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少女今天也在求生》 第1章 《炮灰少女今天也在求生》作者：或燃【完结】 文案： 【求生欲点满的底层少女】和【厄运缠身的（疑似）原主角勇者】 【女主视角】 穷苦打工人爱尔，临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勇者升级流文中的祭天型路人npc。 环境杀、剧情杀、正派杀、反派杀...原文剧情越精彩的地方，她死亡的几率也越高。 被魔物寄生、被魔物次生灾害坑害、被疯狂魔法师当耗材、和几万人一起被祭天...所有的死法她都可能碰到。 ——爱尔表示：姥子命够硬，偏偏就不死。 至于容易带来死亡的重要角色，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逃脱多个必死局后，她成为整个大陆最令人恐惧的唯一死灵魔法师，暗夜之领主。 人人恐惧的死灵与魔物，是她最忠诚的臣民。 世界利用她、无视她、厌恶她、恐惧她，最终臣服于她。 而那个她想尽办法躲开的原著疑似重要角色，似乎总在默默维护她... —- 【男主视角】 与她的初遇是在梦中。 少女被荆棘玫瑰的魔物夺舍，如同出现在他预知梦中的所有人一样，以死亡为结局。 然而现实中，少女却奇迹般生还，成为他充满厄运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尽管想不通为什么她总想远离自己，但为了守护奇迹，他化身暗夜中最最轻柔的蛛网，用润物细无声的帮助与守护，一点点侵入她的生活。 一场预知的灾难发生，所有受害者都保住了性命，唯独不该出现在灾难中的她失去了踪迹。 他在绝望中拼命寻找，就像寻找世界上唯一的神明。 无论她去了哪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她最忠实的信徒。 内容标签：女强 升级流 西幻 炮灰 救赎 主角视角：爱尔 罗兰；配角：艾露莎 克莱门丝 阿蒂库斯 费伊 其它：npc觉醒，女主视角，中式西幻，升级流 一句话简介：苟成最强反派的我成为勇者的救赎 立意：人生路上没有路人甲，每个人都能活成自己的主角 第1章 「好疼，我要死了吗？肚子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外流，是血吗？得堵住它…」 外面传来巨大的打斗声，魔法师与伯爵府的护卫将一支挥舞着数十支触手的魔物围在中间，冰冻、火烧、雷击、剑击不分先后地招架上去。 马尔什伯爵府宴会厅的门被外面的魔法气流震动，吱呀吱呀地一张一开，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如今一片狼藉。 长长的楠木桌断成两半，餐盘、酒杯碎了一片，名贵的红酒从倾倒的瓶中流出，一寸寸染红洁白的桌布，顺着边缘的穗子，滴入一滩红色液体。 一个十六七岁的瘦小姑娘倒在地上，头和颈部靠着桌角，腹部钻出一截长满利刺、粗壮如拳的枝条，血液缓缓流淌到枝头的玫瑰上，呈现出诡异的艳红色。 女孩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按压在伤口上，然而血仍是止不住地涌出，在地上汪出一片血泊。 那枝条贯穿了她的身体，花枝的另一条从身侧冒出，露出被利刃切断的横截面。 「真的好痛啊…肚子像裂开了一样…」 这时，破败的大门猛地被推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跑过来，一左一右围在女孩身边，背光让她无法看清他们的样子。 「是克莱门丝小姐啊…魔物被击败了吗？」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有温热的血从口中涌出。 “爱尔，再坚持一下！”衣着华贵的贵族小姐克莱门丝握住女孩的手。 方才若不是眼前的姑娘推了她一下，此时躺在地上的很可能就是她了。 另一个金发身影单膝跪地结咒吟唱，试图用魔法将玫瑰枝条拔除，然而只要稍有动作，荆棘的尖刺就会进一步往血肉里扎去。 手指还能感受到血液流淌下的温热，爱尔的眼神却开始逐渐涣散。 「我，要死了吗？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明明很快，很快，就攒够钱了…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怎样都可以…」 「无论怎样都可以？哪怕下一次死得更惨？」 仿佛回应她的心声般，一个声音突然在响起，而围在女孩身边的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 「是谁在说话…」爱尔此时已无法开口说话，在脑中幻想着疑问，那个声音像知道爱尔在想什么一样再次响起。 「不用在意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能满足你的愿望就可以。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令我满意，我就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嘻嘻。」 那如孩童般的声音戏谑而随意，像戏弄老鼠的猫儿向奄奄一息的小鼠展示慈悲。 「在创造者的旨意下你注定要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魔物所杀，比如被魔物用来杀鸡儆猴，死于魔物造成的高空坠物，在魔法师和魔物对轰时被误伤，被魔物抓走当人质却被解救者以拒绝道德绑架为理由先行射杀…再比如你现在这样被魔物攻击后寄生。嘻嘻。」 「只有活下去…才有权利担忧未来的死法…所以呢，你的问题是什么……」 「嗯？不要着急嘛～问题如下：就算你今天活下去，明天，后天，三天后，五天后，你还是会死，区别只是死亡的方式不同，甚至有可能死得更惨更难看，比如被魔物抓起来，一口一口又一口的吃掉，你会怎么做呢？ 」 「会被魔物杀死，那就先杀掉魔物…会被环境伤害，就拼命逃跑…会被他人谋害，就强大到谁也谋害不了…就算下一秒会死去，我也会拼命挣扎，拼命地活下去，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 尖刺一寸寸向血肉中生长，爱尔的脸色越发苍白，她能清楚感觉到生机伴随着红色的血液正快速从身体中流失，嘴巴微微颤动，随着她脑中的回答一张一合： “要…活…” 「嘻嘻嘻。这种死亡气息与生之意志交织的味道太好吃了～你的答案我很喜欢。活下去吧，作为我最美味的食物。嘻嘻嘻嘻。」 那声音语调一波三折，透露出病态的愉悦，宣判出爱尔今后的命运。 与此同时，在身旁两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一股黑色雾气缠绕着钻入了爱尔的心口。 爱尔能清晰地感觉到不知名的力量在体内游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方才被洞穿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或许是伤口愈合消耗了太多能量，或许是求生的执念稍稍放松，爱尔放任意识陷入混沌之中，她的面色格外苍白，只有越发有力的脉搏则昭示生命力的回归。 刺眼的阳光从碎裂的彩窗中照射进来，枝条以及红艳艳的玫瑰迅速枯败成灰色，一瞬间化为粉屑消散。 “魔法起作用了！枝条被拔除了，快，换治愈魔法。”克莱门丝小姐惊喜地向另一个人说道。 淡绿色的治愈魔法从他的手中发出，随着爱尔伤口渐渐愈合，他清晰地感知到爱尔脉搏的跳动。 太好了，她能活下来。 跟梦里的情形不一样。 紧蹙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湖绿色的眼睛中闪动出一丝希望。 ———— 爱尔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上午。她大口喘息着从床上惊醒，思绪还停留在自己濒死的那个瞬间。 在创造者的旨意下你注定要死。 活下去吧，作为我最美味的食物。 那个戏谑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被荆棘刺穿的疼痛感是那么真切，爱尔不可置信地抚摸本应是伤口的地方。 原本如拳头般巨大的洞口，此时平平整整的，没有一丁点血迹，甚至连愈合后的疤痕都不存在。 “咕噜噜～” 胃部发出空荡荡的叫声，爱尔反而一瞬间舒展了眉头。 无论如何，我活下来了。不管那声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 只要活下去，总有办法。 爱尔这才有余力查看自己所在的空间。高耸的床帐，华丽的装潢，爱尔辨别了下，认出了这里是伯爵府的客房。 身上被人换了一套衣服，是她之前存放在苏菲姨妈后厨休息室的替换衣服，床下则放着她自己的旧鞋子。 床头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份餐食，应该是早上被放过来的食物，摸上去已经凉透了。 这时，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爱尔的远方亲戚，如今在伯爵府当厨娘的苏菲姨妈走了进来。 “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苏菲姨妈将热腾腾的午饭餐盘放在桌上，双手握住爱尔的胳膊，上下打量。 “全都好了，苏菲姨妈，魔法师的治愈魔法可是很厉害的。”爱尔拍了拍腹部曾受伤的位置笑着说道。 那个诡异的声音也不知是好是坏，既然表面上自己是被治愈魔法救回来的，在事情不明朗前，也没有必要多生事端。 第2章 “好了就好，昨天伯爵小姐叫我过来，看到你红彤彤一身血，真得吓死姨妈了。” “大家还好吗？伯爵小姐和其他人没有受伤吧？” “没有，全伯爵府就你一个伤员。伯爵小姐说，要不是你，受伤的就会是她，让你今天别急着回家，她回来后要好好谢谢你。” 而后苏菲姨妈一脸疼惜地看着爱尔，握了握她的手。 “知道你心好，但也要顾着自己知道吗？” 只能说一切是命运使然，爱尔自问自己没有替人牺牲的爱好，当时不过看到危险想要拉人一把，没想到将自己搭了进去。 爱尔如今十七岁，每个月大概有一半的时间在菲罗斯城各处打零工挣钱，另一半时间则是在伯爵府里各处做做零活。 因为手脚勤快，再加上跟克莱门丝小姐相处的不错，如今爱尔也算是伯爵府的半个打工人。 昨日是伯爵小姐入选魔法院的庆祝宴会，宴会时事情繁多，爱尔便被叫过来帮忙，不曾想遭此灾祸。 苏菲姨妈把新鲜的食物递过来，里面是看上去很有食欲的红色浓汤。 “好在府上的治疗魔法师来检查过了，你的身体如今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这是我刚为你煮的午饭，趁热吃。” 爱尔听话地拿起汤匙，浓汤中加了番茄和肉糜，才放入口中，味蕾瞬间被激活，好好吃。 看她吃得香甜，苏菲姨妈放心地站起身来。 “好了，现在厨房正是忙碌的时候，我先回去了。已经冷掉的早餐我就拿走了，知道你平时节俭，但是现在身体刚好，冷掉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知道啦。” 爱尔嘿嘿笑了两下，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面包。其实刚才肚子饿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对于一个曾经饿惯了的人来说，食物的冷与热没有什么差别。 看着她乖巧的笑容，苏菲姨妈摸了摸她的头，想起第一次见到爱尔的情形。 那是一个深夜，她打开被敲响的门，低下头看到一个小萝卜头，一头毛躁的头发，手里攥着个破烂的包裹，可怜兮兮地叫了自己一声：苏菲姨妈。 那时候爱尔才十二岁，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凭借一封陈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自己。 一问才知道，是母亲早就去世了，而父亲对她非打即骂，于是她在一天夜里，趁着酒鬼老爸睡着，一个人跑了出来。 “你这孩子啊。” 临走之前，苏菲阿姨又补充了一句。 “要不今晚上去姨妈家住一晚吧，你表姐也挺担心的。” 爱尔咽下口中的面包，笑了笑。 “这次就不去了，姨妈，旅店老板那里我还得告诉她一声。下次我再专门去看表姐。” 早在两年前，爱尔为了更方便在菲罗斯城打零工，从姨妈家搬了出来，如今大概一个月会回去一趟。 “你啊你。” 知道她主意正，苏菲姨妈念了她一句，不再说什么。 推门端着冷掉的早餐走了出去。 关闭的门后，爱尔的嘴角放了下来。 不去姨妈家，是因为她需要充足的独处时间思考一下，未来要怎么办。 那个诡异声音曾列举出她的各种死法，其中大部分与魔物相关。 菲罗斯城已经平静了二十多年，平时除了魔法师、魔法术士，生活在城里的大部分人甚至可能都没有见过魔物。 平民是没有办法获得关于魔物信息的。 一旦发生魔物入侵的事件，贵族们有护卫守护，魔法师和魔法侍从们可以用实力抵抗消灭魔物。而平民，很可能会在一无所知中卷入其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必须得找到新的出路。 爱尔无法轻言，不过她会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拼命地活下去，哪怕不择手段。 吃完饭后，去宴会厅和玫瑰园看看吧。 至少先从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魔物开始了解。 第2章 马尔斯家族始于菲罗斯城建城之初，世世代代承袭城中领主之位，其府邸雄踞在菲罗斯城城南，是整座城中最宏伟的庄园。 无论什么时节，繁茂的花卉与各色植物陪伴再侧，行走其中宛如走进一座花与树的宫殿。 昨日的魔物已经确定被消灭，爱尔将餐盘送回后厨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算去魔物曾经出没的地方看看，希望能够能获取到这个魔物的相关信息。 才走到宴会厅前的甬道，一道透明的光障挡住了去路。屏障上闪烁着银色魔法纹路，昭示着是魔法院的手笔。 昨日的宴会上有魔法院的副院长参加，想必是他安排的人来处理后续。 透明的光障将宴会厅所在的右侧翼楼、宴会厅外的喷泉广场、以及小一半的植物园，全数圈了进去。 在被包围的区域里还残留着魔物肆虐的痕迹，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弱小的花草都没能幸免，或被压倒，或被连根拔起，惨兮兮地伏倒在地上。 而喷泉广场更是面目全非，平日里这里经常会停留着来自菲罗斯城内各界名流贵族的华贵马车。 如今，那里已经被一片遍布火烧、冰冻痕迹的灰黑色荆棘林取代。虽然隔得比较远，依旧能看出那是玫瑰花的花丛。 爱尔心里蓦然一跳，想起那条钻到自己腹部的玫瑰花枝。 想来这片荆棘林就是魔物的本体了。 爱尔向屏障内部看去，几位应该是魔法师的人分散在荆棘林的周围，身旁各有一个魔法侍从举着一把尖头长柄魔法道具。 魔法师们动作统一，向那个奇怪的魔法道具施加魔力，细长的魔法道具柱上逐渐涌出光芒，如电光般相互感应，与左右的魔法道具链接在一起。 就在爱尔好奇观察着他们动作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莫名响起一道类似钟摆的响声，而后是熟悉的恶作剧般的声音： 「意外死亡场景出现～人物爱尔死亡倒计时10、9…」 如果数字归零会怎么样？不明所以的倒计时，似乎预示某种不详。 爱尔迅速查看四周，一切风平浪静，包括屏障内魔法院的人还是在继续刚才的动作，似乎是想用连接起来的魔法道具，将整片荆棘林连根拔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办？ 眼前的一切说着无事发生，然而不安伴随着倒计时的声音不断蔓延。 总之先移动起来！ 爱尔快速转身，向魔法屏障的反方向跑去。 心脏疯狂跳动，将能量泵送到下肢，双腿以从未有过的频率摆动。 下一瞬间不详的预感成真。 轰隆隆的声音从奔跑中的爱尔身后传来，脚下的土地剧烈震动，不可阻挡的向下陷落。 「6、5、4」 轰鸣声猝然停止，脑中的声音也在数到4后不再继续。 爱尔这才慢慢停下，大口喘息着向后看去： 从刚刚站立的地方开始，一个不规则的塌陷洞出现在眼前，裸露出粗壮的褐色根系。 褐色的根系上粘着湿润的地下泥土，根须随着土壤的塌陷微微颤动。 就像那条插进爱尔腹部的荆棘玫瑰，每一次呼吸带来的颤动，都会让尖刺扎的更深！痛苦的回忆涌入，以至于让她有些反胃。 魔法院的人被巨大的声响吸引过来，一位女性魔法侍从关切地走到爱尔跟前。 “小姑娘，没受伤吧？” “没，没事。” “你还真是幸运，差一点就会掉进塌陷区了。” “这是那个魔物的根系吧，它还活着吗？”爱尔紧张地询问。 “不会，它已经死透了。” 一旁的魔法师领队的男子回道，他正蹲下身查看坍塌的巨洞中暴露的根系。 “放心，不用害怕。没有植物系魔物能在我们安德烈副院长的烈火下幸存。” 黑发女性温和地安抚道。 爱尔这才看出那个男子有些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来参加过宴会的安德烈副院长本人。 “本来封禁区已经圈了很大了，没想到它的根系这么发达，居然蔓延到了这里，以至于移动本体时，根系松动导致了土地塌方。” 魔法院副院长安得烈分析过后，向手下发出命令。 “将封禁区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伯爵府了，无论如何伯爵大人家的安全第一。” “了解！” 魔法师们再次忙碌起来，爱尔依照嘱咐，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 一个拐角过后，她失力地靠在石墙上，额前的细碎红发在面部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并非因为她体力不支，也不是她胆小，而是这一刻，爱尔真切地感知到昨天那个声音所说的事实： 死亡就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似乎还有一丝转机。 爱尔想起危险发生前的报时。简短的几秒钟让她获得了用行动改变死亡结局的机会。 「刚刚提醒我的，是你吗？」 第3章 爱尔在脑海中询问道，她有种预感，那声音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嘻嘻～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真是美味的一餐，我很满意。」 一小团黑色的烟雾状的物质从爱尔的心口处飘出，烟雾悬浮在她目光所向的高度，凝聚成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圆球，边缘如同火焰一样变幻跃动着。 