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节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作者:小猫钓老鹰 简介: 一个只有小聪明的菟丝花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故事。 —————本文文案————— 用脸杀人戏精美人x口嫌体正傲娇帝王 就像无数的重生故事一样,元灯欢(荨娘)在被恶毒女配残忍杀害后,重开了。 重生是重生了,但醒来后就是天崩开局。 她只回到了被国公世子拍下初夜的前几日,她还在青楼里,还是跑不掉。 只思考了一瞬她就果断决定,既然跑不了那就换条路。 连国公世子都不得行的话,那要抱就只能去抱全天下最粗的大腿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于是皇帝江尧就成了元灯欢挑中的那个冤大头。 娇滴滴的美人倒在皇帝江尧脚边,一张绝色的面容泫然欲泣 “公子~。” 元灯欢用尽浑身的胆量,在皇帝江尧来到青楼时,用练习好的最完美的姿态和表情赤裸裸的开始勾引。 皇帝皱眉,勉强点了头。 进宫是进宫了,谁知道人家皇帝选她,压根就不是为了美色,这不纯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刚开始的皇帝江尧,信誓旦旦的说只拿元灯欢当棋子,用来制衡后宫,棋子用不了便换一个。 后来的的江尧,在小“棋子”一波波无意识的媚眼攻势下,逐渐体会到了养成系的快乐,甚至对小“棋子”开始予取予求。 直到元灯欢为了报仇,亲手杀死了前世的仇人邻国的公主,邻国要求杀了元灯欢泄愤。 一向绝对理性的江尧,一脚踹开一个提议舍弃元灯欢的大臣。 “朕亲自养大的花就算捅破了天也自有朕来护。” 元灯欢:“说谁抛媚眼给瞎子看呢?嗯?瞎子过来说话?!” 江尧:欢儿媚眼抛的最好看了~ ps.1.女主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前期表现的胆小懦弱会慢慢展现毒舌睿智的一面,菟丝花的外表但内心十分强大绝不内耗 2.男主追妻,女主训狗 3.女主从始至终最爱的是自己 4.男主c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轻松 主角:元灯欢 江尧 一句话简介:来,皇帝,过来,趴下,嗯乖宝宝 立意:爱国爱家自立自强 第1章 “怎么回事!几位贵客点了明的要挑十个姑娘去伺候,这会子怎么少一个?” 此次来的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定北候带来的客人,出手大方不说还直接包下了整个春日宿。 最重要的是以李妈妈这么多年来看男人的毒辣眼光,他心中隐隐猜测,贵客身边有个侍从极有可能宫里的公公。 这份怀疑这让她加更不敢怠慢了。 伺候的丫鬟跪在地上颤抖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这合欢姑娘一觉醒来脸上就长满了红点,这....奴婢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感受到了李妈妈的重视,小丫鬟也察觉到了此次客人有多要紧,想到从前李妈妈磋磨人的手段,跪在地上的她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好在这回李妈妈没工夫同一个小丫鬟发怒。 她这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都是这客人要求极高,又要顶顶貌美的,又要未经过事的,这会让她去哪找。 都临到这时候,这合欢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 就在此时,昏暗的走廊上,一扇卧室门打了开来。 “李妈妈,不如让我去试试。” 她刚一开口,声音酥如骨髓却又无半分的刻意,走廊上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了女子身上。 只见女子相貌极为精致,五官似是精巧雕刻出来的,分布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真真是如同九天玄女般的样貌。 分明大家穿的都是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偏偏就就她腰背挺的笔直,脖颈修长,同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就是觉得贵了几分,甚至就连身段都是玲珑有致的,光从仪态来说丝毫不输大寻常家闺秀。只是举手投足间又多了些许平常人家养出的姑娘里绝不会出现的媚气。 看着眼前的荨娘,李妈妈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似是在斟酌。 这荨娘可是她春日宿藏着的王牌啊,如此人间尤物就等着过几日初次挂牌能卖个大价钱。 最重要的是借此机会能将她春日宿的名声再往外打上一些。 若是就这么送出去了,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自然可以,但到底与她的初衷相差甚远。 她是真的心疼自己严严实实藏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更心疼百花花的银子。 想到这里,李妈妈打量着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亲手养大的姑娘,心下不免起了一丝的狐疑。 世上当真就有如此巧合之事? 刚巧来了位身份不凡的客人,偏偏就病了个姑娘,刚巧这荨娘就站出来解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栽培和打算,这荨娘不会不知。 荨娘被李妈妈的眼神打量的浑身发毛,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 合欢的病确实是她做的手脚,不过她确信,李妈妈此时不会有比让她顶上更好的办法了。 事实与荨娘想的确实半分不差。 因为合欢是这批姑娘里最出挑的那个,生病的是其他人倒还好解决,这十个人里唯独只有少了合欢才会让李妈妈如此为难。 扫视了下李妈妈便收回看着她的眼神,以她对荨娘的了解,荨娘她就算有这个心眼子做这种事,又从哪得知的贵客的身份? 她马上就要成为春日宿的花魁了,到时候王公贵族哪个逃的了她的石榴裙,荨娘犯不上如此做。 况且料想这死蹄子也没那个胆子算计自己。 “行吧,你且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小心伺候着,今日若是得贵客青眼,往后福气大着呢。” 留下这句话,李妈妈就带着三分怒气转头离开了。 听到李妈妈肯定的答案,元灯欢暗暗地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次她赌对了。 室内,她揽镜自照,这张脸只有在青楼里是荨娘,她永远会记着在进入这春日宿前,自己的名字叫元灯欢。 镜中少女的容貌,是目前元灯欢最自信的底牌,毕竟前世连国公府世子只见了她一眼,便能为她豪掷千金。 她还依稀记得,前世她初次挂牌那日的盛况。 因着李妈妈做足了噱头,那日许多人站在春日宿外,手拿着百两银子甚至连她的面儿都见不上。 只是今日要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当今圣上。 不得不承认,李妈妈的眼光确实毒辣,今日那位侍从的确是太监,还不是普通的太监,是皇帝的心腹大内总管。 至于为何元灯欢会知道这些,她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好像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的事实。 老天爷让她回到了挂牌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现在一切都还有机会,她还没有进那犹如魔窟的国公府,还没有遇到那个恐怖如恶鬼的女人,一切都还有机会。 前世她被卖到春日宿的时候只有八岁,自己本是江南央州富商的女儿。虽不是出生于官宦人家,但也算家境殷实,父母娇惯,下头还有个弟弟玉雪可爱。 谁知央州知府贪污,被当时垂帘听政的太后下旨查办。狗官为了堵上窟窿,便盯上了元灯欢一家。 元灯欢一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下狱,父母死在狱中,弟弟不知所踪,自己也没入奴籍被卖进了春日宿。 同她一起被卖进春日宿的女孩儿有许多,元灯欢就是其中最乖的那个。 在许多比她大的姑娘不吃不喝又是闹绝食又是要自杀的时候,元灯欢就知道乖乖听话的日日跟着师傅训练。 最后那些不听话的姑娘,无一例外的都被李妈妈用狠辣的招式给训乖了,青楼里的手段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所以她一开始就明白,既然都是要经历的,与其被驯服,不如少吃些皮肉之苦,毕竟来日方长。 也正是因为她的乖觉,才能被李妈妈看在眼里用心培养。 李妈妈为她取名荨娘,在许多姑娘甚至十三四岁就开始挂牌接客的时候,硬生生的将她留到了十六岁,为的就是让她能在最美的年纪卖出个最好的价钱。 前世她也不负众望的成为了轰动一时的美人。 当然,自古美人的故事里都少不了一个为了红颜闹得轰轰烈烈的男人。 就在她挂牌当日,定国公府嫡子宋蔚文就豪掷千金赎下了她,然后一顶小轿将她抬进了国公府的后院。 宋蔚文刚一出生定国公就为他请封世子,他背靠的是国公府,本就是京圈名人,如此大的阵仗当时全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在进了国公府后,原本在青楼里早已心如死灰觉得此生已经无望的元灯欢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 宋蔚文的后院不仅没有主母,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本人对元灯欢也可以说是极尽温柔。 他教她下棋,同她一起画画,二人在月下海誓山盟好不令人羡艳。 想起那段时日,说宋蔚文是元灯欢此生的救赎都不为过。 宋蔚文还同她说,待他说服了母亲,便将她扶正,倒时同她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时的元灯欢觉得自己嫁对了人,虽然时常被宋蔚文的母亲国公夫人派人磋磨提点立规矩。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日子过的不错的。 直到一年后,那个在元灯欢心中如噩梦般的女人出现了。 南越国的大公主萧若棠随使团来到京城,这大公主在南越极其受宠,最初并不是来大成和亲的,只是随使团前来游玩。 谁料她在接风宴上对宋蔚文一见钟情,便去求太后将自己同宋蔚文赐婚。 太后娘娘自然欣然同意,毕竟国公世子宋蔚文相貌堂堂才情相貌样样好,原本前途就不可估量。南越又是强国,他们的公主嫁过来,总好过自家的公主陪过去。 总之让宋蔚文与南越公主联姻对皇室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节 思前想后,太后对于这段亲事唯一不满意的点便是宋蔚文同元灯欢轰轰烈烈的这一段了。 全京城谁人不知国公府世子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事,若是这南越公主当真介意这事儿,事情还真会变得有些棘手。 上有太后南越和国公府,下有渴望靠着联姻求得一时和平的边疆百姓。至于他宋蔚文自己的意思,在这里确实没有那么重要。 虽说是这样,但太后还是象征性的劝了劝,将事情如实告知了南越大公主让她再考虑考虑。 谁知道这大公主竟会错了意,她一下子觉得横在自己同宋蔚文中间的仿佛只有这个青楼女子元灯欢。 于是解决掉这个占着自己心上人的元灯欢便成了南越大公主的目标。 另一边,宋蔚文即使再不愿意,但是太后懿旨已下,由不得他反抗。他只能安抚下元灯欢,承诺即使南越大公主进门,在他宋蔚文心中也只有元灯欢一人。 对于此元灯欢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她这辈子最不缺的就自知自明,即使从前有着宋蔚文的承诺,她也从未妄想过成为这国公府世子的正妻。 至于宋蔚文娶的是丞相千金还是他国公主,在元灯欢心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要的只是在这国公府的一隅能有个她的容身之地。 只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即使宋蔚文将元灯欢保护的再好,也扛不住南越大公主已经下定决心要她的命。 南越大公主联合宋蔚文的母亲国公府夫人,将元灯欢以上香的名义骗了出来,然后制造了一场“意外”让元灯欢永远的留在了上香的路上。 一觉醒来,元灯欢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坠崖时剧烈的的疼痛,但是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似乎在春日宿的房间里。 她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样子,到处都是如梦似幻的轻纱帷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肌肤,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回到了从前。 慌乱中,她连忙叫来丫鬟问现在的日子,原来离她挂牌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用了好几日的时间才捋清楚情况。自己的死绝不是意外,国公夫人一向看不惯她,又怎会好端端的约 她一起去上香。 去城外上香的路是官道,并不偏僻,但她一路上却觉得无比冷清。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环环相扣,即使她元灯欢再迟钝,也能猜的到其中缘由。 无论她再谨小慎微有些人就是留她不得。 既然如此,这辈子,她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握在别人手上。 可惜了今生她依旧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前世强如国公世子尚且护不住她,今生她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她回忆起,就在她挂牌前不久好像楼里就来了个贵客,点名要春日宿里最美姑娘。 但是前世李妈妈由于私心,将元灯欢藏了起来,最后客人选中了貌美妖艳的合欢。 在她嫁给宋蔚文的时候,元灯欢从宋蔚文口中得知,就在合欢被贵客挑走的之后,宫里多出了一个欢贵人,据说身份极差出身青楼但颇得圣宠。 那时候元灯欢就明白了,原来那日的贵客便是皇帝而这个欢贵人就是合欢。 不过由于恃宠而骄,合欢不过一月便因冲撞了太后被处死了,前世得知了这个消息,元灯欢还唏嘘了一场,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 没想到自己的下场,还不如合欢,不过比她多活了一年半载。 既然如此元灯欢心中很快就升起一个主意,她托人辗转几轮买到了致人过敏的药。在她记忆中快临近贵客到来的日子,给合欢下了药,打算自己代替合欢去见皇帝。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为了活命去拼这一下,也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况且前世的合欢也没有善终,说不定这次既是救了自己,也是救了合欢。 此时门外的李妈妈的人已经在催促元灯欢了,她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踏出了房门。 第2章 厢房内,万众瞩目的贵客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江尧手撑靠在贵妃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俊美的脸上透露着一丝烦躁。 一旁的定北侯杨予书也十分的慌张,这李妈妈怎么回事今日动作怎么这样的慢。 今天这主意可是他给这位爷出的,以这位祖宗的身份,要是惹了他不痛快,接下来他可就别想好过了。 江尧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信了杨予书的鬼话,听了他这个馊主意,真的来青楼接个人回去给太后添堵。 当朝的钱太后并非是江尧的身生母亲,在他幼年时钱太后就扶他登基,自己则垂帘听政一直到近两年才还政于他。 谁知道他刚亲政不久,太后娘娘就兢兢业业的往他的后宫塞人。 江尧一心扑在朝政上,哪里有那闲功夫理会后宫里这些个莺莺燕燕。这些个美人日日不是送汤就是制造偶遇,他实在是不厌其烦。 从前他一直把美人放在后宫不管也就罢了,谁知道见后宫里的妃子一个一个的都得不了江尧得心,最近太后又费尽心思开始选秀了。 想到后宫那各个一身脂粉味的宫妃,江尧实在受不了了,便依了杨予书的昏招来青楼寻一个带回去假装宠着。 歪点子好歹也是点子,给太后和那帮妃子找点事儿做,别整日把目光盯着他的紫宸殿。 一直等到江尧被这满屋子脂粉的甜腻气味熏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李妈妈终于带着姑娘们走了过来。 听到人终于来了,杨予书也松了口气,别说是江尧了他也快等的不耐烦了,只希望能达到目的才能不枉此行。 李妈妈刚一进来刚要开口说话,杨予书连忙催促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还不快让姑娘们进来。” 见客人已经面带怒气,李妈妈立即点头哈腰张罗着门外姑娘,“姑娘们,还不快进来。” 看着春日宿的姑娘们鱼贯而入,杨予书便暗自叹道,不愧是长安城第一的花楼,这美人的质量可真是顶顶的。 一直不说话的江尧也抬起了头,一个一个走进来的的姑娘环肥燕瘦各有滋味,江尧看着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丝的无耐。 李妈妈开始介绍了起来,杨予书开始给江尧分析,但是他只觉得这跟选秀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换了地方。 看了两眼,江尧最后连头也懒得抬,毕竟姑娘一多厢房内的气味就有点杂,江尧厌恶极了这些味道。 杨予书看出了江尧脸上的不虞,明白他家陛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悄悄拉过李妈妈问道:“就这些了吗?你春日宿不是京城第一青楼吗?就这些庸脂俗粉吗?” 李妈妈也冤枉啊,也不看看你们的要求有多高,符合要求的全在这儿了。剩下的一个病了,一个... 就在李妈妈刚要开口请求让杨予书稍等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荨娘来迟了,还请贵客恕罪。” 虽然说元灯欢这张脸李妈妈已经看了许多年,但是骤然见到她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并不似其余姑娘们为了吸引客人们的注意尽量穿的轻薄,而是只穿了一袭纯白色对襟长裙,腰上系了根腰带,头上又点缀了些碧色蓝色的绒花饰品,脱俗中又显得极有巧思。 看到这一幕李妈妈的心痛的仿佛在滴血,原本打算卖个好价钱的姑娘,今日就这么送了出去。 想到这里她看向元灯欢的眼神便带着几分怨怼。 其他原本信心满满的姑娘也在得知荨娘也来了之后就已经放弃了,既然荨娘都已经上场了,哪里还有她们什么事。 就荨娘往那一站,贵客还能看得到她们? 厢房内的气氛隐隐地发生了些变化。 就在李妈妈开始介绍元灯欢的时候,厢房内的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就连一旁歪着头已经开始犯困的大太监,都不自主的打起了精神。 就在元灯欢开口的那一刻,比起目光,江尧的嗅觉先一步的注意到了她。 从元灯欢进来的那一刻,江尧觉得这春日宿包间里脂粉的俗香都淡了不少,鼻尖闻到的气息都清新了许多。 然而他面上却依然不显,还是那副淡淡的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元灯欢瞟了眼江尧,发现这贵客就看了一眼自己就挪过去了眼睛,当即心下一凉。 皇帝果然难伺候,饶是自己的容貌居然也没法让他的眼神多停留半分。 一旁的杨予书欠欠的走了过来,难掩语气中的惊艳对江尧低声道:“爷,你看这最后一位姑娘怎么样,长相出挑,怕是世家千金里也难找到个能与她媲美的,仪态也不错倒是个不俗的!” 江尧装作漫不经心道:“一般吧,你不是说要的是看着就不似良家的,回去好应付那人。要气质如此清冷脱俗的做什么?回去放台上供着吗?” 杨予书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确实是这样。这姑娘虽说有些媚气,但是比起他的要求还是差了些。 相比较其他的青楼姑娘,元灯欢的仪态气质都显得太过清冷孤傲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哪有半分狐媚子的样子,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合适。 元灯欢虽然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但是通过神态口型多少能猜出点来,似乎皇帝并不满意自己。 她心中焦急万分,若是皇帝没有挑中自己,那自己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不行!她绝不能再重蹈前世覆辙,今日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就在杨予书手刚要指向另一个姑娘问江尧这个如何的瞬间,元灯欢仗着站的离二人近干脆心下一横,咬咬牙小腰一弯就倒在了江尧的脚边。 江尧还没开始动作,一旁的杨予书反而后背先升起一阵冷汗。 可怜这姑娘是在找死啊! “公子,奴家不知怎得头有些晕两眼一黑这才没有站稳,失礼了。” 她不知道杨予书心中所想,只是沉浸在戏里,抬起头,扬起下巴咬着嘴唇露出半截脖颈,努力的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她娇滴滴地看向江尧眼中还噙着泪,脸颊微红,仿佛当真是不好意思失了礼数羞愧极了。 面上演的痛快,但她此刻的手心却都是汗。 元灯欢这把算是豁出去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不行就当她命里该绝吧! 杨予书小心的撇着江尧的眼色,奇怪的是,江尧脸上毫无厌恶之情。 奇怪了,皇帝不是闻不得女子身上的味道吗? 平时单反有妃嫔靠近一点儿,江尧就恨不得飞奔着跑开,今日这姑娘,可都离得这么近了。 就在杨予书等待江尧反应的时候,元灯欢的心里已经走马灯似的跑过了一万种结局,若是此事不成,她连一头撞死的想法都有了。 但是元灯欢还是小瞧了自己的皮囊。 长相清冷气质卓然的女子冷不丁的用如此娇柔的语气说出此番示弱的话,此种反差对人的冲击可想而知。 哪怕是见过万千美人的江尧和心中疑惑的杨予书,也是恍惚了一瞬。 但是李妈妈可是明白人,一眼便瞧出这荨娘是装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平时怎么不见这小狐媚子竟有这等心机。 这下她算是确定了,自己就是被这小蹄子给咬了! 无视旁边已经怒火攻心的李妈妈,这会儿江尧也看出了此中玄机,这同平日在御花园跟他假装偶遇的嫔妃有什么区别? 但是奇怪的是他对于眼前女子的行为却丝毫不觉得反感,甚至觉得有点有趣。 最重要的是,他闻到了女子身上的味道,但是他并不讨厌。 原本杨予书的昏招是带个青楼女子回去好气气太后,让太后没空在前朝后宫搞那些心思。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节 这会儿江尧见到眼前的女子时,突然有了个更好的打算。 正当李妈妈准备发作之时,江尧率先开了口:“忽然头晕怕是午膳没有用好,既然在春日宿吃不好饭便跟着爷吧,爷的府里还不缺你一顿饭吃。” 屋里的熏香因着江尧不喜已经撤了下去,熏香已经没了元灯欢不知怎的反而更加昏昏沉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开口。 自己这是成功了吗? 面前这人可是皇帝啊,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要带她走吗?她真要改变上一世的命运了吗? 见元灯欢没有反应,江尧轻轻的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姑娘是真的身子不好? 李妈妈见状轻轻的拧了下元灯欢,心下不满,还给她装上瘾了,可别惹了贵人不痛苦,连累到春日宿。 随即李妈妈赔笑道:“贵人恕罪,这荨娘是高兴傻了!荨娘,贵人看上你了,还不赶紧去伺候公子。” “你叫荨娘?”江尧淡淡的开口到。 虽说心中有些动容,但面上江尧倒是看不出半点儿,甚至比往常更添了两分严肃。 一旁的元灯欢见江尧不接自己端来的酒,反倒是问自己姓名,便心想这皇帝就是不同,到底是不怒自威难伺候的紧。 元灯欢放下酒杯,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回公子的话,奴家是叫荨娘。” 江尧点点头低声接着问道:“是从前便叫荨娘吗?”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元灯欢也是一愣。 随即才反应过来,江尧的意思是问她,没来春日宿之前叫什么名字。 “元灯欢。”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了,记得前世宋蔚文也是叫的自己荨娘。 “在被卖到春日宿前,小女子闺名叫元灯欢。灯火阑珊的灯,欢喜的欢。” 元这个姓在京中并不常见,倒是江南似乎姓元的比较多。 沉思片刻江尧说道:“既是跟了爷,以后便别再叫花名了,还是叫回本名吧。” 说完他向杨予书使了个眼色,杨予书立即会意。 “今日这差事办的不错,这是我家爷赏你的。”说着,杨予书将一沓银票大塞到了李妈妈手里。 拿到银票的李妈妈哪还不懂贵人的意思,谄媚道:“那咱们就不打扰各位贵人了。其他人跟我走吧。” 说着便带着一帮落选的莺莺燕燕走了出去,此时屋内便只剩下江尧杨予书和其手下的人。 心里正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杨予书率先开了口,“样貌倒是上乘,但是看着并不是个嚣张跋扈的啊。” 说完他转头对江尧说:“你挑了个这样的,美则美矣,会不会达不到咱们想要的效果?” 江尧并不在意,在见到刚刚做戏的元灯欢,他心里便有了另一分打量。 比起狐媚妖艳的,这时候他的宫里更缺这样一个戏好的。 先帝去得早且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幼年登基太后一直垂帘听政,哪怕现在还政于他还总是忍不住的把手伸向前朝。 太后的母家是当朝首辅钱家。 钱家世代簪缨,如今又有了个太后坐镇更是如日中天。 钱家在前朝如此势力太后尤嫌不够,还往他的后宫塞了不少钱家的姑娘,直系的旁支的,他后宫叫得上号的五位妃嫔有三个都是出自钱家,还有两个分别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和太后的宫女。 这让本就从不踏足后宫的江尧更是绕道走。 但是哪怕江尧千防万防,也挡不住这些女人轮流来御前今儿个送汤,明儿个送菜。 为此江尧一整个苦不堪言。 他看着眼前的元灯欢,不知道她这个娇娇弱弱的样子,能不能斗得过后宫那帮豺狼。 就在江尧心里默默对元灯欢进行估量的的时候,元灯欢被江尧审视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少年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元灯欢心里只觉得皇帝不愧是皇帝,就算是坐在那不说话,也是威严非常,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各怀心思,江尧觉得元灯欢身娇体弱,怕是性格太好拿捏。 元灯欢觉得面前的此人不愧是帝王,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她刚觉得自己已经没戏了,谁知对方竟将自己留了下来。在她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男人又冷淡地像一块寒冰。 元灯欢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有前世合欢的下场作为前车之鉴未来的日子她怕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后宫比起侯府只会艰难万分。 第3章 这二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打量,两人杵在这在这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元灯欢自然是猜不出江尧的想法,但一旁的杨予书可是江尧肚子里的蛔虫。 他试探道:“公子,是直接将人带回家中,还是搁外头先学一段时间规矩?” 今日的任务已经算是圆满达成了,杨予书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钱太后被气到发青的脸色。 想不到吧,她往后宫塞了如此多的钱家姑娘,最后竟都比不过一个青楼女子。 就在杨予书已经开始畅想如何在朝堂之上同钱太后一党唇枪舌战的时候,江尧先一步开口道:“杨荣安,在城中给她安排一处宅子再给她寻一个合适的人家认作女儿,再找人教教她规矩。” 荣安是定北侯杨予书的字,江尧甚少这么叫他,除非这次让他办的事儿不好办。 确实,这事儿真的不好办。 想要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官员家凭空多出一个女儿,确实不容易。 刚刚还在幻想的杨予书脸上的笑容满满淡去,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儿吗? 他试探道:“公子,本就是为了.....直接将人接回去岂不是更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江尧自然知道这个理,原本他也是如此打算的。 只是今日见了元灯欢,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纳一个青楼女子进后宫,本意旨在打太后的脸,他并不指望一个小女子能给太后真的填什么堵。 他今日仔细想了想了想,就算给太后填了堵,他如果真的这么做未必不是让原本就对他有颇多质疑的钱氏一党更加开心。 除非..... 除非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这个带回宫的青楼女子活太久。 “你如今废话是越来越多了。”江尧冷冷地开口,杨予书立即闭上了嘴。 自这位少年帝王亲政后,手段之狠辣让杨予书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少时同他一起上树掏鸟窝的人,而他自己也越来越惧怕这位了。 虽说这事情难办,但杨予书终归还是有办法的。 吩咐完这些,江尧便直接离开春日宿,出门时甚至没有多给元灯欢一个眼神。 元灯欢自己也觉得诧异,记得上辈子陛下纳了一个花娘为妃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怎么这辈子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自己顶替了合欢,所以事情的走向也有所不同了? 来不及多想,元灯欢便被杨予书叮嘱让她暂且在春日宿收拾一会儿,晚间会有人来接她。 皇帝挑好的人,自然不能继续住在青楼里。 小侯爷的吩咐哪里有人敢怠慢,他们动作十分的快,不过傍晚接元灯欢的马车便来到了春日宿后门。 春日宿的东西元灯欢都没有带走,因着元灯欢还没有挂牌,所以也没什么积蓄,衣服首饰则给楼里的姑娘们分了分,这里哪个不是苦命人。 此次走的干干净净,甚至因为江尧的吩咐,连荨娘这个名字也一同留在了春日宿。 在离开春日宿时,李妈妈亲自来送,同上辈子国公府的小轿来接她时一样,楼里的姐妹趴在窗边看着她,眼中满是羡慕,羡慕她终于可以逃离苦海。 只有元灯欢自己知晓,前路究竟是锦绣繁华还是刀山火海,一切都还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局面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坐在轿中,她细细地回忆着今天早上与皇帝见面的所有细节,一点点也不敢放过。 虽说依旧得依附着其他人,但与前世被抬进国公府为妾不同的是,今日今时,元灯欢终于有一种命运能由得自己做回主的感觉。 不愧是圣上心腹,杨予书的动作十分的快,天还没黑她便被接到了京城的一个小院。 看的出来,小院是赶着收拾出来的,有许多地方还没有来得及打扫。但是元灯欢不在乎,她甚至再在这座稍显简陋的小院里,闻到了一股名为自由的味道。 踏进小院后,元灯欢并没有看见杨予书,而是两个婢女前来迎接。 眼前的两个婢女规矩都极好,从见元灯欢下马车的时候,二人就立刻上前,一个立即扶着元灯欢下马车,一个赶忙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见这二人行为极其妥帖,仪态也是十分的好,元灯欢已经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两个婢女应该都是临时从宫里接出来的。 一直到进了屋子,两个婢女放下东西就在元灯欢的面前跪下,恭敬道:“奴婢们见过姑娘。” 元灯欢虚扶起二人笑道:“私下便不必多礼了,我这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们且说说你们叫什么,各擅长什么吧。” 见到第一面元灯欢的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她毕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懂得什么御下之道。只有前世跟着宋蔚文读过不少书,看着国公夫人管过家。 毕竟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如今她学着从前在国公府里见到的,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同面前的两个婢女问起了话。 这两位婢女都是宫中的宫女,还都是出自陛下的紫宸殿,现在被指来了元灯欢身边,既然陛下吩咐了她们来,她们就只管把眼前的姑娘伺候好。 她们也知道,这位姑娘日后是要进宫做主子的。 这还是陛下自登基以来主动纳进宫的第一人。 个子高点儿的婢女行了个礼说道:“既然来了姑娘身边,便是姑娘的人了。奴婢二人求姑娘赐名。” 既然是皇帝派来的人,元灯欢便不用立威也无需怀疑她们的真心。 毕竟陛下是完全没必要害她的,就算这二人是派来监视她的,她也没有所谓。 二人既说了赐名元灯欢略一思索便道:“既如此你们今后便叫相念和相宜吧。” 两个人谢了恩便开始同元灯欢介绍。 个子矮些的宫女相宜开口道:“不敢隐瞒姑娘,奴婢二人是皇宫中紫宸殿的宫女,奉陛下之命前来伺候姑娘,教些姑娘宫内的规矩。所以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便是。” 虽说其实元灯欢心中都知道,但是面上她还是做出了微微诧异的样子。 “原来那位公子竟是陛下吗?” 相念开口道:“所以说姑娘好福气呀,陛下还从未主动往宫中纳过新人,您还是头一位呢,日后的荣宠想必还长着呢。”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节 相宜轻轻地用胳膊顶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慎言。 随即她开口道:“陛下要姑娘进宫是为妃还是做女官,尚且还不得知。但是既然陛下如此重视姑娘,还是都要先准备着为好。” 得知自己言语有失,相念也立即低头闭上了嘴。 的确如相宜所说,这陛下只让她们二人前来照顾元灯欢,教教她宫中的规矩,并没有明言是否让她进宫,或是直言元灯欢进宫做什么。 刚刚相念这番话已经是妄加揣测圣意了。 只是一些随口说出的小事,从这些元灯欢便看出,这宫中的规矩真是大得很,她后面要走的路怕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万分。 两个丫头嘴上说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入宫做主子还是做女官,但是相念和相宜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这样的阵仗若只是进宫做个女官怕是没有必要。 所以她们接下来的介绍,还是以后宫妃嫔为主。 相宜率先开口道:“姑娘,本朝妃嫔的等级十分严格,除了皇后外还有有贵妃,正二品的四妃,正二品的昭仪,正三品的婕妤,从三品的修容,正四品的.....” “等等!”元灯欢打住了正在掰着手指头数的相宜。 她扶着额头无奈道:“你这样说,我也记不住,不如你先写下来,等我随后慢慢记。” 确实,这些后宫的妃嫔职位太多太杂了,她们这些宫外的平民哪里接触的到这些,后面要学的东西怕是多得多。 看着面前一脸愁容的姑娘,相念也知道一上来就记这些确实混乱。 于是她拿出一本小册子笑道:“我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您随后自己记一记便是。姑娘只需要记得,从正四品的贵嫔开始,才是一宫主位,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本朝就连从四品的嫔位都是没有资格的。” 她们接到要伺候元灯欢的消息也不久,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面对细心妥帖的相念,元灯欢面上略带感激,点点头表示她记下了。 接下来她便示意二人继续说。 从相念和相宜的口中得知后宫里一共有五位有品级的妃嫔依次分别是:两位太后娘家的表侄女贤妃和钱婕妤,还有一位也是太后母家献上来的许美人。 相念千叮咛万嘱咐:“这三位姑娘进宫后可千万不要招惹,这些都是太后的亲信。” 得罪了她们,可不就是同太后站在对立面上。 其中尤其是贤妃,不仅是如今帮着太后协理六宫的二人之一,更是陛下登基时就封妃的老人。 元灯欢问道:“那还有两人呢?” 相念答道:“一位是敏昭仪,她原本是后宫中的司膳房的司膳,正六品的女官。但是因为陛下在太后处用膳,夸了一句那日敏昭仪亲手做的膳食好。便被太后做主收入了后宫。” 相念话音刚落,相宜便接道:“这最后一位则是陛下还未登基时,太后就将自己的宫女赐给了还是皇子的陛下,如今是宫中的周美人。” 听完二人介绍这五个妃子,元灯欢不仅微微惊讶。 这么一看,当今陛下后宫五位妃子,最低的都是美人,况且还个个同太后有关系。 如此看来,这后宫不就是太后的一言堂吗? 怪不得陛下前世会找了合欢进宫,会不会就是有此种原因在呢? 虽说元灯欢不懂朝政,但是到底前世在定国公世子宋蔚文身边待了那么久,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太后刚还政陛下不久,又在后宫这么明目张胆,陛下怕是太后不满许久。 她开始隐隐猜测那自己进宫的目的,会不会也与此有关呢?陛下要她进宫究竟是做些什么呢? 想了想元灯欢忍不住问道:“后宫中如今是哪位娘娘最得圣宠?”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先多了解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若是皇帝真的存了用元灯欢来制衡后宫的心思,那这些准备她都得做足了。 谁料二人对视一眼,相宜慢吞吞的开口道:“如今后宫地位最高的是贤妃,但是最受宠的却是敏昭仪。不过.....” 元灯欢好奇的问道:“不过什么?” 相宜看了看相念,欲言又止。 相念硬着头皮接着回答道:“不过陛下从不在嫔妃处过夜,只是偶尔去后宫中坐坐。所以外头有人在传,说陛下是不是...” 后面的话给她两一万个胆子,她两也不敢说出来。 虽说话未说全,但是元灯欢心下已经了然。 这她能说啥,只是没想到陛下看着如此高大外貌不凡,没想到,哎。 不过想来若是陛下不举更好,那她进了后宫就是个摆设,还不用讨好皇帝。 到时候只看皇帝需要她做什么了,最多配合着演演戏,这点她可是擅长的很。 但是有上辈子合欢这个前车之鉴在,一切都还要小心。 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元灯欢也有些累了,便说先到这里,让两个小宫女也各自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后,元灯欢梳洗后坐在窗前,三千青丝自然滑落,美的好似一副画。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明明几日前她还在定国公府的后院里,现在她居然真的抱上了皇帝的大腿。 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愿去想前世的事。 第4章 在跌落悬崖前,她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也正因为此,她早就知道自己被萧若棠盯上了。 光饮食里的红花,她就发现了不下三次,只是千防万防还是没有想到。定国公夫人居然连自己的孙子都不顾,同萧若棠联合起来铁了心的要她死。 诚然宋蔚文对她是极好的不假,但是对她再好护不住她又有什么用? 这辈子,她也不想去报仇,更不想接近萧若棠这个疯女人,她只想找个能护得住她的人,锦衣玉食的过完这辈子。 她拿出相宜给她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后宫的许多关系,从嫔妃到女官一应俱全。 今日的两个小宫女虽然都身着的宫装仪态规矩都很好,看着也都十分的干练,但是经过元灯欢的观察相宜似乎要比相念沉稳心细许多。 而相念则相对更加机灵聪明。 不出意外的话,入宫后这二人会是她刚开始开始最得用的人,至于后面能不能继续用下去,还得再观察观察。 想到今后的日子,元灯欢默默的叹了口气,无论怎么说,总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 她推开窗户,看着头顶的朗月星辰,未来的路还得自己慢慢熬,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紫宸殿中,刚批完折子的江尧正在抿着大太监郑华采送上来的浓茶,近两日朝中事多,夜里觉又不足,只能让人沏些浓浓的猴魁来提神。 “那人可安顿好了?” 一旁的杨予书回应道:“都安顿好了,如今正在我名下的一处宅子里。只是身份上的问题,还是得陛下亲自决断。” 做个假身份对杨予书来说当然是不难的,只是身份要多高,他做不了这个主。 江尧已经想好了如何给元灯欢找一个完美的身份。 “文华殿大学士元应从陛下刚登基时就忠心耿耿,刚巧我记得她也姓元。你去跟元应打声招呼,就说这是他多年前失踪在外刚寻回来的女儿。” 杨予书咋舌,“文华殿大学士家的女儿,身份是不是有些高了?” 文华殿大学士虽说是只是五品官,但那是可是内阁啊,皇帝近臣,未来的首辅。 这元灯欢本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给她个良民身份也就罢了,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她如何担得起。 知道杨予书心中的顾虑,江尧只答道:“无妨,你下去办便是。” 给元灯欢这么好的身世,江尧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在。 若是身份太低了,太后随意便能够处置了,要来又有什么用? 见皇帝已经决定好,杨予书也不再多言,问道:“那陛下可要我前去告知她我们的计划?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事。” 江尧低头似乎是在考虑杨予书的话,“不用了,让她学几天规矩。过几日抽个空,朕亲自过去一趟。” 还要亲自过去? 出了紫宸殿,杨予书摇了摇头。 他原本的计策是,让皇帝大张旗鼓的去青楼纳个妃子回来,反正言官一半都是太后的人,挨骂就挨骂了,反正皇帝平日里无论怎么做,他们总能挑出错来。 主要是为了纳个青楼女子到后宫里,给太后添添堵,让她不要一天到晚的想着把手伸到前朝。 这下青楼女子是领回来了,但是却的给了她这么高的身份,这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朝中自己的人家的女儿纳进后宫,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长叹一口气,现下朝堂后宫乌烟瘴气,陛下因为太后的存在是腹背受敌。若是这元姑娘是个不中用的,那这步棋可就废了。 在相念和相宜的教导下,元灯欢已经在小院中学了半个月的规矩了,依旧没有收到那边传来的半点儿消息。 比起已经有些耐不住了的两个宫女,元灯欢倒还是不紧不慢的。 这样的日子即使在前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这日,元灯欢刚学完觐见礼,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喝茶。 原本元灯欢的气质就十分出众,学了这些日子的规矩,更显得她周身的气度更加的浑然天成,竟然还透露着几分自小养尊处优的感觉。 元灯欢不着急是不假,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依稀记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合欢被封了美人的消息都已经传遍了京城了。 这辈子难道是有什么变故吗?若是进不了宫抱不上陛下的大腿,这辈子别说报仇了,保命都难。 自己难道真要另寻出路? 忽然她想到了定北侯杨予书,但是念头一冒出来她就立即摇了摇头。 定北侯此人他前世也是听过的,老侯爷早逝,他早早的便袭了爵,在朝中一向是不着调的,且因着一张嘴什么话都敢说不给任何人面子树敌颇多。 傍上他说不定那死的更早。自己上辈子没活过二十,这辈子真是想多活几年。 就在她坐在桌前思索的时候,相念一脸喜悦的走了过来。 “姑娘,陛下一会亲自过来,这会儿已经出宫了。您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接驾吧!” 她们一行人住进来后,原本略显荒凉的小院渐渐有了人气,相念因为激动,脸颊都有些涨红。 幸好,幸好皇帝没有忘了她家姑娘,这下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知道了,她与相宜未来的好坏,都系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呢。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节 元灯欢心中也有些忐忑,她实在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亲自出宫来见她。 但面上依旧不显,“嗯,你便把衣柜中那件绣着杏花的长褙子拿出来,我换上便好。” 虽说这段时间没有给她消息,但是定北侯杨予书倒是送了不少的东西来,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自然不缺衣服。 听元灯欢点名了这件衣服,相念疑惑道:“陛下亲自过来,您不挑一件华丽的衣服接驾吗?” 诚然姑娘已经够美了,可是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衣服鲜亮点,总是会让人眼前一亮。 元灯欢笑了笑,“不用,就这件。” 开什么玩笑,陛下在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再华丽的锦缎在他心里怕不都是一块布罢了。 想必宫里的娘娘极少见到陛下,次次大概都是使出浑身解数。 她就是要跟其他人不一样,才能有一丝让皇帝多注意到的可能。 果然,江尧刚下马车,就被院子门口一道清丽的身姿锁住了目光。 女子衣着头饰并不华丽,反而在这喜好奢靡的京城女子中显得十分素净,但与这张清冷精致的面孔放在一起,倒是显得十分的相得益彰。 感受到了江尧的目光,元灯欢跪下行礼道:“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看着眼前的女子,江尧罕见地有一丝愣神。 跟在江尧身后的大太监郑华采刚想开口提醒道,江尧回过神冷冷地开口道:“怎么,杨予书是不给你衣服穿吗?穿的如此素净,是要去做姑子吗?” 说完便抬起脚,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虽然听江尧如此说,但元灯欢丝毫不慌。刚刚她虽然低着头,但是皇帝下马车是眼中的那抹惊艳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也不想想她元灯欢是哪里出来的,她不了解皇帝,还不了解男人嘛。 没有想到陛下还是如此心口不一的性格。 想着,她立即起身,快步跟上了江尧。 江尧坐在了小院中央,看着面前正在斟茶的元灯欢,动作行云流水端庄好看,这段时间倒是用心学了。 再想想刚刚她行礼的样子,也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了。 江尧对面前的女子大体还算满意,端起元灯欢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啧。杨予书还真是大方啊,徽州新进贡的太平猴魁,他那也才五斤,杨予书居然还送到这来了。 他多喝了两口茶水,才对站在一旁的元灯欢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朕找了人来教你规矩,想必你也该猜出来朕的用意了吧。” 皇帝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就在江尧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大太监郑华采立即带着两个相念和相宜退了下去。 几人退下后,因着相念和相宜到底是紫宸殿出来的人,郑华采关心了句,“如何,这姑娘可是个好相与的?” 相念如实回答道:“谢郑公公关心,姑娘不是个难伺候的,性子是好的很。” 郑华采点了点头道:“那便好,你们二人仔细伺候着。跟好这位,数不尽的富贵在后头呢。” 两人低头应了是。 郑华采也是在提点她们,这个姑娘是陛下看中的人,她们二人也是陛下身边出去的人。背主的奴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二人自然知道这一点,况且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事儿多的主子,相比起来,元灯欢的性子可以算的上是温和了。 只是相宜还有些隐隐的担心,不知道依姑娘这个性子进宫,会不会有些太软和了点。 被两个小丫头操心自己性子会不会太软的元灯欢,正斟酌着如何回皇帝的话。 虽说根据前世的记忆,元灯欢大致能猜出皇帝要干什么。无非就是陛下和太后不和,找个人去气气太后罢了。 但是她可不敢自作聪明的直说,万一自己猜错了,那事儿可就大了。 妄自揣测圣意掺和朝政,够她死一百回的。 元灯欢施了个礼乖顺地低着头道:“还请陛下明示。” 毕竟她现在也不了解皇帝,现在皇帝让怎么做有不的懂就问,总不会犯错。 对于元灯欢的谨慎,江尧的心中其实是有几分满意的。 不乱说话不自作聪明,总比喜欢灵机一动的蠢人好。 “你若是个聪慧的,兴许也能猜到,朕纳你进宫,必定不是当个区区的摆设。朕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朕与太后不和。” 江尧说的漫不经心,元灯欢却听的一身冷汗,这天家的事情,皇帝能随便说,但她哪里敢接话。 见元灯欢不答话,他继续道:“若是传言属实呢,朕要你进宫,演好朕的宠妃,你可能做到?届时荣华富贵绫罗绸缎取之不尽,事成之后你若不想留在宫里,天大地大,朕自会放你自由。如何?” 他等着元灯欢的回话。 然而元灯欢其实有些怵得慌,她本身只有两分小聪明,实则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那日使了小聪明,引起皇帝的注意,已经用了她此生最大的都胆子了。 面前的男子,跟她说话时虽然声音不大,还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和耐心,但是元灯欢却时刻不敢忘记。 这个人是当今陛下,是抬手间便能左右她生死上位者。 而上辈子让她死于非命的萧若棠,也是这样的上位者。 江尧和江若棠语气里都有一种同样的,久在高位令人不容抗拒的气势。 元灯欢是害怕的。 “民女不敢妄言。” 看着眼前这个头要埋到地下的女子,江尧不免有些失望。 此女子有两分小聪明不假,但是胆量未免也太小了。 如此的胆小怕是做不出他想要的跋扈妖妃的样子。 他面色不显,却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了,抬手叫来郑华采准备回宫。 “你既是害怕,那朕日后再来。” 上位者就是这样,你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令他不满意,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弃了你。 如今的你对他来说的确毫无用处。 既然元灯欢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都如此,哪里能奢望后面的她配合自己去做出其他比现在惊险百倍的事情。 罢了,江尧心想,也不能强迫人家,况且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用。 “陛下!” 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江尧脚步一顿,他转过头俯视着跪在院中的女子。 第5章 “陛下,民女虽胆小愚钝,但胜在听话懂事,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请陛下给民女一次机会,民女愿为尽绵薄之力,为陛下效劳。” 虽然元灯欢声音不大,还还带着一两分克制不住的颤抖,但是江尧却从中听出了一分坚定和决绝。 元灯欢怎么可能不怕,她只是一个在笼中长大的鸟儿,即便是加上上辈子,她也没有同上位者这么说过话。 前世,仅仅是一个邻国的公主萧若棠,就已经让元灯欢觉得压迫到喘不过气,更何况今世的皇帝江尧。 对于她而言,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上次在春日宿已经是耗尽她所有的勇气了。 其实元灯欢并不蠢笨,反而聪明的很。 所以她才能在春日宿时找到机会,让皇帝留意到自己。但是她毕竟阅历在那儿,若是真让她能滴水不漏的回答好江尧的每一句话,那才是匪夷所思。 她聪明就聪明在,脑子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突然反应过来。 但是天生再聪明的人,都没办法改变那些因为生长环境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春日宿的妈妈教她的就是对男人的服从和献媚,偶尔的小性子只能是情趣。 就在皇上抬脚的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若是今日真让皇帝踏出了这道门,听了刚刚陛下那番话的自己怕是下一秒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看似皇帝给了她机会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宫,实则她根本就没得选。 她自己也清楚,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皇帝也不是活菩萨平白的救她出春日宿。 元灯欢现在也懊悔的很,怎么刚刚就莫名其妙失了魂呢。 被元灯欢这一句很话叫回来的江尧来了两分兴致。 怎么刚刚还怕的不行的人儿,现在又那么快的想好了呢? 他倒要看看,女子是怎么个听话法。 江尧其实本身就并没有打算彻底放弃元灯欢 ,打算让她胆子练的大些了再推进计划罢了。 他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故意恐吓道:“一旦进宫做了朕的宠妃,荣华富贵虽然少不了,但也就成了太后和前朝的活靶子。到时候甚至要背上一个妖妃的名头,朕不会逼你,但是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已经缓过来的元灯欢语气坚决:“陛下放心,民女是陛下救出来的。若不是陛下,民女现在还流落风尘。陛下的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只要能帮到陛下,民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江尧,眼神中满满的崇拜和感激。 江尧被她炽热又真诚的眼神盯得有些发热,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见皇帝又坐了回去,元灯欢终于松了口气。 好家伙,刚刚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差点儿就因为一个慌神酿成大祸。既然已经反应过来了,元灯欢哪里还敢不拿出自己一百二分的本事来。 刚刚的眼神,可是她这段时间对着镜子练了不下百次的。 她知道哪个角度的她看起来最为我见犹怜,知道哪个眼神能让她看起来是个被皇帝救风尘后,心中只余感激的无依少女。 诚然,她心中还是感激陛下的。 只是她也更怜惜自己。 虽说陛下拉了她出火坑,但她转头又要她踏进另一个深渊。 江尧哪里看不出元灯欢有演的成分在。 这个小女子,看着柔弱无依又胆小怕事,还跟后宫那些女人一样,惯会在他面前做出这些造作样子。 不过奇怪的是,对于元灯欢这样,江尧罕见的并不反感。甚至看着她在面前唱戏,饶有兴趣的想看她唱完。 见陛下半天不说话,元灯欢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偷偷的抬眼瞄着面前的皇帝。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6节 不得不说,皇帝长得十分的好看,五官精致气势非凡,只是身上独有的上位者的气质,让人天生的不敢接近。 察觉到面前的女子在偷偷的瞟着自己,江尧也不恼反而好气性地说道:“也别动不动就跪着了,既然愿意进宫,那便起来坐着说话吧。” 皇帝让她坐她哪敢真坐。 元灯欢揉着跪久了的腿,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几不可查的味道:“民女站着回话便是。” 虽说元灯欢并不是大家小姐,但是从前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哪里跪过那么长时间,此时的膝盖确实有些发软。 但是整个院子里,就皇帝坐的石凳对面还有一个石凳,她总不能跟皇帝面对面坐着吧。 那她才真是小命不想要了。 江尧察觉到了元灯欢的不适,撇了眼杵在一旁的郑华采。 要不说还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就一个眼神,郑华采便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连忙去屋内搬了张软凳出来。 “姑娘,既然陛下赐座,您就别站着了。”郑华采什么时候见过皇帝对哪个女子如此的有耐心,于是恭恭敬敬的请元灯欢坐下。 元灯欢看了看陛下的神情,最终行了个礼,“谢陛下赐座。”然后坐到了江尧对面。 到底还是没有学过规矩,宫里的娘娘跪个一时半会都不见得有她这样娇弱。 江尧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觉得这样也好,越是娇气才越有那种太后讨厌的样子。 “朕从来不喜勉强,今日已经给过你退缩的机会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好,就让朕看看你的决心值不值得朕如此大费周章得从青楼里带你出来。” 表忠心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元灯欢知道多说无益,只看日后她如何做了。 时辰也不早了,江尧今日在宫外耽误的也够久了。 于是他迅速道:“后日朕会安排人将你接进学士府,以后你就是元学士养在外头的女儿了。下月选秀,你便同秀女们一起进宫,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朕会着人通知你。” 说完,江尧便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恭送陛下。” 费这么大劲,非要她坐下,坐下也就这一句话人就走了,可给她吓得。 元灯欢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后背也生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今日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做皇帝身边人的难处,短短两柱香的时间,她觉着自己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脑袋都是挂在裤腰带上的。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啊。 相念和相宜看着姑娘一脸的受惊过度的表情,连忙走了过来。 相念安慰道:“姑娘不必忧心,看陛下对姑娘如此温柔如此的不同,姑娘进宫后定会盛宠不衰。” 相宜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 确实,她们在紫宸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对哪个后宫的娘娘如此有耐心的说过这么多话,今日还是头一次,这更能看出陛下对姑娘的不一般了。 听到此话的元灯欢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温柔?这两个小丫头怕是对温柔有什么误解吧? 陛下和和气气的同她说了那么多话,不过是看她还有用,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想着,她便拿起茶壶要为自己添一杯茶喝下去,好好的压压惊。 茶壶刚拿到手里,便被相宜接了过去。 “姑娘怎么又忘了,添茶倒水这种活,姑娘是不必亲自做的,自有奴婢们来做。待姑娘进宫后更要记得,这一桩一件,万不可错一步。”相宜提醒道。 元灯欢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日前的那些习惯今后都要改了。许多事情她即便想亲力亲为,在有些场合下也不行了。 确实如相宜所说,这些习惯看似小,但是从现在就要学着去改掉。 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后宫里的其他人可不是陛下,错了真的是会丢命的。 两日后,来接元灯欢的进学士府的人一早便来了,元灯欢也早早地就收拾好了等着。 其实那日她听了陛下所言心里是十分奇怪的,她依稀记得前世好像就是因为合欢进宫,陛下直接下旨将殿选都给取消了,为此世家还闹出了好大的阵仗,那段时间,送蔚文忙的脚都不沾地。 这辈子反而都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这次居然还给了她一个官家千金的身份。 文华殿大学士,她即使对朝政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知道,这可并不是什么小官,难不成陛下对自己跟旁人比起来略有不同? 这个念头还是被皇帝那张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脸给压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男人的真心最是信不得,更别说是皇帝了。 她要时刻牢记。她的目标只是好好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马车抵达了学士府,元大人和元夫人还有元家的少爷们早早地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这可是陛下的吩咐,他们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既然陛下说了元灯欢是他们元家的女儿,那日后他们就得将元灯欢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 且这件事情极其隐秘,除了元大人和元夫人,元家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件事。 就连元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元清风和元清钰得到的消息都是,元夫人当年生元清钰时怀的是双生子。 谁知双生子刚出生时,女孩便被接生的嬷嬷抱走了。 因为怕元夫人伤心,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提。现下元大小姐终于找回来了,今日便是接元小姐回家的日子。 元清钰对于此事自然是有疑惑的,此件疑点重重他是万分不信的,自己有个孪生的妹妹,这么多年来会一点儿风声没听到过? 但是既然父亲母亲都一口咬定事情就是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大哥元清风十分的期待自己这个妹妹,那会儿元夫人生元清钰的时候他也还没记事呢,生了一个还是两个他哪里能知道呢?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一直想要一个妹妹,毕竟他这个弟弟及其早慧,自小就让他没有一点儿做哥哥的成就感。 众人翘首以盼,只见马车终于停稳,两个十分秀气的婢女先下了马车。一个放下脚凳,一个小心翼翼的拉开车帘,扶着车里的姑娘出来。 一只莹白如雪的素手伸了出来,搭在了婢女的手上,随后众人便看见一个亭亭玉立姿态曼妙的女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女子腰肢纤细但体态端正,身材柔媚又不显得轻浮,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宛如女娲亲自雕刻一般,惊艳绝美。虽身着素衣,但毫不掩其姿色,虽气质清冷,但丝毫不让人觉得寡淡。 众人楞了片刻,直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吹过,众人才缓过了神。 重要的是,待看清女子面容后,原本笃定的元清钰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一丝怀疑。 第6章 内阁文华殿大学士元家以人人相貌出众闻名于京城。 当年元应也是以俊朗的容貌成为了那年科举的探花郎,后来娶了号称长安第一美人的文尚书家的女儿。 元家的两位公子元清风和元清钰也是相貌俊朗,元清风更是继承自己父亲的衣钵高中探花。 所以听闻元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找了回来,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只需看看长相,便能知道这姑娘究竟是不是元家的女儿了。 这也正是元清钰最纳闷的点。 原本他是笃定的觉得,此中必有故事。 但是在元清钰见到元灯欢的第一眼,他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不为别的,只因为元灯欢长得与他家人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同他父亲元应。 兄妹三人往外一站,那眼睛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的水波潋滟顾盼生辉。 不只是元清钰,就连元应和元夫人都大为震惊。 元夫人甚至怀疑的看了眼元应,元大人吓得缩紧了脖子,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这皇帝究竟是哪里找来的姑娘,怎么连长相都同元家人十足十的相似。 全场只有元清风一个人,开心的不知所措,快步的便迎了上去。 “小妹,你终于回来了,兄长和父亲母亲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着迎上来的年轻男子,元灯欢亮起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她丝毫不扭捏的将手放进了元清风的手掌中微笑道:“大哥?” 元家没有女孩,元清风自小没有妹妹便十分羡慕玩伴的妹妹各个玉雪可爱。 现如今自己突然多了这么大个妹妹,还生的如同九天玄女一般,元清风居然被这一声大哥叫的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什么都怕吓着自己这个天仙似地妹妹。 在来元家之前,元灯欢就了解过元家所有人,所以看年纪她猜测这个率先来接他的男子应当是探花郎元清风了。 随即她走到元大人和元夫人面前,弯身行礼后轻声道:“欢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元灯欢叫的及其自然,倒是让元学士夫妇少了些初见的尴尬。 元应做出慈爱的样子笑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元夫人这也才回过神来附和道:“母亲为你准备好了院子,进来看看吧。” 见元大人和元夫人都演的极好,元灯欢乖顺的点头应是,随后又看向旁边的元清钰甜甜地唤了声:“二哥。” 不过这元清钰可不像元清风一样,被这位初来乍到的妹妹用一声哥哥就唤的丧失了理智。 他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以示打过招呼。 元学士和元夫人带着元灯欢进了府,有些围观的看客见人已经进府了也没有散去,而是围在元府门口纷纷议论。 毕竟元家这位刚寻回来的姑娘长相实在是太俏了。 想必不过两日,这元家女貌美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长安城。 元灯欢并不知道未来长安城中会如何流传关于元学士家姑娘的外貌,她现在脑子里满是这段时间相念和相宜交教给她的东西,还有昨晚看到半夜的信息。 穿过一段长廊,又经过两扇拱门,就到了元家为元灯欢准备的院子。 学士府并不像前世元灯欢住了许久的国公府那么的古朴大气,倒是与她幼时所见的江南园林有两分相似。 院子外面是精巧别致的假山流水,待进了小院其中的装饰虽不是十足的华贵,但却是及其的别秀丽,可见元学士夫妇是花了心思的。 面对元学士夫妇的如此用心,元灯欢突然生出了一丝愧疚。 毕竟自己并不是学士府的亲生女儿,皇帝一句话便给他们平添了一个闺女,自己倒是鸠占鹊巢了。 “学士府是先帝爷所赐,这处小院子是在你母亲刚嫁进来时便想好了要留给未来的女儿。可惜啊。”元应触景生情感叹道。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7节 “老爷说什么呢,灯欢不是回来了么。”元夫人立即打断元应的话,温柔的笑道:“你们妹妹第一天回来,想必也累了。清风清钰,你们先回去吧,别打扰妹妹休息。” 元清风自从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被找了回来,便期待了许久,这还没同小妹说上来两句话呢,就被自己母亲赶走了。 他及其不情愿地出了门,“母亲当真心疼小妹,就连一时半会都怕我们打扰了妹妹,我这还没同妹妹说上话呢。” 元清风语气里的遗憾丝毫不做掩饰,但是元清钰依旧心存疑虑。 “大哥真的觉得,她是我们的妹妹吗?此前那么多年,我们竟一丝风声也没有听到过?”哪怕看到了元灯欢与自己一家确实长得有些相似,元清钰的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元清风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弟弟反而笑了笑,“是不是我们的妹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母亲认定了她是。” 他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元清风自小就知道这个弟弟及其聪慧,但有些事情反倒无需那么聪明。 兄弟二人看着父亲母亲精心布置的小院子,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的心中都有了成算。 小院内,元灯欢朝着元学士夫妇深深地行了个大礼,“小女元灯欢见过元学士,见过元夫人。日后还要劳烦元大人和夫人,小女感激不尽。” 元灯欢这一拜存了一百分的真心,她心中也明了,虽然是陛下的旨意,但是只要人家不乐意,元灯欢怕也是没那么容易得如此好的身份。 见此,元夫人赶忙将元灯欢扶了起来,“姑娘说的哪里话,既然进了元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元灯欢顺着元夫人的手站了起来,感激的朝元夫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心里清楚,皇帝一句话就让他家多了个女儿,这对于元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 甚至之后待元灯欢进了宫,可以说她跟元家就绑在了同一条穿上,彼此祸福息息相关。 若元灯欢是个好相与的也就罢了,若她是个不懂事的,元家当真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 元学士和元夫人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是元家在朝中身份特殊,背后并没有强大的世家撑腰,完完全全是皇帝的纯臣。 这让他们在如今世家把控的朝堂上很难再往前进一步,所以在接到陛下圣旨的时候元家也想赌一把。 若是成了,元灯欢便是他们在后宫的依仗,他们则是元灯欢在前朝的母族。 若是元灯欢扶不起或者犯了什么错,那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就目前来看,元灯欢还算是个懂事的。 虽不知皇帝是从哪里找的人,但是这仪态气质丝毫不熟京城老牌世家的大家闺秀。 而且,居然长相也同元家人又两分相似。 其实元应很想问问元灯欢原本家住在哪里,是哪儿的人。但是想了想如今的关系也没有亲近至此,便咽了回去,只想着待日后略微熟悉了再仔细问问。 元应顺着元夫人的话接道:“先抛开圣旨不谈,我与夫人其实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你来了,也算是了却了我们一桩心愿,日后便当元府是自己的家便好。” 这边元大人的话说的及其漂亮,且确是有两分真心在里面的。、 元灯欢自然把话接了下来:“既如此小女便舔着脸唤二位一声父亲母亲了,父亲母亲也不必见外,叫我一声灯欢就好。” 这边元府正上演着一出父慈女孝,那边皇宫内,江尧也在问着这头的情况。 这会子江尧刚下了早朝,正在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路上。 他偏头问低声一旁的郑华采,“元府那边如何了?” 早就知道陛下非常的关心宫外那位,郑华采连忙答道:“回陛下,元姑娘已经顺利住进元府了。” 江尧点了点头,元应是个懂事的,在朝中也算难得的合他心意的人。希望这家人不要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 慈宁宫内,贤妃正在同太后说着话,太后似是被贤妃逗乐了,笑的脸上的纹路都拧在了一起 。 这边宫人进来回禀,说是陛下过来了,刚刚还在跟太后说话的贤妃,眼中立即亮了光。 瞥到贤妃的表情,太后眯了眯眼道:“贤妃也有些日子没见皇帝了吧,你去亲自为皇帝煮盏茶吧。” 哪里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帝,明明是自从一个月前的七夕宫宴之后,贤妃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所以听到太后的吩咐,贤妃立即欢天喜地的站了起来,“是,嫔妾遵旨。” 江尧走进慈宁宫,便见到太后身边站着的贤妃端着茶盏笑盈盈的等着他。 江尧下意识的抬腿就要逃,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顿住了脚步。 他同太后见了礼,便轻声地转头同郑华采说了句话。 郑华采得到吩咐,给皇帝留下了一个保重的眼神,便带着重任偷偷地先离开了慈宁宫。 见皇帝坐下,贤妃立即端着茶盏走了过来,满身地香气熏得江尧脑仁直犯冲。 贤妃娇滴滴说道:“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烹地茶,陛下尝尝?” 江尧摒住呼吸无奈道:“朕不是说了,不要在身上用如此重的熏香。” 贤妃十分地委屈,她出门只在身上用了点南边进贡的蝴蝶香。此香以清新淡雅著称,哪里有陛下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她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地站的离皇帝远了些。 江尧自小便不喜欢香料地味道,闻到便觉得十分的刺激,此时他不禁想到宫外的那个女子,好像在她的身上,从来没有闻到过香料味道。 但是这一幕落在太后眼里,便是皇帝刻意给贤妃难堪下她面子。 对于皇帝对后宫嫔妃的态度,太后早就心生不满了。她就不信这后宫里如此多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皇帝喜欢的? 不过是皇帝翅膀硬了,觉着这些嫔妃都与她沾亲带故,刻意同她对着干。 哪里是不喜欢女人,明明就是在同她打擂台。 太后不满江尧对贤妃厌恶的态度如此明显,刚要发作,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第7章 “陛下和贤妃姐姐都在啊,太后娘娘这里好生热闹,您都不差个人去叫嫔妾一起说话,怕是心里一点儿都不念着嫔妾。”于敏盼人还未进正堂声音先传了进来。 来人正是陛下的后妃之一敏昭仪于敏盼,她生的及其喜庆,圆脸圆眼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在敏昭仪来之后,郑华采也悄悄地回来了,站到了皇帝的身后,同皇帝点了点头。 在见到来人后江尧明显松了口气。 听到了敏昭仪的声音,太后的脸色瞬间稍稍好了起来,刚想要同陛下发作的情绪也缓了下去。 敏昭仪快步走进慈宁宫欢快道:“臣妾参见陛下,太后娘娘万福贤妃姐姐安。” 说完她便径直走到太后面前,嬉笑道:“日日说是想嫔妾,日日不见太后唤我。我再宫里是左等右的等的,还是等不到。这不只能自己厚着脸皮送上门了。” 太后笑着让敏昭仪赶紧免礼,伸出手拉着敏昭仪的手笑道:“明明是你个皮猴子不来看哀家,你贤妃姐姐三日有两日都来同哀家说话,倒是你一味的躲懒现下还是你有理了。” 太后的心情好的多了,还好还有于敏盼这个中用的,能时不时的让皇帝过去。 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倒是比那些个亲戚侄女儿要得力些。 见太后与敏昭仪亲昵,贤妃也识趣地把位置让了开,虽说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但是眼底却划过一丝耐人寻味地神情。 虽说贤妃是太后娘家的表侄女,但是敏昭仪却才是跟在太后身边长大的。 敏昭仪敢在太后面前展现如此活泼的性格也是跟经历有关,她是太后未出阁时身边陪嫁丫鬟的女儿。 那陪嫁丫鬟跟着太后进了宫,这丫鬟对太后有过救命之情,也因此身子落了病,于是二十五岁到了年纪太后便恩赐她放出了宫。 出宫后这个丫鬟便嫁了人,后来怀了敏昭仪,又因为身子不好在生下敏昭仪后便撒手人寰。 顾念旧情的太后心疼于敏盼刚出生便没了娘亲,便经常宣她进宫作伴。 后来于敏盼自己也争气,努力好学参加女子的科举考试,成功入宫做了女官。 谁知好不容易爬到了正六品司膳,却阴差阳错的被太后指给了皇帝做妃子。 所以这二人的感情,不比贤妃这个进宫前没见过几面的表侄女浅。 太后如此跟敏昭仪说话,敏昭仪反而撒娇道:“嫔妾比不得贤妃姐姐日日清闲,后宫这些琐事都是臣妾处理一遍再交给贤妃姐姐过目。太后您快快把事情都交给贤妃姐姐,我可巴不得呢。” 敏昭仪这话可以算得上大不敬了,但是太后非但不恼,还亲昵地点了点敏昭仪的额头。 “哀家知道你又要协理后宫,又要伺候皇帝累得慌,这不是安排了选秀嘛,想着多选几个姐妹来好能帮你分担分担。”太后一边拉着敏昭仪的手,一边观察着皇帝的神情。 敏昭仪向皇帝递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本以为皇帝这次又要十分抗拒地说选秀一事劳民伤财,谁知道江尧只是毫不关心地回了句:“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也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皇帝只要同意选妃便好,多选几个妃子进宫才能早日给皇家开枝散叶。 皇帝没有子嗣,对太后来说许多想做的事情便不好办。 众人就着选妃又聊了几句,江尧便起身道:“前朝还有事,儿臣便告退了。” 皇帝都走了,敏昭仪也懒得多留,便找了个借口一起走了。 待二人走后,贤妃小声地嘟囔道:“陛下来她就来,陛下走她忙不及地就跟着走了,一点也不知道羞耻。” 太后瞥了眼泛酸水地贤妃冷冷地道:“她不知羞能留住陛下在她宫中过夜,你知道羞皇帝到现在可曾曾主动一次去你的凝露宫?可曾召幸过你一次?” 太后说的直白,贤妃羞地脸颊绯红。 两年前贤妃靠着太后表侄女的身份进了宫,一进宫便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但是谁曾想,进宫两年的贤妃,到现在依旧是黄花大闺女一个。 “姑母,我.....”贤妃支支吾吾的,毕竟太后说的的确是事实。 太后懒得理她,若不是如此,太后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再选秀呢,还不是安排在皇上身边的没一个懂事的。 敏昭仪倒是能留得住皇帝,但是肚子到底是不争气。 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选秀能给皇帝选个可心的人进来吧。 现在也不管是不是前家的姑娘了,能让陛下有个子嗣才是重中之重。 太后机不可见的眯了眯眼睛,到时她自有办法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御花园内,江尧同于敏盼散着步。 见皇帝百无聊赖的看着园中的花也不着急回紫宸殿批折子,敏昭仪揶揄道:“怎么了陛下,今晚可要去我永和宫的软榻上委屈一晚。” 江尧和敏昭仪连带着杨予书三人自小便认识,三人再太后宫里经常见面。 谁知道原本一起上树掏鸟窝的哥们,一跃成了自己的妃子。 从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皇帝便假借临幸之名在敏昭仪的宫里支了个小软榻。 一旦朝臣开口,太后催促,他便在永和宫的小软榻上将就一晚,免得他们日日说陛下不进后宫,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8节 做皇帝做成江尧这窝囊样子,实在的难得。 其实江尧也不是没考虑过真刀实枪的临幸妃嫔,年少时他也曾尝试过。 可惜这些女子连同于敏盼在内,只要一靠近他到及其近的距离,他便觉得这些女人身上香气让他难以呼吸,哪怕她们未曾沾染熏香。 所以皇帝便作罢了,反正对这些女子也没有真情,他这个做皇帝的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委屈自己。 皇帝斜了敏昭仪一眼懒得说话。 敏昭仪习惯了皇帝这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便继续说道:“该不会陛下真不喜欢女人吧?那可不行啊,陛下您赶紧找个女人进宫替我,这戏演的我太难了,我是一日也....” “很快了。” “演不下去....你说什么?” 于敏盼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话说到一半便被皇帝打断了。 江尧漫不经心的看着池中争抢的锦鲤,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既演不下去了,代替你的人很快便会进宫了。你到时就好好休息吧,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完,江尧撒完手中饵料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于敏盼双脚仿佛有千斤重。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皇帝那句有人替她了是什么意思,是皇帝用不上她了么? 虽然心里狠狠地坠了一下,但她依然对着皇帝地背影说道:“这样最好!”她低着头小声嘟囔道,“我早就演不下去了。” 长安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玉销阁中,元灯欢正同大哥元清风和二哥元清钰一起选着首饰。 这些日子哪怕到了元府,元灯欢也没有一日闲过。 不是在跟相宜学规矩练规矩,就是在跟相念了解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不容易今日元家兄弟说带着她出来逛逛,她才得了半日休息。 玉销阁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前世元灯欢也来过一次,只是她那会儿到底只是个妾室,她也只能拿着国公府发的月例银子。 而玉销阁好一点儿的首饰,都动辄几百上千两,她时候更不可能越过那么多人,去记国公府的账。 哪怕宋蔚文再宠爱她,对她多有贴补,但是她也是不舍得的。 现如今她进了元府,并不是说花着元府的钱,而是江尧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段时间给她送来了不少金银,元夫人也大方的很。 手头有有了银子人都有了底气,如今的元灯欢,已经不是那个买一件首饰都要攒好久的国公世子的小妾了。 她随意的晃着,突然间一根点翠的步摇映入眼帘。 骤然看见了这根熟悉的步摇,元灯欢晃了神。 这根步摇,正是前世宋蔚文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元灯欢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就在她触碰到步摇的一瞬间,一只素手快一步伸了过来。此时元灯欢依旧将步摇拿到了手里,女子几乎用抢的把步摇从元灯欢手中夺了去。 虽然元灯欢只是睹物思情,但是女子无礼的态度让元灯欢心生恼意。 “姑娘,这步摇是我先看中的,你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元灯欢冷然的转过身,同女子说道。 不想定睛一看,这女子还是个老熟人。 看着面前自顾自地欣赏的安阳县主,元灯欢不禁感叹京城可真小,抬头便是老熟人。 听到元灯欢说话,安阳县主仿佛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个人。 她趾高气扬道:“东西本县主看上了,你再寻个别的吧。” 说着她便转头离开,一眼都不曾留给元灯欢。 “慢着。” 安阳县主停下脚步,这才转头正眼看向元灯欢。 元灯欢端着得体地微笑,但是气势上却丝毫不弱,“安阳县主,我若是不让呢?” 看清元灯欢的脸,安阳不自觉眼底生出一丝的惊艳,随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说了什么? 安阳思考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她皱着眉蛮横道:“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同我争?你是哪家的姑娘?” 若放在前世,元灯欢自然不会同安阳县主计较,当然也不敢。毕竟她父亲可是周王,当今陛下的叔叔,她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的。 况且她是宋蔚文的表妹,前世同国公夫人一起给元灯欢下了不少的绊子。 但是刚刚她突然想到了皇帝的话,皇帝想要的是个嚣张跋扈的宠妃,绝不是一个受了委屈忍气吞声的小可怜。 现成的靶子在面前,她不用白不用。况且她现在的背后可是皇帝,仗势欺人这种事情,终于也轮到了元灯欢尝试一把了。 第8章 安阳在长安城里作威作福惯了,世家贵女们都不想惹事没有不给她一两分颜面的,今日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下 面子。 “本县主问你话呢,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在长安城中可从未见过你。”安阳有一丝不耐,她倒是想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眼色。 元灯欢本来就没想同她好好说话,见安阳如此的趾高气昂她更兴奋了。 来了来了,就是这样! 对面先挑的事儿,就算再怎么样,都是对面理亏! 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家父是文华殿大学士元应,只是县主,这枚步摇的确是我先看上的。”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割爱呢。” 听到文华殿大学士元家,安阳有了些印象。 这几日长安城可都传遍了,说是元家找回来的小姐生了一副跟元家一样的好皮囊,有着倾国之姿,当得京中第一美人。 她冷哼道:“你就是那个找回来的元家小姐?什么乡下玩意儿,这种东西你戴的明白嘛?这步摇今天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这安阳县主还是同前世一样的蛮横不讲理,抢了别人的东西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 可想而自前世的元灯欢在她手中吃了多少亏。 元灯欢正欲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安阳,你怎么又在同人争执?” 宋蔚文明见到这个表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安阳县主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炮仗筒子,今日国公夫人非要他陪着她出来。 这边宋蔚文还没清净一会儿呢,就听见自己这个不省事的表妹又同人在说些什么,连忙赶了过来。 看清来人元灯欢有些晃神,前世的种种一瞬间的涌入脑海里,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差点儿就夺眶而出。 前世也是这样,宋蔚文经常在她被欺负时及时赶到。 不过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她便立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辈子他们并不认识,元灯欢也不想再同他认识。 宋蔚文一身蓝衣,清俊有礼,十足十的世家大族风范。他温润如玉才貌双全,是连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 可想而知,前世如此一个才情出众的世家公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在长安城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表哥,就是她跟我抢首饰。”安阳及其自然的恶人先告状。扯着宋蔚文的袖子指着元灯欢,一套动作熟练又丝滑。 宋蔚文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自家表妹先抢的别人的东西,毕竟在这长安城谁敢跟她抢。 他无奈的转头准备同元灯欢赔罪,却在看到元灯欢长相的那一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可有婚配?” 这句话问的实在是无礼,但是没等宋文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眼前这位姑娘的时候,宋蔚文生出一股似曾相识之感,心脏似乎要从胸口喷涌而出。 元灯欢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上辈子的一见钟情这辈子还有效果。 自己的美貌对宋蔚文来说杀伤力那么大的嘛? 她不顾后背上的冷汗怒斥道:“这位公子好生唐突,你我不过刚见面你就问如此这般的问题,实在是无耻下流!” 元灯欢心中惶恐,人一心虚说出来的话便极为严重。 宋蔚文也没想到对面姑娘的反应如此之大。 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说的不合适,便连忙找补道:“姑娘莫怪,是在下冒犯了。只是刚刚见到姑娘,好似在哪儿见过,所以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呵,公子这如同登徒子般的搭讪方式还真是老套。”别看元灯欢话说的硬气,裙摆下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这还要多亏了这段时间相念和相宜日夜不分的灌输,给她练出了一点儿胆子,好歹气势上能唬唬人了。这要是摆在从前的她,在见到宋蔚文的第一眼就要吓得落荒而逃了。 二人有来有往,被晾在一旁的安阳县主反而脑子晕晕的。 这两人怎么吵起来了,不是她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旁边,他们俩就这么给忘了? 她看了看宋蔚文又看了看元灯欢,最后选择指着元灯欢超大声的吼道:“好啊你!当着我的面勾引我表哥。” 面对精神好似不正常的安阳,元灯欢十分无语。 她究竟是哪只眼睛看见自己勾引宋蔚文了,明明是她那宝贝表哥无礼在先。 这下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得罪过她,前世这安阳县主还要孜孜不倦的找自己麻烦了,感情只要跟宋蔚文有关的,这安阳直接就是一个是非不分啊。 也不是,安阳平时也是非不分。 元灯欢语塞,元灯欢无奈,元灯欢想开口骂人。 就在她刚要反驳的时候,原本在给母亲挑首饰的元家兄弟听到安阳的超大声怒吼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元清风道:“宋世子,安阳县主,不知小妹如何得罪你们了?” “她勾引我表哥!”安阳气势汹汹道。 “还请安阳县主慎言,是宋世子先开口跟我说的话,也是宋世子话中唐突在先。怎么就成了我勾引你表哥?”元灯欢掷地有声从容不迫的反驳道。 宋蔚文也觉得丢人,赶紧将安阳拉到了身后眼神示意她闭嘴。 “元姑娘抱歉,安阳被惯坏了。”宋蔚文嘴上赔着礼,但是眼神就没有从元灯欢身上挪开过。 一旁的元清钰将送文蔚的神态看在眼里,即使是猜测元灯欢并非真的是自己的妹妹,但只要元灯欢在他家一日,他也不能让元灯欢受此委屈。 他将元灯欢护在身后道:“安阳县主也不是一两日被惯坏了,还请宋世子管好自己的表妹,我们元家门庭虽不如你国公府,但我们家的女子也不是任谁都能随意唐突的。” 虽然只是一句小小的维护,但前世加这一世两辈子,元灯欢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味道。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9节 明明在元府这些天,元清钰并没有像元清风一样同她表现出来特别的亲切,甚至还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但是今日见她被欺负,元清钰竟丝毫不在意对面是手握重权的国公府世子和有品级的县主,依然挺身而出站在了元灯欢身前。 元灯欢不禁有些感动。 “放肆,我是县主,我父王是周王,你元家不过五品小官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安阳县主气急败坏道。 “就算你父王是纣王你也要讲理。”元清钰年纪小未入仕,才不管她那么多。 听着这两人越吵越不像话,宋蔚文说道:“好了。” 他拉住了安阳,立马对元灯欢三人道:“今日是我们的错,改日定亲自上门替安阳给元姑娘赔礼道歉。” “呵,我们元家不过五品小官,小门小户的当不得宋世子赔礼道歉。”就刚刚宋蔚文看元灯欢那个恨不得粘上去的眼神,元清钰是傻子才看不出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恐怕赔礼道歉是假,是想借机接近元灯欢才是真。 说完,不管他们再说些什么,元清钰拉着元灯欢就往外走。 脾气好如元清风,此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斜了宋蔚文二人一眼也跟了出来。 玉销阁内,整整三个侍女才按得住发了颠的安阳。 “表哥!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女人了吧?长得一副清冷像确生了一副那样的身段他能是什么好人!表哥!” 从刚刚宋蔚文的行为里,安阳再蠢也明显嗅到了一丝危险。 她表哥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如此失礼过,何况只是一个刚见面的女子。 安阳这话算是问到点儿上了,宋蔚文自己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从第一眼见到这元家姑娘就跟丢了魂似地的。 不过他就算想的明白也不会答安阳的话。 他一本正经道:“你的脾气也太娇蛮了,我回去定要同姑姑说一说,你也到成婚的年纪了,你这样是谁敢要你。” 听到此话安阳非但不恼还小声嘀咕道:“表哥要我不就好了。” 宋蔚文听见也当没听到,他哪里不知道安阳的心意。但是脾气骄横的女子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所喜欢的,倒是刚刚那位姑娘.... 出了玉销阁,元清钰立即松开了抓住元灯欢的手,尴尬的摸了摸头。 追出来的元清风笑道:“清钰还是很关心小妹的嘛。” 确实,今日元清钰帮元灯欢撑腰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怂对面人的身份。 元清钰掩饰般的咳了一声,“我是怕她顶着元家姑娘的身份被外人欺负倒显得我们元家人怕事一般。” 