋里掏出来, 嘴硬道:“我才没有。” 他抱着小狗往前快跑了两步,把薛长松落在后面,小声跟小狗说话:“既然你回来了, 那毛毛的名字还是给你吧。” 毛毛吐出舌头。 明堂:“啊!薛长松!它舔我!” 薛长松镇定自若, 连步速都没变。果然, 明堂喊完, 就又低下声音对毛毛碎碎念:“你有没有刷牙啊,我告诉你,当我的狗必须得刷牙的。” “你说话啊,”明堂晃了晃毛毛, “哦,我忘了你是个小哑巴。” 薛长松走过来,捂住毛毛的耳朵:“太伤狗的心了,不要听。” 明堂:“他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好吗?而且你几个小时之前也说了毛毛是……” 他快速把那个词含糊过去。 “对不起毛毛。”薛长松放开毛毛的耳朵,郑重道歉。 然后眼神示意明堂。 明堂:“……” 明堂:“我会给你买肉骨头吃的。” 别扭。薛长松在心里评价。 徐|明珠女士下班回家,第一眼果然就注意到了徐|明月搬回家的麻将桌。 她扶着麻将桌,连续打了三通电话,对面都没接,只有一条消息进来。 【我要飞到天上去】[滑跪] 【我要飞到天上去】姐你原谅我吧姐我下一次再也不犯了姐姐姐姐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我都这么大了我生的孩子都一米八了给我留点面子吧姐 徐|明珠女士:“……” 她深呼吸了两下,决定放徐|明月一条生路。 然后又有一个人跑过来,怀里抱着个活物:“妈妈妈妈妈妈……” 徐|明珠女士头疼。 未经监护人同意就养了狗的明堂最终被罚要学习三个小时,他委屈巴巴地:“明明就是小姨送过来的。” 徐|明珠女士听见他的抱怨:“是啊,所以你记得给她通风报信,让她小年来的那天买个耐打的晾衣架。” 明堂闭了嘴,那还是不要了。 没有尽到代理监护人责任的薛长松也被罚了,徐|明珠女士因人制宜,把他罚去跟张妈一起做饭。 “张妈,把厨房门关上。” 时不时就探出来看一眼明堂在干什么的薛长松也老实了。 张妈同情地拍了拍薛长松的肩:“你自己玩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做得顺手。” 她还以为薛长松不爱做饭。 薛长松哭笑不得:“不是,我挺喜欢做饭的,您要做什么?” 徐|明珠女士哪里是罚他做饭。 明堂就奇了怪了,徐|明珠女士年关有事也就算了,怎么薛长松也整天不着家。 没有薛长松叫,张妈又叫不起醒他,这两天明堂都是睡到自然醒。 每天早上起来问“薛长松呢”,张妈都是茫然地摇摇头:“早出去了。” 问薛长松,薛长松说重点班有个背地里开展的补课。 明堂简直想打电话向教育局举报,这大节下的,太不把学生当人了吧? 结果跟柯时来吐槽的时候,柯时来又含含糊糊的,明堂断定薛长松有事瞒着他。 薛长松确实有事瞒着明堂。 他预先编辑了三四条发给吴远的消息,大意是自己跟同学在某个地方,在短信里,他暗示了那个同学就是明堂。 吴远不知道明堂是谁,但张临知道。 起先两次,薛长松都没有在现场看到张临。 直到这一天。 柯时来跟着爸妈回外公外婆家住,家里来了无数小孩子,找柯主任指导学业问题,他烦不胜烦,找了个家附近的自习室学习。 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在饮水机旁边遇到了薛长松。 柯时来大惊失色:“明堂把你赶出来了?” 第61章 他就说,没有他在旁边盯着,薛长松就是把持不住啊! 柯时来拉着薛长松在走廊里絮絮叨叨:“你这几天就在这儿住的?这么可怜?” “你看看,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唉,你要是听我的,你当时就不会跟明堂表白,就不会打草惊蛇,一时沉不住气,这下可没招儿了吧?” “你到底干了啥?明堂又怎么说的?” 薛长松跟他解释不清楚:“我什么也没干,你能不能去学习啊。” “不行,我着急啊。”柯时来团团转。 “你现在也租不到房子了吧?要不先在我们家打地铺?诶,”柯时来一拍手,“对啊,有你这个状元苗子在家里,我爸肯定舍得把那些烦人的小孩儿轰走了!” 薛长松喝了口水,四处看着来往的人:“你死心吧,明堂没轰我走,他才几岁,我能做什么?我又不是变态。” 薛长松难得心虚。 柯时来哪里知道其中隐秘:“那怎么了?你和他能差几个月?这年轻人干柴烈火的……” “嘘。” 薛长松紧盯着刚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人,这人的鸭舌帽压到最低,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 是张临派来的? 不大像,怎么有点像…… 薛长松还没想到那个名字,那人先掀了帽子冲过来:“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明堂刚冲过来,就看见了被挡住的柯时来。 明堂猛地刹住车:“真有辅导班啊?” 他看向柯时来:“那你回消息的时候含含糊糊的干什么?” 薛长松也看他:不是让你帮忙圆谎的吗? 柯时来:“啊,哈哈。” 这谎他能圆吗?这违规辅导班的问题可关系到他爸清清白白的职业生涯啊。 再说了,柯时来才想起来一件事,他回瞪薛长松:当时你让我帮你圆谎的时候可是说去兼职挣点钱的,两头骗啊你小子! 薛长松转开眼神。 “怎么没看到秦昭啊?她没来吗?” 明堂四处望着,一班的好多人他都不认识,但是……那个已经络腮胡子一大把的人真的是高中生吗? “这也是你们……” 他还没说完,就被薛长松捂住了嘴巴,往对方怀里带了带。 明堂:“?” 这大庭广众的,薛长松怎么突然就开始了? 柯时来也想问。 但看到对方忽然凝重的神色,柯时来没问出声。 薛长松转过身,把明堂挡住,柯时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玻璃上的倒影。 电梯里出来了一个装束跟明堂差不多的人。 跟薛长松跟柯时来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对方抬手压低了自己的帽子,转进自习室,过了一分钟,对方又走了出来,走进了消防通道。 ——自习室是需要刷会员卡的,没卡进不去。 “这谁?”柯时来在这儿也有一个多星期了,还没见过这么神秘的人物。 “张临。”薛长松对柯时来做了个口型。 “谁呀?”明堂也问。 薛长松:“没谁,那人穿了一身豹纹,你要看吗?” “不要。”明堂露出嫌弃的表情。 “嚯。”柯时来抚掌:看我们薛这一脸正宫范儿。 感情是碰见情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碰见什么杀手了呢。 柯时来翻了个白眼。 “等会儿,”薛长松叫住他,“帮我把书包递出来。” “嗯?干嘛?”明堂疑惑,“这就走了。” “嗯,”薛长松信口胡编,“刚刚结课了。” 柯时来在心里偷偷骂人:编,接着编。 明堂指着柯时来:“那他怎么还回去?” 薛长松:“他比较努力。” 明堂怒了:薛长松还好意思说出口?这都激不起他的危机感吗? “刘叔送你来的?”薛长松又问。 “对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学……” 话音还没落,柯时来已经把薛长松的书包隔着闸门扔了出来。 薛长松抬手一接,挂在肩上:“走吧,回家。” 明堂:“……” 真是的,柯时来拿那么快干什么? 薛长松本来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他要确认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他找的人已经找了三天了,都没有找到吴远的影子,后者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现在看来,吴远,或者至少吴远的手机还在张临的手里。 那事情就好办很多,就是不知道徐明珠女士那边怎么样了。 第48章 小年那一天, 徐明月包袱款款地开着她的粉色玛莎拉蒂带着徐蓝住回了徐家老宅。 回来之前特意打电话让张妈把家里所有的晾衣架都收起来。 张妈很为难:“这有点困难吧?” 徐明月可怜兮兮:“那您要看着我挨打吗?” 明堂幽幽飘过:“那你也是活该。” 幸好,徐明月对她姐的脾气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回来的时候,徐明珠女士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没有闲心打她。 然后她就蹬鼻子上脸。 一直到大年二十九, 她已经凭借一人之力把整个徐家老宅都装扮一新。薛长松房间里被她贴了两张相当不搭的年娃娃, 明堂屋里被她硬塞进去几盆年桔。 已经被明堂吃秃了一半, 每天扒橘子扒得手黄黄的。很丑。 所以现在是薛长松替他剥。 毛毛脖子前面挂了个铃铛, 走到哪儿响到哪儿。铃铛装饰的丝带比毛毛的腿还长, 毛毛一走一趔趄。 被明堂以“虐待动物罪”指控,幸得徐明珠青天大老爷公正断案, 才解救了毛毛。 “我们毛毛都磕疼了是不是?” 薛长松路过的时候,就看见明堂夹着嗓子对毛毛说话。 一看到薛长松过来,他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粗声粗气对薛长松:“有事?” 唉,薛长松叹气,人的待遇有的时候还不如狗呢。 徐明珠女士每天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又多出来的一大片红色就觉得眼睛痛:“徐明月,过完春节你要是不把这些玩意儿都清理干净我就让你回味回味小时候被我打是什么感觉。” 徐明月缩了缩脖子, 分外窝囊地:“哦。” 然后第二天继续往家里搬各种各样红色的装饰品,还顺手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一套红色的羽绒服。 明堂皱着脸说:“好丑。” 徐明珠女士说要是闲得慌就去上班。 到了年关,徐明珠女士比以往还要忙, 一直到大年二十九这天, 她才算彻底地闲了下来。 她闲了, 张临爸爸就要忙起来了。 元旦春节这种节日, 向来是中央反腐督导组严查隐形变异腐败的时候。 钟表指针跳到五点半,张家别墅里一片寂静。 就在刚刚,张志军,也就是张临的爸爸, 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某位一向跟他交好的官员被从家中带走。 连续打出三四通电话,仍然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张志军并未显得多么惊慌。 他上面多的是谁,倒台了一个,总还有另一个。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张志军看向身旁的妻子:“你弟弟名下的那些散股……” 话还未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股市已经闭市了。 张志军的冷汗瞬间落了下来,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故意针对他的局:“把周律师找来……” 当然是针对他的局。 徐家人正在站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包饺子。 徐明珠女士负责擀面皮,她戴着耳机,时不时向对面做一些简短的指示。 在场一个接触过这些事的人都没有,她也就放心大胆地跟对面通话。 薛长松正在握着明堂的手教他包饺子,敛着眸好像真的听不懂徐明珠女士在说什么。 大年二十九,徐明珠女士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股市已经闭市,张志军手里的股票全部无法出手。 不过这种级别的人物,肯定不止一处“备用资金”。 就看国家防止资金外流的雷霆手段到底能快到什么地步了…… “然后呢?” 薛长松愣神的功夫,明堂已经拿起了一块新饺子皮,放上馅:“这些够不够?” “太多了。”薛长松拿起筷子,给他拨下去一些。 “哦。”明堂低下头给饺子捏褶。 薛长松跟在他后面,把松松散散地快要咧开口的饺子重新捏一遍。 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反而速度还变慢了。 直到徐明珠女士挂断电话,冷冷来了句:“谁包的丑饺子谁吃。” 明堂把包到一半的饺子塞到薛长松手里,蹭过去:“那我要学擀面皮。” 徐明珠女士不理他,她才没薛长松那种耐心:“边儿去。” 她一个人就能供应整场的饺子皮。 