圆球的下半部分有一道近似半圆的弧度，像是嘴巴一样的东西，就像孩童随手涂鸦的简笔画。 爱尔猜想到它有监视自己的手段，但着实没想到那东西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能预知我的死亡？” 在脑中对话到底有些别扭，好像是被人窥探了想法一样，既然它有了实体，爱尔便直接开口提问。 “不是哦，那些都是你们的创造者决定的，我只不过借此为自己谋点小利，嘻嘻嘻～” 黑球嘴巴一弯，尖锐交错的洁白牙齿在黑色的球体上格外明显，如同孩童般戏谑的语气中还包含着一丝得意。 “这是什么意思？创世神怎么会关注我一个如此弱小的人。” 创世神是爱尔认知中唯一可以与“创造者”这个称呼有关联的人，相传祂在周一到周五创造了山川湖海圣灵万物，在周六创造了人类，在周日离开了世界，魔物也正是在祂离开的周日伺机而生。 “不不不，跟你们的创世神没有半点关系。简单来说，你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无cp奇幻勇者小说，创造者就是这本小说的作者。” 世界是一本小说？如果不是自己两次因对方而获救，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说辞。 但是现在她除了相信，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世界也和小说一样，有主角有配角，有备受观众喜爱、或厌恶的角色，他们是被创造者选中的人，” “他们注定会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跌宕起伏，而又精彩无比的璀璨人生。这样的人生必然伴随着鲜血与鲜花，死亡与荣耀。鲜花与荣耀归他们，鲜血与死亡同样需要人来承担。”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专门用来祭天的npc，或者说路人甲？嘻嘻嘻嘻。” 黑球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孩童，口出恶语的同时整个球体左右摇晃，发出令人烦躁的嬉笑声。 npc？路人甲？又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词汇。 不过联系起“祭天”的含义，爱尔理解这大概就是用牛羊作为牺牲供奉创世神一样，而她是类似“牛羊”的角色。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被赋予这样的命运？ 愤怒如沸腾的热水中不断上涌的气泡，在爱尔的胸膛里翻滚。 然而当她再次开口，声音是意想不到的平静。 “你知道主角，或者其他的重要角色是谁？” 既然死亡因他们而起，远离是最直接规避死亡的方式。 黑球仿佛看透了爱尔的心思，哼哼一笑。 “那是当然，不过，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亲爱的爱尔，你如果逃跑了，还怎么做我的食物呢？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的交易吧，嘻嘻。”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爱尔敛下眼眸。 “我不会逃的，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是个好问题，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嘻嘻～” “你不是让我成为你的食物吗？我想，只有我拼命挣扎着活下去，才最符合你的期待。” 对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她存于濒死时刻的挣扎，充满了求生欲望与对死亡的恐惧。 爱尔猜测黑球就像传说中的魔鬼以人的欲望为食，这是她仅有的能当做筹码的东西。 “嘻嘻嘻，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小的剧透，一个是死亡的报时，这个你已经见识过了，还有与你触发的死亡条件相关的读者段评。” “不过嘛，相关评论的数量就很少啦，毕竟npc的死亡无人在意，读者只会在意主要角色在其中受到的伤害，或是得到的利益。” “啊对了，因为世界法则限制，一些关键的人物和信息会被屏蔽掉哦，不能随意向你透露。” 黑球话毕，一个仅她可见的长方形光屏出现在眼前，其中有些信息被黑色的笔涂掉。 ——段评【荆棘初现】：不就是亲手弄死了npc吗？怎么就叫折磨——，给——留下心理阴影了？没看见她都变成魔物了吗？圣父心别搞！ ——段评【魔法院势力】我请问呢？这个魔物有存在价值吗？出场挺酷炫的，字数也不少，结果唯一的伤害居然是工程塌房导致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npc死亡？——水字数吧？” 通过话语中包含的信息，爱尔推测第2个是在讨论刚刚发生的魔物塌方，第1个评论在讲的事情似乎是与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关，但又似乎不是。 “上面这条评论跟我经历的事情联系不上。”爱尔思索着询问道。 “这是原本时间线的评论哦。” “那为什么在我死后，还会有第2段评论的发生？创造者难道不知道我没有死吗？”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我的介入，你现在相当于这个世界的黑户，不会被创造者发现。安心啦嘻嘻。 不过，在创造者笔下，你本来就是个没有名字的npc，以后哪里需要死亡就往哪里搬咯。” 很难形容爱尔听到现在的心情，在那些评论和黑球的描述中，她就好像一个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物件，填补需要有人牺牲的地方。 可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不管是谁要她死，都不会如愿。因为她会一次次，像从那个酒鬼老爸手里逃脱一样，拼命地活下去。 哪怕代价是与恶魔为伍。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哼哼”黑球歪歪一笑，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得意说道，“我知道哦，还想知道下一次死亡是什么时候对吧。” 爱尔沉默不语，只紧紧盯着它。 “表情好可怕～放心啦，现在还只是这个世界的发展初期，不会频繁死人的，别妄自菲薄我的朋友，就算你本身没有价值，但是你的死亡绝对会发挥出最大价值的，嘻嘻。”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现在告诉你，你就会一直处于既恐惧又挣扎的状态？想想还真是不错呢。” 爱尔按捺住心中想要揍对方一顿的想法，继续鼓动它： “那样或许你能从中获取更多的快乐。” “是很好啦，不过很可惜，我也还不知道呢，总之跟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人物或事件相关啦，等触发条件出现时，我会准时通知你的～太遥远的事情，我们说不准的，事在人为不是吗我的朋友。” 黑球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声音困顿起来，“才吃完饭就说了这么久，我都困了，我要回去睡一会儿，下次见咯～” 说完也不管爱尔的反应，晃晃悠悠飘回到爱尔的心口处。 爱尔在心口处摸了摸，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黑球到底是个什么物质，就这么钻进了人的身体。 第3章 黑球离开后，爱尔独自在阴影中思索了良久，做出一个决定： 她要成为能够斩杀魔物的人。 无论创造者所设定的死亡是由什么人或事件引发，终归会与魔物相关。 那就直接点，直接变得不会被魔物杀死不就行了？ 这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为此，她需要合适武器与专业的训练。 ———— 午后2点，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菲罗斯城平民区的街道上的人们三五闲坐着，连接上的摊贩也躲到了树荫下乘凉，不再忙着吆喝。 “爱尔，你有段时间没上街了吧。” 水果摊的蕾妮坐在棚子里，叫住了正快步走过的爱尔。 “啊，嗯。” 心里盘算着其他事情，爱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西郊森林的魔药术士又定了些水果，需要明天送过去，这活计你还接吗？虽然远了点，不过你也知道的，这位魔药术士一向出手大方。” 水果摊的蕾妮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爽朗女子，平时没少雇佣爱尔跑腿。 爱尔闻言停下脚步，蹉跎了几瞬才回答道：“这次不行了，蕾妮姐，我已经有其他安排了。” “是伯爵府的事情太忙了？之前接到西郊森林的单子你不是都挺高兴的？那个魔药术士也很喜欢你这孩子，再去几次，说不定她就答应收你做学徒了。” “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吧。” 爱尔勉强笑了笑，“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告别了水果摊老板，爱尔转头拐到了另外的一条街道。 “叮！叮！叮！” 铁匠铺的老彼得正忙着打一副盔甲，绷满肌肉的手臂挥起又落下，锤子砸在铁甲上发出清脆的打击声。 接下来一两周是铁匠铺的旺季。 ——伯爵府下属的骑士团每年会跟魔法院一同开启选拔。魔法院进不去，想当魔法侍从也没门路。骑士团是平民少年们削尖了脑袋想得到的晋身之道，他们愿意为此多投资一些金钱，盔甲和武器就是其中的必备品。 第4章 “彼得大叔，我想要买一把合手的武器。” 爱尔停驻在铁炉旁，一头红发在彤彤炉火的映照下如火如霞。 她与铁匠算不上熟识，不过这几年来在菲罗斯城讨生活，彼此有些面熟，偶尔路过还会打个招呼。 但是爱尔曾经从西郊森林的魔药术士口中得知，老彼得曾是一位手艺精湛的魔具术士，擅长各种魔武器的制作。 买魔武器的普通人渐少，他才慢慢变成了铁匠。 铁匠彼得将手中的伙计停下，瞥了爱尔一眼，一语不发地走进铺里。 铺面的四面墙上挂满了各式武器，其中最外侧挂了两三套全身的铠甲，铠甲上泛着银色光泽，向顾客展示着制作者好手艺。 “配剑、十字弓、匕首、飞镖。这几种比较适合你的体型，看看喜欢哪种？” 老彼得转进柜台里面，将口中说的几样在柜台上一字排开。 爱尔眼睛扫过面前的武器，摇了摇头。 “我想要魔法武器。彼得大叔，我早有耳闻，您还是位魔具术士吧。” 魔具术士，专精魔武器、防御魔具的制作，因为近年来菲罗斯城在内的王国城市鲜少有魔物攻击，因此坊间基本很少能看到魔具术士。 魔法院或者有魔法传承的家族里倒是会专门养着魔具术士，不过，那就不是爱尔此刻能够接触到的存在了。 老彼得看着爱尔朴素的衣着，和明显瘦弱的体型挑了挑眉。 “普通人平时可用不到什么魔武器，这些家伙便宜又好用，日常使用足够了。” “我有钱的。” 爱尔用怀里摸出一个与衣着同款朴素的钱袋子，分量不小的袋子被放到柜台时发出清脆的钱币碰撞声。 这几乎是爱尔的全部家当，里面的每一枚钱币都是她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拼命打工、省吃俭用才攒下来的。 她原本打算用这些钱向西郊森林的魔药术士拜师，如今不再需要了。如果命没了一切都要归零。 “…进来吧。” 老彼得从架子上拿了一个魔法提灯，推开柜台后的木门，示意爱尔跟着进去。 木门后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爱尔跟在老彼得后面走着，他的右脚似乎有些跛，走在台阶上身型明显晃动着。 待走到地下室门前，老彼得提前关掉了提灯。 不同于想象中的黑暗，地下室被散发不同光芒的魔武器照得通明。 前面的墙上挂着的战斧、巨剑流淌着红如焰火的瑰丽花纹，这是火系的魔武器。 左手边的墙上斜斜挂着修长优雅的长枪、魔杖等，周围萦绕着绿色的光芒，属于木系。 右手边的类别则比较复杂，集合了各种形制、金木水火土各类属性的小型武器。 战斧、巨剑这些对于力量有硬要求的武器首先被爱尔排除在外。 长枪的施展技巧复杂，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学会。魔杖则完全依赖使用者自身的魔法，都不是适合的选择。 老彼得显然也考虑到这些，直接走向右手边的陈列架前，介绍道：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有拳脚功底，这些轻巧的类型最为合适，你别看它们小，用好了杀伤威力不会差。” “这把十字弓可以任意搭配各种属性的箭矢，灵活度不错。” “这把飞镖，金属性，韧性与硬度绝佳，能轻易刺破石岩巨人的皮。” “还有这个…” 爱尔一一看过去，自己拿起一把约小臂长的匕首，问道：“这是凌霜蕨？” 酒红色的皮质刀鞘上蜿蜒着一朵美丽的花枝，黑紫色的木质把手与刀鞘相得益彰。 “你连这都认识？” 爱尔点点头，她从西郊森林的魔药术士那里买过一本魔植大全，因为来回翻看次数太多，书页都有些卷边了。 “你眼光不错。这是我店里唯一一把双属性的魔武器。” 许是想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卖个关子。老彼得粗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并没有急着解说，抬了下下巴示意爱尔取下刀鞘仔细查看。 一截雪白的刀刃被缓缓抽出，充满寒意的白气从复杂而华丽的铭文花纹中散发出来。 爱尔对于魔法铭文一窍不通，转头问道：“它除了冰系，还有什么属性？” 老彼得将匕首接了过去，侧着展示刀身上的魔法铭文。 “如你所见，刀鞘上我雕刻了一朵凌霜蕨，把手用的也是成熟的凌霜蕨茎木，懂一些的人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把冰系的武器。” “但是，不止于此，它还被附魔了‘腐蚀’特性。这一点不是行家可看不出来。” 老彼得意地笑了笑，从旁边拿出一个三指宽的木条试刀，匕首划过木条，留下一道布满冰晶的刻痕。 而后过了约三秒钟，无数条黑色的纹路从刻痕处迅速向外蔓延。 老彼得松开手，已经被黑色侵蚀的木条落在地上，竟然碎成了几段。 爱尔眼睛一亮。 隐蔽，杀伤力大且具有迷惑性，这就是她想要的。 钱货两讫，沉甸甸的钱袋瞬间瘪了肚子，爱尔看着里面仅剩的三五枚银币，默默叹了口气。 多年积攒，一朝几近清零，可真是肉疼死了。 “彼得大叔，您知道哪里有防御类的魔具吗？” “还有钱？”老彼得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哈哈哈…”爱尔尴尬挠了挠头，“以后，以后还会有的。” “哼，防御类魔具不是我的爱好。” “是这样吗？”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上面的铺面，爱尔怀疑地看向墙上挂着的盔甲，“那这些是？” “这些只是普通的盔甲，买了需要再额外请人附魔。防御类的铭文我没什么兴趣。而且你一个小鸡仔的体格，连轻甲都戴不起来吧。” “但是，我很需要。” 看着低头摩挲匕首的爱尔，老彼得拿起桌上的银质扁酒壶灌了一口酒，弯下腰在右腿上动作了一下，一抬手将一截木质的假腿放在柜台上。 “我不知道你一个普通人买魔武器是为了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作为过来人，给你个忠告，不要去挑战超出能力以外的存在，有时候逃开也是一种选择，否则你终将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谢谢您的忠告。”爱尔真诚笑了笑，目光灼灼看向对方。 “不过，我总觉得，人不可能逃一辈子。即使逃得再远，总有一天，那些逃避的东西会再次追上来。与其如此，我选择直面。” “哼，油嘴滑舌。” 老彼得将假肢装回自己的腿上，接着说道： “那你可要记得，有时候为了保住性命，一些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就像我这条腿。” ———— 记得克莱门丝小姐今天要找她，爱尔买完东西后便又回到了伯爵府。 正当她从侍从进出的后门走进时，突然听到哒哒响的马蹄声。 伯爵府的鎏金马车从街角拐了过来，后门只有一个门卫，爱尔见状帮着一起将后门的大门打开。 因为下午的塌方，魔法院已经将从正门到宴会厅的道路全部封禁起来。 伯爵父女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马车进了府，路过爱尔身边时慢慢停了下来，克莱门丝小姐咔嚓一声推开窗户，向爱尔问道：“爱尔，你感觉怎么样？就算伤口愈合了也需要好好休息一阵才是。” “谢谢小姐关心，我已经好全了，想着难得有空闲，就去街上走了走，买了点喜欢的小东西。” 越寻常的状态越不容易引起好奇，爱尔随意晃了晃手上的黑色包裹解释道。 克莱门丝小姐果然没再追问，而是神秘一笑，让她过会儿来西翼城堡二楼的书房一趟。 因为视野良好，克莱门丝小姐学习时惯常会去那间书房。在她考入魔法院后，书房便正式被拨给了她。 不多时，爱尔站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请进。”克莱门丝小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爱尔推开门，不期然看到马尔斯伯爵夫人端坐在书桌后面，后面站着她的两位魔法侍从，克莱门丝小姐则坐在旁边。 虽然马尔斯家族魔法渊源深厚，但马尔斯伯爵在魔法一道上没什么天赋，伯爵小姐的魔法启蒙是由中级魔法师马尔斯伯爵夫人教导的。 “伯爵大人、夫人、小姐。”爱尔向几人行礼道。 “听说昨天魔物突袭，是你帮了克莱门丝一把。你想要什么奖赏？” 伯爵夫人简洁明了的开口，对于下位者，贵族们一向不需要过多措辞。 “你尽管开口，母亲答应我了，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克莱门丝小姐向爱尔挤了挤眼睛，几乎在明示让她“狮子大开口”。 爱尔回以一笑，向前走了一步。 “我不敢不自量力要什么奖赏，只恳请能够有机会成为克莱门丝小姐的魔法侍从。” 第5章 伯爵夫人显然对此回答有些惊讶，确认道： “我记得管家曾跟我提过想你招进府里，但被你拒绝了，为什么现在改变了想法呢？而且魔法侍从的从属约束更强于普通侍从，需要订立魔法契约。