站在一旁的元灯欢今日第一次尝到被家人维护的感觉,她正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元家两兄弟说道:“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不得不说,身后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哪怕只是南柯一梦也够元灯欢开心许久了。 皇宫内,杨钰书随意地坐在御书房,翘着二郎腿同江尧说着话,整个大成朝想必也只有他敢这么干了。 说完朝中之事,杨予书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猜宫外那个今日出门惹到谁了?” 即使没有说名字,龙椅上的帝王也知道杨予书说的人是谁 江尧看着手中的棋谱头也不抬地问道:“惹到谁了?” “周王家那个,安阳县主。”杨予书语气里带着两分幸灾乐祸。 其一是因为安阳骄横的名声确实人尽皆知,其二就是,这安阳的父亲周王可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党。 真没想到这姑娘平时不出门,一出门就能惹上这种人物。真不知道是运气差呢,还是天生的要为皇帝做事的。 “嗯。”江尧继续头也不抬,只顾着看自己手中的书。 杨予书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做的?” “你再磨蹭朕就让人给你丢出去了”江尧依旧盯着棋谱。 “哎呀,你听我说嘛。这姑娘看着胆子不大,结果被安阳抢了步摇却一点儿没怵她,当场就硬刚回去了。” 他语气里甚至略带了丝惋惜,“啧啧啧,真想亲眼见见安阳吃瘪的模样。” 杨予书摇着扇子似乎是想到什么,继续道:“对了,那定国公世子宋蔚文也在场,好像对那姑娘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呢。” 听到这话的江尧终于放下了棋谱,他盯着面前的杨予书眼神里就差直接写上四个大字了。 “仔细说说。” 第9章 看着刚刚还一脸事不关己的皇帝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的好奇,杨予书也就不再卖关子。 他摇着扇子娓娓道来,“陛下你也知道,这宋蔚文向来自诩清高,哪怕再高门大户家的姑娘同他示好,他都不屑一顾,矜贵的很。可是今日却听说他见了那元家姑娘,就跟丢了魂似的,上来便问人家姓甚名谁可有婚配,半点儿世家公子的体面都无。”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由于杨予书说话一向有夸张的成分,江尧也是知晓宋蔚文此人的,所以他更加难以想象。 江尧怀疑地问道:“此言当真?” 见皇帝一脸地不信,杨予书啧了一声,“那还能有假。” 他用瞧你那没见过世面地样子的眼神看着江尧,怕江尧不信继续道:“那日玉销阁那么多人,所有人都见着了。那定国公世子真就一副不要钱的样子,恨不得即刻让国公夫人上门提亲。” 杨予书想说还远不止这些,那安阳县主,一声接着一声的表哥喊着,试图唤醒宋蔚文的理智。 可惜那宋蔚文,连个眼神都没给安阳,那眼睛恨不得长在元家姑娘身上。 气的元家两个少爷当场就拉着元姑娘走了。 杨予书十分来劲的跟江尧不停的说着今日玉销阁的情形,皇帝也鲜少在这种事情上的听的十分认真。 就在杨予书终于把今日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完后,江尧装作毫不在意地淡淡道:“朕将天命卫交给你。你就天天拿天命卫调查这些无聊的事。” 听到江尧这话的杨予书直接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若不是碍于江尧现在的身份,怕是恨不得要指着他鼻子骂。 “陛下,你这是纯纯的卸磨杀驴啊。你刚刚自己不也听的专注的不行。”他气道:“下次就算您求着我,我也再不会同你讲了。” 杨予书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将自己比喻成驴的事,站起身摇着扇子作势就要走。 “慢着。” 听到皇帝叫住了自己,杨予书又坐了回去,疑惑地看着皇帝。 江尧是知道那个女子相貌好的,毕竟就连他在见到女子的第一眼都险些失了神。 只是没想到,就连宋蔚文都为那女子折了腰,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肯定完自己的眼光,江尧一丝前兆也无,突然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你给我安排一下。” 江尧不管杨予书一脸的茫然,他直接站起身。 杨予书赶忙上前拦在江尧的面前问道:“我的陛下,这个时辰宫门都要下钥了,您这事要去哪儿啊?” 那边江尧头也不回的答道:“元府。” 已经入秋,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日暮降临,元府中,元灯欢正在她的小院里同两个婢女绣着香囊。 今日元家兄弟怎么说也是帮了她,元灯欢怎么好不感谢他们。 思来想去元灯欢现如今作为元家的小姐,给自己的两位哥哥绣个香囊倒也不算什么。到时候再为元夫人绣条手帕,为元大人做双鞋垫,倒也全了这些时间的母女亲情。 就在元灯欢跟两位婢女全神贯注的挑花样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尧站在小院门口,看着月下点着灯笼吹着风的主仆三人和谐的像副画一般。 尤其是端坐在中间的女子,与前两次的盛装以待不同,女子卸下了一身华装,仅仅穿了一身家常的裙装。清冷的脸上虽未施粉黛,但是肌肤却依旧吹弹可破,素手拿着针线露出了一截皓腕,直看的江尧移不开眼。 尤其是这月光洒在女子的面上,倒是让这清冷的面庞更多了一丝柔和。江尧这才理解到了书中说的“借水花开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主仆三人说笑之间,相念率先注意到了门口的男子,她连忙拉着相宜与元灯欢,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奴婢参见陛下。” 在听道相念说话后,元灯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同跪下道:“见过陛下。” 元灯欢一脸的惊讶,都这个时辰了天都黑了,皇帝在这个时辰来元家做什么?难不成进宫的事情出什么变故了? 其实这个问题,江尧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今日在紫宸殿见杨予书说定国公世子对眼前的女子一见钟情时,自己的内心十分的复杂,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到元府了。 不过江尧十分会自我安慰,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元灯欢是他内定好的人,是他决定了要利用的人。而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忽略自己说服自己的蹩脚理由,江尧仿佛在自家后院一般,闲庭信步的走到原本主仆三人绣荷包的地方,及其自然的坐下。 相念和相宜非常识时务的回避,将场景留给面前的两人。 江尧拿起桌上的花样子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大佛完全拿这里当自己家,元灯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现在全靠面前的人。 虽不知今日陛下来找她是何意,但她已经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样,见到皇帝吓得腿都发软了。 她如实回答道:“回陛下。小女想着好歹现在也是元家的女儿,况且今日又多亏了元家兄弟为我解围,就想着做些小物件送给元家人。” 江尧冷哼一声,这小女子还真会所收买人心啊。 来元家不过才多久,给每人都亲手做礼物绣香囊。自己不仅救她出春日宿,还赏了她那么多金银玉石,她倒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今日皇帝是抽什么风,但是元灯欢也明显能看出皇帝面色不虞。 她试探性说道:“若是陛下不嫌弃,小女也做一个送与陛下吧。 虽说明显能听出是客气话,但是江尧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只是嘴上依旧毫不在意道:“小女儿家的玩意儿,朕要来有何用。”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语气柔和了两分接着道:“你与元家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也无需劳心飞费神地做这些。倒不如花点心思在正道上。” 对于皇帝的话元灯欢不置可否,这不是正道什么才是正道。 他是当今陛下,自然无需费劲同人维系关系。元灯欢不同,她觉得世上无论什么感情都是需要维护的。 若是她一味的索取元家给予的帮助自己却不做出半分表示,那长久以往元家人也会心寒。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怎么样也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 她乖顺道:“小女记下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0节 江尧点点头,随后仿若不经意的问道:“据说今日在玉销阁,你同人起了争执?” 他胳膊撑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子旁把玩着元灯欢绣到一半地香囊,仿佛真是随口一问。 话说到这,元灯欢总算是知道这皇帝趁着天黑大驾光临元府究竟是意欲何为了。 不过江尧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对于此事的态度,元灯欢也猜不到皇帝此行前来究竟是问罪还是如何。 于是她小心斟酌用词跪地道:“今日小女确实有些鲁莽,回来后十分懊悔,毕竟安阳到底是县主,就算是她抢小女步摇在先,小女也该顾及安阳县主地身份,退一步。不该想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甚至对定国公世子也出言不逊。” 反正无论陛下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态度先摆好 只要认错认的快,想必皇帝也不会怎么她。 最重要的是,本来就是皇帝让人传的话,告诉她未来进宫以后可能需要扮演一个“嚣张跋扈”的宠妃,如今她只是先拿安阳练练手罢了。 虽说她心里是理不直气也壮,但她依然磕头道:“还请陛下恕罪。” 江尧盯着跪着的女子,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语气倒是诚恳的很,可是面上哪里有半分觉得自己错了的样子。 江尧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无需请罪,今日你做的很好 。” 骤然听到这话,元灯欢也不顾对方的身份,猛地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眼,尤其是皇帝语气里那似有若无的笑意更是令她觉得十分惊讶。 其实元灯欢本身就是确定了皇帝不会怎么重责她,但是嘴上多少是要训斥两句的。怎么说今日她也算以下犯上。 但是皇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做的很好? 看着因他一句话便受宠若惊的女子,江尧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强压住自己嘴角的笑意道 :“别跪着了,起来坐下吧。整日动不动就跪,哪里有个宠妃的样子。” 元灯欢腹诽,她现在远本就不是宠妃,况且皇帝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她哪敢真的放松地同皇帝说话。 心里这样想着,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乖乖坐了下来。 “安阳是周王的女儿。周王则是太后的人。如此说她并非与你在同一阵营。你与她有些摩擦也无伤大雅。且你日后是要进宫为妃的,在宫外就矮了她一头到底也不方便后头行事。” 江尧此话并非是未了安慰元灯欢,今日一事元灯欢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后元灯欢进宫,未来陛下的宠妃在进宫前就与周王的女儿有了摩擦,还是那安阳县主挑事在先,日后想做些什么,岂不是师出有名? 元灯欢通过皇帝的话也多少品出来了这一层,于是她看皇帝的眼神里更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皇帝心眼也忒黑了吧! 谁能想到,不过是女儿家一些小小的摩擦,皇帝已经准备好了日后如何利用这一点给太后一党下黑手。 元灯欢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看来以后伴君要更小心了,切不能惹了这位。 见元灯欢正在低头思考,江尧皱了皱眉,怎么感觉这个女子小脑袋瓜子里没想什么好事呢。 他清咳了一声,元灯欢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失礼,元灯欢连忙道:“不知陛下此次前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江尧还真没什么要交代的,但是总不能告诉她,朕大老远来跑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干的漂亮吧。 尤其是拒绝宋蔚文那段,简直是深得朕心。 想了想,江尧严肃道:“如今你的性子还是太软了些,后宫那些女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朕此次前来还是担心,你是否能胜任。” 听到皇帝在怀疑自己,元灯欢立即站起身保证道:“陛下请放心,小女虽说还是有些胆小,但是经此一事也得上是练了练胆量,今后定会越来越好。” 对着面前一脸认真保证的元灯欢,江尧强忍住内心的笑意,强迫自己端着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 “朕此次来只是为了提点你一句,你既如此有信心朕便放心了。”说完便心中暗爽地带着人离开了元家。 元家书房内。 在皇帝到学士府的时候,元应便已经得到的了消息,但只因着陛下此次是悄悄地来并没有让元学士一家前去迎接。 元学士和元夫人心中也门儿清,这皇帝摆明着是来找他们那位女儿的,这时候她们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但即使心中清楚,元夫人也不经担忧道:“这还没有选秀呢,皇帝便往咱家跑,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到底对灯欢的名声不好啊。” 元学士一家都是聪明人,也是十足十的良善之人。 虽然元灯欢来学士府才一小段时间,但是元灯欢不作不闹且懂事的很,尤其是对元夫人那叫一个贴心体贴。倒是让元夫人感受了把有小棉袄的感觉,心中只想着到底是女儿贴心。 元学士也知道自己的夫人同这个女儿相处的极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对元灯欢自然也有了两分真心。 他安慰道:“夫人且放心吧,灯欢本就是陛下的人,既然皇帝敢来,自然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自然无需你我操心。” 原本元学士在接到皇帝这个差事的时候,也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若这个来做他们女儿的是个懂事的也就罢了,若是个不懂事的,未来他们元家头疼的事情可就多了。 当时接下这个活,一则是圣旨不可违,二来也是有赌的成分在。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元灯欢确实是个好的,各方面来看都十足十当得起大家闺秀四个字。 经过元学士的安慰,元夫人也放了心。她这人本身就心思细腻,这段时间她也不仅仅是担心元灯欢,更担心的还是元家和她的两个儿子。 夫妻两在书房内秉烛夜谈,书房外窗户底下,兄弟两个探着头听着。 元清风也是失了智,被元清钰连哄带骗的就拉过来了,说是要听听这元灯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但是听着自家父亲母亲这个担忧的语气,元清钰又迷茫了,不会元灯欢真的是他们的亲妹妹吧。 然而元清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 “清钰你可听见了,咱们妹妹要进宫选秀。”元清风的语气里带着意思忍不住的惊讶。 且不说这选秀只剩下个月的殿选了,父亲母亲怎么舍得。就说刚刚听父亲母亲的意思,自己这妹妹还是陛下亲自选进宫的。 毕竟,毕竟这皇帝可是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的啊。 元清风十分地担忧,这妹妹回来还没几天呢,就要送进宫了,反正他是舍不得。 他看着元清钰,这个弟弟平日里鬼点子最多,不如让他想想办法。 元清钰也有些迷茫,若是这个元灯欢真是自己地妹妹,那他必定是舍不得她进宫的啊。 他摸着鼻子,绞尽脑汁的思考着,突然一个鬼点子油然而生。 第二日请早,元清钰便来到了元灯欢的院子,因着元清风已经入仕今日是小朝会所以他便自己来了。 他在元灯欢小院的正堂里焦急地等待着,若是元灯欢真的是他的妹妹,妹妹若是不想进宫,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拉自己的妹妹出火海. 元清钰咬着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此时元灯欢也已经洗漱完从内室走了出来。 元灯欢刚起床,睡眼还有些惺忪,听说元清钰在等她,便没有耽搁赶紧出来了。 “二哥,这么早你找我什么事呀?” 听着自己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妹妹用早晨十分甜腻的声音叫自己二哥,元清钰更加心疼自己要选秀的妹妹了。 他认真开口道:“妹妹,你是不是要去选秀?若是你不想进宫,二哥有个办法。 第10章 元清钰自从昨晚偷听了父亲母亲的墙角,觉得元灯欢大概是自己的亲妹妹无疑了。 虽然许多话没听真切,但若不是亲妹妹,母亲又怎么会用如此关心的语气同父亲说话。既然是自己的亲妹妹,那只要妹妹不愿,他实在不允许她跳进后宫这个火坑里。 他整整思考了一夜才想出这个办法,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的来同妹妹说。 被这位二哥猝不及防的关怀整愣住的元灯欢一时间说不出话。她记得除了昨的日出手相救,这元清钰对自己并不热络啊。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夜之间自己这位二哥性格大变?总不能真是自己日日送的那些汤水糕点起了作用吧。 她歪头疑惑的那一下子其实根本没反应过来元清钰说的是关于进宫的事情。 然而这一幕落在元清钰里,就成了自己的话完全说进了妹妹的心坎里,而妹妹此刻正在对自己提出来的问题思索着。 于是元清钰不管愣神的元灯欢,直接语出惊人道:“妹妹,你听哥哥说。二哥都想好了,现在要想不进宫,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先定下亲事。” “不是...二哥你....” 元清钰按下反应过来要张口解释的元灯欢接着道,“小妹你先不要着急,你听哥哥说。礼部侍郎裴家公子乃是今科榜眼,最重要的是还跟你大哥是同僚,人品相貌都过得去;还有大理寺少卿二公子,是你二哥我的好友,有我在他绝不敢欺负你;再不济我看那日定国公府世子对你也有意,我看他勉强......” “等等!”元灯欢出声打住了元清钰的话头。 她一脸的无奈,自己这二哥性情大变也就算了,大早上的都说些什么东西,怎么连定国公世子都出来了。 “二哥,秀女私自定亲可是重罪,我选秀的名字都已经呈上去了,已经无法更改了。”看着二哥实在是好心,元灯欢宽慰道。 “那你便在选秀那日故意扮丑,无论如何,这个宫我们也不能进啊!”元清钰一脸的认真,在他的心中家族荣耀都得靠边站,一家子人开心和睦最重要。 若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前途还要靠自己的妹妹进宫为自己换取,那他还不如回老家种田。 总之在他心中后宫就是个大火坑,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往里跳。 看着元清钰认真又执着的样子,元灯欢内心十分复杂。 一边是为了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而感到激动,而另一边又觉得说到底自己也不是元家的亲女儿,更不是元清钰的亲妹妹,到底辜负了元家兄弟的真心。 元二是个聪明人,比起同龄人来说早慧的多,但是到底年纪还小藏不住事儿。 在刚进学士府的时候元灯欢就看出来了,元清钰对她的态度相比较与自己的大哥来说是存了许多怀疑的。 元灯欢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她从始至终都知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元家人给予她的温暖不过是黄粱一梦。 与其待到梦醒时分被钝刀子割肉,元清钰对她的态度倒也是正合她意,不冷不淡如此正好。 虽然依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元清钰突然间对自己热络起来,但是见他如此认真的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样子,她又不忍心给他泼一盆凉水。 思虑再三,元灯欢突然间灵机一动。 她咬咬牙故作羞涩道:“二哥,其实....其实我在宫外因为机缘巧合早已见过陛下,也是陛下帮助小妹找到的家人。当今陛下威仪万分,灯欢心悦陛下良久,所以我是自愿进宫的。” 对不起了陛下,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在说出这些话时,元灯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还得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然而元清钰却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小妹,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切莫为了安慰我们,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正在不停地说违心话的元灯话,拉住元清钰的袖子道:“二哥,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说的都是事实。陛下对我有大恩,我是自愿进宫选秀的。” 元灯欢的表情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元清钰也在不停地说服自己。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1节 既然妹妹早晚是要嫁人的,与其让妹妹嫁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倒不如让她进宫,好歹元灯欢自己是喜欢陛下的。 元清钰叹了口气,自己这一晚是白担心了,不过还好只要妹妹能幸福就好。 可是皇宫里面哪里有真正的幸福呢? 虽然在这这京城内,元家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算世家大族。但是关于后宫里的风言风语多少也是听过一耳朵的。 现下后宫内的娘娘都是太后的人,元灯欢若是真的入选,那必定是要遭受排挤的。 已经让妹妹流落在外十几年了,终于找回来了还不能将妹妹在家多留一些时日,刚寻回来就要去选秀了。 元清钰越想越觉得难过,他们还是双生子,想到妹妹刚归家时自己的怀疑,他心中自责更甚。 元清钰顶着眼下一片乌青道:“倒是二哥过于担忧了。不过小妹,一入宫门深似海,离殿选还不到一个月了,这些日子你便开开心心的,若是想出门玩便叫上二哥陪你。” 现在补偿早就为时已晚了,他只想在最后这段时间,好好陪陪自己的妹妹。 元灯欢微笑着点点头。 无论怎么说,元清钰的这份心都是难能可贵的。今日能同她来说这番话,元灯欢便觉得心中颇为温暖。 到底是自己和陛下骗了元家的两位公子,她心中的愧疚可一点儿也不比元清钰少。 她关心道:“我看二哥脸色不是太好,不如先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看着懂事的妹妹,元清钰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元灯欢的小院。 不说陛下现在可能就同妹妹认识,依着妹妹的容貌,全长安城怕是都找不到能同她想比的,只要参加选秀,想必中选的可能性也有十之八九。 距离选秀也只有不到一个月了,虽说元灯欢相貌仪态都是绝好的,但是到底在春日宿呆了那么久,有些骨子里从小被拿鞭子教养出来的习惯动作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 如今在相念和相宜的帮助下,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学习着宫里的嫔妃该有的规矩了,接下来的时间,在进宫前更是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比起在春日宿里被逼着学习那些讨好男人的东西,她现在学习的那些是真的感兴趣。 所以即使再累再苦她元灯欢倒是乐在其中 日日都被学习安排的满满的,也终于到了选秀那日,在这段时间里,元灯欢也没有见过皇帝江尧。 天还未亮,元灯欢便被相念和相宜叫起来梳洗打扮了。 因着有足够长的做心理建设的时间,到了这一日元灯欢丝毫没有觉得紧张,反而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前世跟着宋蔚文,元灯欢并不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国公府世子正妻之位,她只求自己能偏安一隅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即使有宋蔚文的承诺,元灯欢也从未往心里去。 可惜自己的懂事听话,并没有得到定国公夫人的善待,自己的小心忍让也没有换来萧若棠的放手。 这辈子她试着干一票大的,反正上辈子都那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元灯欢前去正堂,拜别了元学士元夫人还有元家兄弟两,便踏上了殿选的路。 一路上,因为知道了自己必定会中选,她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忐忑只是她暗暗下定决心,皇帝江尧这个大腿,她必定要抱稳了。 这一世绝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 前世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希望敌人仁慈上,天真的异味只要自己忍让伏地做小,就能让对方放过自己。 殊不知,柿子就是要挑软的捏的。 她自己是天崩开局,不能像话本子里的那些女子一样男扮女装成就什么大事。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小聪明有余,但是也只是小聪明。最重要的是以她的长相,根本不可能过什么平稳的日子。 美貌加上家世和智慧任一的话,就是老天爷的馈赠,但是空有美貌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现在早已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学士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近,待到了皇宫天已经大亮了,宫门口零零散散的停着不少的马车。 之前殿选的流程相念和相宜都已经跟她说过了。到了宫门口会有接应的嬷嬷和宫女带着她们去延晖殿的偏殿休息整理。 等到了时辰,自然会有公公进来传,在此时之前便静静地等着就好,待报到自己地名字就跟着公公正殿便是。 元灯欢来的不算早,她一进偏殿,就有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者说早就能料到了。 无论是元学士失踪多年的女儿,还是之前在玉销阁同安阳县主的争执,都让元灯欢在长安城中出了大名。 她无视这一双双眼睛找了个角落随意地坐下了,今后这种眼神还有许多,这才哪儿到哪。 看着进来的女子虽不似其他的秀女穿红着绿精心装扮以求惹眼,她只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上头绣的也是最简单的花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两条浅粉的飘带,与整体淡蓝的色调碰撞的极为好看。 即使服饰并不是最华贵的,但是与她这张堪称绝色的脸可谓是相得益彰。 “这是哪家的姑娘,相貌如此不凡,我在京中倒从未见过。” 说话的人是太师府的千金蒋倚云,乃是此次选秀中身份最高的,且才气过人从小就声名远播。她刚到就有许多的秀女忙着巴结了上来。 毕竟无论是否中选,同太师千金交好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对于蒋家大姑娘这个问题,众人也是好奇的很,之前的初选好似也没有见过她啊。 她们当然没见过,这会儿有后台的好处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元灯欢根本没有参加初选,她是皇帝亲自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空降到殿选的。 众人纷纷疑惑,毕竟如此长相的少女,她们不该没有印象的才是。 只有礼部侍郎裴家的姑娘裴乐之说道:“这位不会是前段时间京中盛传的元学士家刚找回来的那位姑娘吧?” 听裴乐之这么一说,众人倒是有了些印象。据说这元家姑娘不仅貌美,胆子也大,竟敢跟长安城的小霸王安阳县主当面争执。 而且自从元家把姑娘找回来以后,也有不少人去学士府下过帖子,都被以各种理由给退了回来。这就造成了在场的那么多名门贵女没有一个亲眼见过这位神秘的元家姑娘。 无论怎么说,看着她都不像个好惹的。 再加上她这个相貌,怕是只有那位才能同她一较高下了。 众人正想着,话题里的另一个主角就到了。 只见一个穿着锦绣华裳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肌肤白皙,长相明艳夺目,一双上挑的凤眼极具攻击性,眼下的一颗泪痣更是让整张脸都更显得娇媚十分。 长得如此明艳便罢了,穿着也丝毫没有掉下阵,橙色的云锦织缎一看就是今岁新贡的,怕是除了皇宫里的,整个长安城都没几匹。 或许是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角落里身着素衣的元灯欢,而此刻元灯欢也举目看着她,两人的眼睛就此对上,偏殿里安静了一瞬。 这两个人一个如妖艳的芍药花,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给人以无尽的视觉冲击。一个则是如九天仙子一样极致的绝俗,莲花一般静静的开在一旁,即使不争不抢你也能一眼就发现她的存在。 “姣儿,你怎么来的这样晚,这殿选马上都要开始了。”太师府的蒋倚云在进宫之后第一次如此热络的同人打着招呼。 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而是这人是恭定侯的千金虞姣。 老侯爷是开国功臣,陪着先帝一起打天下的,虞家在大城朝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而作为这长安贵女圈子中核心的二人,蒋倚云和虞姣自然面子上十分的过得去。这些世家贵族的圈子里,哪怕私下再阴私狗血,面子上也是万万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的。 虞姣移开了目光,笑着朝蒋倚云的方向走去。 “倒是我来的晚了,云姐姐来的那么早,也同我介绍介绍边上的那位美人妹妹是谁呀。” 虞姣刚走到人群里,就放大声音看向元灯欢的方向,微笑着朝元灯欢递去了话头。 众人没有一个想到虞姣居然这么直接,大家虽然好奇,但是到底因为不熟也没有一个好意思直接舞到别人面前去的。 见众人都已经看向她了,元灯欢也不好继续装死,她也丝毫不示弱的回应着虞姣的眼神,微笑着从角落往中间走。 几乎同时,两人从彼此的眼睛里就看见了两个字 危险。 第11章 今年选秀本就开始的晚,皇帝不愿选秀,是太后一直在张罗,待皇帝点完头又经过一系列的初选,现如今已经时至晚秋了。 延晖殿的偏殿内看的出是精心装饰过的样子,搬来了许多盆的菊花还有两棵晚桂倒是让这略显冰冷的皇家宫殿多了几分生机。 只见元灯欢从她的小角落站了起来,她莲步轻移,仪态万方。比起向来以端庄优雅出名的太师千金蒋倚云也不逊分毫。 早秋的桂花开的香甜,但女子身上的气质中和了许多桂香的甜腻,让人光是看着便不由得心旷神怡。 贵女们竟一个个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走了过来,待她行至众人面前才反应过来。 元灯欢微微颔首端着架子,都是没有品级的秀女,她无需做什么动作。 “元灯欢见过各位姐姐。”她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便丝毫不避讳地随后她直直的盯着虞姣,“是这位姐姐叫我么?不知有何事指教。” 她笑盈盈的看着众人,面上并无一丝的不善,但是却让人总让人觉着有些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好像是因为没有半分她们想象中的那种,一个小姑娘刚进入一个新环境见到陌生人的怯缩。 元灯欢有些太过轻松了,她的松弛反倒让剩下的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刚刚活络回来一些的气氛,在这一刻都陷入了冰点。 这元家姑娘也是真是大胆,虞侯家的千金敢问,她也是真敢回。偏偏神色还无半分扭捏,倒是比虞姣还坦荡两分。 元灯欢当然知道她是谁,在进宫前她就已经把殿选时的秀女们都了解了个遍。 其中相念和相宜着重的讲了两位,一个是太师千金蒋倚云,还有一个就是虞姣。 陛下本不愿选秀,但是这两位,是哪怕皇帝不愿太后也是一定要塞进来的。 蒋太师自先帝时就被钦点为天子之师,自然是陛下的人,而虞老侯爷则是完完全全的墙头草。 原本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这两人进宫的,但是正因为如此,太后了解陛下的情况,后宫之中只宠幸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敏昭仪,晾着所有的钱氏女子不管。 待这两人进了宫,若是陛下还同以前一样晾着她们,前朝的蒋家和虞家必定不会乐意。 到时候前朝后宫乱成一团,要么皇帝乖乖地放下架子来制衡后宫和前朝,要么就等着太后坐收渔翁之利。 而元灯欢进宫的头等大事,就是让太后的如意算盘落空。 都是同一批进宫的秀女,若是自己挣不得圣宠那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看着落落大方的元灯欢,虞姣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本以为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想必是个空有美貌但胆小怕事的,没想要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还能做到如此坦然。 “妹妹说的哪里话,指教谈不上,只是见妹妹容色倾城想必进宫必得圣心,所以想同妹妹认识下罢了。只是没想到妹妹如此有气势。”虞姣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有气势,不过是暗指元灯欢盛气凌人罢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2节 虽还未进宫,但是这长安城中的贵女哪个不同人精一般,面上和和气气私下早就该站队的站队了。虞姣这句话在场没有一个听不懂的。 在这帮人里,元灯欢的家世并不算显赫,若是这殿选时就传出了咄咄逼人的名声,在前朝后宫怕是都要被单拎出来说道,对她来说这可不算是好事。 有些同她一样家世中等的秀女向她投去了惋惜的目光。毕竟她们没有元灯欢如此抢眼的外貌,一上来便被秀女中的两大红人给盯上。 元灯欢在心中念到不好,这才殿选呢虞姣未免也太急了吧,一上来就乌眼鸡一般忙不及的给她下套。 突然元灯欢灵光一闪,《元氏后宫生存律便览》第一条,伸手不打笑脸人。 再结合一下皇帝给直自己准备的人设,元灯欢轻抚过发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妹妹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之女哪有什么气势呢。” 说完她福了福身道:“不像是虞姑娘,将门之女自是不怒自威的。这不一听到您叫我,我就赶忙过来了。若言语中有让您不爽利的,还请虞姑娘见谅。” 元灯欢这番话,姿态放的要多低有多低,但说话的语气却要多硬有多硬。 在这种场合,虞家姑娘若是言语为难一个刚回京的小官之女,传出去这盛气凌人的头衔可就指不定谁背了。 况且这选秀还未开始,虞家姑娘就在后宫摆起了主人的普,怎么说都是她的问题。 虞姣见对方不仅不接自己的话茬,还四两拨千斤的给推了回来,当即心中暗道不妙。 是自己心急了。 但是不知怎得,第一眼见到元灯欢时,虞姣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情绪。 也许是从前他在京城中一枝独秀久了,从来没有人在容貌上占的了她的上风。最近又总是听安阳和婢女说这元家姑娘是如何如何的美丽怕是连自己都比不过,她听多了未免中不悦。 这才让她第一次见面,便没忍住出言不逊。 见到这种场面,蒋倚云连忙出来打圆场,“元家妹妹哪里的话,虞姑娘只是看着不好接近,可断断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大家同为秀女,你快起身吧。” 元灯欢顺着蒋倚云的手起身,朝着她感激一笑。 啧啧啧,不愧是以德才兼备出名的蒋家姑娘,真是端水的一把好手。 只是元灯欢瞧着,蒋倚云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好像跟刚刚同虞姣姐妹情深的样子不太相符啊。 不过虞姣可不是安阳县主,无论是元灯欢的一手以退为进,还是蒋倚云给她扣的不好接近的帽子她都不会因这点小事恼怒。 刚刚一瞬间的不冷静早就已经压了下去。 虞姣可从未忘记过,她选秀就是奔着那个最高的位置来的,今日就当是起了兴致逗逗这个面生的女子。她有着恭定侯府撑腰,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她还未放在眼里。 至于蒋倚云,长相如此寡淡空有贤名有何用?陛下是选妃子,又不是选女官。 虞姣冷哼一身走向前同元灯欢擦肩而过,“希望日后也能看得到元家妹妹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这样宫中的日子便不会无趣了。” “妹妹期待的很。”元灯欢挺直腰背丝毫不露怯,依旧笑着回应。 不就是拼后台吗?谁怕谁啊。 但凡前世的元灯欢有着今生一半的心机胆识,哪里还会被定国公夫人磋磨,哪里还会被南越公主轻易骗出去。 唉,到底还是前世年轻好骗,纵使有些小聪明但阅历眼界可差得远了。 元灯欢自己默默畅想着这段时间学习成果还真是不菲,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顺便感叹了下人有了靠山就是有底气的多。 就在此时,宣秀女的公公走了进来,“各位秀女万福,前头殿选正式开始了,念到名字的秀女请跟着奴才这边走。还未念到的,还请耐心等着。” 殿选开始了,原本关注着元灯欢这边的人哪还有心思管这些,补妆的补妆,整理衣裳的整理衣裳,偏殿里的秀女顿时忙的不可开交。 延晖殿的正殿内,皇帝坐在高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后在张罗。 “哀家跟皇帝都到了,去宣秀女吧。”今日的太后满面红光,好像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不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在钱太后的心中今日的选秀对她对钱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自从皇帝亲政以来,她原本布在朝堂上的势力被皇帝一在打压,照这个情况来看,皇帝把手伸向钱家是早晚的事。 太后垂帘听政那么久,钱家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把柄是万万不能让皇帝抓到的。 钱太后看了眼逐渐羽翼丰满的皇帝,从前她对这个小皇帝也是有过两份真心的,只是这微不足道的真心还是抵不过权利的侵蚀。 她不禁想着,如今羽翼丰满了又如何,不是不想选秀码?我让前朝给你施施压,现如今还不是要乖乖听哀家的。 此刻太后对于皇帝的掌控欲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待新妃进宫,无论皇帝进后宫还是不进后宫,对太后来说便无所谓了。 至于子嗣,她着急皇帝自己就不急嘛? 最好皇帝像往常一样,不宠幸钱家女子的同时谁也不碰。到时候没有皇嗣有的是求她的时候。她就是要给皇帝上一课,让她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姜尧不知道太后一个人乐呵呵的在高兴些什么,他现在只想着那一抹倩影。 若不是元灯欢的骤然出现给了他新的想法,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这场殿选,说白了这些人不过是陪元灯欢玩的。 想着他眸中暗了两分,那些人既然这么想把自家女儿塞进后宫,那江尧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他们,到时候别哭着求他把女儿还回去就好。 母子二人各怀鬼胎,心里都挂念着自己的小心思。 秀女已经走完三批了,太后一个接一个的夸了许多人,皇帝却没有一个点头的。 直到传旨的太监又宣了一批秀女,皇帝也没有抬起头。 “臣女之女蒋倚云拜见皇上太后。” 蒋倚云等待着一日等待的太久了。 自从那日她跟着父亲参加围猎,马儿突然发狂自己被陛下救下以后,她做梦都想成为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哪怕知道陛下只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才顺手救下她,她依然被皇帝的英姿所折服。 只是陛下登基那么久,一直不愿选秀。后宫的女人进了也不少,可都是钱家的女子。 蒋倚云等呀等,等的她父亲母亲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这些年来,她努力维持着自己德才兼备的名声,按照一国之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为的就是今日。 她身着淡黄色的云烟衫,端着得体的笑容,就连行大礼的姿势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容色虽算不地顶尖,但也是清秀雅致。 座上的太后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蒋家的姑娘,她笑道:“哀家在宫中倒也听过蒋太师家的姑娘,蒋阳伯教女有方啊。” 得到太后的夸奖,蒋倚云自然喜不自胜,虽心中暗喜但表情依然端庄道:“多谢太后娘娘盛赞。”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江尧也知道,这半天了他也该挑两个了,不然这场选秀怕是真没有意义了。 他看似随意的一指道:“朕倒是觉得这个不错。” 被皇帝随手指到的,正是恭定侯家的女儿虞姣。 虞姣毫不意外的抬起头,在她的认知里以自己的相貌,没有被皇帝注意到才是不可能的。 她跪下叩头语气中不免带了两份高傲,“臣女虞姣拜见陛下。” “你是哪家的秀女?”皇帝问到。 其实江尧心里门儿清,这不就是恭定侯虞家的姑娘么。既然太后有意让这两家秀女进宫想要看他笑话,他不如顺了他的意。 “回陛下,家父是恭定侯虞诚。 ” 皇帝点了点头,一旁的太监有眼色的喊道:“恭定侯虞诚之女虞姣入选! ” 这边虞姣已经入了选,那边的蒋倚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不是自己的父亲才是皇帝的亲信么?怎么反而皇帝给了虞姣那么大的脸面,她不甘心,难道一张漂亮的脸蛋真的这么有用吗。 太后看着一脸低落的蒋倚云,觉得皇帝下了自己的面子,她是知道蒋太师是皇帝的人想顺水推舟给皇帝一个面子才率先点了蒋倚云,毕竟是今日选秀第一个中选的秀女到底算个脸面。 “哀家觉着这蒋家的姑娘也甚是不错,也一起记下吧。 ” 小太监见皇帝没有反对便也高唱道:“蒋太师蒋阳伯之女蒋倚云入选!” 蒋倚云鼻尖泛酸,虽说是进了宫但到底不是陛下钦点。但是她也只能无奈的跪地道:“ 谢陛下太后陛下恩典,臣女感激不尽。” 看着坐在上位甚至透露出些许随意的陛下,太后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这皇帝究竟想做什么?今日选秀完全不在意,平时也只宠着敏昭仪,这青梅竹马当真就如此情深吗? 看样子这于敏盼确实是她的一颗好棋啊。 “你叫什么?” 就在太后神游天外准备接下来随意挑几个结束时,皇帝突然亲自开口了。 第12章 能够让皇帝亲自开口点了名字的秀女,除了元灯欢自然不会有旁人。 元灯欢规规矩矩的跪下道:“文华殿大学士之女元灯欢参加皇上太后。” 两人配合的极好,活像是从来没见过,尤其是江尧,完全看不出半点儿演的成分。 元灯欢在心里默默给陛下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面上装作完全不认识,但是两人的心里多少都是有些激动的。 尤其是元灯欢,已经在脑中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今日可算是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了。 “嗯,相貌倒是尚可。” 江尧点了点头,嘴上说着尚可,面上倒是按耐不住的满意。随后转头低声对太后道:“母后,儿臣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爱进后宫,还是因为后宫的妃子实在是长相欠佳。这元氏的相貌倒是勉强入得了朕的眼睛。” 江尧一本正经的胡诌语气里还充满了遗憾,太后看着元灯欢这张怕是世间难寻的面孔差点儿扯断了手里的佛珠。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元氏的相貌叫尚可,那后宫那些妃子岂不都是貌若无盐?况且这后宫半数都是她钱家的女儿,皇帝这话不是打她前家的脸,意思是说她钱家女儿长得不行他才不愿意进后宫的吗? 太后气的差些一口气没上来,旁边的婢女寒露及其有眼色的递上了一杯茶。 顷刻间,太后的心里已经过了一万种想法。 “哀家觉得不妥,此女相貌过于妖艳,若是进了后宫,怕是会迷惑君心倒是恐怕朝政不稳。”你胡诌我也胡诌,太后看着元灯欢这张清冷出尘的脸硬着头皮道。 精彩,真的是太精彩了! 相貌尚可元灯欢,长相妖艳元灯欢,这母子两睁着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大成朝双杰啊。 皇帝早就料到太后会跟他唱反调,他不慌不忙道:“母后,古人云‘秀色可餐’以元氏的容貌,就算是放在后宫看着,也能日日叫人舒心。况且朕是会为了美色便荒废朝政的人吗?” 本身太后就已经在此次选秀里掌握了太多的话语权了,皇帝也没有在嘴上多给太后留面子。 随后他不管太后欲继续开口,直接对着旁边的小太监说道:“记下元氏留用。” “文华殿大学士元应之女元灯欢入选!”小太监及其有眼色,好不容易皇帝亲自看中一个,他定不能慢上一步啊。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3节 毕竟这大成朝姓的是什么,他还是拎得清的。 见皇帝已经迅速的定下来了,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她也意识到了这个原因。 总之此次选秀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女子反正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女,想必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会子也只能把一肚子的气往回吞,自先帝驾崩以来太后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有着绝对的权力。 即使是后头陛下亲政,也从没有在大场面如此跟她唱反调,这么的不给她面子。 果然是红颜祸水,太后微眯着眼记住了元灯欢的长相,她今天这个秀女她算是记下了。 江尧不管太后心里想着什么,今日需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随太后自己闹腾去吧。 只略微又坐了一会儿,江尧装都懒得装,只留下句朝中有事,便将事情劝劝交给了太后。 这边拿着象征着入选的玉佩走在出宫路上的元灯欢,心中有了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这次是真的要进宫了。 她知道在陛下的安排下,事情一定会顺利,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那么顺利。她同相念相宜压了那么多太后可能会刁难的问题,竟然一个都没有用上,被皇帝两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到底还是顺利过了头啊。 她环视四周这皇宫的一砖一瓦都比她曾在定国公府看到的要奢华百倍,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了头的要进来。 元灯欢抬头看了看四四方方的天,只要能活着,能金尊玉贵的不受苦不受难的活着,是皇宫还是定国公府,皇帝还是宋蔚文,对她来说没有半分区别。 传旨的太监已经去到元府了。待元灯欢回到元家时,学士府的众人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见元灯欢的马车回来,元府的门口已经放上了鞭炮,相念和相宜将元灯欢扶了下来。 她老老实实的受了元府众人的礼,进府寒暄过后元家兄弟就先回屋了。 大堂里只余元大人元夫人还有元灯欢,对着元大人和元夫人,元欢也知道这段时间莱她们的确照顾了自己许多。 于是她跪地道:“小女承蒙元大人和元夫人厚爱,这段时间占了元家女儿的身份,小女日后必定不忘恩情。” 元夫人连忙上前扶起了元灯欢,且不说元灯欢现在已经是未进宫的主子了,就说之前他同陛下的关系,自己也不能受她的大礼。 况且,她自己也是真心有些心疼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些波谲云诡的事情。 “姑娘快快起身,我们夫妇二人一辈子也没有女儿,你在府里这些天温顺和婉,欢儿的性子是真的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是真心喜欢你。”元夫人此眼眶已经泛红了,在她心里这元灯欢当真是个好孩子。 “夫人说的没错,小主日后进宫了在前朝也得有个照应,今后我们元府依然会站在小主身后,咱们都是替陛下办事的,你也不用日日同我们如此客气。” 元灯欢顺着元夫人的手起身,正是因为她知道她与元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才要同元家讲这些话。 虽说两方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才不得不成为了一家人,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合不合是有点玄乎的。 她同元家人,确实是及其的合得来。 有时候她甚至都恍惚,好像自己真就是元家的小女儿一样。 当然,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如果元大人和元夫人不嫌弃,我还唤您二老一声父亲母亲。”元灯欢双眼也红通通的,毫不夸张的说在元家的这些日子,是她上下两辈子最温馨的时光。 在元府父母疼爱,哥哥宠溺,让她回回想着隔了两辈子的孩童时期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元灯欢的鼻头一酸。 元夫人温柔的拭去元灯欢的泪水:“好孩子,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我们元府在京城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你且放心进宫去吧,以后我们就是是你的亲父母,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两个女子互相安慰着,一旁的元应心中也随之一动,他从见到元灯欢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亲切,况且这个姑娘跟自己一家人确实长得有些相似。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试探下元灯欢是身世,但是又觉得有些冒昧,今日他也想开口问,但到底还是没有张这个嘴。 还是等日后再熟悉些了再说吧,若是不小心揭开了人家姑娘的伤疤可就实在是太过分了。 从入选到正式进宫还有七日时间,这七日秀女们都各自呆在本家。 宫里派了教习嬷嬷去到各家,来元家的想必是皇帝暗里打了招呼的,派来的是陛下紫辰殿的人,相念和相宜都认得。 再加上共里的规矩元灯欢在之前就早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嬷嬷来了日常就是一帮人坐在一起嗑瓜子绣花。 “按理说今日都第二了天了,封位的圣旨应该出来了才是啊,怎么拖了这么久?”柳嬷嬷磕着瓜子哪有半点别家的嬷嬷倚老卖老的样子。 相念也接话道:“会不会这次是陛下头一次选秀,难免得仔细着些?” 元灯欢点点头,说的都有道理,反正她又不急,无论什么位份都挡不住她要做的事,不过位份嘛还是越高越好。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毕竟宫内宫外都是如此。 宫里,贤妃和敏昭仪作为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人,为着给新入宫秀女们定为位份愁的两天都睡不好觉。 敏昭仪倒是好些,烦也只烦些琐碎的小事,倒是贤妃急的不行。毕竟是皇帝头一回选秀,秀女的家世也都是顶顶的,这位份定低了不合适,定高了她又不甘心,担心万一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脑子都扣秃了还是没有个决策。 于敏盼知道贤妃空空的脑袋里在纠结什么,她心想就你那地位还有什么下降的空间嘛?与其想那些有的没得,还不如照章办事还能得个贤良的名声。 可是有些人,偏偏脑子就是不好使。 太后看着这一堆最高不超过贵人美人的位份陷入了沉思,这钱家究竟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的。 此次选秀除了元灯欢,虞姣,蒋倚云三人是陛下亲自过了眼的,其他几乎都是太后定的。 别的无所谓,给蒋倚云还有虞姣贵人的位份,贤妃是脑子被驴踢了嘛?还有这宫殿,没一个离陛下近的,知道你小心眼,但是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吧。 太后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上了的怒斥的话咽了下去,最起码贤妃看着也算是端庄得体。蠢就蠢一些吧,好歹自己手里还有个于敏盼。 “贤妃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欠考虑了。”太后懒得多说,与其扶一个蠢货不如紧着手上现有的用。“敏昭仪,你看对于秀女的位份,你可有想法?” 于敏盼早就知道贤妃靠不住。 她福身道:“会太后娘娘的话,嫔妾觉得贤妃姐姐得决策极好。只是蒋虞两家秀女的位份略低了些,另外还有一位元家的秀女,据说是陛下亲自点的头,仅仅给个才人的位份,属实是不合理。” 还有一位礼部侍郎裴家的姑娘,裴乐之的哥哥裴轩可是陛下面前的新贵啊,就给个美人的位份,也是不太合理的。但是多说无益,最后将这句话于敏盼憋了回去。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就知道还有个懂事的,到底是宫里长大的。 贤妃颇有些不服气道:“敏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嫔妾都是按照祖宗规矩定的,能有什么问题?” “祖宗之法也得灵活些,一品大员的姑娘进宫只是个贵人,姐姐自己觉得合适吗?” 贤妃:“你….” “好了!”贤妃刚要开口,被太后按了回去。 贤妃蠢的她头晕,实在不知道当时怎么想起来让她入宫的。 太后无奈道:“蒋家正三品婕妤,虞家从三品修容。元家那位既然皇帝喜欢,给个正四品贵嫔也就罢了,其他的就按贤妃说的来吧。” 太后挥了挥手让二人退下,她整日忙完前朝还要忙后宫,半日也不得清闲,看来这后宫真的需要一位她能信得过的皇后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太后原本觉得这正宫皇后必得出自钱家,但是看着贤妃温柔可人有余,智慧谋略不足,实在是难当大任。 倒是这于敏盼,虽然身份差了些,但是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 蒋虞两家的姑娘进宫,她的位份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紫宸殿内,皇帝看着送到自己手上过目的秀女名册,十分地不满意。 第13章 “这名册上的位份和宫殿是谁定的?”江尧冷着声音问道。 郑华采听到皇帝的语气颇为不善,心下一沉。 虽说选秀并不是陛下的本意,纯粹是太后一头热,但是这秀女的位份给的也太丢人了。 到底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正式选秀,皇家位份难道就这么舍不得给吗? 江尧甚至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太后是刻意给他难堪,还是真的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郑华采如实答道:“回陛下,位份和宫殿都是贤妃娘娘定的,虞家蒋家元家姑娘的位份,太后酌情提了提,剩下的并未动。” 想来也是,太后就算这两年跟他有些龃龉,但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丢皇室的颜面。 于敏盼不是个没脑子的,想必也就贤妃了。 江尧扶了扶额头,后宫还没有两个人呢贤妃都顾不过来,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都这样了太后还不剥了贤妃协理六宫之权,看样子是变着法的逼着他立后呢? 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太后这么就笃定,他立的皇后一定会是太后想要的那个呢。 他看了看手中的名册,“传朕旨意,封元大学士之女元灯欢为宸妃,赐居关雎宫。” 听到陛下旨意的,郑华采大惊,且不说一进宫就是妃位,这四妃之中也根本没有“宸”这个封号啊。 况且那可是关雎宫啊,关雎宫是本朝新修的宫殿,位置极好不说甚至比皇后的坤宁宫都不遑多让,原本是先帝准备和宠妃李氏自己住的,但是关雎宫修建的及其奢华复杂,直到先帝驾崩都没修好。 关雎关雎,听这宫殿的名字就知道,先帝爷贵妃李氏有多得宠了,这李贵妃就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可惜了先帝爷驾崩的那年跟着一起去了。 据说这李贵妃跟先帝的皇后,当今的钱太后关系还极好,不然也不会放心将孩子托付给钱太后,自己随着先帝一起走了。 这元家姑娘多大的福气啊,先帝还没住上的宫殿给她先住上了。 见郑华采愣着不动,江尧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愣着作甚?赶紧下去准备。还有,元家你亲自去传旨。” 听到这话,郑华采才大梦初醒,“奴才遵旨。”那日春日宿他也是在的,只是当日也没见陛下如此重视啊。这下子他不禁在心里将元家姑娘的位置又往上提了一分, 江尧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意味的笑。 既然立靶子嘛,那就要足够惹眼否则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文华殿大学士元应之女元灯欢,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温香恭静,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谨正垂仪,克娴于礼,德才兼备,容得可佳。今赐封为正二品妃位,封号‘宸’,赐居关雎宫,钦赐!” 郑华采甚少干这种亲自去大臣家宣旨的活,但是这次他当真不敢怠慢。 在元家人接旨后,他连忙上前虚扶起元家人,满脸堆着笑道:“宸妃娘娘快快请起吧,入宫的日子是三日后,还请这段时间娘娘仔细准备着。” 元夫人立即上前,往郑华采怀中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不知是公公亲自来,有失远迎,想着公公或许还得去别家,许是没工夫坐下喝茶。这点子心意,就当请公公喝茶了。”元夫人及其客气,毕竟这是皇帝的近侍,尊敬着总是没错的。 以郑华采的身份,外边有的是人排着队的等着孝敬他,平日里元家这样的五品官,怕是见他都难,这会儿他也不端着架子,笑嘻嘻地就把荷包揣进了怀里。 “元夫人客气了,留下喝茶就不必了,陛下那还有事,杂家这次出宫是奉了陛下口谕单单来给宸妃娘娘传旨的。蒋婕妤和虞修容家有旁人去忙。陛下那还有事,杂家就先回宫了。”这宸妃娘娘既是自己人,郑华采也乐得卖她个面子。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郑华采这看似不经意得两句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可太多了。 先不说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态度如此恭敬,就说是他亲自来传旨,还是独独只来元家,可见陛下盛宠。 另外就是郑华采话语里的另一个消息,这蒋家姑娘和虞家姑娘的位份可都没有元灯欢高啊。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4节 此次入选的秀女中就属她们二人家世最好,她们二人才是婕妤和修容,想必元灯欢是此次中选的秀女里位份最高的了。 待送走了郑华采,元家人都是一脸的担忧。 元大人和元夫人虽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将元灯欢捧的如此之高,四妃之一啊,这连带着元家也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元家两兄弟在担心之余更多的则是替妹妹开心,毕竟进宫位份越高,最起码不会受其他嫔妃的欺负。且位份高说明皇帝重视元灯欢,有陛下的宠爱,最起码路会好走些。 然而被众人担心着的元灯欢,淡定的收起圣旨,交给一旁的相念,一切跟她想的其实并没有很大出入。 若是皇帝给了她不高不低并不扎眼的位份,元灯欢才真的要担心皇帝的打算。 她没有再多看那道封妃的圣旨,心情说不上来是意料之中的平稳还是有一丝隐隐的失落。 毕竟这个位份再结合郑华采的话,看样子皇帝对她完完全全的只有利用,并没有一丝怜悯,所以接下来她也更加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郑华采回到皇宫,江尧问道:“如何,她是什么反应?” 郑华采如实道:“元家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但是元姑娘反而早就已经料到了。” 皇帝轻靠在龙椅上,手中翻着御案上成堆的奏章,他抬眸问道:“哦?早已料到?” “是的陛下,元姑娘虽然面上显得十分惊喜,但是眼神却一直淡淡地。”哪怕是知道自己只是陛下的棋子,但是这元姑娘倒是好气性,受此圣宠居然还能活做到如此的淡然。 听了郑华采的描述,江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女子哪里是淡泊名利,应该是心里已经怕的不行了。怕是这会子自己琢磨着,会不会前脚进了宫,后脚就被蒋虞两家记恨上。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勾了勾嘴角,“让人给她传个话,叫她少思虑些,朕既然将她捧上那个位置,就必定护的住她。” 这小女子如此难得,又是好不容易才养大了些胆子,江尧可不舍得随随便便就让她送了命。 刚刚送走千叮咛万嘱咐的元家兄弟二人,元灯欢就自己倚在窗边叹起了气。 虽然安慰元家兄弟时自己说的头头是道,让他们不必担心,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她一无靠山,二无人脉,在宫中只能靠着陛下。如今陛下给了她如此高的位份,还有明显区别于其他秀女的宫殿待遇,岂不是给她架在火上烤。 原本她觉得,这一世皇帝对自己和上一世对合欢不一样了,说不定对她是有两分垂怜的,现下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原本元灯欢甚至还想过,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直接拿下陛下少走半辈子弯路。 但是想了想陛下那双酷似寒冬的眼睛,扫一眼就叫她脊背生寒,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日自己是怎么有勇气倒在皇帝脚边做戏的。 况且,自古都说自古帝王无情,想必这条路更难走。 就在元灯欢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相念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姑娘,郑公公着人来传话。” 一听是宫里的人,元灯欢立马让相念进来。 相念恭敬的将手上盒子交给元灯欢,待她打开盒子,里面只躺着一张纸条。 “姑娘,来人说这是陛下御笔亲书。”说这话时,相念的语气里带有隐隐的激动。自家主子如此得圣心,她能不激动吗。 相比于相念满面红光,元灯欢的内心十分的不安。 她忐忑的打开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元灯欢微微长着嘴愣了一会儿。 纸条上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安心落意”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灯欢搞不清了,皇帝这一手确实让她有些晕头转向,这安心落意的意思是告诉她,她有皇帝这个靠山,无需担心太后和其他妃嫔吗? 还特地遣人送来,是不是太过于重视了?她只是一颗棋子,有必要对一颗棋子这样吗? 元灯欢本来就爱多思,这下好了,今天晚上有事做了. 另一头的皇帝也没想到,这四个字非但没让元灯欢安心落意,反倒让她更加睡不着觉了。 延禧宫内,于敏盼跪在地上,太监掐着嗓子道“今昭仪于氏,侧君之旁,□□之奉。德才兼备,容得可佳。仰承皇太后慈喻,册封于氏为德妃。” “臣妾谢陛下,谢太后”她一脸微笑的站起来,表现出的倒是十足十的开心。 小太监赔着笑脸道:“奴才恭贺德妃娘娘大喜啊!” 于敏盼眼睛眯成一条缝,两个深深的酒窝一看就让人觉得十分的亲和。“有赏有赏,延禧宫上下统统有赏。” 延禧宫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开开心心的下去领赏,主子晋位她们做奴才的面上也有光啊。虽说新妃进宫,但是到底他们主子才是最得宠的。 待宫女太监们都下去了,于敏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巧星忧心忡忡的的问道:“小主怎么了,今日晋了位份,怎么反倒不开心呢。” 于敏盼不答,她哪里不知道太后这时候的一道封妃圣旨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早不晋封晚不晋封,偏偏前脚封宸妃的圣旨出来了,太后紧接着就给她封了妃。 这不明摆着让她跟外头那位打擂台嘛。 她捏紧手中的圣旨,既然如此她成全了太后的意思,刚好于敏盼也想知道在那人的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进宫的日子很快便到了,此次入选的秀女并不多,便都在同一日进宫。 第14章 一大早元灯欢就拜别了学士府的众人便踏上了进宫的路。 今日的天气极好,万里无云还有阵阵微风,且头上鸿雁高飞是极好的兆头。 越是临到跟前,元灯欢的心里反而更加的平静。 从前她看起来胆小懦弱又怕事,但是那有何尝不是自己保护自己的方法。现在只不过让她换种样子活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马车停到了宫门口,或许是因为元灯欢位份高的原因,来接她的人格外的多。她刚走下马车,宫女太监就洋洋洒洒的跪了好些。其中领头的便是她已经见过的柳嬷嬷。 元灯欢端着得体的笑,让面前的人起身。这些并不都是今后她关雎宫的人,大多都是内务府派来迎接她的。 令元灯欢微微诧异的是,没想到进宫的第一天,元灯欢就能享受到妃位的待遇,接她的轿辇已经备好了。 柳嬷嬷笑道:“宸妃娘娘,这关雎宫虽然离陛下的养心殿近,但是离宫门口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轿辇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还请娘娘移步上轿。” 怪不得人人都想进宫做宠妃。 看着面前的阵仗,看着这些对自己万分尊敬的人,两世加在一起,她还是头一回的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 就在元灯欢坐着轿子往关雎宫中走后,后面一辆马车中走下来一位清丽的少女。 裴乐之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能中选。 虽然说裴父是礼部侍郎,裴乐之的兄长还是皇帝面前的新秀,但是她相貌并不出众,才学在京中也不拔尖,甚至家世更是比不上那些公侯之女。 仅仅因为太后夸了她一句“看着像个实在的姑娘。”便成了这次入选的五位秀女之一。 人人都说她是走了天大的运气,回去之后就连父亲母亲都夸她争气。 毕竟陛下正值壮年,宫中还无子嗣,若是她能真有幸得陛下青眼诞下位皇子,她的父亲就不用在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再坐半辈子了。 总之不管裴乐之自己是否想进宫,她的家人可是开心极了。 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一拨人,又看了看来接自己的两个小太监,裴乐之忍不住问道:“公公,前面刚刚进宫的是哪位姐姐啊?” 内务府的小太监哪里当得裴贵人的一声公公,他低头道:“贵人主子折煞奴才了,前头进宫的是宸妃娘娘。” 原来是她。 选秀当日,裴乐之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位元家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宸妃娘娘。同样的出身,这元灯欢一跃就成了妃位,看来皇帝真的很喜欢她。 况且这宸妃娘娘的哥哥与自己的兄长也是熟识,想到自己的兄长裴寰,裴乐之的睫毛颤了颤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落寞。 自己这一走,怕是看不到哥哥成亲了。不知道父亲母亲会给哥哥相看哪家的姑娘,是否能合哥哥的心意。 想来自己进宫对于哥哥的亲事应当也是有些助力的,既如此自己进宫还是有意义的。 关雎宫内。 元灯欢是听说过关雎宫的奢华的,只是没有亲眼见到,到底还是想象不出。 今日站在这里,不仅仅是元灯欢,就连原本就是从宫中出来的相念和相宜都直呼,果然想象还是匮乏了。 与其说关雎宫是座宫殿,不如叫它园林。 踏进宫殿内仿佛走进了江南的园林,但是细看下来又不失皇宫的威严大气。金色的琉璃铺满瓦顶,金铺玉户,就连地板间隙都以玉石铺就。 待进了正殿,玉石屏风,珍珠帘幕好一副贵气奢华的景象。 柳嬷嬷一边虚扶着元灯欢,一边介绍到:“宸妃娘娘请看,这些都是先帝爷命人建造的。先帝爷南巡回来,便想在宫中仿造江南景象打造一座宫殿。只是一直到陛下登基后才竣工。如今经过内务府的修饰,娘娘您可是关雎宫的第一任主子啊。” 想念和相宜也傻了眼,陛下对自家娘娘是真的好啊。据说先帝驾崩后,太后原也想住进这关雎宫,但是当时的关雎宫还没建成。 过了几年太后已经在慈宁宫住惯了,加之关雎宫离前朝太近了,也就作罢了。 看着这雕梁画栋的奢华宫殿,元灯欢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权力都如此的渴望。 这样的宫殿,这样的景色,无一不让人趋之若鹜。 她坐上主位给相宜使了个眼色,相宜立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给众人分了下去。 “这些个是咱们娘娘赏的,给公公们喝茶。” 内务府的太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立即喜笑颜开的谢恩告,。剩下来的便都是关雎宫的人。 众人跪在殿中齐齐向元灯欢行礼,刘康宁跪在一众宫女太监的最前端,“奴才刘康宁是关雎宫的首领太监,关雎宫内现有宫女八名,内监六名,都在这儿了。” 刘康宁长相圆润,本该是讨喜的样子,但是笑起来一脸的褶子倒让他的相貌上平添了几分算计。 看着宫内的人,元灯欢心下也有了几分计较。 接下来她只是随意嘱咐了两句,说了让众人日后衷心勤勉之类的话就示意相宜赏了银子回内室休息了。 到底是关雎宫内的首领太监,刘康宁还想跟自己这新主子搞好关系。 他正想上前再搭两句话献献殷勤露露脸,却被相念不动声色的拦了回去,“刘公公,小主今日起得早,这会想必是累了,咱们还是别进去打扰主子了。” 相念客客气气笑盈盈的说着话,气势却捏的十足十。虽说刘公公是首领太监,但是她现在是宸妃的陪嫁并不需要怵他。 刘康宁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没想到宸妃娘娘这宫外来的陪嫁居然刚进宫就如此游刃有余。有这样的丫鬟在身侧,今后自己怕是不好出头。 心中虽这么想,但面上依旧堆着笑,“姑娘说的是,倒我欠考虑了。你且好好伺候着娘娘吧。”说完还是有两分不情愿的出去了。 然而这刘康宁哪里知道,他面前宫外来的姑娘,曾经可是陛下身边紫宸殿的人。虽然相念相宜年纪不大露脸少,但是陛下身边的人他们如何比的了。 见刘康宁出去了,相念同相宜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随即进内室服侍元灯欢了。 今日忙了一上午,元灯欢也确实是累了,相念一边替她揉着肩膀一边疑惑道:“今日主子怎么训话训的如此仓促,连宫里人的名字都没有问清。” 相宜也疑惑的看看元灯欢,进宫第一日可是立威的好时候。第一印象先震慑一下底下的人到底还是会让大家多少知道点怕。 知道这两个小丫鬟是真心为着自己好,元灯欢耐心的解释道:“我先问你们,妃位的宫人该有多少,如今咱们这儿有多少。”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5节 相念率先答道:“本朝妃位该是宫女六名,太监四名。”况且这还是算上自己同相宜这两个陪嫁丫鬟的数字。 现下算上她们二人,整整十六名宫人,就算是有皇子需要教养的妃嫔,也不过才这个数。这么一想,这关雎宫的宫人确实是有些多了。 元灯欢此时脸上已经收起了挂着的笑意,若是说关雎宫太大,需要人手多些,在她的份例上填上一两个也无妨。这会多出这么多人,一般人是断断没有这个本事的,看样子有些人已经盯上她了。 原本这些要想往关雎宫安插自己的人手,大可把原定的宫人给换成自己的人就好。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往她宫里塞人的太多了,已经塞不过来了。 陛下要塞,太后要塞,宫里那些高位妃子和女官们也不一定跑的掉。谁塞的都换不下来,就只能往上加了。 听到元灯欢的解释,相念和相宜险些被逗笑了。 元灯欢自己也颇为无奈,从这也能看出,陛下如今的后宫,怕是混乱的不行。妃位的宫人都有这么多人想要插个手,由此可以看出,这后宫中能说的上话的人,有些太多了。 一个家里真正能主事的只能有一个,一旦所有人都能说得上话,所有人都想要做主,那这个家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既然如此,那我训不训话,立不立威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倒不如让下头她们自己争着,有本事的自然能走的到我面前来。” 与其自己打草惊蛇费心费力地去查,元灯欢还不如静静地等着她们地动作,到那时是人是鬼是谁的人想做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重来一世的元灯欢也并非没有半点儿长进的。 她现在啊只要知道,自己是妃子是小主,她的背后是皇帝,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自降身份跟一群下人勾心斗角。 浪费精力在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上,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相念和相宜恍然大悟,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娘娘居然成长的那么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对于许多事情的把控比她们二人都要透彻的多。 所以说,主子不愧是主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元灯欢继续道:“柳嬷嬷咱们已经是熟人了,但是那个刘康宁你们两一定有要盯紧了,还有最后一排那个带着一朵小小的粉色绒花的宫女也格外注意些。” 元灯欢抿着嘴唇,刘康宁是第一眼她看着就不舒服,直觉觉得不对劲。 而最后排的那个宫女,虽说藏得很好,但是一直大着胆子瞄她。且她头上那朵粉色的绒花虽然乍一看并不值钱的样子,但是因着她刚好跪在照进来的太阳底下,那多绒花在太阳下散着奇异的光泽,不出意外应该是天山雪蚕丝制成的。 天山雪蚕丝本就难得,别说制成精巧的绒花了,她一个小宫女居然用得起如此名贵的东西,且还不像金银首饰那样扎眼。 元灯欢轻笑一声,她这关雎宫,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她轻轻的按住相念给她捏肩的手,“你们二人今日也累了,好好回去歇着吧。在这个宫中我现在能完全相信的,也只有你们了。” 元灯欢的语气真诚中又带着一丝的悲凉,让这两个原本是皇帝身边的小宫女不禁对自己的主子有些心疼。 第15章 相念和相宜视角下的元灯欢,孤苦伶的孤女,看似走了天大的运气被皇帝看中,实则背后的苦楚要比旁人多出百倍,且这些还都需要她自己抗。 加之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也对自己这个新主子有了很多的了解。 元灯欢对待下人极好,且给予她们足够的尊重。这点是跟着别的主子一辈子都奢望不来的。 况且皇上不是已经说了么,将她们二人赐给了元灯欢,那元灯欢自然就是她们唯一的主子。 二人对视一眼跪地道:“奴婢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灯欢连忙扶起两人欣慰道:“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放心了。” 紫宸殿中的皇帝江尧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小宫女已经完全叛变了,他听着底下人的汇报想着关雎宫里那抹小小的身影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些牵肠挂肚起来。 郑华采试探道:“陛下,刘康宁是那位的人,咱们要不要去给宸妃娘娘提个醒?” 江尧摇了摇头,这点儿小事想必那个小姑娘自己就能解决,也不需要他去插这个手。 不过眼下还真有件事情要她去做。 “你说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明日务必在面见太后时挑起蒋婕妤和虞修容的争端?”元灯欢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的问了一遍。 相念也是满面愁容。 来传皇帝口谕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这主子才刚进宫,陛下就让她干这种事,一个不小心一下惹怒两家不说,甚至还会被太后责罚。 元灯欢皱起了眉头,其实这事儿说难不难,但是说简单也不简单。 这个问题的关键点在于,怎么挑了事情还能全身而退。 选秀那日元灯欢见过蒋虞两家的姑娘,看着都不像蠢的,若是自己直接言语挑拨,怕是不仅不能成功意图还会过分明显。 她虽然不知道皇帝这么做是要干什么,但是她隐隐也能猜的到。 若是蒋虞两家在后宫拧成了一股绳并且倒向了太后,那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所以,新妃第一次拜见太后就是最好的时间点。 在这两方有一方倒向太后之前,先让她们内部出现分歧。就算未来有一个倒向了太后,有另一个在一切也不难处理。 还有一点就是,元灯欢此刻也不敢揣测圣意,陛下到底是更希望蒋婕妤倒向太后,还是希望虞修容能为自己所用呢? 斟酌不下之时,元灯欢仔细回想着选秀那日的情形,顿时有一个计策浮上了心头。 第二日清晨,元灯欢洗漱完便坐在了妆台前由着相念为自己梳妆。 看着镜子里美的不可方物的脸,相念笑着说道:“今日第一日见太后,娘娘是否装扮的素净一些,也好不那么扎眼。” “不,将眼睛眉毛都画的长些,衣裳首饰越张扬越好。”看着镜子中原本出尘的容貌,元灯欢满意的笑了笑。 自己顶着宸妃这个名头进宫,又力压一众世家贵女以五品小官之女的身份在此次进宫的嫔妃中做到了第一人。 这可不是她想低调就能低调的起来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张扬到极致。把自己原本的性格藏好,总好过一开始就把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毕竟出门在外,身份和性格可都是自己给的。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才是本事。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觉得元灯欢不是个好惹的,在心里就会不经意的忌惮她,以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别人对她还在观望不敢下手才是一件好事。 半个时辰后,相念和相宜看着眼前的娘娘惊艳的微微长大了嘴巴。 实在不是她们二人没见过世面,只是元灯欢平日里不爱上妆,就算是上妆也都是淡淡的。她们一直觉得自家主子是清冷那挂的,没想到这点了花钿涂上艳丽的口脂自家主子的居然也可以如此张扬妩媚。 元灯欢点了点两个看呆了的小丫鬟,“还不赶紧拿衣裳给我穿上。就那件蝶戏水仙的,喜庆艳丽又不会过分华丽。” 相宜开心的哎了一声,每次看着自己亲手装扮出来的主子,相宜都及其的有成就感。 就在主仆三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可得快点了,今天第一天面见太后,您可不敢晚了啊,到时候奴才们也得跟着受罚。” 外头的刘康宁大声叫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急迫和催促。 元灯欢秀眉微蹙,别说这时辰还早的很,哪怕真的快来不及了,刘康宁这是什么态度?对主子娘娘是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嘛? 内务府可教不出如此没有规矩的奴才。 相念啐了一声,立马出去说道:“刘公公好大的架子啊,这是你该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刘康宁见相念出来,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说话确有不妥,连忙找补道:“奴才也是担心娘娘啊,还请娘娘恕罪。” 元灯欢也想知道这是哪个主子教出来的蠢奴才还能正大光明的放到关雎宫的掌事太监的位置。 她压着怒气道:“相念进来伺候本宫更衣,刘公公去备轿吧。” 刘康宁斜着眼睛眼瞥了眼相念,登登登的走了出去。 “娘娘!您看她哪里有个奴才的样子。昨晚上就给我跟相宜好一顿下马威,还是柳嬷嬷过来拦着的。哪家太监敢对小主的陪嫁丫头这样啊!”相念虽说性子活泼,但也极少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候。 昨天晚上宸妃娘娘已经歇下了,累了一日的相念和相宜正打算洗漱休息,刘康宁莫名其妙过来给她们好一顿教训。 元灯欢按下满头火的相念,“先由着他,不急。” 蠢主子送来的蠢奴才关键时刻能起到什么作用谁也说不准。 嘴上说着让刘康宁去备轿,实际上元灯欢一点儿也不急,慢慢悠悠的更衣出来。 待元灯欢出来后,看着在门口等着的刘康宁笑着吩咐道:“相念,去给刘公公倒杯茶来,看你忙了一早上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吧,嘴角都起皮了。” 没想到宸妃娘娘对他如此好,刘康宁乐的喜笑颜开,还得是自己会做事啊,才能那么快的就讨了主子欢心。 “娘娘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娘娘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谢过宸妃娘娘就笑着从相念手里接过了茶盏一饮而尽。 坐上了轿撵,刘康宁还念叨着怕是要迟了。元灯欢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倚在轿撵上假寐。 虽说关雎宫和慈宁宫离得不近,但是元灯欢出门着实不算晚,她到了之后还有些人没来。 “宸妃娘娘到!”相念扶着元灯欢下了轿,进入正厅时除了高位嫔妃其他人都到了,其中也有选秀时元灯欢就见过的蒋倚云。 众人在见到元灯欢时,眼神离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艳。 尤其是新进宫的几位,选秀时见到元灯欢虽然也关注到了她过人的相貌,但是那日她到底穿的素净,即便容貌卓越但看着与虞家的姑娘不相上下。 但是今日元灯欢特地打扮过,穿上了精致华美的宫装,看着倒是更加的耀眼夺目。 回过神来妃嫔们都微微福身道,“见过宸妃娘娘。” 元灯欢笑着点了点头,举手投足间摆足了应有的架子,“众位姐妹不必多礼。” 太后还未出来,大家就在外厅里坐着等。 此次进宫的妃嫔位份虽然都不算高,但是因着原本宫里的妃嫔就少,反而是宫里原来的老人坐在了比较后头的位置。 元灯欢的视线首先锁定在了蒋婕妤身上,“蒋妹妹,咱们又见面了,今日的你好似比初见更加光彩照人了。” 蒋婕妤没有想到元灯欢突然像自己递来话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了招牌微笑回道:“宸妃娘娘过奖了,倒是娘娘才是比初见更加耀眼夺目了。” 这一声娘娘叫的蒋倚云心中是五味杂陈。 且不说明明初见时她只是一个身世不如她的秀女,就说元灯欢是陛下亲自点名的,就让让心中酸涩了好几日。 原来陛下也不是不近女色,只是那些女人的容貌都还入不得陛下的眼。 所以今日倒不是蒋倚云刻意去恭维元灯欢,比起初见是的那一抹冷艳,今日的元灯欢确实是更加的“艳”。 元灯欢微笑着理了下额前的头发,动作神情极其自然不显得半分轻浮,丝毫没有半分刚进宫的憷场。 角落里裴乐之也看着上坐的人,明明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份,人家就能落落大方的,甚至刚进宫就是妃位。 自己却压着线进宫,且不高不低的混了个贵人。这么一比较不自觉的向元灯欢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贤妃娘娘,德妃娘娘到!” 听见外头的通传,众人总算不再把眼光都放在元灯欢的身上。 待贤妃落座后,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元灯欢。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6节 “这就是宸妃妹妹吧,当真是一副好颜色,怪不得选秀时能一下子就得到陛下的青睐啊。”贤妃语气里忍不住带了一丝酸意。 但是元灯欢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来一样,依旧笑着回道:“贤妃姐姐才是真的贵气,唉?贤妃姐姐这根簪子是金丝累珠的吧?这珠子还是上好的东珠,不过最难能可贵的还是这个工艺,得用细细的金丝拧压,这可不是一般工匠能做到的。” 听到元灯欢的这番话,贤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宸妃妹妹好毒的眼睛,这是太后娘娘前些日子特意赠予本宫的。 ” 这根金丝簪子可是她近期的爱物,都说金丝加珍珠俗气,但是她倒是觉得好看的很,没想到这宸妃还有两分眼光。 “ 旁人带金丝簪子都有些许俗气,但是贤妃姐姐倒是不会,反倒相衬的很呢。”元灯欢眼神真诚,半丝刻意恭维的感觉都没有。 元灯欢这话极大的取悦了贤妃,谁不喜欢被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夸奖。 听着元灯欢对穿衣打扮如此有研究,贤妃也来了兴致,二人就这么笑着低声聊了起来,反倒是往日一向活跃的德妃于敏盼只一个人低着头默默的的喝茶。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个,虞姣虞修容还没来。 不等大家注意到少人,这边倒是先嘈杂了起来。 “ 刘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 第16章 相念的一句话,整个慈宁宫的人都看向了元灯欢这边。 只见元灯欢身后的刘康宁脸色铁青冒着虚汗。 刘康宁不知道怎么的,肚子实在是不舒服,但是这会儿肯定不能说想出恭,就想先憋着等一会儿太后来了众人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去。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相念这个死丫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回去定要好好收拾她;一边无奈的跪在地上,“娘娘,奴才身子实在不舒服,怕是吃坏了东西,可否容奴才出去方便。” 这会子刘康宁只能咬着牙请示,就算是挨骂挨罚也只能认了,不过想来这新主子也不至于在这会罚他罢了。 谁知道元灯欢不仅丝毫不在意 ,反而语气里带着两分宽慰,“快去吧,别难受坏了。” 刘康宁千恩万谢的叩了头谢恩,慌不择路的就往殿外冲,众妃嫔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元灯欢没有看刘康宁往外冲的背影,只低头喝着茶等着动静。 噗的一声,响亮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慈宁宫,众妃嫔突然安静了下来。坐在上首的妃嫔们还好,坐在门口的几个,明显闻到了空气中的一阵异味。 宫女太监们吓得立即开窗散味,殿中妃嫔身边的侍女们也赶紧拿帕子给自家主子捂住口鼻。 此时一个恼怒的女声从进门处响起,“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我们虞修容!” 众人向门外看去,之间匆匆赶来的虞姣被侍女扶着,像是被撞到了的样子。她蹙着眉头掩着口鼻怒视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刘康宁,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刘康宁此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当时实在肚子疼的紧,只想着赶紧出去方便,只顾着低头往前冲的同时居然没有看到进来的虞修容。 这下不仅仅是丢了大人,还冲撞了主子,这下他也清楚,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关键是这个原因,就算是宸妃娘娘还要他,他未来在宫里也抬不起头了啊。 他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坐在上首的元灯欢,只希望这会主子能出来帮自己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也能让他留条命。 然而没有人管心如死灰的刘康宁,众人只关心着他冲撞的虞修容还有他的主子宸妃娘娘。 这两个人都是此次进宫的新妃中最有可能得宠的,看着这种场面在座的谁也不敢得罪,殿中竟无人敢说话。 “既然这奴才不懂事冲撞了妹妹,那就交给妹妹处置吧。”元灯欢毫无感情的吐出这句话,仿佛刘康宁的生死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此时的刘康宁已经心死了,刚刚还存着一分主子娘娘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好歹维护一下自己的希望,没想到娘娘如此果断的就放弃了自己。 听见元灯欢开口说话,虞姣才反应过来这个奴才原来是元灯欢的。 虞姣正在气头上,她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污秽之事,不仅仅是因为在她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更是因为今天是新妃入宫第一次见太后,这多晦气啊。 她拧着眉,“打二十大板,送去司政正司按律处罚。” 这说是按律处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虞姣这是光明正大的不想留刘康宁的命啊。 主要这刘康宁还是关雎宫的奴才,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坐在上首的宸妃娘娘。可是元灯欢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并没有半分要管的意思。 她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自己身边的掌事太监犯了错直接交给了虞姣,可谓是给足了虞姣面子。 但是真说起来,元灯欢才进宫,这刘康宁对她来说本就刚认识,可有可无。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宸妃明显也是不想要这个掌事太监。 刘康宁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他痛哭着慌不择路的向上首的贤妃磕头道:“求贤妃娘娘救救奴才,奴才不是有意冲撞虞修容的。还清贤妃娘娘替奴才求求情啊!” 这下刘康宁是贤妃的人已经很明了了,这会求到她头上了她但凡聪明些就不该管这件事。 但是偏偏这刘康宁是她费尽心思才塞到关雎宫的,她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这颗棋子就白白浪费了。 再加上刚刚同元灯欢聊的也算是愉快,在贤妃看来这宸妃不像是个有心眼子的,况且她也想在新妃进宫时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于是贤妃打着圆场道:“虞妹妹,今日不过是一件小事。妹妹刚进宫,不如就大人不记人过,放了这个奴才算了。” 这贤妃还真会慷他人之慨。 也就这事不是摊在自己身上,若是这事发生在贤妃自己头上,怕是这奴才就要被贤妃给当场砍了。 虞姣冷笑一声,“哼,贤妃娘娘还真是好肚量。不过嫔妾疑惑,这刘康宁是宸妃宫里的太监吧?他怎么出了事不求宸妃,反倒是第一时间向您求救呢?” 众人不是傻子,被虞修容这么一点,大家立即察觉到了关键所在。看样子这刘康宁可不是元灯欢的人啊。 宸妃刚进宫能知道些什么?说不定刘康宁这事也另有隐情。 在众人严重也许这刘康宁根本就不是冲着虞修容来的,她只是倒霉撞上了,而真正的目的是要宸妃当众出丑才对。 众人疯狂脑补,真正的罪魁祸首元灯欢疯狂的注意着自己的表情。 到底还是年轻刚进宫,心里藏不住事儿。看着贤妃跟虞修容在这儿争执,元灯欢的表情差点儿控制不住。 既然贤妃喜欢在她宫里安插人手,那也就不能怪元灯欢借力打力了。 贤妃的行为被虞姣当众戳穿,面子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虞修容可不要胡乱猜测,自己心气儿小跟一个奴才过不去还随意攀扯上位。” 虞姣被这话气的刚想要反驳,但是想想这是皇宫,贤妃再怎么说也是妃位,于是忍了下来。但是她依旧不打算放过刘康宁,毕竟这人若是在侯府,早就被他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贤妃娘娘无需再劝,嫔妾刚刚入宫若是就被阿猫阿狗给冲撞了还就此作罢,娘娘让嫔妾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况且刚刚宸妃娘娘都说了交由嫔妾处置,那就按照宫规来吧。” 这就是后宫没有皇后的情况,新妃入宫遇到这种事情,连个能打圆场做主的人都没有。 贤妃见自己说不动虞姣,元灯欢又早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不救下刘康宁自己的面子又过不去,无奈之下贤妃将目光投向了一旁认真看戏的蒋婕妤。 贤妃要是没记错的话,蒋婕妤好像是太后下令选进宫的,想必应该会给自己一个面子。 于是她自信道:“据说蒋婕妤在闺中于虞修容关系甚好,不如你劝劝虞修容,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蒋倚云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每次置身事外的时候都会被无辜扯进事件中心的能力。