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变成了鬼》 第1章 《死对头变成了鬼》作者:耍花枪【cp完结】 简介: 死对头摔下了楼,我以为就此能彻底摆脱他。 但没有。 他变成了鬼,缠着我,阴魂不散。 他看着我穿过他胸口的手,对我笑了一下: “你又想推开我吗?” “这次不行哦。” 卓峰(攻)x我/林沛(受),he。 排雷:第一人称,犯罪阴暗扭曲爱情故事。 高亮:俩都不是好人,锁死。 除主cp两人,没有任何其他人或动物受到伤害。 标签:he灵异 第1章 “我忘带打火机了,可以借个火吗?” 一脸轻佻笑容对我说话的人叫卓峰,是我的同事。 就在十分钟前,我熬了两个星期周末还在加班做出来的方案被否,而他的方案被选中,领导对他大加赞赏。 不知道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簇拥的卓峰为什么会独自来这里,我只是想在安静的楼梯间抽根闷烟。 他在的地方总是很嘈杂,很多人想同他说话,叽叽喳喳。 我能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也能第一时间从纷杂人声中辨出他的声音,然后绕着走。 我已经尽可能躲着他了。 这么一点儿清静都不留给我。 尽管极不情愿,我从兜里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卓峰敲敲烟盒,抽出一支烟,用食指与中指夹着,含在唇间,微微俯身靠近。 我闻到他头发上栀子花啫喱水的味道,哪个大男人会用栀子花香的东西? 他在等我为他点烟,就像对待一个低人一等的小跟班。 他的跟班很多,唯独我从来没有做过他的跟班。 要是打火机出故障就好了。 火势失控、或者干脆爆炸,毁了他那张招蜂引蝶摆出欠扁表情的脸。 但打火机只是正常工作。咔嚓一声,点燃了香烟,松开手指,火焰熄灭。 香烟尾端红点在卓峰指间光势渐盛,接着那张面孔模糊在嘴角呼出的缭绕烟雾中。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那么拼做什么,反正结果就那样,奖金就那么一两千块,也不会突然变成百万富翁。” “你也换个牌子的烟吧,劣质香烟对身体更不好哦。” “他们说晚上一起聚餐,你来吗?” 喋喋不休。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洋洋得意的嘴脸,烟雾好像越来越大了。 一种莫名的重量压着我,不断把我往下压,只能仰视他越来越嚣张的笑脸。 我喘不过气来,而这种窒息感已经跟随我十几年。 我和卓峰从小学就在一个学校,他做什么都要压我一头。 我要当课代表,他就当班长。我考年级第二,他就考年级第一。 很不幸,接着我们进入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他在我充满敌意的目光中享受荣耀,无论受到他人表扬时如何谦逊,他看向我时,那股骄矜自傲是藏不住的。 他在向我示威。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赢了我比获得成绩本身更让他兴奋。 我们没能进入同一所大学。 因为我高考考得没他好。 这是很令人丧气的事,但也是因为没有卓峰,大学四年成了我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日子。 毕业后,我经过几番面试苦战,入职一家大企业。 虽然有些辛苦,但我努力在工作岗位创造价值,加班也没关系,只要能得到领导的肯定。 入职第二年,卓峰成了我的同事。 他是猎头重金挖来的,一来就被领导格外重视。 那份耗费了我两周的方案,明明每个阶段都得到了领导的确认,一路绿灯。明明领导表现得很满意,为什么刚才突然变脸了呢? 如果没有卓峰,我的人生会更轻松一点吧。 我不断这样想。 卓峰像是完全不在意我会不会回应,仍然在继续说着自以为是的话。 “你要真想被选上,求我一下,下次我不仅不交方案,还帮你修改怎么样?” 吵死了。 谁要你帮忙修改啊! 没有你的话,我一定会轻松很多吧。 我伸手推了他。 很突然,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做出了怎样的动作。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整个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接着整个人撞上去,像是在发泄这些年累积的怨愤。 卓峰面容忽然变得无比清晰,穿透烟雾,错愕的目光盯着我,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他朝我伸出手,他几乎就要抓到我的衣服了! 可我的身体因惯性前倾,仓皇抓住扶手稳住自己,再没有余力躲避。只能眼睁睁等待他拉扯着我,一起滚下如同深渊的台阶。 但就在最后一刻,他收拢了手指,抓握一缕虚无空气,以后脑着地的姿势坠落。 嘭的一声闷响。 我愣在了原地。 大片鲜血从他后脑处涌出,姿势一点儿也不优雅。 这应当是他从出生到现在最狼狈的时刻。 他光鲜似锦前途无限的人生就以这种姿态终结,草草收尾。 我头脑一片空白。 我成了杀人犯。 我杀了卓峰。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个月租一千五的临时住所,今天格外昏暗。 我抱着膝盖蜷缩床头,旧空调突然开始滴水,幸好空调下方的桌面上没有摆什么东西。 我没有任何兴致去处理水渍,拿起遥控器关闭空调,房内温度依然很低,滴水速度顿时缓慢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 灯泡也坏了,也可能是接触不良,不规律地闪烁,滋滋电流声在草木皆兵的我耳朵里无限放大。 吵死了,我都听不清门外走廊的脚步声了。 警察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 他们一定发现卓峰的尸体了,一查监控就能发现我这个凶手。 我根本不会伪装,监控里的我绝对什么都写在脸上,漏洞百出。 我应该辩解我是冲动杀人吗? 是卓峰一再挑衅我,他从十多年前就在那么干了。 如果法院判我死刑,我也认罪,毕竟杀了人是事实。 我不会上诉的,就让我死吧。 我又无意识地把右手大拇指塞进了嘴里,指甲因为反复啃咬只剩短短的甲床。 压力大焦虑的时候我就会咬指甲,控制不住,十根手指只有它是这样。 有警笛声! 我从床上弹起来,跪趴着把耳朵伸向窗口,仔细听。 不是警察,是火警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又发生了火灾。 我有些错乱,连警笛声都没法第一时间区分开。回到原来的位置,我感觉紧绷的神经再也受不起任何惊吓。 外界一点点声音都会让我如同惊弓之鸟。 卓峰死了,我感到高兴吗? 一点儿也不。 只有恐惧和懊悔占据我的所有思绪,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现在不仅他失去了生命,我的未来也一并葬送,我根本没想过要和他同归于尽! 我神情木然地靠着墙壁,这栋平时隔音一般的公寓楼异常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在想与我有关的事情吗?” 卓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瞪大双眼,浑身血液凝固,连呼吸都忘了。 “林沛,几个小时没见了?我很想你。” 声音极近。 我僵硬转头,每一节颈椎都像是生了锈,转动的每一度,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卓峰笑着的脸离我很近,他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忽闪的灯光下,深黑色血液从发丝间淌到他光洁的额头上。 一滴一滴,敲打着我的床单,发出“嗒、嗒”的声响。和漏水的空调形成二重奏。 他低头,水滴声密集起来,浓稠血液在我的床上脏成一滩。 他抬手摸着后脑,皱了皱眉头,下半张脸仍然在笑,语气像撒娇。 “林沛,说真的,那很疼哦。” 我的肺已经到了极限,猛地大抽一口气,血腥味顺着鼻腔灌进肺里,令人作呕。 卓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从哪里进来的? 对了,他已经死在了公司楼梯间里。 