如果是有什么其他困难，你可以直接说，不必迂回。” 魔法契约与一般人身契约的不同之处在于，会在主从之间设立“移形换位”魔法链路。 一旦魔法师受到魔物伤害，或者魔法攻击时，伤害值会通过“移形换位”魔法链路，均分转移给魔法侍从。 “是啊，魔法侍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有什么想要的不用顾虑只管说。” 克莱门丝小姐也在一旁说道。 “回伯爵夫人、小姐，爱尔确有所求。不瞒您说，我一直对魔法充满向往和憧憬。平民没有资格不能成为魔法师，对我来说，能成为魔法师身边的侍从就已经很好。” 如果不曾经历死亡，按照爱尔的计划，她会在几个月后成为一名魔药术士学徒。 死亡改变了一切。 成为魔法侍从，是爱尔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除此之外，她自己没有任何渠道和足够的金钱接触到与魔物对抗相关的训练。 魔法侍从是跟随在魔法师身旁进行支援的角色，魔法院会为魔法侍从安排侍针对魔物的训练课程，天赋好的还可以学习魔具或者魔药的辅修课程。 唯一的坏处是侍从同时也承担着分担魔法师伤害的任务。 然而伯爵小姐的显赫家室让这一点变得不再危险。 伯爵府为克莱门丝招募的魔法侍从是3位，这意味着即使小姐最危险的情况下，也有3个人共担伤害值，实际的伤害会大大稀释。 伯爵夫人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克莱门丝小姐截住了话头： “母亲，我愿意让爱尔做我的魔法侍从，她做事细致，我很放心。” 克莱门丝小姐不顾礼仪的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爱尔的手。 伯爵夫人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爱尔“舍身相救”的表现，显然帮她狠狠博得了伯爵小姐的好感。 此时她还拉着爱尔的手，笑眯眯地说着： “魔法院里面封闭式管理，各种东西都要自己准备，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随时来问我哦。” “谢谢您的接纳，克莱门丝小姐。” 爱尔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不经历磨砺无法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实力。有时候难走的路，可能才更安全。 所以无论艰险如何，这条路她都要走下去。 第4章 敲定魔法侍从的事情后，伯爵夫人又命总管家带着爱尔签署契约，并与她定好每月的酬劳，每月30枚银币，这在菲罗斯城是相当丰厚的酬劳了。 对比普通侍从来说，魔法侍从多了一层生存风险，因此在酬劳上差不多可以达到前者的两倍。 因为要筹备魔法院入院事宜，管家还特意为爱尔预支了一个月的酬劳。 还得接着攒钱，爱尔摸了摸怀里的几枚银币，好歹多了一点安心感。 自从买了匕首，她手里的钱也不剩多少了。 而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 告别了总管，与苏菲姨妈打过招呼后，爱尔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事情，踏着银色的月光，往自己小小的家走去。 爱尔租住在城里一家旅馆，因为会在早上时帮旅店老板做一些活，所以租金给的非常便宜。 房间在顶层的阁楼，里面空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一床被褥，一套桌椅，桌上放着几本书，床对面有个简易的衣柜，角落里放着一个皮箱。 三天后就是魔法院的入院时间，魔法院是寄宿制，也会给魔法仆从们配置住所，这几天会是她在这个房间最后的时光。 她需要提前整理行囊收，提前收拾好这个房间的一切。 爱尔盯了皮箱的搭扣良久，终究没有打开。 她转身走回床上，连鞋也没脱就直挺挺躺了下去。 就今晚，让她暂时歇一歇吧。 这一天真的太漫长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碎了一地，床上的爱尔睡容恬静，一夜无梦。 同一晚的月光淌入二楼边角房间，一个年轻男子从梦中惊醒，修长的手指将微微汗湿的金色发丝向后梳去。 ———— 次日早上。 爱尔早早起床，帮着旅店主人阿曼达女士将早餐送往各个房间。 这家旅店属于比较平价的类型，但胜在干净整洁，每天还会免费提供一份早餐，因此口碑不错，偶尔还会接待到一些行事朴素的小贵族。 据阿曼达女士说，二楼边角这件房间，就住着位很有礼貌的贵族客人。 阿曼达女士特意在他的早餐里多加了一份煎蛋。 “客人，您的早餐到了。” 一手拿着餐盘，一手拿着奶壶的爱尔腾不出手敲门，于是直接对里面喊道。 门内很快传来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爱尔特意往旁边挪了一点，旅店的门板是向外开的，里面的人如果不注意，很容易伤到门外的人。” “请小心，我要开门了。” 清越的声音响起，门板被人小心地向外推开。 站在门内的是一位身着米色衬衣的少年，年龄约莫与爱尔差不太多。 他面容俊秀，柔软的金色中长发顺着脸颊洒落在柔软的衣领上，蝶翼般震动的睫毛下，一双湖绿色的眼眸讶然地看着爱尔。 “是你？” “您认识我？啊，您是在前天伯爵府的宴会上见过我吧？生活不易，我偶尔做点小兼职。您的早餐，请慢用。” 爱尔露出工作专用笑容，将餐盘塞到对方的手里，转身就要离开。 “稍等一下，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他单手接住餐盘，在爱尔转身时一把抓住她的上臂，又意识到不妥的快速松开。 “不好意思，爱尔姑娘，我不该未经允许就拉住你。只是，你的伤口恢复得太快，我总有些担心，你有觉得身体内部有什么异样吗？” “您是那天和克莱门丝小姐一起救我的魔法师？” “嗯。”对面的人点点头。 “魔法师先生，多谢您出手相助，当时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所以没看清您的样子。” 爱尔鞠了一躬。 “多亏了您的治愈魔法，我已经完全康复了。您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 “不客气，你叫我罗兰就好了，其他人也这么叫我。” 他似乎不太习惯应对别人的夸奖，笑容有点腼腆还有点僵硬，只是依旧执着地向爱尔追问。 “腹部会有异物存在或者生长的感觉吗？” 爱尔摇了摇头，“一切都恢复如初，要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再次出来工作了是不是？” “请稍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如果你感觉到任何不适，都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罗兰匆忙将餐具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大步迈向皮箱，取出一个用来通讯的初级魔具。 只是等他再次回来时，门口早已空空如也。 拿着魔具的手失力垂下，金色发丝下湖绿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将他笼罩在一股似有若无的忧伤之中。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噩梦还会重现吗？ 难道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还是说他可以有所期待。 毕竟少女还活着，尽管她似乎对自己避若蛇蝎。 ---- 另一边，爱尔近似于奔跑般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果然还是今天就离开吧。 她暗下决心，把角落里的皮箱拿出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立马开始收拾行囊。 虽然信息有限，无法推断他是否是触发自己第一次死亡的人。 但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是被创造者偏爱的存在。 小命要紧，她还是尽量不要扯上关系比较好。 爱尔一点点抹去了自己在房间里留下的痕迹，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就拜托店主二手卖出去，不管多少好歹能回回血，买完魔武器后，她实在是太穷了。 为了避开可能遇到的罗兰，爱尔等到了午餐时间才出门。旅店里只负责早餐，午餐和晚餐都需要客人出去吃。 告别了店主，爱尔提上自己如今仅有的一个皮箱，走出了这个承载了几年回忆的旅店，再也没有回头，像是一个坚定向前的斗士。 ———— 魔法院入院日转眼就到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在伯爵府护卫，以及两位魔法院中等魔法师的守护下向魔法院的方向行进。 伯爵夫妇陪同克莱门丝小姐坐在前面的马车里，爱尔等三位魔法侍从则坐在后面一间简易的马车上，旁边堆满众人的行李。 爱尔此时正在望向窗外，外面是连绵起伏的草地，清爽的风扑面而来，扫去这几日被死亡笼罩的阴影。 第6章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颗毛茸茸自然卷的脑袋，大咧咧地搂住爱尔。 “我听说伯爵府财大气粗，除了每个月的报酬，伯爵小姐还是不是会给一些小费，爱尔你之前在伯爵府待过，这是真的吗？” 这个自来熟的魔法侍从名叫艾露莎，比爱尔大两岁，身着干练的裤装，豪放地翘着二郎腿，说话大胆直白。 “伯爵府的薪酬确实比外面丰厚，而且克莱门丝小姐人很好的。” 爱尔友善地回答。 “哼哼，她是不错，还算有眼光。” 艾露莎赞同地点点头。 交谈中爱尔了解到艾露莎是克莱门丝小姐自己从三十多位应征的人中选出来的。 她体术超强，本来已经敲定要进骑士团，听说了伯爵府魔法侍从的丰厚招募条件后，果断抛弃了骑士团的资格。 “贵族就是好，你说是不是。分两个子儿就能买到咱们这么划算的血包。” 艾露莎晃了晃手臂上魔法铭文。 三人的手腕上有一样的星星状的魔法铭文，代表着他们是属于“移形换位”魔法链路中的副位，而伯爵小姐则是代表主位的月。 “慎言。” 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厉言道。 他是伯爵夫人魔法侍从的儿子杰夫，从小就接受各种魔法侍从的专业训练，自觉是三人中领头的角色。 艾露莎冲着杰夫做了鬼脸，压低声音：“咱们小点声说，不管他。” 爱尔于是也放轻声音：“其实还好，伯爵小姐身世显赫，就算成为战斗系的魔法师，也有骑士团的拱卫。”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自己的小命当然要自己重视了。” 艾露莎捏了捏爱尔的手臂，摇了摇头。 “你这个小身板可不行，必须得练！哪天克莱门丝小姐受伤了，分过来的伤害值你受不住怎么办？” “…是有这个计划的，以后打算多强化**魄。要是能变得像艾露莎一样强壮就好了。” 以前忙着攒钱，经常省吃俭用，如今钱与强壮两空的爱尔默然，羡慕地看着艾露莎在衣服包裹下依然很突出的肌肉。 有这么强壮的肌肉，死神来了都得挨顿揍。 “这好办！”艾露莎拍了拍胸脯声音又大了起来，“以后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怎么练你怎么练，保证一年下来，让你脱胎换骨。” 目的地就这样在欢声笑语的交谈，以及杰夫明显越来越黑的脸色中越来越近。 第5章 魔法院所处的位置在菲罗斯城郊外，这是大魔法院定下的规矩，无论哪个城市的分部魔法院都要在城市的外围，据说是出于抵御魔物的考量。 此时一个7人的魔法师小队从另一个方向归来，和伯爵府的车队相聚在魔法院门口。 “伯爵大人、夫人，久违。” 他们的交谈没有避人，爱尔从能听到的零星话语中，拼凑出他们讨论的信息。 自荆棘魔物事件后，魔法院派了一个7人小队，每天在城中巡防。本次随行的两位魔法师也是由魔法院指派的，为了确保伯爵一家的安全。 不过事情过去五天了，魔物本身已经被彻底消灭，其本体作为材料被魔法院收走，魔法院却一直没能找到魔物出现的原因和路径。 再加上最近并没有出现其他入侵事件，魔法院和伯爵府都倾向于此次只是偶然事件。 与巡防队简单寒暄过后，伯爵夫妇告别了自己的女儿。 爱尔、艾露莎、杰夫三人提着行李跟在克莱门丝小姐的身后进入魔法院的大门。 “欢迎来到魔法院，我是大家的引路向导露娜3号。” 一个身着魔法师制服的“人”迎了上来，她有着与人相似的形体，然而从面部，以及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明显能看出木质纹路，这是一个极度仿真的木偶人。 “她是高级魔法师露娜的召唤傀儡人偶，是不是很像真人？” 克莱门丝小姐亲切地向目露惊奇的三人介绍道，克莱门丝小姐作为领主之女，入院前就曾多次进出魔法院，对此熟悉也并不稀奇。 “太厉害了，简直和真人一样！” 四人跟上露娜3号的脚步，生性活泼的艾露莎忍不住贴近对方去看。克莱门丝小姐个性随和，倒也没有说她的不是。 爱尔虽然也好奇不已，不过到底是记得此时侍从的身份，只是跟在克莱门丝小姐身后对露娜3号行注目礼。 在前面引导的露娜3号不知是察觉到她们的好奇，还是被主人设定了一些对话。在行走间开始介绍一些入学的基本知识。 其中还提到，像她一样的傀儡人偶，露娜主人有好几个，有些是她自己进行魔法研究的助手，有些应院长的要求在魔法院内执勤。 比如她现在就负责的是新生的接待工作，露娜2号在魔法工坊一带执勤。 露娜3号首先将她们带到了位于魔法院东面的生活区。 克莱门丝小姐作为魔法师独自使用一个套间，外间放着书桌、书架，还有会客的圆桌，算得上一个简易版的会客厅。 内间则是卧室，整体看下来居住环境还算不错。 魔法侍从们两人一间房，爱尔和艾露莎一间，杰夫与其他贵族的侍从拼住一间。 房间左右采用相同的格局，分别有一床、一套桌椅和衣柜。 比起新居所，克莱门丝小姐显然对未来的新朋友们更有兴趣。几人到达后没多久，就有同期的魔法师闻声拜访。 熟稔于贵族交际的克莱门丝小姐很快与几人聊到一起。 露娜3号说整个魔法院大致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元老院分庭、生活区、教学区、魔法工坊。 克莱门丝小姐从前大多是与伯爵大人在元老院分庭走动，对于其他地方也充满好奇。 于是，在几人的簇拥下相约一起逛新校园。杰夫和艾露莎一起陪同，爱尔则留下布置克莱门丝小姐的房间。 魔法侍从的三人根据每人特长分工，艾露莎身手矫健，相当于护卫的身份。 杰夫长于魔法侍从之家，负责魔法相关的辅助，比如魔具维护等。 爱尔在这两方面上没有优势，但胜在心细，负责克莱门丝小姐的一些贴身杂务。 在将克莱门丝和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爱尔拿起露娜3号留下的地图，打算独自在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爱尔还惦记着自己差一件魔法防具，抱着就算买不起看看也好的心态，向魔法工坊的位置走去。 根据地图显示，魔法工坊分为了魔药工坊和魔具工坊两大区域。 爱尔拿着地图边走边看，盘算着后面是否有可能在工坊找个兼职的工作，打点零工攒点钱。 待走到魔具工坊附近，一阵嘈杂的争论声从墙角传来，五六个人围堵在一块，看衣着，既有魔法师也有魔法侍从。 “在老家碍眼也就算了，居然也来了魔法院？是想找打吗？” “肯定是收养他的那家人也被克死了吧，哈哈哈，” “吆吆吆，还敢反抗，力气是大了不少。” “怎么，听到说你的养父母就不乐意了？那也是怪你，谁让你是【带来厄运的罗兰】呢？他们有什么事，肯定是你克的呗。” 罗兰？ 本不想招惹是非的爱尔，意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个小小的魔法侍从该怎么办呢？ 突然想起露娜3号曾说魔法工坊附近有专门的傀儡人偶执勤，爱尔计上心来，装作焦急的样子大喊： “露娜2号！这里！就在前面，有人要打架！” 围在角落里的人果然上当，也没顾上查看真假，放了一句狠话快速跑开。 “告诉你，收起你的晦气，以后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爱尔抱着负责的心情向角落里的人走去。 “喂，你还好吧？” 孤零零的金发少年弓着腰抵在墙上，姿势的原因，从爱尔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的金色发顶，似乎是刚才被人攻击了腰部。 “魔药工坊就在附近，如果疼的难受可以买些止痛的药剂。” “没事，谢谢你帮我解围，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湖绿色的眼眸中平静而温和，看人时习惯性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嘴角一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你难道不生气吗？上次我可是不告而别，放了你的鸽子。” 对方态度如此温和，爱尔反而心中憋闷。 “没关系，对于被人躲避这种事情我已经很习惯了。” 他甚至还很表示理解地微微点了点头。 爱尔无论如何无法认同。 “跟刚才那些人说的厄运什么的没丁点关系，当时我都还不认识你。” 刚才那些人的诋毁，爱尔听得清清楚楚。 她最讨厌那种随口诬陷、仿佛站在路旁朝受害者丢石头一样的人。 第7章 他们往往还欺软怕硬，只是为了取乐，就肆意去捉弄别人的伤心事。 “而且那样的抹黑根本不用理会，他们也只能通过耍横欺辱他人获得自己很强的幻觉罢了，是他们恶劣无能，与你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嗯，我知道。” 意外收到爱尔开导的话语，罗兰收起嘴角的浅笑，湖绿眸子如幽深的湖水，一层层深入，透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那我走了？” 既然能够再遇，怎么能轻易放开呢？ “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下，我的腰有些痛，可以请你把我扶到魔具工坊吗？就在不远处。” 适度蹙起的眉头，恰到好处的歉意，要去的地方都一样，实在难以拒绝。 半边身躯倚靠过去，借着被搀扶的姿势，少女毛茸茸的头发，时不时蹭到罗兰下巴上，痒痒的。 红色的头发，占据了罗兰的视野，让他不知觉想起那个被血色沾染的梦境。 ——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对方，而他与她的初遇，本该以死亡为结局。 