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蒋倚云在宫外的名声极好的原因。 有些闲事真的不是她想管,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把她扯进去了。 但是事实也正如贤妃所想,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名声还是顺水推舟卖贤妃一个面子,蒋婕妤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是她到底要比贤妃聪明的多,她斟酌道:“今日是虞妹妹第一日进宫,确实不宜闹出如此大的阵仗,犯了血光到底对妹妹你也不好,不如妹妹就....” “怎么,蒋婕妤也要替他求情吗?”很明显虞姣气极了,这会儿连姐姐也不叫了。 在她心里蒋倚云可跟她是一路的,二人是京中贵女的中心,所有人里虞姣也就看的上个蒋倚云,平时肯给给她面子,两人虽不是手帕交但也是自小熟识。 这进宫才多久,蒋倚云就开始为了一些小事帮起外人了,难道就这么想抱太后的大腿嘛? 蒋婕妤话说了一半,就被虞姣硬生生给堵了回去,剩下的那半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虞姣可没受过这委屈,现在连蒋婕妤也教育起她了,她好看的小脸儿涨的通红。贤妃跟宸妃她说不了,蒋倚云一个昭仪她还说不了吗? “蒋婕妤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虞姣这番话可是半点儿没给蒋倚云面子,甚至隐隐还有些将气撒到蒋倚云身上的感觉。 蒋倚云原本就跟这事儿没关系,平白挨了顿凶,她也委屈。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一声“太后娘娘到!”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在钱太后出来前,慈宁宫内有眼色的宫女太监早就已经将已经失了神的刘康宁给拖了下去。 太后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因为年纪同先帝差不了多少,即使保养的再好,脸上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许是因为前些年临朝听政的原因,太后娘娘的周身倒是有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妃嫔们齐齐跪下行礼,高呼着太后娘娘千岁,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是坐在上首的太后却垂着眼帘观察着下面的嫔妃,迟迟不叫起身。 就在嫔妃们险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太后终于开了口。 “发生了什么事啊,一个个大早上的火气都那么大。哀家不过晚了一会儿,这慈宁宫都险些要给你们掀了去。”太后的语气里看不出喜怒,底下的人也不敢盲目接话。 只有贤妃大着胆子道:“回太后,本就是件小事。是宸妃宫里的太监冲撞了新进宫的虞修容,虞修容不依不饶,非要重罚那小太监。” 贤妃这一句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唯一的问题就是拿虞姣当傻子。 虞姣当然不是傻子,听见贤妃如此描述当场就要反驳,却被太后一个手势给压了回来。 太后指了指一旁自从进了慈宁宫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于敏盼道:“德妃,你来告诉哀家刚刚是个什么情况。” 德妃起身行了个礼,边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描述了一边,就连刘康宁遇事先跟贤妃求情而不是向自己的正经主子宸妃这件事,都一字不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太后沉默了一瞬,忽然怒道:“就因为这些小事也至于让你们在慈宁宫中一大早的大闹?” 见妃嫔们把头垂的更低了,太后继续道:“贤妃作为宫中老人,如此小的事情都不能妥善处理,罚你抄一遍宫规。虞修容进宫第二天便惹出事端,罚一个月月俸,宸妃管教不严同罚一个月俸。” 虞姣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太后跟陛下现在不都在拉拢恭定侯府吗?而且这事儿确实是她受委屈,凭什么罚她罚的那么狠。 但是无奈太后金口玉言,虞姣纵有不服也只能认了。况且这宸妃不也是刚进宫就被扣上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吗,这么一想虞姣也平衡了。 不过元灯欢此时却想着,这一个月俸禄可不能白扣,她这算是“因公受罚”应该能找陛下要回来的吧。 第17章 太后今日在新妃面前的立威立的可以算是大获成功。第一日就罚了新妃里位份最高且容貌最盛的两人。 这不外乎是告诉了后宫中的其他人尤其是后宫中的新妃们,让大家看看这后宫里还是谁在做主。 太后端坐在上首,看着慈宁宫里坐着的这帮莺莺燕燕,第一眼就把眼神锁定在了坐在前面的元灯欢身上。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7节 刚刚的事情德妃说的仔细,太后也听的真切。 虽说那刘康宁是关雎宫的人,但是宸妃昨日才进宫,下人都是内务给挑的。如今背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应当也是冤枉。 看着元灯欢那张脸,太后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是皇帝自己挑的人,皇帝自己肯定是十分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宸妃是不是个懂事的。 元灯欢也感觉到了太后的目光时不时的停留在了自己身上,心中忐忑不安但是面上却依旧端着笑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 “宸妃走过来给哀家瞧瞧。” 终于,太后在跟贤妃德妃说完话后,还是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元灯欢站起身,弯着身子娇滴滴道:“嫔妾宸妃元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装模做样的点了点头,看着就不像是个端庄的,亏她选秀第一眼还觉得穿的还算素净,你看这进宫第一日便奢靡了起来,想必是个眼皮子浅的。 不过眼瞧着还是做不得数的,说不定来日调教好了就是个乖顺能用的。 于是她道:“相貌果真不错,今日看倒是比选秀那日更盛,怪不得皇帝喜欢。“ 太后这一番话,可谓是给元灯欢拉满了仇恨。 新妃进宫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呢,太后就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皇帝喜欢元灯欢,可不是给她挖坑呢吗。 旁人听到这样捧杀的话,就算不反驳也得谦虚几句,不然真被一些没有脑子的恨上了可就糟了。 不过元灯欢不在意,本来自己进宫来就是当靶子的,太后如此倒也算帮了她一把呢。 所以她顺势低下头故作羞涩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在家时母亲就常说嫔妾生的好,能靠着这点得陛下青眼是嫔妾的福分。” 没有脑子笨蛋美人什么的,可比知进退懂礼仪的聪明人好装多了。 太后也没有想到宸妃就这么生生的接了她的话,一点儿都不带谦虚的。这让她准备好了的词都不知道怎么用。 还鲜少有人给太后整的语塞了,看来选秀那日的样子是有人指点过,这刚进宫就原形毕露了。 “哀家那新得了根玛瑙簪子,就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寒露,拿来赏给宸妃吧。”寒露姑姑听到了太后的吩咐,立即去拿来了太后说的那根玛瑙簪子。 元灯欢面上一派欢喜,她跪地道:“嫔妾多谢太后。” 说完就亲自接过了寒露姑姑手上的簪子,拿在手里稀罕的不行,一副甚少见到好东西的样子。 见到元灯欢这副模样,太后当下就对她有了个计较。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个好东西,刚刚那点也能看出对于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也不是个聪明的。 这么想来太后倒是放心了一些,就怕有着这张脸还是个聪明人那就不好办了。 太后不再管元灯欢,不过是后宫中多了几个妃子罢了,只要日后警醒着点,哪怕皇帝真的喜欢哪个妃子也无所谓。 只是下头的妃子们选秀那日是见过元灯欢的,原还以为是个有本事的。 今日看了她在太后面前的反应再加上自己宫里的太监出了事一句不帮着求情就可看出,大概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 出了元灯欢这茬后,太后并没有单独拎其他的妃子出来说话,只是随便的同诸位说了些场面话就让众嫔妃散了。 出了慈宁宫,原本看似交好的虞修容和蒋婕妤也没有一起走,一旁的元灯欢还是揣着着笑,谁来打招呼都乐呵呵的回,仿佛被罚的不是自己,那刘康宁也不是自己的人一样。 不管那么多,假装没心没肺的就完了。 终于从慈宁宫出来了,元灯欢前世还没有来过皇宫,出了慈宁宫时间还早,就想着跟相念和相宜走回去,也好认认路。 刚走到御花园附近身后便听到有人叫她:“宸妃娘娘。” 裴乐之带着宫人,早就在御花园蹲着元灯欢了,这会儿看到元灯欢出现,连忙假装偶遇快步走上前。 元灯欢转过身去,只觉得有些眼熟,并没有想起来人此人是谁。 相宜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这是长秋宫的裴贵人,新妃之一,礼部侍郎的家的。” 听到相宜的提醒,元灯欢笑着回应道:“原来是裴贵人,唤本宫是有什么事儿么?” 元灯欢并不会拒绝交际,在她的心中,任何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未来或许都能帮到自己。既然有人来示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见元灯欢停下脚步等自己,裴乐之立即上前行了个大礼:“见过宸妃娘娘。” 元灯欢立即眼神示意一旁的相念,让她把裴乐之扶起来。 “妹妹多礼了,日后也不必娘娘娘娘的叫着,唤我一声姐姐就好。”元灯欢亮起招牌的无脑笑,笑了一上午,这会子脸都快僵了。 裴乐之顺着元灯欢的手起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开心。“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唤您一声宸姐姐了。” 元灯唤笑着点了点头,她哪里不知道这裴乐之是来示好的,进宫前她便了解了宫中的大致方位。长秋宫靠近太妃们住的地方,偏的很,跟关雎宫可不顺路啊。 当然了,裴乐之也是有打算的。 她思考了一整夜,以自己的相貌家世,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怕是不现实。 况且她自己也不愿。 但是在这宫中无宠的日子又难过的很,从自己的宫殿被分到那长秋宫就能看得出。 所以她必须得找个靠山。 原本宫中的高位嫔妃怕是看不上她,虞修容和蒋婕妤关系不差且家世好,她大概也是融不进去。思来想去就只有宸妃了。 再加之今日一早看着宸妃的表现,看起来并不像个聪慧的,倒像是真的无脑头铁的。说不定跟着她帮她出些主意儿两个人还能抱团取暖。 主要是私心里也想着,若是宸妃得宠,自己也能沾些光。 看着宸妃的态度并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裴乐之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海棠递上来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哥哥今岁去皖南新得的太平猴魁,上好的绿茶,想着姐姐或许会喜欢,特地给姐姐带了些。” 裴乐之说的真诚,元灯欢也丝毫不扭捏的接下,“听闻这太平猴魁是绿茶中最难得的,这样好的东西本宫怎能白白收下。相宜,回头将那件蜀绣的团扇给妹妹送过去。” 说完她亲昵的拉着裴乐之的手,“礼尚往来,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姐姐说笑了,姐姐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只是以后去关雎宫叨扰,姐姐还请不要嫌我烦啊。”元灯欢主动的拉了裴乐之的手,裴乐之也笑着握了回去。 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一个需要用人一个需要靠山,不管对方靠不靠的住先处着再说。 一起逛了会御花园元灯欢便要回宫用膳了,裴乐之也不好没眼色的继续打扰。两人便姐姐妹妹的互作不舍的分开了。 分开时不仅裴乐之松了口气,元灯欢也终于缓了过来。两人又不熟,拉着手亲热的聊着天,多少次她尴尬的差点没接住话手心都冒汗,还好这裴贵人也是个聪明的,没让话掉地上,不然两人都得尴尬死。 一直到回了关雎宫,元灯欢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天爷啊,真的太磨人了,当年在春日宿脸也没笑过这样久啊。 陪笑的活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坐下歇了没一会儿,元灯欢想起正事,连忙叫来了相念,“知道咱们宫里哪些是陛下的人了么?” 相念点了点头,这些她都已经接应过了,“二等丫鬟絮晚,还有太监陈福海和负责扫洒小金子。” 刘康宁没了,这关雎宫还差个掌事太监,她不想让内务府在见缝插针塞人进来就要先一步定下来。 小金子负责扫撒显然不能直接抬做掌事太监,“你去把陈福海叫来,说本宫要见他。” 原本跟在柳嬷嬷屁股后面整理库房的陈福海听着娘娘叫自己,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便去了。 因着小太监平时不能近身侍候主子,在去见元灯欢前,陈福海还特地打水洗了吧脸,拿出自己藏了好久的鲜花荷包放在怀里,以免冲撞了娘娘。 所以在见到陈福海的第一眼,元灯欢就觉得这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太监看着挺讨喜,面相也不是奸猾的样子。 元灯欢问道:“可知道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啊。” 陈福海不敢抬头看着风华绝代的主子,只将头埋地深深的,“奴才不知,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奴才。” 其实陈福海大致能猜到一些,今日刘公公在慈宁宫挨了罚大概是回不来了的消息在关雎宫已经传遍了,陈福海有这个猜想,但是怕自己想多了自然不敢说出口。 元灯欢不说话,静静的喝着茶,陈福海就这样跪在地上,主子没说话又不敢起身。跪的有些久,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元灯欢不想身边再出现一个刘康宁那样不知分寸的了,现下看着陈福海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到像是个沉得住气的,她也没有那个磋磨人的癖好于是缓缓道:“别跪着说话了,起来吧。” 第18章 陈福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宫里这么些年也算是本本分分,但是不知怎得,总是缺了些机会。 于是当内务府将他分给新进宫妃嫔的时候,他便在心中暗暗较量,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将主子伺候好。 原本以他的资历当一个总管太监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刘康宁,硬生生给他挤了下去。 不过他也不着急,在来这关雎宫之前他就已经被上头的人打了招呼了。他明白这位宸妃维拉斯定是贵不可言,他既然是被亲指来伺候这位的,那就说明上头还是觉得他陈福海有些用的。 只要他忠心耿耿,伺候好主子,不愁等不到主子看到他的那一天。 惊喜的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那么快。 陈福海压抑着内心的汹涌,从地上站了起来,但依旧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弯着腰,不敢冒犯元灯欢半毫。 元灯欢随口问了陈福海些家常的话,什么哪里人士,几岁入的宫,在来关雎宫从前在哪,家中可还有人。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已经被送到了元灯欢手上,她只是借机探探话。 不过这陈福海不愧是特地被挑来送到元灯欢面前的,说话及其有分寸,恭敬有余不说,还带了些难得的不卑不亢。 要知道这宫里的太监,不是像刘康宁那样得了两分权力,便立刻目中无人起来,恨不得将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放在脚下狠狠地揉搓一番。 要么便是因着身体的残缺心中自然跟着卑怯的很,在主子面前更是哆哆嗦嗦。 所以像陈福海这样的才更显难得。 元灯欢看着面前的太监,心中多了两分满意. 这才是她身边该有的人,她在宫中如履薄冰,但凡行差踏错半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规矩稳重的人,才能对她有所助力,才能帮她在宫中活得长久。 挑他来的人也算是有心了。 陈福海是江尧亲自指给元灯欢的人。 有次郑华采病了好些日子,御前的人怎么都让他觉得不太顺手。只有这个陈福海,让他能凑合着用用,于是江尧便对这个太监有了点印象,这次就顺手指给元灯欢了。 “陛下,今日新进宫的嫔妃就可以侍寝了,陛下是想召幸哪位娘娘?”郑华采弯着腰给正在批折子的江尧换了盏新茶。 若是放在从前,别说是主动提出新妃进宫侍寝这种侍寝这种事情了。就算是太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主动跟陛下提这种事的。 但是谁让新妃里有那位在。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8节 江尧并没有忘记这回事,反而他心里正想着呢。 昨日她事儿办的不错,以恭定侯虞诚那个爱女如命的性格,昨日听到自家宝贝贵女在宫中受了委屈,今天就开始拐着弯的上折子弹劾。 蒋家也是不甘示弱,早朝上就差直接名言了。 江尧看着手中的折子心中不禁冷笑,这不都是他的好母后留给他的烂摊子吗,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敢插手一下天家的家事。 “传旨吧,今晚摆驾关雎宫。” 摆驾关雎宫? 郑华采怔了一瞬,这嫔妃侍寝哪个不是接来紫宸殿,更何况还是初次侍寝。 但郑华采没有多言,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主子的安排自有主子的道理,少说多做是在御前伺候的第一要紧的规矩。 元灯欢不知道御前伺候的那么多规矩,但是她知道少说做多对她而言可能没那么的适用。 圣旨传到关雎宫的时候,元灯欢正跟关雎宫的下人们认着脸呢。 她刚说了让陈福海领了掌事太监的职责,自己认了认关雎宫的人脸,别到最后自家的人干了什么事她连人都不认识。 刚巧就这会儿,皇帝口谕传来了,借着这个机会,元灯欢扫了眼地上跪着的这一帮人的脸色。 秋日里的菊花都没有他们的脸色种类多。 有兴奋的,激动的,还有皱眉的惊讶的。元灯欢记下了几个神色太明目张胆的,让相念和相宜这段时间将人看紧点。 虽然这关雎宫现在是四面透风不假,但元灯欢是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的。 夜幕降临,元灯欢已经依着柳嬷嬷的指点做足了准备只等着皇帝过来。 她并没有疑惑为什么初次侍寝皇帝不让她去紫宸殿而是亲自过来。元灯欢心中清楚,自己就是个陛下的靶子,既然是立靶子自然是要明显的表现出跟他人的区别的。 若是跟所有人一样,那还叫什么宠妃呢? 显然,元灯欢跟江尧想到了一起。 看到打扮素雅但又不失身份的女子跪在正厅门前等着自己,江尧从未觉得女人能如此顺眼过。 不同于其他宫殿规整的富丽堂皇,关雎宫好像是在皇宫里辟出来的一块仙境,充满了江南园林的惬意优雅。 与主人的装扮相呼应,江尧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置身于江南,让他觉得格外舒心。 看来这关雎宫真的得多来。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元灯欢规规矩矩的行李,脸上还挂着适当的羞赧。 元灯欢在见到江尧等那一刻起就已经入戏了,江尧自然也得接的住。 他上前扶起元灯欢,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往内殿走,“怎得手这样凉?” 江尧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关心,“可是哪个下人伺候的不周到?虽说是刚入秋,但晚间还是有些冷的。” 不说元灯欢宫里的这些,只说江尧身边紫宸殿最贴身的太监们,哪里有人见过皇帝对哪个后宫的娘娘如此和颜悦色过。 众人从前只听说陛下在选秀时唯一关注的就是这位宸妃娘娘,甚至连封号和宫殿都是陛下亲口定的,想必是中意的很。 今日一见,看陛下对宸妃娘娘的态度,传闻都还是保守了。 元灯欢听到江尧的关心,面上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笑道:“谢陛下关心,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是下午让清露开窗透透气儿,许是下人忘记关窗了,不碍事的。” 两人坐在了室内,元灯欢给江尧奉了盏茶,笑着端给了江尧。 “哪个是清露?”江尧来不及喝茶,就这元灯欢的话带着两分怒气的问道。 一个站在角落长得十分清秀的宫女站了出来,“奴婢清露给陛下请安。” 根本不等清露说些什么,江尧直接吩咐道:“你既然如此不细心,那也不配留在宸妃身边伺候着了,带走吧。” “陛下,陛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宸妃娘娘!” 清露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的人带了下去,她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就这点小事,会有这么大的后。 不仅仅是清露自己,众人怕是没有一个明白的,尤其是关雎宫的人,现在说是人人自危都不为过。 原本看着主子是个好说话的,这两日有什么小事也没有硕罚过下人,更没有立过威。这让他们多少都消了些紧张的情绪,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惫懒了。 但是没想到,宸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但陛下不是。宸妃娘娘或许不会罚你,但你的不留心是到了陛下面前,那可就不是罚的事儿了。 一下子众人对元灯欢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了这个插曲,关雎宫的人仿佛一个个突然有眼色起来了,原本留在内室忙里忙外的下人齐齐告退了,室内只剩下了元灯欢和江尧两个人, 待人都走了出去,元灯欢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 她没有想到陛下同自己居然可以如此的默契,甚至她刚刚暗示了一下,陛下便立马察觉到了,顺着她的话头处置了清露。 “给朕说说,这个宫女怎么惹到我们宸妃娘娘了。” 看得出,此刻的江尧心情还不错,语气里甚至带着两丝的玩笑。 不过江尧语气再轻松,元灯欢也不敢真的随意,她依旧恭敬道:“回陛下,清露是太后的人。让她做一等宫女一直在内室伺候,确实有些不方便。臣妾刚进宫,也不好随意处置,只能多谢陛下相助了。” 元灯欢收起了刚刚众人在场时表现得娇俏妩媚,一板一眼的回答这江尧的话。 这清露就是她晨起观察时觉得最不对劲的一个。 看似稳重本分,但是心思却比谁都活络,句句都在打探元灯欢的底线。一般的宫女可没有她那心性。 在听到江尧口谕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厌恶。 元灯欢注意到了她,便让柳嬷嬷去查了查,果不其然跟太后身边的寒露弯弯绕绕的有些关系。 她的身边这会可以有各宫的眼线,当然也可以有太后的。但是内室绝对不能进太后的人。 对上后宫的其他人,元灯欢还能有些心性,但是现在太后若是在她室内动点手脚,她真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所以为了不让太后起疑,元灯欢只能借陛下的手去帮她处理掉这个人了。 江尧当然知道元灯欢的意思,以他们两的关系,元灯欢特意的提出一个人的名字,绝对不会是随口一提。 再加上元灯欢提出来的场景和情形,江尧自然可以察觉到。 自己的棋子向自己求助,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办事,那里会有不出手的呢。 这一下不仅是帮她处理了隐患,立了威,还等于直接的告诉后宫,看看朕有多么的把宸妃放在心上。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女子,江尧突然有些刮目相看,这买卖好像不会亏本呢。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色越来越暗。 元灯欢没有忘记皇帝是来干嘛的,江尧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说实话,元灯欢并不介意是假戏还是真做。在她决定好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就在元灯欢刚要率先开口的时候,江尧向一步表了态。 第19章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江尧看着正欲开口的元灯欢,以为她是欲言又止,便贴心的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 元灯欢一脸茫然的看着江尧,只听他继续道:“入宫前朕就同你说过,朕需要你为朕所用。所以朕自然不会强迫你做这些侍寝,你只需做你分内的事情便好。” 这话说的贴心,但是江尧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不带一丝感情, 元灯欢从来没有放错过自己的位置,侍寝那是陛下的妃嫔该做的事情,而她只是陛下的一颗棋。 如果陛下需要,她为了活命不会不愿,但是陛下能这样做,对她来说自然是更好的结果。 于是她便直接顺着陛下的话往下道:“那陛下,今日.....” 她看了眼床榻又看了眼江尧,今晚陛下肯定是要留宿的。可这内室只有一张床,总不能让陛下睡地上吧。 她自己也不想睡地上。 若是一日两日的也就罢了,皇帝次次来找她,她都要打地铺,天气越来越冷了,那她这也太惨了些吧。 她不干,于是她抢先一步说道:“那便辛苦陛下同臣妾挤一挤了,还好这榻够大,想必两个人也不会觉得挤。” 元灯欢的眸子亮晶晶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真诚,没有一丝其他的东西掺在里面。 这让江尧把原本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说他睡软榻便可的。 一夜好梦。 是元灯欢一夜好梦,江尧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觉。 自母妃去世以来,江尧再也没有跟别的女人离得如此近过。 昨日他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顺着元灯欢的话就应了下来,确实他也发现了自己并不反感元灯欢身上的味道。 但是这一点仅仅是让他有些好奇。事实证明,他还是不太习惯同女子过于亲近。 看着神清气爽的宸妃,又看了看眼下乌青的陛下。所有人都心下了然。 看来真不是他们陛下有什么问题,只是之前后宫里的妃嫔,确实没有一个能入陛下的眼睛。 宸妃娘娘满面红光,娇中带俏宛如九天玄女下凡,难怪陛下会喜欢。 “侍寝次日,妃嫔要去向皇后请安。如今中宫无主,你该去见一眼太后。” 元灯欢在弯腰给皇帝系腰带,就听到了江尧不带半丝感情的吩咐。 昨日皇帝临幸了元灯欢,还留宿在了关雎宫一整晚的消息,想必在他们二人还没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飞向了后宫了。 而今日,是她树立靶子的最好时候。 江尧见她心中已经明白,提声说道:“昨日你也幸苦了,时辰还早,再去休息会吧。” 说完就大步离开关雎宫上朝去了。 “恭送陛下。” 元灯欢明白陛下的意思,送走了皇帝就开开心心睡回笼觉去了。 所以到达太后的慈宁宫时,她是最后一个。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19节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元灯欢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了个大礼。 “还望太后娘娘恕罪,今日实在是臣妾的错,贪睡起的晚了些,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元灯欢嘴上说着请罚,但面上始终带着笑。这一幕在其他妃嫔看来,完完全全就是恃宠而骄。 尤其是贤妃,阴阳怪气道:“宸非妃妹妹伺候陛下辛苦,多睡点一时本也无妨但今日让太后等着,怕是不太合适吧。” 太后示意元灯欢起身赐坐,然后就垂着眼睛,并没有管贤妃说些什么。 元灯欢扶着步摇,抬着下巴瞟了眼声音的来源就收回了眼神,仿佛毫不在意这不善的语气的来源。 “贤妃姐姐这就不懂了,妹妹伺候陛下辛苦,今日晨起陛下特地吩咐的关雎宫众人不得打扰本宫休息,这是关雎宫上下都亲耳听见的,陛下金口玉言,妹妹也不敢抗旨不尊不是。” 元灯欢语气里十足的嚣张跋扈,毫无第一次见贤妃时的亲昵讨好。 “你...”贤妃气急败坏道:“不过是承了一次宠便狂妄成这样,太后您看她。” “贤妃你都进宫多久了,跟新进宫的嫔妃逞什么口舌之快。知道你见不着陛下着急,但也不能把气撒在人宸妃身上吧。” 说话的人是钱婕妤,也是太后的表侄女,贤妃的表妹,两人一向的不对付。 元灯欢注意到了这人,她看了眼完全不在位份高低,就这么当着太后面明晃晃的以下犯上的钱婕妤。 没想到同是太后的人,但是也有嫌隙。 二人对视了一眼,钱婕妤快速的偏过头去,好像她完全没有替元灯欢说话意思,只是单纯的自己看不惯贤妃而已。 “好了!一天到晚的,哪里有个皇家妃嫔的样子。” 上座的太后皱着眉不耐烦训斥道:“ 平日里倒不见你们如此勤快,今天倒好哀家慈宁宫的灯都没你们亮的早。有这个功夫,不如多花在皇帝身上。” 得了太后训斥的贤妃愤愤的瞪了眼元灯欢,元灯欢毫不示弱的丢了个白眼过去。 她们二人的表情都被上座的太后看在眼里。 见到这样的元灯欢,太后心里多了丝安心。 家世不显,人又是个蠢的。皇帝宠幸这样的总比宠幸蒋虞任何一家都要来的好。 想到这里,太后的脸色温和了些。 太后没有耐心看着一帮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的宫妃整日在她面前争风吃醋。 一个一个的,留不住男人的心就想要另辟蹊径,结果一堆人全想到一起了。 元灯欢毫不在意的喝着茶,比起其他低着头挨训的妃嫔,她松弛的仿佛在自己家。 从元灯欢进门开始,于敏盼就一直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元灯欢的脸上。 昨日皇帝真的临幸她了吗?于敏盼从昨夜起脑海里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皇帝是真的喜欢宸妃吗?还是同她一样,宸妃只是另一个给皇帝当幌子的工具呢? 但无论是哪样,于敏盼好像都开心不起来。 “德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知道宸妃生的好,但是你也不能给宸妃的脸上盯出花吧。” 又是钱婕妤。 看着这个坐在自己下手,但是说话一直夹枪带帮的钱婕妤,元灯欢心下不免疑惑,这个钱婕妤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在这个规矩重重的后宫里,她仿佛一株带刺的野花,逮着谁扎谁。 而这些宫中的老人,包括太后,却好像默认了她这种行为。 冷不防被钱婕妤揶揄了的于敏盼脸上有些尴尬,“宸妃确实生的貌美。就连嫔妾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尴尬归尴尬,但是于敏盼夸的坦荡,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真诚。 但是明显钱婕妤不买她的账,“昨日德妃娘娘宫里的灯,可是亮了一整夜呢。三更了嫔妾宫里的婢女还看见德妃娘娘的贴身婢女拿着丝线进进出出。怎么?漫漫长夜如此的睡不着吗,那也不能熬夜绣花啊,伤了眼睛怎么好。” 饶是脾气好如于敏盼,这会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谁不知道在新妃进宫前只有德妃是得过圣恩的,其余人别说是皇帝的宠幸,就是连面一年都见不上几回。 气氛有些凝固,但是不管元灯欢的事。这钱婕妤两句话,让众人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少,她倒是能悠闲的喝茶看戏了。 最后还是于敏盼强撑着笑意,硬生生给话又圆了回去,气氛才缓和了点。 太后哪里不知道底下这帮人是些什么心思,她要是不想看,今日早就把慈宁宫的大门关上了。 看了半晌跟她想的也没什么差别,她也懒得再看下去了,便让她们都散了。 太后都赶人了,大家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 元灯欢也随着众人一起出去了,刚走到慈宁宫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寒露的声音。 “宸妃娘娘请留步。” 寒露堆着笑向元灯欢行了个礼,元灯欢笑着问道:“寒露姑姑叫本宫,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太后娘娘请您回去一趟,今日一早太后娘娘想起库房里有一套头面及其适合您,早早就吩咐了奴婢准备着。今早上事多,奴婢这个笨脑子,硬生生给忙忘了,这不,太后让奴婢请娘娘赶紧给娘娘请回去赔罪来了。” 寒露话说的给足了元灯欢脸面,仿佛太后真的喜欢极了她。 于是元灯欢也就从善如流的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既是太后娘娘如此厚爱,那本宫就恭敬不如聪明了,” 趁着寒露转身在前面带路的空当,元灯欢转头给了身后的相念一个眼神,相念点了点头趁着别人不注意吗,脱离了队伍。 元灯欢又回到了慈宁宫,她心里清楚,太后若是真的想赏她什么东西,哪里会有寒露忘记这一说,必定是有话要同她讲。 果不其然,太后丝毫不加掩饰的开门见山道:“宸妃昨日侍奉陛下幸苦了,不知今日可好些?” 元灯欢哪里不知道太后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这么直接。 这就差直接贴着面试探她,皇帝行不行了。 也幸好有前世的经验,不然元灯欢还真不知道这怎么应对。 她只能佯装羞涩,红着脸娇声道:“总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太后也欣慰的点了点头,“皇帝眼光高,从前也就只有个德妃能入的了他的眼,如今多了你一起伺候皇帝,倒是让哀家放心了许多。” 元灯欢相信,只要是第一次见面的,定会为太后对皇帝的慈母之心为之动容。 可惜元灯欢是皇帝的人。 皇帝并没有对元灯欢多透露过什么他于太后之间发生过什么,元灯欢也没有多问过。但是元灯欢清清楚楚的看得见,在私下里,皇帝提到太后时眼中的厌恶。 “太后过奖了,臣妾能有幸进宫服侍陛下,见到太后,已经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了。”元灯欢娇声娇气道。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让寒露将首饰献给元灯欢。 不得不说,太后还真是大手笔,这两日赏给元灯欢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比起前世国公府的那位恶毒婆婆,今生的太后可是好的太多了。 元灯欢也不推辞,赏给她的不拿白不拿。 她笑嘻嘻的让相宜收下东西,便开始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元灯欢面上看着轻松,实际上句句都在脑子里过了八佰回。 毕竟对面可是太后,她心里也有鬼,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一句话。 聊了半晌,太后也没有让元灯欢走的意思。 元灯欢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今日太后怕是要拉拢她,太后都做的这么明白了,她是傻子才看不出。 但是现在她绝不能同太后在面上先撕破,必须先稳住。 好在太后还在铺垫,并没有进入主题。元灯欢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相念,怎么还不回来.... “宸妃娘娘,奴婢还从未见过太后对哪位小主这样好呢。” 寒露的嘴,替着太后说着她想说的话。 只可惜,无论寒露怎么替太后铺话,元灯欢只是一味的,“真的吗?”“臣妾竟如此荣幸?”“谢太后!”。 一直重复到太后已经被元灯欢蠢到,不耐烦的准备干脆直接明了的跟元灯欢直接明说了。 就在元灯欢真的要扛不住寒露和太后的双重夹击时,外面通传关雎宫的婢女奉陛下的命求见。 第20章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宸妃娘娘。” 相念行了个礼,虽规矩的很,但是看她微红的脸颊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能猜测到是有些急事的。 太后垂下了眼帘,将手上的佛珠搭在了扶手上,“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 听到太后问话,相念同座上的元灯欢对了个眼神,立马磕头回话到:“回太后,陛下下了朝便来了关雎宫,见宸妃娘娘不在,得知了小主在太后娘娘您这里便差了奴婢赶紧来传。” “嗯。” 太后应了一声,过了稍许才睁开眼对着元灯欢说道:“既是陛下要见,那确实耽搁不得,宸妃就快些回去吧。” 见太后都如此说,元灯欢当然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恭敬道:“多谢太后娘娘教诲,那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元灯欢扶着婢女退了出去,太后目光暗了两分,手中的珠串也不再转动, “看样子,陛下是真的挺喜欢宸妃娘娘的。昨日刚宠幸完,今日刚下早朝又立马去关雎宫了。” 寒露的语气平淡,但是再平淡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她想说的话。 太后又怎么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这个宸妃确实奇怪。 她原本猜测宸妃的突然出现,或许是朝中大臣送女儿进宫想向上爬的梯子。 但是经过这二日的试探,太后逐渐开始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毕竟谁会送如此张扬无脑的棋子。 毕竟一个不注意,别说荣华富贵了,家族都有可能被连累。宸妃貌美归貌美,实在是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哀家还想着,既然不是外面那帮老狗的人,既然皇帝喜欢,也许能为哀家所用,可惜了。” 寒露懂太后语气里的意思,“这宸妃,确实不聪明,奴婢都如此给她递话了她还听不懂,不是真的有些有迟钝,便是心机深沉了。” 心机深沉的元灯欢正坐着步辇往关雎宫赶。 这陛下来关雎宫可不光是元灯欢逃离慈宁宫的借口,她可没有那大的胆子做出假传圣旨的事情。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0节 这会儿江尧可真板板正正的坐在关雎宫里等着元灯欢呢。 “陛下,您先用茶相念姑娘已经去慈宁宫请娘娘回来了,想必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陈福海也是在御前伺候过的人,江尧对他的印象不差。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陈福海泡的茶他也能勉强入口,于是元灯欢走进关雎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江尧身边站着郑华采和陈福海两位太监,其他人站的远远的,而他一边品着茶一边自己摆弄着棋盘,好不惬意。 “陛下。” 元灯欢刚要行礼,便被江尧抬手制止。 “不必多礼,可会下棋?” 江尧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副上好的棋盘,元灯欢顺着江尧的眼神坐下。 “略懂一点儿,只是下的不太好。”她顺势拿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白子如若凝脂,真是好看。” 原本江尧就没有指望过元灯欢能有多么高超的技术,这会儿心烦,想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元灯欢的眼光还不错。 “这白子是由羊脂玉制成,又叫昆山玉,你握在手中看看是否有羊脂的感觉?” 元灯欢将棋子拿在手上,确实如此,这东西想来极为罕见。 她心中不免唏嘘,不愧是皇宫,这种好东西竟然拿来做成棋子。 元灯欢素白的双手把玩着棋子眼中满是好奇,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江尧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他笑道:“别玩了,这棋是朕特意拿来送与你的,你若是喜欢这羊脂玉,郑华采!” “奴才在。”听到江尧的吩咐,郑华彩立即上前。 “朕你的库房里有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你随后取来给宸妃。”说完便执棋开始专心对弈。 元灯欢心下一惊,抬头看向江尧,皇帝这对她,莫非有些太好了。 她刚刚知道在太后那里她怕是轻易脱不了身,这才让相念偷偷去传话,同陛下做了场戏给她解围。 皇帝也如她想的一般,确实帮她了。 这点倒是无可厚非毕竟她也是为了替他办事,但是这么贵重的的东西.... 对面的帝王已经率先落下一子,元灯欢也不在多想,权当皇帝是个大方点的东家。 东家对自己出手大方,这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于是元灯欢也开始专注起棋局。 秋日微风徐徐,坐在廊下手谈一局好不惬意。 一局终了,元灯欢莫名的畅快,并不是她棋艺有多么的高超,而是江尧实在是个完美的棋手。 元灯欢的棋技实在只能算得上勉强,但是她好学听劝,且一点就通。 况且元灯欢原本就对棋道有些感兴趣。 江尧发现了她棋艺实在是与自己相差悬殊后,就变换了思路,开始边打边教。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教学,一个学的畅快,一个教的开心。元灯欢的学以致用,也让江尧的成就感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意犹未尽,江尧直接吩咐道:“让人传膳吧,把奏折搬来关雎宫,再把朕书房里那本棋谱一起拿来。” 前半句话陈福海应的快,后半句则是让郑华采一刻也不敢耽误。 宸妃娘娘这才进宫多久,皇帝连批奏折都要在宸妃宫里了。 只是这二人却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反而觉得本就该是如此的和谐才对, 两人午膳后一直到傍晚还意犹未尽。 一连好几日,江尧就跟长在了关雎宫一样,除了天刚明去上朝,必要时见个大臣,其余的时间都呆在关雎宫教元灯欢下棋。 元灯欢自是乐的清闲,有皇帝在,元灯欢根本不必去慈宁宫待多久,毕竟皇帝一下朝元灯欢就得去伴驾。 而且江尧日日在这里,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妃子找上来。因为根本无需元灯欢的人出手,只要是来关雎宫的,无论是什么目的,统统被御前的人挡在了关雎宫的门外。 皇帝在关雎宫待的多,为了彰显自己对元灯欢的宠爱,也是为了让自己舒服,江尧私库里的东西流水一般的往元灯欢的宫里搬。 这边皇帝妃子开开心心下棋,那边后宫中已经掀翻了锅。 贤妃自不必说,凝露宫里的茶盏今日已经换了第三套了,若是挨骂会打喷嚏,元灯欢这两日就得得风寒了。 后宫里原本的那些妃子一个个确实心中都有些不忿,倒是新人都还好,觉得总是会轮到自己的,宸妃只是拿了个头筹。 甚至因为陛下对宸妃的好,更是摩拳擦掌了起来。就等着下一日皇帝的御驾就到了自己宫中。 蒋倚云和虞姣心中虽有些遗憾,但是也不急。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以她们二人的身世放在那里,皇帝不会真的晾着她们不管吧。 可是事实证明,江尧真的会。 一日两日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皇帝除了去处理政务,就是在关雎宫里。甚至连德妃于敏盼都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过皇帝了。 从前皇帝不进后宫,大家都没有也就不说什么。 如今皇帝既然愿意宠幸妃嫔了,这下一个一个的都坐不住了。 甚至前朝已经出现了些流言蜚语,说皇帝专宠宸妃。 劝谏江尧不要流连后宫的折子都已经出现了好几封。 紫宸殿中,江尧又笑又气的将一本言官的奏折砸在杨予书身上。 “这一个二个的,哪里是在劝谏朕不要流连后宫。是看不惯朕宠幸的人并非他们心中所想。” 虽说这事儿是在意料之中,但是江尧还是压不下心中的怒气。 这朝中需要敢说话的人,但是不需要打着为大成朝好的名义说着屁话的人。 杨予书知道皇帝的愤怒。 这段时间借着宸妃在后宫起的火,他在前朝也顺着藤摸到了不少事,有些甚至在他跟江尧的意料之外。 但是朝政归朝政,杨予书笑着捡起奏折,还是忍不住揶揄道:“这有些老东西确实该死,但是陛下,您这戏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足了。这段时间,臣要见您找郑公公都没有用,得去找关雎宫的陈公公才行。” 江尧和杨予书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两人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兄弟。 老侯爷走的早,杨予书是老来得子,自小便被选进宫当了太子伴读,当了不过两年,就成了天子伴读。 他没有兄弟姐妹,从小身边的同龄人就只有陛下。 两个人从不识字时就在一起,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杨予书更了解江尧的,杨予书敢拍着胸脯说没有。 他知道江尧同他一样,父亲早逝,但是他好歹有个母亲在,江尧是真真正正的孤零零一人,更别说还有个那么重的担子从小就要背着。 太后刚开始念着同江尧母妃手帕交情谊,对皇帝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是后来,人一旦手握权力久了,就不会想要被别人拿走。 那段日子江尧真的过的很苦,也只有杨予书看得到,为什么江尧现在的性格比起幼时好像变了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杨予书对江尧的了解,才知道他对待那位宸妃,是有多么的特殊。 第21章 面对杨予书的疑问江尧丝毫不在意。 宸妃懂礼数,知进退,从不会让做出让他不悦的事。他喜欢呆在关雎宫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宸妃是个聪明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足以证明,当初朕的选择并没有问题。他是朕的棋子,下棋之人无需想那么多。” 江尧口中的想那么多,纯是在点他,让杨予书不要往情情爱爱那方面去想。 就像先前,他采纳了杨予书的提议就是发现了于敏盼或许用不了了。 江尧不是傻子,于敏盼也是跟他自小就认识,她对自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江尧自然能察觉到。 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控,最麻烦的东西。 江尧不想因为于敏盼的感情,给他自己带来麻烦,到时候以他的性格,只会把事情做绝。 他不想伤了幼时那本就不多的情分。 如今的宸妃他就很是满意。 无论江尧在人前如何的专宠如何的捧她,一旦到了人后,元灯欢总是会完美的把自己放在该放的位置,从不会产生一点儿不该有的心思。 这就是元灯欢最令江尧满意的地方。 “相念,这套棋谱也太复杂了,我根本看不明白,还是去把之前那本给我拿来吧。” 元灯欢将棋谱递给相念,按了按额头。 想着又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而她元灯欢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这陛下刚送来的棋谱她完看的云里雾里的,便也不想折磨自己了,干脆换了先前一套继续研究。 等明日陛下来了,再听他讲吧。 国公府内。 定国公夫人拉着安阳县主的手焦急万分:“安阳,你表哥已经三五日没有出过书房了,也不让人进去就自己关在里面,你平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多。你老实跟姨母说,你表哥近日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不敢跟姨母藏着掖着。” 定国公夫人这几日也没睡好,眼下全是乌青。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儿子多么翩翩君子的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日恍惚。 最近更是奇怪,连门都不出了,她最得意的便是养了宋蔚文这么个听话又令她骄傲的儿子,她的儿子、将来可是要光耀国公府门楣的,一点儿意外都不能有。 想着,她狐疑的看向安阳县主,“你表哥该不会是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吧?” 安阳突然紧张了起来,但嘴上依旧安抚道:“姨母有什么好担心的,表哥都多大人了。许是朝堂上有什么问题,我们女子懂什么。表哥会有分寸的。” 她嘴上说的坦荡,心里却早已慌了神。 就是那日,从玉销阁回来那日。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1节 自从见过了那元家小姐,就是现在皇宫里的宸妃娘娘,她表哥就跟丢了魂似的。 为此她还跟宋蔚文大吵了一架。 其实是她单方面闹了一场,她的宝贝表哥压根就没有搭理她。 她越想越气,于是就偷偷跟着表哥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于是就看到了领他惊恐万分的画面。 宋蔚文在书房中作画,屋子里满是散落一地的酒器,他还一直在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前世啊,什么明明你是我的妻子啊这种话,听的安阳心中更加疑惑。 于是她仔细看去,发现那每一副画中的女子,无一不是那日见到的宸妃元灯欢。 画里不仅有初见时的她,还有在看书的,在睡觉的,甚至还有....□□的。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吓得直接捂着嘴就跑了。昨日姨母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安阳站在景阳宫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而坐在桌边听了安阳描述的额蒋倚云已经惊讶到忘记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安阳一把拉住蒋倚云急切道:“蒋姐姐,从小我们就玩在一处,我身边的好友里最聪明的就是你,我最信任的也是你。这件事出了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要同谁说。” 她越说越急,眼眶憋的通红,“蒋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表哥明显是被那宸妃勾去了魂魄,现在就连陛下都日日流连她那个关雎宫,你说宸妃不会真是狐狸精变的吧?” “好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精怪,宸妃确实貌美,但定国公世子也绝不是会是色令智昏的人,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你不妨先去查查看,查完后再过来找我,我再给你想法子。” 不是可能有什么隐情,蒋倚云听了安阳的描述几乎可以断定,在进宫选秀之前,他们二人一定见过,还不止一面,或许可以直接断定... 宸妃同定国公世子有私情。 而且如果安阳县主的说的全部属实,定国公世子才是那个被始乱终弃的。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安阳,蒋倚云给自己的父亲蒋太师传去了信件,她想要借助自己母家的力量 ,务必要调查清楚这件事。 她爱慕陛下,每日见到宸妃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都让她心如刀绞。 并不是因为她同其他妃嫔一样嫉妒宸妃,而是她能看得出,宸妃并不爱陛下。 太师府内,蒋太师拿着蒋倚云从宫中递出来的信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夫的好女儿啊。” 蒋阳伯花白的胡子随着大笑剧烈的抖动。 他正在想如何利用这个横空出世的宸妃,好好的给自己的徒儿上一课,自己的宝贝女儿就递出来了个这样好的把柄。 如今就算是宸妃和定国公世子没有什么,蒋阳伯也会让他们变成真的。 所以当消息再回到景阳宫时,蒋倚云的手上就已经是一套完整的证据了。 蒋倚云冷着脸把手上已经捏成一团的信纸烧成灰烬。 陛下对她这么好,她怎么敢的。 自己拼尽全力都没有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人,轻易就得到的人却丝毫不珍惜。 她要元灯欢付出代价。 未免打草惊蛇,她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安阳。 安阳是宋蔚文的表妹,若是让她知晓自己要用此事来对付宸妃,她一定会去国公府通风报信。 这件事必须要闹大,她需要一个帮手。 瑶华宫内,虞姣正百无聊赖的喂着鱼。 原本她是兴致勃勃要来当皇后的,谁知进宫后连陛下的面也见不上。 这宫里的日子也太无趣了,早知今日,当初真应该听了母亲的话,装病躲过选秀也就算了。 “娘娘,蒋昭仪来了。”虞姣的宫女穗玉低声地说道,生怕惊了主子的鱼。 虞姣有些疑惑。 自从出了那事儿,蒋倚云再也没来找过她。 原本她就有些看不惯蒋倚云明明心里小气的紧,又偏偏爱故作大方的样子,通过此事,离她远些也好。 反正蒋昭仪惯会笼络人心,并不缺她一个说话的人。 “知道了,请她进来吧。在正殿见。” 人都来了,还能撵出去吗? 虞姣拍了拍手上的鱼食,换上一贯清冷孤傲的样子,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姐妹是要做什么。 见到虞姣进来时,蒋倚云心中顿时有些憋闷。 虞姣是漂亮的,元灯欢也是。 她们二人的美貌,堪称京中之最。 蒋倚云暗暗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二人的美貌,是不是陛下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就这一会儿的走神,连虞姣的行礼的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虞姣也没管她,直接起身坐下便问道:“昭仪娘娘来嫔妾这,是有何贵干啊。” 听得出虞姣语气中的不客气,蒋倚云也没有生气。、 她知道虞姣的性格向来如此,爱憎分明,喜恶都在脸上,为人高傲从不讨好任何人。自己之前让虞姣心里有了芥蒂,对方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对待虞姣这种人,一定不能拐弯抹角,蒋倚云开门见山道:“我手中有宸妃的把柄,现在是拉她下马的最好时机。陛下如此喜欢她,以后眼里还会有我们吗?” 鲜少听到蒋倚云如此直白的说话虞姣还是有些惊讶的,她疑惑道:“什么把柄?” “宸妃在进宫前,与定国公府世子宋文蔚有过首尾。证据我已经让我的母家在搜集了,不日就会送到宫中。” 蒋倚云表情认真严肃,一时间让虞姣几乎完全没有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见虞姣已经听了进去,蒋倚云趁热打铁接着说:“你我二人论家世论品行,哪点不在宸妃之上” 以她对虞姣的了解,虞姣一定不会甘心居于人下。 “蒋昭仪说的我会考虑的,但是一切还是等太师把证据搜集好了娘娘再来找我吧。穗玉,送客。” “昭仪娘娘,请回吧。” 虽然虞姣并没有一口答应蒋倚云的联盟,但是她并不担心,证据她一定会有的.一旦证据在手,虞姣不会不答应的。 “娘娘,刚刚学士府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最近宫外传出了一些对娘娘不利的留言。” “是什么?” 听着相念的话,元灯欢并没有太过在意。 能有什么留言,无非就就是说宸妃独占陛下,不懂得劝谏陛下雨露均沾,是个妖妃。 传的这些不是正好,皇帝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元小少爷说,外面现在在传娘娘您进宫前曾与定国公府的世子有过私情,您还是那个始乱终弃的。” “你说是谁?” “定国公世子,宋蔚文。” 相念声音越说越小,不是她不相信自家娘娘,主要她也是半路才跟着元灯欢的。就算这事儿是真的,她也得想办法给主子帮忙啊。 元灯欢在相念面前面上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流露出了一些适当的疑惑。 她手指敲击着桌面,心中暗想:不可能不可能,这辈子除了首饰铺子里的那一面,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但是那些风言风语又是哪里来的? 若是凭空捏造的谣言,怎么刚巧就是和宋蔚文呢。 “无事,左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坊间谣传,不必太过在意。” 见元灯欢看起来确实是无所谓的样子,相念才放下心来。 想来自家娘娘确实不会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况且如今娘娘已经进宫为妃了,就算曾经真有些什么,放不下的也不会是自家娘娘。 “准备些芡实糕,近日陛下胃口不好,本宫送些去紫宸殿看看陛下。” 紫宸殿内,江尧坐在龙椅上,而下面站着的除了杨予书还有元灯欢的父亲元学士。 京城之中关于宸妃娘娘和定国公世子的传言,比元灯欢得知的还要严重许多。 甚至流传出来的版本都有好几种。 毕竟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爱的便是听些乐子,而王公贵族的故事更是让大家津津乐道。 更何况还是皇室和贵族之间的传言。 宠妃红杏出墙,世家公子痴恋帝妃。光看个题干就让人忍不住她讨论个三天三夜。 但是这三人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证实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无论是江尧杨予书还是元应全都心知肚明,如今这事情是否是真的已经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放出来的。 “天命卫的探子在京中听到消息时,就已经立即上报了,臣立即派人去封锁消息,但还是晚了一步。” 杨予书手中的天命卫很早就发现了一些坊间传闻,但是他们小瞧了流言蜚语如风一般的速度,发现了再去制止,早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天命卫也不用遏制了,撤回来吧。” “是。” 杨予书明白皇帝的意思,这种流言你越是堵着不让白百姓提,百姓越会觉得是真的。 反而大家都聊腻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陛下,臣以为现在调查清消息的来源才是关键。”元应提议道。 他同这两位一样,并不关心事情的真假,但是他需要弄清楚,这件事究竟是冲着元家来的,还是定国公府。 若是为了对付宸妃的话,那还好说,毕竟宸妃的背后是陛下。 但若是对方冲着元家来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陛下宸妃娘娘来了。” 第22章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2节 元灯欢进紫宸殿抬头一看,一水的熟面孔。 她并没有多问,先是同皇帝行了个礼,便施施然道:“想着陛下近两日胃口不佳,特地带了芡实糕过来。” 随后又转头看向站着的两位道:“不知定北侯和元大人在,臣妾不好叨扰陛下和两位大臣商谈国事,先告退了。” 两句话说完,行云流水的就要行礼告退。 “宸妃留下吧。” 江尧留住了元灯欢告退的脚步,元灯欢见皇帝转头瞥了一眼郑华采,郑华采便识相的带着她身边的婢女一起出去了。 “坐下吧。” 元灯欢明白江尧这话是同自己说的,毕竟皇妃和臣子站在一处,确实不太像话。 “想必爱妃此次前来是定听到些什么了,不如说与朕和岳父听听,爱妃是什么看法。” 江尧的语气与古井般毫无波澜,一如往常的平静,但是元灯欢却从当中听到了十足十的寒冷。 她立即跪地道:“回陛下,臣妾在进宫前是何身份陛下都明明白白的知晓。在元府的日子,除了那日在首饰铺子里与定国公世子有过一面之缘外,并无任何接触。臣妾是陛下的人,是陛下蒋臣妾从虎狼窝里救了出来。” 她必须要先对皇帝表完衷心,才能顺理成章的说她后面想说的话。 说着元灯欢的眼角已经微红,随着情绪的激动,声音也带着些颤抖:“陛下对臣妾有救命之恩,臣妾万死都不足以报之,怎么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呢?” 说完,元灯欢重重地磕了个头,伏在地上时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弱小又可怜。 就算元灯欢不讲,江尧也知道元灯话的字字句句绝无虚假。 江尧上前扶起元灯欢,面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朕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好端端的哭什么。” 江尧在心中暗暗想着,自己的语气真就如此凶悍吗?这样就把她吓哭了?平时同大臣或者其他妃嫔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不过想来也是,宸妃的胆子原本就比旁人的要小一些,下次同她说话是不是得注意些。 今日是江尧第一次见元灯欢落泪。 元灯欢并非不识抬举之人,她顺着江尧的手起身,帕子捂住脸轻拭着脸上的泪珠,低着头背对着杨予书和元应,一副不想让二人看见自己狼狈一面的样子。 但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瞧瞧地看了眼江尧,又迅速的收回目光。轻咬着下唇,努力的咽下委屈不让自己哭出声。 元灯欢小心观察着江尧面色缓和了些,顿时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 鬼知道一路走来紫宸殿的时候,她双腿虚浮手心冰凉,已经做好了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她可不敢赌陛下是否信任她。 在听到杨予书和自己的父亲元学士在的时候,她几乎可以断定三人一定在商讨这件事。在殿外她心中就已经想好了,今天就是死,她也得进去看看什么个情况。 刚刚一旁站着的元应也被皇帝的一句岳父吓了个半死,这会看皇帝对元灯欢的态度,低着头心里难免有一些惊讶 看样子,宸妃娘娘比他想象的要受宠的多。 倒是杨予书,打量着江尧一脸的“早就说吧。” “刚好宸妃娘娘来了,微臣不知可否斗胆问一句,娘娘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可有觉得宫中的其他娘娘,有哪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可太有了! 真当元灯欢大老远的跑趟紫宸殿就为了演出戏啊? 以皇帝的性格,她今日这般八成还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她来就是有重要的线索告诉皇帝,但是这事情确实尴尬,她真的没法明说,所以元灯欢选择先试探一下。 感谢小侯爷递来的话头,她元灯欢把这个恩情记下了! 元灯欢擦去眼角的泪水,面色微怒,语气里依旧带着点哭腔但吐字却十分清晰丝毫不黏糊。 “一定是蒋婕妤!谁人不知安阳县主痴恋自己的表哥定公世子宋蔚文,而安阳县主同蒋婕妤关系极好,肯定是安阳县主胡说了些什么,让蒋婕妤误会了!怪不得从那日安阳县主进宫见完蒋婕妤,蒋婕妤日日看臣妾都跟看死人一样。” 元灯欢后半句全是胡编乱造添油加醋,生仗着面前这三人定是没工夫了解京中闺秀之间的关系一通瞎扯。 蒋倚云表面上跟谁关系都好不假,但是她同安阳县主古德关系亲密至此,可没几个人知道。 安阳县主没有脑子,想不出什么弯弯绕绕,一般都是直接给元灯欢脸色看。 上辈子的元灯欢根本不虚安阳这些小把戏,她在安阳手上吃过的大亏无一不是来自于安阳这位暗中的手帕交蒋倚云。 所以今日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元灯欢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此间的联系。 加之前段日子安阳确实借着探望太后的名头进过宫门,顺便去看过蒋倚云,元灯欢就更加认定了,安阳这张死嘴,一定乱说话了。 想通这点元灯欢快恨死安阳的蠢脑子了,蠢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啊。 真是恶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元灯欢这段半真半假的发言倒是一下子点醒了这三人,之间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数。 这时江尧又把郑华采喊了进来,对着面前的元灯欢不自觉地柔声道:“莫要再哭了,朕何时说过不相信你,出了这事,朕连遣人去问你一声都没有,就是知道你受委屈了。朕让郑华采先派人送你回去,朕晚些再过来。” 江尧一定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语气有多么的柔和,柔和到一旁的杨予书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 谁不说元灯欢这棋子当的好啊,若是当棋子都是这样的待遇那杨予书恐怕第一个想干。 元灯欢没有管江尧语气有什么变化。 总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想说的话已经完美的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她不是不知道蒋太师是陛下党,元灯欢虽然不了解朝政但是嗅觉却敏锐的很。这世上不会有什么绝对的盟友,她只是敢断定皇帝只要不傻,就一定会从蒋婕妤开始查起的。 事情涉及到前朝,元灯欢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她做作地擦了下不存在的眼泪,感叹了下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今天也是努力活下来的一天!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皇帝看女儿一样的目光中走出了紫宸殿。 刚回到关雎宫,人还没缓过来,宫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虞修容可是稀客啊,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人,怎么今日自己就过来了?倒是让本宫这关雎宫蓬荜生辉啊。” 虞姣其实还是第一次来关雎宫,她刚一进宫门脸上就是藏不住的震惊。 关雎宫太奢华了。 像是虞姣这种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的大家闺秀,日日见的都是京中刻板庄严的府宅,哪里见过江南园林的婉约秀丽。 只是这会的虞姣怕是没有心情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欣赏关雎宫有多美。 “宸妃娘娘,嫔妾不管接下来的话您信不信,但是嫔妾确实没有骗您的必要。” 元灯欢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点头示意虞姣继续往下说。 她察觉到了虞姣脸上的的挣扎,所以并不打算再做逼迫她的动作。 也许是被元灯欢安抚的眼神鼓励到了,虞姣吸了口气,直言道“宸妃娘娘且小心着点蒋婕妤吧,嫔妾怕她会对娘娘您不利。” 其实蒋倚云想的没错,虞姣确实并不甘心居于人下。 但是她太着急了,着急到就连虞姣都明显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而她自己却半点儿没有在意。 所以后面蒋倚云再次来找她告诉她手里已经有了元灯欢和定国公世子有私情的证据时,虞姣便多留了个心眼。 虞姣不知道蒋倚云是疯了还是如何,那堆证据连她看着都觉得半真半假,而蒋倚云却一口咬定必定是事实。 她当场就劝了蒋倚云,仅靠这些证据,是一定不可能扳倒宸妃的,但蒋倚云就像是没听见一般,铁了心的要拉着自己对付宸妃。 虞姣从前也没有听说过蒋倚云同元家姑娘有过什么龃龉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想被人当刀使。 骤然听到虞姣的提醒,元灯欢的确有些诧异,但她诧异的并不是蒋倚云要害她,而是虞姣居然会特地来告诉她这件事。 看着元灯欢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虞姣脸上有些尴尬,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今日的做法确实有些奇怪。 即使心中知道元灯欢的疑惑是情理之中,但她面上还是微微发热,干脆直接起身道:“我知道宸妃娘娘不信我,但她日若是发现我说的都是事实,可别后悔今天没将我说的话听进去。” 就在虞姣转身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 元灯欢拉着虞姣的手,将她拉回了自己的面前坐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相宜,把我收着的月影纱拿来。” 元灯欢没有再提蒋倚云的事情,而是一手拉着虞姣的手,另一只手扶着虞姣的手臂,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仰头笑道: “我没有说自己不信姐姐啊,姐姐着急走什么。前日我刚得了一匹上好的缎子,听说是叫月影纱。看着真如月光照在水面上一般波光粼粼。我看到这条缎子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世上怕是只有虞姣姐姐能把这匹缎子穿的漂亮。一直想送去给姐姐,奈何没有机会。这不刚巧,今日姐姐来了,要是不嫌弃就赏脸看一眼可好?” 第23章 虞姣自认在见到元灯欢之前,她从未见过能在容貌上可与自己相提并论之人。 又或许是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虞姣从初见时,便从未讨厌过元灯欢。 她的确对元灯欢不服气过,但她心中也清楚,既然陛下喜欢元灯欢那元灯欢一定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 而现在,虞姣好像感受到元灯欢的过人之处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跟元灯欢的接触下来,无论在太后宫中还是在别处遇见,元灯欢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活生生一只高傲的孔雀。 仗着陛下的宠爱,心情不好了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虞姣还是第一次见到元灯欢如此柔和的样子。 “宸妃娘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嫔妾便看看吧。” 元灯欢由着虞姣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臂,虽然嘴上说的冷淡,但耳朵根子已经红的如火烧云一般。 她感觉的到虞姣并不讨厌自己,今日对方主动向自己散发了好意,自己为什么不接。 两人看着缎子,虞姣不禁感叹,宸妃娘娘果然受宠,这匹缎子果然是上上等,连她都极少见到。 不仅如此,元灯欢的品味也极好,选的每一个颜色,每个样子,都衬极了虞姣。 两人不知不觉便聊的晚了些,一直到紫宸殿的人派人来通传陛下马上就到,虞姣才离开关雎宫, 临走前虞姣看着元灯欢一心都是首饰和打扮,实在忍不住又继续道:“你可一定要把我的话放到心上,不过几日便是太后寿宴,我看蒋倚云是铁了心要将此事闹大了。我知道陛下宠爱你,但是这可不同于别的事,你可别仗着陛下的宠爱,把小命给弄丢了。” 元灯欢听的出虞姣话里的不客气,但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3节 一点禅灯半轮月,今宵寒较左宵多。 “身上的衣裳一日加的比一日多了,今日太后寿宴,殿内定要暖和些。娘娘今日不如干脆外头穿件厚实的大氅,里头反而可以少穿点。” 元灯欢觉得相念说的没错,现在虽然已经进入冬日了,但是宴厅里定是闷热的很,里头少穿些倒是不显得臃肿。 “就按你说的办吧。” “娘娘陛下来了。” 元灯欢刚梳妆打扮好,准备压着时辰去太后过寿的乐善园,刚转身便看了到穿着黑色大氅上,大氅上用金线绣着沧海龙腾的江尧走进了她的寝殿。 不得不感叹,陛下生的极为俊朗,这是元灯欢自第一眼见到陛下时就认识到的。 不同于宋蔚文的清俊儒雅,江尧的长相如同十分具有冲击力。 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刻斧凿般精美,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游刃有余。尤其江尧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同他锐利的长相不同,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当你一时松懈沉浸在他的声音中不小心将心底的话全盘托出时,此时骤然抬头,定会被他及具压迫感的眼睛惊出一生冷汗。 刚开始元灯欢也怕皇帝怕的紧,但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逐渐对皇帝偶尔不经意的凶相免疫了。 好歹是死过一回的人,也不至于如此的弱小,也太丢人了。 只是皇帝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即使是几乎日日听的到,元灯欢还是偶尔会在心中感叹。 “陛下怎么来了。”元灯欢起身迎了上去,心想这陛下也太敬业了些,为了演出两人的恩爱,这会还特地绕路来关雎宫。 不行,今日她一定得努努力,将自己妖孽宠妃的样子演的入木三分。 江尧当然不知道元灯欢心中的想法,更不知道元灯欢看似日日演戏,实则自己也乐在其中。 其实江尧今日本不必来的,但是想到今天是元灯欢第一次参加大型的宴席,又想到那事,鬼使神差的便出现在了关雎宫门口。 他掩藏好心中的不对劲,开口依旧冷幽幽道:“收拾好了便随朕一道走吧。” “陛下到,宸妃娘娘到!” 随着一声高声唱和,元灯欢俯视着大殿中所有人齐齐跪下同自己行礼,其中还有着不少熟悉的面孔。 “陛下万安,宸妃娘娘金安。” 她垂眼看着上一世几乎将自己凌辱到土里的国公夫人和安阳县主等人,这辈子恭恭敬敬的对自己行礼,心中没有一丝快慰是不可能的。 “今日是家宴,众爱卿不必多礼。” 元灯欢看着江尧今日心情看着十分的不错。 但是皇帝说家宴,臣子们也不敢真的当家宴来,一个个正襟危坐挨个的向太后贺寿。 元灯欢随着江尧同太后敬了杯酒说了些吉祥话,便回到了位置上。 毕竟是自己的寿宴,太后的心情看着也是好的很,红光满面的同来贺寿的嫔妃大臣们说着话。 一时间乐善园内觥筹交错,贺声四起。倒真是一副其乐融融君臣同乐的好景象。 元灯欢在人群中找寻着元家众人的身影,待跟元家两位兄长对上眼神后,元灯欢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笑容,眼神温柔的都能溺出水。 元灯欢也是许久未见元清风和元清钰二人了,这两人总在信件中透着一股思念元灯欢思念的紧的意思,今日虽说不方便说话,但是仅仅一个对视,想必也够兄弟二人开心一阵子了。 元灯欢清楚的捕捉到了元清钰脸上的一抹担忧,她俏皮的抬起酒杯,超元清钰的方向隔空一敬,意为她一切都好,让元清钰放心。 一直坐在元灯欢身边的江尧看到这一幕,眼神莫名的暗了几分。 元灯欢当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她正吩咐后头乐善园的宫女为自己帮刚脱下的大氅拿来,让相念给她披上。 本以为乐善园内暖和,但可能是喝了些酒缘故,竟然还有些冷的。 角落内,有一道目光自元灯欢出现在寿宴上后,便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元灯欢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道目光,可是宋蔚文的眼神太过于炽热,炽热到元灯欢就算察觉到了,也并不敢往那个方向多看一眼。 金碧辉煌的大殿,争奇斗艳的世家千金,就无一能入的了她的眼吗。 从始至终,宋蔚文的眼里仿佛就只能看到元灯欢一人。 之最近宠妃红杏出墙,世家公子惨遭抛弃的流言在京中几乎人尽皆知,许多人早就已经在元灯欢踏进大殿的那一刻便开始注意这两人。 包括坐席并不算靠前的蒋倚云。 蒋倚云看着眉目传情的两人,又看着对宸妃极尽宠爱的陛下,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转身给了身后的周美人一个眼神,周美人明显有些害怕但想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朝大殿中心走去。 “臣妾拜见陛下和太后。臣妾有重要的事要向陛下太后禀明。” 突然惊现这一出,大殿中的王公贵族仿佛闻到了热闹的气味,原本火热的大殿中顿时悄无声息。 大家默契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周美人接下来的话屏息以待。 太后有些不悦,有什么事情非要在她的寿宴上说。 但是周美人既然已经开口,总不能直接让她闭嘴,太后只能皱着眉看着皇帝,这边皇帝只顾低着头跟宸妃咬耳朵说着悄悄话,太后心中不免更加生气。 “有什么事便快些说。” 太后这十足严厉的语气让周美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蒋倚云,便直接伏下身鼓起勇气道:“臣妾要告发宸妃娘娘与定国公世子宋文蔚,在进宫前便有私情!进宫后二人还是对彼此念念不忘。” “嘶~” 听到周美人这话,大殿中的人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的眼神看向元灯欢和定国公府的方向。大家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是这种皇室丑闻,私下听听也就罢了,被拿到明面上来还是头一回。 “这位娘娘可不要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吗?你知道污蔑国公世子是什么下场吗?!” 太后皇帝还没开口,率先按捺不住的,却是坐下女眷席上的定国公夫人。 京中的流言蜚语和宋蔚文反常的状态,早就已经让定国公夫人心力交瘁。今日周美人的话,无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是否适合说这些话,当场便吼了出来。 元灯欢上辈子可没见过定国公夫人这样呢,这会也抬起头的观察着殿中的的情况。 “定国公夫人注意自己的身份,这里是皇宫。”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心中恼怒这些人就非要在自己的寿宴上找事吗? 见国公夫人被人按了下去稳住了心神,其他人便纷纷看向事件的另一个人 。 元灯欢懒洋洋的半靠在椅子上,甚至半只手还搭在江尧的腿上,毫无坐相。 可是偏偏如此随意的动作,她做出来就是该死的和谐好看。 似乎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一般,她甚至连腰背都没有挺直,只等气氛快要凝固时,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底下跪着的这位妹妹如此污蔑本宫,可有什么证据吗?” 第24章 大殿中寂静无声, 除了元灯欢刚刚说话的声音,殿内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元灯欢的神色仿现在在谈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情, 周美人明显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但是箭在弦上,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哪怕现下宸妃的态度再无所谓,周美人也要坚信自己说的是事实。 只见周美人结结实实的朝着皇帝和太后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 动静大到给殿中的小童都吓了一跳。 元灯欢依旧面色不变, 眯着眼睛等着周美人接下来的表演。 “臣妾知道光凭臣妾的一面之词并不足以定宸妃娘娘的罪。所以臣妾手中证据有二,还请陛下和太后容禀。” 殿中寂静一片, 太后和皇帝谁都没有说话。 事情发展到这里明显可以看出,太后并不想趟这趟浑水了,若是她过于积极, 她倒怕皇帝以为此事是她针对的元灯欢,于是太后并没有开口, 只是面色微怒。 只是分不清太后的怒火究竟是因为元灯欢使皇室蒙羞, 被怀疑给陛下戴了绿帽。还是单纯的生气周美人扰了自己的寿宴。 “无需什么证据,朕相信宸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没有人想得到,皇帝信任宸妃竟到如此地步, 敢问世上哪有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女人不忠。 元灯欢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张大手包裹着,即使知道只是做戏,她的心里也难免震荡一下。 她从未感觉过被百分百信任的滋味。 “陛下!” “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元灯欢瞥了眼跪在下面的周美人,她能看到周美人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慌。路是她自己选的与元灯欢无关。 她转头对江尧道:“陛下,此事关系臣妾名节,更关系到皇家声誉。不如就听听周美人能说出什么证据,也让臣妾辩一辩,好还臣妾....和国公世子清白不是?” 元灯欢把周美人的词全都说了, 周美人一瞬间差点想附和元灯欢。 元灯欢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样子,让周美人越来越心虚,她不自觉地便又将眼神再次投向了角落里。 上首的元灯欢随着周美人的眼神看去,顿时心中了然。 角落中蒋倚云坚定的眼神,多少给周美人增添了些底气。 “既然宸妃娘娘都如此坦荡了,那臣妾便直说了。娘娘您可敢把您贴身的香囊拿出来,看看其中可有定国公世子亲手所书的信件。” 朝着元灯欢说完这句,周美人又朝着宋蔚文的方向道:“定国公世子又可敢让人前去府中看看,您的书房里可是挂满了宸妃娘娘的画像!” 两句质问结束,宋蔚文的眼神明显慌乱了起来,他明显不会知道元灯欢的香囊里是否会有他的笔墨,但是他的书房里确确实实挂满了元灯欢的画。 里面的每一福都是他梦中的场景。 他惊的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就要走到殿中央为自己也元灯欢辩驳。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腕被他的母亲定国公夫人一把拉住。 定国公夫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插进了宋蔚文的心里。 她恨铁不成钢的同宋蔚文摇了摇头,宋蔚文却从母亲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心安。 元灯欢听了周美人如此确切的证据,终于转变了神色。 她面上冷了几分,似笑非笑道:“本宫清清白白自然不惧查验,但是周美人,本宫有一事想要请问你,不知周美人可否为本宫解惑啊。” 元灯欢刚刚还坦坦荡荡,这会的话语在周美人眼里却像是拖延时间,底气不足了起来。 于是周美人一改刚刚的样子回道:“宸妃娘娘还想问什么?” 看着周美人神态的变化,元灯欢心中暗骂她愚蠢。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4节 “本宫不知周美人竟有通天透视的本事,不仅知道本宫的身上装了什么东西,还能在皇宫中便看到定国公府的景象,真是好大的本事呢!?今日这一出,不得不让本宫怀疑,到底是你周美人真的知道什么从而来告发本宫,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在宫内宫外,做了场声势浩大的局,今日所言全是针对本宫的污蔑!” 元灯欢说的不错,众人看戏归看戏,但是心中并非没有辨明是非的能力。 今天针对元灯欢这一出,确实有些太刻意了。 最近宸妃娘娘风头正盛,被什么人盯上了也并无不可能。 而刚刚元灯欢故意提到宫内和宫外,就是想借此机会,将先前宫外的流言蜚语也给一网打尽了,免得后面再生些什么事端。 今日元灯欢自己如此的有底气,当然是早已解决完了后顾之忧,现在就等周美人或者说她背后的人还能使出什么手段了。 周美人听了元灯欢的话,反而松了口气,一切终于按照原先设定好的来走了。 若是元灯欢一直这样无所谓,甚至还反过来帮她推进,她反而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敢问宸妃娘娘身边可是有位婢女叫如月。” 元灯欢颔首,自己宫里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只是早就被她归为危险一类,早早的就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了。 见元灯欢默认,周美人接着道“臣妾有日在宫中撞到一个小宫女在哭泣,此人正是关雎宫的如月。臣妾深知宫女,们的不易,便派人去关心了下,却从她口中得知,她无意中撞见了宸妃娘娘的丑事 ,生怕哪日便被娘娘灭口了,才害怕的一个人落泪。” 如月是蒋婕妤早就收买好的人,周美人其实并不知道私通的事情是假的,直到如今她还以为此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是大家不信,尽管去关雎宫唤那小宫女如月过来对峙!” 元灯欢同皇帝点点头,她不担心这些,假的就是假的,哪怕那如月一口咬定,世上不会有天衣无缝的谎言。叫那明月来也好,当场戳破这个“人证”,才能使周美人其他的话更加不可信。 “传朕旨意,去关雎宫带明月过来。” 元灯欢从江尧的眼中从始至终没有看到过一丝怀疑。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对自己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完全了解,根本不需要怀疑她这些。 而今日之事,也早就在两人的意料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派去关雎宫传如月的人已经出发了,周美人将证据一提出来,太后就已经做主立马派人前去国公府查验了,这会人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只差一点。 “宸妃娘娘身上的荷包迟迟不愿意拿出来给我们一看,不知可是心虚呢?” 周美人未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贤妃先开了口,她话音刚落便被太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贤妃缩了缩脖子,意识到了自己这时不该多嘴。 太后则顺着贤妃的话道:“宸妃,不如就让人查验一番,也好明自己的清白。” 元灯欢听了太后的话,起身走到殿中,抬起头挺起腰背开口道:“回太后的话,并不是臣妾心虚。只是臣妾是天子的妃子,是陛下亲封的宸妃。若是什么人随随便便的两句话,便能让一个有品级的妃子受搜身之辱,那皇室的颜面何存?” 她吐字清晰有力,分毫不惧殿中其他人探究的眼神,与她平时跋扈无脑的样子派若两人。 太后似乎觉得元灯欢说的有些道理,她是有着自己的考究不错,但若是皇室的声誉受损,对她来说也没有半分好处。 于是她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想如何。” “定是要那随意给皇家泼脏水,污蔑诽谤后妃的人付出代价。” 元灯欢眼中雾气弥漫,但并未有一颗泪珠滚落,在众人眼中看到的,便是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但依旧为了皇室周全,甘愿忍辱负重的神色。 她的坚韧从容,倒是让许多原本听信了传言的人开始动摇。 从周美人出现的那一刻起,元灯灯欢的脸上就从未出现过慌乱,反倒是站出来指认别人的周美人,时不时的底气不足确实会让观众的心里忍不住的偏颇。 元灯欢此言一出,周美人心中的恐惧更甚,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失败自己会身处何处,但是她没得选。 对上元灯欢的眼神,周美人干脆咬牙叩头道:“若是臣妾此言有虚,愿意以命相抵!” “好!周美人记着自己这话!” 元灯欢不管周美人以命担保的行为让她一点点的搬回了一程,自顾自地神色自如的起身前往后殿,接受搜查。 殿内的人都在等待着消息,原本无聊的宴席倒是变得津津有味了起来。 这边电光火石刺激非常,这边有一个人却快要恨死自己了。 安阳这会想抽自己两个耳光的心都有了,宸妃那边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表哥那事,她连自己的亲姨母定国公夫人都没有说过。 从始至终她只告诉过了一个人,就是蒋倚云。 她怨恨的盯着蒋倚云的背影,不知自己的这位手帕交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倘若是今天宋蔚文真的因为这件事受到了牵连,安阳一定会让蒋倚云付出代价的。 “陛下,太后娘娘,奉命前去定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就在小太监进来通传的同时,在殿后接受着搜查的元灯欢也有了结果。 元灯欢跟着老嬷嬷从殿后出来,面色如常,众人想从宸妃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纵使盯出了花也没有读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直到皇帝发了话,“既然都一起到了,便说说都查出了些什么吧。 太后给元灯欢安排搜身的老嬷嬷率先开口道:“奴婢并未在宸妃娘娘的身上发现什么如周美人描述的香囊香包。娘娘身上的香包中也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物。” 此言一出,周美人立刻急切道:“怎么可能,定是你这个老刁奴在后面收了宸妃的好处!怎么可能没有。” “周美人慎言。” 老嬷嬷目光如炬根本不慌她一个美人的污蔑。 “奴婢乃是正六品司宾,奉陛下和太后亲命查证此事,周美人这话可是在怀疑陛下和娘娘?” 确实,能给身在妃位的元灯欢搜身的人,定不会简单。 这老嬷嬷并不是普通人,且是后宫有品级的女官。 大成朝女官制度森严,在这这么多双眼睛下,她是不要命了才会被一个后妃收买。 眼见自己踢到了钢板上,周美人立马慌乱道:“那定国公府呢,定国公府的人不是也回来了吗?也该听听那边如何说!” 得到陛下首肯,回话的小太监才道:“定国公府并无不妥,定国公世子的书房内一切正常,去的人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并没有发现跟宸妃娘娘有关的东西。” “不可能!” 周美人好像听到了恶梦一般。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蒋倚云见利诱不成,便开始用周美人父兄的仕途威逼。 周美人不得不答应将倚云的要求,在周美人答应后,将倚云又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周美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若是知道如此,周美人就算是拼死也不会答应的。 “对,还有一个人证,如月呢?不是派人去接如月了吗?有认证在,宸妃你怎么解释?” 周美人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太后!” 今日的事情闹得太后原本好好的寿宴乌烟瘴气,她不耐烦道:“不是让你接人去了吗,发生了何事快说!” 小太监跪在地上颤抖道:“启禀太后,如月....如月她,自缢了。” 听到这话,元灯欢也疑惑了起来。如月有问题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并没有安排如月自缢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可不好解释了,所有的证据若是都消失了,那就太像是有人在刻意毁灭证据。 比起元灯欢的疑惑,周美人已经面如死灰。 现在就连她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吗? 正如元灯欢所想,人群中传出了一道声音,“这两样证据都突然不存在了不说,就连人证也突然死了,这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吧。” 对!没错! 周美人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不顾形象的大声吼道:“是你一定是你,宸妃!你一定提前知晓了我要告发你的事情,所以提前销毁了所有证据,甚至逼死了如月,宸妃,你好狠的心啊!” 面对周美人的垂死挣扎,元灯欢也只是冷笑了一声道:“笑话,莫说本宫与定国公世子毫无关系,就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本宫何来这通天的本事!” 元灯欢当然没有,可是江尧有啊。 她只需要将自己发现的不对之处告诉江尧,自有江尧去替他做剩下的。 而蒋家的人以及蒋倚云死都不会想到,他们想要告发宸妃给皇帝戴绿帽子,好让皇帝处置了宸妃,到时候陛下后宫有没了幌子,皇帝还是得依赖蒋家。 谁能想到,宸妃跟皇帝原本就是一伙的。 但是现在来看,确实像周美人说的那样,一切处理的太过干净了,干净到很难不让人怀疑。 元灯欢现在稍许苦恼的就是,即使清楚的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定自己的罪的,但是自己依旧难逃众人的口舌。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朕相信宸妃不会做出此事!” 今天的事情必须要赶紧往下推进,江尧看着下方的周美人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美人,污蔑上位,搅乱太后寿宴,带下去,杖毙。” 听到这话的周美人刚要继续开口辩驳,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又要有反转的时候,那侍卫递上了一封血书。 “陛下,这是我们在关雎宫的宫女如月的寝殿里搜到的。” 江尧毫不避讳的接过血书,看完之后将血书一把扔在了周美人的脸上。 元灯欢还没看清血书的内容,就听见皇帝大怒道:“周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见周美人打开血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上一直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告诉我,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吗?怎么会这样。” 元灯欢这会才知道血书上写了什么。 如月在血书上说,周美人用她父母的性命威胁她陷害宸妃,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离太后寿宴越来越近,她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觉,由于太害怕了,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选择了自尽,希望陛下能看自在这个份上,救出自己的父母亲人 证据确凿,突然出现的种种反转,让前面周美人说的一切都仿佛是个笑话。 元灯欢刚想要上前去同周美人说,让她供出背后的主谋,或许可以饶她一命。 毕竟她们今日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周美人。 谁知周美人却突然像发了颠一般,突然大笑了起来。 “骗我!你们都骗我。” 她一边大骂着一边抄起手边的东西朝着四周毫无目标的乱丢。