是鬼! 他是鬼! 卓峰冰冷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越来越靠近,志得意满的声音带着寒气,让我的耳朵冻得刺痛。 “啊,我早就想这么碰你了,可你躲着我,我很苦恼。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亲手解除了最后一层障碍。” 啪的一声响,发出不详杂音的灯泡彻底报废了。 卓峰的笑容在黑暗中愈发阴沉邪佞。 靠得越近,他所带来的寒气越重。被碰到的地方像被千百根冰晶凝结的尖刺扎过,又冷又痛。 第2章 我缩在墙角,避无可避,惶恐的泪水积蓄在眼眶中,身体凭本能做着无谓抵抗。 “不行,不行……” 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我的身体,我试着推开他,手掌却扑了个空。 他低头,看着我穿过他胸膛的手,对我笑了一下。 “你又想推开我吗?” “这次不行哦。” 我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俩都不是好人,本文主旨就是阴暗扭曲真男鬼父相桑害但纯爱,不要指望别的。 是he! 超级小短篇,五章结束。 第2章 意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强烈恐惧与疲惫紧绷的身体双重作用,整个过程像身处一座迷幻游乐场。 万花筒般不断变幻的夜幕,烟花在近处绚烂爆炸,视网膜上留下久不消弭的残影,紧接着又被另一片光覆盖。 重重缠绕的束缚带将我牢牢固定在不可撼动的机械上,在轰鸣声中引擎启动。 幻化海盗船,幻化云霄飞车,颠沛行驶在过山车曲折离奇的轨道。被动抛上半空,又猛然坠下。 灵魂与肉体几乎分离,我一刻都跟不上节奏。 大脑迟钝运转,直至彻底罢工。 冰冷的潮气黏在皮肤上,我打着寒颤,握成拳的双手再也坚持不住,去抓手边可接触的一切。 机械出现了片刻卡顿,停在半空中。 我会摔下去吗,摔成一滩肉泥? 我不想那样。 我抓紧了手里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我只残余抓握本能。 卓峰摔下楼的时候,也想抓住什么吗? 忽然想起的名字让我意识清醒了一瞬。 卓峰。 他摔下去的时候,本可以抓住我的。那样我或许还不会这么愧疚。 为什么不呢?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让我永远心怀愧疚! “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是想着我,我会非常生气。” 困住我的机械发出了卓峰的声音。 我的眼神涣散,注意力无法集中,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被冻到快要失去知觉的躯体传来钝痛,不明陌生入侵的感觉让人发疯。 撑开,充满,寒冷仿佛触及内脏。 这是卓峰的惩罚,他在报复我! 机械再度运转起来,毫不留情,残暴肆虐。 如同呼应,此前一周为完成方案熬至深夜,未来得及恢复的疲倦在这一刻对我发起了进攻。 在最虚弱的时候,终于击溃我所有防线。 当我醒来,窗帘外天光大亮。 强烈光线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勉强照见空荡荡的房间。 我动起来,浑身骨头都在痛,像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被强行开启。寒意如附骨之疽,我站在窗前,从那条缝隙往外望,目光呆滞。 阳光下的世界好刺眼。 我回到床边,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按亮屏幕,还剩4%的电。 组长发来了消息,我不敢点开,怕看到的是她的质问,卓峰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 组长人很不错,从我进入公司起就在她手下工作。她对组员很照顾,时不时请我们吃水果,喝奶茶,也会在手下人犯错时顶着上司的压力。 我咬着指甲,只剩下2%的电了。 在床边坐下,我点开对话框。 幸好,她只是问我情况如何,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她说她从没见过我那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样子。这还是我进入公司以来第一次请病假,毕竟我之前卷得让她有点害怕,她叮嘱我一定要去看医生。 她安慰了我方案没被选上的事,说下次她也会帮我把关,她相信我的能力。 一个字都没有提卓峰的事。 我嘴角扯了扯,笑容还未展开,手机“嗡”一声,彻底没电关机。漆黑的屏幕映出一张苍白憔悴,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脸。 下一秒,卓峰冷冷的脸忽然在屏幕上闪现,我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一片寂静中爆发咣当一声巨响。 我惊魂未定,地板上一道暗红痕迹吸引了我的注意。顺着那道暗红看去,我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恐怖一幕—— 卓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我,后脑伤口还在淌血。 浓稠液体顺着座椅在地板上积成一滩水洼,左右交叉的黑色皮鞋半截踩在血泊里,浑然不觉地轻晃,荡起涟漪。 我不敢直视他,目光定在水洼中倒映的身影上。 他好像是在看书,姿态一片宁静祥和。 没有正常人能流了这么多血还若无其事。 昨晚的不是噩梦,卓峰真的变成了鬼,他找我索命来了! 甚至不给我留喘息的时间! 真是阴魂不散。 他动起来,我的心脏猛地一坠。 他合上手里的书,举起扬了扬,侧头看我:“看这种书完全是浪费时间。” 我收回惊恐的视线,盯着自己脚尖,呼吸急促。 他又对我,吹响了只有我能听见的狗哨。 卓峰起身向我走来,踩着血泊,留下一行血脚印。他在床边坐下,满意地打量我魂不守舍的模样。 “昨晚吓到你了吗?我只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和你那么近过。”他说着,朝我伸出掌心,“给沙漠里行走的人水,被贪婪舔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脸逼近,我又感受到了那股寒意。 卓峰的凝视也像冰:“你要喝水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点外卖?” 他说话的语气正常了些,像一个人一样在和我交谈,可我仍不敢看他那张笼罩着阴冷死气的脸。 他是来索命的,何必在乎一个将死之人渴不渴,饿不饿呢? 没有等我回答,卓峰转身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充上电。等屏幕亮起,他解开锁屏,开始操作。 他知道我的手机密码——是变成鬼之前知道的,还是变成鬼之后? 卓峰点完餐,把手机放下,坐回那把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他说:“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可是被你推下了楼。” 说什么?我的懊悔在他到来之后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可以认罪,但绝不会向这种人道歉。 “对对,就是这种眼神,我太喜欢了。”卓峰阴森的面孔挂着夸张笑容,眼神闪烁着疯狂。 他抬手指向我,白衬衫袖口沾满血污。 哪种眼神? 我不明白。 他忽然靠近,冰雕似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语气兴奋:“你怨恨地看着我的时候,那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简直快要让我射出来!” 我看着那张俊美得恶心的脸。 他真该死啊。 我被一个鬼缠上了。 一个活着的时候就很难缠的鬼。 十多年来我都没能摆脱他的阴影,原以为这次我可以彻底解脱,结果却完全相反。 