第62章 明堂:“哦。” 他又蹭回来。 薛长松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他鼻尖上沾到的面粉:“教你种别的办法。” 只比正常包饺子的程序多了一步,但是出来的效果却比刚才那种漂亮的多,即使明堂捏得不好看,也看不大出来了。 徐明月看见了,也凑过去:“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徐明珠女士叹了口气,擀面杖在案板上敲了两下,面粉在空气中小范围蔓延开来。 她跟一直老实干活不说话的徐蓝对视了一眼:咱们家是开幼稚园的吗? 徐蓝耸了耸肩,接着低下头去干活。 第一锅饺子出来,几个人都架着筷子在锅边等。 徐明珠女士掌着笊篱,为了这几个幼稚鬼不打起来,还得先数好个数。 “好吃,”明堂幸福地眯起眼,“你尝尝这个。” 明堂把自己包的漂亮饺子拨给薛长松一个,薛长松品尝完,也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吃。” 徐明珠女士把锅里多的那几个饺子分给徐蓝跟徐明月。 张妈拌的馅儿,她擀的饺子皮,这俩人还分享起来了。还互相品鉴! 行,他俩在那有情饮水饱吧,她们还是多吃两个比较实际。 “妈你偏心!” “谁要蘸醋?”徐明珠女士装听不见。 除夕早上九点开始,徐家的门铃声就没断过。上一波人还没走,下一波人又到了。 薛长松跟明堂在楼上躲清净,深感徐明珠女士昨天就下令包饺子的决策有多么正确。 徐明珠女士坐在首位,徐明月也收起了平常的样子,捏着茶杯不时点头,很端庄持重。 薛长松大致观察了一下,大部分都是跟着明堂外公的老人,剩下的一小撮才是徐明珠女士上任之后提拔的新人。 薛长松甚至还在里面看见李朝阳,对方跟在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背后,情绪不大好,但还是跟着乖乖叫人。 明堂往里躲了躲。 看到薛长松看过来,他才耸了耸肩:“又不关我的事,我又没让他来巴结我,这跟我妈的生意是两码事,他们总是搞不明白。” 薛长松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道:“做题去了,你还欠我两张卷子,别忘了。” 明堂:“?” 有薛长松这么安慰人的吗? 薛长松装作看不见明堂幽怨的表情,不想看到明堂把别的人放在心上,给他和三角函数腾腾地儿吧。 一直到下午五点,明堂房间的门被敲了敲。 两个人回过头,徐明珠女士推门走进来。 她拍了拍明堂的脑袋:“懂事了。” 今天竟然还耐得住性子做题。 明堂算数算得头晕脑胀,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妈:“啊?这就当董事了?不太好吧。” 坐在旁边的薛长松支起手臂,悄悄遮住自己的笑。 徐明珠女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美得你。” 明堂还没反应过来:“当多大的董事啊?也不说清楚,年底给分多少钱啊?” 薛长松停止肩膀抖动,半晌才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啊,应该不少吧。” “哦,”明堂放下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那我不要学了,我要当米虫。” 薛长松把小青蛙笔塞到他手里:“不行,国家规定高中学历不许持股。” 明堂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用小青蛙的耳朵戳了戳薛长松的背:“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瞎话。” 薛长松应下,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心:“嗯。” 明堂做完剩下的半道题,忽然抬头:“我妈刚才说的是不是‘懂事了’?” 薛长松点头,还是简短的一个字:“嗯。” 明堂已经嚷开了:“那你还跟我聊下去?也不提醒我!” 薛长松哄他:“别生气别生气,到时候我要是有公司要让你当董事行不行,两下里都赚呢。” 他没哄到点儿上,明堂更怒了:“你还嘲笑我!” 然后明堂就开始叽里咕噜说一大堆薛长松听不太懂的话:“你光在这画饼,做了多少道题了有柯时来做得多吗开学之后年级第一的成绩能继续保持吗不会去摇奶茶吧到时候小心我告你职场骚扰啊……” 拆分开每一句薛长松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太懂这些话怎么联系到一块儿去的。 明堂这小脑瓜又背着他想什么呢? 客人陆陆续续走后,徐明珠女士请的厨师团队上门开始做年夜饭。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张妈悄悄溜进去边打下手边偷师。 明堂捉住毛毛,让薛长松帮忙逮住它,要给它穿新年衣服:“别动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哎呀我们毛毛,”给毛毛戴好帽子,明堂上身往后仰,打量了一番,“可不可爱呀?” “可爱。”薛长松即答。 他还是第一次见明堂这个样子呢,平常当然也可爱,但是现在是超级可爱。 薛长松心里痒痒的。 毛毛被迫穿上徐明珠买回了的大红财神衣服,不自在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两圈。 徐蓝嫌弃地看着这只小狗:“真丑。” 明堂:“?你干嘛突然攻击我们毛毛?” 徐蓝:“衣服。” 明堂认真地端详了一下:“确实,配不上我们毛毛。” “你觉得呢?”明堂征求薛长松的意见。 薛长松的视线就没舍得移开过:“挺可爱的啊。” 明堂无语凝噎了两秒,举着毛毛遮住自己的脸。 薛长松:“……确实有点……” 明堂:“换一套吧。” 徐明月为自己鸣不平:“胡说,你看人家毛毛就没说丑!” 明堂低声嘀咕:“你就欺负我们毛毛不会说话吧。” 第49章 从小年开始, 桌上吃饭的人就变成五个了,连座位次序都没变。 徐家的别墅并不在郊区,不能放烟花,外面冷冷清清的。 晚上七点, 家里的电视就已经打开, 等着春晚开始。 只是一个仪式感的动作, 实际并没有人在看。 就像徐明月把明堂外公外婆的照片请出来, 吃饭吃到一半才想起来忘了给两位老人家放筷子。 “徐明月!你别逼我在大年夜打你!”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徐明月偷偷凑近照片告状:“爸妈你们看我姐……” 一伙人笑笑闹闹的, 好像也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薛长松就是觉得不一样。 他从出生开始, 就开始见证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减少,先是吴远,然后是外婆,最后是薛窈女士。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亲人在变多。 薛长松坐在明堂下首处,再旁边是被放到凳子上正在啃清水煮骨头的毛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明堂就在回避他的目光, 但是很幸福。 明堂扔过来一块徐明月特地点的,简直是侮辱厨师师傅手艺的炸小排,恶声恶气:“快吃, 看我干什么。” 刚才薛长松看过来的时候, 明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薛长松生日礼物的事。 不是他想给薛长松的生日礼物, 是薛长松想要的那个生日礼物。 明堂都愁死了, 薛长松就不能要点简单的东西,比如一斤金条啊什么的。 那可不是两个人嘴皮子一碰的事啊…… 明堂年夜饭都吃不自在了,烦! 菜摆了一大桌,但人的肚皮就那么点大, 几个人磨磨蹭蹭的,聊会儿天,看会儿电视,吐槽两句今年的语言类节目又难看了,嗑瓜子儿,还在长桌的另一端打起了牌,在时针指向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还是吃完了。 徐明月刚才一直自酌自饮,早喝大了,被徐蓝掺回房间,徐明珠女士一向是个很没有仪式感的人,从没见她守过年夜。 薛长松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其他人都离了席,明堂只能也撂下筷子——其实他早就吃饱了。 他在房子里绕了一圈,在二楼的开放式阳台上看见了两个吹风的傻狗。 其中一个还算精明一点,躲在另一个傻狗的口袋里。 身后的阳台门响了一下,薛长松唇角牵起来,对着口袋里的毛毛一笑。 就说明堂很容易上钩吧? 毛毛从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人类,把脑袋缩了起来。 明堂还没开口叫薛长松回来,薛长松先向背后伸过手:“来了?” 什么呀,好像他跟薛长松约好了似的。 明堂瘪瘪嘴,走到薛长松旁边:“你就不怕来的是徐蓝?” 薛长松一笑,阳台上昏黄的灯光照着,让他锋利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徐蓝才不会来找我。” 明堂转身就走:他也没有要找薛长松,他只是随便逛逛!他们家这么大,除夕夜起了兴致要仔细了解一下家里的边边角角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第63章 “这就走?那毛毛要跟着我挨冻了。”薛长松揉了揉毛毛的脑袋。 明堂往薛长松这边挪了两步,头看向另一边,手伸过来去捞毛毛。 也不怕摸错地方…… 薛长松拽住他的手腕,明堂被他的力道拽得往后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被人接住,稳稳地坐进吊椅里。 薛长松把早就准备好的长羽绒服扯过来,给明堂披上。 明堂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该不会是看他不给,薛长松就来主动讨要了吧?这还能硬抢吗?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事儿薛长松已经干过了。 “干什么?” “聊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明堂脚尖一下一下轻点着地面,吊椅小幅度地摇晃着。 “不知道,”薛长松如实回答,紧接着又问:“今年要结束了,你有什么遗憾吗?” 明堂仔细想了一下,他过得挺好的,生活优渥,家庭关系良好,有了……算是有了一堆朋友吧,薛长松不算。 如果非说有的话:“题好多我好辛苦,明年能轻松一点吗?” 薛长松否认:“不可以,不然就要上大专,大专学历也不能持股。” 明堂:“……” 明堂:“你再用这种瞎话骗我我就走了!” 薛长松拉住他:“换一个。” 明堂往外拽自己的手,使了半天劲,最后无力地看着漆黑的天:“没有烟花。” 就这个吧,他就不信薛长松会找来一堆烟花给他放。 那薛长松的生日就要在局子里过了。 “闭上眼睛。” 明堂:“!” 明堂:“我警告你啊薛长松,不许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薛长松:“……知道了,快闭上。” 明堂闭上眼睛,还是不放心:“我最烦那些土啦吧唧的套路了你知道吧,每次小姨看这种电视的时候我都很嫌弃的,所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现在打电话取消你那些……” 脑袋被套上了一个东西,明堂睁开眼。 “烟花,好看吗?” “薛长松你这个阴谋家,要是我不说烟花的话你肯定一直否认直到我说烟花对不对,你心机相当重呢薛长松我告诉你……” 明堂碎碎念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好漂亮。” 一团团烟花在明堂眼前炸开,像是粉色的星云一样,莫名让人觉得很柔软又安心。 明堂下意识伸了伸手,被另一个人握住。 “新年礼物,怎么样?” 明堂:“……” 不说话就是很喜欢。 薛长松勾唇,转头看向天空。他的眼睛很亮,好像也看着烟花似的:“你不知道,有一年首都终于放了烟花,那天我有多想跟你一起看。” 是银色的树和雪的样子。 是明堂跟他过的唯一一个冬天。 “你做梦呢吧?”明堂毫无浪漫细胞地说,“首都什么时候放过烟花?