好死不死溅起的碎片差点便砸到了元灯欢。 好在旁边的太监眼疾手快的将她按了下来。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5节 元灯欢被吓了一跳,刚想往后躲,便被一直大手拉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就在周美人发狂的瞬间,江尧便下意识的把元灯欢护到了自己的怀里。 元灯欢抬头看着面前的陛下,不同于刚刚的假怒,此时时的江尧脸色冷的快要结成冰。 “将她给朕按住!” 说完,江尧赶紧低下头,仔细的检查着元灯欢是否受伤。 他低声道:“如何,可有受伤?可有吓到了?” 皇帝眼中的关心并非作假,元灯欢能清楚的感受到此中的区别。 正因为如此,她反而不敢接话了,只是木讷的摇了摇头。 而这一幕落在江尧的眼里,便是百分百的被吓到了。 江尧眸光冷淡,原本元灯欢胆子就小,好不容易给养大了点胆子,这些人真是万死不足惜。 周美人被压住动弹不得,发饰早已凌乱,原本秀丽得脸庞上满是泪痕。 她的年纪也不大,一个刚进宫的妃子,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今日便白白成了别人的牺牲品,她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见周美人几近癫狂,江尧怕她再做出什么事吓到元灯欢,刚要开口吩咐人将她拖下去,却被一只手给按住。 元灯欢被江尧护的牢牢的,她在皇帝怀中,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仅仅一个眼神,江尧便立马明白过来元灯欢的意思。 他也跟着元灯欢按兵不动,看着底下的周美人。 果然,周美人在癫狂的笑了两声后,便对着蒋倚云的向看去。 蒋倚云心中暗道不好,果然周美人几近哀嚎道:“蒋婕妤,你为何要害我?” 来了。 元灯欢漠视着眼前的一切,今日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一刻。 蒋倚云想要害元灯欢,其实也是因为她坚信了,元灯欢和定国公世子有私是实情,而那些证据,蒋倚云也一直信以为真。 毕竟这些证据都是她的父亲蒋阳伯蒋太傅亲手递进来的。 但是她也不想想,这皇宫究竟是谁的皇宫,他们这些动作如果没有陛下的默许,怎么可能瞒得过它真正的主人。 所以此刻的蒋倚云,内心应该是同周美人一样惊恐的。 甚至她比周美人更要坚信不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所以在周美人的指认下,她惊恐了一瞬,便立即调整过来反驳道:“周美人你是见事情败露便随意拖人下水吗?你现在莫名将我拉进来,可有证据。” 周美人当然不会有证据。 蒋倚云虽然也被蒙在鼓里,但是在处理这些细节上,定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表面上才能这样的有底气。 “我能有什么证据,我当然没有证据,蒋婕妤你那么聪明,明面上甚至连我的宫里都没来过,但是你要知道我也不是傻子。” 元灯欢看着两人狗咬狗,便知道周美人也不会是个傻子,她若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定然拼尽全力也要撕掉蒋婕妤一层皮。 “陛下,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蒋婕妤逼的,她用臣妾父兄威胁臣妾,臣妾不得不从。” 周美人哭的可怜,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就在元灯欢准备再加一把火的时候,周美人冷笑道:“蒋倚云,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确实让我拿不到一丝证据。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周怀诗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说完她的嘴角便流出了一丝黑血。 “小心,她要服毒!” 待小太监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只见周怀诗的嘴里一股股的黑血在往外涌,她捂着肚子疼痛不已,跪在地上淡粉的裙子上满是鲜血。 她的父亲周祭酒和她的兄长早在证明元灯欢是清白的时候就被控制起来了,看到这一幕也只能在大殿的最后面,无助的一声又一声的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周怀诗听到了自己父兄的呼唤,她强撑着,直起了身子,吐掉了口中的鲜血。 她神色悲怆,“既是没有证据,我也来学一学那如月。今天我便也用自己的性命来指证她蒋倚云!是她要我陷害宸妃,也是她让我今日出来说的这一番话。” 她越说到后面了,力气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元灯欢早在周清玉服毒的时候就已经唤人去传太医了。 可是太医迟迟未到,这会她也忍不住着急起来,“太医呢!怎么还不过来!。” “宸妃娘娘,不用白费了。” 元灯欢看着周怀诗,眼底神情复杂。 从一开始元灯欢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所以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周美人的命。 奈何周怀诗服的是鹤顶红,确实是神仙来了都救不活了。 周怀诗愧疚的说道:“宸妃娘娘抱歉了,我确实没有想过要害你。只是...”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周怀诗最后看了眼自己父兄的方向,他们被捂住嘴,手反按在背后,即便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蒋倚云,你会遭报应的。” 她语气平静的诡异,说完这句话,周怀诗便垂下了手。 元灯欢的眼睛随着周怀诗垂下的手也闭了起来。生死有命,她也无法。 殿内,胆子小一些的大臣亲眷早就窝在了角落,事情闹得太大,又是在太后寿宴,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收场。 周怀诗的尸身已经被挪走了,现在元灯欢就要来管管另一位了。 显然,蒋倚云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证据会在一瞬间全部清空。 事到如今,她宁愿觉得是元灯欢阴险狡诈提前清理了证据好等着自己往里钻,也不愿意相信从一开始蒋太傅给她的证据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是自己的父亲啊,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陷害别人呢。 于是她依旧嘴硬道:“是,没错,是我让周美人呈上的证据。但是宸妃,我有没有陷害你,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元灯欢勾唇不语,因着周美人的死,她现下没有心情同蒋倚云耗下去,只是眉眼间的寒气与她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尧捕捉到了元灯欢的神色,下意识的攥紧了元灯欢的手声音冷冽肃然。 “来人蒋周婕妤贬为庶人,带下去交给天命卫审问。” 听到这话蒋倚云如遭雷击,要知道,掉进了天命卫手里,无论如何都要吐出点什么。 “陛下!”她惨叫了一声见江尧的眼睛都在元灯欢身上,便转头对着元灯欢怒骂。 “宸妃!你敢说你跟定国公世子当真清清白白吗!哪怕你真的对他无意,那宋蔚文呢!你们二人在玉销阁那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宋蔚文!你觊觎皇妃,你敢说自己没有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敢对天发誓,你们对彼此没有一点儿歪心思吗?!” 蒋倚云到底是蒋太傅的女儿,见她反抗的激烈,天命卫只能看着皇帝的脸色。 “陛下!臣有话要说!” 江尧还未开口,元灯欢就见宋蔚文挣脱开了定国公夫人的手走了出来。 顿时元灯欢的内心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陛下,娘娘。”宋蔚文跪在地上,正气凛然道:“臣愿意对天发誓,臣与宸妃娘娘从未有过不妥之事。” 见宋蔚文坦荡发言,蒋倚云毫不买账道:“国公世子如此誓言有几分可信,你说没有越轨之事,那那日玉销楼你又作何解释!你敢发毒誓,若是你对宸妃有过半分心思,你便万箭穿心而死吗?” 宋蔚文怎么敢? 天知道这段时日宋蔚文快要被自己的梦境逼疯了。 梦里高高在上的宸妃娘娘是他的宠妾,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 梦中二人日日琴瑟和鸣好不快活。 但是梦一醒,原本应该在自己怀中的娇软美人却成了自己遥不可及的陛下宠妃。这种落差几乎要让他抓狂,他有时甚至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甚至一度想沉浸在梦中不愿意醒来。 他看着高座上明媚的人儿,这原本是他的妻子,是属于他宋蔚文的啊。 但是仅存的一丝理智,更让他痛苦,他现在及其想证实梦境的真实性。现在只要等,等到一过元宵,看邻国的公主是否会来大成,是否是那个人,梦境中的一切就能被证实。 但是现在,即便还未证实,他的内心也告诉她,必须要保护她。 “我宋蔚文,对听发誓,若是我对宸妃娘娘有过半分不不该有的心思,便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宋蔚文疯了吧! 元灯欢听到宋蔚文的誓言,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丝毫没注意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 她现在心里只觉得奇怪,以前世宋蔚文的性格,别说让他发誓作证,遇到今日的事情,怕是也会当做与自己无关的人,高贵冷傲的看着一切,让所有人下意识的觉得此事就是与他无关,事后再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像今天一样,从一开始就如此的不冷静呢? 难不成这一世的宋蔚文也像上一世一样,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会有这么玄乎吗? 元灯欢只顾着自己察觉到了宋蔚文的不对劲,连江尧周身的空气都要被抽干了都没发觉。 江倚云还要开口,就在此时,蒋阳伯冲了上来,一耳光打在了蒋倚云的脸上。 “逆女!”蒋阳伯怒道。 蒋倚云被自己的父亲打的一巴掌偏过头去,比起脸上的疼痛,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父亲。”蒋倚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蒋阳伯怒发冲冠,佯装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做出如此丑事,简直就是丢光了我和你娘的脸!你还有脸管我叫爹!” 你娘。 蒋倚云捕捉到了蒋阳伯加重的字眼,还有他眼神里赤裸裸的威胁。 好呀,好啊! 原来是这样。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全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也是整个环节中的一部分,原来自己也跟周美人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说丢弃便可被丢弃的。 只见蒋倚云毫无刚刚的愤怒,仿佛一直失了翅膀的鸟儿,绝望的瘫倒在地上,被天命卫拖了下去。 元灯欢没有心情再去听江阳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演戏,更不想再看到宋蔚文这张连,她只想只想早些结束。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6节 她扯了扯江尧的衣袖,意思可以结束了。 江尧心中没由来的烦闷,但还是压着怒气道:“今日之事便到此,若还有胡言乱语者,斩。” 落下最后一个字,他便拂袖而去。 皇帝都走了众人也不好不散,只是今日还有位的可怜人太后,好好的寿宴,闹出一堆事就算了还出了人命。偏偏事关皇家声誉,她也懒得插嘴,只想让皇帝自己操心。 这会太后脸色也不好,直接散了席。 元灯欢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身后,脑中都是刚才宋蔚文的不对劲,连到了紫宸殿都没有发现,还是相念提醒,元灯欢才回过神。 紫宸殿内的人已经做好了伺候陛下就寝的准备,殿中的烛火并不算太亮堂。 元灯欢见此也明白,今日皇帝应该是要留宿紫宸殿了。 想来今天皇帝应该没心情跟自己演戏,元灯欢行了个礼便直接道:“今日陛下也累了,劳烦郑公公好好照顾陛下,臣妾便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起身等着皇帝点头,然后准备离开。 “朕说有过让你走了吗?” 第25章 元灯欢被江尧骤然冷淡的语气吓了一跳, 一抬头就看到了江尧阴暗的仿佛能滴出墨来的脸色。 不是,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她和宋蔚文之间的事情不是八百年之前就说清楚了吗? 今日都是按着之前说好的词来的啊? 元灯欢几乎把今日说的每一句话, 都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想了一边, 实在是找不出问题。 她小心翼翼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什么事情?她居然还敢问还有什么事情?! 江尧阴沉着脸, 挥退了身边所有的下人。 “今日朕身边宸妃伺候着就行了,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心中了然,下去该备水的备水, 该干嘛的干嘛去了。 但是元灯欢的心中并不了然啊!! 这是什么意思?今晚是要之间留宿在紫宸殿了吗?没说有这个流程啊? 元灯欢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江尧试探道:“陛下今晚是要臣妾在紫宸殿陪着做戏吗?” 看着元灯欢是真不明白完全不像是装傻的神情,江尧顿时怒从心中起? “做戏?朕何时说过要做戏了?” 元灯欢被皇帝一步步的紧逼,直到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意识到自己坐了龙床, 元灯欢赶紧起身,却被一个大掌按了下来。 “陛下。” 她的下巴被江尧挑起, 江尧逼迫着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元灯欢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她此刻急切的想要避开江尧那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神,但是却被对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下巴传来的疼痛感,和江尧带给她的压迫感同时让她感觉到窒息, 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无法呼吸。 就在元灯欢实在扛不住了的时候,江尧松开了手,用低沉又冷冽的嗓音缓缓道:“你认识宋蔚文,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尧的神情淡漠,淡淡的嗓音比平时要沙哑些。他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出了前半句,让元灯欢连否认都没有底气。 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纠结江尧究竟是从哪里察觉到的这点,她只知道,今日怕是很难糊弄过去了。 “陛下。”她又唤了江尧一声,但是江尧只顾着自己走到了桌边, 开始自斟自饮,一副元灯欢若是不老实交代,今日就别想出去的样子。 此时元灯欢已经在脑海里拟出了一万余种办法,但是都被自己给一一否定了。 她小心翼翼的从龙榻上坐起,拖着脚步跪倒在了江尧脚边。 又是这一招。 江尧在心中冷哼,每次遇到糊弄不过去的事情,就先跪倒,再落泪,一副自己不放过或是不答应就绝不起身的样子。 这次没用了,他对她放纵了那么多次,次次都唯独对她心软。今日她那些小动作还有那定国公世子的话,桩桩件件的都昭示着二人关系不凡。 两人究竟是怎么识得的,是否是在青楼时就相识的。江尧弄不清为何自己如此在乎这些,明明元灯欢只是自己的一颗棋子,但是这个结果他一定要得到。 若是今天再让这个女人糊弄过去,他江尧这个皇帝不如让给她来当。 江尧死撑着不理元灯欢,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元灯欢想要挤两滴眼泪都没用, 见此情景,元灯欢心下暗道不妙。 完了,连看自己演戏的耐心都没有了,皇帝这下只怕真的在恼自己欺君。况且今日只是多少确实对皇室有些不好的影响,皇帝真的怕是厌恶自己了。 怎么办,以皇帝杀伐果断的性格,今日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怕不是要步了上辈子合欢的后尘,也要在这深宫里香消玉殒了。 皇帝不理她,她黛眉微蹙,手指紧抓着衣角,甚至已经在考虑干脆就将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罢了。 但是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到嘴边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江尧看着着圆灯欢,眉头微蹙。 她叹上气?她还叹上气了!她凭什么叹气! 你一个皇妃,你跟外男不清不楚闹得世人皆知,人家还为了你当众发誓,你对他是又紧张,又害怕的。 皇帝在后面给你擦了半天屁股,就问了你一句,你不说也就罢了,还叹气? 江尧胸口的怒火更甚,一口气堵的甚至喘不过来。 他何时被人这样气过。 江尧的怒火反应在脸上的便是更加阴沉的脸色,眼神中更是映满了刺人的寒光。 元灯欢只敢稍稍抬头瞥一眼江尧的脸色,看到这一幕更加不敢造次了。 “陛下,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没有在玉销阁之外同定国公世子见过一面。” 仅限这辈子上辈子不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定国公世子会说出今日那一番话,想必也是为了自证清白。” 她自己还想着知道宋蔚文犯什么颠病呢。 “臣妾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惊慌失措,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妾胆子小,实在是那宋蔚文太大声发的誓太毒把臣妾给吓着了啊!!” 反正都是宋蔚文的错,打死自己也不能承认。 说着元灯欢又掩面啜泣了起来。 只是不同于前几次坚韧不拔的小白杨的样子,元灯欢直接把浑身的重量放在了江尧的腿上,手紧握着江尧的衣角,把头埋在了江尧的衣服之间。 哭声如小猫一般挠人,声音并不大,但是能准确的传进江尧的耳朵里。 江尧已经决定了,今日无论她怎么哭也得晾她一会。 元灯欢看自己哭了半天江尧没有反应,心彻底凉了,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皇帝终究是要放弃自己了吗? 也对,皇帝容不下一个有疑点的女子在身边也是正常的。 但是元灯欢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好不容易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当作弃子丢掉。 横竖都是一死,元灯欢眼睛一转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破罐子破摔! 她直起身,与江尧拉开距离,确保在烛光下对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和眼神。 “陛下还是不愿意相信臣妾吗?” 元灯欢这句话的语气里,带着三分哀怨,三分委屈,甚至还有三分决绝。 其实就在刚刚元灯欢叹气那会儿,江尧的心中已经有了些思路了。 目前来看,元灯欢应该是对宋蔚文没有那种感情,但是她的反应又着实有些奇怪。 至于宋蔚文,江尧懒得理,一个臣子,他还无需放在眼中。 所以今日他只想要看到元灯欢的态度罢了,江尧想知道元灯欢的反常源于什么,他不想元灯欢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只是元灯欢现在宁愿故技重施也不愿意同江尧直说的样子,实在是令江尧极度的不舒服。 面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妃子,是属于自己的。他绝不允许对方出现令自不愉快的行为。 只是元灯欢现在的表情....... 不对劲! 就在江尧反应过来的时候,元灯欢已经离江尧两臂远了。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用平淡的语气说道骚:“既然臣妾怎么说陛下都不信臣妾,那臣妾只能对不起陛下了,没办法去做答应陛下的事情了。” 说完,她扬起裙摆,转身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这个场景可是把江尧给吓了一跳,起身冲了出去,用自己的手挡在了元灯欢的额前,急到连膝盖撞到了桌角都没有发觉。 “你这是干什么!” 江尧极少如此大声的的说话,平时即使是发怒,也只是沉着声音骂,明显是真的吓到了。 元灯欢使的力气很巧,既能保证自己达到目的,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毕竟前世这一招她用过太多次了。 每次她实在是在定国公夫人面前跪不了了,膝盖跪的都破皮肿起化脓了,才用这一招让宋蔚文心生怜惜,然后他才会去跟定国公夫人求情,好换来自己几日的解脱。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让男人怜惜,于是她在被皇帝救下后,哭着扑到了江尧的怀中娇声道: “陛下,臣妾真的同宋蔚文没什么,更没有与定国公世子有过什么书信往来。今日那荷包是在宴席上才被塞进衣服里的,也是提前猜测到了不对,换提前穿了轻薄的衣服能察觉到,然后将计就计的。” 说着元灯欢将头埋的更紧,“陛下,这些您都是知道的啊,臣妾还有什么事情是您不知道的呢?” 虽说一哭二闹三上上吊,但是这才是最后一步。前面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步的释放做铺垫。 元灯欢仔细的感受着江尧抱着他的身体逐渐软和了下来,不再僵硬,感受着他肢体上的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皇帝的反应,她不相信皇帝对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猜测大概马上皇帝就要同上辈子的宋蔚文一样柔声哄自己了。 “你无需这样做的。”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7节 意料之中的心疼和怜爱并没有,江尧的语气中满是元灯欢读不明白的味道。 好像心疼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什么? 她收起了泪水,抬起头看着皇帝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勾勾的看着江尧的眼睛。 “元灯欢,你无需去做这种事情来让朕去心疼你,你也不需要用泪水才能得到朕的怜爱。你的性命在朕这里,远比你自己感觉的要再贵重的多。” 元灯欢被江尧的话打的动弹不得,她看着江尧的目光,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江尧的语气温和且有耐心,像是一个父亲在仔细的教孩子做人的道理。 “朕不知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你如果不想说朕便不问。但是你记牢一件事,千万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以身犯险了,朕不会丢弃你的,你乖乖答应我?行吗?” 第26章 所以, 眼前这个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灯欢收起了脸上装扮出的娇柔与妩媚,这张绝色的脸庞一刹那像是木偶一般突然失去了神采。 她任由江尧温和的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珠,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哪种反应才合适。 江尧手上的动作极致轻柔, 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的将元灯欢抱起放在了榻上, 美人如玉,此刻的元灯欢更是漂亮的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但是江尧却无心欣赏。 刚刚元灯欢一瞬间的动作, 让江尧心如鼓擂,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微微颤抖, 心中的惊吓依旧没有消退。 他紧握住元灯欢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是真实的。 不问了,他再也不会问元灯欢这些问题了, 更加不会随随便便就冷着她不同她说话了。 他不知道何时。元灯欢不知不觉在自己心中已经如此重要了,他只知道这种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 本来今日他就没有想要为难元灯欢, 江尧只想看看元灯欢的态度。 现在态度也并不重要了, 只要她自己身边就好。 “陛下,您是喜欢臣妾吗?” 元灯欢缓过了神,她承认刚刚他的确被江尧的两句话短暂的击破了下心防, 她也承认这两句话让她受到了大的震撼。 差点儿有一瞬间,她便要扑到眼前男子的怀中,跟他诉说自己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让他拍拍自己的后背,给予自己一些安慰。 但是也只有那一瞬间,很快她便将沉溺在皇帝温柔语气中的自己给拔了出来。 她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从在春日宿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元灯欢就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眼前人的身份。 江尧是帝王,是一国之君, 是转念间便能执掌她生死的人。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早就已经被她刻在了骨血里。 她清楚的感觉到,皇帝的话并不作假,也能感受到皇帝的真心,所以她才会问出那句话。 “陛下,您是喜欢臣妾吗?” “对,我心悦你。” 或许是在杨荣安的某句玩笑后,也或许是刚刚才,总之江尧现在已经完全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 他并不希望眼前的女子有任何的闪失,他想要保护她。 “可是陛下,臣妾只是您的一颗棋子,臣妾不敢也不能奢求陛下的爱。陛下的喜爱,会让臣妾惶恐。” 前段时间皇帝假意的宠爱,将元灯欢捧到高处的行为几乎让元灯欢吃尽了苦头。 看似光鲜亮丽的宸妃娘娘,时不时的便能从自己的小厨房里,院子里,找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这每一样东西,她稍有不慎,便会将她置于死地。 虽说有些只是试探,有些是陛下故意放进来的已经做好了后招,但是元灯欢自从进宫后没有一日不是把脑袋放在裤腰带上的。 她唯一能赌的,就是陛下暂时还需要利用她,不会轻易便叫她去siq。 元灯欢的话半分真半分半分假,她不敢说自己了解皇帝,但是她了解男人。 男人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们是天生的猎人,天生喜欢追逐自己的猎物,而轻易便能的到手的便没有意思了。 江尧看着破碎的快要拼不起来的元灯欢,轻柔的将她垂下的发丝撩到了耳边。 “之前是朕不好,那从今往后,朕给欢儿当棋子好不好。” 江尧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此刻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物,连带着自己的一颗真心都捧到元灯欢的面前。 元灯欢并不知道江尧的内心所想,毕竟男人爱你的时候,都是这样。 她仔细的分辨着江尧的神色,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意思,于是便放心的乖顺的扑到了皇帝的怀里,任由着江尧给自己顺着后背。 她太累了,哪怕她心中根本完全不相信皇帝是真的喜欢自己,但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这短暂的温暖。 她实在想要一个可以依靠下的人,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会儿,只要等她缓过来她还可以清醒的继续向前。 感受到了怀中的人儿逐渐被安抚了下来,江尧小声的叫水,亲自给元灯话拆了发髻,擦了脸,元灯欢也任由江尧摆布。 直到二人一起躺在了紫宸殿的榻上,元灯欢靠在江尧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冷冽的香气,心中诡异的升起了一丝满足。 只要,只要能让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一直这么对待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像前世一般担惊受怕了。 元灯欢沉浸在这片刻的安稳里,江尧看着怀中的女子,他从未想过女子的身子会是那么的软将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轻声道:“欢儿,给朕生个孩子吧。” 次日一大早,宸妃在太后寿宴当晚留宿在紫宸殿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后宫。 看来在太后寿宴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皇帝对宸妃的宠爱。这让许多今日等着想看元灯欢笑话的人,都十分遗憾。 江尧昨日睡的十分香甜,连带着今日早朝都静力充沛。 尤其是在看到蒋阳伯眼下的乌青时,心下更是十分的平衡。 蒋太傅在江尧未亲政时,便在跟太后打擂台。 所以与其说蒋太傅是陛下的人,不如说仅仅是另一个想要垂帘听政的“太后”。 比起一直在后宫里插手朝政的太后,江尧更想要先除掉蒋家这颗毒瘤。 昨天一夜,杨予书就着蒋婕妤的事情,趁热打铁打了蒋家一个措手不及今日早朝都告了假,说是实在撑不住了下午再进宫同江尧细谈。 江尧下了朝,直接就照着惯例前往关雎宫去找元灯欢了。就在前去关雎宫的路上,有一道身影拦住了江尧的去路。 于敏盼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了,自从宸妃进宫以来,于敏盼已经失去了随时前往紫宸殿的权力,再说十次去九次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如此,太后最近对她们都十分的不满意,因为她也长久的见不到皇帝,太后甚至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面对太后的连连暗示,她只能过来见见皇帝。 她知道太后的想法,太后想要一个皇子捏在手里,但是她跟皇帝连周公之礼都没有行过,哪来的可能怀上龙胎。 “臣妾参加陛下。” 于敏盼一如往常般活泼爽朗的同江尧行礼,江尧见到她也抬手挥停了仪仗。 “免礼吧,德妃在这有何事?”于敏盼性子好,聪明,再加上自幼相识,江尧从前也愿意同她多说两句话。 于敏盼早已习惯了皇帝语气里的疏离,她自顾自的开口道:“许久未见陛下了,听说御花园的红梅开了,冬日的暖阳甚是可贵,不知陛下这会可有空一起去御花园看看。” 看着于敏盼似乎是有话同直接说的样子,江尧又看了看时辰想必这会儿元灯欢午睡还未醒,于是便随着于敏盼去了御花园。 看着皇帝接受了自己的邀请心中大喜,一路上倒是开心的说个不停,虽然江尧还是同往常一样选择性的应答两句,但是于敏盼已是十分的满足了。 “这红梅开的真好,可惜没有雪,若是下了雪更是漂亮。” 于敏盼看着园中的红梅继续道:“陛下可还记得幼时,我于你在这红梅圆中捉弄定北侯,说是在园中见到一只雪白的兔子。骗的杨荣安在这梅园里寻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有找着,倒是给我找到了丢失的发簪。” 于敏盼长相并不算绝色,但是五官灵动,嗓音清甜整个人看起来及其的有活力。这会儿笑得眉眼弯弯,在这红梅的映衬下,确实仿佛山间精灵般欢快可爱。 如此美丽的画面,江尧并没有注意看,他随口嗯了一声,便仔细的看着梅花。 他心中暗想,这株长得最好,一会折上几朵茶道关雎宫的花瓶里。欢儿喜欢花。若是她醒来便能看到红梅,心情应当不会差。 心中想着口中便吩咐道:“郑华采,让梅园的人折些开的最好的梅枝,送去关雎宫。” 郑华采习以为常的接到吩咐便立即去办,而一旁的于敏盼却立即变了脸色。 她自以为同皇帝幼时的交情还不错,便直接开口问到:“陛下对宸妃娘娘,还真是不同呢。现在是不需要臣妾陪着做戏了吧?” 江尧假装没有听出于敏盼语气里的酸味,“朕从前确实幸苦你了,之前你不是还同朕说过不想演了吗?现在可以好好歇着了。” 他知道于敏盼是个聪明人,也看得出从前于敏盼在他与太后之间的左右逢源,她能理解于敏盼的不容易所以默许了她的许多行为。 现在有了元灯欢,于敏盼也无需在他和太后之间周旋了,对她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然而于敏盼不这么觉得,她在听到皇帝这话后简直如坠冰窟。 其实自从宸妃进宫后,她就隐隐觉得宸妃的身份不简单,她猜测宸妃是陛下的人,但是又不愿意相信皇帝找了个人来替代自己的位置。 现在在她来看,皇帝已经用不上她了。 她内心复杂,但是还有着一丝希望,“臣妾想问问陛下,宸妃是同我一样,都是陛下的幌子,还是陛下真的喜欢宸妃呢?” 江尧转过身直视着于敏盼,脸上有些不悦。 聪明如她,这句话实在不该从她口中问出来的。 “德妃,你僭越了。”江尧神色如常,若不是等着折好的梅花,他不想再同蠢人说些什么。 于敏盼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察觉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立即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臣妾没有那个意思。” 第27章 “德妃你要清楚, 将你困在后宫的是太后,默认成为皇妃的是你自己。朕从前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所以这样的话朕不想听见第二次。” 说完, 江尧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花折好了,他要去关雎宫送花了。 于敏盼跪在地上, 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想着皇帝说的话, 是啊皇帝给过她机会。 太后在封她为昭仪的时候,皇帝就因着幼时的情分问过她的意愿, 若是她真的不同意,皇帝会去同太后说。 但是那时她心中尚有希冀,想要搏一搏, 于是同皇帝说反正自己也没有家人了,今后都是在皇宫中, 无论做女官还是做皇妃又有什么区别呢, 做皇妃的俸禄还高些。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8节 江尧见她这么说,便也就随她去了。后面给皇帝打掩护也是她主动请缨的。 所有现在皇帝身边有了合适的人,她又有什么理由去不开心呢。 她跪在梅林中, 一阵风吹过,梅花被风卷起,连同着她脸上的泪珠,一起留在这冬日。 关雎宫内,元灯欢午觉刚醒,便看到了床头的白瓶中插着梅花。 白梅映雪,倒是好看的。 她一边起身一边问相念,“谁送来的梅花?前几日我去梅林,见梅花还都是花苞呢, 现在都开的这么好了?” 相念捂嘴低头不语,指了指外间元灯欢立刻了然。 本来坐在外间的江尧听到主仆二人的说话的动静,放下书来到了内室。 “醒了?” 元灯欢见江尧脸上挂着笑,猜测他今日心情还不错,于是也笑道:“陛下来了?今日如此有雅兴,还去赏梅了?” 见元灯欢刚睡醒的样子可爱极了,江尧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来关雎宫的路上遇到了德妃,同她一起去梅林闲逛了会,看到梅花开的好,便给你带了些回来。” “德妃?” 元灯欢心中疑惑,她知道德妃的情况,德妃的母亲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德妃也是太后封的。据说她进宫前只有德妃得过宠幸,按理说,德妃不应该是太后的人吗? 元灯欢的疑惑在江尧看来便是另一层意思,他笑道:“怎么?吃醋了?” 元灯欢看到江尧脸上的开心,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忍心破坏氛围,便佯装生气道:“是吃醋了,不是说臣妾进宫前,只有德妃最受宠吗?不过德妃这么聪明伶俐,陛下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江尧哪里不知道元灯欢是装的,不过就算是假的他也受用的很。 与之前疏离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的江尧仿佛一个平常的富家公子,在同自己的妻子调笑。 “朕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德妃自小父母双亡也被太后接进宫抚养,再加上一个杨荣安,就是定北侯,我们三个自小长在一处也就熟悉些。” 原来是这样,元灯欢起了玩闹的性子,揶揄道:“呦,还是青梅竹马呢~怪不得只宠幸德妃。” 看着面前胆子大起来的元灯欢,江尧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故意压低身子在元灯欢的耳边道:“朕与他只是做戏,以后只宠幸你一个可好,宸妃娘娘?” 元灯欢被江尧闹红了脸,起身便往外间走。 婢女们见皇帝和自家娘娘感情肉眼可见的便好有,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昨夜杨予书趁乱查出了蒋家不少东西,过两日朕得出趟宫。到时候朕会把郑华采留下,你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朕不在宫里,你一切要小心。” 江尧的语气里满是担心,但是此次事件过于复杂,他必须得亲自去一趟。 元灯欢点点头,从前那些明刀暗剑都躲过了,她现在在后宫并非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陛下方放心吧,臣妾会完事小心的。” 慈宁宫内,元灯欢察觉到了太后看着许久没有在晨起请安时见到的自己,脸上极为不悦。 不管怎么说,那日毁了太后的寿宴确实是因为自己的事,再加上自己明里暗里装傻的拒绝了太后好几次,太后记恨上自己也是正常。 她的人设虽然是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但是如今皇帝不在宫里,年前才能回来,她这会真不敢触太后的霉头。 所以今日她的脾气就显得格外的好,无论谁同她说些什么,她都捧场的很。没人跟她说话,她就坐在位置上装死般的一言不发低头喝茶。 “宸妃今天话格外的少,陛下不在宫内,是将宸妃的魂也带出去了吗?” 有的时候元灯欢真的想知道钱婕妤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是怎么在宫里活到今天的。 一个钱婕妤一个贤妃,好想把她们两的嘴的堵上。 一个日日给人添堵,一个蠢的令人发昏。 元灯欢笑了笑,“太后这里的茶好喝,本宫忍不住便多喝了两杯,钱婕妤你也少说话,多喝点茶才好。” 被元灯欢噎回来的钱婕妤也不生气,还顺着元灯欢的话多喝了两句茶。 钱婕妤日日就好像随机挑两个人逗着玩,逗完被骂了也不记仇,对方真急眼了她也见好就收。 回关雎宫的路上,元灯欢跟裴乐之同行,裴乐之话不多性子也柔和,加之她的兄长跟元家两兄弟是好友,元灯欢也爱同她作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元灯欢想起了今日钱婕妤,实在没忍住问道:“我听说钱婕妤也是太后的侄女,她位份不高,数次以下犯上,就没有人真的同她生气吗?” 贤妃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但她几乎日日都要被钱婕妤刺上两句,令人惊讶的是,即便如此贤妃居然没有找过钱婕妤的麻烦。 听了元灯欢说的话,裴乐之疑惑道:“你居然不知道吗?” 应该知道什么? 元灯欢好奇的看着裴乐之,原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裴乐之回答道:“我听说啊,原本进宫这事儿轮不到钱婕妤的,是她的姐姐进宫。结果她姐姐在进宫前莫名其妙的死了,后来调查出是她们的一个庶妹为了代替她姐姐进宫做的。” “还有这种事?” 元灯欢还是第一次听书这件事,“但是这跟她的性格有什么关系?” “据说她这个庶妹的娘及其受她父亲的宠爱,她爹宠妾灭妻,她跟她姐姐在钱家的日子过的本来就不好,两个人相依为命现在她姐姐被人害了,她想让那个庶妹偿命。他父亲自然不允,她就威胁她父亲若是不让自己进宫,她就把庶妹残害嫡姐,父亲宠妾灭妻这件事捅出去。” 元灯欢反问道:“然后呢?她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件事又好像人尽皆知一样?” “问题就在这儿。” 裴乐之一下子来了精神,“钱婕妤进宫第一天就撞上狗屎运,在与花园里碰见了皇上。她直接磕头就跟陛下说了这件事,陛下当即就命人查证了,然后给钱婕妤报了仇。” 按理来说这事情到这就该皆大欢喜了,谁知道裴乐之继续道:“没想到他父亲见此,直接先送走了他亲生母亲。经过此事,钱婕妤就一直觉得母亲是被自己害死的,她也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但是嫔妃自戕是大罪,她怕连累自己的外祖家,想死又不敢死,就天天做些以下犯上之类的但是又不至于连累家人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钱婕妤还会被罚,被太后德妃贤妃都罚过,但是罚了没用,罚完继续犯。 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要了钱婕妤的性命,时间长了大家就无所谓了,钱婕妤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但是这个坏习惯一直都没改掉。 元灯欢第一次听到如此离谱的故事,她想过会不会是因为钱婕妤后台过硬,还是她对谁有过救命之恩,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个故事,怎么说呢,也挺令人唏嘘的。 主要是钱婕妤看着还挺开心的,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一个求死之人。 “所以你听我说,少跟她接触,被她说便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万一她真盯上你把她惹急了,她可是个不要命的。” 元灯欢觉得裴乐之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过不了几日就是除夕了,太后说最近总觉得诸事不顺,于是出宫祈福了,得三日后才回来。偏偏皇帝也不在宫中,元灯欢总隐隐觉得不安,几乎不出关雎宫的门。 今日元灯欢就带着裴乐之还有相念相宜窝在关雎宫里研究着怎么自己做麦芽糖。 关雎宫里十分的暖和,元灯欢怕冷所以江尧早就吩咐了,关雎宫的地龙无论如何都得烧的足足的,所以发起麦芽来刚刚好。 元灯欢两辈子都爱吃甜食,上辈子因着宋蔚文口味清单不爱甜食,自己同他吃在一处也极少吃甜的。 今生便好多了,皇帝虽管着她的量不让她多吃吗,但是总是让御膳房变着法的给她做。她自己也知道甜的吃多了不好,到底还是会注意些。 主要是实在是馋这一口了,又觉得好玩所以心血来潮想自己试试。 就在这时,陈福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出人命了!” 第28章 陈福海不是如此不谨慎的人, 他向来仔细妥帖,元灯欢还头一次见他这样。 待陈福海缓过了气,元灯欢才连忙问到:“怎么如此慌张,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陈福海面色涨红, 像是怕耽误时间一般立马道:“钱婕妤,永和宫的钱婕妤殁了。” 元灯欢诧异的看着身旁的裴乐之, 裴乐之也是一脸的茫然。 太后走之前还见到的活生生的人,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最重要的是,太后临走时吩咐过, 在她走后后宫暂且交给德妃贤妃还有元灯欢三人管理,出了什么事情三人商量着来。 太后一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下元灯欢就算是再不想出门, 也得去趟永和宫了。 这会怕是听到消息的宫妃都往永和宫去了,裴乐之也不放心元灯欢一个人, 便也陪着一起。 果然, 元灯欢和裴乐之到达永和宫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贤妃和德妃已经到了有一会了。 听着太医说的话,钱婕妤是死于中毒。 平日里钱婕妤都醒的早的很, 今日日上三竿了婢女们还没有听到动静,便推开门想要查看一番。 锦莫和草儿是钱婕妤身边的两个一等丫鬟,两人推门走进见钱婕妤安稳的睡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两人本想退出来,但是钱婕妤的陪嫁丫头锦莫还是不太放心,平日里钱婕妤觉浅的很,今日不会听见她二人推门了还没有反应,便想叫起自家主子问问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这一叫却发现,钱婕妤躺在床上早已没了动静。 锦莫朝着元灯欢和德妃磕头道:“二位娘娘一定要给我家婕妤做主啊!我家婕妤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好听吗,但是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 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一定要害了我家主子。” 说着一边哭道:“请两位娘娘做主啊!” 见锦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元灯欢叫相宜上前安抚住了她,随后问道:“太医何在,你看过了钱婕妤的尸体,可有什么发现?” 孙太医是皇帝的人,元灯欢平日里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也是孙太医给看的,元灯欢信得过她。 见元灯欢发问,孙太医跪地答道:“回宸妃娘娘的话,钱婕妤是死于中毒。” 这个元灯欢已经知晓了,问题是死于什么毒。 据两个贴身丫鬟的的口述,钱婕妤一晚上都没有任何不对的动静,前一晚也是到时辰便睡了。 若是前一天晚上便中了毒,不该没有动静。 元灯欢想着便问道:“钱婕妤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毒药发作时没有一点儿声息?” 守夜的宫女不至于这点儿警觉都没有,元灯欢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回宸妃娘娘,钱婕妤所中的毒名叫欢眠散,顾名思义,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便五脏衰竭没了气息。中毒后整个人便会没有了直觉,仿佛陷入了沉睡,所以守夜的两位宫女才会觉得一切如常。”孙太医回答道。 居然是欢眠散! 元灯欢顿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从前那南越的公主就试图给元灯欢下过欢眠散。 记得那次,元灯欢睡前要了碗银耳百合羹,但是宋蔚文那日喝多了酒非要元灯欢去配着,那碗银耳羹便落入了她身边的小丫鬟肚子里。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29节 第二日元灯欢迟迟不见那丫鬟的面你,便谴人去叫,结果就发现那丫鬟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床边还有着一碗用尽了的银耳羹。 元灯欢和于敏盼还未开口说话,贤妃率先道:“那不就结了,钱婕妤不是早就想死了,每日都在找死,现下不就是找了个不让自己痛苦的死法自戕了。” 贤妃早就看钱婕妤不痛快了,同样是钱家的人,她一天到晚不想着家族荣耀,就知道干些丢人的事情。 还有她身边的小丫鬟也是,明明自己和元灯欢于敏盼三人同在妃位,自己和钱婕妤还是本家人。她只说让这两人给钱婕妤做主,只字不提自己,可不是看不起自己吗? 一听贤妃这话,锦莫当场急了起来,“贤妃!您安的什么心!” 贤妃被锦莫的动静吓了一跳,“做什么大吼大叫的!” 锦莫见贤妃如此转头朝着元灯欢和于敏盼磕头道:“二位娘娘,宫里谁人不知,我们家娘娘是最在乎老夫人的,嫔妃自戕是会牵连家人的,我们娘娘一定是做不出的,况且我们娘娘每月的份例只有那么多,勉强维持着永和宫的开支也就罢了,哪里来的银两去寻如此难得的毒药呢?” 锦莫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这欢眠散出自南越,在南越当地尚且算是好寻得。但是想在大成见到这药,确实可以说一句千金难寻。 钱婕妤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那么多,又不像贤妃有娘家贴补德妃有太后宠着,确实不太可能买到这味药。 而宫里有这个实力能舍得买到这欢眠散用来害人的,就那么几个了。 反正元灯欢自己是不舍得,就在此时锦莫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你,指着贤妃就破口大骂。 “是你!贤妃!一定是你!你早就我家婕妤不舒心,前两日还堵住了我们回宫的路说是要给我家主子好看,现在我家主子便没了,你有什么好说的!” 元灯欢连忙喊人将情绪激动的锦莫拦了下来,贤妃则是一脸怒气的破口大骂道:“小贱蹄子你胡说些什么?” 说着便要上前用脚去踹锦莫,旁边的于敏盼见状赶紧伸手拉着贤妃,但是到底比不过贤妃力气足。 元灯欢身边的相念相宜见此,也不敢去拉拽贤妃,只能尽力护着锦莫。 现场乱作一团。 “够了!都给本宫住手!” 元灯欢一声重呵 ,让场上到底安静了下了,旁边看热闹的妃子也都住了嘴不再叽叽喳喳。 虽说元灯欢资历并不深,但是地位在那里,宸妃娘娘的冲动的程度自不必说,平日里不好惹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论谁在这种场面下不得给她两分薄面。 元灯欢纯属是被吵的受不了了,这种情况下她为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除了贤妃和德妃,其他人都给本宫出去待着。陈福海带人伺候好各位娘娘,娘娘莫让娘娘们渴了饿了。” 这些人留下来虽然聒噪吗,但是也不能轻易让她们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这会有做小动作的心也动不了。还好江尧走之前留给了元灯欢不少人,看着这帮妃嫔也绰绰有余了。 妃嫔们虽说面上有些不服气,但是也不得不听从安排。 倒是一向处事果断,平日里帮着太后处理事务最多的德妃于敏盼今日话倒显得非常的少。 元灯欢显然也料到了这点,便转头问道:“按理说德妃姐姐的资历比我要深,贤妃处在事中不好说话,德妃姐姐对本宫的处理可有异议?” 于敏盼见元灯欢问到自己,便大方的夸到:“宸妃娘娘颇有气势,姐姐不擅长断案,这事儿便全权交予妹妹了。只是要辛苦你了,有什么能用得上我得尽管提罢了。” 元灯欢点点头严肃道:“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钱婕妤出事本宫也心痛的很,不说此事还牵扯到贤妃,怎么样也不能让贤妃姐姐蒙受不白之冤不是?” 真以为元灯欢想要揽下这个烂摊子吗? 涉及此事的两位妃嫔都是钱家的人,更别说德妃更是太后当作半个女儿养着的人。只要此事元灯欢有一点儿没有处理清楚,必定会遭到太后的不满。 但若是让元灯欢在旁边装死等着德妃接手处理,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心还没有那么大。 毕竟若是真有谁在中间做些什么,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锦莫,你先仔细想想,昨晚睡前你家主子吃了些什么,你又为何指认贤妃?” 锦莫听到元灯欢的发问,知道今日这里做主的大概就是宸妃了,便也收起刚刚的样子,一副为自家娘娘鸣冤的样子。 “回宸妃娘娘,昨晚娘娘让我给她端了碗燕窝,见她吃完便睡了。永和宫没有小厨房,燕窝是从御膳房领的,定是贤妃买通了御膳房的人给我家主子下的毒!” 元灯欢仔细的观察着锦莫的表情直接道:“你如此着急的给贤妃定罪,总得先同本宫说说你是从何处认定的吧。” 锦莫怒视着贤妃道:“太后出宫那日,贤妃把奴婢和婕妤堵在了回宫的路上,罚了婕妤一个时辰的跪。还威胁婕妤说,若是再乱说话,就让她一辈子说不出话。宸妃娘娘,那日御花园那么多人,人人都能为奴婢作证啊!” 话虽然这么说,贤妃也确实有动机,但是元灯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贤妃做的一搜便知,宸妃妹妹,不如就麻烦你的人和我的人一起去凝露宫里搜一搜,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于敏盼提议道。 事发突然,皇宫是个处处都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时候搜宫确实极有可能搜到一些什么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 对于于敏盼的提议,贤妃当然不服,“又不是本宫做的!凭什么搜宫!只听这个小宫女的一面之词就要搜一个妃位的宫殿,本宫不许!” 元灯欢在贤妃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的惊慌,看来她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宫殿就是干净的,但是目前最有嫌疑的确实就是她。 “钱婕妤平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并不只有贤妃一人,德妃曾经也罚过钱婕妤吧?锦莫,你为何就一口咬定,一定是钱婕妤呢?” 第29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元灯欢信奉的道理。 不说锦莫有可能是因为悲伤过度失了神,所以才盯着的德妃不放,但是德妃如此谨慎细腻的一个人, 不应该如此直接的提出搜宫。 这就好像已经在凝露宫中准备好了什么, 等着元灯欢去搜到一样。 真是德妃做的也就罢了,若不是德妃呢? 见元灯欢起了疑心, 一旁的于敏盼继续道:“贤妃, 搜宫并不等于坐实你害钱婕妤的证据。若你是清白的,这是最好的还你清白的方法。” 元灯欢听了于敏盼的说法, 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世道,总是让清白的人去自证,即使掏出了完美的证据别人也总是会找到怀疑你的理由。 即便真的凶手出现, 看客们也只会说,你做的着这些难怪别人怀疑。 元灯欢的脸色让于敏盼觉得可能还需要用点功夫来说服。谁知于敏盼还未开口, 元灯欢便直接接到:“本宫觉得德妃娘娘说的有理, 贤妃姐姐,就让人去搜一下吧。” 贤妃刚要反驳,突然瞥见了元灯欢几不可见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她不知怎得,鬼迷心窍的突然就相信了。 “搜可以,不仅要德妃和宸妃的人,本宫的人也得跟着。” 总算有了点脑子,但不多。 元灯欢在心中默默摇头,想要害你的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怎么可能让你跑得掉呢。 甚至几人在永和宫等了没有多久,元灯欢几人就等来了在贤妃的凝露宫里搜到了还没有用完的欢眠散。 “这怎么可能呢?” 贤妃完全控制不住的提高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在此前都不知道欢眠散是个什么东西,这会真的在她的宫里搜出来了,她解释都不知道用什么词。 只见于敏盼一脸为难道:“贤妃,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钱婕妤平日里是说话不好听,你也不至于真的要了她的命吧。” 说完她也完全不管贤妃着急解释的样子,只直接同元灯欢:“本宫同贤妃相熟,此事不方便处理需要避嫌,只能劳烦宸妃想一个处理的措施了。” 元灯欢看向同往常一般看似公正的于敏盼,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今日的德妃有些太急躁了点。 于是元灯欢试探道:“那敢问德妃娘娘,按照宫规,贤妃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置呢?” “证据确凿,按理说应该有一命抵一命的。”于敏盼面有难色的说道。 “于敏盼你!” 贤妃刚要骂人,于敏盼便继续道:“但是陛下和太后都不在,咱们二人也无权决定宫妃的生死。不如就交由宫政司先去调查,待结果出来了,再交由皇帝和皇后定夺。宸妃你看呢?” 元灯欢看着不怎么样。 “依本宫来看,贤妃倒不像是凶手,更像是被冤枉的。” 原本见跟自己同一个阵营的于敏盼突然开始落井下石,贤妃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子。 德妃要害她,再借她十个脑子她也玩不过德妃。 此时听到了元灯欢的话,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睁大眼睛满含热泪的望着元灯欢。 自己平时对宸妃可不算好,没想到这会她居然肯站出来帮自己,这种时候居然只有她肯相信自己。宸妃是个好人! 元灯欢无视贤妃崇拜的目光,直勾勾的对上面前的于敏盼。 后宫人物关系图里元灯欢可没忘记,于敏盼可是从女官队伍里走出来当上宫妃的。 这宫正司里究竟有没有于敏盼的人,元灯欢还在真不敢说。 元灯欢现在根本没办法管贤妃是不是清白的,无论是不是,这个贤妃她现在都必须保。 试想一下,如果元灯欢自己真的听了于敏盼的话处置了贤妃,等太后和皇帝回来,无论贤妃有没有罪只要宫正司到时候说贤妃是冤枉的,那贤妃这段时间受的委屈这笔帐都要算在元灯欢头上。 遭到贤妃嫉恨也就罢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贤妃在宫正司里毫发无伤也就罢了,若是贤妃出了点什么事情或者“被冤自尽”了,元灯欢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她就要直直的对抗上钱家和太后,元灯欢还没有想要这么快。 一整套逻辑仔细想下来,贤妃现在必须硬着头皮保了。 “宸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证据确凿,难不成你是为了讨好太后从而故意包庇贤妃不成?” 于敏盼一向伶牙俐齿,平时见她说别人元灯欢还不觉得,这下对方对上上自己,还真有些难办。 所以元灯欢并不打算跳进于敏盼的陷阱中,而是转移话题道:“钱婕妤不是有两个小丫鬟吗?咱们也不能只听锦莫的,另一个呢?你叫什么?将你所知道的说与本宫听听。” 既然刚刚于敏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她架到了高处,那她就用起现在自己手中的权力。 就在锦莫同贤妃对峙的时候,元灯欢就察觉到了角落里钱婕妤的另一个婢女的欲言又止。 草儿慌乱的抬起头爬到中间颤抖道:“回宸妃娘娘的话,奴婢叫草儿。” 元灯欢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钱婕妤这几日都很不对劲,奴婢和锦莫都察觉到了,当时我就觉得婕妤是不是想要做什么,还去跟永和宫另一个小太监说过。就在昨天,婕妤让我们都下去,只留了锦莫一个人说话,锦莫出来后便偷偷抹泪。” 妃嫔自戕是大罪,不仅仅会连累自己的母族亲人,自戕嫔妃身边的宫女太监更是跑不掉。 草儿宫外还有父母和妹妹,她不想被钱婕妤连累死在宫里,但是她也没有本事逃离永和宫。 再加上钱婕妤平时也算体恤下人,换个地方可能还不如跟着钱婕妤呆在永和宫。 于是草儿就格外的注意钱婕妤的心情,经常做些小东西来给钱婕妤逗趣儿用。她虽不是钱婕妤的陪嫁,但钱婕妤对她的信任一点儿也不比锦莫少。 所以昨日钱婕妤反常的行为才引起了草儿的注意。 “还有什么其他怪异的点吗?”元灯欢继续问道。 草儿想了想便说:“我们钱婕妤是最不爱吃黏糊糊的东西的。例如银耳羹燕窝这类的,更是碰都不碰。昨夜婕妤却要了碗燕窝。而且时辰很晚,平日里也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吃东西。” 这确实是一大疑点,一个人在自己本不会进食的时辰要了碗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最后还死死于这样食物,怎么讲都说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元灯欢知道一个细节,“据本宫所知,这欢眠散混入食物中会使食物变得粘稠且味甘,所以若想下在汤水里,最好是下在如草儿所说的银耳羹燕窝此类的食物中。德妃娘娘,草儿说的这点,是否需要细查呢?”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0节 于敏盼没有想到半路出了个草儿,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这是个疑点没错,但是贤妃宫里的欢眠散确实真真切切出现的,这又怎么说呢?” “那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本宫啊!于敏盼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存心与我过不去是吧!” “本宫只是就是论事。” “我看你.....” “好了!”元灯欢按下即将又要情绪激动的贤妃,正色道:“既然搜了贤妃的凝露宫,也得搜搜这永和宫才行。陈福海。” “奴才在。” “带人去搜搜永和宫,定要仔仔细细的将每个角落都搜干净。”元灯欢发话了,陈福海自然一刻也不敢耽搁。 他特地挑了皇帝留给元灯欢的紫宸殿的人,以免到时候搜出什么东西再给自家娘娘留下什么话柄。 就在陈福海带人出去的时候,一旁的锦莫就已经将头埋在了地上。 果然,不一会儿陈福海就带着搜到的东西来见了元灯欢等人。 “娘娘,这是奴才从锦莫姑娘屋里搜出来的。”陈福海恭恭敬敬的呈上了手里的东西。 只见两样物品,一个是小药包里装着的欢眠散,另一个是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的银票。 见到这两样物品,贤妃顿时怒火中烧。 “好你个贱婢,联合你家主子拿命来陷害本宫?本宫说怎么这两日又眼皮子一直跳呢,感情是被狗给咬了啊。” 元灯欢扶额道:“贤妃你先安静,你先听听锦莫怎么说。” 众人看向锦莫,只见她头抵在地砖上,迟迟不肯抬头,毫无刚刚指认贤妃时的盛气凌人。 也是,这事儿本来就是有风险的,太后和陛下不在,宫里的守卫更加森严,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没办法做到按钱婕妤的吩咐把东西藏好。 她本想今日趁乱把东西给放出去,谁知道离得最近的凝露宫的贤妃那么爱看热闹,几乎是听到消息立马就跑过来了,她根本就来不及。 “是的没错,钱婕妤的毒是奴婢下的,奴婢甘愿以死谢罪,还请宸妃娘娘处置。” 等了半天只等来锦莫这么一句,元灯欢当然不满意。这欢眠散光是钱婕妤自己都买不起,更何况锦莫一个小小的婢婢女,还有那银票是哪儿来的,明显是要给什么人。 一切疑点重重,但是元灯欢现在并不想深究。 她凝视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德妃于敏盼,她太聪明了,整件事无论如何扯都扯不到她的身上,就连锦莫怕是也不知道于敏盼的存在。 而唯一知情的钱婕妤,已经死了。 于敏盼对着元灯欢的眼神,表面上毫无痕迹,眼神里更是坦坦荡荡,她于敏盼做事向来干净不留痕迹,元灯欢就算再如何怀疑,也不能拿到一点儿实质性的证据。 “这下总能证明本宫是清白的了吧。”贤妃不耐烦的开口道。 第30章 “不行。” 元灯欢看着贤妃诧异的眼神, 继续道:“无论怎么说,这欢眠散是在凝露宫搜出来的。锦莫身后可还有别人,, 她一个宫女是从哪来的如此价值不菲的毒药都还不清楚。” 贤妃反驳道:“那也不会是我啊, 这个贱婢刚刚那个样子你都看见了,我怎么可能去指使她。” “总之这件事情疑点颇多, 还得等陛下和太后回来, 请他二人决断。” 元灯欢并不是怕事,而是以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能任何事情牵连。 “锦莫送进宫正司,派人严加看官,太后和陛下回来之前, 不许任何人见她。贤妃禁足凝露宫,这段时间, 凝露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元灯欢直接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语气不容得任何人反抗。 贤妃还是有些不服的,这元灯欢刚刚还帮着自己说话,这会儿凭什么又禁足自己。 于是她反驳道:“本就不是本宫做的, 凭什么禁本宫。” “贤妃。”元灯欢看向贤妃,语气中透露着掩盖不住的不耐烦。眼神更是凌厉到让贤妃一瞬间的后背发毛。 元灯欢确实逐渐没了耐心,如果贤妃再想不明白的话,自己也懒得帮她了。 “听话。”元灯欢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挤出了两个字. 贤妃看着元灯欢的眼神,也安静了下来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见状于敏盼淡淡开口道:“宸妃,你与贤妃同在妃位,怎么说也没有资格随随便便禁她的足啊。贤妃,这....” “没事。”贤妃好似突然间脑子一下子能转过弯来了, 眼神坚毅的下一秒就要拿着刀奔赴战场。 在于敏盼诧异的目光中,贤妃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本宫觉得宸妃说的有道理,禁足就禁足,但是禁足期间,宸妃你不能让别人借此机会给本宫穿小鞋。” 孺子可教也。 庆幸贤妃还没有蠢到令元灯欢觉得无药可救的地步,若是这时贤妃还和元灯欢对着闹,那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怕是也保不住贤妃了。 元灯欢宽慰道:“放心,贤妃禁足期间,份例饮食一切如常。但是凝露宫,绝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吩咐完,元灯欢丝毫不管于敏盼阴沉的脸色,直接让江尧留下的人将贤妃先送了回去。 待一切处理完后,元灯欢此时仿佛刚想起来身边站着的于敏盼。 她客气道:“既然德妃娘娘说了,您要避嫌,此事全权交由本宫做主,那本宫也就不跟您商量擅自做主了。德妃娘娘对本宫的处理,没有意见吧?” 从头到尾,元灯欢不是在反驳于敏盼提出的建议,就是在无视于敏盼说的话。 元灯欢主都做完了,于敏盼还能有什么意见。 只能一边在心里骂贤妃这个废物怂包,一边咬牙笑道:“宸妃娘娘做主便好,本宫也说不上什么话。” “没有意见便好,这件事能处理妥帖,也有德妃娘娘的一份功劳。所以待太后和陛下回来,本宫定会如实的将此事上报。” 元灯欢刻意的拉高于敏盼做出的贡献,接着话锋一转道“所以宫正司的锦莫就要拜托德妃娘娘了,此时切不能用刑,更不能让她自我了解,否则贤妃的清白便不好说了。德妃娘娘不会推辞吧?” 于敏盼纯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事原本就是她同钱婕妤商量好的,钱婕妤现在活着的每一日承受着心中巨大的痛苦,所以她帮助钱婕妤没有痛苦且不牵连家人的死去,她则借钱婕妤的命,去打一回一箭双雕。 先借着钱婕妤的的命将此事污蔑给贤妃,然后借元灯欢的手将贤妃定罪送进宫正司。 宫正司都是于敏盼的人,到时候贤妃在里面“不甘受辱”“畏罪自杀”都是于敏盼说的算了。 正如元灯欢所想的那样,一旦贤妃死在了宫正司,或者说在里面出了些什么事。于敏盼便会立即拿出证据,证明钱婕妤是自杀,而贤妃则是被钱婕妤给陷害的。 到时候贤妃已经出事了,太后即使觉得贤妃蠢笨,但是只有于敏盼清楚,在太后心中自己连她亲侄女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所以到时太后一定会去找冤枉贤妃的始作俑者——元灯欢的麻烦,到时候就算是陛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擅自做主,最后导致贤妃身死的元灯欢。 再加上她在太后耳旁吹吹风,到时候元灯欢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最后除掉贤妃太后身边只有她能得用,元灯欢也会因为此事成为太后的眼中钉,钱婕妤这个敢随意给她添堵的人,她自然不会去履行自己的诺言。 何止是一箭双雕,若是这件事按照于敏盼想的去进行了,那简直是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元灯欢这个女人,居然在这会儿一点儿都不似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鲁莽张狂,嗅觉居然如此的敏锐。 于敏盼到底还是小瞧她了。 无法,于敏盼只能咬牙切齿的接下这个活,元本她想着在宫正司从锦莫那里动点手脚,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宸妃娘娘好魄力,后宫内有宸妃娘娘,陛下便再也不会如从前一般担心了。” 元灯欢丝毫不理会于敏盼语气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懒得再同她说下去,“德妃娘娘说的是,有本宫在陛下自然安心。只可惜本宫进宫的晚。”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于敏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随后叹了口气,多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永和宫。 于敏盼的贴身宫女巧星气道:“宸妃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拐着弯的讥讽娘娘吗,她怎得如此猖狂!” 于敏盼按下巧星:“慎言,宸妃娘娘岂是你私下可以妄议的。” 巧星不甘的退了一步,气愤的看着元灯欢的背影。 看着元灯欢带着皇帝江尧留给她的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元灯欢。”于敏盼轻声呢喃,早晚有一日,她要这个女人再也无法如此的傲慢张狂。 元灯欢才不是这样的人,她靠在江尧怀里,满脸都是委屈。 “陛下~您根本就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臣妾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整日如履薄冰,觉都不敢睡死。”元灯欢对着皇帝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艰辛。 江尧失笑,虽然知晓元灯欢有些夸张,但是也心疼,因为她说的无一不是事实。 他心疼的抚摸着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若是你觉得给太后请安太累了,朕便给你告个病,日后你去两日歇两日也就罢了。” 这怎么能行! 元灯欢火速的摇了摇头,“臣妾总觉得德妃不对劲,按陛下您之前同臣妾说的,德妃合该是咱们这边的人才对,但是这次钱婕妤这件事,臣妾总觉着跟德妃脱不开关系。” 本身去跟太后请安就不是日日要去,元灯欢能接触太后和德妃的情况不多,她必须要足够的了解这些人,才能在出事的时候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次她能有幸逃过一劫,就是加了很多读人的技巧在里面。 贤妃看着蠢笨,但是她都坏在明面上,心眼子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但是德妃与她恰恰相反。 德妃看着大方爽朗,与所有人都交好,但是一旦触及她的核心利益,她对你动起手来半分不会手软。 后宫中的博弈,就算有江尧护着,稍有不慎元灯欢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经过这次之后元灯欢便清楚了,若是自己想在后宫想在这帮女人之中活下去吧,不能光依赖皇帝给她的,她必须要有自己的东西。 听了元灯欢的话,皇帝眉头紧锁,她了解德妃的为人,所以他先前已经警告过了她,看样子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陛下,钱婕妤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元灯欢问道。 德妃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所以元灯欢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 “欢儿觉得呢?” 江尧是真心想停下元灯欢的想法,并没有试探的意思。 “贤妃是无辜的,事发之后臣妾将凝露宫死死的围住,没有人能对她动手,好在她也听话没闹什么事。将她放了也就好了。至于钱婕妤....”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钱婕妤确实可怜,但是她的行为也确实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还差点害了贤妃。 “臣妾建议,妃嫔自戕到底不好听,不如就认了是锦莫弑主,然后将锦莫控制起来,好好问问。不能交给宫正司,不如就移交大理寺,既能体现陛下对钱氏的重视,又能防止有心之人从中动什么手脚。” 元灯欢的确想的足够全面,贤妃不能背黑锅,钱婕妤也不能是自裁。只要完成这两点,陛下回来后,这件事确实很好解决。 江尧知道元灯欢不放心德妃,就连他自己现在也不敢相信于敏盼了。 想了想江尧说道:“不如朕将尚宫居交予你管理,你在后宫中,总需要有些帮手。” 这件事江尧其实早就计划着了,后宫中于敏盼的话语权确实有些太大了点,原本她在太后和皇帝间左右逢源江尧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来看,不行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1节 他低头看着元灯欢,他一直没有说只是觉得原本这个女子就已经够累的了,元灯欢骨子里就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他怕如此做会让她有压力,她会喘不过气。 谁知元灯欢听到江尧此言,高兴的直起身子,“陛下此言当真?” 第31章 看着元灯欢灿若繁星的双眼, 江尧好似对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在江尧的印象里,元灯欢虽有些小聪明,但是胆小又怕麻烦, 能躺着绝不站着, 能偷懒的绝不用心。除了对下棋有些感兴趣外,其他任何事好像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一般。 江尧还是第一次见到元灯欢对其他事热衷起来。 开什么玩笑, 谁会不喜欢权力。 在太后寿宴之后, 元灯欢便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皇帝现在对她是有两分真心,但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相信的便是真心。 今日或许皇帝喜欢她, 能护住她,可是来日呢?陛下总不能日日不离的看着她吧。 所以她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自己手中掌握了权力才是真的。 既然于敏盼的手里有宫正司尚食居和尚仪居, 拿她就先拿尚宫局练练手。 毕竟就算是再得宠也比不过自己手里的实权。 “尚宫局的魏尚宫是前朝武威大将军魏邵的妹妹,魏邵是个正直之人, 完全称的上忠君爱国四个字, 他的妹妹亦然。先前需要他留在京中制衡蒋阳伯,蒋阳伯现在已然倒台,朕派他去边疆迎战南越了。” 江尧从不避讳在元灯欢的面前谈及朝政, 元灯欢对前朝的嗅觉敏锐一些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而元灯欢则在江尧的话语中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南越。 她依稀记得,前世南越是因为在边疆打了败仗,大成又不想再劳民伤财,于是乎才派使团前来大成议和。 她记得边疆开战是半年之后的事情。 难不成因为她的出现,蒋家提前覆灭,所以武威将军也提前去了边疆,所以会不会萧若棠也会提前来到京城呢? 元灯欢想到这个问题,思绪便一直停不下来。看在江尧的眼中,便是元灯欢在为尚宫局一事担心。 于是江尧宽慰道:“你不必忧虑朕会吩咐魏尚宫全力协助你, 欢儿如此聪慧,想必不是难事。” 江尧的宽慰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元灯欢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个女人。 对现在的元灯欢来说,上辈子的事情就仿佛一场梦一般,这辈子都是全新的开始。 除了偶尔冒出来的宋蔚文,一切都好像步入了的一个新得故事。 但是自己真的能当上辈子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吗? 元灯欢现在还不知道。 慈宁宫内,太后正听着贤妃的抱怨。 贤妃怒气冲冲道:“姑母!您完全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她们都是如何欺负宁儿的!还有那个德妃,不仅不帮宁儿说话,还落井下石。若不是有宸妃在,您这次回来,就见不到宁儿了。” 太后看着眼前的贤妃钱宁儿,只觉得一阵头疼。她当初怎么就想不开,把她接进皇宫里了呢? “宁儿,哀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真的分得清谁在帮你,谁在害你吗?敏盼已经过来跟哀家说过了,那种情况下,她不帮你说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反而是宸妃,居心不明。” 太后无奈,在钱宁儿过来之前,德妃于敏盼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跟太后说过一遍了。 在太后看来,于敏盼比起钱宁儿可信度高了完全不止一点儿。反倒是突然冒出来帮助钱宁儿的宸妃,疑点颇多。 按于敏盼的描述,此次的元灯欢,表现出了平常从未有过的机智和手腕。 再加上上次太后寿宴的事情,足矣说明宸妃平日里是在藏拙。 为什么好好的要藏拙呢? 于敏盼同太后分析了其中的情况发,太后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所以她确信,那件事是贤妃钱宁儿被宸妃蒙蔽了。 以钱宁儿的脑子,确实有被卖了还帮他人数钱的可能。 钱宁儿气恼道:“姑母!您就是对宸妃有偏见。您不仅对宸妃有偏见,对我更有偏见。于敏盼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次一定是她想要害我。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说完她便气呼呼的离开了慈宁宫。 想着钱宁儿刚被陷害禁足许久,又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太后也不忍心如此苛责她。 但是在她的视角里,于敏盼与钱宁儿,一个是自己的忠仆之女,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另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女儿,钱家小辈中唯一的直系嫡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想不出于敏盼有什么好害钱宁儿的。 “宁儿笨是笨了点,但从前也算听话乖巧,今日这是怎么了,一直同哀家顶嘴。”太后无奈的同寒露叹了口气。 寒露想了想试探道:“太后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宸妃那里出的问题,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贤妃娘娘与德妃娘娘的关系。” 太后没有再答话,但是从于敏盼所说的情况来看,确实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 看来这这个宸妃,是留不得了。 除夕夜宴。 江尧举起手中的杯盏神采飞扬,“今除夕夜宴是家宴,诸位无需拘谨。”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少年帝王高坐于金銮玉座之上,凤眸微挑,虽说面上带笑,但骨子里的天家威仪依旧不敢让人松懈半分。 元灯欢也随着江尧的动作,也笑着举起了酒杯。 前朝的事儿,皇帝从不瞒着她。所以她知晓,江尧刚处理完一个心腹大患,正是开心的时候。 这天下离江尧想看到的海晏河清,又进了了一步。 元灯欢对视上江尧的眼神,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二人会心一笑,隔空举杯,一饮而尽。 “听闻后宫中的宸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不知今日宸妃娘娘给太后和陛下准备了什么节礼,不如拿出来让咱们也长长见识啊。” 说话的人是周王,安阳县主的父亲。 元灯欢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横肉的身着华服的男子,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像除夕这种日子,宫妃给太后与陛下准备节礼一般都是些象征着国泰民安的小物件。也确实有宫妃在除夕夜宴上主动展示献礼,讨个好彩头的先例。 但是她与周王非亲非故的,怎么就刚好点到自己了? 莫不是说看元灯欢受宠,想要卖她-一个顺水人情? 元灯欢越想越怪异,她送的节礼是一副刺绣的海晏河清屏风。 物件比起吃食那些不好做手脚,山水图又比文字不容易出乱子。只是刺绣是蜀中的双面绣,比较难得,元灯欢托了元清钰寻了好久才寻得。 虽说自己觉得万无一失,但是元灯欢还是推辞了一番,“周王这话过誉了,今年本宫实在是脑中想法空空,节礼更是比不得其他妹妹用心,不如看看其他妹妹的,本宫那点子笨想法,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听了元灯欢这话,周王不再继续。他的确是想趁机卖这个后宫第一宠妃一个好,但是见元灯欢不愿也就算了。 “若是说宸妃笨,那天下岂非没有聪明人了?哀家倒是有些好奇,宸妃准备的节礼是什么。不如就拿出来展示瞧瞧?” 太后的话让元灯欢退无可退。 周王想要看节礼元灯欢尚且可以推辞,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太后要看,元灯欢也推辞不得。 她看了眼上座的皇帝江尧,见皇帝对自己点了点头,她微微安了些心。 “既是太后想看,那只能怪臣妾献丑了。相念,吩咐人去把本宫的节礼搬上来。” 不得不说,元灯欢对于危险的嗅觉及其敏锐,但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叫人将屏风抬上来。 只见众人合力抬上了扇紫檀木镶边,内嵌海晏河清图的蜀中双面绣屏风。 比起屏风本身的名贵,难得的是这蜀中双面修。 屏风上的山川湖海,无一不栩栩如生。 双面绣的难得的便是能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能绣出两面完全不同的图案,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 只见小太监们将屏风翻到了令一面,众人纷纷惊叹,世上竟有如此能工巧匠能做出如此精美的绣品。 听着众人的赞叹,元灯欢瞧瞧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元清钰的身影。 按理说元清钰合该是没有资格参加今日的除夕夜宴的。 但是现在他是陛下的御前侍卫,江尧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即便今天是除夕夜,他也得在皇宫随时待命。 元灯欢在角落里看到了元清钰的身影,二人眼神相交,元灯欢见他好似在说:“如何,交给哥哥的差事,哥哥办的还算不错吧。” 就在元灯欢笑盈盈的朝他点头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忽然间,只听紫檀木屏风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随后整个屏风开始冒烟,最后竟然在大殿中燃烧了起来。 “护驾!” “保护太后!”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声音,整个大殿里乱作一团。 见到这场面,饶是元灯欢也被吓了一跳,她想上前查看屏风为何会自燃,但是火焰实在有些大,小太监们一边喊着走水了,一边一个接一个手忙脚乱的往燃烧的屏风上泼水。 见火势稍小,元灯欢便想上前查看原因,手腕却被江尧拉住。 江尧摇了摇头。 元灯欢冷静了下来,事发蹊跷,为什么好好的屏风突然就着火了。 必定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元灯欢知道,现在屏风起火的原因还是小事,她冷眼扫着殿内的众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幕后之人将会用什么样的借口,将这件事放到最大,而自己又该如何去应对。 紫檀木经过燃烧散发着异香,火势被扑灭,地砖上被火熏黑了一大块。 “大胆宸妃!竟敢在除夕夜在宫内公然行巫蛊妖邪之事!” 第32章 “太后和陛下还未说话, 德妃你着急给本宫定上罪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2节 元灯欢面不改色的将于敏盼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眼瞧着于敏盼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情绪,心中已然明了。 德妃有些太着急了。 宫殿内乌烟瘴气,好好的除夕夜宴弄成这样, 太后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 江尧正欲开口, 却被元灯欢给拦了下来。 对上江尧疑惑的眼神,元灯欢摇了摇头。 海晏河清屏风突然自燃, 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看来进献屏风的元灯欢都逃脱不了干系。 这并不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就像是刚刚于敏盼所说,稍有不慎, 元灯欢就会被扣上“巫蛊”“不详”的帽子。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江尧有心,动动嘴就可以帮元灯欢开罪, 也绝对不行。 元灯欢只能是被陷害的。 大殿终于清理干净,好在除夕夜宴都是皇家自己人, 倒无需担心丑事外扬。 太后怒道:“宸妃!这就是你送给哀家和皇帝的节礼吗?当真热闹啊!” 元灯欢无视太后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她不确定这件事是否有太后的默许在里面,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节礼自燃的原因是什么。 她跪到大殿中央,冷静道:“太后, 冬日里天气干燥,更何况这屏风全是用木头与丝布制作而成更是易燃,绝非什么怪力乱神之事,还请太后明鉴。” “若是真因宸妃所说,那请问宸妃娘娘如何解释,这屏风为何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就在抬上大殿时自己就燃烧了呢?”于敏盼看起来确实只是自己心中有疑惑,随便点了两句。 众人也被德妃的话牵着,确实这屏风还挑着时间自燃, 肯定是又有什么问题。 “怎么,最近朕看德妃好像对欢儿的意见大的很啊。” 江尧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刺进了于敏盼的心里。 德妃,欢儿,亲疏力荐。 于敏盼刚要继续开口,元灯欢却对着江尧道:“陛下,臣妾反而觉得德妃娘娘说的有道理。” 元灯欢此时的神色让江尧确定,这个女子应该是自己想到办法了。 于是他挑眉道:“哦?什么道理,说与朕听听。” 元灯欢话锋一转道:“屏风自燃的节点及其巧合,世上哪来的如此多的巧合之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节礼被人做了手脚,有人想借此机会暗害臣妾。” 太后冷笑道:“照你如此说,宸妃,你怀疑有谁要害你呢。” 元灯欢自然不会轻易的被太后的话套住,她面色如常道:“这屏风是臣妾的兄长为臣妾寻来的,今早运进宫后臣妾只看了一眼,便由兄长送到存放节礼的地方统一保管。” 听到元灯欢的话,元清钰立即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太后,臣将屏风送到统一保管的库房时,还同管理库房的内监一起检查过。他可以证明,在臣最后将屏风交出去前,屏风都是没有问题的。” “传库房的管事。”江尧道。 事情重大,底下的人不敢慢一步,很快就将管理库房的太监给压了下来。 那太监跪到大殿上就开始喊冤,说是东西在自己手上时,绝不可能出一丝问题。 元灯欢直接问道:“你的意思十,这屏风实在送入库房之前就已经被做了手脚了?” 在元灯欢的质问之下,那太监也不说话,只跪在地上磕头,摆明了就是默认了。 元灯欢冷哼一声,“你可是要想好了再说话,节礼在进入库房之前,都是要经过你们尚仪局查验的。若是说节礼在进入库房之前就出了问题,那你也,免不了一个监管不慎的罪名。你可想清楚了?” 太监一听此言,下意识的瞟了眼于敏盼,毕竟尚仪局是德妃在管,出了这种事,德妃不会不管他。 “宸妃娘娘这是在威胁我尚仪局的内监吗?无论怎么说,是宸妃你的节礼出了问题。遇事先想着将罪责推卸出去,宸妃娘娘,这样做事有失妥帖吧?” 元灯欢知道于敏盼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看着自己就把罪责推卸出去,更何况今日看管节礼的是她尚仪局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保。 “德妃此言差矣。臣妾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何来推卸罪责一说。若是有人真的想害陛下和太后,那总得知道是在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说着元灯欢看着江尧请示道:“陛下,火是从金丝楠木开始烧的。蜀中双面绣及其薄,不易做手脚,稍微有些异常都及其明显。金丝楠木虽易燃,但也不会这么快便烧着了。可否让臣妾查看一下屏风?” 听了元灯欢的话,江尧点了点头。 原本此事大小尽在江尧一句话之间,若是皇帝不想追责,元灯欢一定会没事。即使有太后在,也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但是江尧明白,元灯欢怕的是此事之后的舆情,会给江尧在前朝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压力。 原本江尧偏宠元灯欢就已经有许多人有很大的意见了,若是再让这些人拿住一些把柄大做文章,江尧即使可以解决,也免不了一阵头疼。 元灯欢向江尧点点头,就在刚刚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只需要去证实便好。 她来到燃烧变黑的屏风前,即使太监灭火的动作再快,中间的绣品也是烧的干干净净了,但是屏风的框架依旧完无损。 元灯欢蹲下,看着屏风扔的缝隙以及太监们抬着的地方认真的分析。 “宸妃娘娘这是要准备抢大理寺的饭碗,开始干上查案的活了吗?”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太后听到后不耐道:“宸妃,你看出了什么吗?” 在太后的催促下,元灯欢也不急,依旧仔细的证实着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妾知道了。” 元灯欢走向前,“陛下太后,这金丝楠木被人用白糖和草木灰涂抹,白糖加上草木灰哪怕只有有一丁点火星或者摩擦,便会迅速燃烧。由于刚抬上大殿便开始燃烧,所以,在所有人还没有看出端倪时,就已经毁掉了最直接的证据。” 江尧见元灯欢已经查到了关键,立即叫来宫正司。 宫正司的人过来,也证实了元灯欢说的是事实,这金丝楠木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即便是如此,也并不能证明宸妃你就与此事无关。”太后阴沉的声音从上方传出,元灯欢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并没有办法简单的解决了。 元灯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太后明显是对自己不满,一定要给自己一点下马威了。这件事就算再查,也不过是与那个尚仪局的太监两败俱伤。 她送出的节礼导致殿前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即使她一口咬定,屏风是在送进存放节礼的库房里才出的问题,那个掌管库房的内监也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是在进入库房前出的问题。 最后就是两边都领一份罪责,最多是元灯欢摆脱了那些怪力乱神的罪名罢了。 无解。 就在此时,在江尧旁边护驾,一直没有说话的元清钰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太后,微臣有罪。” 太后问道:“你是宸妃的哥哥?你且说来,你何罪之有。” 元灯欢也诧异的看着元清钰,他并不知道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皇帝是一定会保下自己的,他现在应该是要——为自己顶罪。 想到这点,元灯欢失去了刚刚气定神闲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元大人!” “宸妃!哀家在跟元侍卫说话!”原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教教元灯欢规矩的太后,眼看着元灯欢快要全身而退,现在也只能将怒气撒在元灯欢一母同胞的哥哥身上。 被太后硬生生将话堵了回去,元灯欢也不好再开口,怕是自己说的越多,到时元清钰反而被太后抓住把柄。 只见元清钰给元灯欢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便请罪道:“节礼是微臣替宸妃娘娘寻来的,微臣不慎,竟让贼人钻了空子,制造这么一场动静惊了陛下与太后。微臣有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元清钰这么一说,便是将罪责统统揽到了自己身上,将元灯欢撇的干干净净。 不过太后可并不打算如此轻易的便放过这兄妹两,“元侍卫是打算用这三言两语便将如此大的事轻松揭过吗?以为这样哀家便会不再追究宸妃的责任吗?” “母后。” 江尧打断了太后的滔滔不绝。 他丝毫不管太后不虞的神情,冷着脸对着殿内跪着的元清钰道:“元侍卫,你的意思是此事全是你监管不力,才导致了贼人有可乘之机吗?” 元清钰低着头恭敬道:“回陛下,此事微臣愿承担所有罪责,但是宸妃娘娘与此事定然毫无关系。” “好!” 元灯欢刚想开口全说,却听皇帝江尧已经应了下来。 只见皇帝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喜怒,语气也是毫无波澜,但说出的话已经将此事下了定论。 “元清钰看护节礼不力,罚俸半年,杖责二十。朕现命你领完罚后将此事查明。看管节礼的管事太监,杖毙。” “陛下!”元灯欢还想再说什么,江尧已经起身离开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元清钰,元清钰还是同往常一般,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然后被御前的其他侍卫带了下去。 太后,于敏盼。 元灯欢望向这两个人,太后早在被皇帝抢走话语权后,就已经随时准备离开了。江尧话音刚落,太后便带着人跟皇帝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见太后皇帝走后,其他人也不好多留,宴席也就散了。宸妃和宸妃哥哥的笑话,就算是借他们是个胆子,也不敢留下多看。 所以现在殿内,便只余元灯欢和于敏盼。 第33章 没有让元灯欢收到任何处罚, 尚仪局还失了条狗,于敏盼对于今日的结果也并不满意。 元灯欢看着一脸不满的于敏盼,起身慢慢的向她逼近。 她哪里不知道, 一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的太后, 怎么就会突然间向自己出手了? 若说这里面没有于敏盼的手笔,元灯欢是死也不会信的。 她有一步步走向于敏盼, 不得不说, 德妃这张即使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满是笑意的圆脸,倒是极具迷惑性。 