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他要带球跑了》 第1章 《金丝雀他要带球跑了》作者:沧溟客【完结+番外】 简介︰ 嘴硬心软日常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攻x超绝人机感呆萌佛系耿直受 1. 谢璜一直觉得,他和禹北珩的关系简单明了:他是一只被禹总豢养的金丝雀。 直到某天,他揣上了个小祖宗。 一丝微弱的侥幸驱使谢璜试探金主对“意外惊喜”的态度。他刚提起话头,禹北珩那张俊脸瞬间黑沉如墨:“要孩子做什么?留着掐死吗?” 谢璜:…… 好的,明白了。看来这场金丝雀的职业生涯,是时候该体面地终结了。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续约当天,禹北珩竟破天荒“善心大发”,主动结束了这场包养游戏,甩来的支票足够谢璜和“小祖宗”安稳余生。谢璜捧着支票,内心毫无波澜。 坏消息紧随其后,那个刚把他扫地出门、嘴毒心硬的禹北珩,怎么像个甩不掉的大尾巴,开始在他新生活里阴魂不散了?! 2. 禹北珩对谢璜有个暗恋的对象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更跟耿于怀的是谢璜竟然当着他的面提孩子?!开什么玩笑,他们两个大男人从哪里搞出个孩子?!除非谢璜要出轨!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谁的孩子休想来到这个世上! 眼看合约到期了,禹北珩恶狠狠在原有合约的基础上又加了几条。 悲伤的是,他还没将合约送到谢璜手中,就被命运的车轮送进了医院。 更悲伤的是,禹总唯独忘了谢璜。失忆的禹总坚信自己高风亮节,绝不可能包养小情人!于是大手一挥:“补偿金拿走,有多远滚多远!” 更更悲伤的是: 身体比脑子诚实:喝醉了就往谢璜家跑,密码记得比谁都熟。 眼睛比嘴巴诚实:医院偶遇谢璜,目光黏得比502还牢,张嘴却是:“啧,过来制造偶遇?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心脏比钱包诚实:看见谢璜家徒四壁,送这又送那,最后人也送到了谢璜家。 淦!不是包养!是心动啊!他把他心尖上的小螃蟹……弄丢了!这比股票跌停还让他心梗! 内容标签: 生子 都市 日常 毒舌 暗恋 失忆 主角视角谢璜互动禹北珩 一句话简介:嗯?不可能!马上追回来!! 立意:身体记得我爱你 第1章 你怀孕了 谢璜拿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坐在阳台上发呆。 报告显示他已经怀孕六周了。 是的,怀孕,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怀孕了。 这听起来有些荒缪,但事实就如如此,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这两周,他吐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最终让他下定决心去医院的,还是上周末的晚上——金主禹北珩俯身吻他时,那股熟悉的翻江倒海猛地涌上喉头,他几乎当场失态。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禹北珩声音冰凉,脸色瞬间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嫌恶地拧紧眉头,话音未落,人已摔门而去,只留下沉闷的回响在空旷的小别墅里回荡。 谢璜踉跄着扑进卫生间,抱着冰冷的马桶吐得昏天黑地。他其实想解释一句,但想来禹北珩也不会听他的解释,哎,也是,他又何必解释。 第二天,他便去了医院。持续的呕吐像钝刀子割肉,他甚至疑心自己步了母亲的后尘——癌。 这个念头一生起来,就像一张蜘蛛网让他整个人都麻木起来。 也好,他想。 他的母亲李娟因为胰腺癌需要大量的钱财维持生命,为了这笔钱,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锁进金丝笼,成了禹北珩豢养的情人。 虽然他心甘情愿,但喜欢的人似乎一直不待见自己,就算是金丝雀这一年来也不曾真的得到过禹北珩的几次好脸色。 再者说了,禹北珩似乎还有别的金丝雀?谢璜就曾经亲眼看见他和别人小情人接吻。 谢璜为此难过了好些天,但他向来是很能自我调节的,不过用了一晚上便接受了——他和禹北珩本来也不是谈恋爱的关系不是吗? 然而,他的懂事顺从,换来的却是禹北珩愈发不加掩饰的粗暴。尤其是一个多月前那次,男人像发泄某种无名怒火,那是唯一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 翌日醒来,身侧早已空荡冰冷。谢璜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缓了好一阵。 这次,他照例麻烦了自己的表哥,沈峤。沈峤在市十院工作,这一年里,谢璜已记不清多少次因这样那样的“麻烦”找上他。 他并非真的身无分文。禹北珩给的钱不少,除了最初用于支付母亲手术费的那一笔,其余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存进了一张单独的卡里。像守着某种无谓的坚持,或者是对自己这不堪处境的一点微弱抵抗——他有钱,却又没钱。 医院里,沈峤见到他苍白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浓重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谢璜胃里一阵翻搅,他用力抿紧苍白的唇,强压下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声音有些虚弱:“哦,还好,就是有点想吐……”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袭来,他弯下腰,却只吐出一点酸涩的胆汁。 能吐的,早在这几日吐空了。 沈峤脸色骤变,慌忙上前搀扶。谢璜摆摆手,直起身,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笑:“没事的,表哥,你说……我是……” 沈峤忙“呸呸呸”了几声:“别瞎说!没检查清楚,别自己吓自己。” 沈峤没有立刻开单子,他知道每一分钱对表弟的意义。他亲自带着谢璜穿梭于各个楼层,避开不必要的花费,做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检查。 当最终的报告呈现在沈峤眼前时,他捏着纸页的手指猛地收紧,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与惊惧。 谢璜看着他陡然凝重的神情,心直直往下沉。 果然……是绝症吗? 谢璜对此很是坦然,只是想到他母亲,哎,似乎有点不好办…… “没关系,表哥。”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认命的淡然。 “不……不是……”沈峤的声音艰涩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盯着谢璜,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医学悖论,“小璜……你……你怀孕了。” 嗯? 谢璜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有些呆呆愣愣地,半晌问了句:“表哥,我是不是做梦呢?” 都说做梦最是稀奇古怪,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梦竟然有些真实。 沈峤看着表弟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谢璜从小成绩拔尖,可这性子,未免太过软糯温吞,甚至透着几分呆气。 “不是梦,小璜。”沈峤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也混杂着医者面对未知的惊疑,“你真的怀孕了,胎儿已经六周了。虽然……这完全超出了现有的医学认知,但检测结果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错。” 谢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院的,连后来和顾渊那顿饭吃了什么,都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那天回到家的时候,禹北珩正陷在沙发深处,脸色阴沉着,应该是生气了。 “去哪了?”禹北珩瞥了眼腕表,不耐几乎要溢出眉梢,“还不过来。” 谢璜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看向禹北珩,心里却在琢磨着要不要将这件惊悚的事情告诉禹北珩。 他依言挨着禹北珩坐下,心悬在嗓子眼。一股浓烈的酒气钻进鼻腔,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你喝酒了?我去煮点醒酒汤……” 话音未落,下巴已被一只大手攫住,带着酒气的吻粗暴地压了下来。谢璜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瞬间熄灭。又是这样。他们之间,也许除了这具身体的纠缠,再无其他。 那一刻,谢璜突然就不太想和禹北珩商量关于孩子的事儿了,因为他觉得,似乎商不商量结果都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谢璜还没想好,胃里就一阵翻腾,下一秒他猛地推开禹北珩,匆忙跑到卫生间就开始吐。 怪他,午饭多贪了几口,此刻便遭了报应。 身后,禹北珩的脸色已阴沉如墨。 “呵,”冰冷的嗤笑响起,一只大手带着惩罚的力道拍在他背上,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廓,“怎么和别人就能亲亲热热,跟我就恶心着你了?” 谢璜吐得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他狼狈地抬眼,透过朦胧水汽望向镜中禹北珩盛怒的脸,无声地辩解:不是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或许是谢璜这副凄惨模样败了兴致,又或许是他眼中那点脆弱的湿意触动了什么。禹北珩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只是冷冷甩下一句:“有病就去医院,别死我这儿。”便松开了手。 谢璜虚脱地撑起身,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啊……最近肠胃不舒服,看过医生了……谢谢你。”他刻意避开了那个惊世骇俗的真相。 第2章 听说他看过医生,禹北珩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一声轻哼:“死不了就行。脸色白的像鬼,真丑!” 谢璜心底无声叹息。他明白,禹北珩大概始终是厌烦他的,能留他至今,不过是这张脸…… 他默默去厨房煮了醒酒汤,端出来时,客厅已空。禹北珩走了。谢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 晚上,禹北珩又来了,带着酒意。但谢璜苍白的脸色实在经不起折腾,禹北珩似乎也倦了,两人竟破天荒地只是相拥而眠。翌日清晨,更是难得平和地共进早餐。 餐桌上,谢璜看着禹北珩还算舒缓的眉宇,试探着开口:“禹先生,听说……最近政策有育儿假。”他大学学的设计,为了符合当初“随叫随到”的包养条款,只好辞去了工作,平时只能零星做些网上的兼职,收入不高,大概勉强能养活他和他妈。 禹北珩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冷,讥诮道:“怎么?你也想要孩子?趁早歇了这心思。” 谢璜心口一刺,垂下眼睫:“没有。只是听说……您要和林小姐联姻了,以后自然会有孩子的。”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无波。 “孩子?”禹北珩的声音陡然阴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戾气,“生下来做什么?留着掐死吗?”话一出口,瞥见谢璜些微惨白的脸,他顿了顿,语气稍缓,“行了,少操心这些。没什么林小姐李小姐的。” 谢璜轻轻“哦”了一声,结束了那场谈话。 思绪回笼,谢璜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报告捏了捏,他想,是时候结束这场包养的游戏了。 禹北珩不喜欢孩子,但他喜欢,他可以一个人将孩子养大。 不过怎么结束这场不正当关系却让谢璜有些为难,毕竟禹北珩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回到卧室,谢璜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卡。里面是禹北珩这一年多陆续给他的“包养费”,除去母亲手术的几十万,还剩一千多万。他每月勤快点的话到手一万多,除去给母亲后续治疗的七千,剩下的不到五千,他坚持每月还禹北珩三千。至今也只还了三万多,尚欠五十六万。 谢璜苦恼地蹙起眉。有了孩子,开销必然陡增,这债……怕是更难还清了。禹北珩能容忍他拖欠几年吗? 京市中心,一座占地三亩、庭院深深的中式别院内,气氛却如暴风雨前的死寂。 “你说什么?不娶林小姐?”纪晴保养得宜的脸因盛怒而扭曲,眼底翻涌着疯狂,“就为了你养在外头那个下贱玩意儿?!” 禹北珩对母亲的歇斯底里早已习以为常,换做平时,他一定一声不吭。 但这会儿他突然想到谢璜,心里也跟着烦闷起来。 妈的,最近小螃蟹简直翻了天了,见着他就恶心,亲也不让亲。真烦! 还说什么孩子?孩子!他不会打算出轨吧?! 禹北珩蹙起了眉,小螃蟹虽然呆呆的,但似乎从高中起就挺受欢迎。 想到最近手机里收到的谢璜与别人亲密的合照,禹北珩更不爽了。 “他不下贱。我不会娶任何人。” “不娶?!”纪晴的理智彻底崩断,双眼赤红,死死瞪着儿子,声音尖利得刺破空气,“由不得你!你就是死,也得等林小姐过了门再咽气!你不娶,难道要让禹北君娶?还是让那个见不得光的野种捡便宜?!我纪晴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当初……当初就该活下来的是你弟弟!对!是你弟弟!你为什么活着?为什么!” 禹北珩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那个早夭的双胞胎弟弟,早已化作一道横亘在他与母亲之间、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每一次触碰都鲜血淋漓。 他闭了闭眼,在睁开已经全然无波。沉默地静静地欣赏着母亲癫狂地嘶吼,有些无聊的想他那个大哥一心只想着医学,但那个狗崽子,不如今可是狼崽子了,也许,那是一个机会,一个帮他解脱的机会也不一定。 “砰!” 一个沉重的白瓷花瓶狠狠砸在他额角,应声碎裂。温热的血液瞬间蜿蜒而下,滑过眉骨,浸染眼角,流经鼻翼,最后在苍白的唇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禹北珩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唇角的腥甜,竟低低地嗤笑出声。他抬眼,迎上纪晴因他反常反应而愕然惊恐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抹去脸上的血痕,语气平静得诡异:“您的气……撒完了?那儿子先走了。” 说完,他无视额角汩汩流下的鲜血,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公司里,秘书段陵对禹北珩受伤的情景司空见惯,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用纱布为他紧急止血包扎,同时恭敬地递上活页夹:“禹总,您和谢先生的协议今日到期。这是按您之前吩咐,重新拟定的长期协议,请您过目。” 禹北珩脚步微顿,接过文件,翻了几页,更烦了:“我自己给他。另外,让你查那狗崽子最近的动作,有眉目了?” 段陵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抱歉禹总,关于三少……还在深入追查。” 三少,占了死人的名头,还当真是讽刺。 禹北珩盯着协议,想起谢璜破破烂烂的衣服自己那人节俭的样子,说道: “每月十万改成二十万。” “生病了要报备,不然传染给雇主怎么说?!” “电话要二十四小时开机……” …… 禹北珩一口气说了好几条,段陵一一记下。 中午时候,段陵就打印了最新的协议给了禹北珩。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疾驰上高速路。 引擎轰鸣中,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条匿名信息弹了出来。 紧接着,一张照片清晰无比地撞入眼帘。 照片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似乎是两个人接吻的照片,那背影,禹北珩再熟悉不过,不是他的小情人又是哪个?! 拍摄角度刁钻清晰,挑衅意味十足。禹北珩眸色瞬间阴鸷如寒潭。 下一秒,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振动响起。 “我的好二哥,”听筒里传来禹北君那刻意拉长的、带着恶毒笑意的声音,“弟弟送你的惊喜喜欢吗?” 话音未落! 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如同脱缰的钢铁巨兽,带着毁灭性的呼啸,朝着禹北珩的车头狠狠斜撞过来! 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和扭曲的金属填满的瞬间,禹北珩脑中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竟是带着血腥气的咒骂: 操!那份新协议……还没送到谢璜手里! 第2章 合同到期不续 谢璜纠结了老半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门外站着的是禹北珩的秘书段陵。看清谢璜面容的一瞬,段秘书心头微微一跳。他素知谢璜容貌昳丽,未料到竟憔悴至此。 半个小时前,段陵突然收到禹北珩出车祸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去了医院。 禹总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这让段陵松了一大口气。 段陵:“禹总,抱歉,我一定会查明您车祸的原因。” 禹北珩冷哼一声:“除了那个狗崽子还能是谁?不过,这是什么?” 段陵看见合同,有些惊讶,还以为禹北珩不满意他拟的这份,赶紧诚恳的说道:“哦,这是谢先生和禹总您续签的包养合同,原合同今天到期,您……” 禹北珩眼睛都瞪圆了,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包养?” 段陵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看着禹北珩有些黑沉的脸,刚想解释,就听禹北珩说:“合同取消。” 段陵直到走到别墅门口依旧没想通禹北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真是很令人费解。 谢璜将他迎进了门,客气地将一杯热茶递到段陵面前:“段秘书,有事吗?” 段陵接过茶杯,目光微垂,顿了顿才开口道:“谢先生,是关于那份……恋爱合同的事。” “合同”二字入耳,谢璜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倒是他忘记了,他和禹北珩的合同只签了一年,似乎最近就要到期了。 “哦,这样啊……”谢璜轻轻叹了声,似乎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段陵心里有些不忍,果然,谢先生大概是以为要续约而高兴吧。 自家老板分明曾对谢先生颇为中意,连他也捉摸不透,这份兴致怎会突然就没了。 “谢先生,很抱歉,”段陵斟酌着词句,“老板决定不再续签了。”他立马补充:“不过,他为您准备了补偿。这套三环内的别墅会过户到您名下,您可以继续居住。此外,还有现金……。”他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谢璜面前。“金额您随便填,当然,如果您还有其他要求,我想禹总……应该也不会拒绝。” 暗示已足够明显。段陵心想,若谢先生是个明白人,就该懂得在注定离场之际,为自己多争取些筹码。 谢璜微张着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说毫不难过是假,但奇异地,一股更强烈的释然随之涌起。 第3章 那一剎那,他几乎觉得是老天爷终于看不过眼他死缠在禹北珩身边,才递来这样一个抽身的机会。 谢璜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反而一张卡推回给小段:“不必了,这个也请转交给禹先生。还有房子,我也不要。” 段陵愕然望着他,一时竟猜不透这位谢先生的心思。他劝说无果,只好拨通了禹北珩的电话。 电话未开免提,但段陵就坐在谢璜身旁,两人的对话清晰地钻进谢璜耳中。 “禹总,谢先生他……不肯收这些补偿,您看?” “不要?”电话那端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意,“告诉他,最好拿着补偿金,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 “可是什么,告诉他最好别假装清高妄想留在我身边,以后,别再用这种破事儿来烦我。” “禹总,您可能误会了,谢先生他……” “行了,你看着办。我还有事。” 忙音嘟嘟响起,段陵带着歉意看向谢璜。 “谢先生,这些我真不能收回。禹总既然给了您,如何处置全凭您心意。您只需……在合同上签个字就好。” 谢璜明白段陵的难处,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他略一沉吟,便在合同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不了日后将这些东西打包,原封不动寄还给禹北珩便是。 段陵见他签了字,如释重负,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其实,谢璜心底也曾掠过一丝冲动,想问一句:禹北珩为何不愿续签?但这念头转瞬即逝。问又如何?禹北珩身边莺莺燕燕何曾少过?他不过是其中可有可无的一个罢了。 段陵一走,空荡的别墅更显岑寂。谢璜开始默默收拾行囊。平日里不觉,此刻整理起来,才惊觉自己的东西竟已堆积了不少。犹记得一年前初来此地,一只磨旧的二十寸行李箱,便装下了他全部的家当。 那一天,禹北珩破天荒地亲自驾车,将他从那间逼仄的出租屋接到了这里。禹北珩牵着他手时的温度,宽厚而温暖,至今仍烙印在记忆深处。那一刻,他甚至生出过虚幻的希冀,以为他们之间,或许不止于冰冷的契约,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然而这一年的时光,终究让他清醒。他与禹北珩之间,横亘着云泥之别,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一声叹息溢出唇边,谢璜望着摊开的行李箱怔怔出神。细想起来,倒是他欠了禹北珩更多。这一箱箱价值不菲的衣物,哪一件不是他打多少年工也未必能企及的奢望?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电话那头是沈峤,甫一接通,他焦急的声音便撞入谢璜耳中: “小璜,娟姨晕倒了!” 谢璜的心猛地一沉。母亲去年虽做了手术,但胰腺癌的复发阴影从未消散,更何况母亲已是六十高龄。 赶到医院时,李娟刚醒。见到谢璜,她挣扎着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小璜啊,妈没事。咱们…回家吧。啊?” 谢璜看向一旁的沈峤,表哥虽未出声反对,但脸色凝重得如同窗外的铅云。 强压下喉头的哽咽,谢璜轻轻握住李娟的手:“嗯,好。妈,您先歇着,我跟表哥去办一下手续。” 一踏出病房,谢璜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幸得沈峤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免于跌倒。 与此同时,医院的另一间高级病房内。 禹北珩盯着段陵带回的协议,眉心紧锁。 “禹总,谢先生……他说他什么都不要。”段陵觑着禹北珩阴沉的脸色,想到谢璜离去时那纸片般苍白的模样,心中不忍,鼓起勇气道:“禹总,您真的不再考虑和谢先生……” 禹北珩冷冷一瞥,段陵瞬间噤声。 他确实不记得谢璜是谁——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他记忆的版图中,唯独剜去了“谢璜”这块拼图。更讽刺的是,连制造车祸的元凶、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禹雪辰,刚才过来时话里话外似乎都认定他对那个谢璜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怎么可能,他最恨那些只用下半身考虑的种马了,比如他那个滥情的父亲。 说他会包养小情人,怎么不说他不是他爹亲生的?! 禹北珩嗤之以鼻。他从不信禹雪辰的鬼话,更遑论在对手面前暴露所谓“软肋”?那是愚蠢至极。 可段陵……这个跟随他多年的心腹,竟也为那个姓谢的说话? 禹北珩蹙了蹙眉,这时段陵送过来的手机终于完成了数据传输,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禹北珩瞥见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二字,脸色瞬间扭曲了几分。 铃声固执地响了许久,他才不耐地接通。 “阿珩!是不是老三干的?我就知道!老大和老三那两个孽种,一个私生子也敢痴心妄想?我早就说过,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既然他们自己找死……” 禹北珩臂上的绷带洇出刺目的鲜红,这一次是他命大,左臂骨折加轻微脑震荡,但那人大概真的想至他于死地。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纪晴近乎癫狂的咆哮,一言不发。 持续的沉默终于点燃了纪晴的怒火,连几步开外的段陵都隐约听到了听筒里传出的尖锐斥骂。段陵垂眸,不动声色地退后些许,心底无声地为禹北珩叹了口气。 禹北珩早已麻木。他只是漠然地听着,神情几乎未变,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久远的过去。 那时他不过三岁,禹北君,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才五岁。他仍记得初见禹北君的场景:那个男孩主动牵起他的手,亲热地唤他“弟弟”。 或许,也曾有过短暂的年幼温情。但一切,都在禹北君的生母君玉去世那天,彻底化为齑粉。 从此,他们成了豪门深宅里最司空见惯的仇雠。只是如今,他的敌人名单上,又添了一个名字。 禹北珩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这话不假。禹雪辰那个惯于低眉顺眼的“家犬”,竟也学会亮出獠牙,还和另一只笑面虎连手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息事宁人?!你在哪儿?立刻给我回来!让你爸睁大眼睛看看,他那两个‘好儿子’是怎么对付你的!阿珩?!你听见没有?” “这就回。”禹北珩脑子里嗡嗡作响,纪晴尖锐的声音刺得他神经抽痛。他强忍着不适,冷冷丢下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禹总,您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段陵忍不住劝阻。 但他深知禹北珩的脾性。这人向来执拗,否则也不会在车祸初醒、听闻自己出事时正要去和谢璜签合同,只犹豫了那么几秒便立刻下令“处理干净”。 雷厉风行,不留余地,是他的行事铁律。 果然,禹北珩置若罔闻,挣扎着起身,刚迈步便是一个趔趄。 段陵急忙上前搀扶。 电梯门在一楼叮咚开启。禹北珩被段陵搀扶着走出,正撞上同样要离开医院的谢璜。 谢璜抬眼,猝不及防地迎上禹北珩的目光,微微一怔。 禹北珩刚不久前还看过谢璜的照片,想看看传说中被他包养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有些姿色,仅此而已。 哼,果然真人比照片还难看,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他喜欢这样的?骗鬼呢?! “啧,故意制造偶遇?尽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对你这样的没……” 谢璜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脸色一白,对着禹北珩哇的就吐了。 禹北珩:……什么意思?这是故意恶心他呢? 目光掠过谢璜苍白疲惫的脸,心尖莫名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一丝细微的疼。但旋即,更沉重的烦躁与家族倾轧的阴影便汹涌而来,淹没了这瞬间的异样。他轻哼了声,留下一句“丑人多作怪!”便径直擦肩而去。 谢璜僵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道决绝而去的背影,良久。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旋转门外刺眼的光线里,他才缓缓垂下眼帘,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还在想什么呢,谢璜? 他从未喜欢过你。 既已结束,从此便是陌路。 第3章 小螃蟹 谢妈妈的病来势汹汹,不过半月光景,便已恶化到骇人的地步。 谢璜只能安排母亲住院。原本计划搬家的事,也只得因此搁置。他本不愿动用禹北珩的钱,但母亲的病情实在太过沉重,他别无选择。 短短数日,谢妈妈便消瘦了好几圈。谢璜也跟着瘦脱了形,本就严重的孕吐加上忧心如焚,他瘦削的下巴尖得惊人,脸色也愈发苍白。沈峤只能反复劝他宽心,谢璜虽乖巧点头,人却像上了发条般停不下来,日夜守在病床边。 一个月后,谢璜的呕吐稍有缓解,母亲却已油尽灯枯,到了弥留之际。 李娟吃力地握住谢璜的手,气息微弱,话语断断续续:“小璜……妈妈……对不住你……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 第4章 “妈,我知道。”谢璜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这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此刻亲人即将永别的恐慌,让他一向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显出茫然无助,仿佛骤然被遗弃在无边荒野。 “妈……知道……都知道……”李娟艰难地抬了抬手,谢璜慌忙紧紧握住,眼泪更是汹涌。 “小璜……离开……他吧……妈……不需要……钱……咱们……还……还给……他……妈……一分……”李娟最终没能说完最后的话,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谢璜明白母亲未尽之意。他每月打给她的钱,她分文未动。否则,病情又何至于此。可李娟不知道,成为禹北珩的情人,哪怕只是情人,也是谢璜心甘情愿的选择。只是如今,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再与禹北珩纠缠下去的理由。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谢璜压抑的低泣,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禹北珩来医院复查时,正撞见谢璜如行尸走肉般推着盖着白布的病床往外走。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像一根无形的刺,猝不及防扎进禹北珩心口,带来一阵陌生的、不受控的揪痛。他定定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眉心不自觉地拧紧,心底竟莫名涌起一阵失重的慌乱,仿佛遗落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人之前这么瘦的吗?禹北珩拧着眉想。 “禹总?”段陵拿着报告回来,见禹北珩失神,低声提醒。 段陵顺着禹北珩的目光看去,“咦”了声道:“那是谢先生吧,是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禹北珩这才回神,古怪地看了段陵一眼。段陵连忙向禹北珩汇报检查结果: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小臂钢板可以拆除,但骨头尚未完全愈合,仍需谨慎。 禹北珩静静听着,脑子里却挥不去谢璜那孤寂的背影,搅得他心烦意乱。 “你和他关系还不错啊?”他突兀开口。 段陵惯会察言观色,此刻却摸不准禹北珩的心思,谨慎回答:“您说谢先生?谢先生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和属下还算谈得来。” 果然是个能勾搭人的小妖精。 禹北珩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结。决定将那个蟹什么黄的抛出脑后。 问道,“周六晚上,那狗崽子要去周氏的晚宴?” “是的,禹总。周家大少有意投资娱乐业,三少似乎想过去分一杯羹。” 禹北珩冷哼:“人穷倒是积极。” 段陵噤声,心里却想:三少何止积极,还曾试图挖您的墙角呢。这话他自然不敢说。 “查清楚他们会面的地点。” “好的,禹总。” 交代完毕,禹北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禹家近来鸡犬不宁,那个半路杀回来的“狼崽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老头子松口认他回门,还隐隐有重用之势。 纪晴自然无法坐视,愈发歇斯底里。禹北珩成了直接的受害者,短短一个月,身上便添了数道新伤,最显眼的是额角那道尚未拆线的长疤。 谢璜在殡仪馆守了两天,本就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心力交瘁,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被前来探望的顾渊紧急送往医院。 醒来时,沈峤神情严肃地警告他:若再这般糟蹋身体,别说他自己,连腹中的孩子也性命堪忧。谢璜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在医院静养了一天。第三天,他将母亲的骨灰安葬入土。 近一个月未曾归家,推开门,桌上已落了一层薄灰。谢璜望着这空寂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果然,禹北珩一次也没来过。 也罢,本该如此。 搬家是体力活,以他现在的体力,只得暂时搁置。谢璜有些庆幸禹北珩没赶他出去。 因母亲的事,谢璜一个月没工作了。如今尘埃落定,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那份“规律”里,浸透了挥之不去的孤寂与茫然。 九月初的晚上,北园酒楼门口。 禹北珩与周启道别,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风格略显古朴的男人。男人看向禹北珩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不解。 “恭喜啊,三弟。”禹北珩侧目瞥了他一眼。 禹雪辰唇角勾起一抹低笑:“同喜。只不过,弟弟有些不懂二哥的意思了。”禹北珩竟主动让利五个百分点,也要加入这家初创的娱乐公司,怎么看都非明智之举。 禹北珩挑眉:“你不是缺钱么?二哥施舍给你,不高兴?” “高兴,”禹雪辰笑容不变,眼底却无温度,“若是二哥肯施舍大禹总裁的位置,弟弟会更高兴。” 禹北珩也不恼:“哦?那就要看三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意味深长地斜睨了禹雪辰一眼。 禹雪辰脸上笑容纹丝未动,迎视着禹北珩:“怎么,二哥后悔了?” 禹北珩不答,只挥了挥手,转身坐进等候的车里。 “禹总,接下来送您回家?”段陵问。 “家?”禹北珩咀嚼着这个字眼,唇边泛起一丝讽刺,“去‘夜色’。” “好的。”段陵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着禹北珩眉宇间深重的疲惫,想到他对禹雪辰的态度,终究忍不住问道:“禹总,您既是主要出资人,为何不多拿些股份?” 禹北珩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他太累了。他不知道禹雪辰是否有那个本事,他甚至……隐隐希望他有。那些股份,权当是送给这位三弟,一份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礼物”吧。 段陵见禹北珩没有响应,心知自己失言,立刻噤声,专注开车。 “夜色”很快到了。禹北珩下车前让段陵下班,接过钥匙时,段陵低声补充:“禹总,您若有事,随时电话。” 禹北珩只低“嗯”一声,推开了“夜色”厚重的大门。 震耳的音乐与迷离的灯光瞬间将他吞没。没走几步,就有人认出他,夸张地喊道:“珩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说话的是段锋,段家人,算是个旧识。 “怎么,我不能来?”禹北珩声音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哪能啊!来来来,一起坐会儿?这次……叫几个?”段锋试探着问。 禹北珩没拒绝,只微微挑了挑眉。这反应让段锋瞬间瞪大了眼。 “嚯!来真的?”段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不怕你家里那个小情人不高兴?” 又是“那个小情人”。最近似乎所有人都在提醒他这个人物的存在,仿佛他真该对此念念不忘。 可他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却是一片刺目的空白。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禹北珩脸色一沉,冷冷睨了段锋一眼。 段锋立刻识趣地赔笑:“哎,兄弟,开个玩笑!你能‘弃暗投明’,那是好事,可喜可贺!”他转身打了个响指,很快,几个穿着入时的年轻男女便围坐过来,莺声燕语,殷勤劝酒。 禹北珩没有明确拒绝,却也毫无兴致。他最近只觉得心头烦闷,像被挖空了一块,加上纪晴日益疯癫的逼迫,种种压力几乎将他碾碎。或许明天纪晴知道他今夜所为,等待他的又是一个砸过来的烟灰缸。但他已无力去想,此刻,他只想让酒精淹没这令人窒息的烦躁。 从“夜色”出来时,夜风一吹,浓重的酒意裹挟着疲惫席卷而上。禹北珩没叫段陵,随手招了个代驾。 代驾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大爷,看到禹北珩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再瞥见那辆全球限量的顶级豪车,态度愈发拘谨小心。 “先生,您去哪儿?”大爷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紫丁洲府,6单元。”禹北珩报出地址,声音含混。 “好嘞!您坐稳!”车子平稳地滑出地下车库。 酒精在封闭的车厢里蒸腾,禹北珩头痛欲裂,意识在昏沉与混乱的边缘漂浮。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 “那个,我不是陪酒的……” “……我,我是禹北珩的人……” “呦,珩少,这人是你的?” “……对不起啊,借用了你的名字……你放心,我不会麻烦你的……” 一个模糊瘦小的身影在梦里晃动,看不清脸,却莫名觉得……好看。 “先生?先生?”大爷的声音穿透混沌。 禹北珩猛地惊醒,车已停下。 “到了,先生。”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难以言喻的疲惫,踉跄下车。锁车,输入密码,推开门。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动作熟稔得如同本能。他径直走向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手臂下意识地伸向身侧,记忆中那里应该有一个温软的身体…… 果然,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瘦削的肌肤。禹北珩混沌的意识里涌起一丝满足的喟叹,本能地将那温软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 然而下一秒—— 一股狠劲猛地踹在他腰腹! “砰!”一声闷响,禹北珩毫无防备地被那股力量掀翻在地毯上。 第5章 同时,带着一丝微薄的惊疑的声音在昏黄灯光中响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禹北珩被灯光晃了晃神,过了会儿才撑起身,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名字未经大脑,本能地脱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稔和一丝……困惑? “小螃蟹……” 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禹北珩彻底僵住。 小螃蟹? 小螃蟹……是谁? 禹北珩:……???!!! 第4章 赔偿 禹北珩的突然闯入让谢璜指尖一颤,惊疑的目光投向地上略显狼狈的男人。 第一个念头不受控地冒出来:他又想包养自己了?随即被否定。禹北珩说一不二,况且,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价值? 另一个猜测瞬间攫住了他——禹北珩知道那个秘密了? 以禹北珩在京市只手遮天的权势,这并非不可能。谢璜脸色微白,攥着被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快藏不住了。这里是禹北珩的地盘,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搬家,势在必行。 禹北珩全然不知这几秒间谢璜心头的惊涛骇浪。酒意稍散,看清那张脸时,心头莫名一悸,脑中突兀闪过念头:怎么瘦成这样?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古怪。不过,他怎么在这儿?饶是禹北珩脸皮厚,此刻也觉尴尬,索性借着酒劲,大着舌头掩饰: “我的房子,我不能来?”他撑着起身,身形晃了晃,残留的酒精让他一个踉跄,直直朝谢璜扑去,“你这是什么表……” “情”字未出口,谢璜已本能抬脚一抵,正踹在他小腹。 “唔!”禹北珩身形稳住,眉头却狠狠拧紧,倒抽一口冷气。嘶——这人是想他断子绝孙?! 谢璜迅速收脚,垂眸掩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声音低而平静:“……抱歉,禹先生。你不能倒我身上。还有,这房子,你之前说送我了。”虽然他没想要。 那声细弱的“抱歉”莫名堵回了禹北珩的怒意,心头反倒窜起一股躁动。更诡异的是,小禹北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精神起来……果然是妖精!禹北珩昏沉地想,盯着谢璜微蹙的眉,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不想走了。 见他杵着不动,谢璜抬眼,眸中只有一丝纯粹的困惑:“…禹先生还不走?” 