而且我们一共就认识一年多,哪来的‘有一年’?” 薛长松还是笑:“可能吧。” “几点了?”明堂问。 薛长松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十分钟,就是新年了。” 明堂把vr眼镜摘下来,扔给薛长松,“唰”地推开门跑掉了。 薛长松手里一空,再抬头人已经跑出两三米远了:“?” 这就走了? 口袋里的毛毛动了一下,薛长松低头,叹气:“他不要你了。” 毛毛不听他的屁话。 半分钟后,走廊上又响起明堂的脚步声。 薛长松挠着毛毛的下巴:“他还要我诶。” 毛毛不听他的屁话。 “给你的。”明堂抱着一个微缩景观跑过来。 一棵积着雪的挺拔的深绿色松树。 “咳咳,本来我只是想随便买点什么东西的,但是你都送我项链了……只是投桃报李,普通朋友我也一样送的,”明堂警告薛长松,“你不要想多啊……” “唉,其实我也想搞黄山松赤松那样的树形的,可是有点太难了,”明堂有点丧气地垂下头,“不过你也不许小瞧这棵树,虽然可能有点不像,但是它可是弗雷泽冷杉,最适合做圣诞树的树种!” 明堂咳了一声,转开视线:“我最喜欢的树。” 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收礼物人的回应。 “哎,薛长松,你倒是说话啊,你不喜欢我可拿走了。”明堂强撑着,其实心里打着鼓。 他是新手,为了做这个废了六七天的功夫。白天要写作业做薛长松布置的题目,晚上还要加班加点背着人搞这个,他连游戏都不玩了。 薛长松要是不喜欢…… 明堂抿了抿嘴:哼!毕竟马上就是薛长松的生日了,他就先放薛长松一马。 明堂的手腕被拽住,薛长松哑着声音:“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 “做了多久?”薛长松伸手,指尖触上微缩景观外面的透明罩子,里面装着一个冰雪世界,装着明堂最喜欢的松树。 明堂瘪瘪嘴:“好久哦。” 所以快点想一百句来夸夸他。 薛长松哪里有这么多的话,他只会说:“谢谢你,明堂。” 除了这普普通通的五个字,薛长松很难再找到其他的来表达他心里的想法了。 他是个拙于表达情感的人。 就像一个细颈瓶,汩汩的细流从里面涌出来,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看得久了,才发现里面装了一片海。 “很漂亮,所以真的送给我吗?”薛长松抬眸,盯住明堂的眼睛。 有点明堂说不他就抢了走人的无赖气。 “当然,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快接着,好重的。” 接到手里,薛长松才发现明堂一直用两只手捧着这个不算大的微缩景观的原因。 是真的有点重,就算外面的罩子是玻璃的也不该这么重的。 薛长松垂下眼帘,仔细观察着玻璃罩子里起伏的地形,在松树的阴影下,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处没被雪粉覆盖住的一块。 “呀。”明堂低头,吹了吹,试图把雪粉吹过去盖住,然后发现自己又干了蠢事——景观外面罩着罩子。 只好老实交代:“我在保丽龙里塞了一点金子……” “不过只有一点点啦。”明堂用手指比划着,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距离几乎趋近于无。 “一点点是多少克?” “……一斤多一点?” “……两斤?” 薛长松:“……”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称!”明堂又生气了,一屁股坐在薛长松旁边。 吊椅剧烈地晃动起来。 “哼。”明堂用羽绒服的帽子盖住自己的脸。 “别生气了,我又没说不要,金子谁会不喜欢?”薛长松哄他,“我特别高兴,特别喜欢,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也是最贵的。 同时也可能是最沉的。 薛长松把帽子扯下来,明堂闭着眼,忽然掀起一点眼皮看薛长松。 薛长松凑过来。 明堂心中警铃大作,哎呀哎呀,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薛长松不会亲下来吧? 薛长松要是真亲下来他怎么办? 薛长松…… 忽然远处发出一声爆鸣,一朵烟花升空。 “什么人啊,快让警察叔叔把他抓起来……”明堂嘟囔着,掏出手机,时间刚刚好跳到二十四点整。 “新年快乐,十八岁快乐,薛长松。” “谢谢。” …… “薛长松,你老实告诉我这眼镜你花了多少钱?” “……” “我就知道你又乱花钱!你知不知道……” 薛长松捂住他的嘴巴:“嘘,新年了。” —— @泡泡堂: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祝你生日快乐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嗨皮波斯带涂油…… 第50章 “你说, 警察叔叔去抓他了没?”明堂指着远处曾经升起过烟花的地方。 薛长松摇摇头。 明堂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希望把他抓起来关到明年过年。” 薛长松觉得好笑:“没必要罚得这么重吧?” 明堂掀起那只离薛长松比较近的眼皮,薛长松到底懂不懂,他是在替他许愿啊。 这个违反《首都烟花爆竹安全管理规定办法》的坏蛋, 他让薛长松的烟花不唯一了! 薛长松毫无自觉, 捧着那个树笑得像个二傻子。 明堂:“切, 没见过世面。” 他说着, 两条腿抬高一点, 晃荡着带着吊椅都动起来。 薛长松的腹部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低头一看, 毛毛已经睡着过一次又被吵醒了。 薛长松挠了挠毛毛的头顶:“原来你还在啊。” “说什么话,”明堂把毛毛抢过去,“毛毛我们走,冷死了……” 第64章 他凑近毛毛的耳朵:“以后不许跟着这个傻子跑出来挨冻知不知道?” 薛长松一手抱着那长在金子上的松树,另一只手抱着两个人的羽绒服,跟在明堂后面。 “哎,你还没睡啊?” 明堂看着楼下的徐蓝。 徐蓝盯了他们两个两秒:“有事。” “什么事?” “找他。”徐蓝抬手, 指着薛长松。 “我?”薛长松走下去,顺便把毛毛放进狗窝,“什么事?” 徐蓝弯腰, 从脚边提起来两个东西:“生日礼物。” 为了能在学薛长松生日的第一时间送出生日礼物, 某两个人提前好几天就把东西寄存在徐蓝这里。 根据包装的风格, 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一个用青蓝色的包装纸包起来的轻巧小盒子, 里面是一支钢笔。 还有一个是店里自带的包装盒,是最新款的手机。 徐蓝解释:“不是顶配,我买不起。” 薛长松无言,看了一眼徐蓝, 才确定了,未来叱咤风云的宝华春徐总现在就是这么穷。 都不等听薛长松的谢谢,徐蓝已经摆摆手上楼走人了。 徒留薛长松独自面对一个相当朴素,用红色的尼龙绳子捆成捆,好像刚才回收站收回来的一摞书。 看书脊,感觉从恢复高考以来的题都被搜罗过来了。 薛长松随手翻开了其中一本。 扉页上写着: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薛长松合上,又确认了一眼封面——奥赛物理题选。 他又翻开,这次看到了送书人的亲笔赠言:高考完再看!!! 薛长松:“……” 薛长松不信邪,又找了两本。 《让男人宠爱一生的36记》 《为什么男人总是把持不住自己?》 ——赠书人附言:这本可以多看,反复看,一直看,看到高中毕业。 薛长松:“……” “怎么啦?”明堂看薛长松蹲在一堆书前面不动,问。 “咳,没事。” 薛长松抱着那一堆丢人现眼的书,上面叠着钢笔和手机盒子。 明堂帮他拿着微缩景观,叮嘱:“要是你缺钱的话,就把它挖出来吧,但是你要是敢破坏我的劳动成果你就完蛋了薛长松!” 薛长松:“放心吧,不会的。” 现在忙着带金子跑路的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不知道明堂在别扭什么,立在薛长松门口不动了,一步也不往里挪。 薛长松只好放下书再回来接他手里的东西:“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堂:你是不会吃了我,但是你会亲人哪,可怕得很。 薛长松知道,在明堂那儿毫无信誉可言,也不再替自己辩解。 “好了,快去睡吧,明早你不是还要讹小姨的新年红包。” “说话真难听,一家人的事,怎么叫‘讹’?”明堂瞪圆双眸,全然不记得自己在房间里让薛长松帮他制定三百个讹徐明月压岁钱方针的事。 见明堂鼓着腮帮,薛长松还是没忍住,轻轻捏了捏。 他不贪心,一触即离。今天已经过得很好了,很多很多幸福的事,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做。 把手指背到身后,薛长松搓了搓手指,上面还残留着滑腻的触感。 明堂捂着脸一脸不高兴地准备走人:“不许动手动脚。” 薛长松忽然叫住他:“等会儿。” 明堂:“怎么了?” 薛长松扶着他的脸,忽然凑近。 明堂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现在就要亲?太突然了吧,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还没想好要有什么反应呢? 薛长松只是讨要生日礼物,生气的话是不是显得他太小气? 可是不生气一下的话,薛长松得寸进尺怎么办? 明堂纠结着。 算了,要是薛长松亲他的话,他就短暂生气一个小时好了。 以为的吻并没有落下来,一个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的眼皮上:“闭眼睛干什么?睁开我看看,眼里是不是有红血丝?” “哦。”不是亲嘴啊。 明堂真的狠狠松了一口气。 真的。 “进来,滴一下眼药水。” “不要,我自己回去滴。”谁还没眼药水了? 明堂转身,独留一个雄赳赳的背影给薛长松。 薛长松:“?” 滴眼药水也会惹到明堂吗?感觉连后脑勺都冒着火气。 薛长松站在门口,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定是因为明堂觉得他是想把他哄进房间里做坏事。 明堂回房默默生了一会儿闷气,由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一会儿就把自己“气”睡着了。 薛长松房间的灯灭掉,凌晨三点左右又亮起来。 自从徐明珠女士针对风耀的计划开始,他就没有好好睡过,常常半夜爬起来靠做题消磨时光。 他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于是就更着急。 一躺在床上就会幻想张志军找到了更大的保护伞,张临更加肆无忌惮。 即使知道徐明珠女士现下手里的证据已经够把张志军锤死,他还是禁不住地焦躁。 大年初一一大早,薛长松下楼的时候,徐明珠女士已经起来了,正在看早间新闻。 她翘着二郎腿,心情很好地嗑着瓜子。 “徐姨早。”薛长松打了声招呼。 难得见徐明珠女士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难不成是风耀的事情有了头绪? “早,”徐明珠女士点点头,噙着笑道,“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张志军跑了,”徐明珠女士皱着眉,“早知道冒进一点直接举报到他身上了。” 因为担心针对性太强,她的嫌疑过大,徐明珠女士在这件事中用的手段略微曲折了点。 薛长松下意识去看电视屏幕,才反应过来,这种消息,大年初一是绝对不会报的,应该是徐明珠女士的小道消息。 “就差那么一点,专案组的人到达机场时,张志军的航班已经出境。” “家人呢?”薛长松不动声色地问。 “老婆跟儿子应该已经通过别的途径出境了,”徐明珠女士摸着下巴,“查到了他们用假身份买的飞机票,应该是从东南亚那边转机。” “张志军现在已经上了红通人员名单,也不知道能不能引渡回来……” “那个张临……”徐明珠女士说着,抬起头,却看到薛长松难得愣怔的表情。 薛长松被这个突如其来又算是情理之中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么简单。 他做过要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甚至想过以命相搏,反正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一次。 