就在几月前, 就连元灯欢也差点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果然啊,“德妃, 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今日德妃娘娘算是让本宫开了眼界了。” 于敏盼依旧端着她那人畜无害的笑意, 丝毫不避讳元灯欢话语里的含沙射影。 “宸妃娘娘与其有空在这跟本宫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不如去关心关心元大人的伤势。” 说着她还装腔作势的啧了几声,“那可是二十大板啊!要是实实在在的打下去,怎么说也得有个月余下不了床吧?元大人和宸妃娘娘, 还真是兄妹情深呢。” 元灯欢手心紧握,指甲快要嵌入肉中,但面上依旧不显。 “德妃娘娘最好祈祷自己每一次都能像这几次这般做的如此干净,切勿让本宫抓到一次。否则,本宫兄长承受的痛苦,定叫德妃您百倍尝尝。”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3节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股让人不容轻视的力量,让于敏盼不寒而栗。 元灯欢一回到关雎宫便赶紧让陈福海去打探元清钰的伤势了。 元清钰是御前的人还是皇上的大舅子,元灯欢知道, 即使自己不说,打板子打人也不敢下死手。 但是到底是刑杖,元清钰多少还是会吃些苦头。 不管怎么说,元清钰这顿打都是为了元灯欢才挨的,她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见元灯欢脸色不好,相念宽慰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元大人如此做也是形式所逼。” 相宜也倒了茶水递过来,“大人到底是御前的人,行刑的人不顾着元大人的面子,也得看这娘娘的面子。怎么说着板子也不敢打实了。” 元灯欢知道相念和相宜的意思,只是自己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些。 元清钰帮助自己顶罪也好,形式所逼无可奈何将影响降到最小也好。都是因为元清钰以为元灯欢是自己的妹妹。 但是元灯欢自己心中清楚,自己连鸠占鹊巢都算不上。 自己只是个被皇帝硬塞到元家的棋子,哪里值得轩如霞举的元家小公子为自己做到这些。 就在元灯欢坐立难安的时候,递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 “陈福海,如何,元小公子的伤势如何。”元灯欢焦急的迎了出去,甚至都等不到陈福海进殿。 见自家娘娘如此焦急,陈福海也不敢耽搁,“回娘娘,娘娘不必担心。奴才按您的吩咐,行刑前都打点好了。该塞的东西都塞了。元小公子只收了点轻伤,骨头都未伤着。已经被元家人接回去了。” 现在是冬日,虽说伤口恢复的要慢些,但是也不像夏日那般容易化脓严重。 刚好正值元日,元清钰也无需来御前,只要没伤到骨头,一些皮外伤倒还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元灯欢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来。 元灯欢小跑着进殿,走到书桌前吩咐道:“相念,来给本宫磨墨,相宜去把刚刚本宫让你找的伤药拿过来。等本宫写完信,让陈福海送出去。” “欢儿q这是要给谁写信啊。” 江尧走进殿内,看着元灯欢和侍女忙的团团转,压着声音问道。 元灯欢听到江尧的声音,还有些疑惑。 今天是除夕,按理说皇帝应该宿在皇后宫里。 只是现在中宫无主,皇帝按理也该歇在紫宸殿内,元灯欢已经做好了皇帝今日不会过来的准备了。 “陛下,外面雪天难行,您怎么过来了。”元灯欢赶紧迎上去,替江尧卸下大氅,拂去身上的雪。 江尧也知道不该过来的,但是想到今日元灯欢受的委屈,在紫宸殿怎么也呆不住。 巴巴的冒着风雪赶了过来,却看见元灯欢着急忙慌的又是写信又是找伤药的。 他走到桌前,看到元灯欢刚铺开的纸笔 “欢儿对元清钰这个兄长,倒是在意的很啊。” 江尧语气里的醋味简直能将元灯欢这关雎宫淹完。 元灯欢听出了江尧的别扭,但是她实在无法相信,堂堂帝王在这时候吃这种飞醋。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当是感觉错了。于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陛下,无论怎样元清钰面上还是臣妾的兄长,今日也是因为臣妾也受了无妄之灾挨了打,臣妾怎么能不关心下呢。” “你是在怪朕打了你哥哥了?” 江尧将哥哥二字咬的极重,听的元灯欢心中都发颤。 今天是除夕夜,按照规矩除夕夜是不能见血的,皇帝为了快速了解这件事,连这个规矩都破了。 元灯欢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这会儿虽然皇帝有些无理取闹,自己也不敢跟他插科打诨。 当然元灯欢这会也没有这个心情。 “陛下,您知道的,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 元灯欢的语气也并不是太和顺,但却让江尧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欢儿要写什么,朕陪着你一起写。” 江尧走到刚刚元灯欢的位置坐了下去,“你口述,朕来写。” 元灯欢被江尧的反应搞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下的御笔亲书,元家父子不可能不识得陛下的字迹。 “陛下,还是臣妾自己来吧,怎好麻烦陛下。” “无事,你说吧。” 这皇帝怎么回事,元灯欢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哄他,干脆随了他的意,你爱写就写吧。 “行,那便劳烦陛下了。” 江尧将笔吸满墨汁,等着元灯欢开口。 “父母大人膝前。” 江尧一愣,“你是宫妃。”他言下之意便是,无需对他这么 “我害他们儿子挨打了。”元灯欢理所应当的说道。 “行。”江尧咬牙切齿道:“继续。” “小女敬叩,敬颂金安。” 江尧握笔的手又紧了写,嘴上依旧道:“继续。” “今夕岁除,宫中生变,致兄罹祸,吾心甚忧。不知兄伤势若何?”元灯欢腹稿早已打好,这会儿既有人原意代笔,便直接脱口而出。 “倘有所需,遣人告我即可。吾备上品金疮药,已遣人随书送至府中。” 到这里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元灯欢的语气随着说出的话变得急促:“吾与兄长遭奸佞所陷,幸赖陛下圣明,虽兄罹祸,然未累家眷。今日之仇,誓不甘休!必当穷究其源,使宵小伏诛,以雪此恨!” 元灯欢本想说“必当彻查元凶,戮其首以谢兄恨,悬其颅以儆效尤。”但想到是陛下代笔,到底是斟酌了下措辞。 江尧没有再做出其他的反应,在元灯欢说完后便直接依着元灯欢的口述,一字不落的写了上去. 写完后还搁在一旁,等纸上的墨迹风干后,亲手将写好的书信封了起来放在一边。 而元灯欢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江尧将所有的动作做完。 “你与元家接触并不深,感情竟就如此深厚吗?”江尧问道。 元灯欢并没有想到江尧会问这种问题,她本以为江尧会问他为何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激烈。 她信中的话,一半是说与元家人听,另外其实就是想让江尧知道,她不会放过于敏盼的。 元灯欢知道于敏盼和江尧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所以心中自然觉得于敏盼对江尧来说关系非同寻常。 她知道陛下对自己是有几分喜欢的,所以她想试探一下于敏盼在江尧心中的地位。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动了于敏盼,会不会惹恼面前的皇帝。 令她意外的是,江尧丝毫没有关心这方面,反而在乎的是她和元家的关系。 自己和元家的关系亲密稳定难道不正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吗? “元家人待臣妾很好,臣妾只是想投桃报李。”元灯欢实话实说。 元家人对自己不是一般的用心。 不仅仅是不知道实情的元家兄弟,甚至连前因后果完全明了的元大人和元夫人,对元灯欢都可以说一句毫无保留。 元灯欢在后宫中并不容易,元家人就尽最大的力气支持她。 她在前朝的名声并不算太好,但是只要有弹劾,元大人必定第一时间站出来据理力争。 就像是这次,哪怕她只有一点被牵连的可能,哪怕明知道她是后妃,皇帝宠爱她一定会保住她。元清钰依旧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面前,替她担下了一切。 “那朕呢?朕对你不好么?” 江尧的语气里带了些不容元灯欢忽视的情绪。 元灯欢心尖一颤。 陛下的语气里怎么听着有些委屈,难不成真的在吃醋么? “陛下对臣妾好,臣妾心中都明白的。”元灯欢想了想回答道。 “那为什么朕觉得,在欢儿心里,朕完全没有元家人重要呢?” 第34章 元灯欢哪里见过皇帝这个样子。 经过之前的事情, 元灯欢已经知道了皇帝是有些喜欢她的,她也承认皇帝对她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今日江尧居然连元家人的醋都吃上了。 骤然听到江尧如此说话, 元灯欢居然一时不知道应该做如何反应。 难不成江尧是要自己哄他吗? 不太可能吧........ 见元灯欢半晌没有反应, 江尧语气里的委屈更甚。 “欢儿为什么不回答朕,在你的心里, 是元家那些人比较重要, 还是朕比较重要。” 江尧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自己会变成这个奇怪的样子。其实在殿上,见到元清钰和元灯欢的眼神交集, 江尧的心里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他不知道这般滋味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一刻,他恨不得真的让元清钰直接揽下所有的罪责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江尧扪心自问, 那二十大板虽然是克制之后减轻的结果,依然让江尧的内心舒爽不少。 这会儿她就是想确定一下, 面前这个女子, 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 江尧也不是傻的,元灯欢虽然在自己的面前没有过半分差池,她的心中也绝不会一点儿都没有江尧吗, 但是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些什么东西的。 今日的江尧就是孩童一般,并不是非要跟元家人争个高低,而是想要知道在灯欢的心中,自己的重量到底有多少。 “陛下,在臣妾的心中,没有人会比陛下更重要。”元灯欢并没有说瞎话,目前在她的心里,确实皇帝大过怕所有人。 毕竟没有皇帝, 也就没有元灯欢的今日。而现在元灯欢的所有,也都是依靠着江尧。 因为自己说的是实话,所以眼神格外的真诚吗,真诚到准备刨根问底的江尧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4节 但是明显,江尧今日并不想如此简单的便放过元灯欢。 江尧轻轻抬起元灯欢的下巴,逼着元灯欢不得不直视他。 “朕问你的是,朕和元家人比起来,究竟谁在你心里更重。朕跟元清钰比起来,究竟谁更重要。” 因为靠的太近,元灯欢能清楚的看到江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元灯欢一抬头便能看见江尧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翻滚。 都说元灯欢长得美,可是此刻元灯欢反而觉得,若是江尧是个女子,此时此刻的江尧,怕是连自己都要逊色半分。 一向冷酷傲如寒冬松竹的帝王,突然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同自己说话,元灯欢有些扛不住。 她借着皇帝手上的力道,踮起脚,在江尧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轻轻地吻上了他地唇。 她明显地感觉到江尧地身体随着她的动作骤然一楞。 谁能想到,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才是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从前江尧虽然喜欢元灯欢喜欢的紧,但是总觉得元灯欢心中有一道解不开的结,两人的接触总是点到为止。 而今天,元灯欢主动的吻上了江尧的唇瓣。 元灯欢轻轻的离开了江尧的唇,就像是亲吻上那时一样的突然,温软的消失让江尧心荡漾起一股不舍。 此时的元灯欢脸颊也是绯红,像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到底是美色误人,元灯欢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是怪刚刚江尧离得太近了,他看着江尧的脸,完全没办法分析江尧在说些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暂时闭嘴,自己好能重新思考。 现在看着已经完全飞上天的江尧,看来这个效果,不仅仅是出奇的好啊。 “陛下现在知道了吗?” 元灯欢抬眼看向江尧,明媚的双眸中,像是有着一汪清泉,即使不做任何的表情,也能让对方不自觉地的深陷其中和。 “陛下,在臣妾的心中您是最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比元家人,是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 江尧看着元灯欢的眼睛,他找不到比这双眸子更亮的东西了。 就在此时,哪怕元灯欢在骗他,哪怕元灯欢要她他的传国玉玺丢着玩,哪怕元灯欢用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江尧都能说一句“欢儿太棒了”。 不行!这会自己要是还能忍得了,自己就不是男人! 江尧揽过元灯欢的腰,逼着她不得不重新靠近自己。 元灯欢感受到了江尧的情绪,并没有反抗,随着他的动作自然的将手抵在了江尧的胸口。 果然,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第一次吃到甜食,都是没办法浅尝辄止的。 江尧低下头,将元灯欢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慢慢的加重。 元灯欢不知道江尧从前到底有没有同其他女子亲吻过,也或许这世上的男子天生就是如此的天赋异禀。 她只能感觉到,江尧的唇瓣在接触到自己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霖,贪婪的吸取着每一滴的雨水。 显然江尧是属于天赋异禀的后者。 他接触到元灯欢的唇瓣,便一刻也不想分开。 从唇瓣一直往下,江尧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欢儿。”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身下的女子嘴唇终于被放开,其她地方确实又受了难。 “陛下。” “我在。” “江尧。” 江尧被元灯欢忽然的称呼唤迷了心智,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便加重了些。 “嘶。”元灯欢不自觉的轻呼出声。 江尧宛如一个毛头小子,惊慌失措的问道:“怎么了欢儿,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元灯欢害羞的摇了摇头。 她将头埋在江尧的脖颈里,犹如一个溺水的人紧紧的抓住救命稻草。 “不对不是这里!” 感受到江尧的动作,元灯欢赶紧小声的制止。 见元灯欢这个样子,江尧突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他听到了元灯欢的话,却宛如没有听见一般,“欢儿怎么了?什么不是这里?那是哪里?欢儿给我指个路,告诉我好不好?” 元灯欢此时此刻只想狠狠地咬江尧一口,只可惜自己羞的埋在江尧颈间,轻轻的咬了一口江尧的脖子。 江尧好似被她这个动作瞬间刺激到了,比刚刚更加的兴奋。 他加快动作,逼的元灯欢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唤我,叫我的名字。我很喜欢。” 关雎宫的宫人不知道今夜陛下和宸妃娘娘叫了几遍水,只知道第二天日上三竿,宸妃娘娘都没能起得来床。 元灯欢醒时已经到了午饭点了,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跟人狠狠的打了一架,自己还是打输了的那个。浑身上下都酸痛的厉害,尤其是自己的双股之间,痛到她连动都不想动。 昨夜的江尧,活像是被饿的很了。第一次吃饭就吃到了如此佳肴,更是食髓知味闹了一宿。 苦了元灯欢了,大年初一怕是要在床上躺一天了。 江尧早早的便起身了,大年初一他可是忙的很。但是早起时,他看起来却比睡了十二个时辰还要精神。 一看元灯欢醒了,相念和相宜立即过来,二人手里各端了一个银盘。 元灯欢见两个小婢女脸上掩饰不住的满面春风,当即疑惑道:“这盘子里的是何物?”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开心道:“陛下一早便吩咐了人准备的,说是等娘娘您醒了亲自看。” 元等欢哪里能知道江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江尧给她的东西必定不会是差的。 她先打开了相念手里端着的银盘,只见瘾盘中是一大串的钥匙。 相念笑着道:“陛下说,这是他私库的钥匙。若是娘娘您缺了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时去取。若是私库里没有的,再去同陛下说,陛下再去给您寻来。” 天子私库的钥匙。 元灯欢被相念说的话吓了一跳。她有些不太敢相信,皇帝对自己竟做到了这些吗?将自己私库的钥匙都这么给了她。 要想当时宋蔚文就算那么宠她,也不过偶尔赏些小玩意出手大方了些,怎么也不可能为元灯欢做得到这些。 第一件银盘里的物品就让元灯欢如此的吃惊,她突然开始好奇江尧给她的第二件银盘里装的是什么。 之间相宜缓缓的揭开第二件银盘里的物品,里面赫然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还有一枚精致的印章。 这该不会是,晋封的圣旨吧? 元灯欢猜测的没错,她打开圣旨,上面赫然写着,晋封关雎宫宸妃为宸贵妃,而圣旨旁边放的便是贵妃金印。 元灯欢没有想到,昨夜出了那些事情,所有人都在猜测宸妃会不会因此失宠。 皇帝却在第二天,就像是特地给她脸面一般,立刻昭告天下人,宸妃并没有失了朕心。不仅如此,朕还要封宸妃为宸贵妃,朕就是要告诉你们,朕相信宸一定是被人所陷害的。 元灯欢此时的心情有一些复杂,面对这两样东西,她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圣旨应该是陛下早就准备好的,她这会看到了,就说名消息应该已经传遍后宫了。 “朕送给欢儿的礼物,欢儿可还喜欢?” 第35章 元灯欢还未起身, 就看见礼服还未脱下的江尧,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这么早就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元灯欢也没有跟江尧多礼, 毕竟自己到现在下不了床还不是都怪面前这个男人。 江尧看着元灯欢懒着身子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肯定也不会有半分要怪罪她的意思。 不仅不会怪罪,看着靠在踏上浑身没有力气的样子, 想到昨夜心下还有两分懊恼, 后几次自己这么就没有把控的住。 他语气中带着两分罕见的讨好,脸上端着笑坐在床边拉着元灯欢的手温柔的问道:“欢儿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如何,朕给你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元灯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世俗凡人一生所追求的两样东西, 莫过于钱权二字。而这两样,江尧一次性都给她了,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元灯欢也不扭捏做作,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元灯欢眼中的欢喜并不假,送礼的江尧心中也是满足的很。 “只是。”元灯欢话锋一转,江尧立即竖起耳朵听着。 “只是什么?”江尧疑惑道。 元灯欢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缓缓地将头靠近江尧的耳边故意为难道:“只是陛下对臣妾这么好,臣妾是不知道怎么回报陛下了。” 见元灯欢这副娇俏的样子,江尧心下顿时一软。 他曾经在古书中读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在心中暗骂过许多次。堂堂帝王,竟然为了区区美人做到如此,实在是昏庸。 但是见到元灯欢的这一刻,江尧突然就有些理解周幽王了。 他现在哪里需要元灯欢的什么回报啊,元灯欢只要站在那里,他就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过来送到她的面前任由她挑选。 不对, 他还真有一样东西需要元灯欢回报给她的。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柔声问道:“欢儿当真想要回报朕吗?” 之间女子一脸正色认真的可爱,“当然,臣妾真心想要回报陛下,万死不辞。” “当真?”江尧问道。 “绝对当真。”元灯欢答道。 听到元灯欢肯定的回答,江尧反倒叹了口气。“唉,此时朕几月前就同欢儿说过,想来欢儿并没有将朕的话放在心上呢。” 元灯欢心中疑惑。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5节 皇帝何时要求自己办了什么事情自己没有办到了? 她歪着头思索半天,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究竟是只有她有,还是皇帝需要的。 她双手拉着江尧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撒娇道:“陛下,臣妾真的想不起来了。陛下不如现在告诉我,臣妾立即就去给陛下办。” 元灯欢的样子让江尧心中的逗弄她的念头更加浓烈。 他学着刚刚元灯欢的样子,将嘴唇贴到了元灯欢的耳边,“朕之前不就更欢儿说了,让欢儿给朕生个皇子,欢儿这会儿可以办吗?” 江尧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元灯欢的耳边,元灯欢只觉得滚烫,面色也随着江尧的这句话变得通红。 见元灯欢面如霞红,江尧倒是被这副场景取悦到了。趁胜追击道:“欢儿不是说现在立马给朕办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不是很愿意呀。” 元灯欢抓起身后的软枕,恼羞成怒的往江尧身上砸去。 “臣妾第一次见陛下时,陛下可不是这样的。”元灯欢面色绯红嗔怪道。 江尧被元灯欢这话点到了,他也好奇,元灯欢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对他是什么印象。 于是他追问道:“那欢儿第一次见朕时,觉得朕是什么样的。” 元灯欢回忆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时的元灯欢刚重生回来,使了计策代替了上辈子进宫的合欢见了皇帝江尧。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时的场景表面上跟其他的姑娘一样假装不知道江尧的身份,就是因为心中知道实情,才更加的惶恐。 包括后来在小院中还有在元府见到皇帝时,她的心中只有恐惧和害怕,还有对未来未知的惶恐。 甚至一直到选秀那日,元灯欢都不太敢正视皇帝的眼睛。 但是那时候的她,只有孤注一掷,没有别的办法。她现在甚至不敢想,若是江尧没有带她回宫,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元灯欢一边回忆着初见时的场景,一边思索着如何回应江尧的问题。 “害怕。”元灯欢决定实话实说。 江尧耐心地听着元灯欢的描述,江尧从未听元灯欢主动提起过自己从前在春日宿的往事,江尧也不问。今日见元灯欢似乎有想说一说的打算,江尧自然乐意听着。 元灯欢继续道:“在遇见陛下前,臣妾发生了一些事。一些令臣妾及其痛苦的事。” 时至今日,回忆起前世,回忆起国公夫人和南越公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元灯欢依旧无法平复。 她强压抑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江尧诉说着这一段往事。 “幸而后来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说这些痛苦都是假的。梦里有个仙人告诉臣妾,一定要在陛下您来的那日,让您见到我。他告诉我,只有陛下可以救我。所以即使那日,李妈妈准备将臣妾藏起来,但是臣妾还是去见您了。” 元灯欢的话让江尧突然有了些印象,他记得那日元灯欢是来的比其他人都要晚一些。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江尧便问道:“那青楼的妈妈,为何不让你来见朕呢?” 元灯欢看了眼江尧,调笑道:“或许是见陛下和定北侯年纪轻轻,定是依着祖上荫蔽的二世祖,看着架势足,实则口袋空空,拿不出多少银子吧。” 江尧被元灯欢的话逗乐了。 好好好,小金库的钥匙都给她了,这会还要被她揶揄穷酸。 他轻捏了下元灯欢的脸,哀声叹气道:“现在可是真的去不了青楼了,银子都给夫人管着了,现在真是一贫如洗唯有架势足了。” 元灯欢听闻也是笑的合不拢嘴,遥想刚刚重生回来的她,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和一国之君在一处,这般的开玩笑。 眼见着江尧都油嘴滑舌了起来,元灯欢自然不会不接风情。 她佯装着外头凶妇的样子,掐着腰抬高了声音,“怎么!陛下的意思是,有了银钱日后便要去逛青楼了?” 江尧搂着元灯欢,赶忙哄道:“不敢不敢,哪里敢啊。回来夫人不让上床,朕不是只能在地上睡了。” “那不是随陛下的意思来,臣妾哪里管的着陛下。但是臣妾会让相念在地上给陛下多铺两床褥子的。” 元灯欢颇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思,江尧却对元灯欢这样的反应受用的很。 江尧从背后圈住元灯欢,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元灯欢也很是喜欢这个姿势,懒懒的躺在江尧怀里。 此时此刻,岁月静好。 江尧只想沉溺在这个时间里,现在同元灯欢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刻都让他觉得十分的美好。 江尧能看的出,进宫时间久了,元灯欢比两人初相识时活泼了许多。不像那时那么的畏惧自己了,许多话也敢同自己说了。 最重要是,江尧感觉的到,现在的元灯欢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从前元灯欢的乖顺,她的圆滑,都是从前为了活命一点点学来的。那些察颜观色的技巧,那些做戏的路子,都是元灯欢为自己戴上的面具。 江尧贪婪的享受着元灯欢褪下保护色,慢慢地变回真实地自己。现在元灯欢的样子,让江尧越来越着迷。 享受着现在片刻的宁静,江尧还是借着这个时候,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欢儿是什么时候进的春日宿,在进入春日宿之前的记忆还有吗?可还有什么家人,需要朕去帮你寻来吗?” 江尧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经过昨日,见到了元灯欢对待元家人,对待元清钰的态度,江尧看到了元灯欢对于家人对于情亲的渴望。 所以他想试探问一问,元灯欢的亲人自己是否还记得,他也想帮助元灯欢找到她真正的亲人。 江尧的问题让元灯欢的记忆飘到了许多年前。 她不记得自己是几岁被卖到春日宿的了,八岁,也或许是九岁。反正她当时只有一点点的记忆。 不过有些细节她却记得及其清楚。 比如她家乡的家乡话非常好听,但是外地人来了是一句也听不懂的。 比如她家的园子里的景色,同这关雎宫及其的相似。虽没有关雎宫奢华,但是比起细节雅致,定是不输半分。 比如她幼时吃过的菱角,鸡头米。来了京城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比如她的记得自己的父亲母亲特别的宠着自己,每次自己和弟弟抢着要一样的东西时,父亲母亲都会迁就着自己,而自己则会把东西让给弟弟,弟弟又会再自己睡觉时把东西偷偷放在自己的床头。 幼时的记忆模糊又清晰,但是她知道,她是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陛下,时间过去太久了,臣妾不记得了。” 第36章 元灯欢并不是不想跟江尧说, 而是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自己的父亲是犯了罪被吵架的,自己也是罪臣之女才被卖掉的。 官家的罪女或许还能进入教坊司,而自己一个商人的女儿, 就只能因为自己这张姣好的面容, 一路从江南被卖到京城。 她算了算时间,自己被抄家时, 陛下可能刚刚在准备亲政。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 元灯欢被抄家的旨意,就是面前的男子亲自下的。 还要元灯欢说什么呢?元灯欢还能再说什么呢? “陛下臣妾真的想不起来了呀!那时候臣妾太小了, 而且臣妾是罪臣之女,一路从江南被带到京城的。一路上山高水长的,有什么信物也早已丢失了。” 即便元灯欢都如此说了, 江尧依旧不死心,“那欢儿可还记得自己父亲的姓名, 自己的家乡在哪, 可还有什么亲戚?” 江尧这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让元灯欢不得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过家里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亲人了,有的话自己也不记得了。只好像自己的父亲曾经似乎有一个嫡出的兄长, 不过关系应该不太好,不然分家后也不可能没走动过。 元灯欢也只是听说过这号人,并没有见过。 因为江尧问的实在是太细了,元灯欢就连这个也一并告知了。 虽说元灯欢自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江尧倒是把每一点都记清楚了。 他已经想好了。后面一定得让人去查查,当年元灯欢的家里发生了些什么。 其实今日他迫不及待的来到关雎宫,还有另一件实情想要告诉元灯欢。 “欢儿,如果可以的话,朕真的很想今日到你手中的并不仅仅是封贵妃的圣旨而已。” 江尧的语速极慢, 元灯欢也知道,江尧不会拿这件事情同自己开玩笑,哄自己玩的。 不仅仅是贵妃....那江尧的言下之意,岂不就是想要将自己封后。 她此时语气甚至有些哽咽,“陛下,臣妾一个罪臣之女,且也没有帮助陛下成过什么事情,臣妾何德何能啊。” 这可是皇帝的妻子,是国母。元灯欢虽然现在比起从前要好的多了,但是听到想过要封自己为皇后还是有些没有底的。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本身哪里不够好配不上,只是且不说太后是否能同意,自己的出身摆在那里,江尧都是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都考虑过将皇后的位置给自己。 元灯欢心下不免有些感动,但是这不还没给呢吗,给了的话自己一定更感动。 江尧宽慰道:“欢儿在朕的心中,永远都值得最好的。” “其实从一方面来看,贵妃也够了。” 元灯欢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让江尧有些疑惑,“为何这么说。” 元灯欢将心中的说法如实说出,“臣妾是贵妃,那德妃见了臣妾就得行礼了。” 江尧听到元灯欢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顿时觉得好笑。 元灯欢不是傻子江尧也不是,元灯欢知道江尧定是看出了最近于敏盼总是在各个地方莫名的针对自己的情况。 甚至就连昨夜的事情,都有于敏盼的手笔在其中。 这般来看,于敏盼就早已不是单纯的争风吃醋了,她是真的想要置元灯欢于死地。 想到这里,元灯欢的眸子暗了暗,既然于敏盼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她不肯能任由由一个随时会暗害自己的人活得好好的反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朕知道德妃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朕从前就已经提点过她。既然她不知道警醒,朕会再次警告她的。”江尧原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轻轻带过。 于敏盼他是一定会去找的。 仅仅是警告吗? 算上上次借着钱婕妤的死暗害贤妃推到自己身上那次,连着这次,元灯欢已经差点在于敏盼手里栽了两次了。 江尧的做法确实让元灯欢并不是太满意,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乖顺的点点头。 她心中清楚,皇帝和于敏盼两人幼时的情分暂且不谈,光是太后这关,皇帝就不可能轻易的处置了于敏盼的。 目前依照两人现在已经结下的梁子,两人是不可能握手言和了。 现下元灯欢最怕的反而是,皇帝的警告还有可能使于敏盼狗急跳墙做出其他的事情。 事实证明,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延禧宫内已经许久未见过陛下的身影了,此次江尧前来,延禧宫上下都开心极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6节 原先在宸妃,现在已经是宸贵妃了,还未进宫的时候。就是延禧宫的于敏盼最为得宠,但是在宸贵妃进宫后,陛下也再不踏进延禧宫了,延禧宫跟其他妃嫔的宫殿也就没了区别了。 这次陛下居然主动亲临延禧宫,宫人们比于敏盼这个主人还要激动三分。 要知道,现在关雎宫的下人在宫里可都是横着走的,有什么事都是紧着关雎宫先。关雎宫的宫女太监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姑姑”“公公”。 这原先可都是延禧宫的待遇啊。所以说还得是主子受宠才是王道。 江尧坐在延禧宫的正殿内喝茶,于敏盼就在一旁站着,毕竟皇帝还未赐坐,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宫殿,但是这天下都是面前男子的。 于敏盼原本见了江尧主动来找自己,心里还有几分开心,现在看着江尧淡漠的神色,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不敢想皇帝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来见的她,她希望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个结果。 于是于敏盼试探道:“陛下,您今日亲临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吗?” 江尧看出了于敏盼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但是他并不着急,他想听于敏盼自己提出来。 他不紧不慢的坐着喝着茶,“德妃宫中的茶还真不错,可是母后赏的?” 这茶是南越进宫来的红茶,南越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半月应该就到了,贡品倒是比使团先一步抵达京城了。 这贡品进宫也不过才几日,于敏盼这里看样子已经喝了不止一两回了,看样子德妃在宫中的地位确实不错啊。 见皇帝只默默的喝着茶,偶尔点评两句茶叶,就是半分字不提来延禧宫的真实打算。 于敏盼到底是没有江尧沉得住气的,这种氛围她及其的不喜欢。江尧从骨子里透露出的陌生感,几乎憋的于敏盼喘不过气来。 “敢问陛下今日来臣妾的延禧宫,是为了宸贵妃吗?”于敏盼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江尧放下茶盏,看着面前明知故问的女子,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小便认识的人如此的陌生。 可惜皇帝的嘴里并没有说出于敏盼想要听到的话,“朕来延禧宫是为了什么,德妃不明白吗?” 江尧把问题抛回给于敏盼,在她的眼里就已经是变相的承认了于敏盼的问题。 “臣妾不明白。所以还是因为宸贵妃对吗?”于敏盼坚信,一定是因为元灯欢给江尧吹了耳旁风,不然江尧为何会在她进宫后,便对自己的态度有着如此大的转变。 “宸贵妃是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将如此多的手段都使在她的身上?” “陛下连臣妾的解释都不听,仅仅听宸贵妃一面之词就断定臣妾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于敏盼的语气中带着两分委屈,她属实没有想到,江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居然在来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定了罪。 既然皇帝已经怀疑她了,那自己也就只有攻心了,她接着说,“陛下与臣妾自幼相识,臣妾是那种人,陛下您还不了解吗?十几年的情分,竟也比不上宸贵妃的枕头风吗?” 没错,恰恰是因为江尧太过了解于敏盼了,才能几乎断定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于敏盼的手笔。 从小于敏盼就是点子最多的那个,尤其是借刀杀人这一招,于敏盼玩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幼时杨予书不知道为她背了多少黑锅。 不过那时毕竟年幼,这些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孩子耍那种小心眼,大人们只会觉得可爱。 令江尧没有想到的是,于敏盼将这些手段,用在了害人上。甚至同她的作风一样,后续都处理的如此干净,饶是江尧都抓不到一丝的把柄。 正因为如此,江尧说不出反驳他的话,他确实没有证据。 “有些事情是否做过,德妃,你与朕心知肚明。或者你觉得,你还可以同幼时一样,每次犯了错都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你顶罪,永远都可以不露痕迹。” 江尧不想再多说。 于敏盼是个聪明人,同她无需说那么多话,“敏儿,若是再不收手,才是断了朕与你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撂下最后一句话,江尧便起身离开了延禧宫。 出门时撞上了端着水果糕点的延禧宫宫女。巧星一脸的诧异,陛下好不容易来了延禧宫,怎么没待到一个时辰就走了呢? “娘娘....”巧星试探的叫了一声。 “滚!都给本宫滚!”于敏盼怒骂着,将桌子上的茶水摆件统统扫到了地下。 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动江尧用过的那盏。 第37章 “我不相信!再来最后一此, 本宫还就不信了!今日的手气就这么差吗?” 关雎宫中,裴乐之和虞姣在陪着元灯欢玩投壶,今日好不容易京城除了太阳, 冬日的暖阳总是格外的珍贵, 窝了一个冬日的大家,也想活动活动。总是呆在自己宫里, 早晚要憋坏了。 然而, 发起游戏的东道主元灯欢已经输了一下午了。 分别输给了裴乐之一副玛瑙的头面,输给了虞姣一匹今年新贡的蜀锦。 虽然东西都是江尧私库里的, 但是元灯欢依旧心痛不已。 毕竟江尧私库里的东西,不都还是她的,最后输的还是自己的。 反正今日元灯欢准头差的很, 不能说是准头差,可能原本技术就不行。技术差还爱玩, 裴乐之和虞姣对视一眼, 那不肯定得奉陪到底?! 意料之内的,皇帝私库内又少了两样宝物。 元灯欢终于放弃,“不玩了不玩了, 你两一定是背着我在自己宫里偷偷练了。” 这才多久而已,怎么自己同她们二人的差距拉到这么大了! 元灯欢耍赖一般回到了殿内,相念见自家娘娘又没赢,偷笑着递上了备好的牛乳茶。 从相念手中接过牛乳茶,元灯欢气呼呼的看着开心不已的二人。 “你且不管我们二人练没练,输了就是输了。赶紧让相念把东西给我们二人拿出来,可别想着赖皮。” 虞姣可不惯着元灯欢,那匹蜀锦布料她都惦记许久了,今日总算是让她得手了, 怎么可能放过元灯欢。 “拿去拿去,统统拿去!相念,你去给她们拿!今日本宫手风不好,等改日,我一定得将今天输的连本带利的拿回来。东西就当暂存在你这。”元灯欢嘴硬一向是有一套。 裴乐之也在旁边暗笑,这投壶又不是打叶子牌,哪里有手风这么一说。 不过既然元灯欢说有,那便有吧。 裴乐之一向是不会反驳元灯欢的,但是虞姣可就不给她面子了。 “呵,怕是等不到你喽。今日拿了绸缎,明日我便叫尚功局的将衣服制出来穿在身上。你想拿回去也来不及了。” 元灯欢一脸诧异的看着虞姣:“虞姣!那可是春日里做春装用的的缎子!” 虞姣一脸不屑,“管你春装冬装,我让下人多烧几盆炭火就是了。” 元灯欢见裴乐之对虞姣投去的敬佩的目光再也忍不住了,太狠了这个女人太狠了! “我现在万分的怀疑你们两联合起来做局阴我来着!” 元灯欢最后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裴乐之立马反驳道:“欢儿,你怀疑姣姣也就罢了,你怎能怀疑我呢?我是这样的人吗?” 元灯欢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也只有她能做出这种事。” 这可把虞姣给气笑了,“玩不过便给人泼脏水是吧。”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欢儿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过不了几日南越的使团不就要进宫了?先前先一步运进宫的便已有不少的好东西,南越在南方,那里热的很又不下雪与咱们这的气候完全不同。说不定有许多咱们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呢。到时候还得要靠宸贵妃,都拿出来让咱们长长见识。” 竟然这么快吗。 听虞姣骤然提到南越,元灯欢心下一紧。 这段时间她已经非常努力的去避免自己去想这件事了,可是事情就在眼前,她是根本没有办法逃避的。 元灯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畏惧那个女人,刚刚重生回来的那几日,萧若棠简直就像地狱里的冤魂一般,在她的梦中阴魂不散。 导致元灯欢现在就算仅仅听到南越二字,都会想起自己坠崖时的感觉。 但是她也只恍惚了一瞬,便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我可不敢将好东西拿给你们俩看了,回头再给本宫做个局,南越进宫的东西至少得少一半。” 虞姣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今日太阳好的很,不玩投壶。咱们也去御花园内逛逛吧,不然倒是有些可惜了这春日内的好光景。” 裴乐之也点点头,御花园内四季不同色,她们也才进宫不到一年,平日里裴乐之又不太爱出门,好不容易今日有这么好的阳光,她也不想浪费。 连一向不爱晒太阳的裴乐之都欣然同意了,元灯欢自然不想煞风景的拒绝眼巴巴的望着她的二人。 “走吧走吧。成日的闷在宫里,我觉得我都要便宽了。” 说着便一同起身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虞姣还揶揄她:“ 你确定自己是丰腴了不是有了?” 元灯欢当然知道虞姣说的有了是有什么了,她不甘示弱道:“你放心吧,生下来直接丢到你的瑶华宫,你跟乐之轮着帮我带,到时候我就只管在关雎宫里潇洒。” 虞姣假装没有听见反击道:“生下来我定日日欺负他,白日里抢他玩意儿,晚上同他抢吃食。看你心疼不。” “连小孩子都祈福,虞姣你怎么好意思的啊!”元灯欢忍不住骂她。 “那是因为是你的孩子。”虞姣不甘示弱。 两人一路上几乎嘴仗就没有停过,然而裴乐之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只在旁边听着轻笑不语。 偶尔两人拉她出来作证站边,裴乐之就随机帮一个,另一个总会气到不行。 三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走到了御花园,到了御花园,元灯欢和虞姣两人又换了个话题开始争执,而眼尖的裴乐之已经发现了不对。 “今日御花园内的人怎么这样多?” 元灯欢顺着裴乐之的话看了过去,确实。今日的御花园确实比往常要热闹一些,像是有人在招待什么客人。 虞姣随手抓了一个匆匆行礼准备走过的小太监问道:“哎,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御花园中的人如此的多。” 元灯欢也觉得疑惑,虞姣和裴乐之不知道便罢了,她一个掌管尚宫局的贵妃竟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那小太监看着赶时间的很,语速都快了几分,“回虞修容的话,今日南越的使臣突然进了宫,只知道太后娘娘正御花园内宴请南越国的公主。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奴才也不知道。” 回完虞姣的话,小太监便匆匆的跑开了,看得出,确实是很着急的。 然而听闻此言的元灯欢却如遭雷击。 原本这一世因为她的缘故,首辅蒋阳伯的蒋家提前覆灭了。皇帝江尧就这蒋家的覆灭,顺藤摸瓜发现了蒋氏一党好2负责的边关粮草出了问题。 一直往下查,竟然查出此人叛国,暗中勾结南越将运往边关的粮草调换。 当时的南越刚好在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出击,原本的江尧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谁知道居然有内鬼,粮草是行军的根本,若是一开始粮草就出了问题,这场仗大成获胜的概率将极速下滑。 还好皇帝提前发现了有人同南越内外勾结,并且做足了万全之策。 如此一来,南越的阴谋落空,这场仗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7节 前世是在南越吃了败仗之后,才让使团来到京华,顺便送出了公主来联姻。 南越本身也并不弱同大成相差并不远,若是对方真的想要鱼死网破,那结果注定会两败俱伤,受苦的还是只有百姓。 既然对方主动示弱求和,朝廷自然也乐见其成。 萧若棠是南越唯一的公主,深受南越皇后的宠爱。原本想要将萧若嫁与陛下的,奈何陛下不愿。就只能在朝中找一合适的适龄男子。 所以就有了前世萧若棠想要嫁入定国公府,宋蔚文为了元灯欢不愿娶,萧若棠一心想要除掉元灯欢的事情。 元灯欢是知道因为蒋阳伯的事情,萧若棠提前来到大成。但是没有想到,她不仅提前来到大成,甚至还提前来到皇宫。 元灯欢浑身的气血上涌,前世的记忆实在是太恐怖了,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提前进宫,自己绝不能在这种场景下碰到萧若棠。 她强行让自己保持着镇定,止住脚步拉着虞姣的手说道:“既然太后在御花园宴请客人,那咱们还是别过去了。万一遇上了,这会儿见面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其实虞姣是有些不解的,毕竟御花园那么大,就算是太后她们人再多,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她们避开便好。 况且以元灯欢现在的身份,那就是半个皇后,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这御花园的正经主子,哪有她一个堂堂贵妃避讳他国公主的说法。 但是见元灯欢面色不虞,她到底没有在多说什么,心想可能是不太舒服突然想回宫也说不定。 裴乐之也不想见到外人,听到元灯欢的提议自然是欣然同意。 就在三人准备转头打道回府的时候,后面传来了元灯欢最不想要听到的声音。 “前面可是宸贵妃?今日也如此有雅兴来这御花园赏花吗?刚好太后和华若公主都在,不如宸贵妃也来一起坐着喝喝茶?” 第38章 于敏盼怎么这么多事儿! 元灯欢在心中将于敏盼骂了十万个来回, 你要陪着太后和萧若棠就陪着,好好的就非得拉上自己吗? 没办法,两拨人离得并不远, 元灯欢并不能假装听不见, 她看着太后一行人,似乎是在御花园中随意转转, 然后刚巧走到了这边。 她朝着人群中走去, 只看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华服少女站在太后的身边也朝自己看过来。 元灯欢硬着头皮超前走,虞姣发现了元灯欢的情况不对小声的问道:“欢儿,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裴乐之也说道:“是啊欢儿,你若是身体不舒服我跟姣姣去太后那边说一声,你先回去便是。” 知道这二人突是在关心自己, 元灯欢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力气来御花园,太后那边唤她, 她这边就身体不舒服了, 任谁听了都是借口。 反正只要萧若棠在大成一日,元灯欢早晚都是要同她碰上面的,自己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吧。 况且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的, 这一世萧若棠总和自己没有交集了吧。 现在自己是贵妃,对方只是一个别国的公主,元灯欢有什么好怕她的。 想到这里,自己似乎多了两分底气,心中一边想着到一会儿一定不能表现出不对,一边朝着太后走去。 元灯欢像往常一样,演好目中无人的第一宠妃向太后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臣妾不知太后在御花园内宴请客人。心想万一冲撞了到底不好,正打算回府呢, 想必这就是华若公主吧。” 她的视线转向一边的紫衣少女,二人四目相对,早已有准备没有露出半分不对劲的元灯欢在萧若棠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震惊。 元灯欢假装没有察觉,继续说着已经在肚子里转过好几遍的措辞:“不愧是华若公主,百闻不如一见啊。听闻华若公主乃是南越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坦坦荡荡,一副第一次见到萧若棠的样子,饶是萧若棠满肚子的疑惑,眼神几乎说明了一切,元灯欢也楞是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对劲来。 还是萧若棠的侍女在背后提醒她,要给元灯欢行礼,萧若棠才反应过来。 元灯欢只见萧若棠的动作一万分的不情愿,但是奈何元灯欢的身份在这里,萧若棠不想行礼也得行礼。 她强忍着内心的疑惑,同元灯欢行了个大成的理解,元灯欢眼睁睁的看着她将礼节做到最满,才赶紧上前将萧若棠扶起。 元灯欢满面春风道:“华若公主不必多礼,怎么说你也是太后的客人,无须要这么多的理解。”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于敏盼是行家中的行家,她敏锐的觉得,元灯欢和南越的华若公主之间绝对有事儿。 于敏盼在华若公主之前就已经向元灯欢行过礼了,她就在悄咪咪观察着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对彼此的反应。 不对劲,明晃晃的不对劲。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直接问道:“怎么嫔妾觉得,宸贵妃同华若公主从前便认识呢?” 元灯欢笑道:“哦?是么?本宫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本宫从前见过华若公主这般的美人。” 对方的坦坦荡荡,倒是让萧若棠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应当是不可能的,面前这个雍容华贵落落大方的贵妃娘娘,怎么会是她前世认识的那个青楼贱婢呢。 纵使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周身的气度甚至是说话的语气全都派若两人。 萧若棠将自己大胆的猜测给憋了回去,也笑着回应于敏盼。 “德妃娘娘倒真是慧眼如炬啊。本公主在看到贵妃娘娘的第一眼,就觉得娘娘像极了本公主的一个故人。但是那个故人身份卑贱,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早就已经被本公主赐死了。自然跟贵国的贵妃娘娘不会有任何关系。” 真是熟悉的味道呢,元灯欢衣袖下的双拳紧握,一样的尖酸刻薄,一样的目中无人,跟前世她认识的那个萧若棠依旧一般无二。 “华若公主公然将我国的贵妃娘娘和你说那人比较,似乎不太妥帖呢。”虞姣看不下去,这华若公主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些,这里是大成,可不是她的南越。 萧若棠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面前这个女子并不是前世的那个贱人。 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她这么做确实不太好,她刚想要意思意思说句客套话圆过去,一旁的于敏盼却先一步开口了。 “华若公主性格爽朗率真,想必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宸贵妃和太后还没有说些什么,虞修容,你又何必较真呢?” 于敏盼的一席话,顿时让萧若棠看清了这大成后宫中的局势。看来这太后身边的德妃,和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宸贵妃并不对付啊。 有人替自己说话了,萧若棠自然不再多说,将戏台交给原本就在这儿生活的女子。 看来这大成的后宫,同南越的后宫,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呢。 “德妃娘娘倒是古道热肠,刚与华若公主相识不过多久的功夫,二人竟然熟悉至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德妃娘娘和华若公主相识已久呢。” 虞姣可是个从不在嘴上吃亏的人,你既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国的人说话,那就别怪我怀疑你两早就认识了。 前段时间按蒋阳伯的手下出了叛国贼通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若是一个后宫的妃嫔同她国的公主早就相识,那这事情可真就不太好说了。 “不愧是和贵妃娘娘在一起呆的久了,虞修容也是伶牙俐齿了起来呢。” 于敏盼语气变得冷硬,虞姣便不再说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太后还在这儿。 但是元灯欢可并不打算见好就收,“所以说,德妃,你今后可要记着小心些说话,可别被扣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哪怕德妃再聪慧,都难说了。” 太后早已习惯嫔妃之间打嘴仗的场面。只是这次还有外人在,“好了,都别在华若公主面前丢了脸面,你们几个位份都不低,还小孩子一样,整日的不嫌丢人。” 太后的语气里带了两分笑意,就像是在嫌弃小辈吵闹,看着小辈闹着玩一般。 见太后将气氛烘托到此,那大家演也要演的姐妹情深。 “多日未见到贤妃妹妹了,不知贵妃娘娘近日可有同贤妃妹妹在一处啊。” 于敏盼的话提醒了元灯欢,钱宁儿近日得了风寒,嗓音沙哑的很。她同虞姣一遇上,根本没办法不说话。 见她嗓子越来越严重,元灯欢干脆不让她和虞姣见面,等钱宁儿的病好了再带她出来吧。 太后听见钱宁儿的名字,脸上的关切并不做掩饰,“宁儿风寒可好些了?” 元灯欢如实答道:“风寒是好的多了,只是嗓子一直未好,臣妾便劝她在宫中将病养好了再出门。” “主要是贤妃娘娘一见到臣妾就有说不完的话,没办法贵妃娘娘就只能将我两分开了。”虞姣接了一句,闹得大家都低头轻笑,氛围比起刚刚竟生出了一丝诡异的融洽。 一旁的萧若棠也在心中默默的将此人记下,贤妃钱宁儿。居然能让两边的人都如此的挂在心上,看来一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凝露宫中的钱宁儿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宫女赶紧上前关切的问道:“娘娘的风寒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现下又不舒服了吗?可需要奴婢去传太医再来看看。” 钱宁儿躺在床上,将被子裹紧了些摇了摇头。 她风寒确实已经好了,但是怎么总觉着背后毛毛的呢。 如往常一般,江尧处理完政务就去了关雎宫,但是这次没见到他亲爱的贵妃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江尧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太对,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连忙快步走进内殿。 一进去就看见元灯欢蔫蔫的坐在床边,发呆的看着窗外,甚至连他进来了都没有起身行礼。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元灯欢的身后问道:“怎么了欢儿,今日发生何事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今日宸贵妃等人在御花园碰到了宴请南越国华若公主的事情江尧已经听说了。但是听下面的人报上来的,说两边都了的很开心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怎么一会来自己好好的欢儿就蔫巴了呢。 元灯欢转头看到江尧,一头扎在了江尧的怀里,一瞬间泪水止不住的翻涌。 她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惊慌和害怕,就在此时此刻宣泄出来。 委屈的泪水完全控制不住,回来了,居然连萧若棠也重生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元灯欢真的很害怕,今日在御花园中,自己完全是提着一口气在撑着。 原本因为仅仅是见到了上辈子的故人而已,原本以为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但是萧若棠的神情,让元灯欢心中的堤坝瞬间崩塌了。 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蝎子蜈蚣毒蛇老鼠,她一次又一次惊险的躲过,银耳汤里的欢眠散她也未喝下。但是鞋子里刺穿她脚掌的粗针,令她身上整整痒了一个月的药,还有最后摔下悬崖的马车,她都没有躲过。 这每一段记忆对于元灯欢来说都是一次恐怖的噩梦,然而就在她以为终于可以摆脱噩梦的时候,这个噩梦回来了。 泪水很快就浸透了江尧胸前的衣服,见元灯欢哭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他现在只能担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女子的后背,丝毫不敢继续追问元灯欢发生了什么。 但是依他的直觉来看,一定是与今日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有关,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南越公主惹得祸。 江尧十分心疼的一下下的安抚着怀里的元灯欢,心里已经先把太后和德妃记下了。 他就说了,南越公主想要先一步来看看大成的御花园,这话一听就不是事实,肯定是另有隐情的。太后和德妃偏要说一个公主而已 ,尽尽地主之谊也没什么关系,她们两来招待。 这招待也招待不明白,现在来看出事了吧。 元灯欢的哭声终于渐渐的弱了下来,江尧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一点。 他把将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从怀里挖出来,双手小心的捧着元灯欢的脸。 江尧轻轻地给元灯欢擦拭着泪水,同时小心地亲吻着元灯欢已经哭红的小脸。 “看看我们欢儿,谁热了我们贵妃娘娘不开心啊,告诉朕!朕去砍了她的脑袋!”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8节 或许是江尧的安抚起到了一些作用,元灯欢已经比刚刚好的多了。 无所顾忌的大哭了一场,还有人哄着,这么就以来堵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轻了许多。 她将脸靠在江尧的手心里,任由江尧用手掌的力量拖着自己的整掌脸。 “臣妾听说,南越国华若公主萧若棠,想要嫁给陛下当宫妃。陛下,臣妾不喜欢她。”元灯欢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说出来前半句话,最后一句又带上了哭腔。 眼见着元灯欢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江尧赶紧将人揽到了怀里。 他刻意将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气:“谁传的这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南越公主进后宫了。” 江尧手忙脚乱的给元灯欢擦着眼泪,心里骂着到底是哪个长舌的东西造的谣。 别说江尧绝不可能再纳任何人进后宫,就说这南越公主的身份,一个他国的公主,怎么可能进后宫当妃嫔呢?光是太后那一关,这萧若棠就过不去。 元灯欢哽咽着一字一句的朝外吐:“就是那南越公主自己说的!若不是她自己有这个想法,谁会往外面传嘛!陛下!今日见到她的第一面,臣妾就害怕极了,回来还做了噩梦,她把好多的老鼠蝎子丢进臣妾的被褥里,臣妾不想要见到她!” 江尧就说这好好的南越公主,怎么非要提前来皇宫里看看,感情是给自己的心肝贵妃上眼药来了。 第39章 “好好好, 欢儿放心,朕答应你。这南越国公主,绝不可能进入后宫当妃嫔, 欢儿相信朕可好?” 元灯欢勉强被尧的话安抚了下来开, 她原本就知道,就算是萧若棠想要进后宫, 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一世她也重生了, 元灯欢真的生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候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现在有了江尧的承诺, 她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她动作小心翼翼地扯着江尧的衣角,小心试探道:“陛下,臣妾这个样子您会不会觉得臣妾善妒啊。” 江尧看着元灯欢没带任何收拾, 自然散落的青丝因为在自己怀里钻来钻去而变得毛茸茸的,整颗心都快要化了。 若不是想着此时元灯欢情绪不好, 他一定要捧起她的脸, 在她的脸颊上咬上一口。 “怎么会觉得你善妒呢,这说明朕在欢儿的心里重要啊。朕开心还来不及呢。” 虽然心中明知道以元灯欢的性格,今日如此的情绪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 但是听到元灯欢这样说,江尧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快感。 他揉着元灯欢的头说道:“今日朕本来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的,现在欢儿乖乖去洗把脸,朕再告诉你。 元灯欢知道江尧说告诉自己好消息就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便立即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传相念打水来。 洗脸的时候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 “陛下臣妾洗好了。” 元灯欢此时头上不带一点儿装饰,仅仅是刚刚用一根丝带绑着,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的粉黛,干净的仿佛出水芙蓉一般。 江尧忍住了心中的想法, 同元灯欢道:“明日是上元节,朕带你出宫可好?” 原本上元节宫中是要设宴的,但是因为南越的使臣进宫又要有接风宴,年后的宫内的宴会实在是太多了,江尧便下令将上元节的宴会取消了。 元灯欢自从去年进宫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出宫过,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几乎亮起了光。 见元灯欢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江尧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明日不用上朝,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元灯欢听出了江尧的弦外之音,顿时面色涨红。 “陛下明日没事,臣妾还要去凝露宫看望宁儿呢,你可别耽误臣妾。” 听闻此言江尧搂住元灯欢的腰,单手将她抱起起身将她抱进了室内的榻上。 他摸着元灯欢红润的脸颊,实在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耳朵,“怎么,朕还没有贤妃在欢儿心里重要么。” 元灯欢还欲开口,却被江尧封住了嘴巴。 冬日夜晚的风虽然寒冷,但是室内全是温暖如春。 第二日元灯欢果然没有起得来,她已经想到在凝露宫的贤妃要怎么暗暗的骂自己逗她玩了。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这会儿再去凝露宫肯定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叫相宜前去凝露宫传个口信,说自己明日一定去了。 到了和皇帝约定好的时辰,元灯欢去紫宸殿同皇帝会和。 郑公公早就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元灯欢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贵妃娘娘,陛下在里面等候娘娘多时了。” 紫宸殿内已经备好了元灯欢要穿的宫外的常服,江尧已经先一步将常服给换上了。 元灯欢到了紫宸殿,见到的就是穿着寻常服饰的皇帝,就如自己在春日宿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还真别说,皇帝在穿上常服后,还真的颇有一番翩翩公子的味道。 元灯欢忍不住夸了江尧两句,却被江尧用折扇敲在头上,“什么时辰了还贫嘴呢,赶紧进去更衣。” 元灯欢摸着自己被敲痛的脑袋,不满的看了眼江尧,最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尽学定北侯这些奇怪的癖好,大冬日里带着把折扇。” 说完生怕自己的脑袋再挨一下,飞速的跑了进去。 待元灯欢更衣出来后,江尧已经放下手中的折扇了。 看着眼前虽然穿着并不似在宫内一般华丽,但是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元灯欢,不禁感叹自己的好眼光。 元灯欢刻意地在江尧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夫君,奴家好看吗?” 江尧笑着揽着元灯欢的腰:“夫人好看,夫人最好看,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然后将嘴巴贴近元灯欢的耳朵,接着又说出了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让元灯欢的脸色涨红,一国之君,怎么讲话如此放荡! “登徒子! 她暗骂一声,便红着脸跑了出去。 被骂爽了了的江尧跟在元灯欢的身后,走上了早就备好的的轿辇。 皇帝和贵妃二人,换上了普通富商的装束,带着几名暗卫,从偏门离开了皇宫,融入京城上元节的人流之中。 元灯欢好久没有出宫了,刚出宫门她便迫不及待的掀开马车的帘子。 “不着急,这会儿还没到最热闹的地方呢,等到了咱们下马车慢慢逛。” 人群中,元灯欢手里捧着一盏精巧的兔子花灯,兔子耳朵上还别着一多小巧的花,及其的别致。 美人的脸颊在着暖色的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动人。 “夫君,你看那个!”元灯欢指着路边卖糖人的老者,险些脱口而出的“陛下”及时改了口。 元灯欢在春日宿中就没有怎么出过门,只有前世在国公的时候偶尔出去转转。 江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唇角不自觉上扬:“想要?” 不等回答,他已取出一块碎银。卖糖人的老汉笑呵呵地接过:“公子和夫人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汉给您捏个鸳鸯可好?” 元灯欢脸颊微红,江尧却坦然地点头:“有劳老人家了。” 老人家的手法很是熟练,很快便捏好了一对鸳鸯。 捧着糖人,他们随着人流向前走去。街道两侧挂满了花灯,远处传来欢快的锣鼓声,一条金鳞闪闪的巨龙在人群中蜿蜒游动。 “那边有猜灯谜的!”元灯欢拉着江尧向一处摊位挤去。 摊主是个年轻书生,见来了气度不凡的客人,连忙拱手:“这位公子可要试试?猜中有奖。” 江尧随手取下一张谜笺:“此字不凡仅四笔,无横无直无钩曲,皇帝见了要起身,圣人见了要施礼——打一字。” 元灯欢见着字谜面上的皇帝就在自己的身侧,忍不住掩嘴暗笑。 见元灯欢偷笑,书生以为是太难了公子猜不出,便笑道:“这是今晚最难的一个。” 元灯欢凑近看了看,忽然在江尧手心轻轻划了几笔。江尧会意:“可是'父'字?” “夫人聪慧!”书生惊讶地看了看元灯欢,取下一盏莲花灯相赠。 元灯欢接过花灯,眼中满是欣喜:“都是我夫君教导有方。” 江尧靠在耳边轻声说道:“懂事。” “谢谢夫君夸赞。” 两人逛了一会儿,江尧问道:“欢儿可还想去哪儿嘛?” 元灯欢低头思考了片刻,“听说京城中有家酒楼,名叫陶蓉居,里面有许多江南时兴的菜色。夫君可否带我去看看。” 既然元灯欢开口了,江尧就不可能有不同意的。 陶蓉居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酒楼,“陶蓉居”三个鎏金大字在门楣高悬的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几乎晃花了行人的眼。这座三层高的木构楼宇拔地而起,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稳稳盘踞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俨然是京华饮食行当里的魁首。 虽然是冬日,未及入门,喧嚣热浪已扑面而来。 酒楼中的侍者见元灯欢和江尧二人穿着不凡,立即小跑着上前迎客:“贵客里面请,本店新菜色央州特色药膳乌骨鸡汤,香得很嘞!” 酒香饭菜气,丝丝缕缕钻入鼻端。 元灯欢迫不及待的走进去问道:“可有雅间?” 见客人如此问,店小二面露难色,“这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上元节,本店内的雅间都早早的被定了出去,先下只还有一个靠窗的位置,不是夫人公子可否将就下。” 元灯欢看了眼江尧,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欣然的点了点头。“也好,带我们过去吧。” 店小二将两人带至二楼,一楼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二楼的桌子要少些,且都有屏风隔着,就这也就只有靠窗的几个人位置无人了,看样子也都是早早就被定出去,只是客人还未到罢了。 元灯欢从酒楼往下看,整个陶蓉居前街的盛景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流光溢彩的《上河图》,尽收眼底。 上元节的街景比起往日更加热闹。 数不清的花灯,从酒楼檐角一直蔓延到长街尽头,像被仙人随手撒下的星子,又似一条流淌着暖光的河流。 高处看去,那些原本在地上显得硕大华美的走马灯、宫灯、鱼灯,此刻都成了精巧的光点,连缀成串,勾勒出街道蜿蜒的轮廓。 烛火透过各色绢纱、琉璃或素纸,晕染开或红或黄、或粉或紫的朦胧光晕,将整条街浸泡在一种温暖而梦幻的暖金色调里,连青石板路面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卖各色小食的挑子、推车,蒸腾起袅袅白汽,在灯火映照下氤氲弥漫,仿佛给街道蒙上了一层薄纱,食物的香气似乎也随着这热气升腾上来,若有若无地飘入鼻端。 这不就是海晏河清嘛! 元灯欢看着面前的江尧,顿时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佩。 虽说今日客人多,但是厨子的动作并不慢,没有灯很久,菜品就已经上全。 “尝尝看味道如何。” 元灯欢点了点头,夹起一块鸡肉沾了点特制的醋碟送进了嘴里。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39节 嗯!就是这个味道,她幼时最爱吃的一道菜! “夫君,这个好吃,你也尝尝看!”说着又夹起了一块送进了嘴里。 见元灯欢吃的开心,江尧的心中比喝了蜜还甜。此时此刻,仿佛整个天下只剩他们二人,他们真的只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夫人,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只余此时此刻片刻的宁静。 “公子夫人,今日是上元节,陶蓉居给每位客人都准备了免费的元宵,不知公子夫人可要尝尝看啊?”店小二热情的给二人介绍着。 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这做的就是不错。 “来两碗吧。”元灯欢也好久没吃过元宵了,今日是上元节,更不能不吃了。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元宵便端上桌了。 木桌上,一碗碗雪白的元宵散发着芝麻和桂花的香气。 江尧先舀起一个,轻轻咬破软糯的外皮,香甜的馅料立刻流了出来。他忽然觉得,宫中那些精雕细琢的御膳,竟比不上眼前这碗朴实的元宵来得温暖。 “好吃吗?”元灯欢眼巴巴的问。 江尧笑着点了点头:“好吃,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要好吃。” 元灯欢听了这话,笑的眯起了眼:“夫君喜欢便好。” “陛下?” 一道声音传来,元灯欢和江尧齐齐的抬起了头。 “宋世子?”元灯欢疑惑的先开了口,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下,江尧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见元灯欢和江尧穿着便装,宋蔚文立即改口道:“下官参见...见过江公子、元小姐。” 江尧神色不变,眼中却已比刚刚冷了几分:“宋世子也来赏灯?” 宋蔚文恭敬道:“微臣刚与友人在此用饭,想起家亲爱吃这楼中的元宵,便又折了回来,看到窗边的身影熟悉,不曾想真的是。” 宋蔚文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元灯欢,连藏都藏不住。 元灯欢垂眸,往江尧身边靠了靠,这个动作令江尧心里舒服了许多,倒是让宋蔚文的眸子暗了暗。 江尧自然地握住元灯欢的手:“宋世子与内子从前相识?” “微臣…曾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相识。” 第40章 元灯欢松了口气, 还好这宋蔚文没有乱说话,元灯欢想到了同样重生回来的萧若棠,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宋蔚文。 她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前世宋蔚文对她一掷千金, 更多的是对于定国公夫人的无形的反抗。 对比起今生皇帝对自己的行为,元灯欢并不觉得前世的宋蔚文有多么的爱自己。 但凡宋蔚文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爱自己, 元灯欢也不会被那几个女人翻来覆去的折腾成那样。 如今看来, 前世的元灯欢不过是宋蔚文偶尔用来彰显自己性格的工具,他才会任由其他人将手伸进自己的后院。 然后在元灯欢遍体鳞伤需要关怀时, 再从元灯欢这里得到被依赖被需要的快感。 所以今生,宋蔚文对元灯欢的感情来的就更加的奇怪了。 宋蔚文的眼神已经非常避讳了,但是在元灯欢和江尧的眼中, 依旧十分的冒犯。 江尧正欲发作,元灯欢却先一步开了口。 “定国公世子, 你最好将自己的眼神收敛一些, 本宫非常不喜欢你盯着本宫的眼神。” 元灯欢的语气十分的冷硬,让原本便心中苦涩的宋蔚文在这热闹的元宵佳节瞬间如坠冰窟。 见宋蔚文面色如土,元灯欢继续道:“本宫不管宋世子是否是将本宫认成了你的故人, 但请宋世子牢记自己的身份。管好自己的眼睛。” 元灯欢这话及大的取悦了对面的男人。 江尧莫名的有一种的被人撑腰的快感,刚刚生出的那点儿醋意在元灯欢说出这些话后,顿时荡然无存。 他看向自己的贵妃,有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臣子,脸上透露出一丝“小人得志”。 “夫君,我吃饱了,咱们回家吧。”元灯欢上前拉着江尧的手,江尧反手回握住她,两人浓情蜜意, 丝毫没有再给面前的宋蔚文一个眼神。 看着远去的帝妃的背影,宋蔚文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梦中无数个与元灯欢缠绵的日夜。 他去按照梦中的回忆去春日宿查过,但是春日宿的人绝口不提元灯欢。只有一个丫鬟说漏过嘴,让他确定荨娘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 宋蔚文敢肯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原因导致了元灯欢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妃子。 他也怀疑过自己,因为一场场的梦境就敢觊觎皇帝的女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可笑,但是每次相见时元灯欢陌生的眼神几乎令他心碎。 他的手紧握成拳,是皇帝的妃子又如何,哪怕只是梦境,他宋蔚文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元灯欢。 元灯欢觉得自从自己重生归来后,这个世界仿佛疯了一般,完全不再是她认识的样子。 宋蔚文莫名奇妙也就罢了,现在就连萧若棠也有着前世的记忆。 她很想知道自己死后宋蔚文和萧若棠之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两人都重生了,那便应该是二人都死了才会。以这两人的身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们也在前世年纪轻轻便身故然后又重生回来了呢? 江尧看出了元灯欢有些不对,他拉着元灯欢的手小心地说道:“欢儿可是累了,累了我们便回宫吧。” 元灯欢点点头,此时此刻她确实没有再玩下去的心情了。 接下来便是给南越使臣办的接风宴,元灯欢本还想接风宴上避一避,这一世遇不上也就罢了。 现在来看,算是避无可避了。 她必须要先一步想好接下来的打算,既然萧若棠还留着前世的记忆,必然会怀疑自己。 好在自己的背后是皇帝,身份的事情皇帝会帮着自己处理干净。 问题是她在知道萧若棠还留着前世记忆的那一刻,便不想再留着萧若棠了。 她也没有资格替前世的自己去原谅萧若棠,对她来说,若是原谅了萧若棠这个女人,就是背叛了前世的自己。 元灯欢靠在身边这个几乎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的胸膛上,不禁在心中盘算着,帝王的爱究竟能有几分可信,自己是否能够继续利用这份爱,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止元灯欢在盘算着萧若棠,此时萧若棠也在调差着元灯欢。 “如何,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查清楚?” 驿馆内,萧若棠正在问着自己派出去打探情报的人。 面前的南越人摇了摇头道:“奴才前去公主殿下说的青楼打探了,老鸨说这里并未有过什么叫元灯欢的花娘,荨娘的名字也未曾听闻过。青楼里的妓女和下人也都口径统一,一问都是不认识没听说。” 萧若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明明一样的长相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即使摇身一变成了宫里的宠妃周身气度完全不同了,她也几乎可以断定,宫里的宸贵妃跟前世的青楼花娘,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那日在御花园中,元灯欢又确实一副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看着并不似作假,这让萧若棠又有些疑惑。 这个叫“元灯欢”的女子,怎么就如此的阴魂不散。 上一世,她想要嫁进定国公府,结果元灯欢的存在,导致自己迟迟无法嫁进国公府。 国公夫人也是个贱人,明明答应自己,只要自己帮助她除掉元灯欢这个青楼女子,她就会想办法让宋蔚文娶自己。 结果元灯欢前脚刚死,后脚定国公夫人就给宋蔚文和安阳县主定了亲。 早知道当时萧若棠就应该连安阳县主这个蠢货一起处理掉,害的她错过了时间,最后又被带回了南越。 这辈子,她一定要留在大成,既然定国公府去不成,她便要换一个目标。 正在萧若棠盘算之时,她的门响了,之间萧若棠的房间内走进来一个男子。 男子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整个人穿着十分的贵气,即使是一脸的横肉也难掩眉眼之中的厉色。 萧若棠见到来人,后背一阵发凉,原本娇气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讨好与惊恐。 “大皇兄。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萧若棠连忙让开身子,示意萧启明坐到椅子上。谁知他的大皇兄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径直走向了内室,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萧若棠的床上。 南越大皇子声如其人,一开口粗犷的声音便说着令萧若棠最不想听到的话。“怎么,皇妹这里皇兄想来还来不得是吗。” 萧启明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萧若棠坐过来。 可惜了,萧若棠心中就算是万分的不情愿,她也不敢忤逆自己这个大皇兄。 她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笑着走到了萧启明的身边坐下 ,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怎么会呢大皇兄,皇妹这里,自是您想来便虽是可以来的。” 随着萧启明的大掌慢慢地揽住了自己的腰间,另一只手缓缓的向自己的衣服里伸去,萧若棠认命一般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即便到了大成,他还是不愿放过自己,这件事她前世就已经知道了,今生本就该有心理准备的。 萧启明的唇瓣贴上了萧若棠白皙的脸颊,一路从嘴唇滑到了她的耳畔:“皇妹这个样子,真是叫皇兄十分的不舍。可惜了,父皇一定要你来大成和亲,但是皇妹你放心,皇兄必然会完完整整的将你带回南越,这大成朝,可没人能娶的了你。” 难以忍受的时间很快便结束了,萧若棠靠在床头睁着眼睛,恨不得一刀将身边的男人了结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了,也难逃一死。 南越不似大成,即使是女子只要有能力,一样可以入朝为官。 南越的女子地位极低,再加上南越国主荒淫,皇宫中子嗣众多,哪怕是公主,不受宠也一样过的连下等人都不如。 大甚至在幼时,她还会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被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欺负的更甚。 自己的母妃只是一个教坊司的舞女,被皇帝看中临幸了一次便被抛在脑后。 萧若棠继承了自己母妃完美的身段,又几乎继承了南越王和舞女面容上所有的优点,所以并不似其他南越皇室一般长得那样普通。 所以在渐渐长大后,容貌跟着长开了,也就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了。 南越的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和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连地位高些的太监都能欺辱一下。 萧若棠一个堂堂公主,再如何也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委身于一个太监,于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大皇兄。 萧启明是从南越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南越皇后死的早,南越王只留有这么一个嫡子,自然是千娇白宠的惯着。 虽然这大皇子能力比起其他的几个皇子,完全差了一截,但是皇帝还是想要将皇位传给这个大皇子。 不过为了锻炼大皇子,南越王也没有断了其他人的念想,其他皇子在皇帝看来都是自己大儿子的磨刀石罢了。 在这个大皇子的庇佑下,萧若棠终于不用在皇宫里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了。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从一个魔窟,跳到了另一个,魔窟。 她现在已经不会流泪了,上一世的她失败了,这一世她重生时已经在来大成的路上了。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0节 南越皇帝想让自己嫁到大成和亲,所以留在大成是她逃出魔掌唯一的机会了。 她不仅仅要嫁到大成,还得嫁给大成朝有权有势的人才行,这样才能彻底的断了萧启明的念想。 前世她选择了定国公世子宋蔚文,谁知道是那种结果。 这一世她原本瞄准的是大成的皇帝,哪怕是入宫随便做个妃子,也好过回南越。 所以前日她才提前进了皇宫,为的就是先去探探太后的口风,也能看看这大成朝的后宫与南越有何不一样。 结果半路杀出个宸贵妃元灯欢。 这个女人的封号她在南越时便有所耳闻,说大成皇帝有位贵妃娘娘,长得花容月貌可使天地万物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大成皇帝被这位贵妃娘娘迷的是神魂颠倒,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听了这样的描述,萧若棠自然将这大成皇帝纳为了好色之徒,要说她自己最自信的,当属自己这幅容貌。 但是昨日见了这宸贵妃,且不说与前世那个狐狸精长得一模一样,就说她身边的另一个位份看着不算很高的妃子,长相都完全不输自己。 现在且不说此元灯欢是否是彼元灯欢,就说这大成朝后妃的质量,萧若棠已经在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可是除了皇帝,这大成朝还有哪家位高权重,自己既能看得上,又适龄能娶自己的男子呢? 第41章 接风宴上, 元灯欢经过几日的缓冲,已经完全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萧若棠了。 本就应该是这样,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纵使她萧若棠再怎么怀疑, 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 在大成的国土上,谅她萧若棠也不可能像从前一般行事。 况且, 她相信皇帝, 江尧说了不会纳萧若棠进后宫便不会骗她,只是不知现在萧若棠的目标, 是否还会是宋蔚文。 果然,如同前世一般,南越的使臣很自然的提出了和亲的问题, 萧若棠也如前世一般含羞带怯的低着头。 江尧一向是懒得管这档子事的,太后很自然的便将话题接过, 问华若公主在大成可有心仪的男子。 元灯欢等着萧若棠说出宋蔚文的名字, 毕竟上辈子萧若棠为了嫁给宋蔚文简直是不择手段。 但是这辈子,宋蔚文的后院里没有了自己,不知会不会再拒绝这位貌若天仙的公主了。 “不知华若公主可有心仪的人选?我大成朝优秀的男儿可不少, 可有入了公主的眼的?” 太后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捧着萧若棠了,毕竟在外人看来,萧若棠是南越最受宠的公主。况且来者是客,大成朝泱泱大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掉面子。 况且太后心里已经做好了南越准备将公主嫁进皇宫的准备了,这华若公主可以拉拢,但是嫁进后宫,太后还是不会同意的。 太后看了眼皇帝,不过这就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自己的这位好儿子更不会同意的。 大家心里各怀鬼胎,只等着萧若棠说出那个名字。 千娇百媚的公主脸颊绯红,含羞带怯道:“本宫觉得,裴尚书家的公子裴轩,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与本宫甚是合适呢。” 萧若棠说的十分直白,她也不怕回去萧启明找自己的麻烦,今日无论如何她都得选个人,无论选谁萧启明都不会轻饶了自己,不如便直接说出。 前世也是这般,纵使宋蔚文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在大殿之上,也只能拖延并不能直接拒绝。 而萧若棠看重的正是大成人重视礼节在大场面不能丢面子这点,所以人选她必须在接风宴上就直接说出。 梦到由于在接风宴上没有直接拒绝,导致生出了了许多是非的宋蔚文,已经早就想好了说辞。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是萧若棠口中说出的姓名完全不是自己,梦中无数的事情都已经应验,但这件事既然出现了其他的走向。 宋蔚文的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过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对于今日萧若棠嘴里的主角裴轩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裴轩的父亲在经历过蒋阳伯一事后就不是侍郎了,现在裴侍郎已经是裴尚书了。 所以今生的裴轩完美的符合了萧若棠的要求,家族位高权重手握实权,萧启明轻易动不得,本人相貌俊朗文采斐然萧若棠看得上。 其实原本她甚至想过定北侯杨予书的,但是考虑到定北侯同皇帝关系极好,若是他不愿意,那是真的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么看来,裴轩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选择,甚至比上一世的宋蔚文还要好上两分。 元灯欢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也是奇怪,今生萧若棠居然不选择宋蔚文了,难不成她前世想要嫁给宋蔚文是另有隐情的? 裴轩这个人她是听说过的,在进宫前她就知道裴轩是元清钰的好友。且不说这层关系,就说裴轩是裴乐之的哥哥,若是裴轩不乐意,元灯欢也不会见死不救。 元灯欢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裴轩面色如土毫无喜色。 只听太后笑了两声道:“华若公主果然是好眼光,这裴尚书的公子,的确是京城男儿中的佼佼者。裴轩,你可愿意啊?” 听到太后点了自己的名字,裴轩才挪到了大殿中央,“回太后娘娘的话,华若公主容貌倾城,只是微臣粗鄙不堪,怕是配不上公主殿下仙人之资。” 说完裴轩重重的磕了个头,面上全是凝重,“还请陛下太后娘娘,公主殿下另择他人!” 殿内一片哗然。 娶南越的公主对于大成的男子来说,绝对不算什么坏事儿。 南越公主及其受宠,且愿意娶公主,就相当于将自己站在了皇室一边。 皇家一定不会允许自己不信任的臣子去娶一个别国的公主,所以一旦和亲的事情落到了自家,那么皇室一定会重视自家。 至于别国的公主又不像本国的公主,娶回家了需要供起来,山高皇帝远的吗,南越怎么样也插手不到大成。 再加上这南越公主生的如此冒昧,就当是摆了一座花瓶在家里养着也就罢了,这裴轩居然会不同意。 此时萧若棠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的难看,这种直接被拒绝的尴尬场面,即使是前世的宋蔚文,也是没有发生的。 她看着底下的裴轩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反倒是旁边裴启明,脸上是无法掩盖的喜色。 看样子他的皇妹,是要被他完完整整的带回南越喽。 太后脸色也不是太好,原本和亲这件事就是两边国家默认的,皇帝虽然无所谓,但是太后是乐见其成的。 南越主动提出和亲就是一种示好,太后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娶个公主嫁个公主的事情,多多少少能缓解些两国的关系。 等两国打起来了,手里还能捏个对方的人质,何乐而不为呢? 江尧是一直不屑于这些的,他的江山社稷是否稳固,从来都不是一段女子的婚姻可以影响的。 所以现在江尧丝毫无所谓,不就是自己的臣子不愿娶嘛,那就不娶好了。 但是太后并不这么想,她怒道:“裴轩!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眼见着太后发怒,裴轩却依旧挺着后背不愿意退让:“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配不上南越公主,还请公主殿下另择他人。” 太后见裴轩半分不肯服软,当即怒火攻心,“不愿是吧!来人,将这裴轩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裴尚书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求饶:“太后娘娘,犬子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随即立即同旁边的裴轩道:“逆子,还不赶紧应了太后娘娘的话!” 谁知道裴轩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自己老父亲的话,只是深深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着急的裴尚书一言不发的裴公子,怒火中烧的钱太后,恰当羞赧的南越公主,和又在看戏的大殿众人。 最近的宴会,真是场场不一般,场场不能错过。 气氛似乎僵持在了这里,从前垂帘听政的太后要处死一个朝臣简直就像喝水一般简单,但是现在,太后毕竟已经还政于皇帝了不是。 见底下的人没有反应动作迟缓,太后刚要继续开口,江尧终于发话了,“太后不必动怒,以朕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江尧再不发话,元等欢就要把他的大腿给扣烂了。 又是为了个男人。 江尧即使心中再不爽,也得把裴轩这颗脑袋给保住,毕竟这不仅仅是裴轩的关系。 在皇帝江尧的心里,萧若棠只是个南越的公主罢了。 为了两国的邦交以及大国的气度,给南越的使臣几分颜面也就罢了。 如今只是因为南越的公主想嫁而大成的朝臣不愿娶便斩了自家的朝臣,那未免有些太过示弱了。 诚然太后在政治上是有着一定的能力的,但是在某些方面,太后一味的学着前人的行为,想着一门亲事便能皆大欢喜,未免有些太过老旧了。 江尧也不希望打仗,毕竟打仗苦的是百姓,但是江尧作为帝王绝不能让对方的国家以为自己怕打仗,更不能让自己的臣子在对面的皇室面前低头。 江尧转头对着南越使团的方向继续道:“华若公主才来我大成不久,也没有见过几个大成的好儿郎。既然这裴轩不愿,那便算了。” 听到这话的裴轩和裴尚书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太后刚刚气急要裴轩的命,但是还好皇帝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南越使臣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国家的公主掉了如此大的面子,在他们看来,这裴轩已经不是单纯的拒绝萧若棠的情况了,而是整个大成都没有给南越脸。 虽然这事儿正合萧启明的心意,但是萧启明也不能真的蠢到顺着大成的话说。 他佯装生气道:“大成皇帝这是完全没有将我们南越放在眼里啊!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若是本皇子的皇妹就是非这裴轩不嫁了呢?!” 火药味直冲元灯欢的脑门。 她即使再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也能看的出来,这会儿江尧绝不能说一句退步的话。 刚刚皇帝表态就是完完全全就是要保裴轩父子,而太后..... 