禹北珩有些无语,说好的对他用情至深呢?这逐客令下得可真干脆。 “我受伤了。”禹北珩捂着被踹的地方,语气无赖,目光迷离地觑着他,“啧,真疼。” 谢璜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耍赖的人是否真是禹北珩。印象里,对方喝醉后脾气虽差,但两人相处多在床上,这般模样倒是少见。 见他毫无表示,禹北珩面子有些挂不住:“喂,你踹了我!”他夸张地伸出三根手指,“总该给点赔偿吧?” 谢璜平静地“哦”了一声,顿了片刻,才不紧不慢道:“我没钱,你知道的。” 禹北珩一噎,反倒觉得这人呆愣的样子有点…顺眼?话已脱口:“那就肉偿。” 谢璜瞬间瞪圆了眼,比刚才见他时还要震惊,脸颊晕开薄红,蹙眉拒绝,异常清晰:“不行。我们早没关系了。要钱……能记账么?”他最近接了个珠宝设计的活儿,尾款快到了。 禹北珩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记账?这人…… “不赔钱也行,”他顺势道,语气带着点得逞的慵懒与疲惫,“让我在这儿睡一觉。账清。” 谢璜认真思忖片刻,眉宇间依旧是不情愿,最终平静妥协:“……哦,那你去主卧吧,主卧空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都有打扫的。” 禹北珩没再纠缠,深更半夜,酒意未消,头胀得厉害。他顺着谢璜指的方向走向主卧,头沾枕不久便沉沉睡去。辗转难眠月余的困顿,竟在这一夜消散无踪。 翌日清晨,谢璜已备好早餐。宽大t恤罩着单薄身形,伶仃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禹北珩倚在楼梯口,目光落在厨房里忙碌的谢璜身上。 那腰……怕是两只手就能圈住。 他厌恶地蹙紧眉头,唾弃自己荒谬的胡思乱想。宿醉已退,虽余头痛,但属于禹北珩的冷硬外壳已重新披挂上身。若清醒如斯,昨夜那句轻佻的“肉偿”,他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谢璜瞥见楼梯口的身影,平静地扭开了脸。 桥归桥,路归路。他不该,也不能再对禹北珩存半分奢念。于是抬起头,疏离客气:“禹先生,早。” 果然生分。禹北珩心头莫名一刺,蹙眉挑剔:“你煮粥了?我不吃豆子。” 谢璜有些意外:“知道。所以没做禹先生的早餐。” 禹北珩:…… “禹先生该上班了吧。我已通知段秘书了,他会带早餐来。”谢璜语气平淡,“不过,你昨夜喝酒了,要醒酒汤么?” “不用!”禹北珩心头不快。 “哦,正好,”谢璜点头,“我还没煮。” 禹北珩严重怀疑这人根本没打算给他煮!操,早知该说“要”,看这小没良心的怎么办! 谢璜替自己盛了粥,拿了包子、水煮蛋,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饭,彻底忽略了杵在客厅的男人。 禹北珩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到谢璜对面。 他应该只是等段秘书吧,谢璜微微抬眼暗暗想着,继续小口吃着煮蛋。 一点嫩黄的蛋黄馅儿沾在谢璜嘴角,他却浑然未觉。淡粉的唇瓣开合,像只低眉顺眼的小兔子,引得禹北珩喉间发紧,心尖无端泛起一丝痒意。 妈的,这妖精,一大早就勾引他!他掩饰般轻咳几声。 谢璜再次抬眼,想了想说:“段秘书很快到。” 禹北珩:……就不能说句“一起吃点”?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笨蛋! “段秘书、段秘书,”禹北珩语气有些凉,带着刻薄的酸意,“怎么,你们很熟?还是你看上他了?” “啊?”谢璜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但明显他又生气了。根据以往经验,禹北珩说过“不会说话就闭嘴”。谢璜乖觉地抿唇不语。合格的小情人,不该惹金主生气。 随后谢璜又想,他似乎已经不是禹北珩的小情人了。不过随便吧,生气的男人最好不要惹。 谢璜快速吃完,连电饭煲里最后一点粥也刮干净,起身收拾碗碟。 门铃响了。谢璜擦手去开门,下厨房小台阶时脚下微滑,身形晃了晃便站稳。 一抬眼,正对上禹北珩僵在半空、略显尴尬的双手。 谢璜:嗯?他是想扶我吗? 禹北珩被他看得脸色涨红,立刻瞪眼斥道:“看什么看!下个楼梯都能摔,笨死了!” 谢璜觉得这人脾气实在差,但他好脾气地不打算计较,转身开门。 段陵的声音传来:“抱歉谢先生,这就接禹总回去。他没打扰您吧?” “没事。”谢璜客气响应,侧身看向禹北珩,“禹先生?” 禹北珩的手仍有些僵。刚才情急之下伸出手时,心脏竟失控地狂跳起来。他还没理清这陌生的悸动,谢璜已迅速退开。此刻,那双清冷的眸子正“期待”地望着他。 呵,迫不及待赶他走? 禹北珩走到门口,垂眸逼视谢璜,语气带着熟悉的命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主人连送客的礼数都不懂?谢先生,好修养!”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谢璜心上。从前,这句问话后总跟着一个告别吻,那是小情人的本分,但现在…… “啊?哦,”谢璜垂下眼睫,声音干涩,“禹先生,再见。” 那句毫无温度的“再见”像根细刺扎进禹北珩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段陵适时提醒:“禹总,夫人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 妈的,真烦!禹北珩按了按手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休息了。 段陵懂事地递上备用机,纪晴的电话恰在此时催命般响起。禹北珩只得压下心头异样,大步流星离开这间小小的别墅。 门关上的剎那,谢璜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他迅速收拾好,拿起医疗本直奔医院。 今天是产检日,表哥沈峤早已催促。 辗转两趟地铁抵达医院,沈峤领着他穿梭检查。报告结果比上次好太多。 但沈峤依旧皱眉叮嘱:“小璜,你必须吃好睡好,不能再劳累了!” 谢璜面露难色,禹北珩的身影挥之不去。“表哥,我能……先搬家吗?” “搬家?”沈峤愕然,“你知道这多累?你现在这身子……” “可以找人……”谢璜声音渐低。那房子不能再住了。若禹北珩再来……他不敢想,以那人只手遮天的手段,若发现他私自留下孩子,会如何“处理”。 “搬家费、押金、租金,还有这次自费的药钱,”沈峤一针见血,“你有余钱?还是想回老家?” 谢璜沉默了。老家的房子为母亲治病早已卖掉。画稿尾款未到,他囊中实在羞涩。 第6章 罢了,昨夜只是意外。禹北珩那样的人,岂会纡尊降贵日日来此?再熬一熬,等钱到手再说。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竟与右手缠着绷带的禹北珩迎面撞上! 禹北珩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习惯性嘴毒:“病了?怎么这么脆弱?”似乎总在医院遇见他。 “啊?没有!”谢璜抿唇反驳,见对方似要追问,急忙丢下一句“禹先生,再见!”几乎是落荒而逃。 禹北珩:…… 什么意思?躲他? 段陵轻咳:“谢先生大概是……伤了心。骤然结束关系,面对‘前任’,难免失态。” 前任? 一个包养过的小情人而已,何时成了“前任”?禹北珩拧眉。 “您若还念着谢先生,日后多花些心思哄哄,谢先生又喜欢您,想必……”段陵试探。 念着?禹北珩下意识想否认。那瘦伶仃的小东西是有点……特别,但也仅此而已。 他冷冷睨了段陵一眼:“行了,”话到嘴边却转了弯,“把谢……他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段陵眼中掠过诧异:“好的,禹总。” 提心吊胆一周,禹北珩并未出现。倒是银行卡先传来入账提示:5998.24元。 看着那串数字,谢璜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几分。他开始搜索租房信息,计算搬家成本:自己动手,两三百;请人搬运,费用翻倍不止。盯着多出的开销,谢璜一阵肉疼。 最便宜的单间两千,位置偏远,距离他现在住的地方需辗转一个半小时地铁。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周末亲自去看看。 第5章 有家烧烤 周末一大早,谢璜吃了早餐就出了门,除了看房子,今天他还有另一件事,他在网上接了个单子,可单主需要见面和他细聊,并看看他以往的作品,时间定在了下午四点。 谢璜觉得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便答应了。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个单主给的价格高,一张设计稿可以给到五千,而且要的还多。 谢璜都快出地铁的时候才收到中介给他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和他约好的中介和他说突然有了急事,今天大概是不能看房了,而后很是抱歉地表示,如果他真看中了哪个房子决定租赁,中介费给他打七折。 谢璜是个很好说话的,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地铁是不用下了,直接坐回去还能省下几块钱。 谢璜本打算先回家,但看到地铁上播放的烤羊排的广告,他突然就有些心动。 谢璜发誓,他真的不是个吃货,这一定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吃了。 谢璜知道的烤羊排的地方不多,北定大街上就有一家,距离他现在的位置不算远,似乎离下午约定的地方也不算远。 谢璜很快说服了自己,孩子需要营养,于是在半路换了地铁。 出了地铁,谢璜寻着记忆往那家店走去。 谢璜虽然在京市生活了好些年了,但对于京市依旧陌生的近乎外地人,这家店还是禹北珩带他来的。 那天他生日。禹北珩难得没生气,虽然语气依旧不太好:“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又嫌弃地打量他,“好歹是我禹北珩的人,别整天穿的像是穷要饭的!” 谢璜眨了眨眼:“不像呀,大街上人都是这么穿的。” 牛仔裤配t恤衫,明明就是很正常的搭配。谢璜补充道:“这件要一百块的,纯棉的。很舒服” 禹北珩的脸瞬间沉了。谢璜识相地闭了嘴,由着他扫荡了几家店,买回几箱衣服。谢璜拎着一个个大袋子感觉腿都不听使唤了。 都说女人爱逛街,今天他是彻底体验了吧,真累啊。 然后他身上陡然一轻,禹北珩有些嫌弃地说:“平时不锻炼,这会儿连件衣服都拎不动!” 那家伙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替他都背在了身上,快步往车库走。 禹北珩个子高,腿也长,谢璜只好小跑着跟上,但逛了一上午,换了一上午的衣服,他早就没力气了。 走到车前的时候,禹北珩已经将衣服塞满了车的后备箱。 正站在车前等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偏偏他一到话还没说,肚子就先响了。 禹北珩蹙了蹙眉,问他:“吃什么?我饿了。” 谢璜一步也不想走,那天格外想吃羊排,正好商场里有家店。他记得禹北珩答应时那张嫌弃的脸: “什么破地方?干净吗?靠,地上这么黏?你确定在这儿吃?吃坏我肚子你赔得起?” 但禹北珩那天似乎比平时好说话些,嘴上刻薄,身体却诚实地跟进去了。吃到一半,店家送来大蛋糕,说他们十周年店庆,而他和禹北珩运气好,正好是今天就餐的第一百桌。谢璜觉得幸运,生日总算有了点气氛。吃饭时,顾渊和沈峤发来祝福,他笑着拍照回复。 “还吃不吃了?和谁说话呢笑的一脸荡漾!”禹北珩的冷言冷语飘来。 现在想来,那个生日,除了禹北珩,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谢璜来得晚,赶上午餐高峰,只好坐在门口排队椅上等。 他早就饿,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看菜单。不多时,一片阴影投在菜单上。 “你怎么在这儿?”禹北珩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刻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别整天幻想着制造偶遇?” 谢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真是糟糕,禹北珩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放下菜单,抬眼,这才注意到禹北珩身边站着个高贵大方的陌生女人。女人对他歉然一笑。 “怎么了?阿珩?” 谢璜抿了抿唇,语气难得失了往日的温顺:“我先来的。而且,我没制造偶遇。禹先生不过来,我们也不会有交集。” 禹北珩嘴角抽了抽,心头那股莫名的不爽瞬间加剧。 “阿珩,你们认识?”女人言笑晏晏,目光在两人间流转。 禹北珩没立刻回答。算起来他与谢璜见面次数寥寥,可每次见到这人,心里总不受控地想靠近。方才停车时无意瞥见谢璜的身影,他本该带林学迩去顶楼西餐厅谈联姻合作的事,却鬼使神差拐到了这里。这反常,他归咎于谢璜——定是这小狐狸精故意制造偶遇,企图勾引他! 他拧眉,语气生硬地否认:“不熟。” “哦?”林学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脸色明显僵了一瞬的谢璜,又抬头瞥了眼店招——有家烧烤。 她早听说这位“准未婚夫”有个相好,还是个男人。也听说是为了她禹北珩才和他那个相好的断了。 她可不信,性向这事儿哪能说变就变?不过她也不在乎,她需要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能应付家里的丈夫。 林学迩打量着谢璜,内心啧啧赞叹:果然是个清秀小帅哥。 “这位怎么称呼?”她笑意盈盈,带着点自来熟,“介意一起拼个桌吗?” “干不干净?你确定要吃?”禹北珩拧着眉,目光挑剔地扫过店内环境,语气满是嫌弃,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谢璜。 这家伙怎么一脸不情愿? 林学迩亲昵地挽住禹北珩胳膊:“是呀~吃不吃嘛?”声音甜得发腻。 禹北珩眉头皱得更紧,略显不耐地将她的手扒拉下来,语气硬邦邦:“随你。” 余光却始终没离开对面安静坐着的人。 今天出门该看黄历的。谢璜无奈地想。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林学迩已挨着他坐下了。 “hi,你好呀!叫什么名字?”林学迩凑近,笑容明媚。 谢璜对女孩子的热情向来招架不住,老实回答:“谢璜。” “蟹黄?”林学迩噗嗤一笑,“这名字好可爱!我姓林,林学迩,是阿珩的……”她眼睛转了转,幽幽地说:“未婚妻。”她眼睛弯弯,落落大方。 未婚妻……原来是她。谢璜心下了然。果然和禹北珩站在一起,璧人一对。他垂下眼,轻声解释:“姓谢,谢谢的谢。璜,是璜玉的璜。” 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悄然滑过眼底。 禹北珩莫名烦躁起来。谢璜明明还是那副平淡样子,他却觉得这人伤心了。 “还不是!”他生硬地打断,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嘛~”林学迩不以为意,反而挑衅地冲禹北珩眨眨眼。 谢璜顿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拘谨又无奈。整顿饭,林学迩谈笑风生,他大多时候安静听着,偶尔响应。 啃着羊排时,谢璜想:林小姐这么健谈,幸好自己不喜欢女生,不用应付。禹北珩看着也不像爱听人唠叨的,却还是陪林小姐进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店……果然是喜欢那张脸吧,和他,或者说和禹北珩心里的那个人有些相似的脸……他看向林学迩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后半程,谢璜渐渐放松,竟也能和林学迩说笑几句。 一旁的禹北珩,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小璜,你看他,”林学迩促狭地指着禹北珩,“贴个胡子是不是活脱脱一包公?” 第7章 谢璜喝着饮料看过去,眉眼一弯,没忍住笑了出来。 段陵说他脾气好、人好……原来如此!禹北珩看着谢璜对林学迩展露的笑颜,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烧得更旺。才多久就能对着别人笑成这样?还笑得……这么勾人!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不该带姓林的来!说好的谈工作呢?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禹北珩刚松口气,就见林学迩拿起手机:“小璜,加个好友呗?” “我看你们不如交往算了!”禹北珩脱口而出,酸溜溜的醋意几乎要溢出来。 林学迩:“……” 谢璜:“……” 禹北珩憋着火,强忍着不对女人发作:“还不走?!不是要商讨合作细节吗?!”语气又冷又冲。 林学迩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禹北珩一眼,转头对谢璜笑眯眯道:“小璜,回头联系哦~你是学设计的,正好有些事想请你帮呢!咱们找时间再聊哦~拜拜~” 谢璜只好应道:“拜……” 话音未落,林学迩突然上前一步,给了谢璜一个拥抱! 谢璜身体瞬间僵直。 林学迩在他耳边极轻地丢下一句:“小璜,你就是禹北珩那个‘前男友’吧~” 这一幕落在禹北珩眼里,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怒火! 果然是个浪荡妖精!什么狐狸精都敢勾搭!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脸色铁青。 一把将林学迩从谢璜身上扯开,转而恶狠狠地瞪着谢璜,像是要把所有无处发泄的怒火都倾泻到他身上: “管好你自己!”他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刻骨的嘲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受伤,“懒□□还想吃天鹅肉?!” 说罢,他近乎是拖着林学迩,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谢璜:“……林小姐真可怜……” 第6章 我是禹北珩的人 吃完饭不过一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回家的话太折腾了,谢璜便在约定的地点附近的商场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正好他带了纸和笔,想着顾客喜欢珠宝,便坐在商场的休闲椅上画了起来。 等谢璜画完一幅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刚刚好。他收拾了东西便赶了过去。 餐厅一看就是很高档的地方,谢璜陪禹北珩倒也去过几次。 一进来,服务员便迎了上来,对他点头问道:“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流光阁。” 服务员作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谢璜穿过两个走廊,而后到了一个包间门口。 “到了,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谢璜冲服务员点头道谢,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出手阔绰的单主。 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单主很是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但莫名的,谢璜就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您好,我是谢璜,今天和您约了谈画稿的。” 男人眯着眼打量谢璜,那眼神让谢璜有些不自在,而后他就听男人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谢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们应当见过的,鄙人段锋。” 段锋?谢璜在记忆里搜寻,毫无印象,只好尴尬地笑笑。 段锋也不在意,伸手招呼谢璜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谢先生当真是不记得了。一年前,天上人间……谢先生,总该有点印象了吧?” 谢璜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段锋,模糊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了起来。 去年年初,谢母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医。谢璜赶到时,从表哥口中得知噩耗,他母亲确诊胰腺癌,所幸是早期,手术成功率高,但费用对他这个刚毕业两年的小职员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无奈之下,谢璜只好找了份兼职,在天上人间会所做侍应生。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谢璜生得白净清秀,免不了被人骚扰。他也想过辞职,但其他兼职要么时间冲突,要么报酬太低,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然而,四月底的一天,厄运还是降临。他去给包厢送酒时,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堵在了角落。 “哎,小子,长得真他妈带劲儿!跟哥一天,给你这个数,怎么样?”醉汉喷着酒气,比划着手指。 “哎,凯子,别逗人家小朋友了。”旁边一个声音带着点戏谑响起。 “去你妈的段锋!装什么清高?”叫薛凯的醉汉啐了一口,又逼近谢璜,“怎么样?答不答应?” 谢璜慌乱中向那个叫段锋的人投去感激一瞥,然后对薛凯说:“先生,抱歉,我不是陪酒的。” “不陪?”薛凯嗤笑一声,酒精让他更加肆无忌惮,“不陪你来这种地方装什么纯?”话音未落,油腻的手已经抓了过来。 谢璜蹙了蹙眉,抄起手边的酒瓶就抡了过去! 男人登时就怒了,谢璜想跑,但还是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谢璜有些生气,那一刻他想到了禹北珩。他不止一次在天上人间见过禹北珩,当然每次他都是远远地看着他。他们虽然是高中同学,但最后不欢而散,原因至今谢璜也不明白。 禹北珩在这群人中间似乎很有地位的样子,每次来,这些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 谢璜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我……我是禹北珩的人!” 身上的动作骤然停住。薛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又恐怖的笑话,表情扭曲。包厢里诡异的寂静中,不知是谁怪腔怪调地喊了一句: “嚯!珩少,他说他是你的人?你怎么看?” 谢璜愣了愣,僵硬地抬眼望去,不远处卡座的阴影里,禹北珩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缓缓抬起,嘴角轻轻勾了勾,怪吓人的。 完了!谢璜眼前发黑,恨不能原地消失——撒谎撒到正主面前,还有比这更蠢的吗?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薛凯,就往外跑。然而,身后那个比冰窟还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嘲弄和穿透力,清晰地响起: “怎么,不行?还是说你有意见,薛凯??” 薛凯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哆嗦起来,看着谢璜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忙不迭地赔笑:“二、二少!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不知道他是您……您的人!我喝多了!胡闹!我该死!”他一边说一边狠狠抽自己嘴巴。 谢璜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禹北珩此刻的眼神,那目光里的嘲讽和冰冷足以将他凌迟。 “是吗?”禹北珩的声音更冷了,仿佛带着冰碴,“薛凯,你好像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包厢!谢璜惊恐地抬眼,只见禹北珩不知何时已起身,动作快得看不清,刚才那个砸破的酒瓶此刻已深深钉入了薛凯的手掌心! 谢璜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在一片死寂和薛凯痛苦的哀嚎中,禹北珩看也没看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呆若木鸡的谢璜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声音不容抗拒: “不是说是我的人吗?还不走?!” 随即不由分说地将失魂落魄的谢璜拽出了那个充满血腥和恐惧的包厢。 想来,段锋指的就是那次在天上人间的遭遇。说起来,当时段锋似乎还替他说了句话,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多谢段先生。”谢璜低声道。 段锋嘴角噙着笑,目光在谢璜脸上流连,带着一种让谢璜莫名不安的探究。“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他语气轻描淡写。 谢璜依旧诚恳:“还是要谢的。”他不想过多纠缠,迅速切入正题,“段先生想设计什么样的珠宝?这是我以前的一些设计稿。”说着,他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个活页夹递了过去。 段锋伸手接过,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地蹭过谢璜的手背。那短暂的、带着一丝暧昧意味的触碰,让谢璜心头一紧,泛起怪异的不适感。 但段锋随即低头,神情专注地翻看起稿子,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举。谢璜压下那丝异样,安静地坐在对面,无话可说,只能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水。两杯水见底,段锋才终于抬起头。 “谢先生的设计我很满意。”他合上活页夹,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点,“只是其中几处构思,我还有些不解,能否请谢先生详细讲讲?” 谢璜其实并不善言辞,但一旦触及自己的作品,就健谈起来,如同讲述一个个蕴藏情感的故事。段锋眯着眼听着,目光却始终胶着在谢璜专注而清秀的侧脸上。 怪不得能让禹北珩包养一年,当真是个尤物。段锋心中暗忖。 谢璜讲着讲着,就感觉段锋的眼神变得异常灼热,这让他心中怪异。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这异样感的来源,肩膀上蓦地一沉——段锋的手不知何时已悄然搭了上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温度,甚至沿着他的肩胛骨,试探性地、缓慢地向下滑动。 第8章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段先生!”谢璜猛地立起来。 段锋的手瞬间收了回去,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文笑意,仿佛刚才那下流的举动从未发生。“嗯,谢先生讲得非常好。”他语气自然得可怕,“之前说好的,这批珠宝的设计,就全权委托给谢先生了。” 这瞬间的变脸,让谢璜几乎产生了错觉,怀疑刚才那令人作呕的触碰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 “那好的。”谢璜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只想立刻逃离,“如果段先生没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段锋没有挽留,甚至彬彬有礼地起身:“合作愉快,谢先生。放心,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联系的。” 谢璜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包间。门一关上,段锋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舌尖抵了抵上颚,发出两声玩味的“啧”。 走出餐厅的大门,谢璜才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骤然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将他淹没。本就贫血,加上怀孕的消耗,此刻更是变本加厉。刚走了没多远,眼前便阵阵发黑,视野里金星乱冒。他再也支撑不住,只能踉跄着走到路边,虚脱般地跌坐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大口喘着气,等待眩晕过去。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无声地滑停在路边。 车内,禹北珩脸色古怪,眉头紧锁。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副驾驶座上那三双崭新的、款式各异的——防滑拖鞋。 他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疯了。白天对着林学迩失控发火已属反常,更荒谬的是,在商场路过鞋店时,目光竟鬼使神差地被那些家居拖鞋吸引,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谢璜穿着那双薄底破拖鞋在家里差点儿摔倒的画面。 那个蠢货,穿那种鞋不摔跤才怪! 他摔不摔关我屁事?! 内心激烈地自我唾弃着,身体却无比诚实地在店里耗费了一个小时,精挑细选了这三双号称“最防滑”的拖鞋。 此刻,禹北珩正为这完全不符合自己行事逻辑的举动懊恼不已,一抬眼,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罪魁祸首”——那个害他脑子进水的小笨蛋,此刻正像只被遗弃的小猫,蜷缩在路边,瘦削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孤零零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怜劲儿。 谢璜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雾才渐渐散去。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首先映入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夕阳的金辉将皮鞋主人的身影拉得格外颀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顺着笔挺的西裤缓缓抬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愤怒的眸子里。 谢璜有些意外。最近偶遇禹北珩的频率,高得有些不寻常。沉默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禹北珩走过来之前,腹稿里早已塞满了刻薄嘲讽的话,准备好好刺一刺这个“碰巧”出现在他回家路线上的“小乞丐”。然而,当目光触及谢璜苍白脸上那双依旧清澈、此刻却盛满了脆弱和疲惫的眼睛时,那些准备好的尖酸话语竟卡在了喉咙里。 心脏,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撞击着胸腔。禹北珩烦躁地蹙紧眉头,反问道:“怎么,这条路是你家修的?!我走不得?” 谢璜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不是。而且,”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有故意制造偶遇。” 呵,连他的台词都抢了!禹北珩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扫过谢璜毫无血色的脸,那句“死不了吧”在嘴边滚了滚,最终带着一丝别扭的意味吐了出来,语气却比预想的缓和了些:“看着就晦气……起来,送你回去。” 谢璜下意识想拒绝:“不用……”可话没说完,禹北珩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动作带着他一贯的强势,却似乎又刻意放轻了力道。禹北珩拉开副驾驶的门—— 糟!忘了那几双该死的拖鞋! 禹北珩瞳孔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副驾驶的门!那声响在安静的街边显得格外突兀。随即,他不由分说地将还有些懵的谢璜一把塞进了后座。 第7章 请我吃顿饭吧 谢璜奔波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车子启动没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禹北珩的目光掠过车内后视镜,落在谢璜熟睡的侧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回到别墅不过半小时光景。禹北珩熄了火,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谢璜均匀轻浅的呼吸声。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禹北珩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忍,竟舍不得打破这份难得的安宁。他就这样侧过身,长久地、沉默地凝视着后座上的人。 段陵查到的资料在脑海中翻涌:高中同学,曾交好,后因故决裂。再后来,便是天上人间那场相遇,谢璜急需用钱,而他,提出了包养。 禹北珩内心极不愿承认“包养”这种行径会出自他手。可此刻,凝视着谢璜沉睡的眉眼,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要“包养”谢璜的。至少当下,这占有欲般的心思无比真实。 这念头让他悚然一惊,懊恼地拧紧了眉。他一向行事果决,从不后悔。既然已与谢璜了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余地。一股烦闷涌上,他下意识去摸烟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却又顿住了。谢璜……似乎是不喜欢烟味的。禹北珩也说不上缘由,心底就是笃定这一点。 他轻轻推开车门,试图逃离这令人心乱的空间。细微的响动却惊扰了浅眠的人。谢璜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正撞进禹北珩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复杂目光里。 那眼神太过专注深邃,若非深知禹北珩另有所爱,谢璜几乎要以为其中藏着爱恋。 目光扫过窗外熟悉的别墅轮廓,谢璜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谢谢你送我回来,禹先生。” “醒了就赶紧……走。” 那声客气的“谢谢”像根小刺,扎得禹北珩更是烦躁。 “嗯,这就走。” 谢璜推开车门,再次礼貌地道谢,转身欲走。 眼看那道清瘦的身影就要没入夜色,禹北珩喉头一紧,脱口唤道:“等等!” 谢璜疑惑地停步回望:“怎么了?” 被那清澈的目光直视着,禹北珩顿觉自己像个举止失措的傻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随手从座椅抓过一个袋子塞过去:“这个,给你。买多了。” 当三双包装簇新的拖鞋被硬塞进谢璜手中时,禹北珩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破膛而出。 谢璜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一时有些茫然。送鞋?还一次三双?他实在摸不透这举动的含义。 “我……林学迩看到了,顺手多买了几双,反正我也穿不完。” 禹北珩脸色沉了沉,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嫌弃?” “没有,不会。” 谢璜连忙否认,指尖不经意划过吊牌,瞥见那醒目的“¥999”。 三双便是近三千块! 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这份“顺手”的礼物瞬间变得无比烫手。 “这个……能退掉吗?” 他迟疑着问。 “不想要?” 禹北珩的声音陡然冷硬,“随你。不要就扔了,退不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股穷酸样?!” 好吧,他是挺穷的。 谢璜只好将那昂贵又突兀的礼物攥在手里,指尖微微发白。“那我收下了,麻烦你……替我谢谢林小姐。” 林小姐?禹北珩一怔,心底掠过一丝荒谬的庆幸,随即又被更深的失落淹没。 谢璜再次道别转身,手腕却蓦地被一股力道攥住。这次没等他发问,禹北珩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这么晚了,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再不济,也该请我吃顿饭吧?” 谢璜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刚过七点,哪里算晚?他脸上那点困惑太过明显,让禹北珩感觉自己像只被看穿意图、还在原地打转的傻狗。 “咳,” 禹北珩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那出去吃!” 谢璜面露难色,语气诚恳:“太贵的……我请不起。” “我他妈是不是一直没给你钱?!” 禹北珩瞬间被点着了火气。 又生气了……谢璜无奈地低声道:“你给的,我都还回去了。不过……我还欠你五十万,你放心,会尽快还清的。” 这句撇清的话,像盆冷水兜头浇下。禹北珩心头那点火气“嗤”一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败得彻彻底底。他声音闷闷的:“……那就吃点不贵的。” 谢璜闻言,抬眼细细打量了禹北珩几秒,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你确定?” 接下来的场景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禹北珩,此刻竟真真切切地坐在他对面,埋首于一碗热气腾腾的普通汤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沉默地吃着,并未流露出半分惯常的挑剔与嫌弃。 第9章 这巨大的反差让谢璜如坐针毡。他忍不住频频抬眼,偷偷观察着对面那张英俊却略显紧绷的侧脸,试图从上面捕捉一丝不悦或忍耐的痕迹。 谢璜的目光落得太过频繁,禹北珩终是按捺不住,眉头微蹙。那点不悦刚显在眉峰,谢璜便像被烫到似的垂下眼睫,再不肯多看他半分。 这反应反倒让禹北珩心头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喂,方才鬼鬼祟祟看我做什么?” 谢璜脸上泛起薄红,却还是老实答道:“就是觉得稀奇,你竟没嫌这地方简陋。不过他们家的面是真的好,我尝过好几家,独独这汤头最鲜。” 禹北珩暗自腹诽,嫌弃?他早八百年就想皱着鼻子走人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他又凭什么非要缠着谢璜吃饭?对,他送了谢璜三双拖鞋,他请自己吃饭天经地义! “谁知道汤里掺了多少添加剂。”他嘴上依旧不饶人。 谢璜没接话,只低头默默吃面,喝汤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结账前,谢璜无意间瞥向禹北珩的碗,不由得愣住,那人竟连最后一滴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实在透着几分反常。 禹北珩被他看得不自在,没好气道:“还不去结账?这破地方热死了!” 谢璜应声去了收银台,回来时手里多了支小冰淇淋,是柜台姑娘送的。他笑着跟人道别,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落在禹北珩眼里,却莫名灼得慌。 “走了!”禹北珩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人往外走。 “慢些点儿……”谢璜被拽得踉跄,下意识护住小腹。沈峤特意叮嘱过,凡事得悠着些。 “怎么,看上那小姑娘了?舍不得走?”禹北珩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带着不加掩饰的刻薄,“也不照照镜子,你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人家能瞧上?被我睡了一年多,你那地方还中用吗?” 这话淬了冰似的扎人。谢璜喉头哽了哽,难得涌上些委屈,却依旧没发作,只低着头默默往前挪。 他这副模样,反倒让禹北珩心头的火气更盛。果然是看上别人了吧?也是,那姑娘水灵鲜活,谢璜一个单身男人,若真对上眼,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凭什么?他越想越气,胸腔里像是堵了团火。 谢璜只觉得与禹北珩相处,简直是场无休止的内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爱发脾气的人?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多想,索性加快脚步往家赶。 几分钟便到了别墅门口,两人一路无话。谢璜输完密码推门而入,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禹北珩隔绝在外。 “操!”禹北珩盯着紧闭的门板,低骂一声。 他真不是故意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解释,可禹二少那点可怜的骄傲,偏偏让他张不开嘴道歉。 他在车里枯坐许久,抽了几支烟,望着别墅里的灯亮了又灭,最终还是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与段氏的合作迟迟没动静,谢璜重新拾起找房子的事。近来与禹北珩碰面的频率,实在让他心惊。 连着看了三天,合适的房子始终没着落。便宜的不是需要合租,就是得爬六楼,他如今爬两层都腿肚子打转,小腹坠得发慌,实在经不起折腾。最后还是决定,去最初看中的那套再瞧瞧,只是房东只约得周六见面。 周四,段锋又约谢璜面谈。谢璜打心底里不想出门,却架不住对方再三坚持,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这次见面,段锋的小动作愈发不加掩饰。谢璜性子淡,却不傻,那点暧昧的试探,他看得明明白白。 “段总,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段锋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轻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私事想问问谢先生。” 