从进入到菲罗斯城开始，梦就开始出现。 在华贵奢靡的伯爵府宴会上，魔物突袭。红发少女为救他人遭受袭击。 战斗结束后，他本想治愈对方，然而治愈魔法进一步催发了寄生的荆棘。不过片刻，荆棘以少女的血肉为养分迅速生长。 尖刺的藤蔓缠绕女孩四肢，花藤代替双腿支撑在地面上，缠绕在双臂上的花藤像是一幅外骨骼，又像是木偶身上的牵引线，操控着女孩发起攻击。 荆棘的成长速度是如此惊人，一开始他们还可以从攻击中轻松逃脱，随着花藤越发熟练地与女孩的身躯共生，一招一式变得更加凌厉。 从右眼眶中生长出来的玫瑰上，流淌着露珠般的血珠，滴落在地上，又像是少女的哭泣。 在不得已的反击中，他与女孩擦肩而过，似乎能听到隐隐的求救声，她还想活下去。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他的魔法还是太过稚嫩，没办法实现两全。 少女躺在荆棘与玫瑰之中，和魔物一起失去生机。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知是人的血液，还是植物的粘液。 他斩杀了魔物的寄生体，却再次被强大的无力感摄住，明明他刚刚从魔物的手中幸存下来，明明他已经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手无寸铁了。 却还是没办法拯救一个无辜的少女。 思绪收回，罗兰看着少女红色的头发。 感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救赎感。 幸好，还能再遇见。 她是唯一一个在梦境发生后，没有死亡的人。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尽一切努力，让这个奇迹延续下去。 ---- 扶住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罗兰，对于此时的爱尔来说，稍显困难。 半边身躯的重量靠上来，比预想中更重。 爱尔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暗下决心，有时间一定要跟着艾露莎把锻炼起来，她还有机会还能再长高。 “听旅店老板说，你当了伯爵小姐的魔法侍从？” 发声时的颤动因为对方依靠的动作传导过来，爱尔停住脚步。 这话表面上是问爱尔现在的身份，实际也透露了他曾专门向阿曼达小姐询问过爱尔的去向。 但是为什么呢？说到底两人加起来才不过见了三面而已。 她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可图的。 “对啊，魔法侍从薪资高待遇好，我正好想攒攒钱买点魔具防身。而且听说魔法侍从还可以接受抗魔物攻击的相关训练，我觉得挺适合我的。” 肩膀有点酸，爱尔转换了下手肘施力的角度，扶着对方再次迈步。 “谁让我比较倒霉呢，几十年没有出现过的魔物，一出现就把我捅了个对穿。” 说到这里，爱尔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一瞬。 “不好意思，可以停一下吗？有点痛。” “对不住，我刚才换劲儿的时候没注意。” 爱尔这才注意到为了便于施力，自己的胳膊肘正好抵到对方的腰上，可能还是刚才挨了几拳的地方。 再次起步，两人没在说话。 ———— 魔具工坊有一整排的房间组成，最前面的是对外开放的铺子，其他几个则是不同种类的制作室。 爱尔扶着罗兰走进最外侧的铺子，铺子中央有方便人休息的低矮座椅，正好可以让他坐着休息。 可能是因为还未正式开课，铺子里并没有人。 这里与老彼得地下室的陈列有些相似，只不过空间大了有三倍不止，挂在墙上的魔武器与魔防具每种大概都有三四个同款式挂在一起。 “你想买魔具？” 当然是想了，爱尔的眼睛都快黏在墙上去了。 没听到爱尔的回答，罗兰接着自顾自说道： “魔具工坊的术士分为两种，一种是凭记忆力和手艺进来的平民术士，雕刻现存的魔法铭文来制作魔具，出产量大，但是款式和魔法效果都比较单一。” “还有一种是魔法师出身，对魔法通路有独特的理解，他们会创造新的魔法铭文，其制作的魔具量少但精，多为魔法师们争相竞逐。” 坐在房间中央的罗兰好像对这里很了解。 “你是在跟我推销魔具术士这个职业？” 爱尔转头看向他，疑惑地挑了下眉。 “我是想说，这两者，前者的出产基本上是大路货，后者则数量稀少，想约都约不到，而且价格昂贵。” “所以？” “所以，如果你想要魔具，我可以帮你做。我手艺不错，对魔法的理解也可以，能根据你的需要定制铭文，价格也很便宜。” 湖绿色的眼眸直视而来，嘴边噙着一丝笑意。 “你不是跟克莱门丝小姐同届的魔法师新生吗？” “如你所见，跟其他的魔法师新生们比起来，我家财不丰，就像你在旅店兼职一样，我也有一些赚钱的需要，所以偶尔会给这里的魔具工坊供货。” 确实也有一些没落贵族为了挣钱去当了魔具或魔药术士，而且他当时住的还是阿曼达女士的平民旅店，倒是跟他的解释对得上。 不得不说，爱尔有些心动。 “我没有见过你做的东西，怎么知道你的水平如何呢？” “这里正好有我供货的魔具，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罗兰示意爱尔拿出柜台最里层一个陨铁护臂。 不同与他口中的大路货，柜台里这个款式的护臂仅此一个。 爱尔小心翼翼地将护臂拿出来，顺便瞥了眼价格铭牌。 嗯，果然价格不菲，得是她现在三个月的薪酬才能拿下。 罗兰从爱尔手中接过护臂，穿戴到自己的左臂上。 之后，又让爱尔拿着工具架上的一柄斧头攻击过来。 “你确定吗？这斧子分量不轻的。” 罗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鼓励道：“相信我。” 爱尔迟疑地双手施力举起斧子，收着力向坐在低处的他慢慢挥去。 就在斧刃即将接触到手臂的一瞬间，护臂上的铭文快速流动，发出银白光芒，光芒迅速扩大，舒展成一片圆型盾牌状的光膜，稳稳挡住了攻击。 在爱尔收起斧头后，光膜又快速消失，护臂上一丁点的划痕都没有留下。 “这样你相信了吗？魔法工坊收货时做过测试，绿色五级及蓝色四级魔物无法打破光盾，三级魔物正面攻击约30次才有可能打破。” 依旧是笑眯眯的询问，看到爱尔似乎对魔物的等级没有什么概念，他又补充解释道： “上次攻击你的荆棘魔物处于3到2级之间，已经是近二十多年来魔物暴动中出现过的最高级别的魔物了，而且护盾的强度也可以再增加。” 何止相信，爱尔简直疯狂心动，不过，她的最大问题还是没有钱。 “这很贵吧？”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经过工坊的单子不用中介费，价格可以打5折。” 5折，爱尔看了看那件护臂陈列位下方的价格，5折后她依然买不起… “那可不可以赊账？等到我攒够钱马上就给你，还可以额外多给一分的利息！” 意识到自己把价格说高了的罗兰顿了一下，而后依旧端起卖货人的自觉说道： “这样啊，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都在魔法院里，见面还是很容易的，不怕你赖账。”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关于护盾的制作需求，爱尔的要求不多很简单，希望能够尽量将护盾的面积做大，毕竟她的身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身手。 “因为要忙着魔法课程，所以具体的交付时间还不确定。做好后我让工坊的露娜号联系你。如果中间你想到什么新要求，也可以来找我，周末时我都在这里。” “嗯嗯没问题。” ——放心，没事我绝不往你跟前凑。 第8章 爱尔打定主意，除了结钱拿货的时候，其他时间绝不会在这个人跟前晃悠的。 信息太少，还不确定他就一定不是命运宠儿，不过不管是不是，避开他总是更安全些。 好在魔法师和魔法侍从日常的行动轨迹重叠度不高，除了买卖魔具这层单纯的交易外，自己与他应该也没什么其他交际的可能。 第6章 菲罗斯城的魔法院是在两百年前，与菲罗斯城一同建立的，悠久的历史与魔法传承共同为其中建筑赋予古朴而神秘的意蕴。 开课第一天，爱尔与艾露莎、杰夫跟随在克莱门丝小姐的身后，行走在一条被古树拱卫的花砖甬道上。 道路尽头是一栋繁丽恢弘的建筑，高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红色尖顶的四角处分别矗立着王国开国四大魔法师的雕塑，肃穆而庄严。 这是魔法师们日常学习与训练的场所。 在建筑侧面有一栋矮得多的三层小楼，是属于魔法侍从们的教室。 主侍四人分成两路，向各自的教室走去。 侍从们的教室里已经七七八八有不少人在了，空位不算很多。 爱尔和艾露莎找了邻近的位置坐下，杰夫则被人簇拥着坐在一个明显视野更好的位置上。 杰夫的面孔在同为魔法侍从家庭出身的人眼中不算陌生，那些人明显是认出了他是属于的克莱门丝小姐的侍从，言语和行为间少不了奉承。 代表开课的乐曲响起，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 男子约四十岁上下，深棕色的头发，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脸上有一道始于眼角终于嘴角的疤痕。 女子约二十岁左右，银色短发，表情淡漠，其身形总给爱尔一种熟悉的感觉。 “各位，欢迎你们来到魔法院。我是你们的教导者百德，也是服侍于索菲亚院长的魔法侍从，我将作为教导者，帮助你们成长为合格的魔法侍从。” 没有任何寒暄的开场白，冷峻的语气，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人仿佛进入寒冬腊月。 “这位是露娜8号，你们的课程助理。” 怪不得觉得熟悉呢。爱尔有些惊讶地看着名为露娜8号的女性。 从名字判断，她毫无疑问是和露娜3号一样的傀儡人。 但是她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举手投足的表现来看，几乎跟人类没有任何差别，如果不是百德介绍在先，肉眼根本无法看出她的身份。 正当爱尔陷入沉思时，艾露莎突然靠了过来，用气声悄悄说道： “你说百德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一道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爱尔赶紧用手肘撞了撞艾露莎，可惜信号并没有被有效接收。 “我猜八成是他学艺不精，让魔物给抓的。” 你可别说了我的艾露莎姐姐，教导员在盯着我们呢。 爱尔拼命向艾露莎使眼色。 “不对，人不可貌相，也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让树枝给划的。” 艾露莎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没有察觉到百德已经从台上走下来。 “看来同学们很好学呢，已经等不及自己私下讨论了。那么我想也听听同学们的想法。你们认为魔法侍从凭什么可以为更强大的魔法师提供支援呢？” 在教室中如闲庭漫步的百德毫无意外地停在艾露莎的座位旁。 “这位同学刚才挺活跃的，就请你来回答吧。” 艾露莎大大方方地豁然起身，挺拔高大的身型不输百德教导员，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健壮的肌肉。 她弓了弓手臂，下巴一翘，拍拍胸口，信口就来。 “那当然是武力值，魔法师们身娇体贵，咱就不一样了，咱能抗会打，一个顶俩，皮糙肉厚，不用人救。”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爱尔也忍不住偷偷捂住了嘴。 这话说得糙了点，但是配上艾露莎的体格和体术就非常具有信服力。 正在装稳重的百德差点破功，不过想到自己准备好的安排，将笑憋了回去，绷住嘴清咳两声。 “笑什么笑，人家人高马大的，你们能比吗？就笑！” 百德直接忽略艾露莎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强硬转向自己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每个魔法侍从都担任着魔法链路中的副位，一旦魔法师被魔物所伤，伤害值会立即转移到你的身上，而当你被魔物攻击时，伤害仍然由自身承担，总风险远大于魔法师。” 爱尔摸了摸手臂上的星星标识。 如百德所言，魔法侍从明明在战斗中风险更大，但即使是与魔物战斗频繁的几十年前，除非魔法师死亡，否则很少出现魔法侍从单独死亡的情况。 魔法侍从一定有特殊的方法，避免伤害值过大带来的死亡风险。 所以即使有“血包”属性的存在，平民们依旧会热衷于这个职业。甚至出现了类似杰夫这样的魔法侍从二代。 思绪不过转念间，爱尔再次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魔法侍从必须拥有能够抵抗魔物伤害值的体魄，以及对魔物足够的认知，支援魔法师快速定位魔物的属性及弱点。这就是魔法侍从的生存之道。” “你们的训练，不在这间教室中，而在魔物群里。” 教室中的气氛都因这句定论而兴奋起来。 “这么说我们能见到真正的魔物了？” “太酷了，我猜魔法师们也都还没见过魔物吧。” 意想不到的轻松且充满期待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爱尔眉头皱起，无意识抿了抿嘴唇。 魔物不是供人观赏的动物，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 菲罗斯城二十多年的稳定局势下，这里的大多数魔法侍从是没有见过魔物的。 魔法师们近些年来对魔物的战斗减少，除了前往魔物聚集的“晦暗之森”主动讨伐魔物外，新生的魔法师和魔法仆从很少有直接面对魔物的经验。 魔物园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建立的，里面豢养了上千只魔物，也是百德带领众人前往的目的地。 其主要满足两大目的。一是用于研究更多魔物的属性及弱点，二是用作魔法师和侍从们的战斗训练“道具”。 ---- 前往魔物园的十几分钟路程里，讨论声此起彼伏，魔法侍从们轻松地好像是在户外郊游一般。 “你们说魔物都长什么样呢？会比狮子、黑熊还凶吗？” “咱们菲罗斯城都多少年没见过魔物进城了，我看啊，这些魔物应该都已经退化了。” “我小时候不听话，我姥姥还用魔物吓唬我呢，说起来也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 直到百德伸手示意停下，议论声也如脚步般停了下来，一片占地辽阔，看不到边界的幽密丛林出现在眼前。 丛林外围和上方竖起泛着金色铭文的魔法禁制光障。与当时魔法师们在伯爵府的花园中设立的禁制类似，铭文对比之前更加复杂。 在百德站立的不远处，有一个两层的木质小屋，不知是作何用途。 “此时，你们面前的丛林就是生存了上千种魔物的魔物园。看到这些禁制光障了吧，是大魔法师索菲亚院长联合王国其他四名大魔法师联合设置的，专门为了圈住里面的魔物。” “教导员，听说魔物都分好多级的，这里面的是几级魔物呀？” 有人好奇地凑到光障面前，双手抬起遮住阳光，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安静！” “是！教导员！” 百德横眉一扫，那人立马摆正姿态，乖乖回到了队伍里。 “这是以后你们常来的训练场地——魔物园，里面全是魔法院用于训练豢养的不同等级的魔物。” 露娜8号面朝众人，拿出一个记录型魔具，魔法铭文闪动片刻后，一张巨大的魔物园地图被投射到了魔物园的光障上。 地图上形状如一个五瓣花朵，5个颜色不一，面积等大的花瓣型区域，簇拥着中间一块面积相对小一些的白色圆形区域。 百德指着地图介绍道。 “5个区域的颜色，代表着魔物的危害等级，中间白色的圆形区域，是进行训练的场地。” 随着百德的讲解，魔物园的图案也随之替换成新的内容： 一类魔物，红级：极高危害性，属性值无法测量，高攻击欲望，极易进入狂暴状态。狂暴状态下具有毁灭一座城池的危害性最高可覆盖一座城池。 二类魔物，橙级：高属性值，高攻击欲望，容易进入狂暴状态。狂暴状态下短时间内危害可能涉及千以上人群。 三类魔物，黄级： 1、高属性值，低到中等攻击欲望，不易进入狂暴状态。狂暴状态下短时间危害可能涉及百以上人群。 2、中属性值，高攻击欲望，较易进入狂暴状态。狂暴状态下短时间危害可能涉及百以上人群。 四类魔物，蓝级：中属性值，低到中等攻击欲望，无狂暴状态，短时间内危害涉及人群两位数。 第9章 五类魔物，绿级：低属性值，低到高等攻击欲望，无狂暴状态，短时间内危害涉及人物为个位数。 “这只是最基础的分类，更详细的内容会有负责魔物分类学的教导员为你们讲解。” “魔物园中的魔物包含了绿级五类到黄级三类三个等级的魔物，它们会是你们最好的陪练。” “至于一类和二类魔物嘛，至今还没有人敢去豢养。也希望你们一辈子不要碰到。” 地图讲解结束，百德走向旁边的两层小楼，打开门锁。 “现在，来挑选你们的魔具，我们正式前往训练场。” 第7章 “现在，来挑选你们的魔具，我们正式前往训练场。” 上下两层的房间中分别存放着攻击用的魔武器，和防守用的魔防具。 跟爱尔之前在魔法工坊看到的有些是相同款式，也就是罗兰口中的“大路货”。 在所有人各自选好魔具后，百德使用一把钥匙状的魔具在魔法屏障上幻化出一道大门。 一个卷发雀斑男一马当先，左手挥舞着狼牙棒，右手拿着盾牌，嬉皮笑脸地走了过去。 “兄弟们，猜猜看咱们今天遇到的第一个魔物会是几类？要不要赌一赌？” …… 是当自己来寻宝的吗？ 爱尔略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匕首。 一如之前自己购买魔武器的思路，爱尔选择了灵活性更好的匕首。 之所以没有拿魔防具，是因为里面都是统一制式的大尺寸金属盾牌。 爱尔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那样的盾牌拿起来后她可能连自有移动都够呛，反而累赘。 看着艾露莎轻松扛起所有武器中最重的战斧，爱尔默默留下羡慕的泪水。 什么时候能像艾露莎那么健壮就好了！ 丛林中有且仅有一条羊肠小道，最多只能容许两人并行，两旁是高大的树木与浓密的草丛。 绿茸茸的青苔爬满树干，幽绿如墨的枝丫如犬牙交错，密密地遮住头顶的阳光。 高高的树冠之上，魔法屏障之下。 一只翼展2米长的鹰在高空盘旋，琉璃珠般的瞳孔中冒着两簇绿色的火焰，紧紧盯住下方的队伍。 队中大部分人的状态也变得散漫起来，武器与盾牌已经成为沉重的负累。 二十多个人稀稀拉拉拖成到五十多米长的队伍。 打头的卷发雀斑男，拿着狼牙棒东敲敲西打打，时不时与和他聚在一起的三五人说笑着什么。 百德教导员殿后关闭魔法屏障门，与露娜8号远远缀在队伍的最后。 爱尔和艾露莎并行着，杰夫跟着她俩身后，三人位于在队伍的中段部分，是为数不多保持警惕的人。 爱尔一边向前行进，一边细心观察身边的情况。 忽然她看到右前方的丛林中冒出一对鹿角，一只鹿静静地站在繁茂的草木丛中，无声注视着什么。 “情况不对。” 爱尔一把拉住并行艾露莎。 “怎么了？” 艾露莎立马进入戒备状态，很快也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你是说那头鹿？” 爱尔点点头。 “鹿生性胆小，一点动静就会受惊。这么一大群人走过，它却不曾逃离。我怀疑它是因恐惧而僵直到无法动弹。”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答案： 很可能有魔物潜伏！ “各位，小心了！” 几乎是艾露莎喊出声音的同时，一道黑色如鞭子样的东西从地下钻出，猛地一甩在那头鹿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巨大的力道瞬间将其绞断！ 那头鹿应声倒地，黑色鞭状物弹性空中后，尾端向下猛地一扎，从土中带动一只宽约三米的巨型蝎怪！ 那黑色鞭状物无疑是它的毒尾，在它身前还举着两只令人骇然的巨钳。 蝎尾向前蓄力，再次扎入地下，借此将身体向前抛去，几个来回后就到了队伍前面，堵住了向前的去路。 “什什…什么玩意儿？！” “蝎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蝎子！” “是魔物！” 不符合常识的巨型尺寸，一尾巴直接击杀鹿的力量。 这些在一瞬间打破了众人的认知与安全感。 惊呼声四起，队伍一下子混乱起来。 “上啊，快上！” “劳伦德大哥你不会是怕了吧？” 卷发雀斑男距离魔物的距离最近，他在周围人的怂恿下大着胆子前后脚分开一寸寸往前挪动。 “胡…胡说！我这是谨慎。” “去死去死去死！” 卷发雀斑男在距离蝎怪大约5米远的时候，双手高举狼牙棒，左右一顿挥，在空气中画了一个x。 受到零点伤害的蝎怪，好以整暇地夹了夹两只大钳子，5、6米长的尾巴一伸，将他甩飞到路旁的草丛里。 “啊啊啊！” 紧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们“吸取教训”直接把盾牌远远地投掷过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可惜准头基本为零。 蝎怪一个低位扫尾，落了一地的刀剑叉戟盾牌就被扫到了草丛里。 前面几个手无寸铁的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又因为路窄过不去的纷纷往林子里跑。 “这群蠢货！把保命的家伙都扔了。” 艾露莎挥舞战斧，助跑一个猛冲，将甩在空中的蝎尾抵了回去。 谁知巨蝎被艾露莎抵挡住后，居然立马停下了攻击，看也不看艾露莎一眼，转向去追逃到丛林里的人。 两只大钳向前伸展，所到之处，浓密的草丛都被割掉一大片。 “大家冷静！往教导员的方向跑，林子里很可能有其他魔物！” 爱尔向四周大声呼喊，然而忙着逃跑的人早已慌不择路。 “教导员不见了！” 队尾远远传来一声喊叫，让在场的人彻底成了无头苍蝇。 爱尔闻言却停下脚步，被后面着急逃离的人挤到了一边。 她扭头向刚才被堵住的道路看去，那里已经没了蝎怪的身影。 “怎么停下了？” 艾露莎抓着她的胳膊避免她被人撞到，关切地问道。 “好奇怪，蝎怪不见了。” 艾露莎向四周看了看，往树林里一指。 “它跑到追那些逃到森林里的人了，把他们往回赶。不对，它怎么没追两步就又换了个地方？” “艾露莎，刚才你才挡住了魔物尾巴的攻击，然后他就跑到其他地方了？” “是啊，怎么了？” 爱尔看着才一会儿功夫就变换了三个位置的巨型蝎怪，一下子明白过来。 “艾露莎，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沿着一开始的方向往前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我们边走边说。” “好，听你的。我来前面开路。” 话毕，艾露莎将战斧往肩上一扛，拎着爱尔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爱尔的警惕让艾露莎印象深刻，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相信爱尔这个反直觉的决断。 不管人群往哪个方向跑，两人都沿着原地的方向向前走，即使遇到魔物挡路，也没有停下脚步。 反倒是魔物，还没等她们走到跟前，就又跑去追其他人了。 她们两人也试图叫上杰夫，可惜他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 “我猜，这一切都是课程安排。” 爱尔边走边说，两人已经脱离队伍大约十多分钟，没有魔物追赶，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什么意思？百德那家伙不负责任的跑了是安排好的？等等，那魔物明明一直在追赶，但是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伤到。” 爱尔点点头：“教导员不在。才有机会在暗处控制魔物。” 原来的那段路上，其他人则像被牧的羊群一样，在魔物的追击下东躲西藏。 “你是说魔物的追击方向是被百德那家伙控制的？目的是什么？” “那只蝎怪魔物，在露娜8号展示的魔物等级分类图上出现过。”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绿色v级魔物的图例上画的就是它。” “大多数人没有见过魔物，菲罗斯城平静太久了，他们并不知道魔物真正的恐怖。” 爱尔顿了顿，隔着衣服按了按不存在的伤口。 “可是今天这一课会告诉他们，仅仅是最低级的魔物都可以把一群手持武器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捉弄得团团转。” “哦，这么说，百德那家伙还挺有脑子的。不过我是有些遗憾啦，刚刚还以为终于有机会教训一下魔物了呢。” “以后总还会有机会的。” 艾露莎的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呀？ 爱尔无奈地摇头笑笑。 两人还在继续交谈着，高高的天空中，那只黑鹰掠过层层树海，向道路的前方飞去。 一个棕发女子向空中深出手臂，黑鹰俯冲而下，收敛羽翼，尖锐的爪子稳稳抓在手臂上，右爪上的金色脚环微微晃动了几下。 第10章 “没想到这届新人中倒是有几个资质不错。打探辛苦啦，去休息吧，我的小鸡。” 黑鹰啄了几口棕发女子喂过来的口粮，用头蹭蹭她的脸颊，再次振翅，飞到前方的幽深丛林中。 在穿过空地与丛林间的魔法屏障时，金色脚环上的魔法铭文流动着光彩，帮助它飞越屏障。 视线转到另一边。 与大部队走散后，爱尔与艾露莎两人已经连续走了约2个小时，可见整个魔物园的范围有多大。想想下课后还要走这么长时间，也确实有点心累。 “前面有个路牌！” 艾露莎愉悦地往前跑了几步，停在一个指示路牌前。 “前方500米→魔物训练场，小爱尔，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 “你要休息会儿吗？” 艾露莎敏锐地察觉到爱尔的疲惫。 “没事儿，不用的。” 爱尔自问也是从小做惯了活计，跑腿什么的小菜一碟，遇上艾露莎这个天赋选手，也只能甘拜下风。 关键是她还随时带了那么大的一支战斧！ 这体力也太逆天了吧。 好在胜利就在不远处。 穿越最后的500米之后，羊肠小道后面的空间豁然开朗。 隔着与入口处类似的魔法屏障后，是一片被魔法屏障包围的一款圆形空地，半径约千米左右。 空地边缘驻扎着一座如平房般大小的方形帐篷，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内部走动。 远处则是放着两座高大的武器架，上面如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放。 估计是放置他们带来的魔武器和防具的地方。 一个棕卷发女子向两人走来，拿出与百德类似的钥匙型魔具，在魔法屏障上开了一扇2米见方的门。 “这里就是魔法训练场，恭喜你们第一批通过随堂测试。” 第8章 “这里就是魔法训练场，恭喜你们通过百德的随堂测试。” 爱尔和艾露莎两人走进魔法屏障内部，这里就是地图上所显示“五瓣花”中间的花蕊未知，也就是魔物园内部的训练场。 训练场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形态，整体被魔法屏障所包围，向周围看去，每个方向都有不同颜色的魔法禁锢铭文。 似乎对应着该区域所豢养的魔物等级。 爱尔看向身后的来处，毫无例外的是代表五类的绿色铭文。 这就是教导员们为魔法侍从新生们设置的最初试炼：与魔物的初次真实认知。 两人跟着教导员向训练场内部走去，前方的医疗帐篷看上去面积不大，看上去容不下几个人的样子。 “教导员，请问怎么称呼您？” 爱尔在她身后询问道。 “朱恩，平时叫我教导员就行，更厉害的那个。” 朱恩爽朗地笑答，棕色马尾和利落的骑士装让她看起来格外利落。 “好了，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百德那家伙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其他人得有段时间才能过来。” 两人被领到医疗帐篷前面，教导员弯着腰一把撩起帘子向里面喊道： “安妮，有新生先到了，让她们在这里休息会儿。” “进来吧。” 帐篷内的传出一道回应，声音中蕴含着抚慰人心的柔和。 爱尔两人依言躬身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另有天地。 这里与外面所见完全是两个样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治疗医师的操作台，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各色的魔药，一位戴着医疗帽的女性治疗师正在搅拌操作台上的一个魔法坩埚。 “你们在那边的座位上歇一会吧。” “好的。” 两人转头看去，再次被帐篷里的超乎想象的巨大空间所惊讶。 操作台的对面的空间内排出八九个床位，床位旁边则是几个座位。 “乖乖，魔法就是厉害，没想到帐篷里面这么宽敞，一整个班都能装进来吧。” 艾露莎把战斧放到身旁，悄悄和爱尔咬耳朵。 “帐篷应该是一处魔法空间，看上去小，实际联通着其他空间。” 不过，相比于这么魔法帐篷，爱尔更关注的是治疗师现在在忙碌的事情。 刚才她瞥见，在操作台上放着的魔药原料大多是用来制作祛毒药剂的材料。 ——她已经把手上仅有的那本魔药书籍翻到卷边了，一般常见的魔药基本能识别出来。 刚才来的路上已经证实了，百德教导员不会让那只蝎怪伤害到新生，从她与艾露莎能够轻松从蝎怪面前走掉而不受攻击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么，为什么会需要祛毒呢？ 治疗师是属于魔法师，从职业等级上看是魔药术士的高阶。 除了魔药制作外，更重要的是精通各种治愈类魔法。 或许这与朱恩教导员接下来的课程相关。 ———— 爱尔和艾露莎两人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后，班级中的其他人垂头丧气地走进魔法训练场。 队伍的最后依旧是百德和露娜8号，那只将众人追得抱头鼠窜的大蝎怪跟在百德的身后，亦步亦趋。 “这是教给你们的第一课。” 新人们分成3行7列队伍，百德在队伍前面从左到右踱步，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在魔物出现时的真实反映。” “有的人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莽撞。” 雀斑男劳伦德和他的兄弟们悄悄红了脸。 “有的人呢，则毫无判断，只会如无头苍蝇一样闷头乱跑。” 大部分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沉默。 “也有人给了我惊喜，直接破题提前来到训练场。” 百德赞许地看了爱尔和艾露莎一眼。 “现在随堂测验已经结束，明天起我将教授你们与魔物对抗的策略与对应的体术。” “我希望你们能够时刻牢记今天的教训。无知无畏不适用真正的战场，要对魔物的危险心存理性的恐惧，不要像无知孩童一样迈入战场，明白了吗？” “明白了。” 情绪低落的众人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听不见！” “明白了！” 震耳的声响响彻整个训练所。 “好了，尊敬的百德教导员，你的训斥是不是也该结束了，给我的课程留点时间好不好。” 一旁的朱恩教导员面色无奈地掏了掏耳朵。 “哪有你这样明抢课时的。” “还不是因为你变tai，偏要让他们走着过来，还在林子里猫捉老鼠玩得欢忘了时间，我这课程任务重，下午还得给他们时间回去好好休息。” “你你你，朱恩，你的课又能好到哪里去？等他们上完你的课，就知道我的测试是多么平易近人了。” 魔法侍从们看着两个教导员为了挣课时激情互怼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不过百德教导员你说什么？ 难道接下来的课程会比刚刚还惨烈吗？不要吧！ 与众人不同的是，面容看上去无比沉静的爱尔，反而内心跃跃欲试。 结合在帐篷里看到的治疗师的准备，她猜测接下来的会是魔物攻击相关的训练。 这类训练对她很有帮助。 两名教导员的争辩终于有了结果，百德轻咳两声试图用正是而严肃的语气挽回自己在新生面前的形象。 “好了同学们，你们的课程一共分为两门，魔物对抗学与魔物认知学，我负责与体训相关的魔物对抗学，而朱恩则是魔物认知学的教导员。接下来，你们的时间属于她了，为你们祝福。” 什么叫为你们祝福？ 百德在丢下一个炸雷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众人等面对接下来的课程瑟瑟发抖。 “好了。”朱恩教导员双手一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们应该已经对魔物的分类有了基本的认识。但具体到每一种魔物，细分的种类非常多。今天我要讲的是魔物属性其中的毒属性。” 朱恩向窝在一旁休息的巨型蝎怪招了招手。 蝎怪乖乖爬到她身边，将身后的尾巴放到她的手上。 “这只蝎怪是一只绿级五类魔物，魔法属性值比较低，其攻击方式主要继承于生物原型，以它为例，攻击性最大的部位就是蝎尾针，这里的毒性可比普通的蝎子强烈万倍。” 爱尔清楚的看到尖锐的蝎尾针在阳光下隐隐发出紫色暗光，一看就很毒的样子。 “我也为大家准备了一项随堂测验——蝎毒属性耐性训练。” 属性耐性训练是魔法侍从的日常训练之一，如果说魔物对抗学是通过提升个人武力值来避免被魔物攻击到，那么耐性训练则相反。 简单来说就是在可控伤害的范围内，接受魔物攻击，再治愈再被攻击，不断反复累积，提升人体对特定魔物属性的抵抗力。 直白、血腥，但有效。 第11章 抗性越强，以后面对魔物时的生存几率越大。 “好了，有人想先来试试嘛？” 听完朱恩教导员讲解的众人脸色发绿，集体后退。 最终，在没有人自荐的情况下，朱恩教导员爽快地换成了抽签的方式。 在众人抽签的时候，负责测试辅助工作的治疗师安妮和露娜8号也已经到位。 爱尔看着手中的2号，心情微妙。 要说不怕是假的，但是好歹有1号在前面顶着。 而且她本身对于耐性训练的效果是非常期待的。 如果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增强自身的防御力那真的是再好不过。 相比而言，抽到“1”的幸运儿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走到蝎怪的旁边。 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用害怕，它是魔法院专门培育的试验品，毒素是自然魔物的十分之一，不会对身体留下损伤。” “把非惯用的胳膊露出来，待会儿如果察觉自己承受不住的时候记得喊停，第一次测试不用担心承受时间太短。” “明，明白了，朱恩教导员，您可一定要收下留情啊。” “放心，我手上很有准头。” 朱恩无言一笑，甩出一道魔法光鞭缠住蝎尾，蝎尾针银光一闪，扎到了他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好可怕！好疼好疼好疼，我的胳膊还在吗？！” 男子发出有史以来最尖锐的哀嚎，不一会儿就昏倒在地。 朱恩迅速将蝎尾去除，一旁的露娜8号记录下时间-15秒。 一旁候着的治疗师安妮急步走上前，先是将药剂浇在他手臂上的伤口进行祛毒。而后用某种魔具抽取一小管血液，上面很快显示出毒素的浓度。 “没什么大事，体内毒素只到安全限度的30%，单纯疼过去的。” 一旁的露娜8号接过治疗师手上的抽血魔具放到推车上，而后将倒在地上的男子扶到了帐篷里。 看来帐篷里那十来个床铺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耐受力怎么样了。 在候场的其他魔法侍从乱哄哄一阵讨论，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则更加紧张。 场上的视线聚焦到第2位的爱尔身上。 “我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撸起左手臂的衣袖，把心一横伸了过去。 朱恩对这份果敢表示赞许，像刚才一样甩出长鞭拉着蝎尾。 蝎尾针刺破皮肤的一瞬间，被荆棘刺破腹部的记忆在脑中闪回，爱尔用牙齿紧紧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压制住尖叫的欲望。 随机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被刺中的地方开始，向整个手臂蔓延，好似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一边爬，一边用口器撕咬内里的血肉。 密密麻麻的冷汗从额头上涌出，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晃动，爱尔加大牙齿的力道，用口腔内的疼痛转移注意力。 粗壮的蝎尾针连接着细瘦的胳膊，毒液在不断蔓延，白皙的皮肤逐渐染上浅紫色。 她还没有喊停。 这只是自然魔物毒素的十分之一，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她不断在心中重复这个信息，让自己再多坚持一会儿。 被蝎尾扎的地方已经变得深紫色，爱尔本人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安妮治疗师急忙主动上前，提取血液，测量体征。 “达到安全剂量90%，可以停止注射。” 2分54秒。 在她的课上还没有人在毒素的剧痛下能坚持这么久，朱恩惊讶地挑了挑眉。 爱尔的表现，也激励了在场的其他人，第3位、第4位以及后面的众人憋着一口不能输的气做完了测试。 