元灯欢看了眼太后,看样子太后也不会递这个台阶了。 “南越使臣不必如此生气,原本这华若公主如此的貌若天仙,婚事更应该仔细挑选。” 元灯欢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刚好够殿内每一个人听见,她既没有太后的怒火,也没有皇帝的强势,让殿内得的人气氛刚好缓和了下来。 见有人递台阶,本来就没有很生气的南越大皇子收起怒意问道:“贵妃娘娘不会以为用这两句话便能将此事揭过了吧?真当我们南越如此好糊弄嘛?” 虽然萧启明不给面子,但是元灯欢却不生气:“南越大皇子此言差矣,本宫说的是实情何来糊弄一说?我们大成不像你们南越,大成朝向来讲究婚姻要两情相悦,即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得两人自己同意才行。” 元灯欢这话说的是事实,大成在婚姻这方面,确实是比南越开放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比如大成的女子在和离后再嫁,是再正常不过的实情。但是在南越,根本没有什么和离一说。 女子只要被休弃,回了娘家等待她的不是青灯古佛就是白绫一条。 南越使者也知道,宸贵妃这话说的并不加。在南越萧若棠这事情或许足以让她羞愤而死。但是在大成,女子示个爱被拒绝,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元灯欢见南越使臣有所松动,想必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趁热打铁道:“今日裴家公子拒绝华若公主,可不是因为华若公主哪里不好。相反的,是因为华若公主太好了,裴家公子也想华若公主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不是?” “况且二人并未认识过,若是日后相处久了,这裴公子日久生情了也说不准呢?况且这京城的大小宴会多的很,华若公主不妨多走动走动,见的人多了,想必还看不上一个区区裴轩呢。” 缓兵之计而已,无论怎么样,元灯欢现在务必先帮着皇帝,把裴轩的命先给保住才是正事儿。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1节 裴轩也知道宸贵妃实在帮着自己,他的脑袋也没有那么的铁。 他跪地道:“陛下!太后!微臣并非是不将南越公主放在眼中,微臣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分想要破坏两国邦交的意思,还请陛下太后明鉴。” 裴轩都服软了,这会儿太后也没有再帮着南越说话的理由。 “既如此哀家就先留着你这条命,华若公主也不必觉得有什么,这段时间先同裴家小子相处着,说不定后面看中别人了有他后悔的。” 元灯欢松了口气,太后并没有放弃让裴轩娶萧若棠,但好歹是松了口。 “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南越使臣还有意见?” 大成朝上下一心,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有人打圆场的,就算是再不满意,南越一帮人身在别人的地盘还能怎么样。 回到关雎宫后元灯欢越想越奇怪,前世太后也是明里暗里的帮着萧若棠,今生萧若棠就算是换了个目标,太后还是帮着这个南越公主。 这两人之间,难不成有什么交易嘛? 就在元灯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传来裴乐之急促的声音:“欢儿,我听说今日接风宴上我哥哥出事了,欢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2章 裴乐之的位份太低了, 像今日的宴会,她是完全没有资格出席的,但是宫中一向是藏不住消息的, 她在长秋宫里很快就得知了今日接风宴上的情况。 元灯欢知道裴乐之和裴轩兄妹感情好, 平日里也经常听裴乐之提起她哥哥。 所以裴乐之如此风风火火着急的不得了来找自己,元灯欢并不意外。 “今日南越的公主在宴会上点明要嫁给你的哥哥裴轩, 你的哥哥当众拒绝了, 坚定到没有给南越公主留一丝的颜面。” 元灯欢如实的向裴乐之讲述着今日宴会的情况。 按理说裴轩完全可以同前世的宋蔚文一样,在大殿上先说几句好话糊弄过去, 完全没有必要去同南越公主甚至是太后硬碰硬。 到时候私下里再去找太后,再去想办法,总好过如此在大殿上差点儿没了性命。 “好在最后终究是没有受到责罚, 若是你哥哥真的不想娶,只能后面再去想办法了。” 听到元灯欢的描述, 裴乐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从长秋宫到关雎宫这一路上, 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见裴乐之没有刚刚那样紧绷的样子了,元灯欢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哥哥是有心上人了嘛?” 不然今天怎么会如此的激动,仿佛娶了南越公主是要娶什么洪水猛兽。 虽然在元灯欢眼中萧若棠也的确是与洪水猛兽无异。 想来裴乐之与裴轩关系这么好, 裴乐之应该是知道一些的,元灯欢将所有的实情了解清楚,也好帮着裴家兄妹一起想办法。 可是谁知,元灯欢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裴乐之开口。 元灯欢看着面前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裴乐之,心中疑惑更甚,“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嘛?” 倒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也绝不是跟元灯欢藏着掖着什么,只是裴乐之自己确实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面前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元灯欢, 裴乐之还是鼓足勇气,开始跟元灯欢透露实情。 “欢儿,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有些让你觉得难以接受。其实,我不是裴家的亲生女儿。” 等等。 元灯欢有些听不懂人话了。 没记错的话,她问裴乐之裴轩是否有心上人,这跟裴乐之是否是裴家亲生的有什么关系? 元灯欢小脑袋飞速旋转,最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联想到的那个答案。 “该不会,你哥哥那个心上人就是.....” 就是你吧!! 最后几个字元灯欢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自己这个猜想实在是骇人听闻。 不过更令元灯欢坐不住的情况还是来了,对面的裴乐之默默的点了点头。 元灯欢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裴乐之,你认真点跟我说,你真的不是在跟我说笑嘛?” 元灯欢用双手搬过裴乐之的身子,强迫她将快要埋到地上的脑袋抬起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一向胆小腼腆的裴乐之,一出事就是给她一个这样大的惊天巨雷。 对面的裴乐之盯着元灯欢的眼睛,眼中都是泪光,她坚定的又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同元灯欢说起自己和裴轩的故事。 那时候自己还小,完全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裴轩的父亲母亲带回了家中。 裴父裴母对外便说是在外任上的时候生的裴乐之。 那时候裴轩的年纪也小的很,只知道自己多了玉雪可爱的妹妹,至于这妹妹是从哪儿来的,脑海里自然是全无印象的。 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裴乐之胆子小到哪儿都喜欢粘着自己的哥哥,裴轩也是看着自己的妹妹怎么看这么喜欢。 最开始只当是最正常不过的兄妹感情,裴轩也没有想太多。 只是在书院里,众人讨论着自己心仪的女子时,裴轩的脑海里第一时间会映出裴乐之这样的。 他也会炫耀一般的同自己的好哥们说,他以后找妻子,一定要找一个跟自己妹妹一样,听话可爱善解人意的。 但是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女子可以比自己的妹妹更可爱了。 直到有一日,将裴轩这十几年来脑海中的认知,全盘颠覆了。 他听到他的父亲母亲亲口说,裴乐之根本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们从难民营里救出的孤女。 他的父亲母亲讨论着那一日,讨论着襁褓中的裴乐之,讨论着裴乐之的乖巧,甚至讨论着要给裴乐之寻一门怎么样的亲事。 从那日起,裴轩再也无法用曾经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一直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妹妹了。 倒是裴乐之,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同往常一样,跟在自己最爱的哥哥的屁股后面。 毕竟她最喜欢哥哥了,最爱跟哥哥待在一起了。 时间越来越长,裴乐之也不是傻子,她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哥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她自小便会比别人想的要多一些,裴轩这种行为,让裴乐之的心中无比难过。 她的闺中好友都说,自己的哥哥应当是有喜欢的女子了,所有没有空整日陪着裴乐之了。 她们说她的哥哥早晚是要娶妻的,而自己也是早晚要嫁人的,兄妹两是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的。 裴乐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如刀割一般的难过。 原来即使是亲兄妹的她们,也是不能一辈子在一起的嘛? 裴乐之自从接受了这个说法,整个人便整日整日的魂不守舍。 裴轩虽然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裴乐之,但是心中依旧是放不下自己的妹妹,她躲着裴乐之更多的是无法正视自己心中对于这段感情的定义。 但是裴轩最近明显的发现了自己妹妹的不对劲,裴乐之整日的迷迷糊糊,也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了,总是对着一个地方发呆。 裴轩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猜测,是否是少女怀春了,是否是自己的妹妹有了仰慕的少年郎了。 于是裴轩也开始整日整日的胡思乱想,晚上彻夜难寐。 直到一向在书院的考试中拿前三甲的他这次竟然掉出了十名开外,裴父裴母终于忍不了了。 裴父找自己的儿子,好好的问问他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裴轩自己也说不出来,但是脑海中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终于,裴轩实在忍不了了,他找到了裴乐之想要问问自己的妹妹,是否是有了心上人。 谁知道裴乐之竟直接哭出了声,她不敢同自己的哥哥说,她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她怕哥哥觉得自己恶心,她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所以她只能压抑着这份感情。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一向是越压越难过的,裴乐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受过。 知道裴轩将她揽进了怀里,她才稍稍好受一些。 裴轩也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这种感觉,他看到裴乐之委屈的样子,竟然比她更加难受。 他替裴乐之擦着脸上的泪水,情不自禁的吻上了裴乐之的额头,最后一路下滑,封住乐裴乐之的嘴巴。 他不想管这么多了,裴乐之不能有什么心上人,她这辈子只能是他唯一的妹妹。 裴乐之也被裴轩的动作给惊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不仅没有反抗,心中只有无尽的欢愉。 原来哥哥同自己想的一样,原来哥哥也是一样的喜欢自己。 她下意识的回应着裴轩的吻,而裴轩感受到了妹妹的回应,整个人顿时心中畅快无比,这些日子所有的压抑,都随着裴乐之的回应烟消云散。 “乐之,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裴轩没有叫裴乐之妹妹,也没有再自称哥哥,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把两人的关系转变到不一样的境地。 裴乐之忐忑的听着裴轩的讲述,在知道自己并非裴父裴母的亲生女儿后,裴乐之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怪不得裴父裴母都长得十分好看,裴轩也是精致的胜过女子,而裴乐之虽然容貌也算清秀,但到底比起裴家人,还是差了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是难过于自己喊了十几年的父亲母亲并非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开心于自己的哥哥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自己的感情得以安放,自己并不是过分的畜生。 况且,哥哥这样看来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接下来的二人,一边盘算着如何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让父亲母亲可以接受,一边享受着一种完全不同于从前兄妹两的相处方式。 但是可别忘了,裴父裴母养这两人这么大,可不是瞎的 ,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无法逃过裴父裴母的眼睛。 她们慢慢的发现了自己儿子女儿的不对劲,这对兄妹有时有些亲密的过分了。 终于,裴父裴母发现了正在温存的二人你,一向慈爱的裴母用最恶毒的话语骂着裴乐之。 裴乐之没有想过,母亲有一天会用“狐狸精”“祸水”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她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听着裴母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救她回来。 裴轩更是直接被裴父关进了祠堂,家法打在裴轩的身上,即使后背浸满了鲜血,裴轩嘴上依旧说着:“这辈子非乐之不娶。若是娶不了乐之,他宁愿这辈子不娶任何女人,裴家就此绝后。” 即使二人这样,裴父裴母依旧是无法接受。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2节 裴乐之被关了好久,她被关了多久,裴轩就多久没有吃饭。 最后裴父裴母说,若是裴轩继续这样,他们便将裴乐之宋到边境,二人一辈子见不到面不说,裴乐之也会有吃不完的苦。 没有办法,为了裴乐之,裴轩只能低头。 裴乐之这边也是一样的,裴父裴母绝不可能允许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存在。 刚好宫中正在为第二年的选秀做准备,裴父便将裴乐之的名字报了上去。 裴母告诉裴乐之,为了裴轩的仕途,也为了裴家的百年清誉,裴乐之只有进宫,才能完全的杜绝接下来的事情。 为了裴轩,裴乐之也只能同意。 太后懿旨以下,裴乐之在秀女的名单中,若是她不去,裴家一家都得死。 裴轩就算是再难过,也只能含泪同意。 最后裴乐之如裴父裴母的愿进了宫,裴轩在仕途上也是一路坦荡,成了京中女子最想嫁的男人之一。 只是裴轩依旧履行着他对裴父说的话,如果对方不是裴乐之他绝不娶妻。 裴轩拒绝了长安城中无数的闺秀,这次又多了一个南越的公主。 元灯欢听完了所有的故事,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裴乐之。 裴乐之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宫中的人惯会拜高踩低,裴乐之一没有位份二没有帝王宠爱,刚进宫时几乎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直到最近,裴家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连跟着裴乐之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再加上有元灯欢护着,裴乐之的日子才稍微的好过了一点儿。 谁知道,现在又出了这件事。 “我了解哥哥,他说不会娶华若公主,就绝不会娶她。欢儿,我太害怕了,以他的性格如果真的得罪了南越,会不会真的丢了命啊!” 元灯欢没有管这些,她看着一向胆小,但是面对这件事情一直在想办法的裴乐之开口问道:“你希望裴轩娶南越公主吗? 第43章 对于普通人家来言, 娶南越公主一定是一件好事,对于裴轩来说也是一样。只是用自己正妻的位置,换接下来一辈子的仕途坦荡。 但是从裴乐之的私心来看, 她不愿意。 虽然裴乐之与那南越公主只有过一面之缘, 但只那一面她就能看出,萧若棠绝非善类。 裴母的性格相对来说比较温柔, 当时就算发生了那件事, 也没有真的伤害过裴乐之,甚至后来还跟裴乐之道过歉。 这样的裴母, 是一定没有办法对付南越公主那样的人的。 若是萧若棠嫁进了裴家,怕是裴家自此以后,便不得安宁了。 “我不想。” 裴乐之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回到驿馆的萧若棠, 气的扫掉了桌上所有的茶盏。 萧启明出去见人了,驿馆里之余萧若棠。其他人不敢管这位公主, 她终于可以无所畏惧的随意发脾气了。 她不懂, 凭什么前生宋蔚文不愿意娶她便罢了,今生她精挑细选的裴轩也不愿意娶她,她萧若棠究竟是哪里不好。 不行。 她得想一个办法, 前世宋蔚文不愿意娶她是因为有元灯欢这个贱人在前。 这一次她就不相信,她一个堂堂南越公主,还拿不下一个裴轩。 接下来的日子里,元灯欢就听着宫外的传来的消息,萧若棠不同于前世。并不像前世紧追着宋蔚文一眼紧追着裴轩,而是积极的参加京中大大小小的聚会。 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像华若公主真的选择了其他的目标一样。 但是元灯欢了解萧若棠,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真的能这么轻易的便转变目标,那就没有前世这么多事儿了。 元灯欢不仅找人盯着萧若棠, 还偷偷的给裴轩递去了消息,让他也不要放松警惕。 事实上,萧若棠并没有纠缠裴轩,她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她在长安城中口碑大涨。 萧若棠一边在京城贵女中奋力的社交着,一边等着皇宫中的春日宴。 就如同元灯欢所说,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多的很,这春日宴便是每年太后都要办的。 与其说是春日宴,倒不如说是京城贵女公子的相亲宴。 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人多的场景。 玉兰枝头初绽新雪,宫苑中流溢着暖融春意。太后精心布置的春日宴席铺展在太液池畔。宫女们穿梭如彩蝶,金杯玉盏映着日光,流光溢彩,丝竹之声在花影水色间浮沉流转。 刹那间,所有的光彩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凝滞不动。 “宸贵妃到!”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同一个方向。 元灯欢并未刻意走在最前,身侧簇拥着几位宫女,却俨然是众星环绕间唯一的明月。 一身茜素红蹙金广袖宫装,裙裾曳地,其上金线绣成的牡丹在阳光下如同活了一般灼灼燃烧。 乌发堆叠如云,一支赤金嵌红宝九尾凤凰步摇斜斜簪着,凤凰口中衔下的红宝流苏垂落额际,随着她的步伐轻颤,每一次晃动都精准地切割着旁人的目光。那容颜更是惊心动魄的浓烈,眉眼似工笔细描又晕染了重彩,唇上一点朱色,几乎要灼伤人眼。 所经之处,原本喧闹的宴席陡然安静下去,只余下压抑的抽气与杯盏无意碰撞的轻响。 江尧的目光越过众人,牢牢锁在她身上,唇边笑意真切。 连上首雍容含笑的太后,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审视。 “宸贵妃娘娘今日……”席间不知是谁,低低叹了一声,余音未尽,已被那明艳的容光逼得咽了回去。 这样美的容貌,却像是一根带了毒的刺,扎进了角落里萧弱棠的心中。 前世就是这样一张脸,断了她的所有好事儿。 萧若棠指尖正捻着一朵新折的粉芍药。 方才众人目光还流连在她精心挑选的烟霞色云锦宫裙和鬓边那支精巧的累丝嵌珠金簪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艳羡与恭维。可此刻,所有的光都汇聚到那个女人身上去了,只留给她一片迅速冷却的阴影。 指腹下柔嫩的花瓣被无意识掐出深痕,花汁染红了指甲,如同心头渗出的血。 她看着元灯欢在御座旁盈盈拜下,大成朝皇帝亲自伸手虚扶,那份亲昵的宠爱刺得她眼珠生疼。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过怎么好的日子,而自己只是外表华丽,内里早就脏乱一团。 看着元灯欢含笑落座,广袖拂过案几,玉指纤纤,随意接过宫女奉上的琉璃盏,姿态慵懒又带着浑然天成的掌控。甚至看着微风拂过,池畔几片粉白樱瓣飘落,不偏不倚沾在元灯欢乌亮的鬓边,那女人竟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用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捻下,随意弹开——那动作,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也像拂去了她萧若棠所有的骄傲。 一股尖锐的酸意混杂着滚烫的愤怒,猛地冲上萧若棠的喉头。她猛地端起面前的金樽,仰头将冰冷的酒液灌了下去,试图浇灭心头那簇越燃越烈的毒火。 辛辣感直冲咽喉,呛得她眼眶微红,却更添了几分不甘的戾气。 席间气氛回暖,复又热闹起来。恰有内侍捧上一盆新贡的名品牡丹‘姚黄’,置于帝后面前供赏玩。那牡丹色泽嫩黄,花盘硕大,雍容华贵,确是珍品。 “此花甚好,清贵端方,恰合今日春宴之雅。”太后含笑赞了一句。 萧若棠上前接着太后的话道:“是呀,好花要配好酒,此乃我南越的名酒,今日特地带来让大家尝尝。” 萧若棠示意早就安排好的宫女将酒端了上来。 萧若棠听着众人对酒的夸赞,余光却在瞄着另一边的裴轩。 倒给裴轩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只要今夜成事,生米煮成熟饭,以她南越公子的身份,裴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再加上她这段时间在长安城中给大家的印象,只要她做的够干净,定不会惹人怀疑。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靡靡。 萧若棠安排好的人,如同最精密的提线木偶,悄无声息地掌控着节奏。 那宫女捧着一只温润的羊脂玉壶,为男席的公子men添酒。那壶内壁早已被一种秘制的、药性极其霸道的“醉春风”浸润过,而此刻壶中盛着的,正是专门为裴轩准备的、掺了足量春药的琼浆玉液。 宫女的手指微微颤抖,强作镇定地斟满了裴轩面前的青玉杯。 那澄澈的酒液在日光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裴轩正与邻座谈论诗词,毫无察觉,只待举杯。 “兄长。” 旁边传来一声女生,让裴轩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 “原来是裴美人。”裴轩面上露出笑容,一副好久没有见到自己妹妹的喜悦的样子。 裴乐之是跟着元灯欢来的,为的就是让许久没见的兄妹二人见见面。 裴乐之穿着樱草色宫装,走到裴轩面前一眼便瞧见了裴轩面前的酒。 “好香的酒!在宫中许久未曾饮酒倒是有些馋了。” 说着,竟是不等众人反应,莲步轻移,径直走到裴轩案前,纤纤玉手一伸,在萧若棠错愕无奈的目光中,轻巧地将他面前那只刚刚斟满的青玉杯端了起来。 “美人!”裴轩失声欲阻,却已来不及。 萧若棠瞳孔骤然紧缩,几乎要失态地站起来!那杯酒……那杯加了料的酒! 裴美人浑然不觉席间瞬间凝滞的诡异气氛,转向一旁的萧若棠,笑容明媚无邪:“公主殿下恕罪,臣妾失礼了。实在是馋哥哥的好酒,这杯权当赔罪,臣妾先干为敬!” 她仰起秀美的脖颈,杯中澄澈的酒液在日光映照下划过一道危险的流光,被她毫无防备地尽数饮下!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 萧若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精心维持的笑容僵硬地凝固在嘴角,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杯本该由裴轩喝下的催情酒,落入了裴美人的腹中! 那里面……那里面是给男人用的虎狼之药!给女子服下,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一种冰冷的直觉攫住了她——宫女方才那瞬间慌乱的眼神……那壶酒……恐怕不止是春药那么简单!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裴美人放下空杯,舌尖还回味了一下,娇憨地笑道:“果然好酒……” 话音未落,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她喉间挤出。 她猛地捂住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脏! 那张原本娇艳如春花的脸庞,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继而浮上一种不祥的、骇人的青灰。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3节 她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被吹打的落叶,踉跄着向后倒去。 “美人!”裴轩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前,堪堪扶住妹妹软倒的身体。 “噗——!” 一口浓稠的、带着诡异甜腥气的鲜血,如同骤然喷发的火山,猛地从裴美人口中狂涌而出。 那血不是鲜红,而是近乎发黑的暗红,星星点点,溅在她樱草色的宫装上,溅在裴轩惊慌失措的脸上,更溅满了她刚刚饮过的青玉杯,杯壁上蜿蜒流淌的暗红血线,触目惊心。 “啊——!” 席间瞬间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宫女内侍们乱作一团。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漱玉轩内所有嘈杂。 元灯欢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裴美人还要惨白。 她眼中那能灼伤人的明艳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和冰冷。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碎片割得她整个人体无完肤。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偶人,踉跄着扑了过去,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甚至顾不上那华贵的茜素红宫裙沾染了地上蜿蜒的、粘稠的暗红血污。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碰触裴美人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指尖却在离那冰冷肌肤寸许的地方,剧烈地痉挛着停住,仿佛怕惊扰了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乐之…” 元灯欢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心肺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沫。 她看着裴乐之涣散的瞳孔,看着她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攥着那华贵宫装的手指一点点失去力气……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撕裂。 “谁?是谁?!” 元灯欢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痛苦烧红的眼睛,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扫过席间每一个惊惶失措的人脸。 她的目光最终,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钉在了主位上那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萧若棠身上! “是你!萧若棠!” 元灯欢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低沉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你给她喝了什么?!” 第44章 恰在此时, 被紧急拖来的老御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只来得及探了一下裴乐之的鼻息和颈脉,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太医看着一脸急色的元灯欢, 顿时老泪纵横,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禀、禀娘娘……裴美人她……她……是中了剧毒!这……这症状……分明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啊!药性太烈……太烈了……回天乏术……回天乏术了!” “鹤顶红”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裴轩抱着妹妹彻底冰冷僵硬的尸体, 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号。席间众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纷纷跪倒,抖若寒蝉。 而萧若棠, 在听到“鹤顶红”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她精心策划的春药,怎么会变成要命的剧毒?!她猛地看向早已收买好宫女, 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质问。 不对劲,不对劲, 中间肯定有问题。 但纵使萧若棠想破了脑袋, 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宫女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对上萧若棠的目光, 她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用口型传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公主……那……那包药……奴婢……奴婢拿错了……那是……” 轰隆! 萧若棠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软软地瘫倒在华丽的座椅里。 她在大成,捅了大篓子了…. 她看着地上裴乐之身下蔓延开的那一大滩刺目的暗红,看着元灯欢跪在血污中抱着裴乐之尸体、浑身颤抖却再无一滴泪流下的冰冷侧影,看着元灯欢缓缓抬起头,那双血红的、只剩下无边恨意和杀机的眼睛,再次牢牢锁定了自己…… 元灯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茜素红的宫裙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 沉甸甸地拖曳在地,如同盛开的、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像一尊玉雕,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烈焰。她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血污,走向萧若棠,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鹤顶红……好一个‘鹤顶红’……”元灯欢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传入萧若棠耳中,如同地狱的丧钟,“萧若棠,你很好。” 萧若棠被那眼神和话语中的刻骨恨意逼得几乎窒息,她慌乱地想要后退,却撞翻了身后的屏风。 她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是那个宫女!是她!是她拿错了!是那个宫女!是宫女给我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本意只是想……” “你想什么?”元灯欢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想毁人清白?你想强嫁裴轩?你嫉妒成狂,心如蛇蝎!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她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剜着萧若棠的脸,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诅咒,“你都杀死了我的乐之!用这世上最肮脏、最卑劣的手段!” “啊——!”萧若棠的精神彻底崩溃,她尖叫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精心梳理的发髻,发疯般地撕扯,珠钗玉簪纷纷崩落,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 这一世在大成她精心维持自己的公主尊严、步步为营的算计,在裴乐之冰冷的尸体和元灯欢刻骨的仇恨面前,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次不是回不回得去南越的问题了,现在她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元灯欢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摊令人作呕的秽物。 她转过身,重新跪倒在裴乐之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已经冰冷的、再也不会对她笑、对她撒娇的小小身体,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裴美人冰冷灰败的脸颊,没有眼泪,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双曾令六宫失色的美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轩外沉沉的夜幕,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裴美人腰间那个沾了点点暗血的并蒂莲香囊,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轩内死寂一片,只有萧若棠崩溃的呜咽和元灯欢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受伤孤兽般的悲鸣在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将地上那滩暗红的血和茜素红宫裙上的血污映照得更加刺眼,也将元灯欢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尊凝固的、泣血的凤凰图腾。 老御医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无尽的惊惶:“娘娘……这毒……这毒性极烈,发作迅猛……裴美人她……她所饮之酒,恐怕……恐怕原本是……是给……”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案上那只沾满黑血的青玉杯,又扫过面无人色的裴轩,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萧若棠身上,话却再也不敢说下去。 裴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萧若棠:“原本是给我的?!”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悲痛,“华若公主!你……你竟想对我……” 萧若棠被裴轩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让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认!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向瘫在地上抖成一团的素娥,尖声哭叫:“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拿错了东西!是她想害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只是……只是准备了点助兴的凉药……是宫女!是这个要害我!是她给了我那包毒药冒充的!是她!”她语无伦次,将所有罪名疯狂地推卸出去,涕泪横流,状若疯妇。 宫女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元灯欢抱着裴乐之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再次看向萧若棠。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恨,而是淬了冰的、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看透一切的了然。 “凉药?毒药?宫女?”元灯欢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萧若棠的哭嚎戛然而止,“萧若棠,你以为,把脏水泼出去,就能洗掉你手上的血吗?”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只染血的玉杯,扫过宫女,最后定格在萧若棠因为疯狂撕扯而散落一地的毒药上——那些用来伪装的“毒药”的来源。 “裴乐之流的血,”元灯欢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裴美人冰冷灰败的额头,声音低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蕴含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杀机,“每一滴,都要用命来偿。”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又燃烧的眼睛,越过崩溃的萧若棠,望向漱玉轩外沉沉的宫阙深处,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锁定了某个更加幽暗的存在。 “无论是谁……”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审判,“一个,都跑不了。” 元灯欢已经完全将前世的仇怨全部发泄出来了,否则她绝对演不了这么好。 轩内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若棠压抑的、绝望的抽泣。元灯欢抱着裴乐之,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永远失去的珍宝,跪在冰冷的地砖和粘稠的血泊里,一动不动。 茜素红的宫装浸透了暗红的血,在摇曳的烛光下,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如同焚尽一切的地狱业火。而她的眼神,比那血色更冷,比那夜色更沉。 紫宸殿深处,龙涎香沉郁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从骨缝里渗出的血腥气。 元灯欢已经枯坐了一日,不食不眠,像一尊被抽干了魂魄的玉雕。 茜素红的宫裙黯淡无光,裙摆上那大片干涸发黑的裴乐之的血迹,如同永不愈合的丑陋伤疤。她的眼睛,曾经盛满万千星河,如今只剩下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烛火,也倒映不出任何活气。 殿门被无声推开,明黄色的身影裹挟着夜露的微凉踏入。 皇帝江尧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响。他看着灯影里那个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想去握她放在膝上、紧攥成拳的手。那手冰凉刺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灯欢……” 江尧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无力,“你和南越公主究竟有什么仇怨……” 他的话没能说完。元灯欢猛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寒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里面翻涌的刻骨恨意和冰冷的审视,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狠狠刺向江尧!那眼神,没有半分往日的依恋或娇嗔,只有审视猎物般的锐利和一种近乎非人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沉痛。 江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被她眼中的恨意惊得心头剧震。 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的恨,这恨意并非只针对萧若棠,甚至……似乎也穿透了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江尧…他知道了? 元灯欢一瞬间心下冰凉,她紧盯着江尧,想从江尧的严重找到一丝责怪,但是元灯欢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心疼。 “陛下知道?”元灯欢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里艰难地抠出来。 第45章 江尧的脸上带了些疑惑, 知道什么?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何元灯欢对南越公主会有如此大的敌意,今日才会来问她的。 至于之前元灯欢所说的理由,江尧现在觉得, 当不得真了。 元灯欢不是那种因为吃醋便会暗害他人的女子。 看着江尧的脸色, 元灯欢松了口气。 也是,下午才发生的事情, 皇帝不会那么快便知道的。 江尧从未见过元灯欢如此空洞无措的样子, 他猛地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和力量: “欢儿, 裴美人的死让你接受不了,朕的心和你一样痛!朕定会给你、给赔美人、给裴家一个交代!萧若棠……” 他眼中也燃起帝王的怒火,“她罪无可赦!朕已下令, 将她暂时圈禁于……” “圈禁?”元灯欢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 让江尧都踉跄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样的罪名, 足矣让一个敌国公主身首异处了,原来仅仅是圈禁吗? 她挣扎着站起身,“原来即使这样, 也不能要了萧若棠的命吗?” 元灯欢知道萧若棠是南越公主,她也不想让皇帝难做,所以才选了如此大风险的办法,让萧若棠没办法像前世一样仗着南越公主的身份一次次逍遥法外。 元灯欢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近乎癫狂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和一种洞穿一切的悲凉。 前世她的命不值钱,今生裴乐之的命也不值钱,“凭什么她一个南越的公主,可以在大成如此的任意妄为!” 她向前逼近一步,茜素红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 那上面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这话不仅是替今世的裴乐之,更是替前世的自己。 江尧察觉到了元灯欢情绪越来越不对,他赶紧上前将元灯欢揽在怀里:“欢儿,你先别急,你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玉石俱焚的决绝:“臣妾要她,现在就下天牢!诏狱!最深、最暗、最脏的那一间!剥去她公主的华服,戴上最重的镣铐!”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4节 她死死盯着江尧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泣血的诅咒,“我想要她去、死!” 元灯欢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闹,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为难江尧。 但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看到萧若棠,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没能彻底将萧若棠处死,那萧若棠一定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 元灯欢那最后两个字,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江尧心上。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眼中的恨意如此纯粹而强大,几乎要灼伤他的灵魂。但是作为她的枕边人,他甚至不知道元灯欢的恨来自于何处。 他知道,此刻的元灯欢,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明艳照人、偶尔使些小性子的宸贵妃。 她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一片被仇恨彻底冰封的死海。拒绝她,或许就是彻底失去她,甚至……将她推向更深的疯狂。 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殿内空气凝滞。烛火在元灯欢眼中跳跃,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许久,江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帝王的决断压下了所有的痛惜与犹豫。 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旨意:南越国华若公主萧若棠,毒害宫妃,罪证确凿,即刻起打入天牢诏狱,严加看管!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南越国”三个字江尧咬的极重。 旨意如同冰冷的铁锤落下。 不知道为何,事情虽然遂了元灯欢的意,但是元灯欢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诏狱深处。 腐朽、血腥、排泄物和绝望混合成的恶臭,浓得化不开,粘稠地糊在口鼻之间。 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不知年岁的暗色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同样冰冷潮湿的地面,敲打着神经。 角落里,几只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地窜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萧若棠蜷缩在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角落。身上那件粗糙肮脏的囚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散发着馊臭。 手腕脚踝上沉重的镣铐磨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的血丝混着污垢,凝固成暗红的痂。 昔日高高在上的华若公主,此刻蓬头垢面,形如枯槁,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还残留着一点不甘熄灭的余烬。 大成皇帝的旨意像一道惊雷劈醒了她连日来的浑噩。圈禁?不!是诏狱!是这比地狱还不如的地方!元灯欢!是那个贱人!是她! 那个贱人一定也回来了,不然她凭什么会如此对自己。 那天下午,元灯欢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萧若棠看的清清楚楚。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春日宴上元灯欢那洞悉一切、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眼神; 宴会里,元灯欢冲进来时那燃烧着恨意、却似乎早有预料的目光;还有那句冰冷的“鹤顶红……好一个‘春药’”……宫女的“拿错”? 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住她的心脏! “是局……从头到尾……都是局!” 萧若棠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醒悟后的怨毒,“……那个贱婢! 她根本就是元灯欢的人!什么拿错?什么毒药?都是假的! 是元灯欢!是她故意让我拿到那包毒药!是她算准了我会在宴会上动手!是她……是她把毒酒换到了裴轩的位置!她安排了裴美人那个蠢货去抢酒!她算准了一切!”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牢门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木门和黑暗,看到那个茜素红的身影:“元灯欢!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你连你自己的亲信都算计进去!你拿裴乐之的命来填你的局!你就是为了让我万劫不复!为了……” “为了让你死得明白点。” 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切断了萧若棠歇斯底里的低吼,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贴着耳朵滑过。 沉重的牢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门外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纤细却笔挺的身影。 素红的斗篷裹得严实,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元灯欢来了。 她一步步走进这污秽腥臭的牢房,步履沉稳,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肮脏的泥泞,而是通往祭坛的红毯。浓烈的恶臭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她停在距离萧若棠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缓缓抬手,掀开了兜帽。 昏暗中,萧若棠看清了她的脸。 依旧是那惊心动魄的容颜,却像是覆上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 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萧若棠从未见过的、浓稠如实质的黑暗和一种……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恨意。 那眼神,让萧若棠瞬间想起了春日宴上,自己被她视若尘埃的无视——不,此刻的眼神更可怕,那是看一个已经腐烂发臭的死物的眼神! 好啊,还是那个贱人,今世她居然当上了独宠的贵妃。 等她出去了,等皇兄救自己出去了,她一定要元灯欢,比起前世痛苦一万倍。 “你……你果然是装的!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萧若棠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尖利地指控,“你重生了对不对?!你从地狱里爬回来找我索命了!是不是?!” 元灯欢静静地听着她的嘶吼,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听到“重生”二字时,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转瞬即逝。 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目光扫过萧若棠身上肮脏的囚服,磨破渗血的手腕脚踝,最后落回她那张因恐惧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上。 “萧若棠,”元灯欢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带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萧若棠的神经上。 “现在才想明白,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向前缓缓踏出一步,名贵的斗篷下摆拂过地面肮脏的污渍。 “前世……” 元灯欢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阴寒。 “你也是这般,用一杯‘助兴’的春药,设计我。想让我跟国公府的马夫苟合,被我的婢女发现”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却字字泣血,带着穿越时空而来的彻骨寒意。 “后来我的婢女死在了井里。萧若棠,今世你又故技重施呢?” “那时,你也是这般,哭得梨花带雨,把罪责推给下人,推给所谓的‘意外’。仗着自己南越公主的身份无人感查你而我……” 元灯欢的声音陡然一厉,眼中寒芒暴涨,“摔下悬崖的滋味,我真想让你也尝一尝呢。” “轰!” 萧若棠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元灯欢口中吐出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前世深藏的计划! 那些她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恶毒心思……她全都知道!她真的……是从前世爬回来的恶鬼!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若棠。她瘫软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不可能……你……你……” “不可能?”元灯欢低低地笑了,笑声在阴冷的牢房里回荡,比哭更瘆人。 “这一世,我睁着眼,看着你一步一步,重蹈前世的覆辙。看着你像只愚蠢的飞蛾,扑向我为你点燃的火。看着你亲手,把那杯本该给裴轩的毒酒,灌进了裴美人的喉咙!”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恨意,震得牢顶灰尘簌簌落下,“前世你假手于人,害我惨死,沉冤难雪!这一世,我让你亲自动手!让你沾满憋人的血!让你再无处可逃!让你也尝尝,这剜心蚀骨、万劫不复的滋味!” “啊——!” 萧若棠彻底崩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抱着头,疯狂地在地上翻滚,仿佛想甩掉元灯欢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声音和眼神。“魔鬼!你是魔鬼!元灯欢!你不得好死!” 元灯欢冷冷地看着她在污秽中翻滚哀嚎,如同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眼中的恨意翻涌到极致,反而沉淀成一片死寂的冰原。 她缓缓俯下身,凑近萧若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烙进萧若棠的灵魂深处: “前世仇,今生恨。萧若棠,我们之间,血债累累,不共戴天。这牢狱,只是开始。你欠我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用最痛苦的方式,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 元灯欢直起身,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仇敌一眼。 她拢了拢斗篷,转身,素红的衣摆决绝地拂过冰冷肮脏的地面,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沉重的牢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萧若棠绝望的哭嚎,也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微光。 阴暗潮湿的诏狱深处,只剩下萧若棠撕心裂肺的诅咒和呜咽,在浓得化不开的恶臭与绝望中,绝望地回荡。 元灯欢那冰冷刺骨、宣告着不死不休复仇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她彻底钉死在这无间地狱之中。血债轮回,才刚刚开始。 第46章 紫宸殿的龙涎香依旧沉郁, 却再也压不住空气里无形的冰棱。 江尧坐在御案后,指尖捻着一份薄薄的密报,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份密报上的每一个字, 都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他心口——裴乐之未死。 那场震惊朝野的“毒杀”,那滩刺目的黑血, 那具冰冷的“尸身”, 全是精心设计的假象!而幕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正是此刻静静侍立在他面前的宸贵妃, 元灯欢。 元灯欢依旧穿着那身茜素红的宫装,颜色却仿佛被抽去了灵魂,黯淡得如同凝固的血痂。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戴着一张毫无瑕疵的玉质面具。 那双曾令他沉醉的清亮明眸,此刻深不见底, 如同两泓冻僵的寒潭, 倒映着跳跃的烛火,却映不出半分波澜。 “欢儿。” 江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丝丝缕缕渗出来的疲惫与寒意, 像钝刀刮过冰面。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穿透她精心构筑的冰封外壳。“告诉朕,为什么?” 他扬了扬手中的密报,纸页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裴美人‘死’了,南越国的华若公主进了诏狱,生不如死。你布的局,天衣无缝。朕只想知道, 为什么?” 江尧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帝王的威压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她对裴轩下药也好,心思歹毒也罢,自有律法处置!何须你用这等……这等决绝狠厉的手段,将她彻底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你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到不惜用一条人命做局,也要让她万劫不复?!” 空气凝滞的让元灯欢几乎喘不过气。 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元灯欢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更添几分莫测。 她静静地站着,身形单薄却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冰雪覆盖却不肯折断的梅枝。 江尧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眼睫的轻颤,唇角的微抿,抑或是呼吸的深浅。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层覆盖在她周身的冰壳,坚硬、冰冷、毫无缝隙。面对他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质问和痛心,她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潭里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 元灯欢此刻的表情吧不似初见时的狡黠,也不似后来见到自己时的惶恐,更加没有后面在宫内慢慢滋养出的活力。 陌生,此时的元灯欢让江尧觉得陌生。 陌生到他好像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女子,陌生到江尧透过她的眼睛,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一个麻木,冷漠,无奈的女子。 沉默,像不断蔓延的墨汁,一点点吞噬着御书房里最后的光亮和温度。 江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撞击。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5节 他等待着她愤怒的反驳,痛苦的倾诉,哪怕是最拙劣的辩解……任何一种反应,都好过此刻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锋利,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口。这沉默,意味着彻底的隔阂与防备。她宁愿背负他的怒火与猜疑,也不愿对他吐露分毫! “元灯欢!” 江尧猛地站起身,沉重的紫檀木御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几步绕过御案,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元灯欢。 江尧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冰冷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强迫她抬起头,逼她直视自己眼中翻涌的怒火、不解和……被深深刺伤的痛楚。 “看着朕!”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朕是你的夫君!是这天下的君主!朕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你为何如此恨她、为何不惜一切也要毁掉她的答案!这很难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朕根本不配知道?!”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江尧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深处自己扭曲的倒影,能感受到她手腕上冰得吓人的温度,甚至能闻到她发间那缕极淡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冷香。 可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得令人心寒。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一种……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沉痛与疲惫。 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那紧闭的唇线,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拦住了所有可能奔涌而出的真相。 江尧眼中最后一丝期待的光,在她固执的沉默中彻底熄灭。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极其缓慢地松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一直凉到心底。 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摇晃,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一种被彻底隔绝在外的冰冷。 “好……好得很!”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苦涩和自嘲,“朕明白了。原来在贵妃心里,朕也不过是个外人。 一个不值得信任,不配知晓你心中所想的……外人。”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元灯欢,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声音冷硬如铁,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决断:“裴美人既‘死而复生’,朕自有安排。至于南越国华若公主萧若棠……” 他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渣,“她毒害宫妃之心昭然若揭,证据确凿!无论贵妃出于何种缘由设计此局,她所行之事,皆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即使她是南越的使臣,朕也不会赦免她!她就在那诏狱里,好好受着吧!” “但是。” 江尧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寒冰利刃,再次刺向元灯欢,“你记住,朕今日容忍你,不是因为裴乐之还活着,不是因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能说出那个字,“不是因为朕认同你的手段!更不是因为朕甘愿被你永远蒙在鼓里!” “朕希望有一日,你能碛口对朕说出实情,而不是朕让杨予书查出真相摆在你的面前。” 他不再看她,大步走回御案后,拿起朱笔,笔尖却悬在奏折上方,久久未落。 那抹依旧挺直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座孤绝的冰山,沉默地矗立在一片狼藉的信任废墟之上。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短暂地照亮了元灯欢低垂的眼睑。 那浓密的睫毛下,似乎有极细微的水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恢复了那深潭般的死寂。 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妾,谢陛下明断。” 说完,她直起身,没有再看案后那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帝王一眼,转身,华贵的宫装裙裾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滑过,如同流淌的血痕,一步一步,退出了这间被沉默与猜忌彻底冰封的紫宸殿。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江尧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奏折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他颓然坐倒在龙椅里,抬手用力按住了刺痛的眉心。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不安地摇曳,以及一片死寂中,那无声却沉重得让人窒息的质问——她到底在恨什么? 那沉默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无法言说的滔天恨意?而他,在她精心构筑的迷局与心防之外,又该如何自处? 江尧此时此刻好想冲到关雎宫,紧紧的抱住元灯欢,跟她说,无所谓了,告诉不告诉自己都没有关系,只是他再也不想见到元灯欢的脸上流露出这样令她陌生的神情了。 但是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实在是太沉了。 他仿佛被禁锢在了紫宸殿,帝王的尊严一遍遍的提醒他绝不容许有人这样挑战自己。 江尧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这般天人交战的时刻。 诏狱深处弥漫的腐臭与绝望,几乎将萧若棠的意志彻底吞噬。 沉重的镣铐磨破了她的腕骨,污浊的囚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现在的她,比前世最惨的时候还要再落魄些。 她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蓬头垢面,昔日华若公主的矜贵早已荡然无存,唯有深陷眼窝中那点不甘熄灭的怨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濒死的寒光。 “元灯欢……元灯欢……” 她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每一次默念这个名字,都像在咀嚼淬毒的细细渣滓,带来尖锐的痛楚和蚀骨的恨意。 前世因为她,堂堂公主比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的屈辱,今生被其算计入骨的绝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缠住,拖向深渊。 大成皇帝丝毫不顾及南越的决绝,前世宋蔚文的冷漠,还有元灯欢那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神……她不甘!她死也不甘!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之际,牢房深处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墙,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叩击声! 咚…咚咚…咚…… 声音微弱,却像惊雷炸响在萧若棠混沌的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角落。 那声音……那节奏……是南越皇室最隐秘的联络暗号!是她幼时与兄长萧启明玩耍时,他教给她的小把戏!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她的头顶,几乎要冲破天灵盖!是他!一定是皇兄!他没有放弃她!绝望的死水骤然被注入一股狂暴的激流。 曾经她最为厌恶想要逃离的人,现在竟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甲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用同样的节奏,小心翼翼地回应着。 咚…咚咚…咚…… 暗号传递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那角落的石壁,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烈的、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一道矫健如猎豹的黑影,裹挟着夜行衣特有的冷冽气息,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皇妹!” 低沉急促的呼唤,带着浓重的南越口音,在死寂的牢房中如同天籁! 借着墙缝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萧若棠看清了来人的脸 ——正是那个她曾经避如蛇的蝎南越国大皇子,萧启明!他 脸上带着许多日不曾好眠的疲惫和深入虎穴的紧张,但那双锐利的鹰眸中,此刻只有找到妹妹的如释重负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皇兄!” 巨大的狂喜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萧若棠最后一丝强撑的伪装 。她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沉重的镣铐却将她死死拽住。 “别出声!” 萧启明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精准地斩断了萧若棠手脚上沉重的铁链。 冰冷的铁器落地的哐当声,在这死寂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迅速将一件同样漆黑的夜行衣披在萧若棠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南越的暗桩接应就在外面!” 萧启明不由分说,半搀半抱地将虚弱不堪的萧若棠拖起,敏捷地闪入那道石壁后的黑暗缝隙。 冰冷的石壁在身后无声合拢,将诏狱的绝望和污秽彻底隔绝。萧若棠被兄长强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在漆黑、曲折、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地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 地道蜿蜒向下,仿佛通往地狱的更深处。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摇曳的昏黄火光,两个同样身着夜行衣、气息精悍的身影沉默地等候着。 “殿下!” 其中一人低呼,声音里满是激动。 “走!” 萧启明没有任何废话,带着萧若棠迅速汇合。 他们沿着另一条更加隐秘的岔道继续前行,最终从一个废弃枯井的底部钻出。 清冷的月光洒下,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萧若棠贪婪地呼吸着,恍若隔世。 她终于……逃出来了! 然而,这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汹涌、更恶毒的仇恨瞬间取代! 她回头望向那象征着无尽黑暗与耻辱的皇宫方向,月光下,她那张沾满污垢的脸扭曲如鬼魅,眼中燃烧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元灯欢……”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淋淋的恨意,“还有江尧……你们加诸于本宫的屈辱与痛苦……本宫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逃出生天,不是结束,而是她复仇的序章!她需要力量,需要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皇兄,我要去见一个人。” 第47章 皇宫的另一个角落, 延禧宫。 德妃于敏盼正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眉目间带着一如既往的活泼于灵动,第一次见到她的人, 没有因为她这张面孔, 对她心声好感的。 只是现在的于敏盼眼底深处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支赤金点翠嵌珠步摇,对着菱花镜比了比, 动作优雅, 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江尧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延禧宫了。上次来,还是为了元灯欢警告自己。 自从宸贵妃元灯欢入宫, 那抹刺目的绝色便如同最烈的毒药,牢牢攫住了帝王所有的目光和心神。 春日宴上元灯欢的艳光四射,皇帝眼中毫不掩饰的痴迷, 还有那场诡异的“毒杀案”后,皇帝对元灯欢那近乎偏袒的沉默……这一切都像无数根细针, 日夜不停地扎在于敏盼的心尖上。 青梅竹马的情分, 敌不过一张惑人的脸! “娘娘,夜深了,早些安置吧。”贴身宫女巧星轻声劝道,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宫里谁都说最最幸福的便是在两个地方当差的人,一个是宸贵妃的关雎宫,一个则是德妃娘娘的延禧宫。 关雎宫是因为宸贵妃得宠吗,延禧宫则是因为德妃娘娘心善。 但是只有这延禧宫的下人才知道,在延禧宫当差,才是要时时刻刻的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于敏盼没有回应巧星,只是将步摇重重地拍在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镜中温婉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她恨!恨元灯欢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宠爱!更恨皇帝的无情! 明明元灯欢未进宫之前,她才是宫里最受宠的那个妃子。 那时候的她还能跟皇帝一起开开玩笑。 就在她胸中妒火翻腾, 几乎要将理智烧穿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紧接着是守夜宫女压抑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谁?!” 于敏盼心头猛地一跳,厉声喝道,迅速从妆奁的暗格里摸出一柄小巧却锋利的匕首。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踉跄着跌了进来,扑倒在地。借着殿内昏暗的烛光,于敏盼看清了来人——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狼狈不堪的女子! 那女子挣扎着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虽然肮脏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昔日骄矜轮廓的脸! “华若公主?!” 于敏盼失声惊呼,手中的匕首差点掉落在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本应在诏狱最深处腐烂的女人,怎么会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的寝宫?!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6节 于敏盼害怕的想尽了所有的可能,甚至已经想到了被人发现原本应该在大牢里的南越公主出现在自己宫里应该怎么解释。 萧若棠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未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 她几乎让自己的兄长动用了所有在大成的暗装,不惜暴露了大半的部署,才换了见于敏盼一次的机会。 萧若棠的眼中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惊愕的于敏盼,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德妃娘娘……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她喘息着,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她萧若棠丝毫不管此刻于敏盼脸上的害怕,她癫狂的笑道:“我知道你恨她!恨那个夺走陛下所有宠爱的元灯欢!我也恨她!恨之入骨!我有办法……有办法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中了于敏盼心中最阴暗的角落。 她看着地上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南越国的萧若棠,明明两人并未见过几面,于敏盼却从萧若棠的眼里,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东西。 看着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元灯欢的滔天恨意,心中的震惊和戒备,竟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强烈的期待瞬间冲垮。 于敏盼缓缓蹲下身,靠近萧若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能扳倒她?” 萧若棠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一个森然扭曲的笑容,如同地狱恶鬼的低语:“娘娘可知……那位高高在上、艳冠后宫的宸贵妃娘娘……她入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她喘息着,积攒着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般的恶意,清晰地吐出于敏盼最想听到的秘密: “她根本不是什么清白的官家小姐……她是春日宿……那个京城最下贱肮脏的销金窟里……养出来的……妓女!” “轰!” 于敏盼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春日宿?!那个声名狼藉、藏污纳垢的烟花之地?! 元灯欢……那个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是妓女出身?!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当真?!” 于敏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即将手刃仇敌的亢奋。 只要萧若棠说的是真的吗,从前安在元灯欢身上的罪名,都好像是小儿科一般,同这件事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千真万确!” 萧若棠的眼神疯狂而笃定,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凑近于敏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德妃娘娘若是不信……春日宿里,有一个叫‘合欢’的妓女……她当年,可是和咱们那位贵妃娘娘……同批被老鸨买进去的‘好姐妹’呢……她知道元灯欢所有的底细……包括……她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 故事!这两个字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剂,将于敏盼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烧尽,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她看着萧若棠那张写满怨毒的脸,仿佛看到了将元灯欢彻底打入地狱的希望! “巧星!” 于敏盼猛地站起身,脸上再无半分温婉,只有一片冰冷的杀伐决断,“带公主去后殿密室!立刻!给她清理伤口,换身干净衣裳!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萧若棠,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华若公主殿下,好好养着。你的‘办法’……本宫,亲自去取!” 京城西郊,春日宿。 即使是在夜晚,这座销金窟也如同匍匐在暗影中的巨兽,散发着奢靡与堕落的气息。 朱漆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里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男女调笑的暧昧声响。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停在春日宿后门幽暗的巷子里。 轿帘掀开,一个戴着帷帽、身披素色斗篷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正是乔装改扮的德妃于敏盼。 她抬头看了一眼春日宿那高悬的、描金绘彩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鄙夷,随即被更强烈的兴奋和志在必得所取代。 一个龟公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后门,见于敏盼到来,立刻谄媚地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夫人,这边请,合欢姑娘已经在‘凝香阁’候着了。” 于敏盼微微颔首,在龟公的引领下,穿过弯弯曲曲、充斥着浓烈脂粉和劣质熏香气味的回廊。 两侧紧闭的房门内不时传出不堪入耳的声响,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终于,在一扇挂着“凝香阁”木牌的房门前停下。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浓郁酒气和廉价花香的浊气扑面而来。房间布置得俗艳而拥挤,一个身着桃红色薄纱裙的女子正伏在圆桌上,面前杯盘狼藉,几个空酒壶东倒西歪。 那女子身段妖娆,只是脸上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和纵情声色的疲惫。 正是合欢。 她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听到开门声,醉眼惺忪地抬起头,口齿不清地嘟囔:“谁……谁呀?扰了姑奶奶……姑奶奶的清梦……” 引路的龟公小心的提醒道:“夫人,这合欢姑娘自一年多以前,精神便有些不大正常,经常独自一人买醉。若是她发什么疯,你只管叫我们。” 说完便识趣地退下并关好了门。于敏盼的侍女巧星警惕地守在门内。 殊不知,人人都说的疯女人,此刻却是于敏盼最想见到的。 于敏盼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冰冷的脸。 她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醉醺醺的合欢,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 “合欢姑娘,久仰芳名。” 合欢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来人,奈何醉眼朦胧,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客人。 她打了个酒嗝,挥了挥手:“什么……什么芳名……不过是个……是个烂在泥里的……残花败柳罢了……”语气中充满了自怨自艾和浓重的愤懑。 于敏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势在她旁边的绣墩上坐下,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酒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合欢面前:“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听闻姑娘当年也是春日宿数得着的红牌,风光无限。” “红牌?” 合欢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猛地坐直了身体,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呵……红牌……有什么用?还不是……还不是被那些……没良心的男人……玩腻了就丢开……” 她抓起于敏盼推过来的酒杯,又是一大口灌下,辛辣的酒液刺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至少姑娘曾风光过,总比有些人,一辈子籍籍无名,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强。” 于敏盼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挑拨。 “籍籍无名?” 合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嫉妒和怨怼。 “放屁!你知道……你知道当年和我一起被妈妈买进来的……那个小贱人吗?她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对……元灯欢!那个小蹄子!” 来了!于敏盼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合欢的嘴。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她宸贵妃了,哈哈哈哈哈贵妃娘娘,哈哈哈哈哈。” 合欢显然已经醉得厉害,理智全无,满腔的积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 “她……她凭什么?!啊?!论姿色……老娘当年也不比她差!论手段……老娘会伺候人!可……可妈妈就是偏心!把最好的料子给她!让她学那些……那些贵女才学的琴棋书画!让她装清高!装玉女!”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结果呢?哈!要不那日运气好被皇帝接走了还不是要张开腿接客!装什么清高!” 合欢恶毒地咒骂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甘的事情,语气变得更加怨毒,带着一种扭曲的幸灾乐祸。 “你知不知道从前有一次,她差点就接客了。可惜啊……老天爷都看不惯她装!就在……就在她快要被一个老不死的富商梳拢的前几天……那小贱人……她……她竟然浑身起红疹!又痒又肿!像个癞蛤蟆!还发起了高烧!差点没死过去!” 于敏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强压着激动追问:“哦?竟有此事?那后来呢?” “后来?” 合欢又灌了一口酒,嘿嘿地怪笑起来,眼神迷离,“后来……妈妈怕她过了病气给客人,更怕她那张脸毁了不值钱……就把她关在后院柴房里……让她自生自灭……还让我去给她送过饭呢……啧啧……你是没看见……她那副惨样……又丑又臭……真是痛快!” 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眼神更加涣散,声音也低了下来,充满了无尽的怨念和一种荒谬的幻想,喃喃自语道: “你说……你说要是……要是当时过敏的是我……病的是我……被关起来的是我……那后来,后来被贵人看中,被赎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是不是就该是我了?那如今……如今在宫里穿金戴银、风光无限的宸贵妃娘娘……是不是……就该是我合欢了?哈哈……哈哈哈……” 合欢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癫狂而凄凉,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妄想和刻骨的嫉妒。 突然她眼神变得凶狠,突然间哭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过敏,我的病发的就不是时候,凭什么偏偏皇帝来春日宿挑人,我就病了呢?我没那个命啊!我没那个命!” 哭着哭着,她身子一软,彻底醉倒在桌上,鼾声响起。 凝香阁内,只剩下浓重的酒气和合欢梦呓般的呢喃。 于敏盼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剧毒的寒星。合欢酒后的每一句抱怨、每一丝怨恨,都像最珍贵的珍珠,被她牢牢地串在了复仇的丝线上。 元灯欢,春日宿出身,染过恶疾,差点被富商梳拢……这些污点,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更何况,她以元家小姐的身份入宫选秀,元家人必然知晓并且帮她必然隐瞒了这一切。 皇帝为什么要选一个青楼女子进宫?元家在这中间,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于敏盼一点点的思索着,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即便她元灯欢是皇帝亲自接出来的,皇帝也保不住她。 于敏盼缓缓站起身,看着烂醉如泥的合欢,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 证据已经拿到,虽然只是醉话,但足以成为一个完美的引子。 她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又足够“天真无邪”的人,去将这桶足以焚毁一切的油,精准地泼到太后的面前!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于敏盼的脑海——安阳县主。 那个被家里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心思浅薄又最爱搬弄是非的草包县主。她将是点燃这场滔天大火最完美的火折子! 第48章 皇宫中的夜, 总是格外漫长。 月光银的纱幔低垂,隔绝了殿外清冷的月光。 元灯欢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素锦寝衣。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小小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并蒂莲香囊——那是裴乐之走之前亲手绣给她的。 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 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依依不舍的模样。 萧若棠想要嫁给裴轩, 元灯欢偏不能如她的意思,于是她联合裴乐之做出了这一场局。 那天的春日宴上, 哪怕是裴轩都没有完全的知道实情。 那药既不是猛烈的春药, 也不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只是一颗吃下去便会让人悄无声息“毙命”的假死药。 其实皇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元灯欢都没有想过可以完全瞒过江尧。 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同皇帝说。 