他不仅没有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反而登堂入室,大剌剌参观我的住处,我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眼前。 他看遍这间屋子里所有东西,血迹跟随他的脚印落在每一处。 我想,就算拿拖把全部拖干净,我也会觉得那些痕迹还在那里,如同某种烙印。 外卖员打来电话,我看着卓峰开门,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外卖,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关上门,转脸看向我的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可怖的面容,步步逼近。 他似乎格外喜欢看到我惊恐后退,缩到角落的样子。 餐点被放到跟前,卓峰让我吃。 我发着抖,顺从地拆开餐具,在他的注视下味同嚼蜡。 是我的错觉吗?他拿过的食物变得冰凉,甚至嗅不到半点食物香味。 “这不是你爱吃的东西吗?”卓峰说,“吃得高兴一点儿,说不定这是你在世上最后一顿。” 我停下咀嚼。 听到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卓峰扑哧乐了:“我开玩笑的。” 可我不觉得那是玩笑。 胃里有了点东西,我才想起还没洗脸刷牙。 我怎么可能在一个鬼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洗脸刷牙?尤其那个鬼是卓峰。 “就吃这么一点吗?”卓峰看着只吃了几口的饭菜,又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我问。 卓峰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自在得就像在他自己家。 “变成了鬼,找害死自己的人复仇,不是天经地义?” “我想慢慢地折磨你,不要想逃。” 话音未落,窗户月牙锁自动扣紧,大门门锁发出“当啷”一声响。 我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困死在这里,慌张扑上去,拼命拧动门锁。 一股未知力量将大门彻底锁死,无法撼动丝毫。 我绝望地拍打着门,泪水溢出眼眶,身后传来卓峰彻底疯狂的大笑。 第3章 他在肆意嘲笑我,笑得前仰后合,如同求死之徒等来了期盼中的末日。 我的内脏再度被寒冷入侵,而这次意识很清醒。 崩溃到极致反而趋于平静,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盯着天花板祈祷这一刻快一点结束。 从纠缠中解脱,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卓峰站在窗前,肆无忌惮拉开窗帘:“天黑了。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帮你点外卖?” 一个鬼,说要帮我点外卖。 我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件事的荒诞之处,露出一个麻木的笑。 卓峰也看着我笑,我肩膀抖动,笑出声来,越来越大声,似乎这样就能驱散恐惧。 我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嗓子有点哑:“卓峰,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可以去自首,你别缠着我了行不行?” 卓峰的表情阴沉下来:“不行,我还没玩够呢。” 我抬起两只手努力擦拭,却怎么也无法把不断淌出的眼泪擦干净,双眼被揉得刺痛发红,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卓峰像是听见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眼神不解。渐渐的,他压低眉,展露一个扭曲诡异的笑。 “林沛,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了?我喜欢你啊。” 第3章 冰冷的手轻抚我的脸颊,卓峰说: “林沛,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很骄傲的人呀。” 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从认识卓峰之后,一切都变了。 卓峰是四年级下学期转来的。 那时我已经做了三年的年级第一,理所当然当了三年班长。老师让我多照顾新同学,我认为那是我身为班长应尽的责任,于是尽我所能地帮助卓峰。 卓峰人缘不错,一来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喜爱,不过他与我关系更好一些。 我甚至觉得是记忆出现了一段错乱,刚开始,我和他真的很像是朋友。 直到他在四年级下学期那个期末,夺走了我的年级第一。 我并不是说,只有我才能当年级第一。但那是和我一起写作业,经常会向我请教的卓峰。 看到排名公布的那一刻,我震惊地看向卓峰。他在对我笑,就像平时那样。 我头脑空白,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整个暑假都在这种遭受背刺般的迷茫慌张中度过,我更加用功刻苦,没有舒服放松地玩过一天。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我在校门口见到了抬头张望等待着什么的卓峰。 他发现了我,看起来有些兴奋地挥手打招呼。我努力保持平常心,抬手回应,一同进入校园。 然而,这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按照惯例,新学年班干重新选举。粉笔“嗒嗒”有声地写下班长二字,我还未起身,卓峰先一步举起了手。 老师面带微笑:“卓峰同学自告奋勇,非常好。老师一直希望所有同学都能参与到班级活动里来,对班级有责任感。还有其他同学想竞选班长吗?林沛?” 我对老师的点名不知所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反应。 如果我举手,在竞选中输给了卓峰怎么办? 如果,支持他的人,比支持我的人多……那不是证明了,我在这个班级的四年,根本不得人心,甚至不如一个新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那句:“我已经当了四年班长,这次机会就让给其他同学吧。” 老师高度赞扬了我,让全班同学为我鼓掌,接着我毫无争议地当了数学课代表。 那是我最后一次享受集体给我的掌声。 只有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让。是我对卓峰的进攻产生了恐惧,不战而败。 我看向成功当选班长的卓峰时,愕然发现他也在看着我,笑容里带着一种了然的得意。 他在向我宣扬,他也知道了。 自那之后十余年,我一路溃败,再高的气焰也会被消磨殆尽。 卓峰仍然摆出关心朋友的姿态,询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学习,然后不留余力地对我进行全方位的打压。 在外人眼里,他没有一点学霸的架子,品学兼优,还会照顾不如他的同学。 一切言行散发出的特殊讯号似乎只针对我这个唯一接收者,只有我能明白那些话背后的真实含义。 我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心理问题,到了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一次次事实证明,卓峰就是握着一只只有我能听到的狗哨。 在嘈杂喧嚷的人群中吹响,逼迫我发着抖穿过重重身影看向他。 卓峰说我骄傲? 只有他说出来最嘲讽。 “唉。”卓峰忽然叹了口气。 鬼叹气的时候,周身温度降得更低,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卓峰说:“你知道吗,我当时真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我连你填的志愿都弄到手了,但看到你高三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放你走了。” 