谢璜正想回绝,对方已自顾自开了口:“谢先生还打算再找个人吗?禹二少给你多少,我出双倍,你不妨考虑考虑。” 谢璜难得蹙起眉:“抱歉,我不会考虑。” 段锋显然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真不再想想?像你这样……换了别人,未必能给你这样的待遇。” 谢璜暗自叹气,看来这单子是没法接了。 “抱歉,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段锋突然伸手拉住他,指尖甚至轻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一阵恶心感直冲喉咙,谢璜想也没想,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水泼在了段锋脸上。 “请你自重!”他猛地抽回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怒。 他早该明白的。经常去天上人间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做这行的,网上单子向来在线交易,哪有三番五次要求面谈的? 都怪自己,谢璜有些懊恼,白白浪费了这几天功夫。 “段先生,我们的合作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还是说清楚为好,反正合同还没签。 说完便要推门,段锋却猛地追上来,一把将他按在门上。 “呵,一个卖的而已,装什么清高?”段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神阴鸷,“不过是禹北珩玩剩下的,我肯要你,是你的福气。” 他早就查过谢璜的底细,能被禹北珩包养,凭什么不能伺候他? 第8章 你怎么又来了? 谢璜虽然瘦,但力气却不小,抬腿就朝段锋的下三路踢过去,而后脑袋狠狠撞上了段锋的脑袋,段锋诶谢璜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松懈,谢璜开门就跑了。 段锋咬了咬后槽牙,越发觉得谢璜这样的不错,让他很有征服欲。 谢璜出了包厢,坐上商场的扶梯才松了口气,以他对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追出来的。 果然,段锋就没有追出来。 谢璜松了口气的同时,更郁闷了,他自认为他长的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谢璜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更让他难过的事,即将到手的钱就那么没了,他本来还想着如果真能拿下这一单,说不定他还可以租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但现在只好作罢。 不过谢璜也只是难过了那么一瞬,他就说服了自己——天上哪有突然掉馅饼的事,一切都是正常的。 夜里,为次日看房养精蓄锐的谢璜早早睡下。万籁俱寂时,一股沉甸甸的窒息感压上胸口。他迷蒙间伸手,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紧实的肌肤。 谢璜瞬间惊醒! “唔……别动……” 禹北珩慵懒含混的嗓音裹着热气,拂过他的耳廓。与此同时,一只滚烫的大手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谢璜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坐起身,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 “你……你怎么又来了?!” 禹北珩又喝了酒,而且似乎不少。 眉头微蹙的禹北珩并未清醒,反而下意识地往谢璜身边蹭了蹭。谢璜抿紧嘴唇,心头难得地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滋味。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次没有将禹北珩踹下床。凝视着男人熟睡中略显疲惫的侧脸,谢璜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挪开,起身下床,转身走向隔壁卧室。 房门被轻轻掩上的瞬间,本该熟睡的禹北珩倏然睁开眼,眸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懊恼。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只“小螃蟹”究竟有何魔力。酒意上头,身体仿佛自有记忆,方向盘一转,车子便径直停在了这栋别墅门口。 在门口短暂挣扎了片刻,禹北珩便迅速说服了自己:他只是想进来睡个好觉,仅此而已,并不过分。 妥协这种东西似乎有些魔力。看到谢璜虚掩的房门,他最初的念头不过是进去帮忙关好。可那家伙连被子都踢开了……禹北珩再次给自己找到理由:他只是进去盖个被子。 然后,一步,又一步……他躺了下来。头一挨上枕头,久违的、深沉的睡意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得不承认,他那顽固的失眠症,似乎在这间小小的别墅里得到了彻底的治愈。 翌日清晨,禹北珩醒来时,谢璜早已出门。没能吃到那人准备的早餐,让禹北珩一整天都心绪不佳。段陵屏息凝神,生怕惹了这个祖宗不高兴了。 禹北珩总在不知不觉间想到谢璜,他甚至怀疑禹雪辰那个狗崽子的话是真的他可能大概真的有点儿喜欢谢璜。 想到这里,禹北珩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指节用力按压着酸胀的眉心,他沉声吩咐:“派个人跟着谢璜。”他不确定禹雪辰那个疯子会做什么,但既然对方已经提及谢璜,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段陵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立刻应道:“好的,禹总。” 谢璜辗转换乘了两趟地铁,最终抵达五环外一个老旧的小区。 斑驳泛白的墙皮无声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接待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瘦小女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女人见到谢璜,眼睛倏地一亮。 “小帅哥,一个人住哇?”语气带着探究。 第10章 谢璜素来不擅寒暄,只微微点了点头。 “哎哟,小帅哥长得这么俊,自己住可要当心点喽!这里偏滴很,离地铁站也不近。”女人话锋一转,热情推销起来,“我手头有更好的房子,新小区,地铁口边上,考虑一下哇?” 谢璜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不必了。” 女人快速扫过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撇了撇嘴,显然没料到对方是个“穷讲究”:“那行哇。” 女人带他看了三套房子,月租都在三千以下,面积不过三十平,格局逼仄,勉强能容身。谢璜最终选定了一间,虽然积着陈灰,但基础装修尚可,楼层也很不错。下午他便交了定金,约定一周后搬家。 奔波了好几天,谢璜明显露出疲态。清晨那点血色早已褪尽,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失了颜色。 起初谢璜并未在意,可到了深夜,腹中骤然翻搅起阵阵绞痛。 冷汗霎时浸湿额角,他摸索着抓起床头手机,指尖发颤地拨通沈峤的电话。铃声在寂静中徒然回响数遍,始终无人接听。谢璜茫然地盯着屏幕,一时竟不知还能联系谁。 他朋友寥寥,除了表哥和禹北珩……似乎只剩下一个名字。 剧痛吞噬了所有顾虑,他拨通了顾渊的号码。 电响了几秒被接起。 “怎么了?小璜?”顾渊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是刚醒,带着几分关切。 “学、学长……”谢璜素来冷静的声线此刻难以抑制地颤抖,“能……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 顾渊最后那点困意骤然全消,毫不犹豫地应下,同时立刻在赶来的路上拨打了急救电话。 深夜,禹北珩又与纪晴爆发了争执,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他单方面承受着指责。心绪烦乱,料定今夜又将无眠,一个身影却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 谢璜。 还有那栋安静的小别墅。 鬼使神差地,禹北珩驱车冲出车库。当车子停在熟悉的小别墅门前时,他神色复杂地发现,屋内竟亮着灯。瞥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他本想如前两次那般悄无声息的进去,但此刻确是不行了。 禹北珩只好熄了火,坐在驾驶座里,目光幽幽地盯着那抹昏黄。 奇异的是,仅仅是这样待着,心头那股莫名的浮躁竟渐渐沉淀下来。他仿佛着了魔。 不知抽了多少支烟,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尖锐地停在了他的车旁。 禹北珩尚未回神,便见医护人员迅速下车,疾步上前敲门。 “有人在吗?开门!” “情况紧急,病人可能无法行动,准备破门!” “快!来人!” “病人”?这屋子里除了谢璜还有谁?一股寒意猛地攫住心脏,他脸色骤然煞白。禹北珩猛地回过神来。 “让开!” 他低吼一声,冲上前熟练地输入密码,率先冲入门去。 卧室里,谢璜痛苦地蜷缩在床上,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禹北珩心头狠狠一揪,立刻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手臂穿过腿弯,掌心触及一片温热的黏腻。 斑斑血迹刺入眼帘!禹北珩脑中轰然巨响,一片空白。 “医生!医生!!快!!!” 沈峤与顾渊几乎同时赶到,一眼便看见禹北珩抱着谢璜冲出来。沈峤目光扫过谢璜惨白的脸和禹北珩沾染血迹的手,眉头瞬间紧锁,心中顿时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此刻救人要紧,沈峤狠狠剜了禹北珩一眼:“放平他!” 禹北珩依言将谢璜小心放上担架,双手仍在难以抑制地颤抖。沈峤紧随上车,不等禹北珩反应,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车门“砰”地关上。 “开车!快去医院!” 禹北珩踉跄站稳,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和衣襟上刺目的血迹,救护车已呼啸而去。他如梦初醒,猛地转身冲回自己车内,油门一踩,紧追着那道闪烁的红光飞驰而去。 救护车刚抵达医院,沈峤便护着谢璜疾奔急救室。禹北珩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追来,他焦灼地守在急诊室外,正对上顾渊冰冷审视的目光。 两人是高中同窗,关系谈不上亲近,也并非仇敌。但此刻顾渊眼中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 “禹二少,”顾渊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若你无心善待小璜,就请高抬贵手,放了他。” 禹北珩眉心微蹙,瞬间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深意。不仅顾渊,连刚才那个医生,都将谢璜的意外归咎于他。 他们似乎以为是他……靠,他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他又不是变态,对sm那一套没什么兴趣! 更让他心头无名火起的是,顾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两人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一股莫名的酸涩与烦躁涌上心头,禹北珩冷哼:“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顾大少操心。” 顾渊脸色更沉:“是么?那小璜出事时,为何拨通的是我的电话?禹二少那时……又在哪个小情人的温柔乡?” 针锋相对间,急救室的门开了。沈峤走出来,看见禹北珩,眉头厌恶地一拧,直接将他视作空气。他从谢璜口中听过禹北珩,虽谢璜总说对方待他不错,但眼前这场意外,沈峤已认定是禹北珩造的孽。 “他怎么样?”顾渊急切上前。 沈峤与顾渊相识于一次雨中的偶遇,又因谢璜加深了联系。在他心中,温润如玉的顾渊才是谢璜的良配,远胜那个风流成性的禹北珩。 “暂时稳定了。”沈峤含糊道,他不清楚顾渊是否知晓谢璜怀孕的秘密,只拣了些表面情况告知。 谢璜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模糊的视线聚焦,竟发现禹北珩伏在他的手边,似乎睡着了。沈峤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禹北珩便是一顿夹枪带棒的讽刺。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小璜,你老实说,是不是他……”沈峤压着怒火,意有所指,“我明明叮嘱过你,绝对不能剧烈……” “不是他。”谢璜有些窘迫,低声打断,“是我自己……出去找房子累着了。” 沈峤愕然瞪大眼:“他赶你走?!” 在沈峤看来,谢璜和禹北珩的恋爱关系虽然有些畸形,但那也不是禹北珩可以随意将一个孕夫赶出去的理由! 话音未落,伏在床边的禹北珩猛地惊醒,他只听见了什么走,只当谢璜要走,拧着眉问他: “走?你要走哪儿去?!” 第9章 你叫什么 谢璜的身体耗损极为严重,这次若不是抢救及时,不止连孩子难以保住,怕是大人也要有危险。 沈峤反复叮嘱,要求他必须住院观察至少一周,这已经是最保守的方案。谢璜虽然心疼费用,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低头听从。 顾渊见谢璜醒了,正好带了早餐进来看他,两人有说有笑地,看的禹北珩的心酸涩异常。 就刚才他问的那一句,谢璜至今都没回答他,他很有必要怀疑,谢璜是因为顾渊所以才那么爽快地答应他不再续签包养合同。 越想越不是滋味,再看向顾渊时,禹北珩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顾渊却浑然不觉,见谢璜精神尚可,便旧事重提:“小璜,我之前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见面,顾渊就劝他离开禹北珩,还拿出了一迭照片,都是禹北珩在风月场所里与各色男女纠缠不清的画面。谢璜虽然性子有些钝,但这几年相处下来,也隐约察觉到顾渊对他存着别样的心思。只是顾渊这人,对谁都体贴周到,谢璜也曾明确拒绝过他的表白。两人说好了,只做朋友,永远都是。 此刻顾渊再度提起,谢璜几乎想都没想就要摇头。顾渊看出他的意图,叹了口气打断:“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我作为朋友,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不会不管你。” 谢璜轻声说:“谢谢你,顾学长。” 又聊了一会儿,谢璜精神不济,面露倦色。顾渊本身也忙,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到了上班时间便起身告辞,说晚上再来看他。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禹北珩莫名有些讪讪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怄着火,但看着谢璜苍白的脸,禹北珩只好忍了又忍,问道: “你跟顾渊在一起了?” “我们是朋友。” 谢璜答得客气,却比对待顾渊时更多了几分疏离。这种差别让禹北珩心里堵得更难受,一股无名火窜起,又无处发泄。 “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 话一出口,禹北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谢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禹北珩轻咳一声,生硬地转开话题:“你到底怎么了?你表哥说……跟我有关?”他才刚知道沈峤是谢璜表哥。 都怪段陵调查得不仔细,资料里根本没提这层关系。想起被沈峤踹下车的那一幕,他现在还牙痒痒。 第11章 谢璜垂下眼睛,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没什么,我表哥知道我们之前的关系。抱歉,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不会再误会?还是不会再有关联?禹北珩心里更不是滋味,谢璜这话分明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若是一个月前的他,大概会为此高兴。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不用……”禹北珩语塞。不用什么?不用解释?还是不用分这么清?他自己也说不清。 谢璜打了个哈欠,倦意明显:“你还有事吗?”俨然是在下逐客令。 禹北珩却不想走:“没事,你睡吧。” 谢璜:“……” 最近的禹北珩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得像变了个人。 虽然脾气很臭,脸也很臭,但偶尔他们竟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 他是真累了,懒得多想,合上眼没多久便沉入睡眠。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第一次见到禹北珩的那一天。 “哎,小璜璜,快看!那个就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禹北珩,禹家二少爷。” 谢璜顺着室友指的方向望过去。高三的禹北珩已经一米八几,站在一群打篮球的人中间,纵然只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短袖,依旧醒目得鹤立鸡群。 只那一眼,他就晃了神。 之后几天,他总忍不住在篮球场边寻找禹北珩的身影,尤其吃饭的时候。直到有一天,一个篮球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眼睛。 谢璜皮肤白,顿时眼圈黑了一片,活像只熊猫。 罪魁祸首禹北珩几步跑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又冷又冲:“你是笨蛋吗?!站这儿发什么呆?不知道躲吗?笨死了!严不严重?!” 谢璜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愣愣的。 禹北珩嘴上骂得凶,却一把拉起他往校医室带。一路上没再多话,手上倒是利索,消毒、上药,动作异常熟练。 谢璜闭着眼睛,感觉到禹北珩凑近来,朝他眼周轻轻吹了吹气。温热的风拂过皮肤,仿佛让整个秋天都燥热了起来。 谢璜心想,那个时候,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吧。 真正打破萍水相逢的界限,是在他高一的寒假。谢璜家境不好,假期总要去打工。那次,他在一家奶茶店做兼职。 那天,禹北珩和几个同学一起来店里,点了一大堆奶茶。谢璜端着托盘过去时,一群人正闹哄哄地玩着什么游戏。 突然有人高声起哄:“哎,阿珩,快点儿快点儿!该你了!” 谢璜还没反应过来,正低头一杯杯放下奶茶,手腕就猛地被禹北珩攥住。 “……对不住了。” 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禹北珩的唇就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一瞬即逝,却谢璜整个人僵在原地。 脑子里一片轰鸣,隐约间他似乎听见禹北珩略带不耐地甩下一句:“行了吧!下一局!” 他怔怔地摸着还发烫的嘴唇,心想,那一天,他可真幸运。 有时候幸运也是接二连三的。当晚回家时,他竟然又遇见了禹北珩。 只是这一次,对方格外狼狈:脸上挂彩,嘴角淤青,胳膊上还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 禹北珩就站在天桥中央,看见他时眼神晦暗不明。两人隔着几步,谁都没有先动。 谢璜向来不善言辞,只好客气地笑了笑,没话找话:“你……被人打了吗?” 他话音未落,禹北珩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擦着他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璜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缘分这东西,大概真有些玄妙。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谢璜又偶遇了三次受伤的禹北珩,甚至还撞见过一次他跟人动手的场面。 那天刚开学不久,放学后谢璜刚拐进小巷,就看见禹北珩被人围堵。他想也没想,抡起书包朝那几人砸去,趁乱一把抓住禹北珩的手,拔腿就跑。 他拼尽全力跑了三条街,直到肺都快炸了才停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谢璜发誓,他体育考试都没这么拼命过。 阳光从禹北珩身后落下来,晃得谢璜有些睁不开眼。他一边喘一边说:“哎呀……你怎么不知道跑啊……” 他觉得自己拖个人跑简直要累死了。 然后他就看见禹北珩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他几眼,嘴上依旧不饶人: “白痴。” 谢璜有点不高兴了:“不是,你就站着让人打啊?” 禹北珩没接话,反而问他:“你怎么这么晚才放学?” “哦,我留下来打扫教室,一个月五百。” 禹北珩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嫌弃明明白白写着“没出息”三个字。但谢璜并不觉得难为情。 他家境不好,没什么可丢人的。 “你叫什么?” 谢璜老实地答:“谢璜。” “蟹黄?你怎么不叫螃蟹?!” 谢璜有些无语,只好解释:“是谢谢的谢,璜玉的璜。” 禹北珩若有所思,然而对方下一句话就让谢璜犯了难:“那你请我喝奶茶吧。” “啊?”一杯奶茶十五块,谢璜不想请。 禹北珩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忽然低低笑出声。他笑起来特别好看,那一刻,谢璜甚至觉得比他在篮球场上时还要耀眼。 最终谢璜还是给他买了,没要他的钱。 结果第二天,禹北珩又找来了。这一次他伤得更重,胳膊上血迹斑斑,谢璜从没见过这场面,吓得立刻要拉他去医院。 “用不着,你帮我包一下。” 谢璜手抖得厉害,勉强替他清理包扎,一边包一边小声问是不是惹了什么人、要不要报警。禹北珩却只是淡淡说:“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从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算不错吧。就像如今分手之后这样,不远不近,偶尔碰面。 谢璜迷迷糊糊地想,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哎,醒醒?” 沈峤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 “表弟,点滴都挂完了!”再晚一点就要回血了。 沈峤四下看了看,病房一个人没有,气鼓鼓地问:“那个谁……姓禹的呢?怎么回事,走了?” 谢璜四下看了看,早已不见禹北珩的身影。也是,他一向很忙。 虽然谢璜从来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不是,这不负责任的家伙就这么走了?小璜,你到底怎么想的?!” 谢璜眨了眨眼,轻声说:“没怎么想啊,表哥。这次真的不关他的事……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对外,他始终说他们是在谈恋爱。 沈峤低骂一声,瞪着谢璜依然带笑的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无奈道: “行了,吃饭!” 沈峤给他带了饭,谢璜没什么胃口,但在表哥严厉的注视下还是努力吃了大半。 晚上顾渊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个案子,来不及来看他了。谢璜说没关系,又很认真地感谢他白天的照顾。 刚挂电话,他一抬头,竟又看见禹北珩站在门口。 ……这人怎么又来了。 第10章 你是不是病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真魔怔了,尤其是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宁,谢璜那张苍白的脸总在他眼前晃,怎么也挥不去。 所以现在,他站在了谢璜的病床前。 谢璜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虽然转瞬即逝,但禹北珩还是捕捉到了。 一种被谢璜看穿心思的狼狈,禹北珩脸色古怪地变了变道:“我来医院复查不行啊?” 谢璜依然盯着他,禹北珩只好说:“好歹相识一场,正好路过,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开场白?简直蠢得可以。 谢璜:…… 据他所知门诊楼和住院部还有有些距离的吧,似乎这路顺的有些远。 不过谢璜也没拆穿他,顺着他的话回道:“那,谢谢禹先生了,我还没死。” 禹北珩一噎,更郁闷了,脸色都黑了一圈,别别扭扭地走到谢璜的床边。 谢璜的脸色看起来比早上好了一些,但依旧白的厉害。禹北珩下意识问道: “那个,你好点了吗?” 禹北珩说完就感觉脸烧的慌,妈的,他怎么就问出来了?! 谢璜是真的弄不懂禹北珩了。前两次还能说是酒后失态,可今天,这人分明是清醒的。 他自认脑子不差,但此刻也只能怔怔地回望对方片刻,最终默默低下头。 “嗯,已经没事了。” 禹北珩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脸白的跟鬼一样,还没事?”说完更后悔了,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离了我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了……” 第12章 谢璜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想吃回头草? 不行。他悄悄将手缩进被子里,指尖轻轻覆上小腹。 “我生病和您没关系,真的。您不用自责。”他语气诚恳,连表情都诚恳得恰到好处。 禹北珩莫名一阵气闷:“怎么,不乐意我来?是交新男朋友了?怕他误会?” 谢璜直觉他生气了,抿紧唇不再接话。 这一年来,他早已熟悉禹北珩这阴晴不定的脾气。放在以前,他总会软声软气地哄,偶尔还会主动亲他一下,似乎只要嘴唇相触,禹北珩的怒火就能瞬间消散。 可现在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谢璜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安抚他。 禹北珩见他沉默,心里更不是滋味,索性一屁股坐到床边,伸手抬起谢璜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 谢璜眼睛湿漉漉的,连嘴唇也泛着水光。禹北珩看得心头莫名发痒,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谢璜,不如我们再签一份合同吧。” 谢璜猛地睁大眼睛,胸口微微起伏,随后一点点蹙起眉,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明显的拒绝。 “不……不行。我们已经结束了,禹先生。” “为什么?” 段陵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谢璜喜欢他吗? 谢璜把禹北珩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您说过永远不会吃回头草。而且……我现在不缺钱了。”虽然手头仍不宽裕,但他相信自己总能活下去。 禹北珩脸色沉了沉。所以之前也不是喜欢他,所谓的包养就真的只是一场交易?他第一次如此懊恼自己失忆,忘了自己是否动过心,也忘了谢璜是否曾有意。 谢璜悄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嘴唇抿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医院的晚餐到了,一碗米饭,一晕一素,只是看起来色泽并不算可口。 禹北珩嫌弃地将饭往一边推了推:“你就吃这玩意儿?能吃吗?给猪吃的吧。你看看这土豆丝,都成条了,还有这西红柿炒蛋,里头的西红柿这么大块……” “能吃的。”谢璜出声打断了禹北珩的吐槽。 眼看着谢璜就要将吃的放里面嘴里,禹北珩突然一着急将盒饭拿了起来道,语气硬邦邦道:“我,我饿了!” 谢璜:…… 他眼睁睁看着禹北珩将所有的饭吃了下去,谢璜一向平静无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 禹北珩吃药,将饭盒放回床桌上道:“味道一般,量有点少。正好,我去买吃的,你要吃什么?我一块儿买了。” 谢璜:……禹北珩是要给他买吃的?这人果然很是反常。 不过他这一天确实没吃多少。醒来时没胃口,午饭也不合口味,只草草动了几筷子。 “小笼包吧。”他倒不扭捏,直接说道。 “等着。”禹北珩感觉脸都要烧了,说完飞速消失在了病房。 他是不是有病啊?!!他怎么就把那猪食给吃了?禹北珩感觉今天的脸都丢尽了。 禹北珩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提着东西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谢璜正对隔壁床大妈说: “他啊,脾气不太好,您孙女大概不会喜欢的。” 禹北珩脚步一滞:“……”他脾气哪儿不好?在家里他已经是难得讲理的人了好吗! 大妈“哎呦”一声,接着说:“那你呢小伙子?结婚没?我有个远房侄子……” “他不需要。”禹北珩冷着脸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打断。这人居然当着他的面挖他墙角? 等等,挖墙角?他的? 禹北珩自己也愣了愣,表情越发古怪。 “哎呦,回来啦。”大妈讪讪笑了笑,朝谢璜递了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 禹北珩没理会,径直坐到谢璜床边。见他要起身,伸手就把人按回去,顺便握了握他的手,软软的,就是有点凉。 “你嫌死的不够快啊!乱动!” “嗯?” “……我喂你。” 谢璜愣住:“不用的,我自己可以……”他们都分手了,这算怎么回事? 禹北珩却不接话,兀自打开餐盒,夹起一个小笼包仔细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谢璜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张嘴还是该继续愣着。 “张嘴!”禹北珩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手上的动作却细致,小心地将小笼包递到他唇边。 “……啊。”谢璜迟疑地张嘴接住,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像是要从这张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被禹北珩亲手喂饭,这事太魔幻了。同居一年,别说喂饭,就连好好坐下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病了?” 禹北珩动作一顿,表情微妙:“……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失忆了,大概也算病吧。 谢璜认真想了想,实话实说:“你脾气突然变得太好了,像换了个人。你不会……” 不会什么?然后禹北珩就听到谢璜说:“被夺舍了吧?” 什么玩意?! 禹北珩一时语塞。所以他以前到底是有多差?段陵不是还说谢璜喜欢他吗?就这态度,确定谢璜喜欢他? 谢璜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太妥当,小声补了一句:“其实也就一点点差,大部分时候……也还行。” 禹北珩扯了扯嘴角,完全没被安慰到:“可能那段时间心情不好。” “所以现在心情好了?” “……算是吧。”尤其是看着谢璜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他心里某处就莫名软下来,连烦躁都少了几分。 谢璜没再接话。等吃完,禹北珩起身收拾餐盒,谢璜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小声开口:“禹先生,您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吧。” 禹北珩动作一顿,他以前将谢璜的联系方式删了?不对,他醒来后就没动过好友…… 禹北珩有些气,但现在谢璜主动要加回来……他心情刚扬起来一点,就听见对方紧接着说: “晚饭多少钱?我转您。” 那点微不足道的欣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用,”他语气冷了下来,几乎没过脑子就回了一句,“以前也没少给你钱。”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操,他不是这个意思。 谢璜果然不再坚持,只是默默收回手机,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禹北珩就是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见他迟迟不走,谢璜只好更直白些开口:“禹先生,今天……不忙吗?” 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 禹北珩心里无奈,脸上却还绷着:“嗯,这就走。还有事?” “没有了,您慢走。” 禹北珩:“…………”他果然很不招人待见。 直到禹北珩离开,谢璜才悄悄松了口气。这人突然转了性,比发脾气时更让人心慌。 禹北珩走出病房,却没真离开,只坐在走廊长椅上皱着眉回想这几天的事。半晌,他一个电话打给段陵。 “禹总,您吩咐。” “你确定谢璜喜欢我?” “不是吗?谢先生对您一直很包容。” “那我以前……脾气很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您要听实话吗?” “你说呢?” 段陵这次沉默了更久,最后实事求是地开口:“禹总,您脾气差……这事儿不是全公司都知道吗?” 禹北珩彻底说不出话了。 段陵赶紧找补:“其实也不全怪您,主要底下人办事不力,总惹您生气……” ………… 谢璜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算医院床板再硬,也能睡得踏实。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禹北珩开始每日准时“打卡”报到。谢璜每回看见他进门就下意识蔫了几分,想躲又没处躲。 住院最后一天,他刚收拾好床铺,一抬头,就看见两个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 顾渊和禹北珩居然撞到了一起。 第11章 三人行 小小的病房里,气氛有些凝滞。 禹北珩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顾大律师的律所是要黄了吗?闲到天天往医院跑?”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毫不留情。 顾渊也不恼,语气依然从容:“哪比得上禹总日理万机?不过听说禹三少最近回来了?禹总应该比我更需要费心才对。” 禹北珩眉头一紧,还没说话,顾渊已经几步走到谢璜身边,声音更柔了几分:“小璜,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这些?我来帮你。” 谢璜有些局促。他和顾渊关系是不错,可对方近来频繁的探望让他隐隐不安。 “不用了,没什么东西的。” 他住院一周,行李寥寥,一只背包就足够,东西还都是沈峤之前替他回家拿的。 顾渊没勉强,只是低头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你还是这么怕麻烦别人。” 第13章 “不是的,”谢璜轻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 顾渊没再接话。他知道谢璜性子如此,上一次肯主动打电话找他帮忙,恐怕已经是极限。 禹北珩翻了翻白眼。 姓顾的就差没把要挖他墙角写脸上了。 靠,真麻烦。 禹北珩三两步走到谢璜跟前,从两人中间硬生生挤了过去,伸手拎起谢璜的背包甩到肩上。 “医生是不是嘱咐过你要多休息?”他语气依旧又冷又硬,“脸色白成这样,逞什么能。” 谢璜一时无言。他天生肤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禹北珩目光扫过顾渊仍虚虚扶着谢璜胳膊的手,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顺势拉住谢璜的手腕,声音低沉:“走了。” 顾渊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快走两步与谢璜并肩,温声问:“小璜,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去?” “不劳顾律师费心,”禹北珩声音冷飕飕的,“我的人,我自己会送。” 谢璜听到那声“我的人”,微微一怔。现在的他,越来越看不懂禹北珩了。 顾渊嘴角抽动一下,依旧维持着风度:“可我听说,禹总似乎已经和小璜分手了?” 禹北珩面色骤然转寒,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顾渊。顾渊不避不让,依旧笑得温文尔雅。 “呵,”禹北珩嗤笑,“顾律师有闲心操心别人的家事,不如先把自己家那摊子弄明白。” 顾渊表情微不可察地一变。都是京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家还没点难言的纠葛。 谢璜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绷紧,连忙开口:“你放开我……” “你要跟他走?”禹北珩脾气本就不好,这些天在谢璜面前伏低做小却连手都没牵到,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一听谢璜说“放开”,下意识以为他选择顾渊,语气瞬间结冰,每个字都冒着寒气。 谢璜皱起眉,也被他这态度惹出几分脾气。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人结束了,禹北珩这些天反复无常的举动让他疲惫。他抬起头,说得认真坚决:“禹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明白你现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但对我而言,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希望你以后尽量远离我的生活。至于别墅和那些钱,我会尽快还给你。房子我已经找好,很快搬走。所以,也请你不要这样对顾学长说话。” 顾渊没料到谢璜会如此直白,瞥见禹北珩瞬间铁青的脸色,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禹北珩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谢璜说完,也觉得禹北珩神色骇人,但他并不后悔。他静了静,伸手从禹北珩肩上取回自己的背包,语气平静而疏离:“再见,禹先生。”一句话,清清楚楚划清了界限。 禹北珩骄傲惯了,何时被人这样当面撇清过,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渊对他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随后跟上谢璜的脚步,并肩远去。 半晌,空荡的走廊里,禹北珩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顾渊陪着谢璜走出一段,再次开口:“小璜,你……” 谢璜停下脚步,略带疑惑地看向他:“学长,怎么了?” 顾渊看着表情平淡的谢璜,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和禹北珩……真的彻底结束了?” 谢璜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嗯,结束了,很平静地分的。”他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道:“虽然我还欠他钱,但我会努力还清的。”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看不出半分留恋伤心,顾渊不禁有些怀疑,谢璜真的喜欢过禹北珩吗?可他明明记得,从前每次见面,谢璜提起禹北珩时眼里总是带着光的。 “小璜。”顾渊停下脚步。 “嗯?” 顾渊注视着谢璜,语气温和却郑重:“既然你和禹北珩已经分手了,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谢璜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连忙摇头:“不、不行的。” 拒绝得真干脆啊。顾渊在心底苦笑。 “学长,对不起。我们……我们不合适的。”他现在有了孩子,更不能把顾渊拖下水。而且,他心里始终只把顾渊当作值得尊敬的兄长。 谢璜难得露出苦恼的神情,抿着唇,样子有些为难:“顾学长,真的对不起。” 顾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叹了口气:“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其实也是家里催得急,我想着我们相处得来,或许能应付一下家里。” 谢璜愣愣地“哦”了一声,依然坚持:“那更不行了。如果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而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学长这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顾渊无奈,只好点头,转而问道:“那我送你回去?” 谢璜赶忙摆手:“不用了,我和表哥说好了,他下班就过来接我。” 正说着,顾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抱歉,我接个电话。” “嗯,学长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谢璜体贴地说。 顾渊一走,谢璜便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沈峤。他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心里有些感慨。 尤其当看到几位腹部隆起的孕妇缓缓走过时,谢璜的心绪变得有些异样。 