最后除了第1位因疼痛晕倒的仁兄外，其他的人均坚持到1分钟以上，不过倒是没谁超过爱尔的记录。 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毒性，蝎怪魔物的麻痹效果也是不容小觑。 耐性测试结束之后，二十多名魔法侍从统统变得手软脚软，治疗师给的药水可以拔除毒性的后续伤害，不能直接消除症状。 爱尔因为注射时间最长，反应最大。 治疗师安妮贴心地叫住爱尔，单独递给她一小罐魔药。 “这是我特制的魔药，内服用，使用后可以舒缓蝎毒的作用力。” “谢谢安妮治疗师。” 此时，在爱尔的眼中，她简直如天使一样散发着金色光辉。 “好了同学们，第一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了。” 两位魔鬼教导员并肩而立，宣布课程的结束。 “看你们这么凄惨，就不用再走原来的小道了，直接用传送门回去吧。” 百德笑眯眯地在魔法屏障的边缘用魔具开出一道环绕着魔法铭文的门。 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让我们用！从我们踏入魔物园小路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你的圈套了吧，百德教导员！ 众人无声的怨念简直犹如实质。 ———— “啊，我的床，我可想死你了！” 回到两人寝室的艾露莎飞扑上床，抱着自己的枕头一阵揉搓。 爱尔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揉了揉被蜇的地方，果然还是很痛。 打开安妮治疗师给的那瓶魔药，里面是圆溜溜一粒莹绿色的药丸。 爱尔按照嘱咐用水送服，胳膊上的痛感果然轻了些。 「叮咚～～死亡条件触发」脑海中猝不及防地响起熟悉的声音，爱尔刹那失手将水杯跌落到桌上。 紧接着光屏出现： 「触发类型：间接接触高危人物」 「死亡倒计时：两年，具体日期不详」 “小爱尔，你没事吧？” 药剂瓶发出的响声吸引了艾露莎的注意。 “克莱门丝小姐马上就下课了，我去接她。” 爱尔拾起药剂瓶，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怎么跑得比魔物追还快。你手臂不疼了吗？” 小爱尔果然还是太负责了，克莱门丝小姐应该不会那么严厉吧。 房中的艾露莎疑惑地看着敞开的大门。 ———— 为避免被艾露莎看出什么，爱尔急忙跑出房间。脑海中，黑球的声音仍在继续。 「以下是剧透时间～」 爱尔避开人群，躲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认真看光屏上出现的信息： ——段评【魔法院势力】：我c ！——居然是恶角！牛啊。就喜欢这种反差感超极大的角色。 ——段评【魔法院势力】：果然，——这样的人设就是经典，百看不腻，就是这个疯狂感对味儿！ 黑球趁着周围无人钻了出来。 「哦，我亲爱又美味的食物，你什么时候跑到魔法院来了，怪不得会接触到这个角色呢，有危险哦～嘻嘻。」 爱尔忙着看光屏上的信息，一时顾不上它。 段评中的信息跟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与间接接触到的高危人物相关的评论？ 而且这次的死亡倒计时居然有两年，比之前长了不止一星半点。 爱尔在脑中整理刚刚获取的信息，有了大概的推测。 第9章 爱尔整理了下刚刚获取的所有信息，有了大概的推测： 也就是说，在死亡报时来临时，我所间接接触到的某个属于魔法院势力的人物，是个隐藏的恶人，对方很可能在谋划一些恶事，这些事情或直接或间接导致我会在三年后死亡。 那个人不会是她吧。安妮治疗师那张温柔的面容闯入脑海。 当时她刚触碰对方赠送的药剂，而今天遇到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间接接触的判定范围可以很广，爱尔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但是概率最大的无疑就是安妮治疗师。 好在这次倒计时的时间比较久，有三年的时间。 这说明“高危人物”的计划，需要时间去展开，这样她只要提前从魔法院离开应该就可以避开死亡结局。 不过或许那是类似于慢性病的存在，一点一点的侵蚀，所以保险起见，只能尽量减少使用安妮治疗师所提供的药剂，避免被她施加治愈魔法。 这样想着，爱尔摸了摸被蝎怪蜇过的胳膊，那颗药剂发挥了作用，伤口还在，伤痛全无。 “回神啦～” 视线突然被一大片黑暗遮住，爱尔抬眼与黑球的那一双煞人的嬉笑脸撞了个正着。 “想了这么久，看来是对于这次死亡条件有头绪了，是吧，我的好朋友。” “这个暂且先不说，” 得想办法多套出来一些信息。爱尔用手掌把黑球推远，黑球的手感弹弹软软的，像吃在口里的布丁。 “间接接触的判定条件太模糊了，严格来讲我当时与艾露莎甚至在一个屋子里，这算不算是间接接触呢？” “原来在烦恼这个啊。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解释一下。” 黑球晃晃悠悠无所谓地补充道： 第12章 “空气接触，同一空间的不算哦，由你主动接触与对方相关的物品或者对方的身体；或者由对方主动接触与你有关的物品或者身体，这种可以被判定为间接接触。” 如果是这样，那么由我来主动间接接触的人，确实只有安妮治疗师一个人。但是是否有其他人间接接触我的物品则未可知。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先将安妮治疗师定为需要预防的人，不再吃她单独给到的药剂。 如果另有其人，也只能慢慢查探了，长时间相处下来肯定还会露出破绽。 爱尔内心盘算着。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爱尔你好无聊哦，都不理我，那我要去找其他朋友玩一玩儿咯～拜拜～” 眼看着爱尔沉入思考，黑球噘嘴表达不满，在空中弹跳了两下，很快就原地起飞，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而爱尔看着它离开的方向，获得了新的信息：与黑球做过交易的人，在这个魔法院里不止她一个。 会是那个高危人物吗？ ————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过当下的事情还是最为重要。 在梳理好心情后，爱尔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去魔法师的班级接克莱门丝小姐。 看起来他们的课程比魔法侍从的课要愉快地多。 魔法师新生三五一组，说说笑笑得从长长的台阶上走下来。 克莱门丝小姐作为这一届身份最高贵的魔法师，此时身边也不乏人气。不过大多是点头之交，只有身旁的两个人与她走在一块，聊着什么的样子。 “爱尔，你怎么来了？听说你们的第一天的课程很严苛，我还想说让你们好好休息呢。” 看到爱尔的到来，克莱门丝有些惊讶。 “嗯，教导员照顾大家的身体。结束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就来接您。” 爱尔恭敬地说道，结果克莱门丝手上的书包。书包比早上重了些许，也许是魔法师专用的书籍或用具。 “克莱门丝，你家的侍从也太好了吧，我的侍从刚才还传讯说自己被教导员练废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 与克莱门丝同行的贵族女生挽着她的胳膊，显然与之关系很密切。 而后她有一脸好奇地看向爱尔：“你们课上到底练了些什么？跟我说说呗。” 得到克莱门丝许可的爱尔，挑着重点把魔法侍从的随堂测试讲了讲，倒是把对方的兴致调动了起来。 “所以你们第一天就见到了魔物？长什么样子？是什么属性的？我还没有见过魔物呢。” “巨型蝎怪？听起来应该是将原有动物特性异化的v级魔物。” “被蝎毒攻击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身体上会有不适应吗？你能坚持那么久哇，真厉害，我也好想被巨型蝎怪的毒针扎扎试试看啊。” 源源不断的问题砸向爱尔，好在克莱门丝小姐及时解围。 “好了尤金妮，提问到此为止。魔法师后面也有魔法实践课，这些问题到时候你就自己去看吧。” “至于爱尔，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稍后魔法师新生们有专门的欢迎会，我就先不回寝室了。下次如果是刚结束训练，就不需要专程来接我了，自己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克莱门丝小姐体贴地说道。 “知道了，克莱门丝小姐。” 正当爱尔要离开时，克莱门丝小姐像是刚想起什么一样，向一旁侧了侧身，让出旁边安静的金发少年。 “对了，你还记得罗兰吗？那天为你进行魔法治疗的人。多亏了他，你才能活下来。” 早在看到克莱门丝小姐的时候，爱尔就看到了那头显眼的金发。 只不过他站立的位置正好被克莱门丝小姐遮挡，且他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爱尔一直努力忽略他，企图蒙混过去。 这下不得不直接面对了。 “原来您叫罗兰，谢谢您的出手相助。” 如今委托给罗兰在做的魔防具，事关爱尔个人生死相关的秘密。出于谨慎考虑，她选择假装并不认识对方。 “你身体怎么样？如果训练中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我治疗魔法还算过关，也很好说话。” 对于他能默契地不提两人已经认识的事情，爱尔已经烧高香了，至于其他找他治疗这种场面话，当然连信都不会信。 “谢谢您的关心，不过魔法师的课业也很繁忙，没事我就不打扰您了。” 罗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再次与克莱门丝小姐几人告别，爱尔提着克莱门丝小姐的书包独自往她的寝室走去。几个魔法师组则是向另一边聚会活动的地点移动。 天色渐渐暗了，远处传来魔法师新生们愉悦地欢笑声，那边的天空被漂浮在空中的魔法灯笼照亮。 一道魔法火龙猝然从灯笼间腾起，而后一道闪着银光的魔法冰狮跃出，两者以天为幕，为下面聚集在一起的魔法新生们带来精彩的表演。 璀璨的魔法光芒几乎照亮整个夜空。 刚刚从克莱门丝小姐房间中收拾出来的爱尔，在门前驻足遥望。 远处的魔法表演让她想起克莱门丝小姐书桌上那些她无法看懂的魔法书籍。 她沉寂片刻，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艾露莎规律地酣睡声让环境多了一丝温暖。 关上门，魔法师们的声音远了。 爱尔来到桌前，记下日期自我提醒： 当前时间：创世历823年2月22日 死亡倒计时：2年后，具体日期不详。 需要警惕的时间也就是创世历825年1～3月份左右。 总有办法的，她还有时间。 ————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了，爱尔在魔法院的生活逐渐迈上正轨。 她的生活大致可分为工作与训练两大部分。 工作的部分是围绕克莱门丝小姐展开的，内容主要是房间的整理，每天花费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主要是因为克莱门丝小姐个性独立，平时出入不习惯于有人随侍，最多只带上非常精通贵族礼仪的杰夫。 爱尔因此得到了更多宝贵的空余时间。 至于那个未定的“高危人物”，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前，她决定先不再多做无谓的怀疑和动作。 能够接受魔物抗击的训练对她来说是宝贵的机会，不能因噎废食。 她能做的唯一防备，就是不再吃治疗师单独提供的药剂，如非必要，也不接受她的魔法治疗。 为了能够提前达到魔法侍从的合格标准，爱尔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接触到的一切知识，尽可能抓住一切增强能力的途径。 因为意志强大耐力好，且勤学苦练，朱恩教导员的魔物认知学和魔物属性抗击训练上，爱尔从开课起就保持着傲人的成绩。 不过，在百德教导员的魔物对抗课上，她却有些力不从心。 实际的对抗课，需要跟魔物拼体力，找到魔物攻击的破绽并顺利逃脱。爱尔虽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这一点在最初的随堂测试上已经有所体现，但是她身体的硬件却总是跟不上头脑。 明知是破绽，但是总会比魔物的动作慢一步。 这确实是爱尔当前最大的烦恼。魔物对抗拼体能和动作协调性，而爱尔身材瘦小，用百德教导员的话来说就是风吹就倒。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魔物当狗溜了之后，爱尔下定决心要将体能提升上去。 爱尔有想要变强的想法，艾露莎体术强大且热心十足，再加上和这个小两三岁的妹妹相处得不错。 两人一拍即合，除了日常的训练课程外，每天早上还由艾露莎带领爱尔一起进行体格训练。 艾露莎不仅是个超强的战士，同时还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总能用最形象的方式将重点说得清清楚楚。 当然如果话语不给力，用行动来表达更是她的强项。 这天天刚蒙蒙亮，两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地干干净净， 魔法侍从们的食堂背面的空地上，艾露莎双臂交叉在胸前，双腿岔开而立，高大健实的身躯如一堵墙。 爱尔站在她对面，看着对方的身形，再看看自己瘦弱的手臂，顿感自己如同一只鹌鹑站在了鹰的旁边。 “艾露莎姐姐，今天我们不锻炼吗？怎么直接来食堂了？” “在前两天的训练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是我的动作不到位吗？”爱尔虚心求教。 艾露莎摇摇头：“你很认真也很努力，而且你的力气与同体型的人相比不算小。” 被人夸总是很高兴的，爱尔挠了挠脸颊。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干活比较多吧。” “不过，”艾露莎接着说道，“你的个头和体格太小了，如果想在体魄上有质的变化，仅仅现在这样的努力是不够的。” “那要怎么做？” “要增强体质，首先要学会吃。什么叫会吃？舍得吃饱，懂得吃好。” 第13章 “爱尔，恕我直言，你就是太不舍得吃了！好砖盖好房，天天吃的草料一样的饭，身体是不会强壮的。” 被艾露莎中气十足的话语狠狠戳中的爱尔默默低下头，为自己小声辩解：“我很穷的，吃菜更便宜，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忍耐一向是爱尔的强项。当年没钱的时候，她一天吃一顿饭都能活下来。 在她的生存之道中，美味的饭并非必须，钱才更加重要。 要不是因为没有钱，她又何至于冒着风险从罗兰手里买防具呢？ 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的爱尔，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艾露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然后带着笑容，在爱尔不可置信的注视中反手一揽，旱地拔葱般将她整个人横着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艾露莎你干嘛？快把我放下来！” 像小鸡一样挂在艾露莎腰间的爱尔疯狂挣扎，没有撼动到对方一丝一毫。 “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可是过了这个年龄，你可就永远长不高咯。” 艾露莎对爱尔的叫喊充耳不闻，甚至还上下晃动了几下手臂。 直观感受到两人力量差的爱尔无语凝噎，拍了拍艾露莎胳膊好声求饶。 “我知道了艾露莎姐姐，我一定听你的好好吃饭，先把我放下来好不好。这样真的好丢脸…” 爱尔此时无比庆幸因为两人起得早，食堂还没有什么人来，否则真的太丢人了。 “今天早餐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做得到吗？” 认真的吗？我吃不完的吧，而且要花好多钱。 爱尔回想起艾露莎的早餐菜单，光煎蛋就要吃3个，一个煎蛋的价格都抵得上她平时一顿早饭的花销了。 “可不可以分量减半？我胃口小，吃不了会浪费。” “哦？讨价还价？看来是在空中飞的时间不够长。” 话毕，又是几个令爱尔头晕目眩的起落。 “我同意我同意，保证不再讨价还价！” 爱尔识时务者为俊杰，急忙拍了拍横在腰间的手臂。 “这还差不多。” 艾露莎露出满意的笑容，举重若轻地将爱尔稳稳放下。 贵的就是好，肉和蛋果然比草料好吃。期待这些付出能有结果吧。 爱尔一边和艾露莎埋头干饭，一边默默为自己的钱包穆哀。 第10章 第三次死亡报时预计： 2年后，日期不详。 当前时间：创世历823年3月31日，死亡预估1年零10～11个月后发生 ———— 今天周六，一周中难得的休息时间。 克莱门丝小姐与杰夫一大早回了伯爵府，艾露莎则喊着要去进城大玩两天，都不在魔法院内。 相比于把钱花在租借魔法院的传送门上，爱尔有更需要用钱的地方，而且她放不下每天都要进行的训练。 早上她依旧负重跑5公里，考虑到没有训练课程，她在原来的负重基础上又加了1kg。 结果就是，此时她像一条肚皮朝上的大鲤子鱼一样交代在了床上。 最近，爱尔尽可能避免使用治疗师安妮提供的药剂，尤其是在对魔物属性的抗击训练。 一个多月下来，这些累计的疼痛逐渐接近她能承受的上限。 看来，还是得去买点止痛药剂。 否则不等2年后高危人物带来的死亡，她就先要把自己虐死了。 “咚咚咚。”正当爱尔在盘算手里的钱怎么掰成两半花的时候，门口传来规律地敲门声。 爱尔艰难地从床上挪下来，扶着墙壁打开了门。 “你好，请问你是爱尔小姐吗？咕噜咕噜。” 一个圆头圆脑身体圆嘟嘟的木偶人等候在外面，张口是孩童的音色，个头将将到爱尔的前胸。 “你是？” “我是魔法工坊的露娜2号，咕噜咕噜。” “你是露娜2号？”爱尔有些讶然地看着它，有了高度拟人的露娜3号和露娜8号在前，她一下子确实没办法把它和其他露娜号联系在一起。 “是的，别看我叫2号，实际上我才是最初的露娜号哦。” 哦，所以是最初始版本，怪不得形象与其他的露娜号差别巨大。 只是从2号到3号，是怎么实现外形上从这么个小豆丁到高度拟人形态的呢？跨越不是一般的大。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有魔法工坊工作人员给你的消息，请握手查收～” 圆滚滚的露娜3号伸出圆手，示意爱尔按住上面类似大拇指的按钮。 按下按钮后，露娜2号的肚子里传出罗兰的温润音色： “爱尔小姐，你的魔法防具已经制作完成了，今天有时间可以来试试看。” 送走露娜2号后，爱尔关上门颠了颠手里的钱袋，无声叹气。 