眼泪渐渐止住,我低着头,默默地想,他想表达什么?他大发慈悲? 我宁愿复读,再来一遍地狱般的高三,也不会继续和卓峰读同一所大学。 万一他连复读班都要跟来,那时候的我,一定会不堪重负地选择跳楼。 早知道他变成鬼都要缠着我,我一定会选择自杀。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卓峰,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卓峰小幅度摇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你又聪明,又有爱心,是我到新学校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情绪激动到几近崩溃:“你对‘最好的朋友’的方式,就是无尽打压?” 卓峰平静地看着我,忽然说:“你觉得任雪冉还会回来吗?” 我安静下来。 “她不会回来了。”卓峰说,“你喜欢她,是吗?” 是的,我喜欢过任雪冉。 那个皮肤雪白,文静得像一朵栀子花的女孩。 我们是小学、初中同学,但高中并不在一个学校,我只能通过社媒默默关注。 我没有追求她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随着时间推移,那份未说出口的青涩情愫转化为校园记忆中少有的温情。 大学时她出了国,晒出来的生活充实美好,在社媒上不止一次透露出,她可能会留在国外的想法,我并不意外。 她那样的女孩,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幸福。 “你还记不记得?”卓峰说,“那时候,小学校门口有人卖栀子花,五块钱一小把。” 我当然记得,是一些老奶奶。身材瘦小佝偻,皮肤布满皱纹,指甲因辛勤劳作发黄变形,捏着一把同她们人一样皱巴巴的零钱。 “都是些女孩子在买,臭美地扎在辫子上。”卓峰笑着在头顶比划。 血液随着他的动作涌出,顺着发际线往下滴,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他非人的现状。 在他的言语提示下回忆起从前,我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卓峰面带微笑:“你买下了老人手里剩下的卖不出去的花,让她早点回家。你就捧着栀子花站在学校门口,也不在乎其他男生对你笑话。” 那会儿正是男生调皮捣蛋的年纪,越是不懂事,越强调自己男子汉身份。 扯女孩头发,对女孩子气的东西不齿嘲笑,似乎就能证明自己的厉害。 他们笑我拿着一捧花,是不是要送给谁? 我不理会他们的起哄。 那时还一切正常的卓峰对我说:“你就让他们这么闹吗?” 我冷冷地说:“随便。那些都是不如我的跳梁小丑,我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看见了路过的任雪冉,问她想不想要栀子花。任雪冉欣然接受,从我手中接过。 周围的人又开始怪叫。之后一段时间,那些坏小子传起了我喜欢任雪冉的流言蜚语,我同样没有理会。 任雪冉是个聪明的女孩,不作任何回应,她知道这与我关系不大。我们只是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甚至没有多说几句话。 / 上初中后,再次在校园内见到任雪冉。我突然发觉她是那样聪慧温和,生得也很漂亮,喜欢上这样的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悄然萌生的淡淡情愫还未来得及扩散,就被蛮横倾轧入我的世界的卓峰碾压。 我必须将所有精力用在学习上,没时间理会那些不必要的情感。 “那把栀子花,她给了我。”卓峰笑得像一个恶魔,期待着我听到他的话,露出惊讶愤怒的表情。 我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 任雪冉喜欢过卓峰。 我也怀疑过卓峰是因为任雪冉才针对我,但后来他们并没有过多交集,连绯闻都没有。 那个女孩初中之后就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只有我和卓峰较着劲,陷入他的地狱里。 第4章 既然与任雪冉无关,那卓峰针对我的理由是什么? 卓峰收起笑容,阴恻恻地盯着我:“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凡事都要压你一头?” “不这样做,你又怎么会看着我呢?”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不懂人类语言。 他在说什么? “只有比你强,才会被你放在眼里,不是吗?”卓峰又露出了我熟悉的得意,任性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反正你不会喜欢我,那就让你讨厌得无法忽视我,不得不在乎我。” 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用奇异的目光看着那张表情欠揍的脸,甚至浑身沾满血液的模样都不再能令我惧怕。 我一直以为,卓峰的优秀是远超同龄人的。 我承认,他的知识、思想、眼界,都非同一般,在我之上。所以他才让我恐慌,无法战胜。 听到那句话的一霎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成功竞选上班长而向我露出得意笑容的男孩。 他和那些为了证明自己而恶作剧,欺负喜欢的女生的男孩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我简直太傻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他根本就没有长大,让我寝食难安的,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捂着脸苦笑,一声长叹:“卓峰,你太幼稚了……” “幼稚吗?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卓峰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带一丝感情。 “你来陪我吧。林沛,你来陪我好不好?” 我本能警觉起来,戒备地看着他,贴着墙壁挪到角落,以期获得一些安全感。 很快,我的脸上再度出现恐惧慌乱,比之前更甚。 卓峰坐在那把椅子上,没有任何动作,用冷酷的双眼看着我。 我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被无形的力量所操控,僵硬地动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 我的眼珠慌乱地滚动震颤,唇齿打着哆嗦,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卓峰身上散发的寒意越来越重,我从他身前走过,来到桌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身体控制权却没有归还给我,我努力压下抬起的手,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抖得无法抓稳任何东西。 因为我面前摆放着一把没用过几次的水果刀,锋利得碰一下皮肤表面就能裂开一条血痕。 我始终无法精准拿起那把水果刀,卓峰耐心耗尽,站到了我背后,贴了上来。 冰冷的手抓着我的手背,牢牢握住了水果刀的刀柄。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反抗,忘了卓峰已经不再受肉体限制。那股完全无法违抗的力量握着我的双手调转方向,剧烈颤抖的刀尖不断靠近我的脖颈。 “不要……我不想死……”我终于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卓峰,对、对不起……” 我崩溃地哭着道歉,祈求卓峰的原谅。 冰冷的金属映出我痛苦扭曲的脸,锐利刀尖继续逼近,在我的不断哭求中刺入我脖颈脆弱的皮肤。 少见阳光的皮肤下是丰富的青色血管,出现一点突破口,便涌出一汪鲜红的液体。 与卓峰身上粘稠发黑的血液截然不同,那是我还活着的象征。 卓峰停下了动作。 