以后他的肚子也会变得那么大吗?那样出门会不会很奇怪?幸好现在才九月份,等到他生产的时候,正好是冬天,可以裹着宽大的羽绒服。他想,到时候就买最大号的款式,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平时表情很少,笑起来的次数更是寥寥,此刻白皙清秀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柔软的光,显得格外温和静好。 禹北珩站在不远处的转角,沉默地望着谢璜侧脸那抹极浅却真实的笑容,心情复杂难言。 沈峤原本能准时下班,却临时被叫进手术室。进手术室前,他匆匆给谢璜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先回家。 挂掉电话,谢璜轻轻叹了口气。沈峤总是很忙,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忙,只有他,仿佛永远停留在原地。 谢璜刚站起身,还没看清眼前,一个男人就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撞得猛地一个趔趄,脚下发软,眼看就要朝后摔去。 就在这时,一双手猛地揽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扶住。 谢璜长舒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心里一阵后怕:差一点就摔了,自己这个爸爸当得可真不称职。 “谢……” 他刚要道谢,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禹北珩正又惊又怒地瞪着他,语气又冲又厉:“你怎么在这儿?!”没等谢璜回答,他又劈头盖脸砸来一句:“是傻的吗?有人冲过来不知道躲?!” 谢璜:“……” 他不是,他没有,他也不想。可禹北珩凭什么这么生气?这人好像总是很容易炸毛。谢璜几乎本能地想软声道歉,说一句“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但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于是他只是抿了抿唇,轻轻蹙起眉。 禹北珩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无处发泄,抬腿就朝旁边的空座椅踹了一脚。金属座椅嘎吱作响,瞬间引来四周的目光。 谢璜忍不住低声说:“别这样……踢坏了要赔的,影响也不好。” “老子有钱,赔不起吗?!” 禹北珩没好气地呛了回去,可一看见谢璜垂下眼不说话的样子,立马就后悔了。他搂在谢璜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拢,指尖微微用了力。 谢璜怕痒,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软糯。 九月的天气,谢璜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禹北珩掌心的温度透衣而入,烫得惊人。这细微的动静让两人同时一僵。 谢璜慌忙向后撤了一步:“我……我先走了。” 禹北珩表情有些微妙。这人看着瘦,腰细得他一只手臂就能揽住,但小腹却意外地柔软,还有点肉。 “我送你。”他不容分说地跟上,一把扯过谢璜的背包甩到自己肩上。 谢璜刚要拒绝,就听见禹北珩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用我送,那你等谁?顾渊?还是自己叫车?”他冷哼一声,语气越发不好,“最近出租劫人事件多了去了,就你这样的,人一只手能劫三个!” 他瞥了一眼谢璜怔住的表情,忽然俯身逼近,声音压低:“还是说……你不敢让我送?因为你还喜欢我?” 谢璜顿时闭了嘴,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我……我……我们已经结束了。” 禹北珩咬紧后槽牙,眼底却掠过一丝光亮:“只是结束了包养,又不是关系结束了!” 谢璜:“……” 他气得脸颊微鼓,瞪了禹北珩一眼,索性不说话了。 禹北珩心情没由来地好转,盯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心里莫名发痒。下一秒,他突然低头,迅速在谢璜脸上亲了一下。 谢璜彻底呆住了,整张脸迅速涨红,语无伦次:“你……你干什么!” 第14章 禹北珩弯下腰来看他,眼里带着几分痞气,语气却理直气壮:“不是说了吗?想跟你重新签合同。” 第12章 是不是胖了 禹北珩活像个无赖,最后还是把谢璜送回了家,甚至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蹭了一顿晚饭。 谢璜拿他没什么办法。这样的禹北珩,让他恍惚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自从那次他替禹北珩上药之后,对方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起初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蹭吃蹭喝。谢璜没什么钱,大多数时候都想拒绝。他把两人之间的账算得清清楚楚,因为禹北珩说过——“算我借的。” 可后来,这笔账越来越算不清。禹北珩吃他两顿,就非要回请他三四顿,仔细算下来,反倒是谢璜占了便宜。 谢璜为这事苦恼了好一阵。 禹北珩却满不在乎地说:“要不你拿劳动抵债?比如……继续帮我上药。” 谢璜也确实发现,禹北珩身上总时不时添些新伤。 那段时间或许是他们关系最为融洽的时候,只是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此刻,谢璜看着吃完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上下打量的禹北珩,眉头始终没能舒展。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 “禹先生,今天不忙吗?” 言下之意几乎是:你吃完可以走了吧? 禹北珩被这话一噎,这些天他算摸清了,谢璜说话是真的不带拐弯。 “嗯,不忙。”他淡淡回了一句。最近禹雪辰风头正盛,他才懒得回家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谢璜顿时接不上话,只好低头将碗筷收拾了,只是眉头仍然微微蹙着。 禹北珩待了好一会儿,谢璜只得不断提醒着禹北珩时间不早了。 好在,谢璜提醒自己三次后,有了效果。 只不过临走前,禹北珩又一次提起签合同的事。谢璜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了。 那之后禹北珩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谢璜趁这个机会,咬牙花了几百块钱悄悄搬了家。 搬家那天顾渊来帮忙,很是体贴地提议:“其实我在三环有套小公寓,你可以搬去那儿,很便宜的。” 谢璜犹豫了一瞬,还是不愿欠这份人情。 顾渊打量着他新租的这间三十来平的小屋,忍不住问:“小璜,住这儿会不会不太方便?” 谢璜倒不怎么在意。他已经怀孕快四个月,脱了衣服能明显看出孕肚,平时穿得宽松,才勉强遮住一点,只是看起来像是稍微发了福。 有一次前同事约他聊设计,对方还打趣道:“小璜啊,是不是啤酒喝多啦?你才二十五吧,这样下去可不行,老了就得变成小区门口那种啤酒肚大爷了,看到没?” 谢璜只能连连点头,保证以后绝不喝酒。 其实谢璜是不喜欢喝酒的。 中午顾渊帮他打扫,谢璜系着围裙在狭窄的厨房里做饭。顾渊不经意瞥见他系带勒出的腰身,忽然有些出神。 谢璜好像真的胖了些,尤其是腹部…… “顾学长?” 顾渊猛地回神,略带歉意地笑笑:“抱歉,小璜,我走神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谢璜连忙摆手:“不用的,很快就好了。” 他刚才也只是感觉顾渊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顾渊笑了笑,有些讪讪,还是问道:“不过,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谢璜心里一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嗯,可能最近太闲了。先吃饭吧。” 顾渊没再追问。 进入十月,谢璜的肚子已经有些藏不住了。根据现行法律,孩子上户口是个大难题。沈峤早早打电话来提醒,并提议:不如找个信得过的女生假结婚,付笔钱,至少先把孩子的户口解决。 谢璜认识的人不多,肯帮到这种地步的更是寥寥。这时沈峤推荐了一个人选:他的龙凤胎姐姐。 谢璜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表姐她……”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没事儿小璜!咱们虽然是表亲,但早出了五服啦,假结婚没什么的。嘻嘻,什么时候见一面?我早就好奇想看看你啦!” 谢璜耳根微热,只好和沈乔约了时间见面。 禹北珩这段时间被禹雪辰搞得焦头烂额。他这位“弟弟”确实是个狠角色,眼光毒、下手狠,天生就是吃管理这碗饭的料。 说实话,禹北珩自己对管公司根本提不起劲。要不是他妈以死相逼,再加上他哥处处紧逼,他才不愿意一天到晚在公司累死累活。 他本来还想适当放放水,让禹雪辰慢慢接手大禹集团。可没想到这一放,对方直接想要他的命。 那次他们同时竞标一个项目,车开进山区时突遇山体松动。下一秒,禹雪辰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撞向他,幸好禹北珩早有防备,不然真就当场交代了。 这还不算完。禹雪辰直接下车逼近,身形如鬼魅,一刀插进他胸口。禹北珩疼得眼前发黑,这才后知后觉,心里骂道:这狼崽子真想要老子的命!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顶多是商业竞争,再狠也不至于你死我活。 可他错了。禹雪辰那双嗜血的眼睛让他脊背发凉。 就在快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禹北珩咬牙挤出一句:“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 禹北珩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禹雪辰犹豫了,竟真把他拽了上来。但禹北珩失血过多,被送进医院时几乎没了呼吸。 禹北珩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周。醒来后从段陵那儿听说,禹雪辰对外宣称是山体滑坡导致的意外,两人差点都没命。 那天确实发生了滑坡,就算有人怀疑禹雪辰动机不纯,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禹北珩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操,这狗崽子真当老子是软柿子?” 他原本没真把禹雪辰当作你死我活的对手,但这一回,他不得不下狠手了。 两人明争暗斗得连外人都瞧出不对劲。禹北珩忙得脚不沾地,整整一个月没空去找谢璜。 他不找谢璜,谢璜倒像是彻底把他忘了。除了刚加上好友时谢璜转来的三十块钱,一句问候都没有。 等禹北珩终于抽出身回到那栋小别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已经空了很久。 禹北珩眼睛霎时红了,打电话给段陵时,语气冷得像掺了冰碴: “谢璜人呢?” 段陵心里一咯噔。最近事太多,他早把谢璜忘干净了。 “对不起禹总,我立刻去查。” 半小时后,段陵汇报:谢璜搬走了。 禹北珩这才隐约记起,谢璜似乎确实提过要搬家。 “地址?” “还、还没查到……” 段陵声音越来越虚。沉默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禹总,谢先生一个多月前寄过一个包裹到您办公室,应该还在那儿。” 禹北珩咬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眸色愈发深沉。长期失眠令他眉目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冷意。 他开车回公司,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谢璜寄来的包裹。很小一个,里面是一把车钥匙、一张银行卡、一份房产过户文件,还有一封手写信。 “禹先生,我不会开车,您的车还停在地库,您可以随时取回。这张卡里有三千一百二十九万,我还欠您五十五万,之后会每月分期还到这张卡上。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谢璜。” 禹北珩咬得牙齿咯吱作响。不是自愿被他包养的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一笔勾销? 一日后,段陵发来了谢璜的新地址。 禹北珩开了一小时车才找到那儿,地方偏僻不说,刚拐进巷子就爆了胎。他黑着脸下车一看,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儿洒了一地钢钉。 靠!妈的!真倒霉! 心情差到极点,却没想到更糟的还在后面,他一抬眼,正好撞见谢璜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从一家小吃店走出来。 十月下旬,京市的夜晚已带了些许寒意。谢璜穿了件浅色大衣,宽松的剪裁遮住了身形。旁边的女孩很漂亮,长发披肩,米色大衣下露出一双修长的腿,与这破旧巷弄格格不入。 禹北珩看见那女生眉眼弯弯地望着谢璜,伸手似乎搂了下他的腰。 距离有些远,但他依稀捕捉到一个词:“孩子”。 禹北珩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跌至冰点。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拥抱告别,随后谢璜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转身走向小区。 谢璜对沈乔愿意出手相助这件事心怀感激。他不禁开始想象四五个月之后的生活——也许到那时,他就能真正拥有一个软软暖暖的小奶团子了。 光是这么想着,谢璜就觉得整颗心都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填满,连未来的日子也仿佛一下子有了光。 从他住的楼到小区门口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路灯又暗,谢璜一路都走得很慢,生怕哪个拐角突然撞上人。 第15章 直到站在单元门前,他的心还怦怦跳个不停。 这栋楼里大多都是租客,五层楼只有一楼一盏灯孤零零地亮着,整片视野黑压压的,安静得有些压抑。 谢璜租的房子在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他之前还安慰自己,每天上下楼就当作锻炼身体。 他刚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谢璜心头一紧,手下意识地加快动作。 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按在了门上。 第13章 你还不走吗? 谢璜只来得及用手护在身体与门板之间。 脸颊贴着冰冷的门面,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钻进鼻腔,让他的心直往下沉。 “那个……我有钱,真的,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他声音发紧,试图保持镇定。 回应他的,却是落在颈侧的一个吻。 身后的人吻的迫不及待,谢璜能感觉到小小的犬齿恶狠狠的咬破了他的肌肤。 谢璜整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这不是劫财,是劫色啊。 可他长得明明很普通啊。谢璜有些茫然地想。 听说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激烈反抗,容易受伤。即便如此,他仍不愿就这样妥协,只好试着商量: “我、我好几天没洗澡了……也不好‘吃’的。这位好汉,我可以给你钱,真的。我有钱的。” 谢璜都快哭了,像是怕对方不信,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支付宝界面,举向身后:“你看,我现在有两万,全都给你。” 身后的人依旧沉默。谢璜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想起肚子里的宝宝,他咬了咬唇,终究慢慢放松身体,认命般地垂下眼帘。 然而预想中的侵犯并没有继续。他只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声压抑又熟悉的冷笑在耳边响起: “你到底跟多少人上过床?就这么下贱?” 谢璜浑身一僵。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可他从未想过,禹北珩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谢璜开口:“禹先生……?” 禹北珩松开了钳制。昏暗的楼道里,谢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粗重而不稳的呼吸。 谢璜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生气,他和禹北珩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禹北珩声音冷冷的。 谢璜对这种语气再清楚不过,他犹豫了片刻,禹北珩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裤兜。 “你……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禹北珩已经掏出钥匙开了门,率先进了门,而后将谢璜拉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谢璜再次被压到了门上,黑暗中谢璜只看见一个影子朝他压了下来。 谢璜本能的别过脸去,拒绝道:“不要。” 禹北珩停顿了片刻,冷哼了声。 “那你想要谁,刚才那个女人?他能满足你?”禹北珩的声音像只鬼魅轻轻幽幽地在谢璜耳边响起。 “被我操了那么久,对着女人还能硬起来吗?小螃蟹?” 谢璜只感觉裤子一松,禹北珩的手已经摸了进来。 “唔……”谢璜脸色顿时就白了。 谢璜真的有点生气了,他的手啪的一声就给了禹北珩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两人都愣住了。 他,他竟然打了禹北珩……谢璜感觉脑子轰隆隆的响。 禹北珩瞬间回过神来,他刚才在干什么?他竟然想对谢璜做那种事? 禹二少脸色青白一片,他真是魔怔了。 不过谢璜的身上很滑,脖子很软,就是不知道嘴巴…… 靠!这不是他!禹北珩有些懊恼。 过了好一阵,谢璜才平息了自己失了节拍的心跳,他一向很能自我调节的。 谢璜抬手开了灯,灯光有些耀眼,谢璜不经意瞥了禹北珩一眼,那人脸怎么有点红? 哦,是被他打的? “看什么看?!”禹北珩有些心虚,语气不自觉就有些冲。 谢璜撇了撇嘴,怎么又生气了,这种情况,生气的不该是自己吗?明明是他非要…… “对不起……”禹北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小声嘟囔了一句。 谢璜:“啊?” “靠!你是我包养的人,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想给我戴绿帽子啊?!” 谢璜:“是过去包养。” 禹北珩哼了声:“那也不行。”说完他扭过身去。 操,真麻烦!他怎么就做了那种事?! 禹北珩拧着眉扫视这间狭小的屋子,冷哼一声:“就住这种破地方?小别墅满足不了你那点情趣了,非跑来这种贫民窟,等着哪个富婆捡你回去?” 妈的,越说越气也怎么办? 谢璜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变动。他安静地望着禹北珩,偏了偏头,语气依然认真:“我只是想靠自己生活,不需要被人包养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功能方面您不用担心,是正常的。” 禹北珩:“……”好吧,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见他仍杵在门口不动,谢璜也不知他到底想怎样,只好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该走了? 被他这么一问,禹北珩更不想承认自己是特意找来的了。他只是脸色更沉,硬邦邦说了句“工作””。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来找你的吧,少自作多情给自己脸上贴金。” 谢璜:…… 这话听着语气有些怪,不过谢璜也没多想,想到两人刚发生的事,谢璜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没逃过禹北珩的眼睛。他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他懒得再和谢璜掰扯,直接脱了鞋,在门口的鞋柜上翻找半天,却连一双客用拖鞋都没有。 这个发现竟让他心情莫名好了一点点。 他穿着袜子走进屋里。进门是一条狭窄的过道,两侧是卫生间和厨房,再往里有一个隔门,里头就是唯一的房间。 地方狭小,除了一张床,几乎什么也没有。 “你就住这种破地方?!”禹北珩的声音里压着怒意。 谢璜倒觉得,一个人住,月租两千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一个人住还挺好的。” 禹北珩没接话,只感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堵在胸口。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突然从床底下钻出来,禹北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嫌恶地盯着那只绕在谢璜脚边蹭来蹭去的猫:“你还养猫?” 谢璜知道禹北珩对动物毛发过敏,以前合同里明令禁止别墅里出现任何活物。 除了人。 他和禹北珩分开后,本来没打算养猫的。但上周散步时,他撞见这只被车撞折了腿的小可怜……犹豫三次,最终还是把它带回了家,并给它取了个名字,“馒头”。 因为它真的很乖,给个馒头就能吃饱。 “好了馒头,饿了吧?”谢璜把肉末混着馒头喂给它,才抬头轻声说:“它很乖的,禹先生……我们已经分开了,您不能把它丢出去。” 禹北珩彻底无言,这人居然一眼看穿他的念头。他的确正盘算着怎么把这团毛球扔出去。 房子太小,禹北珩只能皱着眉坐在床沿,看谢璜仔细地喂猫、铲屎,忙前忙后了好一阵子。 等谢璜忙完一切,发现禹北珩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禁有些意外。 “你还不走吗?” 禹北珩简直无语:“我车坏了。” “那你可以打车。” “……手机坏了。”,其实是没电,但他压根不想走。 谢璜一时语塞。他本就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好说:“那我帮你叫车吧。”正好他还欠禹北珩钱,就当提前还一点。 眼看谢璜真的低头操作起手机,禹北珩心头一急,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拦。 谢璜手一抖,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差点砸到正在吃饭的馒头。 馒头“喵呜”一声惊起,毛都炸开了。 禹北珩:“…………”他真不是故意的。 谢璜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讶异。他默默捡起手机壳和电池,重新拼装,屏幕一片漆黑。 这部手机跟了他七八年,除了电池不太行,其它都还好。 “明天我给你买个新的,”禹北珩语气生硬地说,又补了一句:“现在叫不了车了吧。” 谢璜点点头。禹北珩刚松半口气,却听见对方接着说: “那你可以坐地铁,离这儿不远。”他其实不太想送,主要是走多了会累,但还是客气了一句:“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禹北珩彻底败给他了。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和委屈堵在胸口。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谢璜大概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第16章 这时,馒头吃完了饭,甩着尾巴凑近谢璜。大约是屋里多了个陌生人让它好奇,小家伙转了几圈,竟试探性地朝禹北珩那边迈了几步。 禹北珩立刻连打几个喷嚏。 谢璜连忙把馒头抱回来,离他远了些。他抬起清澈的眼睛望着禹北珩,安静地等他的回答。 禹北珩有些泄气。看来今晚是留不下来了。 “算了,我自己走。” 谢璜一听,眼睛几不可见地亮了一下。禹北珩心里更堵了。 送禹北珩到门口时,谢璜很好心地为他指了地铁站的方向,还塞给他十块钱,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禹北珩捏着那张十元纸币,陷入沉默。 他就这么惹人烦? 车爆了胎,手机也没电,禹北珩只好走进巷口一家小超市,花十块钱充了会儿电,才联系上段陵。一小时后,段陵匆匆赶到。 “禹总,您来找谢先生?” 禹北珩嘴角抽了抽,没吭声。 段陵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忍不住传授起经验: “要我说啊禹总,这事儿还真是您不对。既然喜欢谢先生,就该好好跟人家相处。一开始就不该签什么协议……现在撕了正好,不如光明正大地表白。谢先生脾气好,又那么喜欢您,肯定会接受的。不过您这脾气也得收一收,喜欢一个人不能老是黑着脸,您不知道,您一冷脸特别吓人。别……” 段陵正说得起劲,一抬眼却见禹北珩脸色越来越沉,顿时噤声。 “那、那个……禹总,上车吧。” 禹北珩皱着眉坐进车里。气氛凝重,段陵暗暗捏了把汗。 良久,禹北珩忽然开口:“……你说,‘光明正大’,是什么意思?” 段陵一个激灵,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油门猛踩,车子瞬间冲了出去。 第14章 为什么不接电话 谢璜原以为与禹北珩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可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才让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意外。 第二天清早,谢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瞬间被堆成小山的快递箱惊得怔在原地。 尽管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此刻也只显出些许呆愣。 快递员小哥好心提醒:“小伙子,醒啦?楼下还有呢,你这门口都堆不下了,要不先搬点进去?” 谢璜迷茫地挠了挠头:“您是不是送错了?我没买什么东西啊。” 快递员低头核对着单据:“谢璜,谢谢的谢,王字旁的璜,是你吧?” “是……” “那就没错了!签收人写的也是你,瞧!” 谢璜仍是一头雾水,但快递员已经在催了,他只好一件一件往屋里挪。快递实在太多,几乎占满了整个小房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谢璜看着满屋子的快递,有些发愁。他大致看了下,快递的种类很多,有空调,洗碗机,还有猫窝,衣服各种品类。 纵然上面实实在在写着他的名字,他也怀疑这栋楼是不是有个与他同名同姓的。 拜禹北珩所赐,此刻他想打个电话问问也没办法。 好在谢璜平时工作并不依赖手机,他打算晚些时候去二手市场随便淘一个就好。可谁知,这手机仿佛有自己的想法,自他搬完快递后就响个不停,偏偏他连接电话的功能都用不了。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二十分钟,谢璜只好再度拔掉电池,世界终于清静。 他望着满屋的快递箱又发了会儿呆,果断决定不拆了。等下午联系到人,全部退掉就好。 这么一想,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喂了馒头粮食和水,便开始张罗自己的早餐。一个人的饭食简单,电饭煲里还有昨晚的剩粥,他煎了个蛋、蒸了两个包子,一顿早饭就这么解决了。 刚盛好粥,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谢璜无奈地叹气,以为又是快递员,拉开门却猝不及防被一把抱住。 “你他妈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接电话?!”禹北珩的声音里压着明显的急躁。 谢璜默了一下,慢慢道:“手机……不是被你摔坏了么?” 禹北珩顿时语塞。 他整晚都在琢磨段陵的建议,早把谢璜手机坏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早连打几通电话没人接,他就开始心神不宁,再加上碰上禹雪辰那个狼崽子与上次谢璜大半夜去医院的事,他那点担心彻底失控,连晨会都没开完就直接飙车过来。 全程不到三十分钟。 “你怎么又来了?”谢璜语气里带了些无意识的嫌弃。 禹北珩听得心头一梗,语气顿时冷了下来:“怎么,不欢迎?还是在等别的男人,或女人?” 靠,他不是这个意思。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脸上却绷得更紧,眉峰深深蹙起。 谢璜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将人推开。他察觉出禹北珩又生气了,不禁暗自心想:或许自己真的不擅长与人相处。 “抱歉,我还以为是快递员。”他语气依旧平淡缓慢,“所以,你怎么来了?” 禹北珩冷哼一声,硬邦邦地说:“我来看看我的快递。” 谢璜这才恍然大悟:“是你买的啊?是不是寄错地址了?正好,你快搬走吧,我这儿都没地方落脚了。” 这话噎得禹北珩说不出话来。他盯着谢璜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对方甚至没打算让他进门,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没寄错。”他别开视线,语气生硬,“我租了隔壁,还没搬进去,暂时放你这。” 谢璜彻底愣住,一双眼睛因惊讶睁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你……你说什么?” 禹北珩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重复:“我租了你隔壁。” 谢璜记得隔壁住着一对情侣,已经租了很久,他偶尔下楼还会碰到。他难以置信地试探:“是……当仓库用的吧?那挺合适。” 禹北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住人。” 谢璜顿时觉得天塌了半边,脸上浮起苦恼的神色。禹北珩怎么会住这种老破小的房子?没道理啊……难道是因为他?旋即他又觉得不可能,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出别的解释。 “喂,你做了饭?”禹北珩忽然越过他头顶朝里望了望,生硬地转移话题。 “啊?嗯。” “正好,我没吃,一起。” “可你以前不是……”不是说难吃吗? 谢璜还没来得及拒绝,禹北珩已经侧身挤了进去。 快递箱占满了空间,两人勉强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期间谢璜不得不又去给禹北珩煎了个蛋。 饭后,段陵送来了隔壁的钥匙。谢璜看着他们将一件件箱子搬过去,刚松一口气,就见段陵开始招呼人开箱。 谢璜:“这些还没搬过去……” 段陵:“谢先生,禹总买了两份,以后可能偶尔会过来蹭个早饭,所以您不用有心里负担。” 然后段陵就开始招呼人:“对,对,那个空调换了” “洗碗机装这里。” “对,床上用品要换掉。” “啊,那里不对。” 谢璜茫然地看着段陵忙活,突然感觉特别无力,他想也许这个地方也住不久了。 他甚至想过禹北珩那样的人为什么突然转了性要来住这种贫民窟,但最终什么都没想到。 大概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还没找到比他更好的小情人,所以后悔了? 谢璜想到这里更苦恼了,他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璜一回过神来,就看见段陵段陵伸手抱住了馒头。 “段秘书,它不用搬……”谢璜忙出声。 段陵礼貌地微笑解释:“谢先生,禹总对猫毛过敏,让馒头暂住隔壁就好。” 谢璜蹙了蹙眉:“可是禹先生不是住隔壁吗?” 段陵:“啊?啊……”他只好放下了馒头,将馒头的大别墅安排在了那个逼仄的小阳台上。 馒头对此很不满意,喵喵叫了好几分钟。 晚上。 谢璜看着那个理所当然坐在自己床上、甚至还拍了拍被子示意他过去的男人,忍不住拧紧了眉:“禹先生,很晚了。” “嗯,”禹北珩面不改色,“那我们就睡吧。” 他说的是“我们”。谢璜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还是禹北珩对“邻居”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禹先生,我要休息了,您是不是该回隔壁了?” 禹北珩没动,只抬起一双幽深的眼睛望过来,谢璜对这样的目光再熟悉不过。 从前每次禹北珩想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看似深情、却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的眼神。 “过来。”禹北珩低声道。 谢璜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 禹北珩蹙了蹙眉,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语气生硬地轻咳一声:“那个,我们之前的合约已经结束了。不如……正式试试?” 第17章 谢璜愣了一瞬,随即像拨浪鼓似的摇头。 “为什么?”禹北珩语气忍不住急躁起来,“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次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谢璜向后退了一步,声音虽轻却坚决:“不行,我们已经分开了,已经结束了。” 禹北珩脸上的神情瞬间凝住了,虽然谢璜温温吞吞的,却没想过对方真的会这样干脆地拒绝。 “你……你还是先回去吧。”谢璜伸手想将禹北珩拉起来推出门去。 他心里又慌又怕,怕禹北珩万一哪一天察觉真相,会逼他去拿掉孩子。如今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若不是他穿得宽松,早就藏不住了。 禹北珩却纹丝不动。他忽然想起段陵说的第二招——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谢先生心里一定还有你。 他一咬牙,握住谢璜的手将人往怀里带。谢璜还没来得及惊呼,禹北珩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的吻技依旧娴熟得让人头晕目眩,谢璜根本不是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亲得浑身发软。直到一双手探进他的衣摆,谢璜才猛地惊醒,又惊又怕地将人推开。 他眼角泛红,带着怒气瞪向禹北珩。 禹北珩也微微一僵,方才那一瞬,他好像摸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触感异常陌生。 “你走!”谢璜声音带上了哭腔,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把禹北珩推了出去。 禹北珩看着哐当关闭的门,眉心跳了跳。 段陵这个坑货,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谢璜心想,这地方怕是真没法住了。跟禹北珩做邻居,跟赤身裸体睡在他旁边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早上,禹北珩没来敲门,谢璜稍稍松了口气,带了点钱出门。昨天因为那堆快递,他没买成手机。 新手机只花了不到两百块,一插上卡,沈峤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璜,昨天怎么没来产检?手机也打不通。” “手机坏了……不好意思,我下午过来。” “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表哥。” 挂了电话,谢璜又开始为搬家的事发愁。这房子才租了不到两个月,押金也付了,合同签的是一年,现在要走,押金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第15章 吃醋 谢璜连续三天都被禹北珩堵在家门口,心里越发忐忑。一想到对方说不定哪天就会强硬地带他去打胎,他就忍不住发愁。 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正独自纠结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谢璜咬了咬牙,决定这次开门和禹北珩彻底谈一谈。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前任,总该有些界限。 然而一开门,站在外面的却是顾渊。谢璜悄悄松了口气。 “顾学长,你怎么来了?” 顾渊依旧温文尔雅,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着朝他点头:“好久没见了,来看看老朋友。小璜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 谢璜一直觉得顾渊很擅长与人相处。他还记得大一刚入学时,被室友硬拉进外联社,自己紧张得手足无措,那时已是社长的顾渊却主动提出带他一起完成任务。后来才知道,两人竟是高中校友,也因此渐渐熟悉起来。 顾渊看他神色不太对,温和地问道:“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顾渊抬了抬手,看到谢璜不经意往后躲了躲,尴尬地将手放了下来。 “这么明显吗?”谢璜有些意外,周围人都说他总是没什么表情,像个人形机器。 顾渊笑了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要聊聊吗?” 谢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最近禹北珩总来找他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对自己怀孕的事只字未提。“听说他之前被车撞了,学长,你说他是不是撞到脑子了?”他最后忧心忡忡地总结。 顾渊眸光微动,忽然提议:“其实我有一套房子空着,如果你想要安静一点,可以暂时借你住。” “还是不了吧……”谢璜摇摇头,他实在不愿欠人情。 “你如果不想借,我可以租给你,和这个房租差不多,小璜,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禹北珩一直骚扰你,你该怎么办?!这种老房子是个人都能进来,不说安保,就是基础设施……” 顾渊看谢璜有些动容,也没有继续说,反而道:“小璜,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如果遇到不好解决的,不要忘了我,我很乐意被你麻烦,咱们是朋友不是吗?” “谢谢你,顾学长,我会好好考虑的。” 中午谢璜简单做了几个菜,留顾渊一起吃饭。没想到饭刚吃一半,门口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谢璜一惊,眼睛都睁圆了。 门被推开,禹北珩的声音传了进来:“好香啊,今天吃什……”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就定在顾渊身上,眉头瞬间拧紧:“你怎么在这?” 顾渊不慌不忙地扬起嘴角:“我怎么不能在这?倒是禹总,这个时间应该还没下班吧?” 禹北珩脸上掠过一丝心虚,但他向来宁可让别人不痛快,也绝不委屈自己。“我回家吃饭,有什么问题?”他冷哼一声,话锋犀利地转向顾渊,“倒是顾大律师这么清闲?听说你们律所税务出了点问题,别到最后把自己也弄进去了。” 顾渊心里清楚,律所出事多半是拜眼前这人所赐,面上却仍维持风度:“禹总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禹北珩嗤笑一声,没再接话,径直走到谢璜身边坐下。谢璜身体明显一僵,禹北珩脸色更沉了。 和顾渊在一起就有说有笑,一见他就浑身不自在?再瞥见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他心里更不是滋味,这明显是没打算给他留饭。 他中午总共就一个半小时休息,不知怎么心神不宁,只想见谢璜一面,然后他就开车赶了过来。这破地方远得很,路上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本来见面时间就不多,结果倒好,正撞上人家和别人共进午餐。 禹北珩越想越恼火,看顾渊越发不顺眼,心想就该多给他找点事做,省得整天惦记他的人。 谢璜和顾渊吃完饭,起身收拾碗筷。禹北珩在一旁冷冷开口:“白吃白喝还不干活,顾大律师真是好闲。” 谢璜忍不住小声辩解:“顾学长带了礼物,还帮馒头铲了猫砂,没有不干活。” 禹北珩被噎得说不出话,偏偏顾渊还笑着站起身:“没关系,我来帮忙洗碗吧。” 眼看两人越靠越近,禹北珩又忍不住讥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渊也不生气,微笑着响应:“确实有所愿,就是不知道小璜答不答应了。” 禹北珩顿时火冒三丈。 这厮果然别有用心! 然后谢璜眼睁睁看着禹北珩手滑摔了两个碗,肉疼之余,终于忍不住将他推出了家门。 禹北珩盯着门内顾渊那抹得意的笑,气得抬脚踹向隔壁的房门,幸好隔壁也是他租的,不然真要被人告上法庭。 顾渊看着眉头紧锁的谢璜,再一次温和提议:“小璜,我是真心想帮你。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平时帮我打扫打扫房子,偶尔请我吃顿饭就当补偿,怎么样?” 谢璜沉默片刻,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只轻声说会好好考虑。 收拾完碗筷,顾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谢璜一开门,就看见禹北珩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没走?” 禹北珩扯了扯嘴角,语气生硬:“我找顾律师有点事。” 谢璜有些疑惑:“是工作上的事吗?” “自然。”禹北珩几乎是咬着牙回答。 顾渊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温和地向谢璜道别:“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小璜。有任何决定,随时电话联系。” “好的,谢谢你,顾学长。” 禹北珩盯着两人依依话别的模样,心里烦躁得几乎要烧起来。“走了!”他冷不丁扯过顾渊的衣领就往楼下拽,动作粗鲁,毫不客气。 顾渊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后整了整衣领,语气依旧从容:“禹总,我们之间应该无仇无怨吧?” 禹北珩冷哼一声:“那就要看顾律师有没有自觉了。” 