希望罗兰能答应多赊欠一段时间吧。 ---- 揣着不多的积蓄，爱尔迈着虚浮的双腿往魔法工坊的方向走去。 去罗兰那里拿魔具前，她打算先去魔药工坊买点止痛的药剂。 魔药工坊的门与窗棂上爬满了类似常春藤的植物，沿着叶片的边缘有一圈亮眼的银线。 才走到门口，缠绕在门上的银线常春藤就感知到了客人的气息，蜿蜒的藤蔓收紧，叶片簌簌抖动，绕在门把手上，为爱尔打开了门。 待爱尔走进来后，它又贴心关上了门。 居然还有这样的魔草吗？相比于植物倒是更像动物的属性。爱尔惊奇地看着从门框边缘撤走的常春藤。 进入魔药工坊后，爱尔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窗边的一个中年女人。 她身着白色魔法师长袍，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优雅挽起，戴着一只单边金丝眼镜，面容美丽雍容。 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手中拿着羽毛笔，似乎刚刚还在写着什么。 令人爱尔印象深刻的是，她的仪态高雅，细看之下有着与露娜8号相似的眉眼，不过看上去年龄大一些，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 “您好，我来买药剂。” 爱尔礼貌地说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没有转头，轻飘飘地说道，没有看向爱尔。 将拿着羽毛笔的右手从打开的窗户伸出去。常春藤的末端如同一条小蛇吐信，伸出细细的末端缠绕到她的羽毛笔上。 “您是，露娜大魔法师？” 对方默认了爱尔的称呼。 “怎么？你好像很惊讶，对于我是魔药工坊主人这件事。” “也不是，就是我以前从没见到您这么高阶的魔法师。” 魔法师一向崇尚战斗强度，魔药术士中魔法师的数量远没有平民来的多，像露娜大魔法师这样级别的爱尔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魔法除了战斗外，可还有无尽的奥妙。” 她的指尖冒出如针的细小闪电，沿着羽毛笔向上蔓延，缠在上面的常春藤迅速缩了回去。 她确实与一般的魔法师不太一样，魔法师们一向以追求战斗力为主流，但是她制作的几个傀儡人好像都不是战斗类型的，而且她还在做着魔法师们看不上的魔药术士的工作。 不过这是已经拥有了强大魔法的人，才有余裕思考和选择的事情。 爱尔并没有接着回话。好在对方也不打算与她闲聊太久。 “来看看你需要些什么吧。让小家伙帮你拿。” 爱尔这才看到，不算很高的柜台后面，露娜2号正伸长可伸缩的胳膊，将怀里的药剂一个个摆上最顶端的置物架上。 置物架上则摆放这各种颜色的药剂瓶。柜台后面是一整排的药柜，分成一个个方形的小个子，看上去应该是存放了各种魔药原料。 “露娜2号。你还负责魔药工坊的工作？” 露娜2号站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了一颗头，再加上它的童音，看上去好像是魔药工坊在雇佣童工一样。 “魔法工坊里都是我的工作范围，魔药工坊和魔具工坊有事都可以找我。我就是露娜主人最可靠的小助手。客人需要什么药剂呢？” 露娜大魔法师闻言则像看着小孩子般慈爱的笑了笑。 不过想到露娜大魔法师是魔药工坊的主人，她自己的傀儡来打下手又很合理。 “我想买一些可以止痛的药剂。” “这种、这种，还有这种。这三类的分别针对不同类型的伤害值，你看看有需要的吗？” 露娜2号用伸长臂从置物架上取出几个不同颜色的药瓶。 “还有其他的吗？”爱尔看着药剂瓶上的标价，有些犯难。“更便宜一些的。” “那或者有魔药原料可以卖给我吗？银月草、夜光蝎、水银根这三样。” 三种原料研磨成粉后，按照1：2：1的比例就可以调配出最简易的治疗药粉，加水送服即可，对止痛有奇效。 这是爱尔从自己那本魔药百科上学到的配方，并且跟卖书给她的魔药术士确认过，是平民也会使用的超实用止痛药剂。最关键的是自己配比买成品便宜得多。 第14章 小木偶根据爱尔的要求，转身在林林总总的小匣子间寻找，很快就将对应分量的三种草药放在了柜台上。 “露娜大魔法师，请问我可以借用店里的药臼吗？”反正已经穷到只买原料了，穷苦人士爱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厚着脸皮向店主人“薅羊毛”。 露娜大魔法师无可无不可的颔首答应，只不过爱尔粗糙的手法引发了魔法工坊多面手露娜2号的“不满”： “做治疗药剂的话，银月草的茎需要先去掉的，不能直接放进去，药效会减弱的。” “夜光蝎要先用火烧一下再研磨，效果会更好。” “你到底会不会呀！” 感谢露娜2号的严谨，外行爱尔现场学会了简易治疗药剂的制作方法。服务挺好的，她决定以后常来，常来蹭药臼。 ---- 一顿折腾之后，等爱尔前往魔具工坊赴约时，已经是中午了。 自从训练量剧增后，她总是饿得很快，到了这个时间差不多就该吃饭了，如今胃里空荡荡的，总感觉脚步变得更加虚浮了。 魔具工坊里的术士们三三两两往外走，罗兰正在关外间铺子的门。 “等等，别锁门。” 爱尔大喊道，以她如今的肌肉酸痛程度，要是下午再走着这么一趟，真的要命。 “你怎么了？” 扭头看到爱尔怪异的步伐，罗兰几个跨步走到爱尔跟前，抓住她的手臂。 还没等爱尔回答，他便不由分说地启动了治愈魔法。 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拂脸庞，爱尔能感觉到温热的魔法流淌过身体的每一条肌理，如细小的毛刷一遍遍梳理纠结酸痛的肌肉。 舒适的感觉让人沉醉，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怎么就上来就整治愈魔法了呢？而且我腿痛他急什么？ 爱尔最近个子有长，只略微抬头就看到了对方的脸。 因为刚才的快步走动，几缕金色的头发散乱在如玉的脸侧，再向上，好看的眉头皱起，让那副俊朗的面庞显得有些严肃，与他以往温润的样子很是不同。 看着对方专心致志给自己用魔法治疗，爱尔倒也不好说出诸如“咱俩又没什么关系您这也太老好人了吧”这种没良心的话。 她挠了挠头，拿捏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多谢您关心，我没事，最近训练量比较大，而且我已经买了止痛的药剂。不用…” 对方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已经痛到要吃止痛药了还这么拼，你不要命了吗？” 第11章 罗兰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说出的言语超出了普通熟人之间的距离。 “已经痛到要吃止痛药了，还这么拼，你不要命了吗？” 爱尔闻言蓦然抽回被对方抓住的手臂，脱离治愈魔法的范围。 “阁下行事一向如此肆意吗？任意插手他人的生活。还是说您不懂得不可交浅言深的道理呢？” 两人相识寥寥，尽管是他出于好意，但是爱尔完全无法接受这番好意的指责中所包含的，作为贵族的不自觉的傲慢。况且，她行事为何，也没有向不相关的人解释的必要。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指责你，也没有那样的立场。”罗兰强硬的声线变得软和，两弯秀眉撇了下来，眼角下垂，看向爱尔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恳请。 “你先让我帮忙治好可以吗？我只是不想要你受伤。” 看她的面容似乎有所缓和松动，罗兰垂眉露出一个略带伤感的笑。 “希望你不要多想，我没有恶意的。我从小身边经常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受伤，那时候我年龄小无能为力，现在，我只是想要力所能及去帮助身边的人。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好一个助人为乐的大好青年。好像再追究下去，就变成自己狼心狗肺、不识好歹了。 已经在脑中预演两人言语交锋几个来回的爱尔被这样柔和的态度噎住了。不过，这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也能满足对方帮助他人的朴实愿望。 爱尔挠了挠脸颊，有些别扭地为刚才的态度道歉。“不好意思，刚才那么说你。你的魔法很有作用，我就是不喜欢别人逼迫我。” “怪我刚才太着急，行为越界了。你是来看魔防具的吧，我先扶你去里面吧。” “我自己走就可以。”偶尔有人从魔具工坊外经过，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罗兰打开门锁，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走了进去。 这里应当是魔具术士们的工作室，里面空间非常宽敞，左边是一大片的冶金铸造区，右侧则用板子隔成了三个不同的空间，应该是属于不同的魔具术士，里面大概摆放些图纸、防具半成品等。每个人还分别有一个2米见方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刚做好的武器或防具。 罗兰将爱尔安置在个人工作间的座位上，自己转身去取架子箱子里的防具。他在箱子上下了魔法禁制，因此动作不是很快。 坐在位置上的爱尔左右看了看，对比其他两个人的工作间，罗兰的位置上显得条理十足。 左手边靠墙竖着一块贴在墙上的镂空金属板，上面挂着些雕刻刀、填色笔等工具，桌面上铺着一张暗红色的皮革，可能是因为是休息时间，上面的东西都被清理掉了。 “基础的形制已经做好了，因为是定制品，我想等你试过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再添加防御魔法式和铭文。” 爱尔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最精细的护臂。虽然她也并没有见过太多贵重的护臂，但是一眼能看出这件护臂必然是下了极大的巧思和功夫制作的。 它不像一般护臂那样用整块金属锤炼而成，而是使用银色金属丝，用极其精巧的方式勾连织成的，使得金属的材料有了织物的柔软，此时收敛在匣子里，爱尔已经能想象到它会是多么轻巧和贴合。 “这是你做的？” 爱尔不自觉看向了制作出如此巧具的那双手，此时罗兰站在爱尔的身后，右手稳稳托住细长匣子的底部，捏在暗红色匣子边缘的手指显得格外白皙灵巧。 “试试看。”罗兰温和地说道。 他从神情和语气中能看出爱尔对防具的外形很喜欢，相信试过之后她会更加惊喜。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爱尔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护臂，尝试第一次试戴。 护臂采用的是半包裹形态，上宽下宅，凉凉地拿在手里，可以完全的平铺开，这使得它并不想皮革或者一体成型的金属护臂那样僵硬，细密的金属丝随着手臂的移动会自动调整成最贴合的形态。 “为了方便穿脱，上下收口处用的是长度可调节的自动搭扣，这样就算是以后你身量见长，也不用担心穿不上。”确如罗兰所说，爱尔单手就能很轻松地完成穿戴。 “这真是我见过制作最好的防具！” 看着爱尔上下翻动右手臂，爱不释手的样子，罗兰在她身后露出笑容。 “还要征求下你的意见，在防御魔法铭文的选择上，我打算采用两类铭文交替融合的方式，具体来说就是使用金线和银线分别勾勒两层铭文，物理伤害防护铭文在外层，属性伤害防护铭文在里层。只不过两重的防护制作时间会比单层多一倍不止，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交货。” “金线？那造价岂不是会很贵？用铜线代替可以吗？”爱尔抬起黏在精美护臂上的眼睛真诚地提问。 她的手依旧在抚摸手臂上的防护，看得出确实很喜欢了。现在的材料已经比当初罗兰演示的那条护臂看上去高级多了。再用金线，她怕是要欠债欠到下辈子了。 完全没考虑造价的罗兰愣了一下，赶忙说道：“金线只是看起来是金色而已，并不是真正的黄金，没有你想的那么贵。” 说完又像是担心爱尔拒绝一样补充道：“还是原来说定的价格，你不用担心。我公平公道，绝不做中途加价的事。而且我不着急用钱，你慢慢来，每个月还一些就好。” “那就好。”爱尔替自己的钱包舒了一口气，“我也不急着用护臂，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制作。” 在马尔斯伯爵府的花园里遭遇死亡预警时，她六神无主，想要拥有具有高杀伤力的武器来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所以才会散尽积蓄买那把凌霜蕨的匕首。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死亡的预警尚远，且随着训练的深入，她逐渐了解到，自己的实力才是应对魔物时最大的依仗，魔武器则是在此之上给予更多成功的砝码。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安心剂。 “嗯，那我就按照刚才所说的规划接着制作了，周末的时间充裕，我再在学习日的晚上加加班，预计二三周的时间就能完成，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嗯，按你的设计来就好，相信你！” 此时在爱尔的眼里，罗兰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厚道的人了，她在菲罗斯城的市场上东奔西跑好几年，还没有见到像他这样主动缩短工期的手艺人，而且还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主动选择更复杂的工艺。真的不会亏吗？ 第15章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获得下单人全权授权的罗兰趁着她现在心情大好开口道。 “嗯？”爱尔还沉迷于心爱护具的美貌中不可自拔，不经意地应了声。 “我可以继续帮你治疗吗？”湖绿色的眼眸期待地看向爱尔，仿佛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一样。 爱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意思：你认真的吗？ “如果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我会很难受。可能晚上都睡不着觉，还会做噩梦，梦见以前的事情…” 这不完全是假话。那些逃不脱避免不了的预知梦何尝不是他心底的噩梦。 罗兰软声说道，金色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眸，在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适时展示出一点点脆弱。 美人计再加上苦肉计，冷硬如爱尔无法战胜。 “你对谁都这样吗？” “？”正沉浸在自己演出来的忧伤氛围中的某金发男子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别人这么好，你很吃亏吧。”爱尔硬邦邦地回答，“毕竟是贵族，还是魔法师，还是我的‘债主’。你这样很容易让人占便宜。”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会的，我看人很准。而且，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罗兰笑了笑，听懂了少女别扭话语背后的缓和，“把护臂解下来吧，我接着为你治疗。” 温暖柔和的青绿色魔法光芒始于两人交叠的肌肤间，金发少年眉宇间满是认真，“可以详细讲讲你们的训练吗？我想结合你的训练调整治愈魔法。” “就简单的止痛就好。”爱尔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在涉及到魔物的属性抗击攻击时，朱恩教导会提前让治疗师备好外敷的药剂，大家都用的一样的。” 她行事有分寸的，属性伤害的治疗药剂都是看着治疗师拿出通用的药剂时自己接过来使用，在有心防备的情况下，对方很难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她训练时一向拼命，所以劳累程度和受到的外伤，比其他人都要多一些。 安妮治疗师也依旧有格外给她一些药剂，但是爱尔心有怀疑，一直存着没有动。 “你是在魔药工坊买了药剂吗？如果身体里残留了属性伤害只用止痛药是不行的。等有空时我再请教露娜老师，看有没有其他针对属性伤害有效果的治疗方法。” 原来露娜大魔法师是罗兰和克莱门丝小姐的老师，这倒也不算奇怪。能评上“大魔法师”的头衔，她的魔法造诣恐怕与索菲亚院长不相上下吧。只凭借那独一无二的傀儡术，就已经够惊人了。 “好了，这次先这样。你活动看看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罗兰收势魔法，再次挂上了日常的温和表情。“等下周你再来一趟，我试试看新的治愈魔法。” “很轻松，很舒适，谢谢你。”爱尔前后晃了晃肩膀，迈了两步腿，感觉全身神清气爽，无论是肌肉的酸痛，还是最近的乏累感都一扫而空。 就是他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下周的治疗已经预约上了？我有答应过吗？爱尔心中暗中嘀咕，到底没有张嘴说出口。 现在拒绝总有些用完就扔的嫌疑。爱尔自问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要她不主动上门就好，毕竟看他休息日也在魔具工坊打工，平时应该也挺忙碌的，不至于主动上门给人治疗。 第12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3年12月12日 第三次死亡倒计时剩余：1年左右，具体日期不详。 ———— 终日沉浸于训练当中，时光如逝，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 魔物园里，蓝级四类魔物豢养区某处。 长满绿藻的池塘里，漂浮着一截长约4米，宽约0.5米的褐色“圆木”。一阵风吹来，塘面上的水泛起涟漪，那截“圆木”没有随波逐流，反而向与波纹扩散相反的方向漂去，距离岸边越来越近。 距离池塘边缘不足5米的地方，两个身着魔法侍从服饰的一女一男背对着池塘蹲坐着，两人身前燃起一团篝火，上面搭着木架，木架上串着一只半米长的大鱼，那鱼模样丑陋恶心，密密麻麻的牙齿让人观之悚然。 亮橘色的火舌舔过，鱼的表面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焦褐色，腥香味伴随着篝火的黑烟向四处扩散。 