我无法回头,所有意识凝聚在抵抗刀刃继续刺入皮肉,浑然不觉,那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那股力量还残留在我身体里,我浑身剧烈颤抖,僵硬得无法动弹的手指紧握着那把水果刀,好一会儿,才被烫到般猛地松开。 水果刀当啷一声落地,我瘫软地跌坐在桌前地板上,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离那把刀远一点。 背挨到了坚硬墙壁,退无可退,我再也无法忍受,放声大哭起来。 “啪嗒。” 门锁发出一声响。 锁开了。 我声音骤停,手脚发软,却如沙漠中即将渴死却看见绿洲的旅人,身体行动快过脑子,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拧开门把手,奔向外界。 【作者有话说】 卓峰:狗哨大师x,小学鸡√。 第4章 我机械地迈着脚步,跑出很远,直到再也跑不动为止。 我佝偻着身体剧烈喘息,踉跄在路边长凳坐下,理智恢复些许,才意识到我无处可去。 我没有现金,逃跑的时候也顾不上拿手机。 这个远离亲人的城市,朋友就是同事,交情也不深。我太过专注工作,想证明自己的优秀,导致同事对我颇有微词。 那些面孔一一从脑中闪过,没有一个可以让我放心投靠。 卓峰想要杀了我。 他要杀了我! 尽管不知为何最后没有成功,但那是不争的事实。我脖子上现在还在痛的伤口就是证明。 即便跑出那间房子,我仍不觉得自己摆脱了卓峰。 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在他进入公司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还没有玩够。就像猫捉老鼠,抓、放、再抓、再放,是一场单方面获得乐趣的残酷游戏。 但我已经杀了他一回,结果却是被鬼缠上,我还能怎么办? 只有更彻底的,让他灰飞烟灭,才能结束我的痛苦。 可那根本不是我能办到的事情。 我在公园长椅上枯坐到天亮。 晨练老人陆续就位,他们向我投来奇怪的眼神,或许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魄流浪汉。 我默默走开,远离他们。 太阳升起,不到两个小时,烈日开始曝晒。我呆愣坐在阳光下,寒意笼罩,无法驱散半分。 “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一个老头犹豫着靠近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我侧目看去,老头穿着朴素,手里抓着一只马扎,胳膊下夹着叠起来的广告布,底色是鲜亮的红,隐隐约约瞧见看相、算命几个字。 我木然开口:“你能帮我吗?” 老头嘶一声:“不知实情,我也不敢贸然夸下海口。你把你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我才好对症下药啊。” 我收回目光:“有鬼缠着我。你不能帮我就算了。” 说完,我迈步走开。 我还没有到病急乱投医,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杀了人的地步。 况且,我认为这个老头只是一个神棍。 老头紧走几步追上来,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唉,要不是看你一脸死气,我也不会出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停下脚步,指着脖子上的伤口:“那个鬼很危险,会害人。” 老头严肃起来:“那我更要出手了,岂能容此等污秽祸乱人间?” 我上下打量他,问:“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老头精神抖擞:“不用,我的家伙什都在身上带着呢。” 我可能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把老头带回了住处。 不记得离开时有没有带上门了,现在门虚掩着。我站在门外,没有任何进去的意思,目光投向老头。 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罗盘,面色凝重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片刻,没有任何异响传出,我忍不住往里看。 老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念念有词,一派高人的模样。 如果不是看到卓峰就坐在桌边那把椅子上,死死盯着我,我或许真的会相信老头有什么本事。 “我以为你不敢再回来了。这是你请回来对付我的人?哈哈哈。”卓峰又开始夸张刻意地笑了。 随着动作污血一波一波涌出,顺着地板缝隙蔓延。 而这副画面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 没有人能救我。 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卓峰无止尽的纠缠,也受够了作为一个失败者不断退让。 是我弄错了方向,问题出在了我自己身上。 如果最开始,我堂堂正正接下了他对我的挑战,哪怕失败,我也能尽早接受现实,他就不会成为我的梦魇。 可因为我的逃避,埋藏在心底的不甘使我始终不能正视卓峰。 我嫉妒、怨恨、惧怕,心神全部被他占据。控制不住去看他,对他的声音、动作比任何人都敏锐。 我从来没有服输过,也从来没有正面和他对抗过。即便我们处在同一个考场,我也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他和我是对手。 这是不是卓峰不肯放过我的原因呢? 如果我正视他的存在,坦诚接受了自己技不如人,大方站在卓峰面前,笑着对他说一声“恭喜你”。 他是不是就能释怀呢? 可惜,已经没有那种机会了。 老头还在装模作样施法,我冷冷看着他:“别装了,你根本看不见鬼。他就坐在那里,你从他面前走过了不下五次。” 老头愕然看着我,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我推到门外。 “麻烦你了,已经不用了,请你立刻离开这里。”我用力摔上门,重新把自己困在这间有鬼的房子里。 第5章 门外老头不肯走,急促敲门:“小伙子,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是我师兄很厉害,我马上请我师兄出山,一定能帮你搞定的!” 我不再回应,老头在门外叫嚷一阵,逐渐没了声音。 卓峰神情愉悦,脚尖又在血泊中轻点起来,漾出环环涟漪。 “这可是你自己回来的。你想通了,愿意和我待在一块了吗?”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过,即使眼前有一个鬼,还是那个卓峰。 我动手解开衬衫扣子,一边脱下衣服,一边走向浴室。 “我要洗澡。” 卓峰跟在我身后,阴沉着脸,也不再说话。 温暖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周身寒意似乎减轻了许多。我赤条条站在喷洒的莲蓬头下,按平常顺序先洗头,再洗澡。 这时我才发现,身上被弄上了各种痕迹,此前我都无暇注意。 沐浴液刺激着脖颈上的伤口,我满不在乎地仔细搓了好几遍。 血水从卓峰脚下淌到我脚边,我关了水,走到一边,没让血水弄脏自己的脚。 我穿上一身干净衣裳,走到洗漱台前。 刷牙,剃须,认认真真完成一整套清洁。 最后,我出去拿起那把水果刀,回到浴室。 卓峰冷酷地看着我在墙角坐下,用锋利水果刀划开自己手腕。 鲜血立刻涌出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我长出一口气,把刀扔到了一边。 “啊,突然感觉轻松多了。” 我已经,不再惧怕眼前的鬼了。 “我会变成鬼吗?”我问。 卓峰的脸比之前还要阴沉。 我说:“你别嚣张。等我也变成鬼了,看我们俩谁更厉害。” 血液流失的速度比我预估的慢很多,我没有那么多话跟卓峰讲。 我闭上眼,说:“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再也不要遇到你了。卓峰,你真是神经病。” 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昏迷,我都没有再听见卓峰的声音。 