顾渊挑眉,抬手挥开他:“感情的事,各凭本事。从前小璜喜欢你,我从不逾矩;可现在……禹总又何必强人所难?” 禹北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带讥讽:“强人所弱我不清楚,有个明目张胆挖墙角的,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怎么,顾大律师是嫌自己最近太清闲?” 顾渊眯起眼,声音也冷了几分:“大禹固然财大势大,但据我所知,禹二少最近也诸事缠身吧?听说禹董不久就要宣布三少正式进入集团,不知二少还能分出多少精力?” 禹北珩磨了磨后槽牙,指节捏得发白,突然一拳朝对方面门挥去:“我们禹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操心!” 第18章 顾渊侧头险险躲过,神色也彻底严肃起来。 不一会儿,破旧的小区门口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当街动手毕竟罕见,路人纷纷议论。 “是哪家的销售打起来了吧?” “现在房子不好卖,抢客户呢这是!” “哎,别打了别打了——” 禹北珩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最后不知是谁报了警,两人被一同带进了派出所。 他盯着顾渊,眼神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最后还是段陵匆匆赶来,办手续将两人接了出去。 回程车上,段陵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禹北珩脸上的淤青,心下暗惊:“禹总,您和顾律师这是……” 禹北珩眉头紧锁,声音冰冷:“去查无冤律所。看来上次的教训,他们还嫌不够。” 段陵暗暗替顾渊捏了把汗,低声应道:“是,禹总。”他顿了顿,又汇报:“另外,董事长发了邮件,三少已经正式进入总部。” 禹北珩神色微僵,随即扯出一抹讽刺的笑:“随他。自己往牢笼里跳,我恭喜还来不及。以老头子的性子,真会放权?”他转而问道:“那狗崽子一直在找的人,查清楚了吗?” “相关资料昨天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禹北珩拿出手机,翻了好几页才找到段陵发来的邮件。令他意外的是,数据显示禹雪辰苦苦寻找的,竟然是个男人。 那狗崽子平时装得荤素不忌,原来真正上心的竟是个男人? 禹北珩只觉得照片里的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他也不确定,这个人对禹雪辰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谢璜慎重考虑了顾渊的提议,最终还是拒绝了。他特意查过那个小区的租金,每月最少也要三万,就算天天请顾渊吃饭,也抵不上这份人情。 于是他悄悄换了门锁,这下,禹北珩总不能再随便闯进来了吧。 接连几天没见到禹北珩,谢璜竟觉得有些清净,甚至暗自庆幸。 进入十一月,京市的天气明显转凉。谢璜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坐公交去医院产检。因为没人看出他怀孕,一路站了很久,到医院时腿都酸软了。沈峤一边检查一边没好气地数落他不知照顾自己。 刚走出医院,谢璜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紧,正想低头躲开,对方却已经叫住了他。 “谢先生,好久不见啊。” 第16章 他怎么个心疼法 谢璜本不想理会,连头都未回,那人却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谢璜心里一阵不适,只好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段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段锋低头笑了笑,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望向谢璜说道:“谢先生,上次是段某冒失了,特意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不如就让我请你吃顿饭表达歉意?” 谢璜狐疑地看向他,猜不透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仍干脆地拒绝:“道歉我收下了,但我今天还有事,吃饭就不必了。” 段锋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说道:“无妨,等谢先生有空我们再约。” 谢璜抿了抿唇,语气平淡却坚决:“抱歉,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空。您还有别的事吗?” 段锋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只好干涩地说:“那……就看缘分吧。” 谢璜只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段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这人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林学迩有些意外地看着不请自来的禹北珩:“禹二少,今天怎么得空来我们林氏了?” 禹北珩没有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我不能跟你联姻。按之前约定,若一方违约,须以手中30%的股份作赔。这是大禹3%的股份,签了字,就是你的。” 林学迩细细打量他半晌,似乎很是意外,半晌林学迩忽然笑了道:“是因为谢璜?” 禹北珩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却并未否认。 林学迩环抱双臂,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不解:“禹少不觉得亏吗?就为了一个男人?谢璜确实好看,但这世上漂亮的男孩不止他一个。更何况与我联姻,你明明稳赚不赔。我真想不通……还是说,禹二少其实是个情圣?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年仅二十七岁就从林家一众子女中脱颖而出,获得林董事长的青睐,林学迩自然不是简单角色。她擅长在不同人面前变换不同性格,既不出格又处处周到,这一点禹北珩甚至颇为欣赏,也曾认为她是理想的联姻对象。 在他忘记谢璜的那段日子,他确实考虑过与林学迩结婚。但自从谢璜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即便记忆模糊,他的心却依然会为谢璜悸动。 他一点点意识到,他不能失去谢璜。 也许段陵说的对,他一开始就错了,既然错了,那就纠正过来。 那联姻就是最最错误的决定。 “情圣不敢当,”禹北珩语气平静却坚定,“不过你说的也许对吧,我应该是爱他,不管是不是,至少目前不想让他受半点委屈。” 林学迩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片刻恍惚:“爱一个人吗……”她低声重复,像是想到了谁,难得蹙起眉头,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看向禹北珩: “禹二少果然大方,那学迩就却之不恭了。你放心,我会亲自向伯母说明,是我看不上二少您。” 说完,她朝禹北珩调皮地眨了眨眼。 禹北珩对此倒是不在意,他母亲若是在意他,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又岂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知林学迩是如何与母亲纪晴解释的,这次见到禹北珩,纪晴竟罕见地没有动怒,只嘱咐他好好应对禹雪辰。可当她左一个“小杂种”右一个“贱人”地咒骂时,禹北珩没忍住反驳: “杂种?贱人?说得好像母亲您就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似的。” 纪晴本就不稳定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抬手就将一只花瓶砸了过来。禹北珩抬臂一挡,花瓶没砸中头,因穿着厚外套,只有手背受了点轻伤。 走出房间时,段陵早已熟练地备好包扎用品。一上车,他便开始为禹北珩处理伤口,忍不住低声嘟囔: “禹总,您这又是何苦?夫人她精神状况本就不好,您何必每次来都激怒她,添新伤回去……谢先生若是见了,又该心疼了。” 禹北珩别的没听进去,唯独捕捉到最后一句:“你说他会心疼?”那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家伙,真会心疼他?他怎么不太相信。 段陵赶紧接话:“怎么不会?您和谢先生刚在一起时,有两回受伤严重,谢先生心疼得不得了。后来您自己也察觉了,伤没养好就绝不去找谢先生,每次都是等差不多痊愈才露面。” 禹北珩仍是将信将疑:“他怎么个心疼法?你说具体点。” 段陵不知自家老板已经失忆,便如实道:“第一次您伤得重,头破血流还喝了酒,模样吓人,却执意要去谢先生那儿。谢先生半夜见到您,脸都白了,守了整整一夜,自己第二天就着了凉,却不让我告诉您。第二次是三少回老宅,夫人受刺激拿刀划伤了您的手臂,谢先生看见伤口,偷偷抹眼泪,还小声问我您是不是在外面……咳,您明白的。从那之后,您受伤就再也不去找他了。” 禹北珩听得失神,却依旧回忆不起分毫。 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也许以前谢璜真的喜欢他吧,只是他们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段陵为他包扎妥当,系了个规整的蝴蝶结。见禹北珩仍陷在沉思中,他安静等候,片刻后才听到老板低声开口:“阿陵,你说我现在去找他,他会不会……” 段陵一愣:“啊?” 谢璜近来心情很不错。产检一切顺利,他在网上的设计作品人气也在攀升,接连接到不少委托,一个月下来竟入账近三万。他忍不住想,或许离开男人真的有助于事业发展,未来仿佛充满了希望。 但这份希望,被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渐渐敲碎。 “小螃蟹……璜璜!开门!” 谢璜不想开。 “璜璜,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谢璜不想听。 “谢璜,你再不开门我就找人撬锁了。” 谢璜无奈,最终拉开门:“你能不能别……”别再来了,这会让人误会的。 话音未落,禹北珩举起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突兀地递到他眼前。谢璜顿时语塞。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在许多年前就已发生过。那时禹北珩也是这样,黑着脸找他帮忙上药。只不过眼前的禹北珩没有丝毫不耐,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竟让谢璜不由自主晃了神。 就像当年他对谢璜笑着说“你真笨啊”的时候一样。 禹北珩见谢璜怔在原地发呆,立刻侧身挤进了门内。一瞧见这间窄小破旧的出租屋,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脱口讽刺几句,却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第19章 “愣在门口干嘛?当门神啊?”话一出口,禹北珩自己先愣了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该死,他真不是故意这么说话的。 “咳……我不是说你,”他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小螃蟹,别在门口吹风,快进来。” “小螃蟹”是他从前给谢璜起的外号。那时两人关系尚好,禹北珩总喜欢逗他:“谢璜,蟹黄,你爸妈是不是特爱吃螃蟹才给你取这名字?” “嘿你这小螃蟹,真是被我惯坏了,现在都敢横着走了是吧?” 谢璜垂下眼帘,默默关上门,没再坚持赶人。他转身走向墙角的塑料柜,翻找纱布。 这东西他平时用不上,搬家时却不知怎的也带了过来。如今看来,竟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有用上的一天。 禹北珩得偿所愿地留了下来,看着谢璜翻找的背影,心头莫名一软,忽然觉得段陵说得对,谢璜还是在意的。 谢璜沉默地替他清洗伤口、缠绕纱布。禹北珩也难得安静,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谢璜鬓角微卷的发丝翘起几缕,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长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每一次轻轻的颤动,都像是轻轻挠在禹北珩心上。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时看得出神。直到谢璜包扎完毕抬起头,直直撞进他的目光里。 那眼神深邃得几乎称得上深情,像极了过去一年中,每次缠绵前禹北珩望过来的模样。若不是早已熟悉这眼神背后的虚无,谢璜几乎又要错觉自己真的被深爱着。 他抿了抿唇,低声叹道:“好了,你走吧。” “嗯?”禹北珩恍然回神,“你说什么?” 谢璜望定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好了,你走吧。” 说完,他起身打算将纱布收回原处。可刚一站起,一股力道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向后拽去。 谢璜一惊,下意识护住肚子,整个人跌进禹北珩怀里。 禹北珩脸色难看,强压着火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谢璜也来了脾气:“你该走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我想和你有关系!”禹北珩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声音里混着懊恼和执拗,“谢璜,我后悔了。我们可以重新签合约,什么条件随你提,只要我能给的起。行不行?” 第17章 我要结婚了 谢璜彻底被禹北珩的话惊住了。要他相信禹北珩会真心喜欢自己,还不如相信这人壳子里彻底换了个人。 他挣扎着从对方怀里脱身,脸上努力维持一贯的淡然,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抖:“你走……现在就走。” 禹北珩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伸手抬起谢璜的脸。 “你在怕什么?我说正常交往你不同意,签合同你也不同意,你到底想要什么?”禹北珩彻底不知道该拿谢璜怎么办了。 谢璜垂着眸子,连睫毛都在颤,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怒的。 禹北珩有些烦躁,强压下心里的不满,放软了语气。 “谢璜,你看着我,你知道我一向说一不二的。之前不续约,我承认我后悔了。我,我喜欢你,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你不想签合同,我们就正常交往,好吗?” 这已经是禹北珩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话了,他感觉脸都臊的慌。但谢璜依旧低垂着脑袋。 禹北珩不容拒绝地命令道:“看着我。小螃蟹。” 谢璜心乱如麻,完全想不通禹北珩怎么会变成这样,却还是下意识服从地抬眼。 禹北珩脸色有些差,还有些红。 谢璜听见自己说:“可是,你不是要和林小姐订婚了吗?” 禹北珩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提前和林学迩解除了合作。 “没有订婚,以后也不会有订婚。” 谢璜疑惑,禹北珩只好解释:“我和她说好了,不订婚,只合作,商业合作。” 谢璜愣了愣,想到林学迩那张脸,更是不懂禹北珩的心思了。 注视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禹北珩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懊悔。他怎么会失忆?怎么偏偏把这个人忘了? “谢璜,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只要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以后绝不再烦你。”他声音低哑,却异常认真,“你说,我就信。” 谢璜下意识想避开视线,却被禹北珩捏住下巴:“别躲。” 他几乎觉得自己要被那目光穿透,可他真的不能回头。 谢璜听见自己艰涩地开口:“我……我不……” 话未说完,禹北珩已经狠狠吻了上来。他的舌尖霸道地侵占每一寸呼吸,谢璜被亲得几乎缺氧,好不容易被放开嘴唇,对方的吻又落到了颈间。 他们有过太多夜晚,谢璜的身体远比他的心诚实。耳尖不由自主地泛红,身体也微微颤抖。禹北珩终于放开他,眼神灼热得像要把他吞没。谢璜无地自容,只能深深低下头。 禹北珩凑到他耳边,声音沙哑却笃定:“你说谎。小螃蟹,你也很想我,对不对?” 谢璜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这反驳的很是无力,谢璜低下头,有些懊恼,好吧,他确实想。 禹北珩勾了勾唇,手就开始不老实。 谢璜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了禹北珩。 他不能和禹北珩在一起,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他或许还会因禹北珩突如其来的转变而动容,但世上没有如果。 “可是,如果,如果我有孩子了呢……” 谢璜突然想再确认一下。 谢璜怎么会有孩子?禹北珩觉得谢璜这话问的有些弱智。 孩子……除非…… 禹北珩脸上的喜悦一点点退散,然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孩子?”禹北珩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他一想到谢璜竟然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就恨不得将那人撕碎。但他还是想,不过一个女人,他可以多给些钱将女人打发了,如果钱不行,他也有别的办法。只是比较麻烦罢了。 谢璜顿时明白了,禹北珩似乎真的不喜欢孩子。 他以前就不喜欢,他说过他不会有孩子。 谢璜一把推开禹北珩,强作镇定地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为什么?因为那个孩子?”禹北珩目光紧紧锁着他。 谢璜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我要结婚了。” 他早就和沈峤说好,孩子出生前就去领证。现在想来,或许该提早一些,这样禹北珩就不会再纠缠他了。 禹北珩先是怔住,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追问:“你说什么?” 谢璜迎上他的目光,清晰重复:“你以后别再来了,我要结婚了。” 禹北珩忽然笑了,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谢璜,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怎么会结婚?”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这时见过的那个女人,脸色瞬间阴沉: “是谁?那个和你拥抱吃饭的女人?”他猛地攥住谢璜的手腕,绷带下顿时渗出血迹,染红了谢璜的指尖,“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孩子,她怀了你的孩子?” 孩子?禹北珩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头痛,破碎的词句在脑中闪现。 “听说,最近政策有育儿假……” 育儿假……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他死死抓住谢璜想要挣脱的手,不顾鲜血汩汩外涌,狠狠逼问:“你竟然上了女人?”剧痛让他不由按住眉心,语气却愈发凌厉,“被我上过,你对着女人还能硬?谢璜,看来我以前太纵着你了。” 谢璜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却被禹北珩猛地扑倒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谢璜惊慌地向后缩去。 禹北珩冷笑一声:“你说呢?谢璜,你竟敢给我戴绿帽?” 谢璜只觉得下身一凉,裤子已被粗暴扯下。冬日的寒意瞬间侵袭肌肤,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几乎瞬间,谢璜意识到了什么。他心下一惊,却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慢慢躺平,微微躬起腿,安静地闭上眼。 是一种认命,也是一种保护。 他打不过禹北珩,更不能让孩子受伤。既然反抗无用,不如顺从。反正他们之间早已数不清多少次,多这一次,也无所谓。 就当……是被狗咬了吧。谢璜默默地想。 禹北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上一次也是这样,谢璜从不反抗,只是安静地承受,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这种顺从没有让禹北珩感到掌控,反而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他的心。他不知道谢璜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甚至忍不住想,既然能接受他的包养,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接受别人? 他几乎发疯地想将床上的人占有、撕碎,可谢璜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出一丝不安。禹北珩胸口的火无处发泄,最终只能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摔门而去。 第20章 “哐”的一声巨响震得谢璜浑身一颤。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肚子。宝宝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安地踢了两下。谢璜笑了笑,眼泪却无声地落了下来。 他哭了一会儿,坐起身穿好衣服,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抱上了馒头,叫了辆车决定立刻离开。坐在车上时,他的手还在发抖。 禹北珩很生气,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谢璜认识的人不多,唯一能投靠的只有表哥沈峤。沈峤是医生,为了上班方便住在医院附近,房子比他租的老旧小区好上不少。去年母亲病重时,谢璜也曾来借住过几天。 凌晨一点,他敲响了沈峤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帅气的男生,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穿着清凉的深v短袖和短裤,身上隐约可见暧昧的痕迹。谢璜一时怔住,还没开口,对方就笑着问道:“找叔叔?他在洗澡。” “叔叔?” 男生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青春:“就是沈峤啊。你是来找他的吧?” 谢璜呆呆地点了点头,心里疑惑:表哥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侄子”? 男生打了个响指,打断他的出神:“别愣着啦,进来吧,门口冷。” 谢璜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门,男生已经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背包,饶有兴致地问:“你好,我叫谈昱。你是?” “谢璜。你也可以叫我……叔叔。”他老实回答。 谈昱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你没比我大多少吧?”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二十五了。” “真看不出来,”谈昱笑得有些玩味,“长得挺显小啊,没骗我吧?” 这话说得轻佻,谢璜抿了抿唇,低声道:“身份证上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沈峤围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一见谢璜,顿时有些尴尬,连忙退回房间换了整齐的衣服再出来。此刻的他恢复了往常斯文沉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身痕迹只是谢璜的错觉。 即便再迟钝,谢璜也明白了谈昱和沈峤的关系。他只是从未想过,一本正经的表哥竟会和一个看似未成年的男生在一起。自己突然前来借住,会不会太冒昧了? “小璜?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沈峤看到他身边的背包,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谢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细说,只轻声道:“表哥,能收留我一天吗?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沈峤先让谈昱回房休息,而后坐到谢璜身边,语气温和却坚定:“说什么傻话,你想住多久都行。只是……是不是因为禹北珩?” 谢璜揉了揉因为不安而喵喵叫的馒头,简单提了禹北珩突然出现的事,略去了那些难堪的冲突。沈峤也没有多问,只是细心替他收拾好次卧,安顿他住下。 第18章 谢先生喜欢花 禹北珩独自坐在车里,抽完了一整盒烟,可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却只有谢璜那句平静却刺骨的话。 “我要结婚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原本就受伤的手顿时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攥紧手指。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竟敢动他的人。 段陵好不容易睡着,就被手机铃声惊醒。他无奈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禹北珩冰冷至极的声音:“查清楚,谢璜最近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段陵不清楚老板又怎么了,保镖每天的汇报都显示谢先生生活极其规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但他也只能应道:“好的,禹总。” 段陵效率极高,第二天下午就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日程表,记录着谢璜从搬出别墅后的每一天:见了谁、多久、甚至外出吃饭的菜品都清清楚楚。 禹北珩皱着眉翻阅那份几乎像机器人一样规律的生活记录,段陵在一旁补充道:“禹总,谢先生作息非常正常,只是……去医院的次数似乎有点多。” “他身体不好?”想到谢璜那瘦得竹竿一样的身体,禹北珩声音低沉问:“查出是什么病了吗?” 段陵略显迟疑地回答:“抱歉,禹总,我们没查到具体病情。谢先生每次只是拿药,没有门诊记录。不过……”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了老板一眼,“谢先生拿的药……有点奇怪,似乎都是孕妇用的。” 禹北珩脑中轰的一声:“你说什么?” 段陵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谢璜那样的人怎么会……他试着解释:“谢先生拿了很多保胎药和孕期营养补充剂,但也有可能是帮别人带的。” 禹北珩忍住怒火问:“他拿了多久的药?” “五个月……”段陵不由替谢璜捏了一把汗。他甚至找不明白,像谢璜那样一个人怎么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五个月……好,好的很啊……”禹北珩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也就是从离开他,谢璜就搞了个女人,不然那个人不会怀孕五个月。 也许还不止,甚至在离开他之前。 禹北珩一边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一边又恨谢璜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但他更气的是,自己放开了谢璜,正好给了他跟那个女人光民正大在一起的理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资料中的一个名字和照片上:沈乔。 她也姓沈,和沈峤又是什么关系? 心理治疗师,开了一家私人诊所。禹北珩盯着沈乔的照片,眼神冷得几乎能将她冻结。 沈乔忙完一天,正准备下班,忽然看见一位衣着矜贵的男人走进诊所,她眼睛顿时一亮。 有钱人,可是最好的客户。 她扬起职业性的微笑迎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禹北珩眯着眼打量她。上次天黑没看清,照片也失真,真人更清秀些,化着淡妆,眉眼竟和沈峤如出一辙。 “你就是沈乔?” 沈乔笑得更温和了,看来是慕名而来,果然这几个月她兢兢业业的工作,想来已经有了些小小的名气。 “是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禹北珩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冷不丁问:“几个月了?” “啊?”沈乔愣了一下,“哦,半年。”她的诊所刚开半年。 禹北珩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她腹部。半年? 沈乔见他神色不对,随即反应过来。 也是,担心他们开业时间短业务能力不行确实情有可原,她赶忙补充:“您放心,我们很专业的,一定让您满意。” 禹北珩这才后知后觉。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他缓了缓语气,声音却依旧冷峻:“忘了自我介绍,我姓禹,是谢璜的男朋友。你带着孩子离开谢璜,多少钱你随便开。” 沈乔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猛地瞪大眼。 妈的!原来就是这个渣男害得小璜那样?长得人模狗样,尽不干人事! “原来是你?!”她瞬间变脸,抄起一旁的拖把就要赶人,“滚!老娘这儿不欢迎你!” 禹北珩一把抓住拖把杆,眉头紧锁:“我来是警告你,离谢璜远一点,否则……” “吓唬谁呢?!”沈乔抬脚就踹了他一下。 禹北珩对女人一向没办法,正如他母亲总能轻易在他身上留下伤疤一样。他略显狼狈地挡了一下,沈乔却趁机又一拖把打了过来。 “滚!”她将禹北珩推出诊所,“哐”的一声关上门,毫不客气地冲他比了个中指。 刚停好车走过来的段陵,恰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心惊胆战:“禹、禹总……” 禹北珩阴沉地盯着诊所的招牌,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就在这时,一个清爽带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呦,这不是禹二少吗?真巧啊。” 段陵转身,恭敬地道:“谈少。” 谈昱故作夸张地捂了捂鼻子,笑眯眯地说:“禹总是刚吃了臭豆腐吗?怎么感觉有股怪味儿。” 禹北珩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我吃了什么,不劳谈小少爷费心。你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产业,别过两年就改姓顾了。” 谈昱脸色微变,随即又笑起来:“多谢禹总提醒。” 禹北珩懒得再跟这谈家的小疯子纠缠,更没兴趣知道他为何出现在心理诊所。 一个疯子来看病,再正常不过。 “走了!”他冲段陵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段陵见他外套沾了灰尘,低声建议:“禹总,车上有备用衣服,您要不要先换一下?” 禹北珩没接话,反而沉声道:“去查清楚那个沈乔。”他眉头紧锁。 那女人身材纤细,若按谢璜的购药记录推算,她应当怀孕数月了,可方才他仔细观察,她根本毫无孕相。 哪来这么泼辣的孕妇?! “好的,禹总。”段陵暗暗为沈乔捏了把汗,“那接下来……” 第21章 禹北珩报出一个地址,段陵立刻会意,老板这是要去谢先生那儿求和。 “禹总,”段陵小心翼翼地劝道,“谢先生心软,若有什么误会,您不如直接问他,他一定会解释的。”见禹北珩脸色稍缓,他又补充:“谢先生喜欢花,您要不要带一束?” 禹北珩顿时郁闷:“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花?”连助理都知道的事,他却忘了。 段陵笑道:“您最初接谢先生回家时,给他买过几次花,他每次都很开心。” 禹北珩:“…………”更憋屈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不久,段陵将车停在了一家花店旁。 禹北珩嘴硬:“谁说要买了?” “那咱们走?”段陵故意问道。 禹北珩蹙眉:“来都来了,你去买。” 呵,男人!段陵早已看透自家老板。 明明在意得要命,偏偏长了一张不肯服软的嘴。哎,没他在中间周旋,可怎么办? 段陵很快捧着一束花回来,明黄的玫瑰搭配紫罗兰与风信子,清新又温柔。 “禹总,这束花寓意歉意与爱慕!您这次一定能和谢先生和好!” 禹北珩瞪了他一眼:“赶紧滚!” 段陵立刻识趣地下车,还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望着车子绝尘而去,他摇了摇头,深藏功与名。 禹北珩站在谢璜家门口,深吸一口气。三天了,他的气该消了吧?他承认自己当时冲动了,差点强迫谢璜……纵然他们曾经有过无数亲密,但这不能成为他粗暴的理由。更何况,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内心还总觉得自己是个“纯情人士”。 不过,谢璜出轨这件事他生气也无可厚非,他决定再给谢璜一次机会,只要他离开那个女人,他就原谅他。 当然,如果谢璜真的想要那个孩子……禹北珩这两天已经想过无数次,如果谢璜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也怎样。 他有些介意,但谢璜保证以后不再犯,他勉强可以接受那个女人的孩子。 禹北珩想,他已经妥协到这个地步了,对于上一次的粗暴行为,谢璜也就不能再生气了吧。 他敲了敲门,声音放软:“小螃蟹,开门。” 无人回应。 他又敲:“谢璜,开门。” 仍旧一片寂静。 十分钟过去,屋内毫无动静。禹北珩突然想起上次谢璜半夜被救护车接走的情形,心头猛地一紧。 他抬脚就朝门踹去! 老旧的房门根本经不起折腾,几脚之后便哐当一声向内倒塌。 禹北珩冲进屋内,却发现房间空荡无人,连猫都不见了。 他盯着这一切,脸色越来越沉,手中的花束被攥得碎裂不堪。 段陵刚打上车,还没到家就接到了禹北珩的电话。 这么快就和好了?他正暗自得意自己这位秘书真是能力超凡,今年加薪有望。 “喂,禹……” “立刻给我查!谢璜去了哪里!” 段陵一个机灵,一张脸顿时扭曲了起来。 什么意思,谢先生不见了?不应该啊,保镖也没汇报啊? “好,好的禹总。” 段陵挂了电话,打了保镖的电话,电话嘟嘟了好几声,没了声响。 第19章 你这是要囚禁我吗 谢璜在沈峤家借住的这三天里,沈峤白天工作繁忙,几乎不见人影。谈昱似乎也并不常在此留宿,至少三天下来,谢璜也只在住进来的那天见过他一面。 既然暂住在这里,再加上谢璜比起其他人算的上空闲,他便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 沈峤吃了两天谢璜做的菜连嘴巴都刁了,搂着谢璜说:“哎呀,小璜璜啊,以后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谢璜往往一本正经的解释:“表哥,其实我做饭很一般的。” 至少禹北珩似乎就不喜欢他做的饭,他还记得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禹北珩吃他做的菜都会挑三拣四的。 “你这个茄子炒太老了。” “我不喜欢姜。” “你属兔子的吗?怎么天天吃菜?!” …… 现在想想,禹北珩应该是不喜欢的吧。只是,最近,那人有些奇怪。 谢璜收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叹了口气,将冰箱关上。安抚了喵喵乱叫的馒头几句,而后出了门。 医院周边小区林立,菜市场倒也不少,只是菜价明显比他从前租住的地方要高出一截。谢璜没敢多买,只备了两天的食材,又特意给馒头挑了些它最爱的小鱼干。 看着手里的账单,谢璜忍不住肉疼,心里暗叹养猫果然费心又费钱,可他从不后悔。一个人的日子太寂寞了,即便当初住在禹北珩的别墅里,那种浸入骨髓的孤独也从未散去。只不过人一旦尝过了热闹的滋味,就再也受不了长久的冷清。 他庆幸自己身边还有只猫。而再过三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大概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他想,那应该是个很好的季节。 到时候,他和孩子还有馒头,勉强算的上三个,一定可以将日子过得热闹一点。 拎着购物袋慢慢走回小区,快到单元门时,谢璜远远瞥见几个人在楼下徘徊。他并未多想,径直上楼进门,系上围裙开始准备饭菜。 半小时后,谢璜炒完了菜,看着时钟指向十一点半,也许过不了多久,沈峤就会回来,他这两天一向如此。 正想着,敲门声响了起来,让他心里莫名一紧。随后,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有人吗?送快递的。” 谢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加快两步走到门口,可刚拉开门,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口鼻。他甚至来不及问出一句“你是谁”,就迅速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璀璨得几乎刺眼的水晶灯光。谢璜试图抬手,才惊觉手腕已被牢牢缚在床柱上。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连脚踝也同样被禁锢。整个人呈“大”字型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被人绑了?谢璜有一瞬的迷茫。 因为他真的很穷。 “醒了?”一道低沉的熟悉的再过不能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谢璜抬起眼,撞上禹北珩深不见底的黑眸,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他原以为两人之间好歹算得好聚好散,从未想过竟会走到这般境地。 他竟然绑架他? 是了,禹北珩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而他一次次不识相的拒绝,终究是触怒了这头一向不容违逆的猛虎。 谢璜第一次感到有点后悔,后悔当初竟会答应禹北珩提出的包养条件。 “你这是要囚禁我吗?”他轻声问,语气里掩不住失望。这样的禹北珩,实在让他觉得陌生又可恶。 “乖,只要你不跑,我就松开你。”禹北珩看着谢璜苍白的脸,心里没来由地一软,语气也不自觉缓了几分。 谢璜没有再回应。他一向不擅长说谎,索性沉默。 而这沉默却彻底激怒了禹北珩:“跟着我不好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跑?” 谢璜依旧没有开口。禹北珩几乎要被他逼疯,声音里压着怒意和不易察觉的涩意:“我们再签一份协议。只要你放弃那个女人、放弃那个孩子,我就放了你,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谢璜依然一言不发。他听不懂禹北珩在说什么,但若要他放弃孩子,不如要他的命。 “你就这么在意她?” 谢璜想,是啊,他只有他了。他抿了抿唇,不想和这样的禹北珩说话。 禹北珩被谢璜的态度气笑了:“好,你很好。那你就待在这儿吧。” 他摔门而出,生怕再多留一秒就会伤害谢璜,更怕自己心软放他走。 手下的人找了整整三天才查到谢璜的住处,先前失职的保镖早已被辞退。这一次,别墅外守得密不透风,他绝不可能再让谢璜逃走。 他一定要找出那个为谢璜怀孕的女人。 所有碍事的,他一个都不会留。 直到禹北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谢璜才一头雾水的松懈下来。 谢璜拧了拧眉,打量了下这个房间,很大很空,就如同他现在空落落的心。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谢璜懒得抬头看是谁。段陵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有些意外,他没料到禹北珩真会做到这一步。 但他仍觉得,这一次,是谢璜过分了。他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口:“谢先生,禹总……其实很在乎您。” 呵……他才不信,谢璜索性闭上了眼。 见谢璜没什么反应,段陵继续劝道:“就算您对禹总有怨,可给他戴绿帽这种事……无论如何,您低个头吧。只要您愿意服个软,禹总一定会放开您的。” 谢璜只觉得可笑。他何时给禹北珩戴过绿帽?这人既然都能狠心囚禁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第22章 段陵劝了半天,见谢璜依旧无动于衷,只好叹道:“唉,谢先生,您千万别再试图跑了。等过段时间禹总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谢璜对段陵的话半信半疑,他相信禹北珩会放开他,但不信禹北珩对他的情谊,他始终记得禹北珩那个和他相似的白月光。 “阿珩会喜欢他?他可是个男人!不过和阿彤长的像罢了,你说是吧,阿珩?” “嗯。” 那是谢璜亲耳听到的,那个叫阿彤的也许就是禹北珩的白月光。谢璜只在校园网上见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 阳光明媚,恣意潇洒。 谢璜不想和段陵说这些,只问:“有吃的吗?”他还没吃午饭,也不知睡了多久。自己可以饿,但孩子不能。 段陵一见他肯说话,顿时松了口气:“有,当然有。” 不一会儿,佣人端来了饭菜。分量不多,却样样是谢璜爱吃的。他被绑着手脚没法动,才一蹙眉,段陵就替他解开了束缚。 “抱歉,谢先生,禹总也是怕您再消失……做法是极端了些,但他心不坏。您以前不是也很喜欢禹总吗?为什么不试着再接受他呢?” 谢璜内心苦涩。不是他不接受,是禹北珩容不下他的孩子。 他沉默地吃完了所有食物,段陵这才端着托盘退出去。 