但张临真的就这么离开了? 薛长松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事情进展得有点太过顺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尽管知道张临没死,就一定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但能带给明堂一两年的安宁,这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事了。 薛长松可以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做很多事,他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可以不再受制于人。 欣喜在短暂的迷惘和后怕之后翻涌而来,薛长松的脑子发懵。 徐明珠女士:“小松?” “嗯?” “我说那个张临,可能在吸毒,万一你以后再遇见他,不要硬碰硬,这种人,”徐明珠女士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脑子通常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好,我知道,我去叫明堂起床。” 昨天熬了夜,薛长松自己一个人先下来,就是存了让明堂多睡一会儿的心思。 只是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他一腔复杂的消息没处发泄,想借故上楼躲一会儿。 徐明珠女士不疑有他:“好。” 站在楼梯口,薛长松转过头:“谢谢,徐姨。” 自始至终,徐明月女士都没有追问过他跟张临如何结的怨,也没问他到底从哪儿得来的那些消息,更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徐明珠女士一愣:“傻小子,没睡醒上楼补觉去。” 言下之意是他在这儿说什么傻话。 薛长松莞尔。 回到楼上,薛长松没有去瞧明堂的房门,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书桌前静坐了半晌,甚至没再去回味一下这仿佛劫后余生的欣喜。 几分钟的时间内,薛长松心里已经有了接下来两三年的大致计划。 变成法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第二天,薛长松除了去试探吴远的下落,还去办了另外一件事。他把薛窈女士留下来的钱三分之二都投进了股市,本金不算多,赚得就更有限。 他不能再走上辈子那张按部就班毕业进公司然后拼死拼活升职的路子了。 昨天跟明堂说公司持股的事也并不是开玩笑。 要想在短时间内在首都站得住脚,他必须找一条捷径。 第65章 薛长松脑子里有接下去十多年的经济走势,他比别人的优势大得多,他必须得比别人更快。 明堂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有人蹲在床头看他。 他也不睁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来人:“这大年初一的,还能不能让人多睡会儿了?” 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强,早晚有一天被薛长松吓死。 薛长松轻笑着叹气:“这不是还没叫你?” 又冤枉他。 明堂闭着眼,那还不如直接叫他起床,偷偷看他睡觉什么的实在是有点变态了吧。 他没想到薛长松是真的没想叫他。 薛长松只是想烦他! 薛长松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明堂,以后你想做什么?进宝华春还是……” 然后又说他自己的打算,明堂听了两耳朵,只注意到跟薛长松之前说到的进外企升职加薪买房的路线不太一样了,其他没太注意。 他忽然坐起来,瞪了薛长松一眼,把床脚那沉得要死的毛毯扯过来扔在薛长松身上:“睡觉!你不困我还困呢!” 然后自己一骨碌钻进被窝里。 薛长松一时不防,骤然被那毛毯遮住了脑袋。 这毛毯是明堂常盖的那条,沾着一股清甜又浓郁的味道,说不太上来,但是是明堂身上的味道。 薛长松下意识嗅了嗅,才想起明堂还在。 他慌乱抬眸,看向床上鼓起的那个大包。 幸好明堂没看见。 第51章 一直睡到十点, 明堂才睁开眼。 薛长松不在。 这家伙絮絮叨叨了一些明堂未来的人生计划里有多少分给他的之类的话,得到明堂敷衍的答复之后就不见了。 明堂想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你考大学离我近一点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考大专他都眼皮不眨一下了还问问问。 “找工作也不要太远啊……” 他毕业就盘一家奶茶店把薛长松招进去摇奶茶行不行? 或者让徐明珠女士给他几栋楼收租,他一三五收租金二四六到薛长松的工位上点卯。 “毕业之后你家里会给我留房间吗?” 明堂烦不胜烦:“留留留,主卧都给你住。” 不留他怕薛长松堂而皇之挤到他床上睡觉。 不过薛长松这次倒老实得很。 毛毯整齐地叠成一个长方块, 跟薛长松似的, 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正经。 明堂盯着那长方块儿, 抬头看了一眼房门, 又看了一眼房门, 然后忽然扎进毛毯里把它弄乱。 干完了他才觉得自己好莫名其妙,心虚似的躲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张妈知道晚上要吃蛋糕, 中午单独给薛长松下了一碗长寿面。 明堂坐在薛长松对面,盯着他。 薛长松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以为他是早上没吃饭饿了,把面碗推过来:“你吃?” “你自己吃。”哪有长寿面还要分给别人的? 明堂给他推回去,继续看他。 薛长松:“……” 薛长松:“想要什么?” 明堂撑着脑袋:“想要出去玩。” 之前就说好了,初一下午,把接秦昭和柯时来来家里吃顿饭, 就算是替薛长松过生日。 明堂软磨硬泡,薛长松就是不松口。 已经到大年初一中午了,明堂还是试图挣扎一下。 没想到薛长松想了想, 竟然点了头。 明堂:“?” 明堂:“真的?” “真的, ”薛长松道, “但都到现在了, 也订不到……” 明堂摆摆手:“不用你管。” 他早就在方里巷订好了包厢,考虑到柯时来和秦昭,后续就是随便去ktv唱唱歌玩一玩,没有安排什么花费比较高的活动, 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过生日的标配了。 本来准备实在劝不动薛长松就算了的。 “你怎么忽然想开了?”明堂还纳闷。 “出去玩一玩也挺有意思的。”薛长松道。 下午五点,薛长松拎了背包,站在玄关处:“收拾好了吗?” 明堂把一个小盒子装进羽绒服口袋里,连声答应着:“好了好了。” 徐明珠女士派了人去接柯时来和秦昭,他们三个则坐老刘的车到方里巷,徐蓝已经在车上等了。 冬季天黑得早,到方里巷门口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徐蓝去买东西,薛长松跟明堂站在原地,顺便等一等秦昭和柯时来,免得他们俩到了进不去方里巷。 “薛长松,你为什么要过农历的生日呢?”明堂三两步跑到薛长松身边,两人出门并行。 薛长松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是薛窈女士觉得大年初一比较喜庆吧?” 明堂:“那你好亏的。” 薛长松:“怎么说?” “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并成一个了,难道还不亏?” 薛长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得失笑:“那怎么办?要……” 话还没说完,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什么东西。 薛长松下意识去看,只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巷口,除了被风刮动的店面装饰,没有什么东西。 一股冷意从脚底升上来,薛长松莫名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心脏。 他捉住明堂的手臂:“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让刘叔停车去吃饭吧。” 明堂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往兜里一掏。 下一秒,他皱起眉:明明记得带了呀。 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又去车上看是不是掉进夹缝里了。 薛长松不动声色地把那只盒子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找什么呢?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明堂丧气:“有可能。” 薛长松:“回家拿一趟吧?我在这儿等他们。” 明堂想了想,点头。 看着明堂乘车离去,薛长松拨出了一通电话。 这是一个早就成型,但实施的时间却到来得让人猝不及防的计划。 教室走廊里的那个眼神,吴远手机上收到的那些消息,以及他刻意透露出去的信息,都是他刻意传达给张临的。 张临已经逐渐按捺不住,他频频让吴远出面勒索,甚至亲自进入那个自习教室。 薛长松一直在想,如果张临这辈子很“清白”,他该送他一个什么罪名好呢? 想了很久,杀人未遂或者教唆杀人未遂就很不错。 在今早听到徐明珠女士的话时,薛长松还以为这个计划没有实施的必要了。 这样想着,薛长松转身,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他把手机附在耳边,好像只是想要找地方打个电话。 薛长松在明处,他的动向自然让人看得分明。 暗中,一个人悄悄掀起唇角。 他很欣赏薛长松的狂妄和自信,可是也就这样了。 张临扬了扬下巴,看了一眼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张母发来的消息。 “儿子,你转机了吗?” “到地方之后跟妈妈说一声,妈妈来找你。” “你爸爸的银行账户好像出了点问题,不用担心,钱过两天就给你汇过去。” 他随手拉黑了那个联系人,都是废物,连个公司都守不住。 张临扬了扬下巴:“去吧。” 确实,按照计划,他此刻早就应该在东南亚转机飞往瑞士了。 可是张临没有,他冒险等在这里,只是要亲眼看着薛长松死亡。 上辈子没看见薛长松的死状,太可惜了,这辈子他一定要亲眼看着薛长松断气才甘心。 徐蓝嚼着口香糖从附近的便利店里走出来,方里巷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徐蓝:“?” 没等她先进去了? 方里巷是个老街了,巷子很深,张临慢悠悠地走进去时,他带的那一伙人已经进到了巷子的深处。 迟迟没听到薛长松挨打的惨叫,张临挑了挑眉。 还没等他加快速度,身后先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动静:“找我?” 薛长松的声音。 来不及想薛长松怎么避开了他的手下,张临的身体已经飞速退开两三步距离。 黑暗中,一声轻笑。 薛长松在嘲弄他,怒火瞬间在张临心中燃起来,烧得铺天盖地。 “张临,打不过就找一堆打手来撑场子,未免有些没用了,”薛长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看上了明堂,可是好像有我在,他好像都不屑看你一眼啊。” 张临嗤笑了一声,阴森森地开口:“要是你死了呢?” 薛长松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张志军塌了台,他手里那些地儿查抄的查抄搜捕的搜捕,应该也没几个人给你用了,就凭你临时在街面上找的地痞流氓,肯为你卖命杀人?” 