再次苏醒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我愣愣看着缠着纱布的手腕,手背上扎着针,连接到上方的透明细管不断往我身体里输入药液。 我下意识想把那根针拔掉,身体刚动起来,就被人出声制止。 护士皱着眉头上前检查,确定针头好好被固定在我血管里,松了口气。 她看起来有些年纪,或许是护士长之类的,看我的眼神带着教训的意味:“总算是醒了。年纪轻轻,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非要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 她把手机递给我:“还好你最后想开了,救护车到得及时,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我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谁叫的救护车?” 护士惊讶地看着我:“你自己啊!” 据护士所说,120接到电话,救护车赶到时,大门没关。他们在浴室发现了已经休克的我,当时拨打电话的手机就放在我身边。 解锁打开手机,弹出来的微信、短信、未接通话加起来有十几条,全部来自组长。 我昏迷了一天,大概让那个负责的组长急得不行。 最上面的一则通话显示接通了三分钟,应该是医护人员看到来电,帮忙接通了。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那条拨打120的通讯记录。 可我并不记得自己有打过那通电话…… 不是我打的,难道是鬼吗? 是……卓峰? 那是什么意思呢?我浑浑噩噩,理不清思绪。 我联系了组长,接到我的电话,组长激动地表示她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过了十几分钟,组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顺手在医院大门买的果篮。 把果篮放下,组长先是询问我情况怎么样,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就不再追问。 看得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追问的欲望,显然她清楚,问一个自杀失败刚被救回来的人自杀原因,等同于把人往死路上赶。 组长眼中关切是真心的:“我已经问人事要了你的住址,准备午休去找你。幸好有人接了我电话,告诉我你被送到了医院。同事们都挺关心你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呀。” 我勉强挤出笑容:“谢谢。我没事的,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组长说:“先是卓峰出意外,接着又是你出事,我们部门一下子损失两名干将,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搞鬼了。” 我愣了愣:“卓峰……出意外?” 组长像是突然想起来,表情懊恼:“不好意思啊,林沛。我知道你和卓峰合不来,一直尽量不在你面前提他,刚才一下没注意。” 我摇摇头,有些急切地想知道:“意外,是怎么回事?” 组长说:“卓峰他在楼梯间吸烟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摔下楼。上层领导特别重视这件事,特地弄了个吸烟区,以后严禁在楼梯间吸烟。以前那些女同事跟公司提了好多回弄吸烟区,都当耳边风,现在出事了才有所行动……唉。” “不小心……失足……”我喃喃重复。 组长说:“对啊,小陈去楼梯间发现的。那时候卓峰还有一点儿意识,告诉小陈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哑然,头脑一片空白。 “当时小陈就打电话把卓峰送医了,好不容易做手术抢救过来,现在还在icu躺着呢。”组长语气唏嘘。 她的声音在我空空的大脑里回荡—— “就在这家医院。” 【作者有话说】 求救无门,紫砂未遂,死对头……欸?没死? 第5章 icu不允许直系亲属以外的人探视。 我在icu门外,疯魔了一般,不断徘徊。 医生说,卓峰颅骨骨折,当天做了手术,术后一直在icu观察,持续昏迷至今。 医生说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毕竟,进了icu的人活着出来的比例并不高。 不应该,不应该。 我机械地走动,卓峰明明变成了鬼都是那副阴魂不散的欠揍模样,怎么会躺在icu里? 脑中无法控制地想象着卓峰面无人色插着氧气管的模样,触目惊心。 被鬼缠住的事情,是我疯了吗? 几个护士劝我回病房,我警惕地避开她们的手,不愿意离开。 为什么卓峰没有死,为什么卓峰要跟别人说是他自己摔的,为什么我自杀失败? 我想不明白。 我想当面质问他,他不是变成鬼都要缠着我吗,现在他又在哪儿呢? “你在看着我对不对?你让我活着,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对不对?你出来啊。”我对着空气大喊,“你出来啊!” 我见鬼的样子让护士感到害怕,这里是icu,生死地,跨越阴阳。 她们怕我吵闹影响到别人,又怕再刺激到我,苦口婆心劝我回去:“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你朋友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你别为难我们。这样,我们帮你留意着,等他一醒我们就告诉你,行不行?” 我安静下来,真诚向她们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回病房,他醒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她们忙不迭点头,抓着我的手臂把我送回去,生怕手一松我就又跑回来发疯。 她们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我不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人,我不会闹事的。 第二天,我又去了icu门口。 我小心翼翼地对前来劝我回去的护士说:“我什么也不干。你看,我只是坐在这个角落里,谁也影响不到。求你了,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坐十分钟我就回去。” 护士紧张地看着我,不放心地在不远处站着,直到我起身回自己病房。 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到这边坐一会儿,护士由专门盯着我变成隔一会儿过来看一眼。 毕竟我只是安静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她们都知道我的朋友在里面。 我的,朋友。 我没有对她们否认,卓峰不是我的朋友。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确认他还活着。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但我拒绝出院。 我不想回到那间冷冰冰的房子里。 如果我回去了,血淋淋的卓峰又出现,这里的卓峰是不是就会醒不过来了? 我得在这里确认卓峰醒来才行。 期间组长联系过我,公司很是发挥了物尽其用的手段,由同样是伤患的我做为公司代表,以示关怀。 他们费尽周折联系上了卓峰父母,我在icu外面见到了卓峰的妈妈。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见过她。 不过她没有注意到我。 卓峰妈妈是个瘦得有些过分的女人,不化妆,五官很漂亮,几乎见不到笑容。 她穿上隔离衣帽,套上鞋套,进了那扇我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门。 即使是直系亲属,探视时间也是有限的。三十分钟后,卓峰妈妈走了出来。 第6章 她平静地向医护人员道了谢,走到拐角处,背着人,才抬手抹了下眼角。 双脚像被强力胶黏在地板上,我没有勇气上前,打一声招呼。 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的。 