在没有想好之前, 她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裴乐之还活着,想必裴轩此时已经将她藏好了。 这是她布局中唯一的慰藉, 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一点暖意。可是, 这暖意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那是与江尧之间,骤然横亘的、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日在紫宸殿,他眼中被欺骗、被隐瞒的痛楚和冰冷,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至今仍深深扎在她的心口。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7节 他质问她为何不说,他在意的是她的不坦诚,而非她对萧若棠的狠辣手段。这在意,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窒息。 她不是不想说。 重生?血仇?这匪夷所思的真相,说出来谁会信?只会被当成疯妇! 更何况……前世的宋蔚文,明知道萧若棠是在步步算计下,最终也选择了妥协,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身死…… 元灯欢并不是想拿皇帝对自己的真心于前世宋蔚文的做法作比较。 只是她心底深处, 是否也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恐惧这一世的深情,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是否也会如前世般不堪一击? 恐惧他知晓她前世曾沦落到那种地步,知晓她的浑身曾经沾满过污秽后,那深情凝视的眼中,是否会染上她无法承受的鄙夷与嫌恶? “陛下……” 元灯欢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空旷的殿内瞬间消散。 指尖紧紧攥着香囊,指节泛白。 她想起他攥住她手腕时的力道,想起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失望和痛楚。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猛地仰起头,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软弱是奢侈的。 仇敌未灭,宫外的裴乐之还需她的庇护,她身后还有元家。她没有资格软弱。 可是……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却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值得吗?为了复仇,将自己推入这孤绝的境地,将那个曾将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男人越推越远…… 她缓缓起身,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内殿。 厚重的帘幔之后,是关雎宫内皇帝亲自命人给她打造的玉床。 江尧似乎已经睡熟,呼吸均匀而绵长。元灯欢停在榻前,隔着朦胧的纱帐,贪婪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榻上那个模糊的轮廓。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勾勒出他英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轮廓。 他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被什么困扰着。 是为了朝政?还是……为了她这个满心算计、满口谎言、让他失望透顶的宸贵妃? 元灯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隔着纱帐,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想要触碰他眉心的褶皱,想要抚平那梦中的烦忧。 元灯欢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在离纱帐寸许的地方停住,仿佛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宁静,也怕惊醒了那份可能早已破碎的深情。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凝固的玉雕,在清冷的月色与无边的寂静中,守望着咫尺天涯的爱人。 前尘的血海深仇,今生的步步惊心,与此刻心中翻涌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愧疚和依恋,激烈地撕扯着她的灵魂。 告诉他吗?将那个沉重的、黑暗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重生秘密,连同她最不堪的过往,和盘托出? 赌上他对她最后的情分,赌上她复仇的全局? 这个念头如同一个不知名的匣子,一旦打开,后果难料。 元灯欢不敢冒这个险,男人的真心,赌不得。 元灯欢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最终缓缓收回,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黑暗中,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落下两行冰凉无声的泪,迅速没入鬓角,消失不见。 烛火在鎏金仙鹤烛台上轻摇,将江尧的身影长长投在凤鸾宫织锦地衣上。 他指尖微凉,若有似无地拂过元灯欢散在耳鬓的一缕青丝,动作轻柔,仿佛只是替她拂去看不见的微尘。 那缕发丝,细软微凉,缠绕在他指腹,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冽又柔和的冷梅暗香。 元灯欢昨日不知怎得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今日脸连江尧起身,自己都未曾发觉。 “欢儿,”江尧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在这空旷深寂的殿宇里轻轻流淌,“朕今日离宫,去西山行苑。这几日,春寒料峭,你身子弱,多添衣,莫贪看窗外景致受了风。” 他的目光落在窗边花架上那盆新移栽不久的魏紫牡丹上。 花株尚幼,枝叶间却已倔强地鼓出几个深紫色的花苞,在宫灯暖黄的光晕下,蓄着沉甸甸的生机。 那是他半月前亲自从御苑暖房里挑来的,只为博她病中榻前展颜一笑。 “替朕,”他顿了顿,指尖从那缕发丝上收回,笼入宽大的云龙纹袖袍之中,“好生照看它。” 袖内,那串日日捻动的伽楠香佛珠,此刻正被他攥紧在掌心,坚硬圆润的珠子深深硌进皮肉,几乎要嵌进骨头里去。唯有这隐秘的力道,才能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搅的、名为离别的不安与沉郁。 元灯欢垂着螓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波澜。 她唇角弯起温顺的弧度,声音轻软如春日初融的溪水:“陛下放心,臣妾省得。定不让这魏紫受半分委屈。” 她微微抬首,烛光映着她清丽无匹的侧颜,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依恋,“倒是陛下,路途劳顿,千万保重龙体,早些……归来。” 那“归来”二字,含在舌尖,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殿内沉沉的龙涎香气之中。 他不再多言,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明黄的袍角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转身离去。 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阖拢,隔绝了殿内那一点暖光,也隔绝了元灯欢目送他背影的视线。 殿内骤然空寂下来,只余元灯欢轻轻的叹息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元灯欢在门关上的刹那,唇边那抹温顺的笑意便如潮水般退去。 前几日她便知道萧若棠跑了。 江尧已经下令全城搜捕,但是依旧没有搜到,现在南越的使臣已经被限制的不耐烦了。 甚至那南越大皇子已经开始倒打一耙,说是大成害死了他们的公主,没法交代就说公主不见了。 她静静地伫立原地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不安,终于无声地爬上她微蹙的眉尖。 良久,她才缓缓走回窗边的软榻,拿起搁在一旁的绣绷。 绷子上,一幅金线勾勒的牡丹图样正绣了一半。 丝线是上好的捻金线,在烛光下流淌着奢华而内敛的光泽。 她拈起细长的银针,针尖在指腹下灵巧地穿梭,金线在素白的缎面上一点点延伸,试图将那殿中真实牡丹的雍容华贵与勃勃生机,都锁进这方寸锦绣之中。 针线无声,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确定的心绪。 日子在深宫刻板的钟漏声中不紧不慢地滑过两日。窗外天色有些阴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墙的琉璃瓦顶,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元灯欢依旧坐在窗边软榻上,专注着手中的绣活。那朵金线牡丹已近完成,硕大的花朵在缎面上盛放,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每一片都闪耀着精心赋予的生命力。 只差最后几片花瓣的边缘,用更细密的针脚收拢定型。 殿内焚着清雅的百合香,袅袅烟气在微暗的光线里盘旋上升,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宁。 就在这时,关雎宫那两扇沉重的朱漆描金宫门,毫无预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道,“哐当”一声被从外面猛然推开! 巨大的声响撕裂了殿内虚假的宁静,冷风裹挟着殿外潮湿的尘土气息,瞬间倒灌而入。 纱幔被风卷得疯狂摇曳,光影乱舞,在元灯欢骤然抬起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惊惶。 一群穿着深青色太监服、腰间挎着素色腰刀的健壮内侍,如潮水般沉默地涌了进来,迅速分列两侧,面无表情地站定,将殿门死死堵住。 冰冷的铁器气息和浓重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大太监——王寿。 他那张保养得宜、却刻满宫闱深算的老脸上,此刻不见半分往日的圆滑笑意,只剩下一种执行命令时的刻板与冷酷。 他手中托着一卷明黄的懿旨,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子,直直刺向软榻上僵住的元灯欢。 尖锐而毫无温度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冰冷的青石地面,在死寂的殿宇里猛然炸开: “太后懿旨——宸贵妃元氏接旨!” 元灯欢握着绣绷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瞬间褪尽了血色。 她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王寿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尖利的声音带着审判的意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落: “查,宸贵妃元氏,出身不明,胆大包天,假冒官家良籍女子,欺君罔上,混入宫闱!其行诡秘,其心叵测,恐怀不轨!着即拿下,押往慈宁宫,听候太后娘娘亲审!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重锤,狠狠砸在元灯欢的心上。 “假冒官家良籍女子”——这七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她心底最深处、埋藏得最深的恐惧!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 绣绷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脱,沉闷地砸落在光亮的金砖地面上。绷架上那朵几乎完工的金线牡丹,正好朝下,被一只紧随福海迈入殿中、穿着厚底皂靴的大脚,毫不留情地踏了上去! “咔嚓!” 精心编织的、象征着荣宠与期盼的牡丹图样,连同底下坚韧的竹绷,在那只皂靴无情的碾踏下,发出一声清脆而绝望的碎裂声响。金线崩断,细密的绣面被碾进冰冷的尘土,瞬间扭曲变形,支离破碎。 那耀眼的、象征着帝王恩宠与未来希冀的金色光泽,在尘土与鞋印的污秽中,彻底黯淡、湮灭。 元灯欢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那团被践踏的锦绣残骸。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49章 元灯欢到了慈宁宫正殿, 整个人只觉得寒气森森。 殿内焚着浓重的檀香,却压不住那股子从金砖缝里渗出来的、陈年的阴冷。 高悬的藻井像一只巨大的、沉默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她抬头看着钱太后端坐于凤榻之上, 一身深紫色团凤宫装, 脸上脂粉匀净,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戾气与审视。她手中捻着一串赤红的珊瑚佛珠, 动作缓慢, 每捻过一颗,都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于敏盼坐在两边, 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反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安阳县主,此时正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依稀记得皇帝说过,安阳县主的父亲周王是太后的人。 元灯欢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按着肩膀, 跪在冰凉刺骨的金砖地上,她一下子被膝盖传来的疼痛强行打断了思考。 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 隔绝了外面阴沉的天光, 也仿佛彻底隔绝了她与这世间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她微微垂着头,身体在宽大的宫装下控制不住地轻颤。殿内死寂,唯有太后捻动佛珠的细微声响, 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刮着人的心。 “抬起头来。”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8节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玉相击般的冰冷,清晰地砸在殿中每一个角落。 不能慌,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 元灯欢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着气,她从太后懿旨里已经提取到了不少的信息。 在来的路上她就知道,今天绝不可能让她轻易躲过去,偏偏现在江尧不在宫中, 一切就只能靠自己。 元灯欢缓缓抬起了头,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细瓷,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虽说着在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但是还是害怕的很。 一双眸子,曾经映着江尧身影、盛着星月柔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涛骇浪过后的空茫与死寂,深处却燃着一点不太肯轻易熄灭的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的本能,是对这飞来横祸的茫然与不甘。 就靠这一团火了。 “太后娘娘,”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臣妾…冤枉。臣妾确是元家……” “冤枉?”一个娇脆如莺啼、此刻却淬满了刻毒与得意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元灯欢准备好的措辞,让微弱的辩白显得更加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太后那冰锥般的视线,都转向了声音来处。 安阳县主,正从太后凤座旁侍立的锦墩上盈盈起身。 她今日穿着身鹅黄云锦宫装,发髻高挽,簪着点翠凤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泻出细碎冷光。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震惊,仿佛承受着巨大的“不忍”,缓步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在了元灯欢面前几步之遥。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形容惨淡的宸贵妃,唇边那抹隐秘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 “宸贵妃娘娘,”安阳县主的声音放得轻柔,却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都到了这个份上,您还要用这套‘失散多年、骨肉重逢’的戏码,来蒙蔽太后娘娘,蒙蔽天下人吗?您演得不累,臣女听着,都替您……臊得慌呢。” 她的话如同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元灯欢紧绷的神经。 元灯欢猛地抬眸,死死盯住安阳县主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空茫的眼底终于翻涌起惊怒与难以置信。 安阳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脑子了?? 元灯欢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安阳却不再看她,转而朝着太后深深一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揭穿惊天秘密的大义凛然:“启禀太后娘娘!臣女素知宸贵妃来历蹊跷,心中一直存疑。为免奸人祸乱宫闱,玷污皇家血脉,臣女不敢懈怠,暗中遣得力人手彻查其底细!历经数月,辗转数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臣女找到了这铁一般的证据!” 她说着,从宽大的袖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张纸。 纸张已然泛黄,边缘卷曲破损,显是有些年头了。上面用浓黑的墨汁写着几行字迹,虽有些模糊,但格式清晰。最刺目的,是纸张左下角那方鲜红如血的印记——一个清晰的“宿”字印记!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模糊的指印。 整个慈宁宫正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连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都倏然停顿。 安阳县主将那泛黄的纸页高高举起,让殿内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此乃京城南郊,昔日那鼎鼎大名的销金窟、风流冢——‘春日宿’的卖身契书!白纸黑字,红印为凭!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元氏女,年十四,自愿卖身于春日宿,永为花娘。” “元氏女”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元灯欢头顶! 这东西元灯欢自己都没见过,况且江尧应该早就把东西处理干净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个。 “不……不可能!”元灯欢失声惊叫,身体猛地向前一挣,却被身后铁钳般的嬷嬷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她目眦欲裂,死死盯着那张泛黄的纸,仿佛要将它烧穿一个洞,“这是假的!是伪造!我从未……” “伪造?”安阳县主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光芒,“娘娘,您这抵赖的功夫,倒是和您当年在花楼里哄骗恩客时一样炉火纯青呢!您敢说,您这身皮肉,不是在那污秽之地,被调教出来的?” 她逼近一步,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刻毒,“您敢说,您那些勾引圣上的狐媚手段,不是在迎来送往中练就的下贱功夫?!”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元灯欢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巨大的屈辱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许多多从前在春日宿里的画面,即使自己没有接过客,但是肮脏的东西,她见的也不少。 安阳县主满意地看着元灯欢瞬间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模样,再次转向了钱太后,语气变得沉痛而愤慨: “太后娘娘!这还不止!臣女顺藤摸瓜,更查得那元家,所谓寻回流落在外的血脉,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惊天骗局!” 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元家,是明知此女乃青楼贱籍!他们不惜重金,买通关节,伪造户籍,替她洗脱贱籍,更替她编造了一套天衣无缝的‘失散寻亲’故事!其目的,就是将这训练有素的花娘,送入宫中,魅惑君心!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元家!”太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森然杀机。 她手中的珊瑚佛珠被猛地攥紧,颗颗圆润的珠子深陷进她保养得宜的皮肉里,几乎要碎裂开来。“好大的狗胆!”她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小几,震得几上茶盏叮当作响。 “太后娘娘明鉴!” 见气氛到位了,于敏盘立刻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忠肝义胆”:“元家狼子野心,竟敢以如此下贱污秽之躯冒充官家闺秀,秽乱宫闱,玷辱天家!此等滔天大罪,若不严惩,何以正宫规?何以儆效尤?何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啊!” 她话音未落,太监那尖细阴冷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如同毒蛇补上最后一击:“禀太后,奴才适才得报,元家二爷……前日秘密离京,去向不明。且京郊庄园,似有私兵操练之迹。” 这模糊的指控,如同最后一瓢滚油,彻底浇在了太后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私兵?!”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殿顶藻井!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狂怒彻底吞噬,只剩下滔天的杀意。“好!好一个元家!好一个居心叵测!这是要翻天不成!” 她猛地站起身,宽大的凤袍带起一阵森冷的风。那串赤红的珊瑚佛珠,在她盛怒之下被狠狠掼在地上! “啪嗒——哗啦!” 坚韧的丝线瞬间崩断!赤红如血的珊瑚珠,如同骤然迸裂的无数颗心脏,激射四散!噼里啪啦地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疯狂地弹跳、滚动,发出密集而绝望的脆响,滚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颗,骨碌碌滚到了元灯欢冰冷的手边,触手温润,却带着地狱岩浆般的灼烫感。 元灯欢的目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颗滚落脚边的血珊瑚珠上。 珠子圆润,赤红刺目,像一滴凝固的、绝望的血泪 于敏盼和安阳完全是有备而来。 殿内死寂无声,只有满地乱滚的红珠还在徒劳地弹跳,发出最后的、细碎而杂乱的哀鸣。那声音,像是她精心构筑的整个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碎裂的余响。 青楼花娘……元家棋子……欺君罔上……秽乱宫闱……私兵……谋逆…… 这些淬了剧毒的字眼,伴随着安阳县主和与于敏盼得意刻毒的眼神,福海阴冷的补刀,还有太后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撕扯着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这段时间元灯欢太累了,她已经累到此时此刻已经很难在清醒的思考了。 她很想为自己辩驳,但奈何此刻的脑海中宛如一团浆糊全是刚刚那些如山的“铁证”。 她感觉不到冰冷的地砖,感觉不到肩膀被钳制的剧痛。灵魂像是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抽离,飘荡在这充斥着檀香、戾气和满地碎红的恐怖殿堂上方,冷眼旁观着下方那具名为“宸贵妃”的美丽躯壳的毁灭。 现在再外人看来什么失散多年的骨血亲情?不过是元家精心挑选的一枚上好棋子。 什么帝王恩宠,椒房专房?不过是建立在一个青楼花娘身份上的、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一个随时会被戳破的、肮脏的谎言。 可是从答应江尧以元家女身份进宫的那天起,元灯欢就应该料到会有这天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深海中冰冷沉重的淤泥,瞬间将她吞没、窒息。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挣扎,在这伪造的铁证和滔天权势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毫无意义。 支撑着她最后一丝清明的那根弦,终于在那颗血珊瑚珠滚落脚边的脆响中,彻底崩断了。 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甚至没有完全垮塌,宫装的裙摆铺展在冰冷的地上,依旧维持着一个贵妃最后的、残破的体面。 然而,那双曾经映着星月、盛满柔情的眼眸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燃尽的烛芯,在太后盛怒的咆哮和满地乱滚的碎红中,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死寂寒潭。 第50章 慈宁宫死寂如墓。 满地乱滚的赤红珊瑚珠, 如同泼洒的淋漓血点,映着殿内森冷的烛光。 太后盛怒的咆哮余音似乎还在梁柱间震颤,那刻骨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霜, 沉沉压在元灯欢纤薄的肩背上。 安阳县主的唇角, 几乎压不住那抹得胜的、淬毒的弧度。 她俯视着地上苍白如纸的宸贵妃元灯欢,如同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瓷器。 一向运筹帷幄盛宠不衰的宸贵妃元灯欢也有今天呀 。 安阳不禁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元灯欢的场景, 她从未想到自己一向倾慕的表哥, 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子。 “人证物证俱在,宸贵妃娘娘, 您还要狡辩吗?”安阳县主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难道非要让那春日宿的李妈妈亲口说出您当年如何迎来送往、伺候恩客的细节,您才肯认了这卑贱出身?还是非要让您的‘好姐妹’合欢, 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元家谋划,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再复述一遍?” 她话音刚落, 福海那阴冷的嗓音便无缝衔接:“回太后, 人已带到,就在殿外候着。” “带上来!”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 一股混杂着廉价脂粉和市井气息的味道随着冷风涌入。 一个穿着过于鲜艳绸缎、脸上堆着惊惧谄笑的中年妇人,被两个内侍几乎是拖拽着推了进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元灯欢心中一凉,来人正是春日宿的老鸨李妈妈。 紧接着,另一个形容憔悴、眼神躲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也被押了进来,正是元灯欢昔日在春日宿的“姐妹”合欢。 她瑟缩着跪下,目光飞快地扫过元灯欢,充满了惊惶和愧疚, 随即死死垂下头,不敢再看。 “李妈妈,”安阳县主走到李妈妈面前,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太后娘娘在此,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关于这位‘宸贵妃娘娘’的真实身份,以及元家是如何指使你、安排她冒名顶替入宫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她尾音拖长,威胁不言而喻。 李妈妈浑身筛糠般抖着,冷汗浸透了鬓角。 她偷偷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凤榻上那张布满寒霜的太后脸,又扫过安阳县主阴冷的眼,最后落在旁边福海那毫无表情的脸上。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不敢看地上跪着的元灯欢,更不敢提当年春日宿里那些真正只手遮天、连元家也未必敢惹的贵客名讳——比如那个悄然驾临、气度尊贵得令人窒息的年轻公子,还有那位张扬跋扈的小侯爷……这些名字,是催命符!她抖着嘴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将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推了出去: “是…是!太后娘娘明鉴!县主明鉴!都是元家!是元家的大人!”她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刺耳,“他们给了小的…给了小的好多银子!说…说他们府上早年失散的小姐其实早就没了,要小的…要小的在春日宿里找个模样出挑、听话懂事的姑娘顶替!就是她!” 她猛地指向元灯欢,仿佛指着一个瘟神,“就是她!元大人亲自来挑的!说她…说她生得最像画像上的元家小姐!教她规矩,给她编造身世,伪造户籍文书…都是元家吩咐的!小的…小的只是个开窑子的下贱人,哪里敢违抗官老爷啊!求太后娘娘开恩!求县主开恩啊!” 李妈妈的话如同最污浊的泥水,劈头盖脸地泼向元灯欢。合欢在一旁更是抖如落叶,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附和:“是…是的……奴婢…奴婢也听元家来的人说过……说小姐是假的……要奴婢…要奴婢帮着遮掩……” “元灯欢!”太后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铁证如山!贱婢亲供!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给哀家剥去她的贵妃服制!打入暴室!元家……元家……”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几个如狼似虎的嬷嬷立刻上前,粗糙冰冷的手就要抓住元灯欢的胳膊! “慢着!”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炸开!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太后的咆哮、嬷嬷的粗喘、李妈妈和合欢的哭嚎。所有人都是一震,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元灯欢。 她依旧跪在那里,背脊却不知何时挺直了。 方才那死寂空茫的眼底,此刻竟燃起两簇幽深冰冷的火焰!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唯有一片近乎透明的凛冽。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49节 那目光,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沉静如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缓缓扫过柳依依得意僵硬的脸,扫过李妈妈惊恐万状的眼,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凤榻之上那因震惊而瞳孔微缩的太后脸上。 她重活了一辈子,这辈子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决定她的生死。 “太后娘娘,”元灯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死寂的殿宇中,“定罪,是否也该听听‘罪人’的自辩?” 安阳县主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自辩?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想如何狡辩?莫非还要攀扯他人不成?!” 元灯欢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太后,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铁证?县主所指,便是这两样么?”她目光转向地上那张被柳依依视若珍宝的泛黄卖身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一张墨迹未干、印章浮艳的假契?” “你胡说!”安阳县主脸色骤变。 “胡说?”元灯欢微微抬手,指向那张契纸,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太后娘娘请看。春日宿存在多年,其契书多用劣质松烟墨,遇潮易晕染,且因年深日久,边缘虫蛀、墨色沉淀晕散乃是常情。可眼前这张,”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悉的锐利,“纸张虽刻意做旧泛黄,但边缘崭新毫无磨损!墨迹漆黑锃亮,毫无沉淀晕染之态!尤其那‘宿’字印泥,鲜红刺目,浮于纸面,毫无浸润!春日宿当年所用印泥,乃是以朱砂混合蓖麻油所制,年代久远必呈暗沉赭色,且深深吃入纸背!此印鲜艳浮凸,分明是近日新盖!伪造此契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语速极快,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殿内死寂,连柳依依一时都忘了反驳,脸上血色褪尽。 元灯欢的目光又冷冷投向抖成一团的李妈妈,声音如同寒冰:“至于这位李妈妈的口供……更是漏洞百出,自相矛盾!” 李妈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你说元家大人亲自去春日宿挑人?”元灯欢的眼神如同利刃,直刺李妈妈眼底,“那么请问李妈妈,是元家哪位大人?是家主元学士?还是大爷元清风?抑或是二爷元清钰?他们各自身量如何?面容有何特征?当日穿着什么?乘坐何车?给了你多少银子?是银票还是现银?何时交付?你春日宿账目上可有记载?”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砸得李妈妈头晕目眩,张口结舌:“是…是元大人…就…就是元大人…穿…穿得富贵…坐…坐马车…银子…好多银子…小的…小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元灯欢唇边那抹讥诮更深,“一个能让元家不惜重金、亲自出面谋划欺君大罪的‘大人’,在你口中竟连个名讳样貌都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李妈妈,你春日宿迎来送往,阅人无数,最是眼毒心明,一个能让你记不清样貌的‘大人物’,也值得你冒着灭门之祸替他办事?” 她声音陡然转厉,“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背后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让你不敢说,也不能说?!” “不!不是!就是元家!就是元家指使的!”李妈妈被逼到绝境,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尖叫,却更显得虚无比。 元灯欢不再看她,目光如电,射向旁边几乎要瘫软的合欢:“合欢,你说你听元家来人说过小姐是假的?那人是谁?何时何地?原话如何?当时可有第三人在场?你既知我是假冒,为何在春日宿时不告发?入宫后为何不告发?偏偏等到今日,被带到太后面前才说?是谁让你说的?!说——!” 最后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合欢本就心虚胆裂,被这蕴含着巨大威压的质问一吓,竟白眼一翻,直接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连串凌厉无比的反诘,如同疾风扫落叶,瞬间将柳依依精心编织的“铁证”撕扯得七零八落!殿内气氛急转直下!所有目光都充满了惊疑不定!太后的脸色也阴沉变幻,捻着空无一物的手指,死死盯着元灯欢。 安阳县主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她万没想到元灯欢竟能在如此绝境中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冷静与辩才! 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强…强词夺理!就算这契书有疑,李妈妈证词不清,也改变不了你出身青楼的事实!你身上的技艺,你的做派,哪一点像是真正的官家闺秀?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 “哦?出身青楼?”元灯欢缓缓地、缓缓地从冰冷的地砖上站了起来。 纵然肩膀依旧被嬷嬷按着,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竹。 她甚至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抬起下巴,目光如寒星,坦然地迎上太后审视的利眼,迎上柳依依惊怒交加的目光,迎上殿内所有或惊愕、或恐惧、或探究的眼神。 然后,她笑了。那笑容, 艳丽无匹,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凄艳与嘲讽。 “安阳县主说得对。”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每一个字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力量,“本宫,就是春日宿的花娘。”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太后都惊得微微张开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柳依依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瞬间转为极度的错愕和茫然——她怎么…怎么自己承认了?! 元灯欢的目光扫过安阳县主那张愚蠢的脸,唇角的笑意越发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刀锋:“不过,县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在春日宿,学的可不是寻常花娘伺候人的下贱功夫。” 她微微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柳依依的心脏深处: “本宫学的是——如何替人善后!如何抹去见不得光的痕迹!如何让那些道貌岸然、在花楼里寻欢作乐、甚至闹出人命的‘贵人’们,能干干净净地抽身而去,不沾半点腥臊!” “比如……”元灯欢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冷,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三年前,春日宿天字三号房,那位醉酒失足、跌入荷花池淹死的……周王世子的小妾?她的尸首,最后是在哪里被捞起来的?捞起来时,她脖颈上的指痕……又是谁,花了重金让李妈妈和当时的龟奴们闭嘴的?” 安阳县主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鬼,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周王世子,正是她的嫡亲兄长!那件事……那件被捂得严严实实、连她也是偶然偷听到母亲哭诉才知道的丑事……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元灯欢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目光如毒蛇般缠上她,继续吐出更致命的秘辛: “又比如……去年上元灯节,吏部钱侍郎在春日宿与人密谈,不慎遗失的那封关于……漕粮亏空、涉及三司重臣的密函?最后,是谁帮他‘找’回来的?县主,您那位在吏部任职的表哥,近来升迁如此之快,不知是否与张侍郎的‘知恩图报’有关呢?” 安阳县主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手指死死抠进掌心,惊恐绝望地看着元灯欢,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她表哥的升迁……这贱人怎么会连这个都…… “够了!”太后猛地厉喝出声,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元灯欢口中吐出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牵连无数权贵!这已远远超出了她处置一个“假冒贵妃”的范围!更何况事情还牵连到了钱家。 “你…你这妖孽!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攀咬诬陷!” 安阳县主终于崩溃,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试图扑上去阻止元灯欢继续说下去,却被旁边的宫女死死拉住。 “诬陷?” 元灯欢冷冷一笑,目光从面无人色的柳依依脸上移开,重新落回震惊的太后身上,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是不是诬陷,一查便知。春日宿虽毁,但当年经手这些‘脏事’的人,可不止李妈妈一个。龟奴王五、账房孙先生,还有……替安国公府处理那具女尸的城南仵作刘瘸子,都还活着呢。只要太后娘娘想查,这些被掩埋的‘真相’,总会重见天日。” 她微微一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只是不知,这些真相掀开之后,这朝堂上下,慈宁宫内,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 她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这金碧辉煌宫殿下最肮脏的脓疮!太后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光芒急剧闪烁。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跪着又站起来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元家棋子”或“青楼花娘”。 她掌握着足以颠覆无数人、甚至可能动摇国本的秘密!她是一个巨大的、危险的、失控的变数! “你…你究竟是谁?!”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惊疑。 元灯欢重活一世,前世听到的一些风雨,提前一两年说出,就够太后头疼的了。 破釜沉舟,他元灯欢又不是不敢。 元灯欢深吸一口气,迎着太后审视的目光,正要开口—— “她是谁,太后娘娘很快就会知道。”一个沉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陡然从殿门处传来! 伴随着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一个身影逆着殿外阴郁的天光,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着玄色金纹常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淡淡风霜,以及此刻翻涌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怒意! 正是本该远在西山行苑的皇帝——江尧!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先是在满地狼藉的珊瑚珠和形容惨淡的元灯欢身上停留一瞬,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心疼与暴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随即,那目光便如万载寒冰,冷冷扫过僵立当场的安阳县主,扫过抖如筛糠的李妈妈,最后,沉沉地落在了凤榻之上脸色剧变的太后脸上。 “儿臣参见母后。”江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却透着无边的疏离与冷硬。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面容冷肃、身着天命卫将领服的官员。 他的手中手中,稳稳托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 江尧的目光转向元灯欢,那冰封的眼底瞬间融化了一丝暖意,带着安抚的力量。 他抬手,指向天命卫指挥使手中的锦盒,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死寂的慈宁宫: “元氏灯欢,乃朕亲命暗卫,潜伏市井,查证积年弊案、勋贵阴私之密使!其身份文书、朕之手谕及历年查证密档,尽在此盒中!其功,可抵山河!其名,当载秘史!”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雷霆,直刺向早已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安阳县主,以及她身后那无形的影子于敏盼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 “何人构陷于她,便是构陷于朕!便是——谋逆!” 第51章 江尧的到来让慈宁宫的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 元灯欢也没有想到江尧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见江尧上前,握住元灯欢的手,那双眼睛让她几乎短暂的忘记了现在的局面。 好像只要有江尧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毕竟皇帝江尧拿出的东西, 目前看来可比安阳带来的那些莫须有的证人和证据要有说服力的多。 看似场面已经开始往元灯欢那边倾斜了, 但是上座的太后可没有那么容易让此事过去。 无论从元灯欢的存在对于帝王宠爱的垄断来说,还是她刚刚说的恶那些有关于钱家的话, 从哪方面来说, 刚才太后都挺想借此机会,不如就除了这个宸贵妃。 “事到如今了, 皇帝还要偏颇元氏吗?你的眼里到底还有哀家吗?” 太后突然的话,仿佛是给安阳县主下了一剂定心丸。 她连忙跪倒喊道:“是啊太后,陛下明显是被这个恶毒的女人蒙蔽了呀。太后您看这白纸黑字, 可都是证人的人亲笔亲书啊” 元灯欢那凌厉如刀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 刺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合欢。殿内死寂, 只余下合欢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不成调的细微呜咽。 “亲笔亲书?”元灯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峭,清晰地割开凝滞的空气。 “一个恐怕连字都认不全、被你们从不知哪个角落拖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丫头, 她的‘亲笔亲书’,究竟是她自己的亲笔亲书,还是你们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的亲笔亲书?” 她不再看柳安阳县主,转向凤榻上面色阴晴不定的太后,声音沉稳而锐利,“太后娘娘,这等屈打成招、指鹿为马的‘人证’,其证词可信否?” 太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早已不存在的佛珠, 指节微微发白。 看样子,今日宸贵妃的命确实要留着了。 安阳眼见太后动摇,心中大急,立刻将矛头转向另一个“铁证”:“就算合欢的证词糊涂!李妈妈的话总做不得假!她是春日宿的老鸨!她亲口指认你是她楼里的姑娘!是元家买通了送进来的!这难道还有假?!”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跪伏在地、冷汗浸透衣背的李妈妈身上。 李妈妈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抬起半分。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哦?李妈妈?”元灯欢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心底发毛的轻柔。 她缓缓踱步,走到李妈妈面前几步之遥站定。宫装迤逦,裙摆拂过散落在地的赤红珊瑚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游过枯叶。“抬起头来,李妈妈。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李妈妈像是被这轻柔的声音蛊惑,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攫住,竟真的、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艰难地抬起了那张布满油汗和惊惧的脸。她的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元灯欢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娘娘!”一个带着哭腔和喘息的声音,猛地从紧闭的殿门方向传来! 沉重的殿门竟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浅碧色宫女服饰、发髻微乱、脸上带着几道新鲜血痕的女子,正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守门太监死死扭住胳膊!她奋力挣扎着,不顾太监粗暴的钳制,朝着殿内凄声喊道:“奴婢…奴婢有东西要呈给娘娘!!” 来人正是相念。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众人又是一惊!太后眉头紧锁,太监厉声呵斥:“放肆!慈宁宫重地,岂容喧哗!拖下去!” “让她进来!”元灯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竟瞬间压过了太监的呵斥!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0节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那宫女手中紧攥着的一样东西——那东西在殿内烛火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温润的银光! 相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钳制,连滚带爬地扑进殿内,扑倒在元灯欢脚边,高高举起手中的物件,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比的忠诚:“娘娘,东西奴婢带来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银制的长命锁。样式古朴简单,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圆润,显然有些年头了。锁身正面刻着寻常的“长命百岁”字样,背面……却刻着一个不甚清晰、略显歪斜的“康”字。 元灯欢的目光在那长命锁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与决绝。 她伸出手,动作优雅而从容地将那枚小小的银锁接了过来。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她却仿佛握住了扭转乾坤的钥匙。 她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去看任何人。 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长命锁上那个歪斜的“康”字。仿佛在感受那粗糙的刻痕,又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她手中的长命锁上,充满了惊疑、不解和莫名的紧张。安阳死死盯着那枚普通的银锁,心中警铃大作,却完全猜不透元灯欢的用意。 然后,元灯欢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像是欣赏一件寻常的玩物,将那枚长命锁随意地提起,对着殿内摇曳的烛光,微微转动着角度。那点温润的银光在她指尖跳跃。 而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间,那长命锁的正面,尤其是那个歪斜的“康”字,恰好清晰地映入了跪伏在地、正偷偷抬眼窥探的李妈妈眼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妈妈的目光,如同被最炽热的烙铁烫到,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个小小的“康”字上。 她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灵魂出窍般的惨白和惊恐。 她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如同被冻住,随即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 她看到了,她认得! 那是她当年亲手刻下,又偷偷塞给那个被她寄养在乡下、视若性命的儿子的长命锁!那个“康”字,就是她儿子的小名!这锁…这锁怎么会在这里?!在她儿子手里?!难道……难道……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比面对太后、面对任何权贵都强烈百倍千倍的恐惧,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儿子!她的儿子! 元灯欢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地落在李妈妈那瞬间崩溃的脸上。她甚至没有开口质问,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指尖依旧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长命锁。 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摧毁力。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李妈妈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整个人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用头疯狂地磕着坚硬冰冷的金砖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娘娘!贵妃娘娘!饶命!饶命啊!”李妈妈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奴婢错了!奴婢该死!奴婢猪油蒙了心!全是假的!奴婢说的全是假的!”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和不顾一切的求生欲,手指颤抖地、笔直地指向脸色瞬间煞白如鬼的安阳县主,又仿佛穿透她,指向她背后那无形的阴影——德妃于敏盼的身上 “是她!是安阳县主!还有…还有德妃娘娘宫里的人!”李妈妈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裂耳膜。 “是他们!是他们拿刀架在奴婢脖子上!逼着奴婢诬陷贵妃娘娘!他们给了奴婢银子!好多银子!还说…还说要是奴婢不照做,就要杀了奴婢在乡下的老娘!奴婢…奴婢是被逼的!奴婢根本没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根本就不是在春日宿长大的!奴婢…奴婢从来就没见过她啊——!!!” 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李妈妈这石破天惊、充满血泪的彻底反口,将柳安阳县主精心构筑的、看似“铁证如山”的诬陷堡垒,瞬间炸得灰飞烟灭。 殿内一片死寂。 死寂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毕剥声,能听到李妈妈额头磕破、鲜血滴落在金砖上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太后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安阳的惊骇欲绝与面无人色,于敏盼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安阳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她指着李妈妈,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要尖叫,想要怒斥,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完了!全完了!这个卑贱的老鸨,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反口了!还把她和德妃……都咬了出来! 元灯欢静静地站着,手中那枚小小的长命锁垂在身侧,银光微闪。 她看着李妈妈不顾一切地磕头哭嚎,看着安阳摇摇欲坠的惊恐模样,看着太后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那张苍白清丽的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深海般的平静。 真相的碎片,正在她精心布下的棋局中,被这枚小小的长命锁,一块块撬起,即将拼凑出足以焚毁一切虚伪与阴谋的烈焰。 她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子,今日就算没有他,自己照样可以全身而退。 第52章 慈宁宫那场腥风血雨, 终以安阳县主被褫夺封号、圈禁思过,德妃“突发急症”在延禧宫内静养而尘埃落定。 后称病,深居简出, 慈宁宫的门槛, 仿佛一夜之间冷清了许多。 暮色四合,初升的月华如同最上等的银纱, 温柔地铺满了御苑深处那片隐秘的花圃。 白日里喧嚣的蝉鸣已歇, 唯有晚风拂过草木的沙沙细响,和远处宫漏悠长而规律的滴答声。 元灯欢独自一人, 静静地站在那方小小的花圃前。 月光勾勒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宫装素雅,卸去了白日里作为“宸贵妃”的繁复沉重。她微微垂首, 目光长久地、专注地落在那盆曾被江尧郑重托付的魏紫牡丹上。 花株依旧青翠,那几个深紫色的花苞, 在清冷的月华浸润下, 竟比两日前显得更加饱满、沉甸。 它们默默地汲取着夜露,积蓄着力量,静待破绽而出的那一刻。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劫波渡尽,尘埃落定,反而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力量。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踏着松软的泥土,沉稳而熟悉。 她没有回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一片厚实的牡丹叶片,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了然的叹息:“陛下那串伽楠香佛珠……碎了,很可惜。” 江尧在她身侧站定, 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住,带来令人安心的暖意和淡淡的龙涎香气。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盆生机盎然的魏紫。 “无妨。”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月色下流淌的溪水,温润依旧,却多了几分释然的轻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况且……” 他微微侧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月光下显得格外清透的侧颜上,“朕当时,若不用那点痛楚压着,只怕会忍不住在母后面前失态,当场就……将那些构陷你之人,尽数屠戮。”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可那字里行间蕴含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戾与护短,却让元灯欢的心尖猛地一颤。她终于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 月光落进他的眼底,映出清晰的心疼、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珍视。 “陛下……”她喉头微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原来,他袖中紧攥的佛珠,不仅仅是为了压抑离别的愁绪,更是为了压抑在她蒙冤受辱时,那几乎焚毁一切的帝王之怒。 他远在西山,却对她的处境洞若观火,甚至早已为她备下了足以逆转乾坤的身份和证据。这份不动声色的守护,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撼动她的心魄。 “不必说。”江尧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汹涌的波澜,轻轻抬手,指尖温柔地拂过她鬓边被夜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比在慈宁宫那夜更加自然,带着全然的珍重。 他的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却不再惊惶的脸颊,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内,那道若隐若现的、被嬷嬷指甲划出的细长红痕上。 眼底瞬间翻涌起冰冷的怒意,又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下深沉的疼惜。 “是朕回来晚了。”他低声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日后,再不会。” 元灯欢摇了摇头,唇边漾开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如同月下初绽的白昙,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一丝狡黠:“陛下不晚。若非陛下留下的那盆魏紫……臣妾或许,也等不到陛下回来。”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智慧淬炼后的自信锋芒,“臣妾并非全无准备。那李妈妈的儿子……臣妾早已着人寻到,暗中照拂。本想留作他日以防万一,未曾想,倒是在安阳县主这里,派上了用场。” 江尧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激赏与惊喜。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柔弱外衣、展露出峥嵘内里的女子,心中那份悸动与喜爱,如同月下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 原来,她并非全然依附于他羽翼下的菟丝花。她早已在无声无息间,织就了自己的罗网,埋下了自己的暗棋。 她与他,竟在无形中,为彼此都准备了后手。 “好!好一个宸贵妃!” 江尧低笑出声,笑声低沉悦耳,充满了由衷的赞叹与骄傲。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拂过发丝,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他的掌心宽厚温热,带着薄茧,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指。那温度,透过肌肤,直抵她冰冷了太久的心房。 元灯欢没有挣脱,反而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微微回握。 肌肤相触的瞬间,过往所有的试探、猜疑、因身份悬殊而生的隔阂,仿佛都在这一刻冰雪消融。无需多言,一种奇妙的、势均力敌的默契与信任,在相握的手掌间无声流淌。 “欢儿。” 江尧唤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宸贵妃”,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前尘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握着她的手,牵引着,一同伸向那盆沐浴在清辉中的魏紫,指尖共同触碰那饱满坚实的花苞。 “你看这花,”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力量,“它生于泥土,历经风雨,却终将绽放,冠绝群芳。正如你。” 他侧过头,月光照亮他俊朗的轮廓,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期许,“从今往后,你无需再做任何人的影子,无需依附任何人而活。做你自己,元灯欢。站在朕的身边,与朕并肩,共享这山河万里,日月星辰。” 元灯欢的心,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坚冰,瞬间被这滚烫的誓言融化、沸腾。 巨大的震动与难以言喻的暖流席卷全身。她抬眸,深深望进他坦荡而灼热的眼底,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战战兢兢的“国公府小妾”,也不是那个以色侍人、身份卑贱的“花娘”,更不是那个只能依靠帝王庇护的“宸贵妃”。 她看到的是一个褪去所有伪装、洗尽所有铅华、智慧与坚韧并存、足以与他比肩而立的——元灯欢。 “陛下……”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尖传递着同样灼热的温度与承诺。 “嗯?”江尧微微低头,靠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元灯欢深吸一口气,清亮的眸子映着月光,也映着他专注的容颜,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 这魏紫,臣妾定会好好照看。与陛下……一同看它花开。” 元灯欢清楚,慈宁宫的风波看似平息,宫墙之内却如同暴雨过后的幽潭,水面看似无波,底下暗流更急。 德妃于敏盼称病不出,延禧宫的门扉紧闭,如同蛰伏的兽,警惕着随时可能落下的雷霆。 这日午后,天光晴好,御苑深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 元灯欢一身素净的月白云锦宫装,发髻只簪了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正闲闲坐在临水的六角亭中,指尖捻着鱼食,看锦鲤争食,搅碎一池金鳞。 远远地,便见于敏盼被宫女搀扶着,步履虚浮地朝这边走来。 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纵使敷了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那份惊弓之鸟般的憔悴与强撑。 曾经那份张扬跋扈的底气,早已在柳依依倒台、自身被华若公主萧若棠这烫手山芋死死缠住的恐惧中,消磨殆尽。 “宸贵妃娘娘金安。” 于敏盼走到亭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紧绷。 “德妃姐姐快请起。”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1节 元灯欢放下鱼食,唇边漾开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和得体的笑容,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姐姐身子可好些了?瞧着气色还是欠佳。” 她示意宫女看座,目光落在于敏盼紧攥着帕子、指节发白的手上,笑意更深,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潭。 于敏盼僵硬地坐下,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劳妹妹挂心,不过是些老毛病,不打紧。”她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指尖却微微发颤,几乎端不稳那薄胎白瓷。 亭内一时静默,只有微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宫女的低语。 气氛微妙而紧绷。 元灯欢仿佛浑然不觉,姿态闲适地拿起案几上一套精致的点茶用具,素手执起银匙,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匙细密的茶末,倾入温热的建盏中。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专注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虔诚的仪式。 “姐姐可知,”元灯欢的声音轻柔如风,目光却未曾离开手中的茶筅,那竹制的细棒在她指间灵活转动,击拂着盏中逐渐泛起乳白沫饽的茶汤,“这建盏,看似寻常陶土烧制,釉色深沉,毫不起眼。 若置于光下细观,其釉内蕴藏的曜变天目,星罗棋布,玄妙非常,非寻常窑火能成,更非……粗鄙赝品所能模仿。” 她说着,手腕轻抬,将击拂好的茶汤轻轻推至于敏盼面前。 乳白的茶沫细腻如云雪,聚在盏心,凝而不散。那深褐色的盏壁,在亭外透入的光线下,隐隐折射出幽蓝、金褐交织的、变幻莫测的细碎光晕。 于敏盼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变幻的光晕上,又猛地看向元灯欢平静无波的脸。 那“赝品”二字,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紧绷的神经!这是在暗指什么? “宸贵妃,慈宁宫的事情安阳县主已经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她也趁人了,那老鸨指正本宫,完全是无辜攀咬,你到底.....” “德妃娘娘!” 元灯欢打断了于敏盼的话,对方是什么人,她最清楚。这些无聊的辩白落在元灯欢的耳朵里,十分的聒噪。 她漫不经心道:“本宫知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陛下会念着往日旧情放你一马,或是觉得那日安阳揽下所有罪责你便可全身而退,但是你要知道,安阳或许是个好哄骗的,但是他的父亲周王呢?” 元灯欢的话点到了于敏盼心中最恐慌的部分,“你觉得,若是周王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当作刀子使,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于敏盼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看着眼前这盏看似清雅无害、实则暗藏机锋的茶,只觉得那变幻的光晕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要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都扒出来。 元灯欢这哪里是点茶?分明是在无声地敲打!是在告诉她——你所有的底牌,我都看在眼里。 “德妃娘娘......好手艺。”于敏盼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不敢去碰那盏茶,仿佛那是滚烫的烙铁。 元灯欢微微一笑,自顾自地端起另一盏茶,轻啜一口,动作从容:“姐姐谬赞。不过是些微末伎俩。比不得德妃藏人的本事。” 她放下茶盏,目光终于转向于敏盼,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本宫曾经跟你说过,不如我们就暂且休兵,”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但是德妃你好像并没有将本宫的话听到心里。” 元灯欢唇角的笑意依旧温和,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深沉的、不见底的寒。 她抬眸,目光如冰锥,直刺于敏盼眼底,“这建盏虽好,却也金贵。需得小心呵护,莫要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否则……”她指尖轻轻一弹盏壁,发出清脆的嗡鸣, “白瓷易碎,一旦有了裂痕,便再也回不去了。姐姐说是吗?” 于敏盼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心。 那“裂痕”二字,如同最锋利的警告。 巨大的屈辱和后怕席卷而来,让她刚刚升起的那点侥幸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更深的恐惧和寒意。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失态尖叫出来。 毕竟她这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 “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赏景静养了。后面如何,便看姐姐的造化了。”元灯欢优雅起身,拂了拂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带着宫女翩然离去。 留下于敏盼独自一人僵坐在亭中,如同被抽去了魂魄,脸色惨白如纸,对着那盏早已凉透、沫饽消散的茶,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阳光明媚,花香袭人,她却只觉得身处冰窟,四周危机四伏。 延禧宫寝殿内,厚重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外面明媚的天光,只留几盏昏黄的宫灯摇曳,将殿内映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郁压抑。 于敏盼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她再也维持不住任何体面,反手“砰”地一声将殿门死死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地狱边缘逃回。 “娘娘?”心腹宫女巧星迎上来,被她惨白如鬼的脸色吓了一跳。 “滚!都给我滚出去!”于敏盼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宫女们吓得慌忙退下。 殿内只剩下她和歪在贵妃榻上,正百无聊赖把玩着一支赤金镶宝步摇的萧若棠。 萧若棠斜睨了一眼状若疯癫的于敏盼,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骄纵:“德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见了鬼了不成?” “鬼?呵......比鬼可怕多了。” 于敏盼猛地扑到萧若棠榻前,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公主,我的好公主,算我求你了!你走吧!立刻!马上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去哪都行!我派人护送你!给你准备足够的金银!只求你....求你赶紧走!” 萧若棠把玩步摇的手一顿,美丽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走?我为什么要走?德妃娘娘用完我就要丢了?之前跟我合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我凭什么要走?外面?外面现在全是你们皇家、还有那个元灯欢派来搜寻我的人!你是想让我出去自投罗网吗?” “可你留在这里是害死我啊!” 于敏盼崩溃地低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元灯欢那个贱人!她今天……她今天是在警告我!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手里一定有我的把柄!她不会放过我的!她现在不动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把我彻底碾碎的时机!公主你在这里,就是最大的把柄!最大的祸端!她很可能知道你在延禧宫,一旦……一旦利用这点,我们两个就都完了!彻底完了!” 她抓住萧若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凄厉绝望,“公主!算我求你了!看在我收留你这些日子的份上!你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萧若棠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将于敏盼直接带倒在地!她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于敏盼,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再无半分骄纵,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来不及?”萧若棠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德妃娘娘,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皇兄,也太小看我了。”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于敏盼抓皱的衣袖,姿态重新变得优雅而傲慢。 “问道皇兄知道我在这里。” 萧若棠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正因为他知道,我才更安全。他需要我这个‘妹妹’活着,好好地活着,成为他日后摆布大成、搅动风云的一枚活棋。而你……” 她俯下身,凑近脸色惨白的于敏盼,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如同毒蛇的信子,“你,延禧宫的主人,就是他留给我、确保我安全的‘人质’和‘挡箭牌’。我若在你这里出了事,无论是我皇兄还是我的国家,都不会放过你。” 她直起身,欣赏着于敏盼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灰败,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通体莹润的紫玉钗,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动着。 “所以,德妃娘娘,”萧若棠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腔调,却字字如刀,“与其在这里哭天抢地求我走,不如想想,怎么替本公主,把那个元灯欢……彻底解决掉。” 她将紫玉钗轻轻插回发髻,对着昏黄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冰冷而妖异的笑容。 “毕竟,我们俩现在,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于敏盼瘫软在地,浑身冰凉,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她看着萧若棠镜中那抹残忍的笑意,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吞噬。 她逃不开,也躲不掉。 这延禧宫,已然成了她与这位华若公主共同沉沦的、无法挣脱的囚笼,这个麻烦,是她自己亲手招惹来的。 而元灯欢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仿佛就在这昏黄的灯影之外,冷冷地注视着她们,如同猎人看着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第53章 御苑深处, 芍药开得泼辣,大朵大朵的胭脂红、珊瑚粉,在暮春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里灼灼燃烧。 元灯欢扶着宫婢的手, 沿着卵石小径缓行, 裙裾拂过草尖,沾了清露。 她目光闲散, 似在赏花, 指尖却无意识捻着袖中一枚硬物——那是枚极小的、金累丝嵌米珠的香囊球,是今晨延禧宫一个小宫女“不慎”遗落在她必经之路上的。 香囊球里残留的香气极淡, 是上好的沉水香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苦的药味。 这药味,元灯欢曾在华若公主萧若棠惯用的安神方子里闻到过。 她唇角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于敏盼,终究是慌了神, 连身边人都约束不住了么? 她自己宫里的人这欲盖弥彰的“示好”,反而成了指向萧若棠藏身之处的路标。 “娘娘。” 相念悄步上前, 声音压得极低, 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翊坤宫西偏殿后窗下的小花园,今日午后新移了几盆开败的牡丹掩人耳目, 但角门处轮值的侍卫,换成了德妃娘娘的亲信,生面孔,腰牌却是内廷侍卫的制式。” 元灯欢脚步未停,只将手中一朵开残的芍药花瓣,一片片扯下,任其零落泥中。她看着那残红,如同看着即将凋零的生命。 “生面孔......好。”她声音轻若耳语,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那几盆牡丹移得好。月黑风高时,残花败叶底下,埋些什么脏东西,也无人会细究。” 相念心领神会,低声道:“人手已备妥,都是死士,口音像北边流窜过来的悍匪。兵器......用的是前年剿匪时缴获、库中登记在册已‘损毁’的那批。” 元灯欢终于停下脚步,目光投向翊坤宫方向那一片被高大宫墙隔断的天空。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点亮,将那方天空染成一片暧昧不明的昏黄。“去吧。”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如同拂去指尖最后一点花屑,“记得,要‘闹’得足够大。惊动的人越多越好。尤其是......” 她顿了顿,眼底寒芒一闪,“今日,天命卫的杨家小侯爷杨予书正在宫中当值吧......” 元等欢话并不毕说全,相念便已全部知晓了元灯欢的意思。 “是!”相念垂首应命,身影迅速隐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延禧宫西偏殿后的小花园,几盆白日里移来的残败牡丹在夜风中瑟缩。 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鬼手,悄然弥漫开来,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突然。 “有刺客——!!!”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猛地撕裂了延禧宫死寂的夜幕。 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沉闷的□□撞击声、惊恐的哭喊和杂乱的奔跑声。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护驾!快护驾!保护德妃娘娘!”混乱中,于敏盼惊恐到扭曲的尖叫格外刺耳。 “在那边!贼人往西偏殿跑了!” “拦住他们!” “啊——!死人!有死人!”不知哪个宫女发出一声魂飞魄散的惨叫。 延禧宫瞬间灯火通明!无数人影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 “怎么回事?!” 一声年轻却带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在宫门口炸响。此时正在当值的小侯爷杨予书一身戎装,带着一队精锐甲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混乱的源头——西偏殿后那处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小花园。 火光跳跃,照亮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几盆牡丹被掀翻在地,泥土四溅。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刺客尸体伏在花丛边,颈间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而就在离尸体几步之遥,一具穿着华贵宫装的女尸面朝下倒卧在血泊之中。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2节 那宫装是极罕见的、流光溢彩的贡缎,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此刻却被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浸透,如同开败的、巨大的毒花。 更骇人的是,女尸的背上,深深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皮绳——正是库中登记“损毁”的北地悍匪制式兵器。 杨予书瞳孔骤缩。 他认得那身贡缎宫装。 那是南越的样式 “华……华若公主?!”有眼尖的宫人借着火光看清了女尸侧脸,失声惊叫。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翊坤宫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惊骇欲绝地投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德妃于敏盼。 “不......不是我!不是我!”于敏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指向地上的刺客尸体,“是他!是刺客杀了公主!与我无关!快抓住他们!还有同党跑了!”她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杨予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皇帝命令全成搜查的南越国公主,怎么就跟于敏盼搅合在了一起,偏偏今日还是自己当值。 看着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杨予书的神情复杂。 南越那边借着华若公主的事情一直在给大成朝施压,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于敏盼这下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杨予书的眼神第一次在看向于敏盼时冷的像冰,他大步上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于敏盼惨白的脸,扫过地上那柄刺目的弯刀,最后落在女尸身下压着的一角布料上——那是一小块撕裂的、质地同样华贵的宫装衣料,颜色......正是于敏盼今日所穿的鹅黄色。 他弯腰,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起那角鹅黄衣料,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德妃娘娘,解释一下,为何华若公主的尸身下,会压着您今日所穿宫装的碎片?这柄北地悍匪的刀,又为何会插在公主背上?还有......他目光如炬,逼视着于敏盼,“这些‘生面孔’的侍卫,腰牌是内廷的,人我看着确实面生的很。” 杨予书还是希望于敏盼能有些解释。 但是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于敏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那角鹅黄布料,看着杨予书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周围所有人惊恐、鄙夷、如同看一个死人般的目光......巨大的、无法辩驳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元灯欢!是元灯欢!她设了一个死局!一个让她百口莫辩、足以将她挫骨扬灰的死局! “拿下把”杨予书不再看她,咬牙下令。 甲士如狼似虎,瞬间将于敏盼反剪双臂,死死按住! “冤枉!本宫冤枉啊——!!!”于敏盼凄厉的哭嚎划破夜空,充满了不甘与彻底的绝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华若公主萧若棠惨死于德妃于敏盼宫中,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江尧震怒,下旨将于敏盼褫夺封号,打入诏狱,严加审讯。于家满门下狱,抄家问罪。 朝野震动,后宫噤若寒蝉。曾经煊赫一时的延禧宫,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鬼蜮。 关雎宫内却一片静谧。 烛火透过素纱宫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元灯欢只着素白中衣,乌发松松挽着,正对着一盘残棋。棋子是上好的暖玉和墨玉,触手温润。她指尖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娘娘,”相念轻步进来,低声道,“杨大人......在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求见娘娘。” 元灯欢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眼睫未抬,声音平静无波:“有这功夫不去求陛下,来求本宫做什么?” “小侯爷他。”相念顿了顿,补充道,“他......是为德妃于氏而来。想必,已经在陛下哪里碰了壁了。” 元灯欢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杨予书,她还记得自己在春日宿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可以说,如果没有杨小侯爷,就没有元灯欢的今日。 元灯欢默默地叹了口气,自从她知晓了杨予书对于敏盼的心思,就精心策划了今日。如果不是杨予亲手将于敏盼抓了个现行亲手打入诏狱,怕是他要在江尧面前念上许久的耳旁风。为 但是这大老远的来关雎宫为于敏盼求情,到是元灯欢没有想到的。 她终于抬起眼,眸中映着烛火,深不见底:“让他进来吧。” 沉重的殿门开启,带来一丝夜风的凉意。 杨予书一身朱红官袍未换,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向来风流倜傥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风尘、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走到殿中,撩起官袍下摆,竟对着元灯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杨予书,叩见宸贵妃娘娘!”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元灯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叫起,也没有询问。殿内只余烛火燃烧的毕剥声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世上没有人比杨予书更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他居然毫无顾忌的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元灯欢的心情无比的复杂,甚至有一丝的不忍。 良久,杨予书才抬起头。他没有看元灯欢的眼睛,目光落在她面前那盘残棋上,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斗胆,恳请娘娘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高抬贵手,饶德妃.......饶于敏盼一命!” “从前的情分?”元灯欢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小侯爷秉公执法,亲手将意图谋害公主、勾结外匪的罪妇于氏绳之以法,立下大功。此刻,不去见陛下却来关雎宫为她求情?本宫不解。” 元灯欢做不了江尧的主,杨予书看似来求他,实际上还是拿着从前的事情,逼着元灯欢为于敏盼说话。 