第66章 “所以,”张临从衣袖中抽出了折叠刀,“我亲自来杀你了。” 他舔了舔因为兴奋而干燥的嘴唇,感觉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薛长松:“你一个?要不要把后面那些人叫回来?” 折叠刀“唰”地一下弹开,张临:“废话少说。” 薛长松猛地往后一退,刀刃擦着他的脖颈划破空气。这样危急的情况,薛长松反而笑了出来。 张临下手丝毫不留余地,他反而放了心。 侧着张临再次回来刀锋迎身而上,薛长松右拳闪电般地挥在张临的脸上。 张临闷哼一声,身体摇晃了一下,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薛长松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打败张临。 张临抬眸,用阴鸷的眼光看着薛长松,他冲上来,一刀横抹。薛长松躲闪不急,手臂被刀刃划开一道口子。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张临还是不免感到快意。片刻之后,他猛刺而来,却因动作幅度过大,反而被薛长松抓住了破绽。 一记背摔,张临应声落地,连手中的折叠刀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脑传来剧痛,张临挣扎着爬了起来,顺手捡起折叠刀。他的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幸好,巷子深处的打手已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正在向这边赶过来。 张临有了底气,笑起来,在黝黑的巷子里显得尤为诡异:“薛长松,下地狱吧。” 薛长松也笑,他已然听到了脚步声,虚浮且凌乱,果然不是张临以往身边跟着的练家子。刚才他就看过,那些人手里拿的东西无非是棍棒一类。 张临无非是想杀掉他然后安在那些人头上。 薛长松主动出击,再不复方才得被动。右肘狠狠地砸在张临的手臂上,薛长松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张临手中的刀刃应声掉落。 不知是来不及还是失误,他并没有捡起地上的刀子,反而夺了身后一人的甩棍。 张临擦了擦脸上的血,捡起地上的刀。 倏然,警报声破开空气传来。 围攻薛长松的人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张临心下一横,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横刀直刺薛长松要害处。 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张临这一次看清了薛长松的表情。 薛长松脸上没有他期待的害怕和惊恐,反而嗪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笑意。他抬手,顺着张临的力道一拨。 刀刃偏了方向,刺在薛长松的左肩上。 薛长松不怒反笑。 周围的打手见要出人命,已经丢了武器四处逃窜。 张临同样慌不择路地往巷口跑去。 逃离路线是他早就规划好的,他本来不该慌。 可是他没看明白薛长松的笑,薛长松一定有什么后招,就像上辈子一样。 张临到现在还记得那副场景。 十多年来,这副场景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着。 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醒着的时候,在他发疯自残陷入幻觉的时候,薛长松用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然后一个女人破门而入。 他们争执着,然后推搡起来。 薛长松中了毒,身体状况堪忧,逐渐在争执中落入下风。 那女生过来解开了他的绳子,替薛长松道歉,让他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可以给他千万封口费。 张临当时想,他这辈子见过的蠢人多了,这个倒是蠢得独一份儿。 然后他在街上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车祸。 张临到现在还记得那种钻心的疼痛感,他被人带离现场,被带到某个医院里。 第52章 等他醒来时, 他的半条腿已经被截去。 那女人敲门进来,只对他说了一句:“其实你只是骨折而已。” 只是骨折而已!骨折! 这个女人就让那些黑心医生截掉了他的右腿,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张临睚眦欲裂,以至于当他在对面看到徐蓝的时候, 还以为是自己恨意过于浓烈而产生的幻觉。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退后, 想逃走。 没办法, 他对徐蓝有一股刻在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畏惧。他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到处都是监控, 没有护工,要想拿到每天准时出现在门口的饭食, 他只能像狗一样爬过去。 自杀,会被救回来,用一种近乎原始的医疗手段,绝食,就被人把绑在病床上输葡萄糖,还要忍受空空如也的胃袋带来的折磨。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一直到徐蓝的手插进了政治高层。 新的国家首脑上任, 恢复了已经名存实亡二十多年的死刑执行。 还只有十七八岁的徐蓝的脸跟记忆里的脸重合在一起,他当时近乎绝望地求徐蓝给他一个痛快,徐蓝只对他说了十年里的第二句话:“我哥, 他就该死吗?” 薛长松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徐蓝不是, 她比薛长松疯得有条理疯得有逻辑。 她比薛长松可怕得多。 张临停住了脚, 一股本能的害怕让他无法动弹。 其实重生之后,他很多次都想克服这种恐惧,但是他连跟徐蓝说一句话都会发抖。 “张临?” 徐蓝眯起眼:“刚才的打斗声,是你跟谁?” “徐蓝!拦住他!”薛长松微弱的声音传出来。 张临拔腿就跑, 徐蓝却比他更快。 明堂总是下意识以为薛长松给出的方案是最优解,不过脑子就听从了。车开出去十分钟,他才反应过来。 明明可以让张妈派人送过来啊! “刘叔刘叔,快回去。” 老刘早习惯了明堂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作风,也不问又怎么了,调转车头往回走。 “喂,张妈,你看到我房间里有一个蓝色的muzo盒子没?” “没有?不应该啊……” “小少爷,前面好像有几辆警车。”老刘降低车速,缓缓靠近。 明堂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想到那个吴远,会不会是他来找薛长松了? “什么地方出了事,看得清吗?”明堂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老刘眯起眼:“嘶,怎么感觉是方里巷那块儿?” “停车。”明堂抓住车把手。 在老刘依言停稳之前,他就已经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不要是薛长松,不要是薛长松,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薛长松。 他太大意了,以为吴远这么长时间不来是退却了,以为薛长松跟徐蓝两个人不会出问题…… 明堂飞奔过去,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警戒条已经拉了起来。 他掀开就要往里跑,被留在外围的警察拦住:“同学,不要随便……” 因为剧烈的跑动,明堂的嗓子被冷风割得生疼。他只能尽量冷静,尽量用还能让人听懂的语言问,里面的人,有没有一个穿着白羽绒服的高个子男生。 这警察并没有进入小巷,只能劝明堂冷静。 明堂怎么冷静得下来。 他只是想让薛长松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而已,怎么老天爷这么不通情达理? 就让薛长松赶紧跳出来说“再动亲你”之类的惹他生气的话就好了啊,有那么难吗? 然后他看到巷口抬出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人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羽绒服,羽绒服上是大片大片的血。 有一瞬间,明堂觉得眼前的空气都是凝滞的。 他的眼神不好了,不然怎么把那个躺在担架上那么苍白的人看成薛长松。 可是徐蓝怎么也跟着担架后跑出巷口。 “明堂,别害怕。” 薛长松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脸,说了句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了,周围好吵,明堂只能通过口型判断,他在让他别害怕。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好几次有医生出来找家属,可是没有一个是能给明堂带来薛长松的消息的。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开始怨恨薛长松怨恨全世界。 又是医院。 明明几天之前,薛长松还承诺他,说他们以后都再也不来医院了。 薛长松是大骗子! 明堂缩在角落里,脸埋在双腿之间。 徐蓝身上也有一些伤,不重,老刘已经去陪她处理了。徐明珠女士和徐明月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手术室外面。 可是谁来了也都一样。他现在只想要薛长松。 所以薛长松不可以有事。 薛长松的世界里好静,周围的人都成了虚影,只有明堂还是清晰的。闭上眼前最后的影像,就是明堂眼睛里的泪夺眶而出,满脸惊慌地冲过来。 好多碎片式的场景在脑海里排列组合,救护车、警车顶上的红蓝警示灯,嘈杂的声音……渐渐地、渐渐的,薛长松好像回到了二十九岁的明堂租住的公寓外面。 明堂站在边上崩溃大哭,谁劝都劝不好。 第67章 薛长松想揉一揉他的头发,手却从他的身上穿过。 他回过头,一阵风吹起盖在受害者脸上的白布。 薛长松看见了自己的脸。 “唉……”他叹了一口气,站在明堂旁边,伸出手。 明堂的眼泪一滴一滴从下巴上滴落下来,穿过薛长松的手掉在地上。 “所以你看,我们因为言不由衷错过了好多啊明堂。”他伸出手,虚虚地环住明堂的肩。 “所以下次见面,对我说真话吧。” 薛长松沉睡着,眉间还拢起一道相当深的沟壑。 明堂伸手,轻轻抚平那道纹。 薛长松天生长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浓眉、薄唇,沉默时永远放低视点,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不笑的时候更可怕了,感觉全世界都欠他钱。 可是明堂都没注意过。 他们关系不好的时候,薛长松总用一种很专注的视线看他,不说话也能感觉出来他的注意力在明堂身上,后来薛长松又总看着他笑。 明堂掉着泪嘟囔:“怪不得都没有女孩子敢给你递情书。” 客观来讲,薛长松的脸绝算不上是温柔挂的长相。他的面部线条冷硬,轮廓清晰,存在感很强,侵略性也很强。 可是明堂现在看他,却总觉得薛长松好像是透明的。像是上天勾勒他的笔忽然没了颜色似的,整个人都变淡了。 明堂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怕他忽然消失掉。 他趴下来,悄悄把眼泪蹭在薛长松的手背上。 都已经过了麻醉师说的时间了,那医生来看了两三遍,薛长松却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你再不醒,那医生要吓死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挽救一下人家的职业生涯?”明堂像是自言自语。 “快点醒过来,不然我生气了。” “……我逗你玩的,我不生气,但你明天早上以前一定要醒啊,我还有题等着你检查呢……” 明堂从没发现自己的话有那么多,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说到最后,嗓子里只有哭腔。 他伏在被子上,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还没吃生日蛋糕呢薛长松……” “你忘了,年前我们一起吃过了啊。” 明堂倏地抬起头,薛长松还是一张苍白到透明的脸,眼睛里却溢出稀碎的光亮:“别哭了,听得我心都碎了。” 薛长松想抬手给他擦眼泪,奈何唯一能动的右手现在就被明堂紧紧攥在手里。 “才不是为了你哭呢,”明堂自己擦了擦脸,眼泪珠子却断了线似的,越擦越多,“你都不知道那个医生有多可怜,他……” 薛长松看着他,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连微笑的弧度都很浅。 明堂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半个身子扑上去,避开薛长松的伤口,隔着被子用力抱住对方的腰:“恨死你了……” 薛长松唇角更弯,笑得像是把“恨”听成了“爱”。 “外面怎么样了?”薛长松终于腾出一只手,拍着明堂的背。 明堂:“徐蓝去做笔录了,张临被警察带走了。” 明堂抬头:“我还没问你,那个张临怎么忽然又冲你发疯?” 薛长松把告诉徐明珠女士的那个拙劣理由跟明堂说了一遍,明堂眯着眼,将信将疑:“可是……” “可是什么?” “感觉他对我……” 薛长松面不改色地颠倒因果:“他看我喜欢你,当然要跟我抢。” “真的?”明堂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徐姨来过了吗?” 明堂点点头:“来过了,没说话就走了。” 薛长松擦了擦他眼角未干的泪渍:“她生气了。” “生什么气?”明堂的思路被他带跑偏。 “很多原因……” 生气薛长松瞒着她,生气自己竟然护不住所有的孩子…… 他想着,明堂就等着他说话。 可是薛长松好像精力实在不济,明堂背上的手停止拍动,薛长松闭上了眼睛。 明堂吓得伸手去探他的呼吸,确定薛长松还有气,才放心下来。 医院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造型精致的闹钟,从明堂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薛长松的生日马上就要过去了。 可是他现在连礼物盒子的影儿都找不到了…… “薛长松,”明堂用气音,特别小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薛长松眼睛闭着,其实意识还没有完全陷入沉睡,自然听见了明堂的声音。 他只是想逃避向明堂回答一切有关张临的问题,索性没有睁开眼睛。 刚才他看了,这里应该是医院的高级vip病房,有一张挺大的陪护床。 也不用担心明堂没地方…… 唇上柔软的触感打断了薛长松的思绪。 他下意识睁开眼,看到明堂还沾着泪的眼睫,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相当青涩的一个吻。 可却是明堂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亲吻他。 薛长松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动。怕明堂发现他没睡着害臊,怕不能再把这一刻延续得更久一点。 他悄悄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明堂的唇离开。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明堂抬起头,薛长松努力克制住把他按回来的冲动。 明堂把通红的脸埋进被子里。 咚咚咚的心跳声在房间里回响,分不清是谁的心乱了。 与此同时,徐明珠女士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跟刚刚被羁押的张临一起坐在了警局的审讯室里。 徐蓝下手很重,张临满脸青紫,看着徐明珠女士不怒自威的面目,突然扯唇笑了一下。 徐明珠女士淡淡地摘掉手上的戒指:“笑什么?” “笑你引狼入室啊徐总,嗬嗬嗬嗬……”张临笑起来。 虽然薛长松极力地掩饰,甚至在最后关头都没有暴露,但张临还是猜得出来,薛长松也重生了。 不然,风耀的事,是谁提前好几年捅出来的呢? 他甚至还能猜到对面的徐明珠一定是这场举报明面上的主谋。 “徐总,你难道就不想想,薛长松才十八岁,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跟渠道,能掌握扳倒风耀的证据?” —— @m!ng: 什么破课,这些老外,结课作业竟然是写情书,小爷我只会在信里骂人。 第53章 “你倒是放心, 把明堂跟他放在一起。” “你不知道吧?薛长松可是个同性恋啊,他天天跟明堂待在一块儿,您想想会发生什么呢?”说到这里,张临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精光, 激动地想要站起来, “出钱出力还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给他玩, 您……” 一记重拳打上张临的面门。 徐明珠女士甩了甩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张临手上带着手铐, 重心不稳, 连人带椅子翻了出去。 他啐出一口血沫:“那又怎么样?不妨碍薛长松同样图谋不轨。” 徐明珠女士抬头,看了一眼被遮住的摄像头:“啧, 废话真多。” “伤了我们家两个孩子,你还在这儿放什么厥词?”徐明珠女士皱着眉,把张临从地上拽起来。 “按你们家现在的状况,应该请不起红所律师了吧?没事儿,阿姨请得起,争取让你在里面多待几年。” 徐明珠女士的口气相当平和,出拳却一下比一下重。 反正徐蓝已经揍得这小子身上没一块儿好地方了, 她多来几拳,警方那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半夜里时不时就要下床看看薛长松还有没有气, 明堂统共没睡几个小时。 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吓得他立刻弹跳起来摸起床边的水果刀。 等睁大了眼才发现, 来人是他妈。 明堂随手把水果刀一扔,又瘫回床上,悄声说:“妈你吓死我了。” “没事,”徐明珠女士伸手给他扯了扯被子, “你接着睡。” 明堂:“我想……” “好好睡吧你,”徐明珠女士把他按下去,“用不着你操心。” 个死孩子,人醒了不知道先通知医生,昨天那麻醉师第一次独立操作,差点没给这俩人吓死。 人家连引咎辞职的报告都打好了。 徐明珠女士托着腮,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徐明月:“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还没说完,徐蓝就轻轻敲了敲房门,探出头来,抬手示意一下手里刚买的早餐。 徐明珠女士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拍了拍徐蓝的背:“下个月涨零花钱。” 徐蓝受宠若惊:现在打架也能涨零花钱了? 明堂最终也没睡着,把位置让给徐明珠女士补眠。 他把手肘撑在病床上,托着腮,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68章 同一时间,薛长松那一晚没充电的手机收到了来自“海伦凯勒”一百个“竖中指”的表情包之后,终于电量告罄,关机了。 明堂还苦着脸,就是没想起来到底忘了什么事。 恰巧薛长松的眼睫颤了颤,醒了,他就更想不起来到底把什么事儿给忘了。 “想吃饭吗?”明堂凑上去,悄声问。 薛长松摇摇头,麻醉药物的原因,他没什么胃口。 明堂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的意见:“不许摇头,要吃。” 他拿过来刷牙的工具:“医生说你不能随便换姿势。” 艰难地刷完牙,明堂已经拎了保温桶过来。 “你尝尝。” 薛长松本来没什么食欲,看他忙前忙后的殷切样子,还是没拒绝。 黄澄澄的小米粥,还有一小碗去油的肉汤。 明堂舀了一勺米粥,先自己尝了尝。 米粥装进保温桶之前应该被晾过一段时间,温度刚刚好。 “吃吧。”他把勺子凑到薛长松嘴边。 一开始还不熟练,有两下碰到了薛长松的牙齿。 明堂抿着嘴,不断调整自己的动作,薛长松微微抬着头,两个人配合越来越默契。 二人的角色掉了个个儿,平常都是薛长松监督明堂吃饭,今天反过来,明堂门神似的杵在那儿,盯着薛长松一口一口地咽下米汤。 薛长松是真的有些吃不下,放低声音跟明堂说话,试图少喝两口:“是张妈带回来的小米?” 张妈之前说她家乡的小米全国一绝,要带回来给他们尝尝。 明堂点点头:“嗯。” “昨天晚上好好睡觉了吗?都有黑眼圈了。” 明堂摇摇头。 薛长松抬眼,看向明堂,尽力撑出一个轻松的笑:“怎么都不爱说话了?吓到了?” 明堂闷声闷气的,递过来一勺肉汤:“没有。” 薛长松喝完,一抬眼,才发现明堂满脸都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进手中捧着的保温桶里。 “过来。”薛长松心里一颤,费力地抬起手。 明堂摇着头,继续给薛长松喂饭。一碗粥吃下来,都分不清咽进肚子里的是粥还是明堂的眼泪。 “还喝吗?”明堂吸了吸鼻子。 薛长松:“不喝了,喝不下,你过来。” 明堂收走没喝完的粥,才凑过来,两个人凑近悄声说话:“干什么?” 徐明珠女士还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薛长松擦干明堂脸上的泪,用口型说:我们家小少爷怎么这么多眼泪啊。 明堂吸着鼻子,也不说话。 “吓坏了?” 明堂想说什么,又怕长篇累句吵醒徐明珠女士,把薛长松的报告拿过来让他自己看。 刀伤就在心脏上方两三厘米的位置,就差那么一点点…… “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 薛长松悄悄捏了捏明堂的手,他的手没力气,动作很轻,反而是明堂回握得很用力。 “别哭了,嗯?柯时来跟秦昭他们呢?” 明堂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他掏出手机,才发现柯时来在群里发的消息。 昨天晚上,柯时来跟秦昭到方里巷门口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了。 犯罪嫌疑人被现场抓获,警戒线撤去,整个街道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柯时来撕了一个暖宝宝塞到秦昭手里:“他们仨干啥去了,不是说早就到了吗?” 等见了面,柯大人一定要狠狠批斗他们。 竟敢让朝廷命官在首都的晚上挨冻,信不信他明天就去敲登闻鼓! ——此处指向教导主任告状。 又过了十分钟,才收到了徐蓝的电话。 徐蓝语焉不详,只说薛长松跟明堂有事来不了了,让他们俩进去把菜吃了,吃完饭回家。 柯时来非常警惕,有一对野鸳鸯要在他柯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成事儿:“这大年初一,他俩什么……” 徐蓝:“方里巷很贵,已经付钱了。” 柯时来咽下质问,非常不爽地吃了一顿价值上万的饭。 一出门,带他们来的司机叔叔递过来两张票,是某游乐园的无人机灯光秀。 柯时来:“?” 这干什么呢这是?就拿这些来考验国家干部? 看着灯光秀的时候,柯时来愁眉不展,手里拎着一堆秦昭买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嘴里嚼着刚买的糖葫芦。 秦昭:“你怎么了?” 柯时来长叹一声:“没事儿。” 唉!他爸的状元苗子!唉!这该死的早恋苗头!唉!这…… 秦昭:“坐摩天轮吗?” 柯时来:“坐。” 一直到下午两三点,徐明珠女士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她偏头一看。 薛长松躺在床上,明堂挤在他旁边,两个人挤眉弄眼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咳咳。”