卓峰妈妈察觉到有人看着她,转头看来,通红的眼睛仔细看了我好几眼,迟疑地开口:“你是……林沛?” 我点点头:“陈阿姨。” 她看着我包裹着纱布的手腕,我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意识到或许不该问,她只是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说:“你是来看卓峰的吗?他跟我说过,你们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他可高兴了,就跟小时候说和你交了朋友一样高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 陈阿姨说,卓峰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我,虽然只是以前读书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但她对我的了解可不少。 “他夸你又优秀又要强,努力得不得了,他得拼尽全力才能和你一样优秀。”陈阿姨对我轻轻笑了一下,却苦涩得像哭,“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我不知道,我也在等。 巨大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陈阿姨嘴里卓峰描述的我,像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身为罪魁祸首,却在受害者包庇下若无其事地装好人。 这种感觉比让我死了还要痛苦。 医院为陪护家属在icu病区旁边准备了陪护床,一张病床对应一张陪护床,陈阿姨住在了医院里。 术后第八天,卓峰苏醒了,问什么能眨眼、点头、摇头回应。但只持续极短的时间,又再度昏迷。 陈阿姨告知我这件事时,喜极而泣,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仓促说了句:“太好了,他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真到了这一刻,我忽然再度恐惧起来,不敢见到卓峰。 我迅速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组长帮我保守了秘密,对外说我是在浴室摔倒手腕受伤。 同事们欢迎我回来还准备了花,七嘴八舌,不知是谁先提到生死未卜的卓峰,所有人又都沉寂下来。 术后第十天,卓峰被转移出icu病房,进入双人病房。 我留了联系方式,陈阿姨经常联系我,告诉我卓峰的恢复情况。 幸好是年轻人,恢复快,加上颅骨骨折没有太严重,现在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担心陈阿姨过度劳累,也顾虑医院护工照顾不周——我当然不是怀疑医院护工的能力,他们需要照顾的病人很多,大部分不是一对一,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 我到达病房时,卓峰是睡着的。 陈阿姨对我的到来很高兴,她说,卓峰很幸运有我这么个朋友,真遇上事了,好朋友还是靠得住的。 我没说话,站在病床边,低头俯视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好奇怪,躺在这里的人,是卓峰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脸。 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动,卓峰醒了过来,他的眼珠转了转,忽地定在我脸上。 那眼神是我前所未见的懵懂惊喜,他的手颤抖着向我移动,费力张开手指,勾住我自然垂下的手。 手指比我的凉一些,卓峰罕见呈现一种脆弱易碎的状态,以至于我没有第一时间避开他的碰触。 他嘴唇张合,说了些什么,我来不及看懂。 觉察到视线,我偏头看去,陈阿姨正看着这个方向。 我收回手:“阿姨,卓峰醒了。” 陈阿姨笑着走上来,和我交换了位置。 我帮着端来温水,听见那对母子说话,陈阿姨在对卓峰夸我。 我无地自容。 每天要给卓峰擦拭身体至少两次,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我们的位置完全调转过来。 我心无旁骛,协助陈阿姨完成了清理工作,越是隐私部位,越是要仔细清理。 卓峰是清醒的,真不错。 他的脸通红,控诉的眼神不敢与我对视,但完全无法反抗,神情复杂地闭上了眼,破罐破摔。 我有些想笑。 我一直恐惧的人,如同一只被拔了牙和爪子的老虎,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 我以前干嘛要怕他?干脆把他揍一顿,他就会像这样老实了。 原本,我认为我是不得不来。 现在,我有些期待每天过来了。 不是每次来卓峰都醒着,他还是每天大部分时间昏睡着。 遇到他醒着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被他盯着。 我不和他说话,偶尔往那边看一眼,他呆呆望着我缠着绷带的手腕出神。 医生说他恢复情况已经算很好了,毕竟受伤的是脑部,没变成植物人,意识清醒能认人都很幸运了。 我下了班就直接来医院,刚从电梯出来,就听见了争吵声。 其中有陈阿姨的声音。 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卓峰,陈阿姨和一个男人在走廊尽头争吵,那模样歇斯底里,狠狠盯着对方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你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在乎,这都多久了才来?满嘴的生意,生意!你的心里到底有过我们母子俩吗?” 我识趣地回避,径直进了病房。 卓峰居然是醒着的。 他眼珠转向我,用嘶哑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林沛。” 我走上前,在床边坐下。 我还是没做好和他说话的准备。 “对不起啊,我没想让你那么生气……” 或许是大伤未愈,他的语气软得不像话。 我开始怀疑医生说的话,卓峰一定是把脑子摔好了。 “我没想到,你会愿意照顾我。” 卓峰脸又变得有些红。他以前也这么容易脸红吗? 我终于开口:“你不告诉别人是我推的你,不就是想看到我愧疚吗?我只讨厌你一个,看到你妈辛苦照顾伤患,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冷冷瞥着他:“清理下半身的事,还是同性来比较好。” 我意有所指。卓峰想到了这些天我为他擦拭身体的事,表情更为可怜,虚弱地说:“林沛,你别欺负我……” “欺负?远没有你做的过分呢。”我身体前倾,靠近他,抬起手腕仍绑着绷带的手,虎口卡在他的脖颈上,“你对我做过什么,没印象了吗?” 卓峰像是某种想法得到验证,恍然大悟。注视我的眼神展露出强烈渴望,甘之如饴,又有些遗憾。 “我做了个美梦。我跟着你回了家,没有任何限制地碰触你,我快高兴疯了。那要是真的,死了也挺不错……” 听见他的话,我收回手,狠瞪他一眼。 神经病! 但他的话同样验证了,之前的事不是我的精神错乱。 那件说不清的灵异事件真实发生过。 病房门被人拧开,陈阿姨红着眼眶走进来,同样红着的,还有她的半边脸颊。 我皱起眉,她是被丈夫打了吗? 想起在外面听见的争执,对受伤的儿子不管不顾,还家暴妻子,那男的真不是东西! 我忍不住起身,大跨步往外走,拉开门,站在门口的男人惊慌退后,差点和我面对面撞上。 卓峰爸爸眼神躲闪,不自在地扭开脸。 我看到,他两边脸颊都是红的,还有两道兴许是指甲刮擦出来的红痕,衣领也被拉扯得变形。 我替天行道的正义之怒骤然熄灭,干巴巴地叫了声叔叔。 卓峰爸爸点点头:“你是林沛吧?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卓峰了,叔叔生意忙,来晚了些。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买些吃的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萧条。 我回到病床边,尴尬地说:“叔叔去给你们买吃的了。” 卓峰看着母亲:“你不要总是激怒他,动不动就吵架、打架,十多二十年了还没腻。