元灯欢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杨予书身体猛地一僵,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片刻后,才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娘娘明鉴,昨日之事......疑点重重。于氏…,她或许跋扈,或许有罪,但勾结北地悍匪、刺杀公主这等滔天大罪,她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必要。这分明是......”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说出口,只是再次重重叩首,“求娘娘开恩!留她一条性命!哪怕,哪怕终身囚禁冷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娘娘!” 元灯欢的目光终于从棋盘移开,落在他因用力叩首而微微发红的额头上。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极力压抑的痛苦、挣扎和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于敏盼性命的决绝,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虽然元灯欢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但是他原本就想着念一丝杨予书的情,况且她也不喜欢把事情做绝,更不希望皇帝的心腹会同自己有龃龉。 卖个顺水人情留于敏盼一命对元灯欢来说未尝不可。 “小侯爷”元灯欢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佯装不知道:“你与于敏盼,是何渊源?值得你深夜跪求,赌上自己的前程性命,为一个罪证确凿的阶下囚求情?” 杨予书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元灯欢。 烛光下,他眼中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有痛苦,有追忆,有难以启齿的羞愧,最终都化为一片赤诚的恳求。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怆:“臣,不敢欺瞒娘娘。臣与于氏,并无私情。但是臣与陛下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若说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做不到。” 元灯欢执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元灯欢也得象征性的问一句,况且看着杨予书那张刚毅却写满痛苦的脸,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对于敏盼没有私情的样子。 “青梅竹马。”元灯欢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棋子。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幽深难测的光。 “陛下呢,陛下是什么意思?”元灯欢问道。 杨予书不好意思道:“陛下知晓于氏做了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他只说自己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 ,所以......” 他小心抬头看了眼元灯欢, 又飞速得将头垂下。 元灯欢从未见过这样的小侯爷。 殿内陷入一片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杨予书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他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元灯欢的答话,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元灯欢的目光掠过他紧绷的肩背,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翊坤宫的方向,一片死寂的黑暗。 于敏盼,她该死。 但杨予书...... 许久,久到杨予书几乎以为希望彻底破灭时,才听到上方传来元灯欢那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声音: “小侯爷的心思,本宫知晓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在棋盘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死罪可免。” 杨予书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然而元灯欢下一句话,却让他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如同被投入冰窟。 “活罪……难逃。”元灯欢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玉石,清晰地敲在殿中每一个角落,“传本宫懿旨。” 第54章 懿旨的余音尚在凤鸾宫冰冷的殿宇间回荡, 杨予书额头抵着金砖,冷汗浸透了朱红官袍的领口。 “活罪难逃”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他不敢起身, 更不敢揣测这“难逃”二字背后的酷烈, 只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殿门却在此时, 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没有宫人通传,只有一股沉凝的、混合着陈旧檀香与药味的威压, 悄然弥漫进来。 元灯欢抬眸。 逆着门外廊下昏黄的宫灯,太后一身深紫常服,由福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缓步踏入殿中。 她面容依旧端肃,脂粉掩盖了病容, 却掩不住眼底那层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枯槁的暮气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仪, 仿佛被这接连的宫变抽干了精髓,只剩下一个象征权力的空壳。 在元灯欢正式成为关雎宫的主人之后,太后还是第一次来到关雎宫, 这个曾经她也很想住进来的宫殿。 太后目光扫过跪伏在地、身体绷紧如弓弦的杨予书,最终落在端坐棋枰前的元灯欢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忌惮,更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皇帝不在,哀家这老婆子,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太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久病的沙哑, 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在福海搬来的锦墩上坐下,动作迟缓,透着力不从心。 元灯欢起身,依礼微福:“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夜深风凉,娘娘凤体违和,何故亲临?”她语气恭谨,眼神却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元灯欢大概已经有数了,除了自己亲自养大的于敏盼,太后哪里在乎过别人。 太后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元灯欢面前那盘残局上。 黑白棋子纠缠,杀机四伏,如同这后宫,亦如这朝堂。 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早已不存在的珊瑚佛珠的位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哀家老了。这深宫里,今日东风压了西风,明日西风又压了东风,看了一辈子,也倦了。”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元灯欢,那目光锐利了一瞬,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疲惫,“哀家不是来问罪的,也不是来指摘你什么。盼儿她罪有应得,哀家心里清楚。”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3节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示弱的坦诚:“哀家只是,想求宸贵妃一件事。看在哀家这张老脸上,也看在小侯爷一直以来对你的维护的份上,留盼儿一条残命吧。” 关雎宫内,落针可闻。 太后的“求”字,重若千钧。杨予书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微微侧头,看向凤榻上那个曾经执掌他生杀予夺的至尊女人,此刻竟为了一个罪妃,向宸贵妃低头恳求。 原来,太后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冷漠无情,巨大的震动与荒谬感冲击着他。 元灯欢静静地站着,烛火在她清丽的侧颜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太后眼底那份暮气沉沉的妥协与示弱,杨予书肩背上那几乎要炸裂开来的悲怆与孤勇,两股力量在她心中无声地碰撞、拉扯。 复仇的烈焰在即将吞噬猎物时,被这两盆冰水兜头浇下。 她看着太后眼中那点微弱的、属于一个普通母亲的恳求,又想起江尧握着她的手,说“做你自己”时的郑重。 许久,久到殿内空气都仿佛凝固。 元灯欢终于极轻、极缓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拂过烛火,火焰微微摇曳了一下。 “太后娘娘言重了。”她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锋锐,“臣妾……遵懿旨。” 她转向依旧跪着的杨予书:“小侯爷。” 杨予书浑身一凛,猛地抬头,眼中交织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恐惧。 “德妃于氏,私藏他国公主,罪证确凿,本应赐死。”元灯欢的声音清晰如冰击玉盘,每一个字都敲在杨予书紧绷的神经上,“然,太后慈悯,念其血脉亲情,为其求情。本宫亦非铁石心肠。” 她微微一顿,目光掠过太后,最终落在杨予书脸上,带着一种宣判的漠然:“死罪可免。即刻褫夺封号,废为庶人。着......”她略一思索,声音更冷,“打入冷宫最深处‘静思堂’。非死,不得出。” 静思堂,那是比冷宫更绝望的所在,终年不见天日,形同活埋。 杨予书的心沉到谷底,却又在绝望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庆幸——至少,命保住了!他重重叩首,额头再次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臣,谢娘娘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 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无尽悲凉。 太后疲惫地闭上了眼,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轻轻挥了挥手。福海连忙上前搀扶。 还好是静思堂,还好还在后宫里,还好自己还能照拂的到。 “哀家替于家,谢过宸贵妃了。”太后起身,深深看了元灯欢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福海的搀扶下,蹒跚离去。那深紫色的背影,在昏黄的宫灯光晕下,显得格外佝偻苍凉,如同风中残烛。 静思堂那扇沉重的、钉满铜钉的乌木门被推开时,腐朽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尘土和绝望的味道。唯一的小窗开在极高处,仅透进一丝惨淡的天光。 于敏盼蜷缩在角落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曾经华贵的宫装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囚衣。 长发散乱,沾满草屑。她听到门响,猛地抬起头。 昔日那张明媚张扬的脸,此刻如同被揉皱又丢弃的纸,苍白扭曲,布满了泪痕和污垢。眼神空洞,涣散,时而惊恐地瞪大,时而茫然地四处乱瞟,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含混不清: “……不是我……蝴蝶……好大的蝴蝶……紫色的……飞走了……” “公主……公主饶命!灯……灯欢!有灯!火!烧过来了!好烫!” “娘……娘……抱抱盼儿……盼儿怕黑……” 她似乎认出了走进来的人影是杨予书,又似乎完全没有。 当杨予书忍着心酸,将带来的干净衣物和一小包点心放在她面前时,她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缩到墙角,抓起一把稻草死死抱在怀里,惊恐地尖叫:“别过来,别杀我。不是我推的!是蝴蝶!是蝴蝶带走了公主!不是我——!” 那尖利的、毫无理智的哭嚎在狭小死寂的石室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更刺得杨予书心口鲜血淋漓。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状若痴傻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德妃娘娘的运筹帷幄?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颓然地垂下手臂,任由那精心准备的点心滚落在肮脏的地面。 他默默地放下东西,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缩在角落、沉浸在自己破碎恐怖世界里的人影,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退出了那扇象征着永世囚禁的乌木门。 沉重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嚎,也隔绝了他与过去最后一丝温情的联系。廊下惨淡的天光落在他脸上,一片灰败的死寂。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江尧正批阅着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于氏虽废,萧若棠的死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未平。 殿门被霍然推开!鸿胪寺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官帽歪斜,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不好了!南越国使臣。南越大皇子萧启明,率使团在宫门外,披麻戴孝!抬棺跪阙!要......要陛下交出凶手,以慰其妹华若公主在天之灵!” “什么?!”江尧猛地掷下朱笔,墨汁溅污了奏章!他霍然起身,眼中寒芒爆射! 宫门外,景象骇人! 数十名身着粗麻重孝的南越使臣,簇拥着一口巨大的、未上漆的阴沉木棺材,黑压压跪在巍峨宫门前的广场上。 为首一人,正是南越三皇子萧启明他面容与萧若棠有并无相似,此刻却布满悲愤与狰狞,双眼赤红,额上勒着白布,直挺挺跪在最前方,如同一柄出鞘的染血利刃。 他手中高高举着一件物品——那是一件被撕裂的、沾着大片深褐色干涸血迹的宫装残片,流光溢彩的霞影紫贡缎,在刺目的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正是萧若棠遇害时所穿。 “大成皇帝陛下——!”萧承烈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悲怆,用尽全力嘶吼着,声震宫阙,“我南越以诚待之,送嫡亲公主和亲,以求两国盟好,永息干戈!然尔等是如何待我胞妹?!” 他猛地将那染血的宫装残片高高扬起,让所有人都看清那刺目的血迹和撕裂的痕迹,声音泣血: “我妹妹!金枝玉叶的华若公主!竟惨死于尔等后宫妇人之手!死状凄惨!铁证如山!凶手元氏灯欢,蛇蝎心肠,祸乱宫闱!此等血仇,不共戴天!” 他猩红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穿透厚重的宫门,直刺向那深宫之内,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不死不休的决绝: “今日!我萧启明携妹遗骸,披麻戴孝,跪求陛下!交出元灯欢!交出于敏盼!以命偿命!血债——血偿!” “若陛下执意袒护妖妃!便是视我南越如无物!便是与我南越——不死不休!我南越十万铁骑,必踏破边关!以尔等之血,祭我妹妹亡魂!” “血债血偿!” “交出妖妃元灯欢!” “交出妖妃于敏盼!” 南越使团众人齐声怒吼,声浪如同狂暴的海啸,一波波冲击着巍峨的宫墙,震得整个皇宫都仿佛在颤抖!那口巨大的阴沉木棺,在烈日下散发着森然死气,如同南越国倾泻而来的、无法化解的仇恨与战火! 消息如同瘟疫,瞬间传遍深宫每一个角落。 关雎宫内,元灯欢正对镜梳妆。 铜镜中映出她沉静的容颜。相念步履匆匆进来,脸色煞白,附耳低语,将宫门外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和萧启明看似泣血的控诉,一字不漏地转述。 元灯欢执簪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铜镜中,她平静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那抹霞影紫的血色残影,和萧承烈那双充满毁灭欲的赤红眼眸。 她没有惊惶,没有恐惧。 只是缓缓地,将手中那支通体温润的白玉簪,稳稳地插入如云的乌发间。动作从容,一丝不乱。 镜中人影,眉眼依旧清丽,眼底深处,却骤然燃起两簇幽冷如冰、足以焚毁一切挑衅与阴谋的火焰。 最终,南越还是要把这罪名加到自己头上吗?一个于敏盼,他们还是觉得不够吗? 第55章 玉砖冰冷, 寒意透过薄薄的朝服直刺膝骨。 紫宸殿内,空气凝滞如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乌泱泱的朱紫重臣, 从前排三公九卿到后排末流言官, 黑压压跪了一地。 他们头颅低垂,官帽上的翅羽微微颤动, 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海。 唯有殿陛之上, 那九重丹墀之后,龙椅上的身影如山岳般孤峭挺直。 江尧依旧一身玄色常服, 金线绣制的龙纹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蛰伏着冷厉的光。他一只手搁在冰冷的蟠龙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宽大的袍袖掩盖了其下同样紧绷的肌肉。 下颌绷成一道坚硬的线条,薄唇紧抿,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寒星般扫视着下方匍匐的群臣,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骨髓的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逼至绝境的孤戾。 上一次江尧在经历这种场面时,还是自己刚刚亲政那会儿。 死寂被打破, 如同巨石投入古井。御史大夫王秉恩,须发皆白,颤巍巍地抬起头,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玉砖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陛下!南越大军十万,已压境三日!铁蹄铮铮,烽火照天!” 周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般的悲鸣, 穿透压抑的空气,回荡在梁柱之间,“边关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黎民涂炭,社稷危如累卵啊,陛下!” 再次叩首,前额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祸根,皆因后宫中的宸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而起!南越王庭震怒,言其......其伤其王室尊严,若不以娘娘之血平息天怒,则兵锋所指,玉石俱焚!” “臣等叩请陛下!” 带头的周王的身后,群臣的声浪骤然拔高,汇成一片带着血腥味的、整齐划一的轰鸣,仿佛巨锤砸向御座,“现德妃于氏已疯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请陛下......请陛下赐死宸贵妃元氏!以熄南越之怒,以安边境,以保我大周国祚绵长!” “请陛下赐死宸贵妃!” “请陛下赐死元氏!”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带着一种集体意志形成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挤压着御座周围每一寸空间。那声音里裹挟着恐惧,裹挟着推卸,更裹挟着对一个无辜女子性命的冷酷算计。 江尧的身体猛地一震。搁在蟠龙扶手上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骤然暴起,如同虬结的怒龙。他眼中的寒星瞬间被一种狂烈的血色吞没,那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被彻底触怒、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猛兽才有的凶光。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炸响!压过了所有喧嚣。 跪在最前方的一个周完工党羽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眼前明黄的袍角如怒云翻卷,一只穿着玄色厚底云靴的脚,带着万钧之力,狠狠踹在了他的肩窝!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被踹的大臣那衰老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破旧木偶,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掼了出去。他撞在身后一名同样跪伏的官员身上,两人滚作一团。 官帽飞脱,花白的头发散乱,束腰的玉带在撞击中“啪”地一声断裂开来,几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飞溅而出,砸在光洁的玉砖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他此刻崩塌的尊严。一份他方才还高举着的、请求处死宸贵妃的血泪奏章,被甩脱出来,在空中无力地翻卷了几下,落在地上,被翻滚的身体压住一角,洁白的纸面瞬间染上了他嘴角溢出的暗红。 死寂,绝对的死寂。 方才还汹涌如潮的声浪瞬间冻结。 所有大臣都僵住了,保持着跪伏的姿态,惊骇欲绝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那暴怒的帝王身上,钉在那在地上痛苦蜷缩、呻吟不止的老御史身上。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江尧站在御阶边缘,胸膛剧烈起伏,玄色的龙袍下摆因方才的动作而翻卷。他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每一个被他扫视到的人都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仓惶地低下头去,不敢与那双择人而噬的眼睛对视。 “朕的江山,” 江尧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刮过众人的耳膜,“是铁与血铸就!是先祖披荆斩棘、是万千将士马革裹尸换来的!”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直指那遥远的、烽烟弥漫的南境,“不是靠献祭一个无辜女子的头颅去摇尾乞怜得来的!” 他猛地向前一步,那一步踏在玉阶上,发出的声响如同惊雷,敲在每一个大臣的心上。他俯视着脚下匍匐的蝼蚁,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谁敢动她——元灯欢一根头发丝?”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地上那染血的奏章,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 “朕诛他九族!挫骨扬灰!” 字字如铁,掷地有声,砸得整个紫宸殿嗡嗡作响。几个年老体弱的大臣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威压和恐惧,竟当场双眼翻白,软软地晕厥过去。 “ 陛下!刚愎自用,国将不国啊!” 一个被踹倒后挣扎爬起的老言官,脸涨得通红,不顾一切地嘶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为一妖妃,置天下于水火,此乃......此乃暴君!昏君!”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4节 “暴君?” 一直没有说话的元清钰猛地侧首,赤红的眼珠锁定了那个老官员,那眼神中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年轻的言官被他看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了,剩下的斥责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呛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对于这些叫喊着要赐死自己妹妹的周王党羽,元清钰此时只恨不得将其粉身碎骨。 “陛下亲政以来,勤勤恳恳昼夜不息,才让如今的大成朝海晏河清国库丰盈,怎得你这老匹夫有脸在这里指责陛下是暴君?” “朕今日就做一回暴君!” 江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他打断元清钰的的话,抬脚,沉重的靴底直接踩在那份染血的奏章上,用力碾过,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连同它所代表的怯懦与背叛一同碾碎在尘埃里。 “谁再敢提一句‘赐死宸贵妃’,”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宣告,目光扫过每一张惨白惊惶的脸,“便如此奏!人头落地!退——朝!” 他猛地一拂袖,宽大的玄色袍袖带起一股冷风。不再看地上狼藉一片的臣子和那些昏厥的老臣,江尧转身,背影挺拔孤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一步一步,踏着染血的玉阶,消失在御座之后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幽深帷幕里。 留下满殿死寂,和一群魂飞魄散、如丧考妣的臣子。 破碎的玉带残片在光洁的地面上闪着冰冷的光,无声地诉说着帝王之怒的惨烈代价。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箭,狂暴地抽打在御书房紧闭的雕花木窗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如同千军万马在窗外嘶吼奔踏。 殿内,巨大的蟠龙烛台上烛火摇曳不定,在明灭的光影中拉扯着江尧孤坐在御案后的身影,将他紧绷的脸切割得忽明忽暗。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枚触手温润的白玉佩,指腹一遍遍、近乎偏执地摩挲着玉佩边缘那朵精巧的莲花刻痕。这是他准备赠与元灯欢的礼物,此刻却冰冷地躺在他掌心,仿佛带着她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淡淡馨香。 案上堆叠如山的紧急军报如同狰狞的巨兽,每一份都叫嚣着南境的烽火、将士的鲜血和百姓的哀嚎。 那些冰冷文字化成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几乎要将他肺腑间的空气都挤压殆尽。唯有指尖这微小的温润,是这片冰冷窒息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陛下。” 一道低沉如幽谷寒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一个全身包裹在墨色劲装中的身影,如同从殿角的阴影里直接凝结而出,无声无息地单膝跪在御案前。 雨水顺着他紧贴头脸的黑色面罩边缘滴落,在他脚下的金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是天命卫的暗卫,代号“矛”,是江尧手中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刀。 江尧摩挲玉佩的动作猛地顿住,却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在玉佩的莲纹上,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讲。” “矛”双手奉上一卷用油纸仔细包裹、边缘已被雨水浸透的薄薄纸卷。 动作一丝不苟,透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 “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 矛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南越王庭内部生乱,其大皇子与其叔父争位,已至水火不容。所谓因贵妃娘娘受辱而起的十万大军压境,查实仅有前锋虚张声势的三万疲兵,主力动向不明,疑有内耗牵制。” 江尧猛地抬起头! 眼中那几乎凝固的血色骤然被一道锐利如电的光芒刺破。 他一把抓过那湿漉漉的纸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险些拂灭了案角的烛火。他急切地展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上面细密的字迹。 雨水浸染的墨迹有些晕开,但关键的信息清晰无误——南越内乱,边境大军是纸糊的老虎! “好!好一个南越!” 江尧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之前的重压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但这出口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深的寒意和更汹涌的杀机。他手指用力,几乎要将那密报捏碎, “用一场内乱做幌子,就想逼朕……逼朕亲手剜了自己的心肝?” 若是他真的因为他国的施压就赐死了自己心爱的贵妃,不仅是在向南越低头,他江尧这个皇帝百年后在民间的名声,怕也只会落得个无能鼠辈的骂名。 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身体前倾,目光如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那封所谓的‘南越王庭震怒、索要贵妃头颅的檄文’呢?源头何在?!” “矛”的头颅垂得更低,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江尧心中积压的所有狂怒: “回陛下,追查檄文源头,其最初并非来自南越驿传,而是,由定国公府别院一处秘密鸽房,以特殊暗记,发往各大藩镇及言官清流聚集之地,刻意煽动舆论。”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小的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片残破的、带着特殊火漆印痕的纸张,以及一枚小小的、非金非银的金属鱼符,上面錾刻着定国公府独有的家徽纹样,“此乃截获的传信残片,及接头所用信物——定国公府‘银鱼袋’之副符。 经比对,与檄文所用特殊印泥及暗记,完全吻合。” “定国公府......宋蔚文!” 江尧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无法形容的的冰寒,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冻裂。 他是知道他对灯欢那份隐秘的、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的,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为元灯欢做到这一步。 再联合今日大殿之上周王的做风,想必两边早已联合好了。 原来如此! 原来那看似为国请命的汹汹谏言,那要将灯欢置于死地的毒计,那差点让他亲手摧毁挚爱的滔天压力,源头竟在这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是为了夺走灯欢?还是为了这锦绣江山? “哈......哈哈哈哈......” 江尧猛地仰头,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瘆人的大笑,笑声在风雨交加的御书房里回荡,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意味。 他笑着,眼角却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他一把抓起案上那枚冰冷的银鱼符,五指收拢,坚硬的金属边缘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那被背叛撕裂的万分之一。 “好一个定国公世子!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宋蔚文!”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的,带着血腥气,“朕的欢儿,也是你这等宵小配觊觎的?想用她的命,来铺你的路?” 他霍然起身,玄色的龙袍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展开的巨大蝠翼,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他几步走到御书房门口,“哗啦”一声猛地拉开沉重的殿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根钢针,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脸上、身上,却无法熄灭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烈焰。殿外漆黑的雨幕中,一个挺拔如标枪的身影早已按剑而立,雨水顺着他冷硬的甲胄纹路流淌。 正是奉诏秘密入宫的小侯爷杨予书。 “杨予书!” 江尧的声音穿透狂暴的风雨,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臣在!” 杨予书单膝跪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眼神却锐利如鹰,没有丝毫闪避。 江尧将手中那枚带着他掌心温热和一丝血痕的银鱼符,狠狠掷在杨予书面前的雨水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证据确凿!定国公世子宋蔚文,勾结南越,伪造檄文,构陷贵妃,意图祸乱朝纲,动摇国本!” 江尧的声音在风雨中炸响,带着雷霆之威, “朕,命你即刻调天命卫!点金吾卫!封锁九门!围定国公府!” 他微微停顿,目光越过杨予书,投向那被无边雨幕笼罩的、象征着京城权贵心脏的方向,一字一句,杀意凛然: “鸡犬——不留!” “是!” 杨予书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枚冰冷的银鱼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斩向叛国者咽喉的利刃。他猛地起身,甲胄铿锵,转身便冲入无边的暴雨和黑暗之中,身影迅速被雨幕吞噬。 江尧站在洞开的殿门口,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定国公府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雨幕,将那个背叛者揪出来撕碎。 玉佩冰冷的棱角依旧硌在他的掌心,那微弱的温润感,此刻却成了支撑他狂暴怒火下最后一丝清醒的锚点。 “宋蔚文。” 他低语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比外面狂风暴雨更可怕的毁灭气息,“你该为你这份痴心妄想陪葬。” 定国公府,祠堂。 沉重的朱漆大门隔绝了外面肆虐的狂风暴雨,只留下沉闷的、永无止境的雨声在屋顶瓦片上奔流。 祠堂内,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在深沉的幽暗中跳动,将列祖列宗密密麻麻的牌位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无数沉默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香烛的沉闷气息,混杂着一股新燃起的、带着焦糊味的烟。宋蔚文背对着那些森然的牌位,跪在一个巨大的黄铜火盆前。 火光映亮了他半张脸,那张曾经温润如玉、令京城无数闺秀倾心的面庞,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 额角青筋暴跳,眼白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诅咒着什么。 今日在大殿上,完全没有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他们没有想到皇帝的心如此的决绝,甚至连考虑处死元灯欢都不曾,直接就拒绝了。 他原本想,若是陛下有一丝的犹豫,他就立刻将这件事闹大,然后趁乱进宫救走元灯欢,再借机联合周王发动宫变。 但是皇帝的速度太快了。 前脚刚下朝,后脚江尧就发现了不对劲开始查自己的人了。 他手中紧紧抓着一大叠信笺,纸张的边缘因为用力而皱缩变形。他死死盯着跳跃的火舌,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大难临头前的极致恐惧。他猛地将一叠信纸狠狠塞进火盆! “烧!烧干净!全都烧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如同濒死的野兽,“烧了就没人知道了。”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瞬间卷起焦黑的边缘,腾起一股带着墨臭的青烟。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开在死寂的祠。 !那两扇沉重的、象征家族传承与森严礼法的朱漆大门,竟被人从外面以狂暴无匹的力量硬生生撞得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块裹挟着风雨的寒气,如同炮弹般向内激射。 狂风暴雨的冰冷气息瞬间灌满祠堂,长明灯的火苗被吹得疯狂摇曳,几近熄灭。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无数身着冰冷铁甲、手持利刃的羽林卫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无边的杀伐之气,瞬间涌入。沉重的军靴踏在碎裂的木屑和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整齐而恐怖的轰鸣。 为首一人,正是小侯爷杨予书。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玄铁头盔边缘不断淌下,滑过他年轻的脸颊,滴落在他紧握的剑柄上。他身上的甲胄带着几道新鲜的、狰狞的劈砍痕迹,肩甲处甚至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洇开的暗红——那是强攻定国公府精锐府卫留下的印记。 他眼神锐利如电,瞬间就锁定了火盆前那个僵住的身影。 他可没忘了,宋蔚文不仅仅要的是元灯欢的命,为了造势他连疯了的于敏盼都没有放过。 “宋蔚文!” 杨予书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穿透雨声,直刺宋蔚文的心脏,“通敌叛国,构陷贵妃,证据确凿!奉旨——拿下!” 宋蔚文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他猛地回头,脸上所有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和一种被彻底揭穿的、极致的惊骇。他手中的信纸无力地滑落,尚未燃尽的纸页被涌入的狂风吹起,如同黑色的蝴蝶在祠堂内绝望地飞舞。 “不——!”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嚎,如同困兽最后的绝望挣扎,猛地扑向那燃烧的火盆,试图用身体去掩盖、去扑灭那最后的罪证! 晚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天命卫闪电般扑上,铁钳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他的双臂,猛地向后一拧!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倒在地,冰冷坚硬的地砖撞击着他的面颊和胸膛,火盆被撞翻在地,燃烧的纸灰和通红的炭火泼洒出来,滚烫地溅落在他的锦袍和裸露的手腕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和皮肉焦糊的气味。 “呃啊——!” 宋蔚文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 他狼狈地被死死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脸紧贴着湿冷的砖石,旁边就是翻倒的火盆和仍在燃烧的、记载着他通敌叛国铁证的残片。 豆大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他因剧痛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庞,那双曾经温润含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疯狂的怨毒和不甘。 他死死瞪着杨予书沾满雨水和血污的战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 “元灯欢......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是江尧,是他!是他抢走了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他凭什么坐拥天下还霸占着她?!凭什么?!我得不到......我毁了这一切!我毁了你们!” 祠堂内死寂一片,只有他疯狂的咆哮、粗重的喘息和炭火灼烧皮肉的“嗤嗤”声在回荡。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明灭的火光下沉默着,仿佛在无声地唾弃这个玷污了门楣的不肖子孙。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地上的狼藉,由远及近。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宋蔚文眼前的地砖上。他艰难地、怨毒地向上望去。 一双沾满泥泞的玄色龙纹云靴停在他面前。再往上,是绣着狰狞龙纹的玄色袍角。江尧不知何时已踏入祠堂,他全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不断滴落,玄色的龙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寒如万载玄冰,平静地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宋蔚文。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帝王的暴怒。 一柄森寒的长剑,无声无息地递出,冰冷的剑尖带着雨水的湿气,精准而轻蔑地挑起了宋蔚文沾满灰烬和血污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迎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5节 “叛国者,” 江尧的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祠堂里,“也配提她的名字?” 剑尖微微一沉,锋利的刃口瞬间在宋蔚文的面前停止。这会还不能杀了他。 宋蔚文所有的疯狂嘶吼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对上江尧那双深寒的眼眸,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坠入深渊的恐惧和冰冷。 他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江尧的目光冷冷掠过他,如同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随即转向一旁按剑而立的杨予书。 “清理干净。” 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酷,不容置疑。 “是!” 杨予书抱拳,眼神锐利如初。 江尧收剑,转身,玄色的身影毫不停留地走向祠堂外那片狂暴的风雨。冰冷的雨水再次冲刷着他的脸庞,却无法洗去眼底深处那沉淀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后的疲惫。他抬手,再次握紧了袖中那枚温润的莲花玉佩。 风雨如晦,但最深的毒瘤已然剜去。 他微微眯起眼,望向南方那被无边雨幕笼罩的、烽烟将起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重整山河的决绝: “现在,该轮到南越了。” 第56章 诏狱深处, 腐臭与血腥味如同凝固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呼吸上。 冰冷的石壁渗出滑腻的苔藓,凝结的水珠从头顶石缝滴落, 发出单调、令人窒息的“嗒...嗒...”声, 在这死寂里如同催命的鼓点。 宋蔚文蜷缩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曾经华贵的锦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沾满污秽和暗红的血迹, 手腕上被火盆炭火灼烧的伤口在阴湿的环境下溃烂流脓,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散乱着头发, 脸上青紫交错,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绝望的执念。羽林卫毫不留情的抓捕和审讯, 粉碎了他所有的体面和妄想,只剩下这具残破的躯壳和脑中疯狂盘旋的、关于那个女人的影子。 铁链拖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在死寂的甬道里格外清晰。宋蔚文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动, 死死盯向牢门方向。 一缕清冷的、仿佛不属于这污秽之地的微光透了进来。 然后,他看到了她。 元灯欢。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狐裘斗篷, 兜帽轻轻放下,露出那张清丽绝伦、却毫无波澜的脸。 没有繁复的珠翠,只鬓边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通身再无多余装饰。她由两名沉默的宫装嬷嬷左右护持着,如同月宫仙子偶然踏足这污浊的泥沼,周身笼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狱中的秽气与绝望。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但那食盒精致得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是江尧默许的。 宋蔚文瞬间就明白了。那个男人在用这种方式,彻底碾碎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妄想,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珍宝,如何在他最狼狈的时刻,以一种悲悯却遥远的姿态出现。 牢门被狱卒哐当一声打开。 元灯欢在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没有靠近,在距离宋蔚文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蒙尘的旧物,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荨娘......” 宋蔚文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挣扎着想向前爬,铁链哗啦作响,牵动伤口带来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他仰起头,脸上混合着污泥、血痂和泪水,狼狈不堪,眼神却炽热得吓人,“你......你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心里......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元灯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映不出他丝毫的激动与癫狂。 “荨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宋蔚文被她的平静刺得更痛,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和哀求,“是我!是蔚文哥哥啊!我们......我们上辈子!上辈子我们才是夫妻!我们本该是夫妻啊!”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嘶喊出来,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溺水者看到了幻象, “你忘了吗?上一世,我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是我!是我宋蔚文将你从青楼接了出来!是我给你一世安稳荣华!我们......我们还有......” 他急切地想要描绘那虚幻的前世图景,试图唤起她一丝一毫的共鸣。他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仿佛那才是他们本该拥有的、被命运错置的人生。 元灯欢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轻、极淡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却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嘲讽。 “宋世子,” 她的声音响起,清泠如碎玉击冰,在这污浊的牢房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冷漠,“你说,上一世?”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极其遥远、极其模糊的噩梦。 “是了,我记得一些。”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别人的故事,“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冷无边无际的冷,还有......疼。”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宋蔚文此刻的狼狈,那目光穿透了他的皮囊,似乎落在了某个更久远、更黑暗的时空。 “我记得,上一世,我似乎也死得很早,很惨。” 她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宋蔚文的耳膜,“死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山崖下,还是被一群饿疯了的野狗撕咬。” 宋蔚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那狂热的光芒骤然凝固,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灯欢那平静的语气下,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寒意。 “我记得那种感觉,” 元灯欢继续说着,视线似乎穿透了牢房的石壁,落向虚空,“被抛弃的绝望,被撕碎的痛苦深入骨髓,刻在魂魄里。” 她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宋蔚文惨白如鬼的脸上,那平静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极致的冷漠和洞悉一切的鄙夷。 “我也记得你,宋蔚文。”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骤降,“我记得你当时的眼神。无能,默然,默许,宋世子。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就是这样。就像在看一个终于可以摆脱掉的麻烦?或者,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手丢弃的旧物?” 宋蔚文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皮,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他疯狂摇头,想否认,想辩解,但元灯欢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恐惧。 “至于无能?” 元灯欢轻轻嗤笑一声,那声音极轻,却带着千钧的嘲讽之力,“上一世,是谁在我被安阳县主欺凌时,选择了袖手旁观?是谁在我被人构陷、百口莫辩时,为了你那所谓的孝道,选择了沉默?甚至是顺水推舟?”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他,“宋蔚文当时明明的一句话就能救我,现在你不觉得你的‘深情’,无比的可笑吗?当风雨来临,需要你挺身而出、需要你付出代价时,你只会退缩,只会权衡利弊,只会无能地看着我去死!” “不!不是的!荨娘!你听我解释!上一世是......” 宋蔚文崩溃地嘶吼,涕泪横流,试图扑上前抓住她的裙角。 元灯欢却在他动作之前,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彻底拉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也彻底斩断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解释?” 元灯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匍匐在地的丑态,眼神冰冷如霜,“不必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的本质从未改变。懦弱,自私,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你口中所谓的‘挚爱’。前世你的漠然和无能,是我惨死的根源之一。今生你的背叛与构陷,更是将我推向风口浪尖,欲置我于死地!” 她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地上,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疏离。 吧“ 陛下允我来,大约是想让你死心,或是让你看看,你所求所念,早已与你无关。” 元灯欢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比任何怒骂都更令人绝望,“这食盒里的东西,算是全了最后一点旧情。虽然你我之间,早已无甚旧情可言。” 她不再看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颤抖呜咽的男人,缓缓转身。 “宋世子,” 在即将踏出牢门的那一刻,她微微侧首,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足以将他打入无间地狱的判词,“你的‘前世’,你的‘深情’,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今生,我元灯欢,只愿与能为我劈开荆棘、遮风挡雨之人同行。而你,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抬步,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牢门外浓重的黑暗里。那缕清冷的微光也随之远去,只留下更加深沉的绝望和腐臭。 “荨娘——!!” 宋蔚文发出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嚎叫,疯狂地扑向牢门,沉重的铁链将他狠狠拽回,身体重重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他徒劳地伸出手,抓向那片虚无的空气,仿佛想抓住那早已消散的月光。 回应他的,只有牢门哐当落锁的冰冷声响,和甬道深处狱卒渐渐远去的、漠然的脚步声。 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身体因剧痛和绝望而剧烈抽搐,溃烂的手腕伤口再次崩裂,脓血混合着泪水流下。 元灯欢最后那冰冷洞悉的眼神,那将他前世今生所有伪装和痴心都彻底戳穿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原来,他以为能打动她的前世情缘,在她眼中,不过是加速她死亡的罪证。 原来,他两世的“深情”,在她面前,都只是跳梁小丑般的笑话。 连最后一丝慰藉,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都被她亲手撕得粉碎。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宋蔚文喉咙里涌出鲜血,眼神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比这诏狱更深沉的绝望。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上辈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还有那两个女人破坏了自己和荨娘的感情。 但是这辈子他还是输了,甚至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他亲手推开的那个女人,踏在了脚下,碾入了尘埃。 第57章 金銮殿的玉砖上, 碎裂的玉带碎片早已被清理干净,只余下冰冷的反光,无声诉说着那场雷霆震怒的余威。 南境的消息如同跗骨之蛆, 不断撕咬着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封比一封沉重, 字里行间浸透了边关将士的鲜血和烽烟的焦灼。 御书房内,巨大的南境舆图铺满了整张紫檀木长案。 山川河流、关隘城池被朱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触目惊心。江尧负手立于图前, 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孤峭挺拔,但眼底的疲惫和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却如浓墨般化不开。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几乎榨干了他每一分精力。 “陛下,”兵部尚书的声音干涩嘶哑, 带着浓重的无力感,“南越王庭内乱虽未平息, 但其悍将拓跋浑却趁机整合了部分兵力, 裹挟着因内耗而更加凶戾的蛮兵,正猛攻我云州要塞!守将章威武将军已血战殉国!云州恐难支撑三日!” 不是说南越的大军并不足为惧吗?怎会这样? “武安侯那边呢?”江尧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目光死死锁在云州的位置上,仿佛要穿透地图,看到那摇摇欲坠的城墙。 “回陛下,”另一名将领脸色灰败,“武安侯被南越盟友——照符小国死死拖在西南瘴疠之地!照符人熟悉地形,神出鬼没,武安侯主力深陷泥沼,根本无法脱身回援!” 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先帝重文抑武数十年的恶果, 在此刻显露无遗。、 放眼满朝朱紫,竟找不出一个能独当一面、力挽狂澜的帅才!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文臣,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武将序列中,资历老的早已垂垂暮年,年轻的则缺乏大战历练,难当此重任。 “无人可用?”江尧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那目光中蕴含的失望和沉重的压力,让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苍凉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很好。”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寂静的殿宇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既如此,那便由朕——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 惊呼声瞬间炸响!几个老臣几乎是扑倒在地,涕泪横流,“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龙体安危关乎社稷,岂能轻涉险地?!” “请陛下三思!南境凶险,刀兵无眼啊!” 江尧抬手,止住了所有的劝阻。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穿透那些恐慌和担忧,直指问题的核心:“国不可一日无君?若云州失守,南越铁蹄长驱直入,山河破碎,朕这个君,又能在龙椅上坐几日?!” 他猛地一拍舆图,震得案上笔架摇晃,“朕意已决,即刻点兵,三日后,大军开拔!” 他不再看那些惶恐的臣子,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侍立在侧的小侯爷杨予书:“杨卿,京畿防务,朕交予你。定国公府余孽,务必肃清干净!朝中......给朕盯紧了!” “诺!臣杨予书,以性命担保京畿稳固!” 杨予书单膝跪地,声音铿锵,眼神坚毅如磐石。 江尧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示意众人退下。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他的肩头。御驾亲征,是险棋,更是无奈之举。他脑中飞快地筹划着兵力调配、粮草转运、可能的变数......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江尧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门口。 元灯欢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色宫装,脸色却有些异样的苍白,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楚楚。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玉碗,碗里盛着温热的参汤,袅袅热气在殿内凝重的空气中缓缓升腾。她的目光落在江尧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上,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心疼和忧虑。 “陛下.”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重,“您......您操劳太过,喝点参汤歇歇吧。” 江尧看到是她,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了一丝。他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玉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眉头立刻蹙起:“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将她微凉的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试图驱散那寒意。 元灯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切问得微微一怔,随即,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羞涩与巨大冲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6节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江尧见她欲言又止,脸色苍白依旧,心中担忧更甚。他放下玉碗,正色道:“欢儿,是不是病了?朕立刻传太医!” “不,不是病......”元灯欢的声音低如蚊蚋,脸颊却悄然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如同雪地里绽放的胭脂梅。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视着江尧满是担忧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足以撼动灵魂的重量: “陛下,妾身是有喜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尧脸上的所有表情——担忧、疲惫、沉重、帝王的威仪——瞬间冻结,然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般,轰然碎裂!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雷电劈中,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所有的寒冰和血丝都在刹那间消融、碎裂,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那狂喜如同喷薄的火山,瞬间点燃了他整个灵魂!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和颤抖,紧紧握着元灯欢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眼神死死锁住她,仿佛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入骨髓,“欢儿?你再说一遍?” 元灯欢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尖发颤,羞涩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却无比清晰地、带着一丝甜蜜的哽咽,再次确认:“陛下,太医刚刚诊过脉,说是喜脉。已经月余了。” “喜脉,月余。” 江尧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巨大的、从未体验过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筑起的、坚硬如铁的心防。那是一种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喜悦。 是血脉延续的奇迹,是他与她之间最深刻、最不可分割的羁绊。 他猛地一把将元灯欢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手臂在颤抖,胸膛在剧烈起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朕的欢儿朕的宸贵妃。好!好!太好了!” 他低下头,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发顶,那小心翼翼又珍重无比的动作,蕴含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珍视。 然而,这灭顶的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如同从云端骤然跌落冰冷的深渊,江尧拥抱着元灯欢的手臂猛地僵住。他脸上的狂喜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刚才得知南境噩耗时更加深重、更加撕裂的痛苦和恐惧! 御驾亲征! 三日后开拔! 南境!云州!十万火急!刀兵无眼!生死难料! 而此刻,他最珍爱的女人,他心尖上的明珠,正孕育着他们共同的血脉。 在这最需要他守护、最需要安稳静养的时刻,他却不得不离开。 离开京城,离开她,奔赴那充满血腥与未知的战场。 江尧从未感到过害怕,但是这一刻,他十分的无力 此时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矛盾感狠狠攥住了江尧的心脏。 一边是社稷江山的重担,是万千将士和百姓的性命;一边是挚爱和未出世骨血的安危。 帝王的责任与丈夫、父亲的本能,在此刻激烈地碰撞。 他缓缓地、艰难地松开元灯欢,双手捧起她依旧带着羞红和喜悦的脸庞。他的指尖冰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翻涌着狂喜过后的余烬,更有深不见底的担忧、愧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 “欢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朕......朕......” 那句“三日后就要出征”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哽在喉咙里,灼烧得他生疼,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该如何告诉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要远赴生死难料的战场? 元灯欢看着他眼中瞬间变幻的复杂情绪,看着他眉宇间重新凝聚的、比之前更沉重的阴霾,心中那点初为人母的甜蜜喜悦,也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和了然所覆盖。 她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痛苦因何而起?南境的烽火,朝堂的困境,他连日来的焦灼她都知道。 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捧着自己脸颊的大手,那冰凉的温度让江尧微微一颤。她仰起脸,努力绽开一个安抚的笑容,那笑容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带着一种惊人的坚韧。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您要去南边了,对吗?” 江尧身体剧震,眼中瞬间涌上浓烈的痛色和愧疚,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云州告急,武安侯被拖住朝中无人可用。朕,不得不去。”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元灯欢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瞬间涌起的湿润。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哭泣,没有质问,只是将他的手轻轻拉下,缓缓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宫装衣料,掌心下是温热的肌肤,仿佛能感受到那初生的、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生命脉动。 江尧的手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一般,却又舍不得移开分毫。那微弱的、代表着新生的悸动,透过掌心,直抵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和,更深的牵绊与痛苦。 元灯欢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努力维持着笑容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柔和坚定: “陛下,您安心去。为了您的江山,为了那些等您去救的将士和百姓。”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却异常清晰,“妾身和孩子。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她的手,隔着衣料,紧紧按在江尧的手背上,仿佛要将那份生命的重量和等待的承诺,烙印进他的骨血里。 “您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江尧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担忧、不舍,却唯独没有一丝动摇和怨怼。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种将自身与孩子性命都托付于他的、无声的决绝。 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冲上江尧的鼻尖和眼眶!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紧紧抵在元灯欢的额头上,闭上眼,遮住了瞬间涌上的湿意。他的手臂再次收紧,将她和孩子一同牢牢锁在怀中,仿佛要汲取对抗整个残酷世界的勇气。 “好。” 他喉头滚动,声音破碎而沉重,带着钢铁般的誓言,在她耳边,在象征着帝国命运的巨大南境舆图前,一字一句地烙下: “朕答应你。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儿,朕一定会,活着回来!” 第58章 江尧的怀抱温暖而坚实, 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安全感,元灯欢几乎想就此溺毙其中,忘掉所有的烽火与离别。 然而, 掌心下那微弱的、象征着新生命的悸动, 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将她从短暂的脆弱中拉扯出来。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 抬起头, 苍白的脸上已不见泪痕,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寒星, 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陛下,”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御书房内凝滞的空气,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妾身, 随您一同出征南境。” “胡闹!”江尧想也未想, 断然拒绝,方才的柔情瞬间被惊怒取代,眉头紧锁如川, “你如今怀着身孕,岂能经得起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更遑论战场凶险,刀兵无眼!朕绝不允许!”他语气坚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他的灯欢,他视若珍宝的人,此刻更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血脉,怎能让她去冒那九死一生的风险? 元灯欢却毫无退缩之意。她上前一步,迎着他惊怒的目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陛下, 妾身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您可曾想过,将妾身独自留在京城,就真的安全无虞吗?”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江尧一部分的怒火,让他心头猛地一沉。定国公府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孽未清;朝堂之上,那些因他强保贵妃而心怀怨怼的势力暗流涌动;后宫之中,更是人心叵测。她怀着龙裔,身份更加敏感,无异于一个巨大的靶子。 他御驾亲征,远离中枢,鞭长莫及,若有人趁此时机江尧不敢深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况且,”元灯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妾身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妾身懂得一些药理虽不能上阵杀敌,但随军处理后勤调度、安抚伤员、乃至,在您身边,稳定军心,妾身或可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与孤注一掷,“陛下,将妾身留在看不见、护不到的深宫,日夜悬心,忧惧难安,恐比舟车劳顿、战场边缘更伤胎气!”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敲打在江尧心上。她的担忧,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京城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暗藏杀机。而随军虽险,但至少在他羽翼之下,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狂蔓延。 “可是......”江尧的声音艰涩,充满了巨大的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情感却已被她说动大半。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们期盼已久的珍宝,也承载着他此刻最大的软肋和牵挂。“你的身子......” “妾身问过太医了,”元灯欢立刻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太医言,妾身胎相尚稳,只要途中多加小心,避免剧烈颠簸和风寒,并非完全不可行。且妾身更信陛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陛下在,便是妾身与孩儿最大的屏障。” 江尧的内心如同被置于烈火之上反复炙烤。 一边是江山社稷的沉重责任和前线将士的殷殷期盼,一边是挚爱和未出世骨血的安危与信任。他从未感觉抉择如此艰难。他紧紧握住元灯欢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支撑他做出决定的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两难之际—— “报——!!!” 殿外,一声尖利急促的通传声划破了凝重的气氛,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惊慌。 “何事惊慌?!”江尧心头一跳,厉声喝问。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扑进殿内,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音:“启禀陛下!宫门急报!太后......太后娘娘的凤驾已到宫门!未......未经通传,直闯宫禁!此刻......此刻已过了承天门,正往......正往紫宸殿方向而来!随行......随行的还有......于姑娘!” “母后?!”江尧和元灯欢同时一惊,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后? 太后在定国公府事发、朝局动荡之初,便以“静心礼佛”为由,就带着在此时身份敏感的于敏盼悄然离宫避居皇觉寺了。 江尧和元灯话都没有想到太后竟在这个最敏感、最混乱、皇帝即将御驾亲征、贵妃有孕的节骨眼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宫了。 而且是直闯宫禁。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预感瞬间攫住了江尧的心。 母后此举,绝非寻常,她选择在此时回来,带着于敏盼,意欲何为?况且于敏盼不是疯了吗? 沉重的脚步声、仪仗的肃穆碰撞声,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上位者多年积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由远及近,迅速笼罩了整个御书房区域。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哐当!” 御书房沉重的雕花殿门被两名太监用力推开,力道之大,显示出开门者内心的急迫或惶恐。 殿外的风雨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所慑,风声雨声都小了许多。一道身影,在宫人簇拥下,逆着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太后! 她穿着一身极为庄重的玄色镶金凤纹宫装,发髻高绾,簪着象征身份的九尾凤钗,凤口衔着硕大的东珠,在幽暗中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她的面容保养得宜,但眼角深刻的纹路和略显削瘦的脸颊,透露出这段时日清修并非全然平静。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历经沧桑、洞悉世事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冷冷地扫视过殿内相拥的帝妃二人,最终落在江尧紧握着元灯欢的手上,以及元灯欢那身素净宫装下、虽未显怀却已截然不同的姿态上。 她的目光在元灯欢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在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位身着月白素裙、低眉顺目的女子,正是于敏盼。她容颜清丽依旧,只是比离宫时更显清减,脸色带着一丝旅途劳顿的苍白,始终垂着眼,不敢直视前方。 这么看来,于敏盼的疯病,好像是好了。 “皇帝,”太后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打破了殿内凝固的气氛,“哀家不在宫中这些时日,看来发生了不少‘大事’?” 她的目光掠过江尧眉宇间深重的疲惫和元灯欢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了那张巨大的、标注着触目惊心敌情的南境舆图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 江尧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元灯欢的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压抑的复杂情绪:“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一路辛苦,怎的突然回宫,未曾提前告知儿臣,也好安排迎接?” “迎接?”太后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带着深意的弧度,“哀家若提前告知,皇帝怕是更‘辛苦’吧?”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元灯欢,然后缓缓走向御座旁的位置坐下,姿态雍容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哀家昨夜得先帝托梦,”太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江尧和元灯欢的心都提了起来,“先帝忧心社稷,责问哀家为何在国难当头之际,置身事外。故,哀家星夜启程,赶回这风雨飘摇的京城。”她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射江尧,“皇帝,南越之事,哀家在路上已听闻。你,可是要御驾亲征?” “是。”江尧挺直脊背,迎着太后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云州危殆,武安侯受困,朝中无人可用。儿臣别无选择。” 太后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别无选择。”太后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却转向了静静侍立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元灯欢,“那宸贵妃呢?哀家方才在殿外,似乎听到贵妃有意随军?” 此言一出,江尧的心猛地一沉。元灯欢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母后,此事......”江尧立刻开口,试图解释贵妃身孕之事并再次表明自己的反对。 然而,太后却抬了抬手,打断了他。她的目光深沉地落在元灯欢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宸贵妃,抬起头来,看着哀家。” 元灯欢依言抬头,不卑不亢地迎上太后审视的目光。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刺穿她所有的伪装。她强自镇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太后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尤其是在她平坦的小腹位置,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长了一些。元灯欢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能感觉到身旁江尧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紧张。 终于,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决定了?” 元灯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清晰而坚定:“回太后娘娘,妾身心意已决。愿随陛下左右,略尽绵薄,生死无悔。” 她特意强调了“生死无悔”四个字,表明了她破釜沉舟的决心。 敬酒不吃吃花酒(重生) 第57节 太后又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殿内只剩下雨点击打窗棂的声音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江尧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母后此刻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的话。是雷霆震怒?是断然否决?还是...... “好一个‘生死无悔’。” 太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江尧和元灯欢都愣住了。只见太后缓缓站起身,目光从元灯欢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江尧脸上,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决断千里的威势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皇帝忧心国事,御驾亲征,乃社稷所需,无可厚非。宸贵妃”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元灯欢,“既是当朝鬼父亦有此志气,愿与君同赴国难,此心......可悯,其行,虽险,却非全无道理。” 江尧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母后竟然没有直接反对?甚至似乎默许了? “母后!”江尧急切地想要说出她有孕之事。 太后却再次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如海:“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哀家眼睛还没瞎。”她的话意有所指,让元灯欢的心骤然一紧。太后果然看出来了! “然,皇帝,”太后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可知,你御驾离京,这京城,这朝堂,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人心叵测,暗箭难防!你以为,将一个身怀六甲、毫无自保之力的贵妃留在宫中,就真能高枕无忧了?哀家看,那才是将她置于真正的风口浪尖,烈火烹油!” 太后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江尧心上,将他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击碎!是啊,留在京城,面对那些看不见的明枪暗箭,孤立无援,岂非更险?母后看得比他更透彻! “与其留她在此处,让皇帝你千里之外日夜悬心,分神他顾,不如让她在你身边。”太后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至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哀家相信,皇帝你拼死也会护她周全!”她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江尧,“哀家说的,是也不是?” 江尧看着母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胸口激荡着复杂的情绪。有被点破心思的震动,有被理解的酸涩,更有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托付感。他重重地、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儿臣必以性命相护!” “嗯。”太后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元灯欢,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严厉的告诫:“宸贵妃,随军非同儿戏。哀家允你同行,非是纵容你任性妄为。你需谨记,你腹中怀的,乃是大周未来的希望!此去南境,一切以龙胎安危为重,不可逞强,不可涉险!若有丝毫差池。”太后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哀家唯你是问!” 元灯欢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责任感和暖流。她盈盈下拜,声音带着感激与郑重:“臣妾叩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定当谨记娘娘教诲,万事以皇嗣为重,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后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江尧身上,那眼神重新变得深沉而凝重:“皇帝,你既决意亲征,哀家不再阻拦。京中之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风雨飘摇的天空,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沉稳,“自有哀家坐镇。” 江尧心头大震,从前太后贪恋权势,不肯放权。在经过于敏盼一事后已经完全离开了朝堂,现在是要回来吗 太后似乎看出了江尧心中所想喃喃道:“哀家知道皇帝你在想什么,你不是哀家亲生,哀家从前也的确生出过不该有的念头。但是哀家老了,你不妨再信一回我这把老骨头。” 见江尧没有说话,太后继续道:“传哀家懿旨,”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久违的、属于帝国女主人的无上威仪,响彻整个御书房,“即日起,六宫事务、宗室命妇,悉由哀家统摄!前朝诸事,凡军国要务,皆由宸贵妃之父暂代监国辅政之权!一应奏报,直送慈宁宫!哀家倒要看看,这风雨飘摇之际,还有谁敢兴风作浪!” 这突如其来的懿旨,如同惊雷炸响。不仅明确了元家父兄监国的权力,更是将太后自身推到了前台,以绝对的权威震慑所有蠢蠢欲动之人。这无疑是为江尧御驾亲征和元灯欢随行,扫清了最大的后顾之忧。 江尧看着母后鬓角悄然生出的几缕华发,看着她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支持与守护,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撩起袍角,对着太后,深深拜了下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感激:“儿臣叩谢母后!” 元灯欢也紧随其后,深深拜倒,心中充满了对这位太后的敬畏与感激。 太后端坐于上,看着下方跪拜的帝妃,神色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挥了挥手,疲惫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都起来吧。皇帝,速去准备出征事宜。宸贵妃,你也回去好生安胎,收拾行装。”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江尧身上,带着最深沉的托付与忧虑,“此去,务必珍重。江山社稷,你的妻儿还有哀家,都在这里,等你凯旋!” 风雨依旧在殿外呼啸,但御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与两难,已被太后这强势的归来和雷霆手段,撕开了一道充满希望的光亮。前路虽险,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