徐明珠女士清了清嗓子。 明堂率先回过头来:“妈你醒了,张妈送来了午饭,你要吃吗?” “她们俩呢?” 问的是徐蓝跟徐明月。 明堂摇摇头:“刚才还在这儿呢。” “你去找找,我有事找她们。” 那干嘛不用手机。看徐明珠女士可能是起床气,面色不太善的样子,明堂也没敢问。 他一边走一边对薛长松做口型:马上回来。 薛长松目送他离开病房,看向徐明珠女士,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徐姨。” “不许嬉皮笑脸。”徐明珠女士翻身下床,走到门边上锁。 “老实交代。”她抱着手臂倚在门边。 “交代什么?”薛长松眨了眨眼,佯作不解。 徐明珠女士都被气笑了,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跟她撒谎:“想不起来多想一会儿,我先跟明堂说说?” 她作势要开门。 “徐姨!”薛长松慌忙叫住她,“别跟明堂说。” “那你说。” 薛长松咽了口口水,脑子开始疯狂运转,猜徐明珠女士现在都知道些什么。 “不用猜,”徐明珠女士坐到沙发上,扯开一张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报纸,“我现在知道的有,你跟张临根本没有什么旧怨,张临是个疯子,你是个傻蛋,现在想好怎么编了吗?” 薛长松尴尬地笑:“哈哈。” 震动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痛得他皱眉。 “还知道疼?知道疼当时怎么不跟明堂一起上车回家,非要自己一个人逞英雄?” 薛长松看出来徐明珠女士不是想逼问他什么,单纯生气想骂人,乖乖闭了嘴,任由她嘲讽。 “不就是一点爱来爱去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兜个大圈子,最后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徐明珠女士的语气冲得要命。 薛长松猛地抬眼,震惊地看向她。 他知道张临的脑子不正常,但他没想到他疯起来什么都往外说。 “看我干什么?” 薛长松的冷汗直往外冒:“徐姨……” 住在别人的家里,享受着跟徐家亲生孩子差不多的待遇,还看上了人家的儿子。 薛长松知道自己有些不知好歹,甚至可以说是恩将仇报。他想过他跟明堂在一起后早晚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但希望是他做出了成绩有资格说给明堂好的生活的时候。 徐明珠女士是个好人,就算她接受不了,也不会对薛长松恶语相向。 他不想让徐明珠女士为难,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让她夹在他和明堂之间为难。 上辈子,也是因为这许多原因,薛长松从没有开过口。 他心里溢满了某种酸涩的情绪:“抱歉……” 徐明珠女士觉得好笑:“现在知道了吧?有事要先给家里人告状,一个人逞强,有你好受的。” —— @泡泡堂: 就……算补偿薛长松吧。 第54章 薛长松臊眉耷眼地等着徐明珠女士接下来的教训。 结果徐明珠女士已经准备拿包走人了。 他不自禁叫住她:“徐姨, 您……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徐明珠女士回过头来,手里拎的是徐明月今天早上非要塞给她的粉色系爱马仕包包,看起来格外不搭。 她接下来说的话也跟这个人格外不搭:“还要我说什么?你少在这儿演苦情戏码,你俩是牛郎织女还是我是王母娘娘?要不要我搭台戏给你俩唱啊?” 薛长松人已经有点麻了:他想, 哦, 原来徐明珠女士不反对同性恋啊。 哦, 原来我上辈子遭罪真的全是我自己找的啊。 哦个鬼啊, 薛长松现在恨不得回到上辈子把那个别别扭扭的自己打死。 “还有事儿?没事我走了, 你们俩的烂摊子……” “徐姨……”薛长松又叫她。 第69章 明堂的脸忽然贴到门玻璃上,隔音太好, 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把两只手搭在眼睛上方,看向室内,看口型应该是在说:妈你没事儿锁什么门啊?薛长松才刚手术完啊你不许训他。 可能具体字眼略有出入,但是意思也大差不差。 薛长松趁她还没开门,连忙道:“能不和明堂说吗?” 徐明珠女士:“你还想当无名英雄?” 以过来人的身份,徐明珠女士忠告:“谈恋爱可是最忌讳默默付出了。” 薛长松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 我还没追到他呢。” 徐明珠女士愣了两秒,才缓过来:“靠。” 合着你俩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在那儿搞兄弟情啊? 她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嫁儿子的惆怅情绪瞬间风流云散,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对薛长松的同情。 毕竟明堂这孩子有多难搞她养了十七年比谁都知道。 “……行, 你自己努力吧……”无语凝噎半晌, 徐明珠女士道。 她打开门, 趴在门上的明堂冷不防撞进来, 踉跄了一下:“妈你干嘛呀?” 徐明珠女士勾了勾手指,明堂蹭过去:“嗯?” 她抬起手,两手托着明堂的脸,左右看了看。 漂亮、可爱、灵动, 但绝对不是那种祸水类型的长相。 “妈你看什么呢?”明堂被捏成了小鸡嘴,说话含含糊糊的。 “看你早恋没。”怎么做起事来一股渣男味儿呢。 “才没有。”明堂否认,眼睛清明而澄澈,确实没有在骗人。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看看脸就能看出来的?妈你什么时候会看面相了?” 徐明珠女士不理会他的问题:“小姨跟妹妹呢?” “外面。”明堂指了指。 徐明月被徐明珠女士拎走,坐镇法务团队,力争让张临多蹲几年。 徐蓝本来在vip病房外面的会客厅里打游戏,突然一个计划表发到了手机上。 从年后第七天开始,五个一对一老师轮流补习,拳击课缩减成两星期一次。 她两眼发懵,给徐明珠女士打电话:“姨,不是涨零花钱吗?” 涨零花钱是奖励啊,上课可是惩罚! 她大姨怎么这么狠心,把恩威并施那套用到她身上?! “涨啊,谁说不涨了,但课也要上。”徐明珠女士安抚她。 “能不……”徐蓝艰难开口。 徐明珠女士打断她:“你看看你妈,再看看明堂。” 徐明珠女士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大姨除了你还能指望谁?” 徐蓝挂断电话,她的中二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明堂躲在里间听着,大气不敢出,生怕他妈想起来把他拽去一块儿补。 “我妈怎么忽然想起来给徐蓝请家教了?” 薛长松小幅度摇摇头,上辈子他直到徐蓝开始进公司才知道徐明珠女士选定的继承人是她。 至少在高中期间,徐明珠女士对她的成绩还没有这么上心。 难道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徐明珠女士?他猜不透。 他不想猜了。 薛长松现在明白了,做人还是要长嘴,自个儿在那猜来猜去只会越猜越不幸。 “你又怎么回事?”明堂盯着薛长松的脸,又问。 自从刚才进来,薛长松就这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就算徐明珠女士骂了两句,也不该这么颓丧吧? 薛长松还是摇头,用一种勘破红尘的语气说:“没事。” 他忽然想起来,上辈子徐明珠女士一直在明堂回家探亲的时候让他去家里玩,是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徐蓝上辈子看他那一眼,是不是也是那个意思。 虽然有点绕,但如果她俩真的是那个意思,而薛长松当时完全没有理解她们的意思,那他现在真的想死一下意思意思。 他怎么就那么蠢? 明明徐明珠女士暗示了那么多遍。 薛长松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重生,难道他跟明堂的一辈子就是那种令人发笑的可怜故事吗? 薛长松抬起眼,明堂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病房的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薛长松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明堂没听清。 他凑近:“什么?” 薛长松:“疼,能亲亲吗?” 明堂猛地坐直身子,把自己的手从薛长松的手里抽回来。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确定徐蓝不在之后,才想到薛长松的音量根本不足以被第三个人听到。 明堂把手背到身后,整个手心都带着薛长松的体温,指缝里残留着对方摩挲过的触感,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到薛长松手里的。 薛长松被拒绝了,也不懊恼,欣赏了一番明堂从愣怔到紧张再到生气,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的场景。 “你流氓。”明堂压低声音,骂他。 薛长松不觉莞尔,他自己都注意不到,自己看明堂的眼神温柔到可怕:“说句话而已,也叫耍流氓?” 明堂试图跟薛长松探讨言语骚扰的界线,没想到对方好像打算把耍流氓这件事进行到底。 薛长松:“那说什么才不叫耍流氓?喜欢你?” 明堂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救命,薛长松是忽然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吗?还是医生做手术的时候把他哪根筋搭错了? 怎么感觉薛长松更不要脸皮了。 “不许再说了!”明堂捂着耳朵,声气很弱,“我真的是直男来的。” 直男?趁人睡觉偷亲人的直男? 这薛长松就真的冤枉明堂了,明堂是把那个吻当做礼物送出去的。 虽然两种不同的境况推导出来的结果都差不多——就是明堂这直男实在没那么直。 闲着也是闲着,放假之前还答应了明堂可以休息一个星期,也不要他做作业刷题,薛长松试图跟他掰扯“直男”这个问题。 他把拳头当成话筒,递到明堂嘴边:“请问您对直男的定义是什么?” 薛长松灵魂发问:“喜欢过女孩子?” 明堂看着怼到自己嘴巴上的话筒,往后退了退,眼中怀疑薛长松又在占他便宜。 他当然可以嘴硬说自己喜欢过女孩子,甚至可以说自己一天换八百个女孩子喜欢。可是这样说,总感觉薛长松会哭给他看。 在漫长的沉默中,薛长松知道了答案。 他抿了抿唇,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虽然明堂不肯承认,但薛长松意识到,他应该是明堂喜欢的第一个人。 好巧,他对明堂也一样。 薛长松:“那幻想过跟女生结婚吗?想过共同抚育一个孩子吗?” 明堂这次否认得倒是很快:“没有。” 他对婚姻没有什么概念,家里唯二的长辈自他懂事开始都处于非婚姻状态。 “我幻想过。”薛长松道。 明堂双眸瞪大:“你……”都喜欢我了怎么可以幻想跟别的女孩子结婚。 薛长松:“我幻想过你结婚的样子,很多次。” 明堂翻白眼,薛长松想得还挺多。 “有的时候是在大街上,有的时候是在某个餐厅,或者直接是在婚礼现场,那个女孩子没有脸,我很多次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想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薛长松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在笑,明堂却不敢看他的表情,别开眼:“看清了之后呢?” “改啊,”薛长松说,“把我自己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呵。”明堂想,要是照着薛长松想象的样子改,恐怕对方得先跑泰国去变个性,然后想办法自己的身高弄短一节。 他可无福消受一个一米九的姑娘。 “改什么改?别天天想七想八的,”明堂把他依然举着的手塞回被子里,“是生病的人都喜欢多愁善感吗?” “你闲得没事想那些做什么?” 