我读小学那会儿就觉得你们应该早点离婚了。” 陈阿姨神情固执,咬牙切齿:“为什么要离婚?我不会跟他离婚的!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她拿起水壶,出去打热水,就剩下我和昏昏欲睡的卓峰在病房里。 我从无数混乱思维中脱离出来,看着卓峰,说:“我现在知道你像谁了。” 卓峰努力睁开迷茫困顿的双眼:“啊……” 住院一个多月后,卓峰可以下床了。 我搀扶着他做康复训练,他还有些头脑晕眩,步态不稳,信赖地依附着我,像个学步孩童。 “我会不会很沉?”卓峰问。 我说:“还行。不过你妈肯定扶不住你。” 卓峰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进而试图十指交叉,在我的抵抗下没能成功。 我说:“你挺不怕死的,差点死我手里都不能让你长记性。我现在松手你肯定摔,再摔一次你就真完蛋了。” 第7章 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若无其事一点一点往前挪。 我脸上带着浓厚怨气,却终究没有甩开他。 “林沛,我没办法不喜欢你。”卓峰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想,让你恨我也好,起码能在你心里占一块地方。” 我说:“那你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恐怕就是这件事。你就是我的噩梦。” 卓峰嘿嘿地笑。我看他的眼神嫌弃,怎么能发出那么傻缺的声音? 卓峰说:“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你能不能还像这样和我说话,陪着我?” “你想得美。”我说,“你快点康复,然后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卓峰笑得得意:“那不可能。” 我气坏了,他真是有病! 第四十五天,卓峰出院了。 卓峰已经能自主行动,陈阿姨走的时候,我也去送了一程。 她含着眼泪看了我好久:“谢谢你啊,林沛。我知道这个请求是给你添麻烦,你能帮我照顾卓峰吗?” 我点头:“我会的,阿姨,不用太担心。” 陈阿姨依依不舍:“等放假了,你可以和卓峰一起来家里吗?我听……听卓峰说,你父母去得早,是姑姑带大的。你可以把我们当家人,在我眼里,你和卓峰是一样的。” 那话听起来很奇怪,我又不傻,当然听出了这里有误会。 哪有普通朋友照顾得这么尽心尽力的?而且还是儿子从小提到大的“好朋友”。 我应付几声,送她进站。和欲言又止的卓峰招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真是自找麻烦。 没过几天,卓峰回到了公司。 原本他应该静养,但他说什么都不肯在家里躺着,一定要去公司。 领导同事为他开了个欢迎会,不仅准备了几束鲜花,还有一个蛋糕。 看着卓峰被人群簇拥,我的心态趋于平和,但还是没上前。 我继续保持着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也不让他在别人面前和我搭话。 终于等到周围没有旁人,卓峰加快脚步小跑到我面前,我皱眉瞪他:“跑什么跑?恢复好了吗,就在这里跑?” 卓峰放慢脚步,做大幅度动作还是会让他头晕,缓了缓,才问:“你去哪儿?” 我捂着口袋:“去抽烟。” 卓峰眼睛一亮,拿出一盒烟:“你别抽那种烟了,抽我这个吧。” 我从他手中拿过烟盒,说:“彻底康复之前你不准抽烟,没收了。” 我把他撂在原地,进入公司新设的吸烟区。拿出卓峰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放进嘴里。 身旁同事说:“哟,你竟然抽和卓峰一样的烟。” 我说:“这烟又不是卓峰专属的,谁都可以抽。” 他讪讪地笑,说也是。 没什么意思。我拿下才抽了几口的烟,按熄在垃圾桶上,扔了进去。 “不抽了。”我转身离开。 关上吸烟室的门,我听见里边的人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谁不知道林沛和卓峰不对付?你还特意说他俩抽的烟一样,服了你!” 我离开吸烟区,一眼就看见卓峰在避开人的角落等我。 我走到卓峰面前,把烟扔给他,说:“我戒烟了。” 卓峰愣了片刻,喜出望外,把烟盒扔进了垃圾桶:“你不抽那我也不抽了。” 他向我抱怨:“你不知道我学抽烟的时候有多难受,咳得喘不上来气,完全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抽烟。我很努力,很努力才学会的。” 他愿意当学人精,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脑子才会努力地学这种坏毛病?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停下来看着我。 他问:“看着我干什么?” 我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抽烟吗?” 他摇头:“突然有一天就看见你开始抽了。” 我说:“因为我看到你就发愁,觉都睡不好,只能寄希望于抽烟缓解压力。” 卓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不就证明,你满脑子都想着我咯?” 我又和卓峰走进了无人的楼梯间。 但我们没有抽烟,记不清是谁先动起来的了,我们抱在一起拥吻。 从生涩无措变成凶狠近乎撕咬,再变成带着温情的唇舌纠缠。 原来,卓峰的嘴唇是柔软滚烫的。 他亲吻的动作最后竟有些小心翼翼,反复确认着什么,亲一会儿,移开看我一下,又亲上来。 我推开他,坐到了台阶上,极力调整紊乱的气息。 卓峰靠墙站着,问我:“这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我说。 我有点腿发软,完全不想让他看出来。 卓峰的注意力不在那上边,他追问:“我们这算什么?” 我说:“算我倒霉。” 卓峰说:“林沛,你这是耍赖。” 我说:“我一直是个耍赖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卓峰说:“你就不能正视一下我的感情吗?” 我仰头直视他,他顺势又低头亲了我一下。 我:“……我为什么要这样被你耍啊?” 卓峰蹲在我身前,握着我的双手:“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给我明确回复。” 我说:“我就不可能给你明确回复。” 卓峰绽开一个极灿烂的笑,他说:“我听懂了。” 我不知道他听懂了什么,反正他这个人就是有病啦。 卓峰:“你准备搬家了对吧?你那个地方确实很小,空调还漏水,不如搬到我住的地方来?” 我:“我为什么要搬到你那里?” 卓峰:“那你重新找个地方,我搬过去和你住也行。” 我:“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住一起?” 卓峰:“不拒绝就是答应了。”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卓峰:“那你明确拒绝我,而不是用疑问句含糊过去。” 我:“……我明确拒绝了你就会放弃那个想法?” 卓峰:“不会的。” 我:“那你就是在说废话。” 卓峰:“那你就是答应和我住一起了。” 我:“……” 情感界限不知何时模糊不清,搅成一潭浑水,而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吻住那张笑得洋洋得意的唇,让卓峰闭嘴。 啊!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但我的生命,再也无法剔除“卓峰”这个名字,他已经深深根植。 爱恨双生。 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想写点扭曲阴暗男鬼爱情故事,绝望的基佬和绝望的直男互相折磨!但毕竟我是甜文枪,结局肯定是he啦。 番外会有,肯定都是甜的,看呼声随机掉落。意思就是想看番外就尽管留评论吧! 隔壁正在更新:《闪婚攻略》,真有病阴湿伪霸总攻x不服就干嘴甜受,互相以为对方是为了钱而闪婚,掺杂了那么一点狗(甜)血(宠)变态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