门外,禹北珩看见空掉的碗碟,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他……怎么样?” “还好。只是禹总,您这样做,谢先生也许会伤心。” “他的心早就跑到别人那儿去了吧。”禹北珩捏了捏眉心。他已经几天没合眼,头痛欲裂。 最近禹雪辰那个狼崽子不断暗中瓦解他在集团内部的势力,老爷子似乎也有意放权,但也只是似乎。这种戏码禹北珩早已看惯,就像当年老爷子扶植他对付禹北君一样,他们终究都只是棋子。 “那个姓岑的,查得怎么样了?”他转开话题问道。 “有些进展。”段陵接过碗碟,交给佣人,“我们会继续跟。” “继续查。就算我们查不到,也别让禹雪辰查到。”那家伙最近像条疯狗,大概是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把柄。 “明白,禹总。”段陵默默在心底叹气。他这个秘书,如今既要帮老板查“情敌”,还得防着对家挖墙脚,简直是新世纪全能劳模。真是不加薪都对不起他的兢兢业业啊!段陵有些心累的想。 谢璜在别墅里已经住了三天。这三天,禹北珩每天都会来,甚至每晚都与他同床共寝。 谢璜始终紧绷着一根心弦,对他戒备重重。他虽然清瘦,小腹却已明显隆起,平躺时尤其看得出痕迹。所幸禹北珩并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可即便如此,谢璜依旧终日惶惶,身心俱疲。尽管他每天按时进食,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自从谢璜只留下一则消息和一顿午饭便不辞而别后,沈峤就一直放心不下。直到连续三天完全联系不上他,沈峤几乎就要去报警。谈昱见他心神不宁,故意调侃:“怎么,你那‘表弟’真的只是表弟吗?” 沈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懂,小璜跟我们不一样。我现在严重怀疑是禹北珩干的好事……不行,我还是得报警。” 谈昱若有所思,按住他拿电话的手:“我有些朋友能帮忙打听,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先别急。”他话音一转,忽然凑近,语气里带点懒洋洋的笑意,“好了叔叔,现在该做‘作业’了哦~” 沈峤真想一巴掌把这幸灾乐祸的家伙拍开,可谈昱看似清瘦,力气却大得惊人。没等他反应,手腕就被牢牢扣住压向头顶,整个人也被结结实实地困在了对方身下。 第20章 谢先生……不见了 沈峤原本并未将谈昱说要请人帮忙的事放在心上。他花了不少钱聘请私家侦探,然而一周过去,却依旧杳无音信。情急之下,他决定立刻去报警。 还没走到警局门口,谈昱就拦住了他。身旁还立着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男人。哪怕沈峤自认见识过不少美人,这男子的相貌仍堪称绝色。尤其眼角一颗痣,抬眼微笑时,竟让沈峤没来由地心头一悸。 男人轻笑着和沈峤打招呼:“你好,我是禹雪辰。很高兴见到您,沈先生。” 谈昱见沈峤怔神,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沉,出声唤道:“叔叔!” 沈峤回过神来,略带迟疑地开口:“你、你好……请问你和禹北珩是?” 禹雪辰简洁地做了自我介绍,并委婉地对禹北珩囚禁谢璜一事表达了歉意,随后提出愿意协助他们将谢璜救出。 禹雪辰说话诚恳,沈峤对他印象不差,三人迅速商议出了一套救援方案。 谢璜已被困了十来天。禹北珩的耐心似乎濒临极限。 昨晚他喝了酒,力道大得骇人,谢璜被吻得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幸好段陵及时赶到,才将他从禹北珩的禁锢中暂时解脱。这一切让谢璜愈发焦虑。 他身为男子,怀孕本就极为耗神,加之连日来的忧心忡忡,脸色越发苍白。这天清晨一醒来,他就觉头重脚轻,但丝毫不愿让禹北珩察觉。 禹北珩昨夜睡在侧卧,见谢璜醒来,便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没累着你吧?” 谢璜轻轻推了推,却没推开,只得如实回答:“都是段秘书在处理,我并没做什么。” “那就好。”禹北珩语气缓了缓,又道:“那你……担心我吗?昨天是禹雪辰那小子拉我出去的。他算是我三弟,不知道突然转了什么性,居然对我示好。”他冷哼一声,“大概是察觉了老爷子的手段。不过就凭他,也想掌控整个大禹集团?做梦!” 谢璜沉默地听着。这些日子,禹北珩每天都会跟他说话,有时是童年往事,有时是工作琐事,偶尔也有些八卦流言,却始终避开他们之间最敏感的问题。谢璜心想,或许只有不谈那个话题,两人才能这样心平气和地维持一丝微妙的温馨。 “小螃蟹,”禹北珩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我们和好吧。不管是谁的孩子,我们一起养他,好吗?” 禹北珩很少会这么温和地同他说话,同他妥协,谢璜几乎失神。 禹北珩眯了眯眼,继续说道: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那个女人,我可以补偿她。她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都满足她。之后你和她彻底了断,行吗?” 谢璜几乎就要答应。 “她是谁?小螃蟹,我们一起去面对她,好不好?” 谢璜不清楚禹北珩为何突然转变,心中微微一动。他正要开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禹总,三少来了。” 禹北珩脸色顿时一沉。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从谢璜口中问出那个女人的下落了。 “你先去吧。”谢璜轻声说。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想想,如果禹北珩真能接受这个孩子,他或许……也不是不能考虑重新在一起。 这些天的相处,除了不安,他也确实感到些许动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禹北珩:尊重他、照顾他,连说话都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那样温柔的假象,几乎让他再度沉溺。 “小璜!” 就在此时,窗户突然从外推开,沈峤和谈昱先后跃了进来。 谢璜又惊又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靠!果然是禹北珩那个变态把你关在这儿的!我就知道!”沈峤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迅速打量谢璜是否安好。 谈昱蹙眉打断他:“别废话了,快走。” “对对,小璜,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谢璜仍有些迟疑,沈峤见状急声道:“你不会还对他心软吧?我告诉你,禹北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派人搅黄了乔乔的诊所,还来医院堵我,非说你出轨给他戴绿帽子。妈的,当时吓死我了!还有更过分的,他居然专门请了一支医疗团队,你猜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是专门做人流的!禹三少亲口告诉我的,你说他是不是变态?!别犹豫了,快跟我们走!” 谢璜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终于看清了真相。禹北珩这些时日的温柔和反常,原来都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的伪装。 是啊,他怎么忘了,那是禹北珩啊。 禹北珩对禹雪辰的突然到访颇感意外。他们近两日才初步达成合作,远未到可登门拜访的交情。 “三弟今天怎么有雅兴,屈尊来我这小地方?” 禹雪辰眯眼笑道:“自然是想念二哥了。” 禹北珩嗤笑一声:“有话直说。” “啧,二哥真是急性子。”禹雪辰不慌不忙,“上次你提的合作我很有兴趣,就是不知道……二哥打算怎么从父亲手里拿到股份?” 禹北珩那日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细想,此刻只得凝神应对。正在此时,禹雪辰轻描淡写地说:“我倒是有一计,不知二哥愿不愿一听?” 第23章 禹北珩本想送客,却见对方神色认真,只好按捺性子。不料半小时后,段陵接了个电话,瞬间脸色大变。他凑近禹北珩耳边低语: “禹总,出事了。” 禹北珩蹙眉瞥了一眼对面的禹雪辰,段陵继续小声汇报:“谢先生……不见了。” 禹北珩闻言脸色顿时变了,猛地站起身就要离开。 “二哥这是怎么了?”禹雪辰笑吟吟开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还有事,这件事以后再说!”禹北珩直接了当地决定结束这次谈话。 但禹雪辰明显没有要放走他的意思,依旧笑眯眯地道:“我的好二哥,合作要有合作的精神,你就这么离开,着实让弟弟我……” 禹北珩拧了拧眉,他自然清楚禹雪辰的意思,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死对头,合作关系也是岌岌可危,他这一走,谁又能说清禹雪辰会怎么想。 但他顾不得了,谢璜丢了,想到这件事,禹北珩再也不想和禹雪辰周旋了。 “让来,我说了以后再谈!” 禹雪辰对于禹北珩的反应有些意外,愣了下神,随后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道: “听说二哥养的金丝雀跑了,我先前还以为那不过是只金丝雀……” 禹北珩闻言,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搞的鬼?”他就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他这里了?! 他早该知道,这只满腹算计的狼崽子突然上门绝无好意。 禹雪辰却如得逞的狐狸,轻巧而强硬地掰开他的手,语气仍旧带笑:“二哥这可冤枉我了。我今日来,不就是谈合作么?” “你最好是!如果让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你知道的,二哥能长这么大也不是吃素的。” 禹北珩不再与他纠缠,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疾步上楼。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帘被风掀起。佣人们垂首站成一排,大气不敢出。 “说!怎么回事!”禹北珩声音冷的像冰碴子。 送饭的阿姨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我刚送饭上来,谢先生就不见了……” 禹北珩盯着那扇被撬开的窗,眸色沉冷如冰:“给我找!” 随后的几天,天翻地覆。 段陵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禹北珩:他冲进禹雪辰的办公室与其大打出手,闯进沈峤的医院大闹,甚至直闯谈氏集团。 可谢璜就像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 禹雪辰则趁禹北珩方寸大乱之际,在公司层层截击,收拢了不少公司的高层,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段陵跟随禹北珩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溃败的模样。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心疼这位从来不可一世的老板。 除夕这天,下了班,段陵刚准备休假,就接到酒吧的电话。 禹北珩又喝醉了,这近一个月来,段陵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将禹北珩从酒吧里接回来了。 禹北珩在京市有好几栋别墅,但每次这人喝醉了都只去一个地方,那间送给谢璜又被对方退回来的小别墅。 段陵熟门熟路都接了人,将人放进房间。 “禹总,您还好吧?” 禹北珩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摆了摆手。 段陵瞬间明白,这是要自己这个电灯泡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 段陵临走前替禹北珩倒了杯水,这才说了句:“禹总。我先走了?:” 今天放假啊,段陵感叹。 禹总越来越难伺候啊段陵感叹。默数了一分钟没得到响应后,段陵果段决定下班。 然而,他刚下楼走到门口,门都没来得及开,就听见身后叽哩哐当的响声。 “禹总!” 第21章 除夕 喜欢禹北珩,是谢璜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他这一生向来循规蹈矩,从幼儿园起,就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吃饭安静,坐姿端正,连睡觉都乖巧得不象话。 这样一个按部就班的人,原本对自己人生的全部期许,不过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结婚生子,让含辛茹苦将他带大的母亲安享晚年。 可到头来,工作不稳定,婚姻无着落,母亲也离他而去。 谢璜难得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黑夜里,他独自坐在陌生的院落中,望着门口那株干枯的葡萄树发呆。 这是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庄,距离京市一千多公里。谢璜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回想一个月前,他仍觉恍惚。跟着沈峤从别墅出来后,他们上了一辆车。驶出京市后,车辆停驻,换乘一辆宽敞的房车。沈峤和谈昱下了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人与禹北珩有几分相像,谢璜曾在杂志上见过,他是禹北珩同父异母的哥哥,禹北君。 禹北君生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温文尔雅,与禹北珩口中那个狠戾的大哥形象毫不相干。 “你不舒服?”禹北君一见面就盯着他,而后笑吟吟地问他。 谢璜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已经伸手替他把了脉。随后,禹北君脸上浮现出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表情,说道:“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事,你果然怀孕了。稀奇,真是太稀奇了。” 或许是察觉谢璜神色不对,禹北君又连忙解释:“哎,别紧张。我是阿珩的兄长,也是阿峤的师兄,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有些缘分。阿峤不方便陪你,而我刚好有空,又听说你……”他目光落在谢璜小腹,继续道:“小珩没提过吧,我是医生,专爱钻研疑难杂症。不过,你现在状态不太好哦~” 说着,禹北君朝他眨了眨眼:“幸好,你遇到了我这个再世华佗。” 禹北君温和有礼,看起来极易相处。谢璜从别墅出来时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奔波了这一路,脸色更加苍白。 禹北君的医术确实如他自称一般出色。银针如魔术般在他周身xue位游走几圈,谢璜的脸色便明显好转。 车辆颠簸数小时,最终抵达这个陌生的小村庄。 谢璜原以为禹北君将他送到便会离开,没想到对方也在隔壁住了下来。 禹北君似乎极为适应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生活,不出几日,便和四周的乡亲打成了一片。 谢璜很佩服他这般强悍的社交能力,但自己却做不到。乡亲们的热情总让他手足无措,比如现在。 “谢大哥,谢大哥,你睡了吗?”一个清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谢璜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取下门栓,稍稍探出头:“有事吗?” 覃苗见门开了,眼睛顿时一亮,举了举手中的碗说道:“谢大哥,俺妈炖了肉,让俺给你送点来。” 谢璜甚至来不及推辞,覃苗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里的乡亲实在太过热情,尤其是这位覃姑娘。更让他尴尬的是,前天隔壁的王婶儿还特意上门,想为他和覃苗说亲。 谢璜无奈,只好撒谎说自己已经结婚。王婶一脸惋惜,又问那他媳妇怎么没一起来。谢璜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没了。”王婶唏嘘了好半天,但那眼神却比听见他结婚时更亮,不过提亲的事总算没再说起。 昨晚禹北君来为他看诊时,还拿这件事调侃他。谢璜简直无地自容,至今仍清楚记得对方那时戏谑的笑声。 “哎呀,小璜璜,你真可爱。你要不是小珩的人,说不定我都忍不住想追你。” 谢璜羞愤难当,苍白着脸道:“不会的,我不会喜欢禹先生您的。” 这句话说完,禹北君笑得更欢了。 覃苗送完肉,一边招呼谢璜趁热吃,一边在他院子里转悠。小姑娘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谢璜坐立难安。 但她显然不是个含蓄的性子,偷瞄了几次后,便眨着眼直接问道:“谢大哥,听说你媳妇没了,你看俺给你当媳妇成不?” 谢璜一口肉没咽下去,噎得满脸通红。覃苗赶忙给他倒水,他诚惶诚恐地接过,连喝好几口才缓过来。 “我、我都二十六了,配不上覃姑娘。” 覃苗却丝毫不以为意:“怎么会呢?谢大哥长得这么好看,配得上,配得上的!而且……”她脸一红,低声道:“俺喜欢你。” 谢璜说话都结巴起来:“其实、其实我,没有媳妇……我、我喜欢的是男人。真的,所以覃姑娘,我们不合适。” 覃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有几分惋惜,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啊,所以你和禹先生是一对吗?” 谢璜一怔,立刻明白她指的是禹北君。他沉默片刻,最终没有否认。 覃苗有些失落,又和谢璜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谢璜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 他也不算完全说谎吧,毕竟禹北君和禹北珩,都姓禹。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璜的肚子也越来越掩饰不住,好在大冬天的,他多穿一些,不知情的人只当他畏冷。 第24章 除夕前一日,禹北君照常前来为谢璜把脉。他手指轻轻按在谢璜腕间,又小心地摸了摸他的肚子,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谢璜忍不住轻声问。 禹北君沉吟片刻,道:“最近是不是常觉得喘不过气?或者容易头晕?” 谢璜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坐卧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走两步都累得发慌。 “七个多月了,”禹北君语气平稳,“孩子不算大,现在取出来也能存活。最后这两个月胎儿会长得特别快,你是男子,虽说具备两套生殖器官,但身体结构终究与女子不一样。所以我建议,最多再等半个月,就必须将孩子取出。”他顿了顿,看向谢璜,“别担心,孩子很健康,一定不会有事。” 谢璜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安静地点了头。 禹北君又为他施了一次针,缓解孕晚期的不适与疲惫。临走时,他提了自己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消息,并明确说了归期。 应该会在元旦回来,到时候会替他安排剖腹产。 谢璜一直不明白禹北君为何会长住于此,但这段时间他确实受对方诸多照顾,心中唯有感激。他诚恳地向禹北君道谢:“禹先生,一路顺风。” 禹北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漾开一抹笑意:“好了,小璜璜,我们年后再见。你要好好休息,别累着。” 谢璜也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却格外真诚,这是他来这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 “嗯,还是谢谢您,禹先生。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除夕那天,禹北君走了。村里不少人都出来送行,谢璜远远望见一辆与村庄格格不入的豪车接走了他。 夜里,热情的村民怕谢璜一个人孤单,纷纷邀他作伴,都被他一一婉拒。 他是真的累了。 深夜,谢璜被阵阵鞭炮声吵醒,之后再难入睡。窗外不时划过炮仗的亮光,他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不由想起一年前的今天。 去年除夕,他特意向禹北珩请了假回家。说是家,其实只是他在京市郊外为母亲李娟租的一处房子,但有亲人在,那就是家。 那一夜,那个村子也如这里一般喧闹。也许是因为离京市近,十二点一过,鞭炮声就此起彼伏再未停歇。 谢璜睡眠浅,只好睁着眼听外面的响动。迷迷糊糊间,窗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心头一紧,下一秒一个人影跳了进来,他就被人揽进了怀里。 禹北珩喝了酒,亲吻他的额角和眼睛,声音闷闷的:“你怎么躲到这鬼地方来了,真难找。” 谢璜好脾气地答:“我没有躲,是请过假的。” 禹北珩似是皱了眉,轻哼一声:“真麻烦。”禹北珩胡乱地亲着谢璜,在他耳边说:“我想做。” 谢璜感觉心都砰砰跳了起来,他轻抚禹北珩的脊背,温柔地回应他的吻。 第二天天未亮,李娟来敲门。谢璜紧张地将门拉开一条缝,一一应答母亲的各种叮嘱。等他再回到床边,禹北珩已经离开了。 除了身上那暧昧的痕迹,那一夜的温存,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不过一年光阴,他已成孑然一身。 谢璜敛起心绪,不愿再想禹北珩。可这一夜,他再未能入睡。 正月初七,谢璜接到沈峤的电话。电话那头,沈峤对禹北珩大肆批判,直言他是个疯子,还说谢璜离开他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谢璜只是嗯嗯啊啊地附和,并未多言。从早上起,他就有些心慌、头晕。 或许禹北君说得对,他这样的身体怀孕本就极为艰难。之前月份尚小,只是容易疲倦,如今胎儿一大,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着,全身血液都流通不畅似的。 沈峤说了好些话,谢璜却一句也回不上来。时间一长,沈峤也察觉出异样。 “小璜,你还好吗?跟我说实话!” 谢璜只觉得眼前蓦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他赶忙扶着墙坐下,对着电话那端诚实说道:“表哥,我眼前发黑,听不太清……” 第22章 谢愉 京市最近流传着一则传言:禹家二少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撞坏了脑子,于是大过年的便开始“发疯”,见人就咬,其中受伤最重的当属禹三少。 躺在病床上的禹北珩听着段陵的汇报,脸色几乎黑得能滴出水来。 去他的“受伤最重的当数禹三少”,那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怎么不是那个狗崽子?! 他全都想起来了。他的谢璜,是被他亲手送走的。当初他怎么会把谢璜给忘了? 而这一切,都是禹雪辰那个狗崽子搞的鬼。大年初一,两人在禹家大宅动了手。当天前来拜年的人不少,全都亲眼目睹了这场冲突。 虽然是禹北珩先动的手,可禹雪辰那家伙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活脱脱一条凶狼,出手又狠又准。就算禹北珩是散打冠军,也招架不住。外人只看见他打了禹雪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却没看到他满身的淤青和已经骨折的胳膊。 禹雪辰下手是真他妈黑。禹北珩气呼呼的想。 借着这件事,禹雪辰不但拉拢了不少人心,连老爷子这次也破天荒地偏向了老三,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在从前,禹北珩或许不会在意,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打从心底厌恶那个私生子狗崽子了。 “谢璜的事有进展了吗?” 段陵脸色有些尴尬,回道:“还……没有。” 禹北珩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有什么事?” 段陵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少爷最近又出门了。但我们的人查到,他这次没有出国,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禹北珩原本没多想,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过年那天禹北君和禹雪辰低声交谈的画面。 “他去了哪儿?” “山城。” “山城?”禹北珩并不意外禹北君会去山城,毕竟禹北君的生母就是山城人。但他意外的是,禹北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去。 往年,他都是年中才去。 禹北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下令:“查清楚他具体去了哪里,派人去那边盯着。” 也许谢璜的失踪还有禹北君的一份功劳,想到这里,禹北珩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下床将那俩狼狈为奸算计他的人就地正法。 段陵只好应声:“好的,禹总。” 禹北珩摆了摆手,段陵会意:“那属下先告辞。禹总,您好好休息。”走到门口,他又转身补充道:“对了,禹总,之前那位姓岑的先生有消息了。” …… 谢璜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 他手臂上正打着点滴,腹部依旧疼得厉害,但先前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被人从中切割般的钝痛。 谢璜摸着松软肚皮上覆着的纱布,心里掠过一丝惊慌。 “醒了?别担心,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因为早产,现在还在保温箱,至少得待满一个月,具体还要看情况。”禹北君凑过来轻声解释,随后眨了眨眼,笑道:“想看看吗?我拍了照片哦~” 谢璜直接点头:“要看。” 禹北君很喜欢他这坦率的性格,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照片递到谢璜眼前。 谢璜凝视屏幕里那个瘦瘦小小、还没他巴掌大的婴儿,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奇怪,半晌轻声说:“他好丑。” 禹北君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小璜璜,你真有意思,这么小的孩子哪看得出美丑?放心吧,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将来肯定不会丑。” “哦,是吗?可我并不好看啊。”谢璜有些不信。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看。 禹北君叹了口气:“谁说的?明明很好看。”他忽然弯起眼角,半开玩笑地说:“不如你考虑一下跟我吧?你这么好看,我都有点舍不得放手了。” 谢璜脸一红,知道禹北君又在逗他,却还是认真地摇头:“不行。” 禹北君略显失望地撇撇嘴,却听到谢璜轻声接着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禹北君微微一怔,心绪复杂,一时不知该说谢璜是单纯还是傻。他笑了笑,嘱咐谢璜好好休息,便起身去看孩子。 谢璜又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禹北珩。 那是他高一的暑假,禹北珩已经结束高考,而谢璜在奶茶店打工。 那天,禹北珩又带着一群朋友光顾了这家店。段锋似乎也在,谢璜在梦中恍惚想起,怪不得后来见到段锋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禹北珩去洗手间的时候,段锋走到吧台前点饮料,纵然谢璜反应有些迟滞,但段锋探究的目光依然让他如芒在背。 段锋看了会儿,吹了声口哨问:“你叫谢璜?” 谢璜一向不擅长与人搭话,只点了点头。接着就听见段锋说:“怪不得能入禹二少的眼,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像啊。”他转头问了另一个胖胖的男生:“哎,凯子,你说像不像?” 第25章 薛凯瞥了谢璜一眼,略显不屑,却随即露出一丝惊讶:“哎你别说,还真有点那感觉……不过比起阿彤,还是差远了。” 阿彤是谁?谢璜不知道,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聊什么呢?”禹北珩走了过来,语气明显带着不悦。 段锋和薛凯连忙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就看看小哥怎么调奶茶。” 禹北珩看了谢璜一眼,把两人打发走了,然后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谢璜想了想,老实回答:“可能没什么空。” 禹北珩顿时皱起眉:“这个月十五号,我在云麓酒店办升学宴。”他递来一张请柬,“吶,给你了,来不来随你。” 谢璜捏着那张烫金的帖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考完试还有这种宴会。 七月十五号晚上,不是周末,谢璜根本抽不出时间。但禹北珩虽说着爱来不来但那眼神明显再说“你不来我就和你绝交”。 而谢璜自己也不想拒绝。因为那是禹北珩给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快了起来。 那天晚上,谢璜穿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服,可站在流光溢彩的宴会厅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他站在角落,看着那个天之骄子被众人簇拥。禹北珩像个骄傲的王子。那一刻,谢璜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但他并没有太沮丧。他想,如果禹北珩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哪怕一辈子,只能做朋友。 可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他彻底死了心。他亲耳听见段锋问禹北珩,是不是喜欢阿彤。禹北珩没有否认。段锋开玩笑说,谢璜长得有点像她,禹北珩只是蹙了蹙眉。 后来谢璜悄悄翻出校园网上阿彤的照片,轻轻叹气。 哪里像呢?似乎也并不太像。 没过多久,就传来阿彤学姐要出国的消息。禹北珩好像也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他们的关系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一样突然。 谢璜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终于能下地了。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仿佛被人从中切断又重新缝合,各种不适层层泛起。 他跟着禹北君走到保温箱边,看见里面那个小小的、插满管子的婴儿,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禹北君察觉到他的情绪,轻声安慰:“别担心,他很坚强,会很快好起来的。” 谢璜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对禹北君说:“谢谢。” 最后连禹北君这样随性的人,也有点招架不住他这么真诚的道谢,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谢璜毕竟才二十出头,身体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后,他已经大致好转,可以出院了。 但孩子还得继续待在保温箱,一天费用好几千。不过一星期,谢璜那点存款就见了底。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沈峤打来了电话。 “哎呀小璜,我听师兄说宝宝出生了?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都还好。” 沈峤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早产儿的注意事项,最后很遗憾地说自己不能来看他。谢璜这才知道,沈峤居然要出国深造了。 他有些意外。沈峤家境虽比他稍好,但也并不宽裕。更何况好不容易进了十院,熬一熬职称就能上去,沈峤已经是博士了,谢璜想不出他突然辞职出国的理由。 “那你和谈先生……?”谢璜忍不住问。谈昱帮过他,他也看得出,沈峤是喜欢对方的。这一出国,也许就再没可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后沈峤笑着说:“哎,什么谈先生不谈先生的,不过是玩玩罢了,怎么能当真。”他语气轻快地转开话题,“对了,我给小侄子准备了个红包,你待会收一下啊。” 又闲聊几句,沈峤挂了电话。谢璜打开微信,看着对方转来的三万块钱,再一次愣在原地。 沈大医师:快收快收!别嫌少啊,你表哥我现在就能给咱侄子这么多了。 沈大医师:哎呀忘了问,取名了没? 小螃蟹:谢谢表哥。 小螃蟹:谢愉,小名乐乐。 他希望他一生愉悦,快快乐乐。 第23章 线索 禹北珩因手臂骨折与内脏出血,在医院住了整整两周。期间,禹雪辰假惺惺地来探望过一次,两人没说几句就气氛紧张,几乎剑拔弩张。 禹北珩恨禹雪辰送走了谢璜,而禹雪辰更恨禹北珩借集团权势屡屡阻挠他寻找岑洛安。若不是在医院这种大庭广众的,两人怕是又会动起手来。 禹北珩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语带讥讽:“我的好三弟,听说你那位岑先生要去相亲了。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禹雪辰眼神一眯,勾了勾唇道:“哦?是么。二哥大概还不知道吧,谢先生好像快要当爸爸了,只是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禹北珩霎时被戳中痛处,猛地攥紧床单:“果然是你搞的鬼!你他妈把他绑到哪儿去了?!” 禹雪辰却笑得愈发惬意:“二哥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弟弟我从没绑过谢先生,他是自愿跟我走的。至于他现在去了哪儿,我也不清楚。不过当初谢先生离开时,倒是和我加了联系方式。需要我帮你问问吗,二哥?” 禹北珩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越发感觉到禹雪辰的手段和心机。 见他不为所动,禹雪辰也不急,低头刷了刷手机,忽然笑出了声:“哎呀,谢先生真的当爸爸了,当真是件喜事。对了,二哥好歹和谢先生情谊一场,不给孩子备点见面礼?哦……我忘了,二哥见都见不着呢。” 禹北珩脸色铁青,太阳xue突突地跳起来。他这辈子唯一的挫败就是谢璜。 他喜欢了他七八年,谢璜却从未回应。后来好不容易在一起,尽管手段并不光彩,但禹北珩仍偏执地认定两人已是情侣。 可他失忆了,忘了谢璜,甚至亲手将人从他的世界推开。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谢璜竟早已和别人在一起。禹北珩挣扎许久,甚至说服自己:只要谢璜跟那女人断了,他愿意替他养孩子。 但谢璜还是走了。 走得无影无踪,如今连孩子都出生了吗。禹北珩气得几乎吐血,指着禹雪辰,最终只挤出一个字:“滚!” 禹雪辰眸子暗了暗,也没多留,阴郁地离开了病房。他没想到,禹北珩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肯妥协透露岑洛安的半点消息。 禹北珩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一想起谢璜和别人有了孩子、幸福美满,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将眼前一切障碍生吞活剥。 段陵赶来时,禹北珩原本未伤的那只手已是鲜血淋漓,病房的墙凹下一大块,渗着殷红的血迹,怪瘆人的。 更瘆人的是禹北珩的脸色,和他几乎溺死人的阴沉语气:“有线索了?” 段陵咽了咽口水,连忙汇报:“我们的人查到大少爷去了山城第一医院,做了一台手术,但对象严格保密,查不到。另外,监视沈医师的人汇报,前两天他向山城寄了一份快递,收件人是大少爷。那快递……似乎是只猫。” 禹北珩抬眼看向段陵,蹙了蹙眉,而后忽然笑了。 禹北君亲自做保密手术,沈峤寄了一只猫。如果他们都和谢璜有关,一切就说得通了。 能劳禹北君亲自出手的,恐怕只有能威胁到他的谢璜,以及那个与谢璜关系不明的女人。 怪不得他怎么也查不到,若禹北君和禹雪辰联起手来,确实能瞒天过海。以禹北君在全国医疗界的影响力,让知情者三缄其口并非难事。 “替我订一张最快去山城的机票。” 段陵有些迟疑:“可是您的身体……” “放心,死不了。” 段陵不再多话,点头应下。 半小时后,他收拾好禹北珩的物品,推着他离开医院。 刚抵达机场,禹北珩的手机就疯狂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屏幕上“狗崽子”的备注,直接挂断,甚至拔掉了电池。 段陵低头不语,心下复杂。老板和三少的关系越发恶劣了,而那个老板口中的狗崽子前两天还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他可是个忠心不二的好员工,段陵暗暗自我激励。正想着,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段陵正要挂断,一条消息弹出:「你最好接电话,不然后果自负。」 他一个激灵,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禹雪辰的声音: “段秘书,麻烦把电话递给我好哥哥,否则他会后悔的。” 段陵看向禹北珩,对方脸色已经黑得不能更黑。 这么近的距离,禹北珩早就听到了那个讨厌的声音,他一把夺过电话,声音冰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禹雪辰在那边轻笑一声,难得没跟他计较,只淡淡说:“哦,对了,我是来告诉哥哥一声,纪夫人疯了。” 第26章 禹北珩指节发白,根本不愿相信禹雪辰任何一个字:“我母亲本来就疯,关你屁事?!” “哦?是么。但纪夫人她现在要自杀。哎呀,出血了!怎么办~” 禹北珩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禹雪辰,你他妈敢动我妈,我跟你拼命!” 他说完狠狠挂断电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老宅!” 谢璜和沈峤通完电话的三天后,禹北君送过来一个包裹。一打开,馒头就炸着浑身的毛,喵喵地叫了起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看。 谢璜一时怔住,心中百感交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馒头了。自从那天突然被禹北珩的人带走,至今已有两个多月。 “馒头……乖。” 也许是谢璜的声音唤起了它的记忆,馒头慢慢放松下来,跳出箱子,绕着他走了一圈。闻到熟悉的气味,它终于彻底放下戒备,用尾巴一下一下蹭着谢璜的腿。 谢璜将馒头抱进怀里,满足地轻叹。 再过些日子,小乐乐也要出院了。他不禁开始期待他们三个共同生活的场景。 吃过午饭,谢璜背着馒头去了医院。他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对着怀里的猫轻声说:“他是乐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馒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懒洋洋地抬了抬头,拿脑袋蹭了蹭谢璜的手。 整个下午,谢璜都待在医院里。这些天他一直如此,午饭后过来,然后赶末班车回去。 进入二月,谢乐乐比刚出生时长大了不少,至少不再像只小老鼠,却依旧瘦弱得让人心疼。禹北君说,再过半个月,乐乐就可以出院了。 谢璜满怀期待。他甚至亲手做了几件婴儿服,还专程去村里有孩子的人家学习怎么带孩子。 带孩子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学了几天,谢璜更深有体会:从冲奶的水温、夜奶的次数,到孩子每次哭闹的原因,似乎都是一门学问。 但他乐在其中,这种忙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意义。 离乐乐出院还剩一周时,谢璜收到一笔不小的稿费,特意去了一趟大商场,买回许多婴儿用品。 禹北君看着一向节俭的谢璜突然这样“挥霍”,不禁有些感慨。 “小璜璜,你确定这么小的小孩能懂这些?”他拿起购物车里的早教机器人问道。 “需要的,这个可以放音乐,他会喜欢的。” “那这个呢?学步车现在用也太早了吧。”谢乐乐是早产儿,现在才养到四斤重,以后走路很可能比同龄孩子晚。 谢璜想了想解释道:“这个车有三种用途,你看,还可以当摇摇椅,还可以当滑梯,他应该会喜欢。” 禹北君不再多说。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连动都不会动的婴儿,怎么会有“喜欢”的概念。 逛到一半,禹北君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色明显不太对劲。谢璜识趣地没有多问。 最近禹北君的电话比往常多了不少。即便谢璜不愿主动打听,网上的消息依旧铺天盖地,总有关于大禹集团、关于禹北珩的消息不经意传入他耳中。 据说大禹集团内部最近人事动荡剧烈,三兄弟的财产争夺已进入白热化,连禹北珩的母亲也被卷入其中。 更多的细节谢璜并不清楚,他也刻意不去深究任何与禹北珩相关的事。 “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去。”谢璜对禹北君说。 禹北君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没事,就是些家事。你知道的,豪门嘛,总少不了狗血剧情。不过……小璜璜,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阿珩了?” 谢璜认真想了想,答道:“嗯。” 现在的生活,他很知足。 禹北君若有所思,却没再追问。 回去的路上,禹北君忽然问:“小璜璜,我们算朋友吧?” 谢璜诚恳地说:“算。你是我的恩人。” 禹北君笑得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好吧。但在我心里,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谢璜点点头,轻声道:“好的,朋友。” 禹北君没有跟他回去,只在车站道了别。 回程途中,谢璜注意到好几辆京市牌照的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刚推开门,他就被一个男人猛地按倒在床上。 