薛长松:“脱敏啊。” 明堂先是一愣,继而才明白薛长松在说什么。 想得多了,看到实景可能就没有那么痛了。 “傻子。”明堂评价道。 薛长松接受了这个评价:“我也觉得,我那时候好像认定了你绝对不会喜欢我。” 什么意思?是他现在就喜欢薛长松啦? 才没有。 明堂在心里反驳。 薛长松想得倒美。 薛长松用大拇指摩挲着明堂的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堂的手又被他攥住了:“幸好……” 明堂:“幸好什么?” 幸好重生了,可以找回那些被他错过的东西。 薛长松想着,道:“幸好……我们都亲了,你没办法找女孩子结婚了。” “以后只能看着别人的结婚请柬羡慕了明少爷。”他道。 明堂张着嘴巴,想了半天,还是问:“你的嘴巴是印章吗?” 卡了戳之后出门,女孩子们一看:呀,这男的是同性恋,不能结婚。 第70章 薛长松微怔,蓦地笑开,带到肩膀的伤处,痛到皱眉也笑。 明堂要被他吓死了:“你冷静点行不行,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薛长松好不容易才停下,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当然是对我们明少爷人品很放心,不会对我始乱终弃的。” “胡言乱语。” —— @m!ng: 要结婚了?恭喜啊。 第55章 明堂总觉得薛长松变了。 也说不出哪里变了, 但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边界感在逐渐消失。 以前两个人也有肢体接触,可是硬要解释也不过就是好朋友之间的亲密而已。薛长松受伤之后却不一样了,他常常要过很久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在薛长松的手里,或者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了超过朋友距离的程度。 搭在病床边沿的手被薛长松捏来捏去, 似乎比接吻还要暧昧。 刷着牙一转头, 脑袋就能碰到薛长松的下巴。 又比如现在。 晚上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雪, 早上起床的时候, 明堂拉开窗帘,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白,反射着太阳光, 有些晃眼。 “要出去玩会儿吗?” 明堂摇头:“不去。” “真不去?”薛长松凑过来问。 看他们家明少爷都要望眼欲穿了,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雪里去。 “……不去。”明堂想了两秒,还是摇了摇头。 薛长松还生着病呢,医生说他现在只能在病房里慢慢活动。他怎么能一个人出去玩儿呢? “可是我有点想去,”薛长松面露遗憾,“南方孩子就是很向往下雪啊。” 明堂:“你少忽悠我,你在南方待的时间还没有在首都待的时间长呢, 算什么南方孩子。” 还向往,薛长松得在冰上滑倒八百次了吧? “去吧,我坐轮椅, 你推着我, 怎么样?”薛长松伸手, 温暖的大掌搁在明堂的脖颈后, 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明堂被碎发遮住的后颈皮肤。 明堂还犹豫:“可是外面很冷。” “我就坐在以前我妈坐的地方。” 说来也是巧,薛长松住的这家医院正好是薛窈女士住过的那家,也是明堂做过过敏检测的那家。 薛长松说的地方是一处走廊尽头,落地玻璃窗外就是医院的小花园。 明堂把他推到那里, 再从侧边的小门绕出去。 等了两三分钟,还看不到明堂的身影,发消息也没有回复。 薛长松下意识站起来,想要出门去找。 万一张临还有后手…… 他还没来得及动,面前的玻璃窗上忽然被一个小雪团砸中。 明堂从水泥墙后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夹子。 薛长松坐在轮椅上,心虚地拉了拉刚才掉在地上的厚毯子。 幸好明堂没发现,他忙着玩刚买到的雪球夹,把手上的夹子往雪地里一插,夹紧,一个小鸭子新鲜出炉。 很快就把脚边的雪用完了,他只好一边造鸭子一边挪地方。 像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小麻雀。 薛长松想起来,小时候他还一直想捉一只回家养。薛窈女士说麻雀脾气可大了,把它捉回家它会把自己气死的。 明堂一抬头,就看见他在笑,歪了歪头:笑什么? 薛长松转着轮椅凑近,在窗户上哈了口气,写了两个字。 在明堂这边看,字是反的,一个字形很简单,另一个有点复杂,但是不难辨认出,薛长松写的是“可爱”这两个字。 “切。”明堂低下头,耳根通红。 薛长松看什么都可爱! 他还夸毛毛可爱呢! 说不定现在只是夸鸭子可爱而已! 明堂你脸红什么! 薛长松离得远,自然看不清他脸上的微表情,只看见他别过脸。 还真是脾气大,是害羞还是生气? 薛长松想着,擦掉玻璃上的字。 明堂用冰凉的手捂了捂耳朵,半晌才回过头。 薛长松一手撑着脸看他,面前的玻璃上画着一个相当对称的心,正往下滴着水。 明堂:“……” 薛长松真幼稚。 他走过去,抓了一把雪,拍在那颗心上。 薛长松偏偏头继续看。 明堂把鸭子们整齐地摆在一起面向薛长松,蹲在鸭子军团后面,两指并拢在太阳穴上一抬,做了个致敬的动作。 明堂张着嘴,好像说了一句话,薛长松听不清,继续在玻璃上写字:“什么?” 明堂就在雪地上写字:“摸一摸?” 他回头,被太阳光晒得有些偏栗色的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动了动,还有几绺因为明堂的睡相不佳而反翘着。 摸什么? 摸头? 薛长松鬼使神差点点头。 明堂抄起离他最近的雪鸭子就往里跑。 薛长松:“……” 原来是摸鸭子,他没事摸一堆雪干什么。 还没想完,明堂已经掀起来厚重的军绿色挡风帘,跑了进来。 薛长松皱着眉:“别跑,小心摔了!” 地面上都是被人鞋底带进来的雪化成的积水,薛长松眼看着明堂趔趄了一下。 薛长松站起来就欲往明堂的方向走,明堂赶紧慢下来:“好了好了我不跑还不行吗?你快点坐下!” 明堂走过来,扯着薛长松坐回去:“我着急嘛,你看,都化了。” 薛长松这才看向他手里的鸭子,底下半个身子已经化成了水,弄得明堂的手湿淋淋的。 明堂蹲在地上,看他:“快摸啊,一会儿化了我还得出去拿。” 室内暖气太足,薛长松伸手,象征性地碰了碰,那鸭子就已经化干净了。 他拿出纸巾,给明堂擦手:“冷不冷?” “不冷啊,”明堂声音带着点兴奋,“下雪多有意思。” 还不冷,手都冻成冰块儿了。薛长松把他手握在自己手里焐着:“玩够了没?” 明堂想了想,点头。 不能跟薛长松一起堆雪人,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一会儿回去跟张妈说不要来送饭了好不好?下雪了,开车出门不安全,”薛长松想了想,又道,“让徐姨没事的话也不要出门了。” 但徐明珠女士这种风雨无阻上班打卡的人未必会听。 “哦。”明堂点头,望向窗外,看他的鸭子。 看,薛长松又在旁若无人地摸他的手了,明明他的口袋里就有手套啊。 实在不行,把手贴到暖气片上也比薛长松的手要热吧? 明堂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怎么他跟薛长松忽然就……明堂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种状态,就是觉得很奇怪。 一直到明堂的手恢复正常的温度,薛长松撒开手:“好了,回去吧。” 明堂抽了两张纸把鸭子化成的水擦干净,又把雪球夹随便送给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推着薛长松往回走。 薛长松奇怪,刚才还挺高兴的,怎么忽然又不说话了:“怎么了?” 明堂闷闷地回:“没事。” 难不成是那个吻被薛长松发现了? 不应该吧,他确认了薛长松当时睡着了啊。 可是薛长松不说的话,他又不能不打自招主动问。 好气。 虽然在薛长松这里吃过的哑巴亏已经够多了,但他还是好气。 怎么办? 薛长松忽然被放在门口,一回头,身后的明堂已经跑没影儿了。 薛长松:“?” 就这么把他扔了? 面前的挡风帘一晃,明堂从外面跑回来,走到薛长松身后。 “又干什么……嘶。” 薛长松抬头,看着视野里倒过来的明堂。 明堂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使完坏之后的得意。 薛长松的后颈贴着他冰凉的手:“明少爷,怎么这么坏啊?” 明堂:“哼。” 薛长松又道:“还是就对我这么坏?” 明堂:“……” 明堂抽回手,冷漠地推着薛长松进电梯。 光滑的电梯厢壁照出明堂冷冰冰的脸,和薛长松笑得像傻子一样的脸。 明堂:“……你能正常一点吗?” 薛长松正色:“不可以。” 明堂:“薛长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薛长松好奇起来:“我以前什么样?” 明堂:“不说话,稳重,不怎么笑。” 最重要的是不会说奇奇怪怪的话! 薛长松:“?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徐蓝?” 明堂跟他对视:“现在你知道你现在跟以前差得有多大了吧?” 简直有徐蓝跟柯时来之间的差别那么大! 薛长松面色凝重地点头。 明堂看他的表情,还以为他终于要收敛收敛了,结果听见薛长松说:“所以你喜欢哪种的?” 明堂感觉自己的脑袋顶上都在冒烟:“……” 第71章 明堂把他的轮椅驻停,转身就往房间跑,让薛长松自己在外面丢人吧。 回到病房他才想起来,薛长松是伤了手臂又不是伤了腿,他可以走回来啊! 明堂又怕他推轮椅的时候碰到伤口,又开门。 薛长松还坐在原地,面前站着他的主治医生。 看到明堂,这位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医生笑起来,指了指轮椅:“这么小心?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啊。” 明堂讪讪,也不说话。 “到第三次拆线时间了,”医生道,“这次拆完线,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几个人走到治疗室门口,明堂被护士拦在外面。 医生回头:“可以有一位家属陪同,你们需要吗?” “他不进去。” “我去。” 薛长松和明堂的声音同时响起。 明堂蹭到薛长松跟明堂中间:“我要进去。” 医生摊了摊手:“不行啊,我们得尊重患者的意愿。” 明堂回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薛长松。 “不可以,”薛长松说,“等我出来。” 薛长松进去时间,明堂就一直扒在门那儿,恨不得忽然练出透视术。 医生动作很快,也就有十分钟的时间,门就被打开了。 明堂立刻去看薛长松的脸,薛长松唇角平抿着,只留给明堂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也看不出来痛不痛。 医生正嘱咐着什么,薛长松没注意到明堂这边。 “三天内不要碰到水,一个礼拜之内不要提重物,睡觉的时候也注意,大概四周之后才能恢复,别看着好了就逞强,裂了还得再缝。” 薛长松颔首,“谢谢医生。” “我看你刚成年啊,上高中?” “是。” “幸好伤的不是右手,”医生开了句玩笑,“作业写完了没啊?” 薛长松配合着笑了一笑,医生以为就是没写完的意思:“好了,回去吧,好好补作业。” 薛长松点头,转身看到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明堂。 他走过来,手在明堂面前挥了挥:“傻了?” 薛长松不知道,明堂眼睁睁看着他眼尾变弯,唇角上扬,连眼神都变了,全不像方才礼貌性的微笑。 明堂回过神:“没事,走吧。” 医生在后面喊:“轮椅还要不要了?” 明堂又跑回来推轮椅。 “疼不疼?” “不疼,医生动作很快,都没什么感觉。” “我才不信,肯定很痛。” 薛长松揉了揉他的头发:“真的不疼,今天中午吃什么,医院食堂有个窗口还挺好吃的,去看看?” —— @m!ng: 不是三年前就发过请柬了,怎么还是单身? 三十岁了还没结婚,老男人。 什么?你问我? 小爷二十九岁正当好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