第24章 看够了?滚! 谢璜一惊,顿时认出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禹北珩的双腿如铁钳般牢牢将他禁锢在床上,一只手将谢璜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却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听到谢璜的话,他眉心骤然蹙紧。 “怎么,嫌我打扰了你的幸福生活?” 谢璜开始有些心惊,但很快便想通了。 以禹北珩的势力,在国内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没料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说话!”禹北珩捏着他下巴的指节微微发力。 谢璜被压的有些酸疼的蹙了蹙眉,低声道:“没有。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再逃一次?”禹北珩眼眶发红,手臂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他来之前才刚拆掉夹板,骨头尚未完全愈合,此时用力压着谢璜,几乎能感觉到伤口在撕裂。 谢璜渐渐不再害怕。从前他怕禹北珩逼他打掉孩子,可现在孩子已经平安出生。即便禹北珩不接受,他也不在乎。 这是他的孩子,有他一个人疼爱就足够,在这个世界打胎不犯法,但杀人是犯法的,谢璜认为禹北珩不至于动他的孩子。他轻声说:“我不会逃,你压疼我了。” 他不知道禹北珩千里迢迢追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甘心、是舍不得,还是还没找到下一个如他一般听话、又长得像那位白月光的替身?无论哪一种,谢璜都觉得可以商量。 禹北珩怔住了。 他不逃了…… 这一刻,滔天的怒意竟一点点消散,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安心取代。 天知道当他确认谢璜真的在这里时,是什么心情。他恨不得立刻飞过来,亲眼看看这个没良心的人究竟是为了哪个“狐狸精”背叛他,想看看谢璜在这偏僻角落过得有多“舒心快乐”。 可他不能。 禹雪辰不知做了什么,彻底刺激了本就不稳定的纪晴,又或者,他只是出现在禹家老宅,就足以让纪晴崩溃。 禹北珩有时无法理解母亲。他父亲在外养了不知多少情人,纪晴似乎从不在意,仿佛只要她还是禹家名义上的女主人,一切都可以原谅。 可禹雪辰的出现触到了她的逆鳞,丈夫不仅在外彩旗飘飘,竟还想让一个私生子夺走她儿子的一切。 纪晴终于疯了。她拿刀刺伤了禹雪辰。据佣人说,禹雪辰悄悄对她说了一句话,之后纪晴突然大笑,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家庭医生赶来后,她虽然醒了,却彻底疯了。 禹北珩从机场赶回老宅时,纪晴正举刀想要自尽,不断喃喃:“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妈妈这就来陪你……” 在她心里,那个早夭的儿子始终是解不开的心结。哪怕疯了,她念念不忘的仍是那个孩子。禹北珩站在一旁,一时无言。 他走上前,勉强维持平静,唤了一声:“妈……” 纪晴听见他的声音愣住,缓缓转过头,半晌,却吐出一个名字:“琳琳……” 那是他双胞胎弟弟的名字。 禹北珩眼底掠过一丝黯淡,却还是笑着应了。 从那天起,纪晴便时刻拉着他。禹北珩难得从疯了的母亲身上感受到一丝陌生的母爱,尽管那原本不是给他的。 他不得不推迟来山城的计划。纪晴病情反复,见不到他时就尤其严重,数次轻生。那终究是他的母亲,禹北珩不可能置之不理。 段陵奉命来到山城,带回了关于谢璜的消息。那是禹北珩那段灰暗时日里唯一的慰藉。 他担惊受怕,害怕还没见到谢璜他就再次逃离了他的世界。 一个月后,靠药物维持,纪晴终于稍显稳定。禹北珩立刻飞来了山城。 他在这间破旧的小院里等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彻底暗下,他甚至以为谢璜提前从禹北君那儿得到消息,又一次逃了。 但他终究等到了。 他曾无数次想过,一见面就把谢璜绑回去,将人狠狠压在身下,让他哭叫无力、逃脱不能。 可当真将谢璜制住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想问,谢璜究竟爱过多少人?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偏偏没有他? 禹北珩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他甚至想,只要谢璜肯跟他走,他可以不计较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慢慢松开谢璜的手,但腿仍纹丝不动压着他,声音强行维持冷静: “你跟我回去。只要你离开她,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离开他?他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孩子。 第27章 黑暗中,谢璜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跟你回去。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禹北珩没料到谢璜如此坚决,冷冷笑了一声:“你知道,这世上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小螃蟹,别逼我。” 谢璜皱紧眉头:“你怎么能这样?!”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会对孩子抵触到这种地步。 是了,他们刚在一起时禹北珩就明确说过:他讨厌孩子,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如果不慎有了,就打掉。 谢璜觉得已经无话可说。 “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你喜欢我这张脸,现在我不听话了,你不甘心。如果你实在意难平……不如打我一顿。若还不解气,随你怎样都行,但我不会跟你走。” 禹北珩几乎气笑。难得听谢璜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竟全是为了推开他。 “打你?你以为我不想?但我更想上你。” 谢璜脸色一白,忍了忍闭上眼:“如果这样能让你放过我……那随你。” 他一副“任君索取,只求两清”的姿态,彻底点燃了禹北珩压制的怒火。 谢璜一直都是这样。从他选择被包养的那天起,他就该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好,好,你真行。谢璜,我就让你这么厌恶?” 厌恶到宁愿献出身体,也要彻底离开? 禹北珩真的动了怒。 他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谢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睫毛轻颤,每次禹北珩出现这种情绪,随之而来的情欲便如暴风雨般毫无节制。他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有承受过对方的疯狂,谢璜有些害怕。 他怕疼。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谢大哥,你回来了?” 谢璜刚要开口,就被禹北珩死死捂住嘴。他感到压在身上的人猛地一颤,随即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是谁?” 谢璜还来不及回答,院门被推开,覃苗担忧的话语传了进来:“谢大哥,今天小花状态不太好,仪式我们改明天吧?谢大哥?” 仪式?什么仪式?小花又是谁? 孩子…… 禹北珩脑中轰的一声,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是她了。他们要举办仪式,他们甚至有了孩子。 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你要和她结婚?她知道你被男人上过吗?”禹北珩声音冷得刺骨。 谢璜本能地感到恐惧:“不……” 话未说完,禹北珩已粗暴地扯下他的裤子,一股蛮力将他翻身压下。 “不要什么?你说,要是她看见我们这样,还愿不愿意跟你?” 谢璜只觉得身体几乎被撕裂,疼得脸色煞白。禹北珩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他的身体。 “唔……放……放开……” 禹北珩一把按亮了灯。院子里传来细微响动,谢璜在刺目光线下心神俱乱。 “我就知道,谢大哥你……”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恍惚间,他听见馒头尖锐的叫声,以及覃苗一声短促的惊叫。 “看够了?滚!” 禹北珩也在疼,是心里疼。 他那一刻甚至荒谬地想:谢璜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背叛他?长得不过如此,能给他什么? 他要惩罚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狠地惩罚他。 他不是喜欢顾渊吗?禹北珩至今仍清楚记得,那年暑假回来,撞见谢璜和顾渊牵手的画面。 他本来已经放弃了,以为两人再不会相见。直到他在“天上人间”看见打工的谢璜。 顾渊那么有钱,竟舍得让谢璜在那种地方打工。禹北珩觉得谢璜眼光实在太差,忍不住想看看这眼光差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第三次去时,他正撞见薛凯调戏谢璜。那一刻他恨不得将薛凯碎尸万段。若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薛凯废的绝不止一只手。 那天谢璜竟对他说出那样的话。禹北珩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待反应过来,包养协议已经签了。 他想,从此谢璜就是他的了。他不懂怎么谈恋爱,但他愿意一辈子养着谢璜。 谢璜搬家那天,他在镜前换了好几套衣服才出门,亲自将人接进了他新买的小别墅。 可不久,他就看见谢璜和顾渊私下见面。每次撞见,他都胸闷得只能借酒消愁,而后便控制不住地将谢璜压在身下反复折磨。 酒醒后也不是不后悔。但谢璜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频繁请假不说,还继续和顾渊约会。 禹北珩只觉得憋屈至极。 现在回想,谢璜恐怕早存了离开的心。那年过年,他就听见李娟说要给谢璜介绍对象、想抱孙子,还提哪家姑娘不错。 谢璜全都没拒绝。 他们就是那时候勾搭上的吧。 他早该察觉的。 禹北珩恨透了谢璜,更恨透了自己,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第25章 生了一个孩子 禹北珩坐在谢璜床边,凝视着床上那个面颊烧得通红的人,心头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怒火,可那火苗底下,更深更沉地压着一层懊悔。 他本是来好好谈的,他也没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子。 他等了一整天,耐心早已磨得所剩无几,偏偏又撞见那个女人深夜登门、谈论婚事,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包容彻底被妒火吞噬。 现在想想,他心里又涩又躁。谢璜怎么就不知道服个软?但凡他肯低声说一句,他又怎会狠得下心把他折磨成这样? 医生来过了,眼神里藏不住惊骇,看向禹北珩的眼神都透着鄙夷。禹北珩脸皮厚,面无表情地接过药膏,在对方的注视中送客关门。 他不是没照顾过谢璜。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谢璜也发烧,但远没有这次严重,从那以后,纵使他再急不可耐也会做好充分的准备。 禹北珩望着那张被自己折腾得苍白憔悴的脸,胸口某处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泛着微微的疼。 他默默上完药,目光却停留在谢璜小腹一道深褐色的疤痕上。很长,像是新伤。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亲密接触了。 禹北珩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整张脸看起来更冷了。 就在这时,段陵推门进来。禹北珩回神,扯过被子将谢璜盖得严严实实,连头都没回,问道:“查到什么了?” 来之前他就让段陵去查谢璜在这破地方的事,之前犹豫距离太远,又有禹北君的人拦着,查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这次段陵也跟着来了,禹北珩一早就让段陵亲自去查了,并给了他极大的权限——不论花多少钱,必须查出禹北君将谢璜带到这里的目的。 段陵瞥了眼床上的人,不禁暗自替老板捏了把汗。太冲动了,这次真的太过了。 段陵收回目光,想到报告内容,只觉得老板这辈子怕是难追回谢先生了。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禹北珩心烦:“有话直说,矗那儿装什么葫芦?” 得,还是这个臭脾气…… 段陵无奈默默递上文件,附带一个“您自求多福”的眼神。 文件很薄,不过几张纸。 第一张上头只简单写着谢璜入院的时间,以及替他做手术的人,以及手术内容——剖宫产。 禹北珩怔住,几乎看不懂那三个字。他迅速翻到第二张。 体检报告上的数字他看不懂,但最后的结论却很清晰明了:子宫功能正常,可受孕。 再往后,是一张照片。 谢璜隔着玻璃注视保温箱里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婴儿。旁边的信息写着: 姓名:谢愉 性别:男 出生日期:新历2024年正月初八 体重:1350g …… 禹北珩耳边嗡鸣一片。每一个词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荒谬得让他无法理解。某些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念头被他用理智死死压住。 他拧紧眉头看向段陵:“这是什么?” 段陵心里唏嘘,语气却维持平静:“禹总,谢先生怀孕了,生了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的父亲,还需要做亲子鉴定才能确定。但根据谢先生怀孕的时间推测,孩子是您的概率大概在90%。” 为什么是90%呢,因为那个时间谢先生似乎和顾律师关系也不错,老板那次吃醋也是因为顾律师,但段陵自认为他是了解谢先生为人的,故而孩子是顾律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本着严格的原则,他还是给出了一个颇为让人信服的概率。 谢璜……怀了他的孩子? 禹北珩脸上神情几度变换,从茫然、震惊,到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最后尽数沉入深不见底的懊悔之中。 他猛地想起失忆前的那段日子,谢璜一见他就吐。他当时以为那是厌恶,整个人被妒恨裹挟,每次想好好说话,出口却只剩伤人的字句。 第28章 他说过什么?对了…… 要孩子做什么,留着掐死吗? ……他竟然说过那样的话。 禹北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覃苗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掌掴自己的一幕。男人脸上的戾气还未散,吓得她往后一退。 “你、你这不要脸的……怎么还在这里?” 段陵正要开口,却被禹北珩打断:“我不要脸,是。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语气又冷又硬,可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指节攥得发白。 覃苗被他一凶,顿时哭出了声:“你……你这个坏蛋!欺负谢大哥……等禹先生回来了,一定打断你的腿!” 禹北珩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名字:“禹先生是谁?”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虚张声势:“禹先生……自然是顶顶厉害的人!你、你这□□犯……一定会有报应的!” 禹北珩从不信报应,可如今听来,却像是一语成谶。他和谢璜走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报应。 一想到这整件事的导火索或许就是眼前这不懂事的小姑娘,他就忍不住冷下声音: “呵,我从不怕报应。”他语气讥诮,眼神却黯沉得厉害,“但我这人,最喜欢报应别人。你既然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最好早点死了那条心,他不可能跟你结婚。” 覃苗被禹北珩说得脸颊通红,仍强撑着仰头反驳:“我、我才没有要和谢大哥结婚!”她语气里透出几分遗憾,转而说道:“倒是你……禹先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禹北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覃苗口中的“禹先生”,恐怕就是他那个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大哥,禹北君。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禹北君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这么高?最关键是,覃苗为什么会觉得禹北君要为谢璜出头? 除非…… 妈的,那畜生难道也想撬他的墙角?! 禹北珩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黑得几乎能滴出水。覃苗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愈发害怕。 段陵觉得自家老板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过了,连忙打圆场:“覃姑娘,你误会了。这是我们夫人,和少爷闹了点脾气才跑出来的。您说的那位禹先生,应该就是我们少爷的大哥。” 覃苗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但段陵语气笃定、神情诚恳,极具说服力。 做了多年秘书,段陵最擅察言观色,说话艺术更是一流。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禹北珩塑造成一个痴情不悔的贵公子,而谢璜则成了因误会负气出走、独自承受委屈的爱人。 没一会儿,小姑娘就被哄得缓和下来,不再掉眼泪,再看禹北珩时目光中的惧怕褪去,反而染上几分同情。 “你早说不就好了嘛!还有你昨天那样,你……”回想起昨天的场面,覃苗霎时脸红到耳根。 禹北珩觉得段陵这嘴皮子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此时他情绪稍定,哑声问:“你昨天说的‘仪式’,是什么?” 覃苗抽了抽鼻子:“当然是我家猫和馒头啦!我和谢大哥早就说好,要让它们配一对的。可谢大哥一直没回来,馒头状态也不好,我只好再约他时间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妈的,怎么不早说。 禹北珩心头那点懊悔,顿时又深了几分。 覃苗是个热情直率的姑娘,一旦不怕禹北珩了,话匣子就关不上,叽叽喳喳地说起谢璜的事来。 她说谢璜刚来的时候身体特别差,禹北君天天给他针灸,都快扎成筛子了。 她说谢璜虽然性子腼腆,但喜欢他的人可不少,她自己就好不容易托王婶子去说亲,却被谢璜婉拒了。不过谢璜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禹先生”。她后来想了想,禹先生那样好的人,确实和谢璜很相配。 说到这儿,覃苗顿了顿,好像才反应过来。 谢璜口中的“禹先生”,未必就是她知道的那一个,眼前这个大块头似乎也姓禹? 她还说,谢璜今年正月里突然被送进医院,住了好些天,整个村子的人都替他揪着心。 禹北珩沉默地听着。他不知道,在他缺席的日子里,谢璜一个人竟经历了这么多。 心里又堵又涩,漫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中午时分,谢璜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禹北珩坐在床边。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你醒了?还疼不疼?难不难受?我……我……”禹北珩话到嘴边支支吾吾,道歉的语句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完整。他这辈子,还从没向谁低过头、认过错。 谢璜烧得脑袋昏沉,听见他说话更是头痛:“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继续吗?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他们……是不该再有联系了…… 禹北珩脸颊涨得通红,身体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在谢璜怔然的注视下,他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床前。 段陵目瞪口呆,迅速别过脸去。 然后,谢璜听到禹北珩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 “对不起……我不是人,我不该那样对你。” “小螃蟹,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第26章 你还没走 禹北珩已经在他这里守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谢璜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禹北珩。 他会笨拙地道歉,会手忙脚乱地试图喂他喝粥,甚至会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一样,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只为等他一个微小的回应。 之前那个高高在上、横眉冷对的禹北珩,仿佛真的被什么击碎了外壳,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惶然和脆弱。 若在从前,谢璜或许早已心软,会忍不住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可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晰地记起上一次禹北珩也是用这种近乎蛊惑的温和语气,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拿掉他的孩子。那冰冷的恐惧瞬间刺透所有恍惚,让他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禹北珩拿着药膏推门进来,看见他醒着,立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嘴角扯动着,有些怪异。 “小螃蟹,我…我给你上药吧?”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试探。 “不用了,”谢璜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已经好了。” 禹北珩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却又赶紧打起精神:“那你饿不饿?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还热着。” 谢璜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很晚了,吃太多宵夜不好。” “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禹北珩说着就要转身。 谢璜静静地看着他忙乱讨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自从他醒来,禹北珩的态度就好得近乎诡异,小心翼翼,仿佛他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这种不真实的呵护,越来越让谢璜感到不安。 “禹先生,”他轻声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动作,“你到底想要什么?” 禹北珩猛地顿住,转过身,眼神直直地望进他眼里,没有任何犹豫:“你。” 谢璜蹙了蹙眉,扭过头,决定不再跟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浪费口舌。 禹北珩心急了,坐在谢璜的身边,想着段陵的建议——死缠烂打,撒娇卖萌。 于是将头靠在谢璜的肩膀蹭了蹭,像只大型的狼犬,对着人龇牙咧嘴的撒娇,看的人一时说不来该开心还是害怕。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谢璜身体僵硬,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们…我们已经分开了。” “可是我后悔了!”禹北珩抬起头,看起来有些可怜,“小螃蟹,璜璜,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之前…我之前是真的失忆了,所以才让你离开…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失忆? 禹北珩说了好几次了,但这个理由太过荒谬,偏偏只忘记他一个人?简直匪夷所思。 谢璜不信。 他早已私下问过沈峤,得到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可能。人的大脑构造复杂,选择性遗忘特定一个人而非一段时期或事件,概率微乎其微,别相信小说里那种骗人的情节。” 几乎快要动摇的心,瞬间被这番理性的分析冻结。他甚至也委婉地问过段秘书,段秘书虽言辞闪烁,却也透露那场车祸并无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 看吧,果然又是在骗他。 谢璜心灰意冷,拉起被子蒙过头顶,彻底隔绝了那个撒谎精的声音。 被再次拒绝的禹北珩挫败万分,无意识地往床沿坐了下去。床垫微微下陷的动静却让谢璜像受惊般猛地掀开被子,眼底掠过一丝未散的惊惧。 “你…你做什么?你说过不会……” “我没有!”禹北珩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弹起身,慌忙解释,“我就是…就是怕你闷着,想看看……” 第29章 谢璜狐疑地盯着他。 禹北珩看着他那副戒备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涩。他暗暗咬了咬牙,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他的小螃蟹,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做怕了。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懊悔,“你睡,我保证不碰你。真的。” “你还没走。”谢璜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闷闷的。 “你睡了我就走。”禹北珩低声承诺。 被子下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闭上眼,用一种平稳的声调说:“我睡了,你走吧。” 禹北珩:“……”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仿佛那是一道他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禹北珩无比懊悔,无比无力。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的? 大概,都是自己作的。 谢璜闭着眼,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处着落的茫然。 他想念馒头了,那只软乎乎的猫前两天被覃苗抱走了,因为禹北珩猫毛过敏,险些窒息。 他也想谢乐乐,想到心口发紧。已经三天没去医院,不知道孩子有没有长大一点、睁眼的时间是不是长了些、哭声有没有更响亮一点。可他去不了,也是因为禹北珩,他高烧反复,浑身无力。 越想,心里就越忍不住发酸。 这几天他其实根本没睡好。每次勉强入睡,总是不安稳。不是梦见谢乐乐病了,就是禹北珩冷着脸说要让孩子消失,再不然,就是从前那些混乱又不愉快的旧事纷纷扰扰涌上来,总在惊醒时一身冷汗。而每一次惊醒,禹北珩总在他身边,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 谢璜开始不搭理他,禹北珩就赖着不走。他只好低声说“没事”,再让对方离开。 今晚,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医院还没到闭门时间,现在叫车,兴许还来得及看谢乐乐一眼。 这么想着,谢璜慢慢撑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他早已习惯了承受不适。 他刚推开房门,就猝不及防地看见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 三月初的山城,夜里寒意未消。那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听见门响,一下子惊醒过来。 “怎么了?别怕,我在!” 禹北珩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屋里冲,一下子撞得谢璜踉跄后退。电光石火间,禹北珩自己垫在了下面,谢璜跌在他身上。 一声闷响,接着是禹北珩压抑的痛哼。 谢璜还没来得及开口,禹北珩已经迅速坐起身,“啪”地打开了灯。 “有没有事?伤到哪儿了?我看看。”语气里满是焦急。 谢璜很不习惯这样的禹北珩,那么紧张地查看他,仿佛他真是被捧在心尖上的珍宝。 但他清楚记得,禹北珩心里有个抹不掉的白月光。 “我没事。你呢?摔到哪里了?” “没……”禹北珩刚想说没事,忽然想起段陵的话,转而捂住额头,“啊,头,疼。”他悄悄看了一眼谢璜,又低声哼起来,“胳膊……好像也撞到了,疼。” 谢璜有些怀疑,但还是默默找出医药箱。 禹北珩迅速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有一块新鲜的淤青,确实摔得不轻。但更让谢璜心惊的是,手臂上那些一道道已经结痂的划痕,明显是新添的伤口。 禹北珩好像总是受伤,从他们认识开始,就一直受伤。以前谢璜问过,禹北珩总是顾右右而言他。也是,他们之间除了身体交缠,他对禹北珩几乎一无所知,连这个人,也只能算是半生不熟。 谢璜轻轻吸了口气,拿起药酒,低头替他擦拭。 禹北珩垂眸,看着谢璜认真微微蹙眉的侧脸,心里悄悄燃起一丝希望。 谢璜是在意他的,对他并非全无感情。 “小螃蟹,你真厉害。”他声音低哑,“我还记得上学那时候,别人都穿短袖,就我不穿。那会儿要面子嘛,觉得有疤太丑,还吓人。就你不怕,还给我上药。” 说完如愿看到谢璜动作顿了一下,“小螃蟹,我没跟你说过吧……这些,都是我妈拿刀划的。” 谢璜抬起眼,禹北珩很清易就从谢璜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心疼。他暗自窃喜,继续轻声说:“不过她以后大概不会再伤我了……她病了。” 精神病加剧烈的身体衰竭。他来之前,纪晴的精神状态其实好转了些,但身体已经垮了,医生说她或许活不过今年。 但今年还很长。禹北珩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便飞来了山城。 “你……伤心吗?”谢璜轻声问。 禹北珩只是淡淡笑了笑:“还好。我是不是很冷血?” 谢璜没有说话。大家都说大家族的孩子不易,他没经历过,不懂,所以无法评价。 “其实她太苦了,走了……也许是一种解脱。”禹北珩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包括那个没活过三岁的双胞胎弟弟。他说纪晴也许从那时就病了,总怨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因为他从小就不乖。 谢璜安静地听着,对禹北珩多了一丝了解,轻声说:“如果活下来的是你弟弟,纪夫人……大概也是一样的。” 禹北珩怔了怔,忽然觉得,也许真是这样。这一刻,他好像忽然不那么计较了。 他望向谢璜,眼底情绪翻涌:“小螃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不要孩子,没有不要你。我们和好吧,就像从前一样?就算……就算你喜欢顾渊,但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会对你好、对孩子好,行吗?” 谢璜微微蹙眉:“我为什么要喜欢顾学长?而且……我不想再和从前一样。” 从前除了亲密,他们之间几乎什么都没有。从前的禹北珩动不动就发脾气,说实话,他现在不太喜欢。 禹北珩只听进了前半句,眼睛蓦地睁大:“你不喜欢顾渊?那你为什么总和他约会?” 谢璜觉得禹北珩的思路简直不可思议:“我们只是一起吃饭。” “可我亲眼看见他亲你了!”禹北珩语气激动。 这次换谢璜愣住了,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禹北珩紧紧盯着他,感觉脑子里又一次嗡嗡作响,炸开一片混乱的烟火。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他刚从国外回来,忍不住去谢璜的宿舍楼下等他,然后就看见了那一幕:顾渊半搂着谢璜,将人带进怀里,低头的样子,从他的角度分明就是在接吻。 他肺都要气炸了,正要上前,却听见谢璜模糊的声音:“唔,我喜欢……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顾渊?禹北珩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彻底离开。他这辈子最厌恶那些插足的第三者。 再相见,已是在“天上人间”。他稀里胡涂就和谢璜签了那份包养协议。谢璜很乖,还和高中时一样。他以为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直到半个月后,他又看见谢璜和顾渊坐在一起吃饭,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明亮笑容。 从那时起,醋意和怒火就再没熄灭过,出口的话也越来越伤人。 可现在,谢璜竟然说,他不喜欢顾渊? 那自己之前那些疯狂和伤害,又算什么? 谢璜看着禹北珩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不想再多纠缠,默默收好药箱:“好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去别的房间睡吧。”地上太凉,万一他又病了,赖着不走,自己就更去不成医院了。 他将药箱放回原处,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禹北珩急忙问。 第27章 小乐乐不见了 车内,谢璜望着驾驶座上的禹北珩,仍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 几分钟前,禹北珩问他要去哪儿,谢璜只含糊地说想出去走走,禹北珩却执意跟上。他正犹豫是否该去医院,就听见禹北珩开口:“要用车吗?我送你去……” 谢璜不知道禹北珩是怎么猜出他心思的。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又轻声说:“你想去看乐乐吧,我送你。” 禹北珩继续劝道:“这个时间公交还有,但回来可就没了。我送你去,如果你不想让我见孩子,我就在门口等。小螃蟹,我是不喜欢孩子,但只要你喜欢,我会努力去接受。更何况……那是你生的。我喜欢你,以后也会试着喜欢他。让我送你好吗?” 禹北珩一旦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话,谢璜就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他很想拒绝,很想把这个人彻底从脑海中赶出去,可似乎,他又一次失败了。 最终,他还是坐上了禹北珩的车。 夜色中,车身微微颠簸,一如谢璜此刻矛盾不息上下起伏的心情。 为了方便谢璜随时探视,禹北君曾给过他一张住院部的门禁卡。谢璜一下车就直奔病房,走到门口才发觉,禹北珩仍远远站着,一动未动。 谢璜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想看看他吗?” 第30章 禹北珩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那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孩子,此刻就近在咫尺。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真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自从开始独立思考起,他就没打算要孩子。和谢璜在一起后,他更坚定了彼此相伴到老的决心。 可如今,孩子就在不远处。他听见自己低声问:“可以吗?” 他不想见吗?谢璜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发闷:“随你。” 谢璜很少生气,即便生气也往往不露痕迹。可那一瞬,禹北珩清晰地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你别误会,我是不敢见他。毕竟我……”他望着谢璜,语气几乎有些委屈,“所以,你希望我去吗?” 谢璜没应答,转身就往里走。禹北珩急忙跟上,趁门未关挤了进去,安静地跟在谢璜身后。 这一整层似乎都是婴儿病房,还都是些不太健康的孩子。禹北珩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谢乐乐的病房在最里面。因着禹北君的关系,他独自占用了最宽敞的一间无菌室。 可此刻,那间房里却空空如也。 谢璜蹙了蹙眉,正想是不是医院给乐乐换了房间,禹北珩已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谢璜按下心头隐隐的不安,解释说:“乐乐快出院了,也许禹大哥帮他转了病房。” 禹北珩没多想,正要打电话,谢璜却已先一步拨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被挂断。谢璜又试了几次,依旧无人接听。即便他性子再淡,此时也不由着急起来。 小乐乐不见了。 “别急,交给我。”禹北珩握住谢璜的手,让他先在长椅坐下,随即打给了段陵。 半小时后,段陵匆匆赶到,只见禹北珩和谢璜正与值班护士僵持着。 更准确地说,是禹北珩黑着脸,盯得小护士几乎要哭出来。 “禹总,谢先生,”段陵左右看了看,“发生什么事了?” “禹北君把我儿子转走了,是这小姑娘经的手。你说她是不是缺心眼?非亲非故的人都能接走孩子,这医院是人贩子开的吗?”他越说越气:“问转到哪儿就知道摇头,你脑袋是拨浪鼓吗?!” 小护士终于忍不住了,抽泣了起来。 这真不怪她,禹医生是谁,那是说一句话整个医疗界都要抖三抖的人,她有什么办法。 禹北珩脸色更黑了。他好不容易等到谢璜态度放软,正想借孩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谁知禹北君这混蛋,竟悄悄把孩子转走了。 他们两个平时的确互相看不顺眼,但禹北君连一个小婴儿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人渣,不,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段陵跟随禹北珩多年,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 这小护士不过是撞在了枪口上,着实有些可怜。 “谢先生,既然是大少爷将孩子转走的,小少爷应当不会有事,请您放宽心。大少爷身为医生,救人无数,绝不会伤害小少爷。” 禹北珩也缓过神来,心生几分悔意。自己一时冲动,竟忘了这一层。经段陵提醒,他才隐隐察觉出其中的不寻常。 这背后,定然又是那个该死的禹雪辰在捣鬼。 “小螃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段陵说得对,禹,我大哥是医生,不会对乐乐怎么样的。” 谢璜在禹北珩责骂护士时就已经明白,禹北君不会伤害他的孩子。但他想不通的是,禹北君为什么要悄悄转走孩子。 离开医院,段陵驾车,禹北珩与谢璜并肩坐在后座。 禹北珩不知该如何安慰谢璜,只能一遍遍重复:“没事的,我很快就把乐乐带回来。一切交给我。” 谢璜低着头,不知是否听进去了。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是禹北君发来的消息: “小乐乐很乖。抱歉,小璜璜,你放心,小乐乐只是出来住几天,不会有事的。” 随文附了一张谢乐乐安睡的照片。 照片里的孩子似乎圆润了一些,却依旧瘦小,躺在婴儿床中,只有皮球那么大。 一路上没什么表情的谢璜,突然落下泪来。 禹北珩顿时慌了神。谢璜的眼泪像滚烫的热油滴落在他心上,灼得生疼。 他手忙脚乱地去擦,那泪水却越擦越多。 “小螃蟹,别哭,求你别哭……” 谢璜抬起泪眼看他,眼泪扑簌簌直掉: “你走吧……你走了,禹大哥就会把乐乐送回来。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你别再纠缠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乐乐,只有馒头了。” 禹北珩心如刀割。谢璜有多在意这孩子,他心里就有多酸涩。 他替谢璜擦拭眼泪,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了,不会有事……最多三天,乐乐一定会回来,我保证。别哭,好吗?” 谢璜低声抽噎,没有回应。似乎只要遇上禹北珩,就总没好事。他忍不住为自己先前的心软而自责。 禹北珩满腹委屈,却终究败给了谢璜的眼泪。 “就给我三天,最多三天,我一定让乐乐回到你身边,真的。” 谢璜并不信他,但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为让谢璜稍感安心,禹北珩当夜便离开了。 他乘最晚的航班飞回京市,一下飞机,直奔禹家老宅。 禹雪辰正悠闲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似乎对禹北珩的突然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看见禹北珩,还挑眉笑了笑: “回来了?好哥哥,现在愿意谈谈交易了?” 禹北珩恨不得给禹雪辰一拳,但如果不出意外禹雪辰应该会反击,而他远不是禹雪辰的对手,这认知让一向以力量自豪的他格外憋闷。 “直说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禹雪辰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轻轻地道: “你早该这样的,我的好二哥。我要你在大禹的全部股份,还有‘他’的下落。” 禹北珩咬紧牙关,冷笑:“你胃口倒不小……就不怕撑死?” 禹雪辰笑眼微弯:“这就不劳二哥费心了,弟弟胃口好的很,还是说,二哥不愿意?” 禹北珩嗤笑:“什么时候签字?还有,我要先见到孩子。” 禹雪辰表情微微一滞,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看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狼心狗肺?” 禹雪辰轻笑一声,移开视线:“我只是没想到,堂堂禹二少竟能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明早九点,大禹集团。准备好我要的东西,我带你去见孩子。” “你最好说话算数。” “当然。” 禹雪辰摁灭烟头,站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纪夫人病情又发作了。” 禹北珩皱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纪晴。眼下他并不想分心。 “不劳三弟费心。” 禹雪辰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是真没想到谢璜在禹北珩的心里如此重要,他对禹北珩似乎还是不够了解。 次日一早,禹北珩从段陵手中接过合同。段陵有些迟疑: “禹总,您真要将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交给三少?” 禹北珩蹙眉未语。说实话,他心有不甘。他虽对执掌禹家无意,却不代表愿意将大禹的股份拱手让人。 “无妨,迟早会拿回来的。” 老爷子岂会坐视禹雪辰一手遮天? 禹雪辰倒也爽快,直接给出了谢乐乐的地址,竟就在纪晴所住的那家医院。 禹北珩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明白昨日他为何突然提起纪晴。 禹北珩想到段陵给出的岑洛安的信息,幽幽说了句: “好三弟,你那位‘白月光’近况似乎不太妙,你可得小心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大禹集团。 他刚踏进医院,就看见一大群医护人员慌乱地跑过。冲在最前面的,竟是纪晴。 纪晴比他离开的时候更严重了,眼睛通红,恶狠狠地晃着他的胳膊。 “孩子!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第28章 你是在吃醋吗? 纪晴剧烈地摇晃着禹北珩,忽然像是认出了他,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温柔:“珩珩?你来了。” 禹北珩心头一阵酸涩,低声回应:“妈。” 纪晴却突然蹙紧眉头,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琳琳,我的琳琳……对了,他们把他藏起来了,藏起来了……琳琳,我的琳琳,我的琳琳……” 下一刻,她又陷入疯狂,指着禹北珩的鼻子厉声骂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禹治山,是你!是你害死了琳琳!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禹北珩目光复杂,纪晴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他示意旁人将纪晴送回房间,自己则快步走向儿童住院部。 然而,他翻遍了整个住院区,依旧找不到谢乐乐的踪影。 第31章 “禹雪辰!你竟敢耍我!” 禹北珩几乎将牙咬碎,他怎么会相信禹雪辰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的话。 禹雪辰正在开会,禹北珩破门而入,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禹雪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与会众人纷纷低头将自己当成鸵鸟。 “说!孩子被你藏到哪去了!” 禹北珩还想再动手,禹雪辰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抹了抹渗血的嘴角,轻笑一声,语气仍维持着镇定,对众人温和说道:“今天会议先到这里,我和我‘好二哥’有些私事要谈。” 众人迅速离场,会议室里只剩下怒不可遏的禹北珩和目光冰凉的禹雪辰。 “我已经告诉过你地址,你这是什么意思?” 禹北珩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最后一遍,孩子在哪?” 禹雪辰皱眉,忽然意识到什么:“孩子不见了?”不可能,他只是将孩子从山城接回来,其余什么也没做。 “你还装?禹雪辰,你虽然拿走了股份,但别忘了,没有我,你别想在大禹站稳脚跟。” 禹雪辰蹙眉:“我没动孩子。你先冷静,我立刻派人去查。还有,这一拳我暂且记下,下次再动手,我不能保证你或你身边的人会出什么事。明白吗?” 他的眼神阴冷如地狱爬出的恶鬼,连禹北珩也不由得心头一凛。 但此时禹北珩也稍冷静了些,禹雪辰虽无情,但确实似乎没有对谢乐乐下手的动机。 他毫不退让地回瞪:“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他。” 说完,禹北珩转身再返医院。 禹雪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岩板桌面顿时裂出蛛网纹路。他拨通电话:“去医院查,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手。” 半小时后,禹北珩坐在监控室,画面中纪晴抱着谢乐乐,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安详与温柔。 没不久,谢乐乐就在纪晴怀中睡着了,纪晴也昏昏欲睡,却仍下意识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是世间至宝。随后,一个腿瘸、戴口罩帽子的男人出现,从纪晴怀中抱走了孩子。 纪晴霎时惊醒,抓了男人一下,口罩被扯落一半,禹北珩一眼认出,是段锋。 纪晴疯了,禹北珩从她的口型看出她喊的是琳琳的名字。 怪不得,纪晴的病突然更严重了。这一刻,他的心酸涩的发硬。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那个人竟然是段锋。 说起来,他和段锋的确有过节。除夕那夜,他喝得有些多,无意听见段锋猥琐地谈论谢璜,甚至向人炫耀“谢璜的手有多细、腰有多软,怪不得禹北珩爱不释手”。 禹北珩当场暴怒,不仅用酒瓶砸了段锋的头,还抡起桌子砸伤了他的腿。 后来段陵赶来,将禹北珩带出了“天上人间”。 之后事务繁杂,他再未见过段锋,只依稀听段陵提过,段锋伤得不轻,段家那边想要个说法。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他说:“我没打死他算他命大。只要段锋在段家一天,大禹就针对段家一天。” 段家当家的是段二爷,段锋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旁系,段家不可能为他得罪整个大禹。 自那之后,段锋便再无消息。 此刻监控中那张扭曲的脸让禹北珩懊悔不已。 他不后悔打了段锋,只后悔没把他彻底打怕。 就在这时,谢璜和禹北君走了进来。禹北君一改往日温和,眉眼间凝着一层戾气,到底是禹家的人,没一个真是善茬。 “小璜璜,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把乐乐平安带回来。”禹北君语带歉意。 “用不着,我儿子我自己救!”禹北珩狠狠瞪了禹北君一眼。 禹北君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沉声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目的。如果为钱,倒好说,但……” 禹北珩脸色难看。段锋落得如此下场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虽然不清楚对方意图,到多少跟他有关,一时也有些心虚。 “小螃蟹,你别担心,他是冲我来的,不会伤害乐乐。我一定把儿子带回来。”他已让段陵联系段锋。 谢璜脸色惨白如纸,几乎什么也听不进去。谢乐乐被绑架了……他会安全吗?他还那么小,前天都还在保温箱里…… 他手指攥得发白,禹北珩伸手握住他,低声道:“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 谢璜没有看他,反而望向禹北君。 禹北君更是愧疚,补充道:“乐乐身体指标恢复得不错,不会有大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璜喃喃自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维持冷静。 谢璜此刻宁愿相信禹北君也不信他,禹北珩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段陵推门进来,手里握着电话,神色有些异常。 “联系上了?他怎么说?要多少?”禹北珩立刻问道。 段陵瞥了一眼谢璜,谢璜也正望向他,那目光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转回头,低声对禹北珩说: “他说……让谢先生一个人去。” 段陵报出一个地址,是京郊一处废弃仓库,原本属于段家,因多年闲置,早已荒凉破败。 不仅禹北珩,连谢璜自己也感到意外。 段锋竟然指名要他。 谢璜不傻,他知道段锋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但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有钱人的想法。都到这种关头了,段锋居然还惦记着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禹北珩却再清楚不过,瞬间感觉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段锋那混账不过是为了报复。他要让他一辈子恶心,因为谢璜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不能去!”禹北珩下意识阻止。 谢璜却推开他的手,语气坚定:“乐乐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去。” “那我陪你!” “他要我一个人,”谢璜摇头,“否则他会伤害乐乐。” 禹北珩眼睛红了:“你知不知道他想对你做什么?!” 谢璜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也比不上乐乐的安危。 他一向如此。 禹北珩只觉得心口像压了块巨石,沉得喘不过气。 谢璜车技并不好,但他确信,这大概是他开得最快、最稳的一次。 车停在一片破败的旧厂区前,四周荒芜,显然已废弃多年。 刚下车,段锋的消息就来了:「往里走。」 走到十字路口,又一条消息弹出:「右拐。」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谢璜终于停下脚步。那是一间破旧的会议室,段锋坐在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婴儿车。 谢乐乐闭眼躺在车里,小胸脯微微起伏。 还活着。 谢璜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眶发热。 段锋看见他,轻嗤一声:“我还以为你对禹北珩有多特别,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为了亲弟弟放弃了你。” 亲弟弟?谢璜有些恍惚,没明白他的意思。 见他不语,段锋面部抽搐了几下:“都到这儿了,还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他一个玩物。我原以为你不一样……现在看来,还是这小东西对他有用。你说,我要不要干脆杀了他?” “不要!”谢璜急道,“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做!杀人是犯法的!” 段锋像听了个笑话:“犯法?他禹北珩把我打成这样就不犯法?法律不过是有钱人的玩具!老子落到今天这地步,全是拜他所赐!” 他越说越激动,瘸着腿逼近谢璜:“看到了吗?老子的腿废了,他禹北珩却什么事都没有!还有这——”他猛地摘下帽子,露出光秃头顶上一条蜈蚣似的长疤,“这都是他干的!他不是稀罕你吗?老子今天就上了你,让他以后每次碰你都想起来,你也是我玩剩下的!” “还有这小杂种,他不是在意吗?老子这就把他从这儿扔下去,呵,那血花,一定很好看!” 段锋几近癫狂,语气阴森森的无端让人恐惧。他说着就拎起了谢乐乐,仿佛下一刻就要让谢乐乐粉身碎骨。 谢璜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孩子从段锋手中抢了过来,紧紧抱进怀里。 段锋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嗤笑一声,缓缓掐住谢璜的脖子:“这是禹家的种,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已经等不及要我上你了?” 他捏着谢璜的脸,狞笑道:“别说,你这张脸……真他妈带劲。” 谢璜别过头,强忍恶心,更紧地抱住孩子。 段锋低笑,凑到他耳边:“你猜,禹二少还能忍多久?” 谢璜眼中掠过一丝茫然。下一秒禹北珩的声音骤然响起: “段锋,放开他!” 段锋笑了:“禹二少,你不守规矩啊。我说了,只要谢璜一个人来。”说着他的手毒蛇般划过谢璜的脸,挑衅地看着禹北珩。 禹北珩紧皱眉头,盯着段锋碰触谢璜的那只手,恨不得立刻把它剁了。 第32章 “禹二少,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在乎这条烂命。大不了,让谢先生和你弟弟陪我一起死。”他啧啧两声,“纪夫人那么大年纪还能生孩子,真是医学奇迹啊。” 躲在暗处的禹北君和禹雪辰对视一眼。 都怪当初办理入院时,一时疏忽将谢乐乐登记在了纪晴名下。 禹北珩愣了一下,简直佩服段锋这离谱的脑回路。 “你到底想怎样!” “想你死!更想你生不如死!”段锋面目扭曲地吼道,“看看!看看我这副样子!都是拜你所赐!我不甘心!” 禹北珩看着被挟持的谢璜和孩子,咬牙道:“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段锋挑眉:“好啊,禹二少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什么诚意?” “看见地上那根铁棍没?往这儿砸,狠狠地砸!”他指了指自己残废的腿。 谢璜看着那碗口粗的铁棍,失声喊道:“不要……” 段锋啧啧两声:“没想到啊,你还真在乎禹二少?小谢璜,你最好闭嘴,不然我怕忍不住给你或这孩子来一刀……染点红色,应该也很美。” “你住手!”禹北珩急吼,“我砸!” 段锋更兴奋了,甚至有些意外:“看来禹二少是真在意这孩子和谢先生啊。” 谢璜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他眼里只剩下禹北珩。 禹北珩拾起那根铁棍,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腿上猛砸下去。 一棍下去,他瞬间跪倒在地,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够了吗?放人!” 段锋大笑:“哈哈哈!不够!不够!你把我害成这样,以为一棍就够了?!” 禹北珩面色阴沉,正要再次挥棍,段锋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禹雪辰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段锋身后,一记手刀利落地将他劈晕。 “啧,真晦气。”他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说实话,他原本并没打算出手,和禹北君过来也不过是看个热闹。 他从不相信禹北珩会为了一个孩子和谢璜伤害自己。在他印象中,禹北珩是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恶魔,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怪物。 可自从禹北珩交出大禹的股份起,禹雪辰对这个认知就有了一丝动摇。直到亲眼看见禹北珩毫不犹豫挥向自己的那一棍,他才真正意识到。 这个禹北珩,和他所知道的,不是同一个人。 禹北君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有些讪讪地开口:“小璜璜,你没事吧?” 谢璜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冲到了禹北珩身边。一向平静的他此刻连声音都在发颤:“你……疼不疼?” 禹北珩对受伤早已习惯,但这一次格外疼,他想也许是骨头断了。可他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他一把将谢璜紧紧搂进怀里:“没事,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谢璜一时语塞。他始终看不透禹北珩对他的感情,可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弄明白了。即便自己只是个替身,只要禹北珩愿意一直这样,他也心甘情愿。 谢璜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没事,有事的是你……我这就叫车,去医院。” 一旁被无视的禹北君摸了摸鼻子,蹲下身检查禹北珩的腿,皱了皱眉:“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不过这家伙体质实在好,竟然没断,他莫名有点遗憾。 禹北珩又住院了。这一年来,他进医院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但这一次,他住得心甘情愿,甚至有些开心。 因为谢璜没有不理他。虽然偶尔仍会躲闪,但大多数时候,禹北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心。 禹雪辰也来过一次,照例冷嘲热讽,禹北珩也寸步不让,两人之间依旧火药味十足。但禹雪辰离开时,禹北珩还是低声道了句谢。 他不知道禹雪辰那怪物般的身手究竟是怎么练成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便多问。单凭这次出手相助,他以后也不会再刻意针对禹雪辰。 禹北君来得勤快,毕竟他是主治医师。虽然两人之间大多时候依旧沉默,但禹北君总算尽了心力,这其中多半还是出于对谢璜的愧疚。 一个月后,禹北珩终于出院。那天,医院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林学迩,和一个女人。 谢璜走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那个明媚照人的女人,正是禹北珩传说中的白月光,阿彤学姐。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默默转身离开。 禹北珩立刻察觉到他发白的脸色,再也顾不得其他,拄着拐杖急急追出去。 “小螃蟹,你别跑!” 谢璜不听,这一刻突然有些后悔。他和禹北珩的关系本就模糊不清,如今正主回来了,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禹北珩心急如焚,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但谢璜的步伐很快,远不是他这个病号能比的。 眼看谢璜就要上了电梯离开,禹北珩没办法只好扔了拐杖,跌在地上哎呦呦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腿,腿好疼,小螃蟹……” 谢璜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你是装的。” 禹北珩额角顿时渗出了汗,谢璜抿了抿唇,还是往回走了几步。 他一靠近,禹北珩就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生气了?我和林学迯真的没什么,真的!很早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发誓!之前是因为失忆,才决定和她合作……对不起,你别生气。你别走……” 谢璜招架不住他这样道歉,闷闷地说:“可是你白月光回来了。” “啊?什么白月光?”禹北珩一头雾水。 “阿彤学姐……”谢璜低声嘟囔。 禹北珩:“……?谁?那是谁?她什么时候成我白月光了?” 谢璜疑惑地看着禹北珩,见对方脸色不像作假,说:“和林小姐一起的,不是吗?我亲耳听到他们问你的。”谢璜语气低落。 禹北珩努力回想:“他们又是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你升学宴上。”谢璜不想再和他说了,感觉自己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禹北珩想了半天也没印象,只记得那天谢璜格外好看,看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当场将人揉进怀里。 他突然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所以,小螃蟹,你是在吃醋吗?” 谢璜蹙眉:“没有。” “你就有!” “没有!” “好吧,那我吃醋了……我现在就想吻你。” “这是医院,你……” 禹北珩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惊喜,温柔,谢璜就拒绝不了了,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逃不出禹北珩的金丝笼了吧。 全文完。 第29章 番外(一) 1. 禹北珩第一次见到谢璜,是在高三开学那天的早晨。前一天晚上家里的低气压尚未散去,早上纪晴又毫无缘由地发了一通火,碗筷摔得七零八落。禹北珩连早饭都没能吃,抓起书包就出了门。车刚开到半路,一场急雨又猝不及防地落下,将原本就拥堵的街道搅成了黏稠的浆糊。 红灯亮起时,他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旁边一辆公交车上,靠窗坐了个看起来非常清秀的男孩儿,男孩儿手里攥着豆浆,正小口咬着油条,而他身旁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昏昏欲睡。禹北珩刚好瞥过去的那一刻,中年人的脑袋猛地一歪,一顶黑色假发不偏不倚掉在了那男孩的腿上。 噗……禹北珩觉得这场景有些逗。 接下来的一幕让禹北珩微微挑眉:那个一手豆浆一手油条的男孩儿,低头看了看腿上的假发,转手放下豆浆,拈起假发,轻轻往中年人头上戴回去。他动作生涩,戴得有些歪,犹豫片刻又谨慎调整。可就在他试图再次整理的瞬间,车子突然启动,中年人蓦地惊醒。 假发,正被谢璜捏在手里,豆浆却洒了对方一身。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了一瞬。禹北珩看见那男孩儿低声说了句什么,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那中年人的脸顿时绿了。 不知为何,禹北珩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一丝。 他没想到下车之后竟又碰见了那个男孩儿,只不过那男孩儿似乎有些倒霉。他挤出公交车,手里还拎着所剩无几的豆浆杯,那根油条也被吃得只剩小半截。可没走出几步,途经一棵大树时,竟十分“幸运”地得到了树上鸟儿的“眷顾”。 剩余的半截油条上,顿时缀满了白花花的不明物体。 禹北珩几乎要轻笑出声。这家伙,倒是真倒霉得有些出奇。 然而紧接着,他眸光微顿——那人竟跟他走进了同一所学校。能进这所学校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才。 禹北珩淡淡收回视线。觉得倒霉蛋和有才大概沾不上边儿。 2. 禹北珩发现,操场上最近总是出现那个“倒霉蛋”的身影。说实话,那家伙长得还挺顺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柔软。 第33章 可这么个看起来软乎乎的人,每次出现在操场边却只为一件事。 吃饭。 而且几乎天天都是同样的菜色:学校最便宜的那款套餐。他吃得特别香,一粒米都不剩。禹北珩怎么会知道?因为他每次打完球准备离开时,总能撞见倒霉蛋正好起身归还餐盘,动作认真得像完成某种仪式。 有一天,禹北珩突然心血来潮,也去食堂点了一份同款套餐。他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蔬菜发苦,更倒霉的是,他还在菜叶里发现了一条小小的青菜虫。 从那之后,禹北珩对那个“倒霉蛋”生出了几分兴趣。一次打球间歇,他用下巴朝那个方向扬了扬,随口问身边的兄弟:“那家伙怎么回事,天天来这儿吃饭,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哦,他啊,高一(一)班的。能进一班,你懂的。”他们学校按成绩分班,一班就是顶尖学生的代名词。 嗬,原来还真是个有才的。 兄弟顿了顿,又说:“不过,他不会暗恋我吧,你看,又冲我笑呢!” 禹北珩:…… 不知怎的,那天禹北珩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发球的时候一个走神,力道偏了些,球不偏不倚直直砸向了那个正在吃饭的身影,好巧不巧,正正中了他的脸。 说实在的,禹北珩并没使多大劲,可那人的脸颊瞬间就青紫了一片。皮肤白的人,果然格外娇气。 禹北珩只好把人送去了医务室。也是这时他才仔细注意到,倒霉蛋安静不说话的样子……其实挺好看的。 但自从那次之后,那个身影就再也没在操场边出现过了。禹北珩握着球,望着空荡荡的看台,心里莫名有些发闷。 3. 禹北珩身边从不缺恭维奉承的人,唯独那个“倒霉蛋”例外。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对方的名字,谢璜。 原来是个小螃蟹。 他在学校周边的不少打工点都见过谢璜。端盘子的时候,那人笑起来颊边陷下去一个小酒窝,勉强称得上……有点儿可爱。 可那家伙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禹北珩坚决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有点想和这只小螃蟹交个朋友。 寒假里,他被纪晴硬拉着逛街,竟在一家奶茶店又撞见了那只小螃蟹。谢璜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子,眼睛亮亮的,像只莫名勾人的小白狗。不得不说,这只狗……是真的白。 一星期后,禹北珩被一群狐朋狗友拉进了那家奶茶店。 一进店,小螃蟹总算瞥了他一眼,目光里却带着些疑惑,像是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禹北珩莫名气闷,连带之后玩游戏都心不在焉,连输好几局。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拧着眉选:“冒险!” “行啊~那阿珩,你找个人亲一下吧。” 禹北珩整张脸都绿了,身边那帮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起哄: “哎,这可是我们给你和阿彤制造的机会啊!”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阿珩,快啊!” “别磨蹭了,就你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冲动,禹北珩两步就迈到了谢璜面前。 妈的,他脸一定红了。可这家伙又是什么表情?眼神是在看屎吗?果然根本不记得他! ……那就惩罚他。 “对不住了!” 啧,嘴唇倒是挺软。 ……可恶,这家伙怎么一点都没脸红?! 4. 禹北珩的叛逆期来得有些迟,到了高三寒假反而愈发汹涌,接二连三的冲突让纪晴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痕。而很巧的是,有几次,他都撞见了谢璜。 对方似乎微微蹙了蹙眉。禹北珩在心里冷笑:果然,他也和别人一样,开始怕我了吗? 某个放学的傍晚,禹北珩不想回家。纪晴派来的保镖已经等在门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正欲挣脱,却冷不防一个书包迎面砸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拽着狂奔出去。 直到躲进巷口又转了好几条街,禹北珩才看清拉他逃跑的人。是谢璜。那只小螃蟹几乎像被烫熟了似的,跑得脖子通红,气喘吁吁地问他:“哎呀,你怎么不知道跑啊?” 原来他误会了,以为禹北珩被人堵截。这只小螃蟹,好像有点傻。也就是在那天,禹北珩才知道,谢璜家里并不宽裕。 禹北珩对“穷”原本毫无概念,直到他发现谢璜连一杯十五块的奶茶都不愿意请他。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缺钱。也怪不得总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 起初他觉得难以理解,但渐渐地,禹北珩察觉到了谢璜骨子里的原则:他不喜欢亏欠别人,哪怕只是一顿饭,也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 禹北珩没来由地有些生气。而生气的后果就是,他偏要让这家伙,怎么还也还不清。 他们之间,似乎终于勉强可以算作是朋友了。 至少禹北珩觉得,是的。 5. 他认为勉强算作朋友的人推辞不愿来他的升学宴,禹北珩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直到宴会开始前,他在人群中一眼瞥见谢璜的身影,那股闷气才稍稍散了一些。 “你怎么穿成这样……” 该死的,这身衣服虽然普通,穿在他身上怎么反而有点……勾人? “真丑!” 谢璜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那这个送你,我先走了。” 禹北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都不嫌丢人,你跑什么?”他语气有点急,又缓了缓道:“我这边还得忙,你自己找地方坐。”怕他不自在,禹北珩又补了一句:“想吃什么随便拿,等我一会儿过来。” 可他口中的“一会儿”,竟一直拖到宴会结束都再没能抽出身。 禹北珩越待越烦躁,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前来敬酒说笑,唯独谢璜始终安静地待在角落,不曾上前。 他更不爽了。 酒过几巡,他已微醺。四周人声嘈杂,可他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谢璜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点。 禹北珩眯起眼。 ……怎么还不过来? ……嘴角沾了奶油也不知道。 看起来……好甜。 他突然有点渴。 ……这宴席,怎么还没完? 他醉意朦胧地应付着四周的寒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彻底醉倒在一旁。 闭上眼前最后一眼,仍是那人安静吃东西的模样。 6. 谢璜从宴会回来后,发现手机丢在了公交车上。虽然后来他特意回去找过,却一无所获。一部手机,就算是二手的,最便宜的也要几百块,对于高中生的他来说不算小数目。想着平时在校其实也不太用得上,便决定暂时不买了。 由于请假加上联系不上,奶茶店辞退了他。他只好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收入反而比之前好些。 只是自那天宴会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禹北珩。 禹北珩考得极好,听说要去京大。京大离他们学校并不远,谢璜偶尔会想,也许开学之后,他们还能再见。 他并不知道,禹北珩曾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也不知道对方给他发过一连串的消息。他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某天经过学校公示栏,才蓦然怔在原地。 禹北珩出国了。和阿彤学姐一起。 谢璜望着那张公示,心里掠过一丝很轻的遗憾。他沉默地为这场无人知晓的暗恋,轻轻画上了句号。 他比谁都清楚,他和禹北珩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谢璜一向理智,早就为自己规划好清晰的人生路径。而禹北珩,不过是他青春里一段意外又短暂的插曲。 如今曲终人散,他也该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了。 只是偶尔,非常偶尔地,他还是会想起禹北珩。想起那个长得过分好看、笑起来会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变快的少年。 第30章 番外(二) 7. 顾渊算得上是谢璜除沈峤之外唯一交心的朋友,因为顾渊实在是个非常会照顾人的人。 大学时代,谢璜便对此深有体会。记得有一次外联部聚餐,他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是顾渊一路将他送回宿舍。夜风微凉,灯影恍惚,谢璜醉眼朦胧间,仿佛瞥见禹北珩的身影,不过那也只是意识模糊间的错觉,一闪即逝。 那一晚,或许顾渊也醉了,竟然在学校的小路上向他告白。 谢璜自然是拒绝了。他自认措辞极尽委婉,话说得轻而克制:“顾学长,我……是喜欢,喜欢你的,但那只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直到多年以后,顾渊偶尔想起这一幕,仍不禁失笑。谢璜那番拒绝,说得直白到底,哪里委婉?分明是一张清清楚楚、毫不迂回的好人卡。 8. 禹北珩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些不真实。谢璜搬回来和他同住了,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第34章 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自从意识到自己言辞伤人,禹北珩已经开始学着管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再出口伤人。 可他依旧觉得,谢璜不够爱他。 比如,谢璜总是抱着谢乐乐睡,而不是他。 比如,谢璜常常深夜还与沈峤通话,低声细语,不知聊些什么。 再比如,谢璜每次见到顾渊,脸上总会扬起格外明亮的笑容。 禹北珩忍不住胡思乱想:在谢璜心里,沈峤、顾渊,甚至那只叫“馒头”的猫,仿佛都比他更重要。明明知道自己对猫毛过敏,谢璜还是坚持把馒头养在家里,虽说是特意在院子里为它安置了豪华猫窝。 但以前,谢璜从来不会这样。 他们的夫夫生活表面上还算和谐。大多数时候谢璜不会拒绝他的亲近,只是偶尔,当谢乐乐哭闹时,他就会被晾在一边。 忍了半个月,禹北珩终于在顾渊来访的这一天爆发了。 顾渊一边逗着谢乐乐,一边对谢璜说:“小璜,禹北珩实在不是个东西,居然弄出个孩子来道德绑架你!这孩子是他的吧?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是不是出轨了?我早就说过,你就是心太软。他不过断了一条腿,又不是好不了。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这家伙居然还不死心!而且声音这么大,摆明是说给他听的!更可气的是,小螃蟹,居然还冲顾渊笑! “哼,我出没出轨,小螃蟹自然清楚。”禹北珩冷笑着走过去,“倒是顾少,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习惯是不是该改改了?听说最近身边是个二十不到的小年轻?床上功夫不太行吧,不然怎么还有空惦记别人的老婆?” 顾渊顿时脸色铁青。禹北珩扬了扬嘴角,刚觉得出了口气,下一秒就噎住了。 谢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一眼,禹北珩就再也没开的了嘴。 送走顾渊后,禹北珩越想越委屈,扯住谢璜低声嘟囔:“小螃蟹,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姓顾的?我跟你说,他跟你撞号了,真的!不信我……” 谢璜微蹙着眉看过来,打断他:“别这么说顾学长。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他。”后面这一句,他如今已经学会抢答了。 禹北珩更委屈了,声音都低了几分:“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 谢璜无奈。禹北珩戒了酒,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他本该高兴的,可对方却变得越发古怪,一天能问八百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 “那你喜欢我什么?” 谢璜认真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你长得好看。” 禹北珩一时语塞:“……那如果我不再好看了呢?” 以前见谢璜时,自己不是这里带伤就是那里挂彩,好像确实没留下什么完美形象。 禹北珩说完,发现谢璜居然在思考,他居然在思考?!这让禹北珩备受打击。 9. 即便禹北珩嘴上总说会像喜欢谢璜一样喜欢谢乐乐,谢璜却始终难以相信。 这不能怪他多疑。禹北珩对谢乐乐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多好。尤其一到夜里,每当谢璜提出要陪孩子睡觉时,总能不经意瞥见禹北珩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别扭与不悦,有时候甚至有些狰狞。 因此这一年来,谢乐乐的日常照料几乎全由谢璜承担。禹北珩不是没提过请保姆,但都被谢璜回绝了。一来他不放心外人,二来,他也是真的不习惯。 不久前,谢璜投出的简历有了回音,他不得不单独出门面试。一大早,他就把谢乐乐托付给了禹北珩。 一整天,谢璜都心神不宁。近中午时,他忍不住打电话问孩子的情况,电话那端禹北珩支支吾吾,谢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下午匆匆赶回家,一眼就看见谢乐乐额头上赫然一块青紫。饶是谢璜这般好脾气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动了气。 禹北珩顿时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真的太调皮了! 但他终究没能说出口,只低声道:“我叫家庭医生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 他紧张地注视着谢璜的神情。对方虽一言未发,沉默却已道尽一切。 禹北珩只觉得委屈。这一年多来,他放下身段、赔尽笑脸,难道竟连谢乐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甚至没注意到吗?自己伤得比孩子重得多。当时谢乐乐在楼梯上玩耍,一不小心踩空,是他冲过去护住,结果两人一同滚下。孩子不小心磕到了头,只有指甲盖大小,他还拿手护住了,而他,不止腿,手还破了皮呢。 他不禁怀疑,谢璜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喜欢他那张脸。如果出现更好看的人,谢璜是不是就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光是想象,禹北珩就几乎要失控。他忍了又忍,见蟹黄依旧哄着孩子,强压怒火,低声道:“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他约了林学迩谈生意。 林学迩瞧见禹北珩阴沉的脸和微跛的腿,笑眯眯打趣:“禹二少这是被家暴了?” “滚,你才被家暴。” 林学迩挑眉笑道:“别这么见外嘛,咱们好歹也算朋友。对了,你提的那个方案不错,但你没资金投入太少,所以我七你三,没意见吧?” 禹北珩默许。自从禹雪辰拿走了他的股份,他已离破产不远了。林学迩早在医院探望时就提议合作,如今他短期投资略有回报,终于能推进此事。 谈妥分成和细节后,林学迩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脸上瞬间漾开俏皮的笑容:“喂,彤彤?我就回去,乖哦~等我。” 电话一挂,笑容顿失,她转向禹北珩:“不早了,我先走了。” 禹北珩暗骂:出个门还要被闪,真是晦气。 “赶紧滚。” 林学迩白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禹二少,嘴这么臭,小心老婆跑喽~” 一语成谶,禹北珩回到家时,正看见谢正在收拾行李。 “你做什么?” 谢璜没有看他:“我出去住。” “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们。” “我哪里不喜欢了?!” “你就是不喜欢。”不然乐乐也不会受伤。 禹北珩彻底无奈,一把将谢璜从行李箱边抱起来。 “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喜欢孩子吗?那我们就再生一个。” “混蛋!放开我!” “不放。” 谢璜挣扎间,禹北珩忽然闷哼一声,眉头紧蹙,额头渗出细汗,腿伤被牵扯,疼得他一时说不出话。 五分钟后。 谢璜看着禹北珩腿上的伤,满心自责:“你怎么不早说?” “你都没问我……”禹北珩声音低了下来,委屈巴巴的,“我承认我以前不喜欢孩子,但乐乐是你生的,我怎么会故意让他受伤?小螃蟹,你偶尔也看看我,好吗?” 谢璜很自责,禹北珩有些得意,低头吻了上去。谢璜被他亲得不知所措,最终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10. 珩璜影业近年来在影视行业崭露锋芒,其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禹北珩先生近日受邀参加了一档高端财经访谈节目。节目过程中,主持人巧妙地将话题从公司业绩转向了他的个人生活。 “禹总年轻有为,事业蒸蒸日上,但我们也听说您早已英年早婚,不知是怎样的缘分,让您如此早早定下终身?又是什么样的幸运儿,能够成为您的禹夫人呢?” 禹北珩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却坚定,仿佛透过镜头看到了某个人: “不是他幸运,是我幸运。我夫人……是我年少时的初恋,更是我一见钟情、一生倾心的人。可以说,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深爱、也最珍惜的人。” 镜头前的他语气沉稳,字句诚恳,丝毫不似作伪。 而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的谢璜却蓦地红了脸。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个从容笃定的男人,心跳不由加快。 主持人:“哦,这样啊,看来禹夫人一定是个非常优秀且特别的人,不知禹总可愿为大家分享一两件二位相识相爱的趣事?” 禹北珩笑了笑:“优秀吗,确实,不过,也很倒霉。” 谢璜听着禹北珩的侃侃而谈,不由陷入了沉思。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暗恋,他们从来都是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