一丝风从林间吹过，火烧得更旺了，离得近的烤鱼烧焦至碳化的程度，甚至越发浓郁的香气中也夹杂了烤糊的气味，两人恍若未觉，继续炙烤。 与此同时，池塘中的褐色“圆木”离岸边的距离越来越短，2米，1米，0.5米… “圆木”的横截面触碰到岸上地面的瞬间，两只灯泡大的昏黄色眼珠突然睁开，褐色“圆木”伸出与树木相类纹路的四肢，踩在岸边的浅底上，顺着一条无草、略低于周边高度的凹槽小径，快速向岸上的两人爬去！ 那赫然是一只4米长的长吻鳄鱼型魔物，烤鱼香气的引诱下，它张开巨口，露出上下嶙峋交错的锋利牙齿，其咬合力可将此区域内任何生物轻松咬碎。 而就在它爬出水面的瞬间，如伪装成枯树的外皮迅速硬化，在爬行中隐约散发出金属的质地。 鳄怪快速向前爬动，腹部接触的位置被压出一道凹槽，就在它爬到距离女子约1米远的地方时，长吻部闯入一个为它量身定制的绿色藤圈中，它向前挣扎，却让藤圈收缩得更近。 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子牵着绿色长藤从树上跳了下来，她手中的长藤与困住鳄怪的藤圈陷阱相连，随着她的下落，树枝另一侧的鳄怪迅速因滑轮惯性被提溜至半空。 篝火旁的两人迅速起身过来，和跳下来的女子一起拉动长藤，将多余的长度结结实实捆在了旁边粗壮的树干上。鳄怪短小的四肢在空中徒劳挣扎着，不过就算拥有坚硬度堪比金石的外皮，对于它现在的处境来说也毫无用处。 “嘿，搞定！” 艾露莎迫顾不得拍掉在树上隐藏时沾到的树叶，迫不及待地和爱尔、杰夫击掌庆贺。 “小爱尔，你这招真不错。没费什么功夫，就拿下这只蓝级四类的金环鳄，这次考核咱们小组肯定会是训练第一名！” “希望府上的奖励不要让我们失望。”爱尔笑着回道。 侍从的考核时间之所以设置在入学一年后的现在，是因为克莱门丝、罗兰等一年级魔法师们在下一学年开始前，将进行“初级魔法师摘星考核”，这决定着魔法师们是否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 魔法院每一级的魔法学习都有准入门槛，新入门的魔法师为零星，通过初级考试后可获得一星，成为初级魔法师，有资格学习二年级的魔法知识。获得二星后，可学习三年级的魔法课程。在三年级的课程最后，进行最后一次摘星考，获得三星后才算的上真正的魔法师。 每一次“摘星考核”都会淘汰掉一批魔法师。本就凤毛麟角的魔法师中，没有通过“摘星考核”的零星无级别魔法师大有人在。 “摘星考核”允许魔法师与魔法侍从联合作战，越优秀的魔法侍从，对于主家魔法师的助力越强。有些身份的贵族魔法师家族都会为考核优秀的魔法侍从设置奖励，激励他们提升实力，马尔斯伯爵府也不例外。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杰夫低头整理方才跑动时造成的制服褶皱，他自诩在三人中资历最深，在与爱尔和艾露莎的交际中端着架子。 早已习惯了他这番语气的爱尔无所谓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剂递给艾露莎。 “还得辛苦艾露莎再上去一趟，把昏睡药剂喷到它头部位置，金环鳄属性为金，外壳的坚硬程度能媲美黄级三类魔物，它一直挣扎，早晚会把长藤磨断。而且它昏过去，也方便我们带走。” “保证完成任务！” 艾露莎欣然接过药剂，身手利落地几下操作，按照爱尔所说将金环鳄迷-晕过去。 她们此时正在进行训练一年后的成绩考核，所有人按3～5人自由分组，在三天的时间内进入魔物豢养区至少打败一只绿级五类魔物。 这一年里，绿级五类魔物是魔法侍从们在百德的魔物对抗学上接触最多的魔物。除了像艾露莎这样武力值爆表的特例外，其他人都是从一开始的被魔物追着跑，到通过训练可以和魔物打的有来有回。 有来有回也意味着胜利的几率最多只有一半，因此大部分人没有悬念的选择了绿级五类魔物的豢养区域。 而爱尔一开始就决定要越级挑战蓝级四类魔物。 这不仅是因为她想要获得伯爵府的奖励，更是理性判断的结果。 与她组队的艾露莎武力强大。而她自己，在经过一年的学习和训练后，身手已不可同日而语。且她在朱恩教导员的课程上的表现一骑绝尘，对于魔物园各类魔物信息了如指掌，拥有能够抵抗普通魔物属性的强大抗性。 魔物园的豢养区，力求自然真实。因此只要对各种魔物的习性、属性了如指掌，那么她可以通过陷阱、道具等各种方式取得先机，而不用非要与魔物硬碰硬。 第16章 艾露莎对于越级挑战四类魔物的事情兴奋不已，而杰夫则有些犹豫，好在当爱尔搬出“马尔斯伯爵府地位卓然，我们作为伯爵府的魔法侍从当然也要比他人有更好的表现。”这一理由的时候，他碍于面子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当然，考核过程中每个人的生命安全也是有保障的。朱恩教导员的爱宠魔物“小鸡”（其本体为翼展两米的鹰型魔物），时刻在本次的考核场所——五类和四类魔物豢养区巡视。此外，两位教导员给了每个人一件通讯魔具，可以快速联系上他们。 今天是考核的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一天前，爱尔按照地图锁定了金环鳄可能栖息的区域，与艾露莎和杰夫二人谨慎躲避豢养区内其他的魔物，找到这片沼泽水域。 之所以选择金环鳄爱尔也有考量。在日常训练中能看出，艾露莎在单兵武力值上不输给百德教导员——这并非说百德实力不济，而是艾露莎是被伯爵府从骑士团挖回来的武学人才，武力是她的长处。 有艾露莎的加持，她们三人靠对抗是完全有机会击败一般水平的四类魔物的，但是这不够。爱尔要利用这个机会作为验证，验证自己头脑中的知识与谋划在应对魔物时的有效性。 因此四类魔物中危险度最高的金环鳄怪成为了她的选择。 魔物名称：金环鳄 等级：蓝级四类魔物 属性：金 擅长：防御，其坚硬如金石的外壳使它抵抗住黄级三类魔物压制。ps：使用三人现有的，训练专用的魔武器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而爱尔也不打算在一场考核中将自己个人的魔武器暴露出来。 爱尔将它的习性在脑海中摊开，如庖丁解牛般毫不费力地想到了捕捉它的方法。用武器无法伤害它，那她们也没有必要与之硬碰硬。 她用了一天观察环境，通过池塘西部的一条极短的无草生长的凹槽，以及凹槽中的纹路推测出那是属于金环鳄怪上岸的小径。 第二天一早，她便与艾露莎、杰夫三人就地取材，用从附近招来的长藤在金环鳄怪的上岸小径上设置了陷阱。 在勘查过程中，池塘窜出的食人鱼成为他们用来吸引金环鳄的诱饵。 随后就顺利成章了。三人分头行动，爱尔与杰夫用烤食人鱼的香气引诱金环鳄怪，而艾露莎则候在树上，待金环鳄怪触动机关藤圈收紧后，迅速下沉，依靠重力将它吊起来。 为了顺利将分量不轻的鳄怪吊起，她们还在长藤上拴了一百多千克的石头，多亏艾露莎力量十足，才能将这些石块搬到树上。 发现、设置陷阱、引诱上套，她们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已经将任务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她们只要顺利将金环鳄怪这只四类魔物带回训练场教给教导员，就算考核成功。 艾露莎蹲在树上向吊在空中的金环鳄投掷了几次石头，确保它完全昏死过去后，三人合力将其放下，里里外外捆了几圈，又分别牵上三根长藤，一人一条背在肩上向训练场方向走去。 整整4米长的金环鳄，其重量不容小觑，三人之中最为高大的艾露莎走在中间的位置，担当“纤夫”主力，爱尔和杰夫则分列在两侧。 经过近半年的训练，在加上在饮食上的改变，爱尔的身量比之前长了10公分左右，原本只到艾露莎胸口的个头，已经将将接近到对方的下巴为止。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去，双臂也比原来更加结实、有力。 如今，她能够运用对魔物的知识和矫健的身手，狩猎一只蓝级四类魔物，这是一年前的她不敢想象的。 现在只是开始，她还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魔物和任何人能够左右她的生命。 爱尔紧了紧肩上的长藤，和同伴们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 2个多小时后，爱尔小队走出魔物豢养区。来到训练场上，已经有一支五人小组在爱尔小队之前完成了考核。 是雀斑男劳伦德的兄弟小队，他们带回来的是一只巨型蝎怪，比平时当魔法侍从陪练的巨型蝎怪小了一圈。 蝎怪身上插满了他们的武器，已经奄奄一息。很难说他们在打这只蝎怪的时候，是不是也掺杂了一年前被对方同类追赶时的报复。 “哼，”刚走进训练场，杰夫就丢下了长藤，他走到兄弟小队的旁边，瞥了一眼蝎怪，露出不屑的表情。 “还以为第一组回来的能耐有多大，就这？这可是咱们的老熟人了，你们选择它出手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杀熟’吧。” “你！”介于话语中的轻蔑太过明显，劳伦德兄弟小队有一人不忿地站起指着杰夫想要开骂，被劳伦德按了回去。 靠着伯爵府的威严和家族职业传承，杰夫本身在这一届的魔法侍从圈里算是个人物，劳伦德不想与他起激烈的冲突，但是也不想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越是熟悉的魔物，越不好打。而且大家都是五类魔物，巨型蝎怪在五类魔物里算高阶的种类，你们抓回来的恐怕也不会比蝎怪高阶吧。” 这纯熟是打击不成，反而瘙到了杰夫的痒处。他仰着头神气地转身向艾露莎喊道。 “给他们看看我们的成果。” 两人此时已经将金环鳄怪拉到了指定的魔物收容区。因为金环鳄是被迷晕的，需要关起来。爱尔找教导员做报备，艾露莎独自拉着捆着鳄怪的长藤。 “要展示你就自己过来拉！”艾露莎可不惯着杰夫爱炫耀的毛病，站在原地直接喊话。 第13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3年12月12日 第三次死亡倒计时剩余：1年左右，具体日期不详。 ———— 魔物园训练场内。 今天的训练场上，多了一块魔物收容区，是为了本次考核单独划出来的一块空地，上面放了几个笼子用来存放各个队伍的“战利品”。 爱尔和艾露莎将沉睡中的鳄怪关进笼子，把长藤绕到笼子的栏杆上。旁边的笼子里放着的是劳伦德小队的巨型蝎怪，笼门没锁，可以看到蝎怪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活捉回来的魔物，到底与死物不同。爱尔谨慎地将笼门挂上锁住，对艾露莎说道： “昏睡药剂的量是按照人的用量推算的，不知鳄怪什么时候会醒，保险起见，我去跟教导员报备给笼子上一层魔法禁制，艾露莎，辛苦你先看管一下。” ———— “你们三人果真活捉了一只四级的金环鳄怪？那确实是要用一重禁制。它不光防御力强大，鳄齿的咬合力在同阶魔物中也是佼佼者，普通的魔法锁困不住的。也亏得你们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是的，朱恩教导员，我们用了点月见草做的昏睡药剂，算起来已经过了2个多小时。” “金环鳄怪耐药性比较强，不过月见草属于强力昏睡药剂，没有大的刺激，它不会那么轻易醒来。我去看看。” 听到爱尔的汇报，朱恩从帐篷中掀帘而出，在她腰间挂着和魔法侍从们一样的海螺形通讯魔具。 此时，由她与安妮治疗师，以及教导助手露娜8号在训练场驻守。百德教导员则是接到了学生呼救，已经赶去魔物豢养区救人了。 爱尔一出来，就看到杰夫带着劳伦德小队的几个人围在金环鳄怪的笼子旁边指指点点。 “看见没有，它的防御力在整个四类魔物中是第一，就是靠着这一身皮！单靠我们手上的魔武器连一条划痕都留不下。” “吹牛吧，看看巨型蝎怪，外壳多坚硬，还不是被我们插得像只刺猬。它也就比蝎怪高一个等级，怎么可能那么强。” “在魔物序列中，高一个等级其实力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不信我给你们试试！” 劳伦德一行人的目光变成催化剂，一向不屑于跟其他人多说话的杰夫，此时被话多且活多。 他唰得一声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剑，上面干干净净的，与劳伦德小队插在巨型蝎怪身上，残缺、染血的长剑形成鲜明对比。 得益于爱尔对魔物的痕迹的识别，他们一路上都避开了除了目标金环鳄怪之外的其他魔物。偶尔有诸如狼、虎等普通猛兽，也都被艾露莎一击毙命。 “杰夫，爱尔说过面对魔物要谨慎，不管你要证明什么，等她回来再说。”一旁的艾露莎一把按住他举起剑的手，跨步挡在笼子的前面。 “算了，杰夫，也不是非要现在看，等你们队长回来再说。”旁边的劳伦德等人见二人意见不合启声说道，这话看似顺着艾露莎的意思说服杰夫，实际不乏拱火之意。 众人相处了一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杰夫对于身份是有多在意。平时因为伯爵府的关系，他没少被人奉承，然而偏偏在自己的两个同僚身边显得文不成武不就。 艾露莎武力超强压他一头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刚成为侍从一年的贫民小姑娘也想爬到他的头上？ 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想通过高一级的魔物展现队伍的强大，那么现在这已经成为他的自尊之争。 第17章 “那边，她不是回来了吗？”杰夫提着长剑，向艾露莎身后不远处的爱尔与教导员处一指，趁着艾露莎转身的功夫，将长剑伸进笼子里，用力向金环鳄怪砍了一刀。 剑刃与金环鳄怪相接的地方冒出一串金属相接的火星，“当——”得一声尖锐声响后，杰夫被反作用力震得长剑脱手，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的创世神！” “这皮也太厚了。” 惊叹声不绝迭起，杰夫攒着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笼子跟前，一胳膊搭在上面。 “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杰夫哥们儿真牛！”劳伦德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奉承话张口就老。还有人学着杰夫的样子从旁边的蝎怪身上拔出剑，伸到笼子里戳向金环鳄怪。 然而在杰夫的悬在栏杆上面的手臂下方，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鳄怪被眼皮覆盖的两处鼓起，快速转动了几下。 几步之外，爱尔顾不得与艾露莎说什么。她看的分明，杰夫用剑重击鳄怪时，它的尾巴如抽搐般动了一下，那是苏醒的信号。 此时众人围观的是一只正在假寐的魔物。 “小心！” 爱尔疾步冲过来，右手一把将杰夫推离，左手手肘向外一挡。长长的吻部从笼子上方的缝隙伸出，血口大张向面前的手肘咬下去！ 一金一蓝两层弧形魔法光盾自爱尔左手小臂上弹出，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让光盾挡回去的金环鳄睁着如灯泡般的黄色眼睛盯着面前的猎物，双腿一蹬还待跳起再咬，幸而朱恩教导员眼疾手快，立刻在笼子上重新加了禁锢的魔具。 黄色的魔法禁制铭文在笼子周围流转，将鳄怪牢牢封在了里面。 “没事吧？”艾露莎扶住爱尔，关切地看向她的左手臂。 “没事，我有魔具护身。”爱尔晃了晃手臂，外层的衣物已然被咬破，一角布料耷拉下来，露出一点里面的银色护臂。 “亏你舍身相救，否则那家伙的胳膊恐怕不保。” 眼见为实，她一直想看看这个防御魔具真正的防护效果。只是没想到，实战的测验来得如此惊险。 7个月前，爱尔就收到了护臂的成品，铸造者罗兰声称它最高可抵御黄级三类魔物的上百次攻击，或者橘级二类魔物的十几次攻击。 在平时的训练课上，爱尔偷偷用陪练的绿级五类试过，对方无论如何攻击都无法冲破光盾。甚至在这次之前，罗兰所说的物理、属性双重防护她只看到过代表物理防御的蓝色光盾。 直接去挑战黄级三类魔物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不自量力，能用蓝级四类最顶级的金环鳄怪检测一下已经能达成她的要求了。这是她以金环鳄怪为目标的另一个隐藏目的。 毕竟她是出于私心，才会挑战更难的魔物。因此在看到杰夫即将被攻击时，才会不忍心地挡了过去。 但如果这个人一直这么愚蠢，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刚刚被她推开的杰夫倒在了地上，愣瞠得看向笼子中不安分转动着的鳄怪，劳伦德等几人早已退到几米开外，没人过来扶他，他自己爬了起来，言语间还再为自己找补。 “你，你们不是给它用了昏睡药剂了吗？什么药剂，这么不顶用！差点害我被咬。” “是从我的工坊买的药剂，怎么，你不满意吗？” 一个优雅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露娜8号首先反应过来，贴近到来人的身边。那人慈爱地抬起手，摸了摸露娜8号的脸颊，“乖孩子。” 是露娜大魔法师。 安妮治疗师和朱恩教导员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 “本来是想等考核结束后，将学生们收获的材料一起给您送过去的，怎劳烦大魔法师亲自前来。” “我是听8号说，有人捉到了金环鳄，我最近正好需要用到它，所以亲自来看看。不巧，就听到有人说我的药剂不灵。” 露娜大魔法师笑起来时连眼角的褶皱中都透露着温柔，可是菲洛普斯魔法院中还没有任何人敢在她的面前胡言乱语。 这不仅是因为她大魔法师的身份已经在魔法研究方面的高深造诣，也因为她的身份超然。——据称她是国王的妹妹，几十年前远嫁到了菲洛普斯城。 这一年里，爱尔时不时会去魔法工坊买魔药草料，大多数时候都是与露娜2号对接，与露娜大魔法师也就混了个脸熟，属实是没想到对方还会为她开口出头。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听不得别人说她的药剂不好。 虽然只是一句不轻不痒的话，落在格外看中地位的杰夫头上，恐怕就是一句重重敲打。 一旁的杰夫果然噤若寒蝉。 “这就是我们三人捉到的那只金环鳄怪。”爱尔上前一步介绍道，“也是刚刚听朱恩教导员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它的耐药性很好，当时我们用的药量少了。它现在醒了，正好可以看看它的品相。” 爱尔两三句话将重点引导到眼前的金环鳄怪上，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原因开口，面对身为上位者的贵族，最好不要让他们的面子落在地上。这是爱尔在市井闯荡多年的经验之谈。 果然，露娜大魔法师的关注点再次落到金环鳄怪的身上，毫不在意地杰夫的身旁略过。 大张血口的四类魔物，在大魔法师的面前根本不够看。露娜随手一个魔法结印就将鳄怪的身形定住，她拿出一瓶药剂滴在鳄怪的外皮上，仅仅一滴，那硬如金石，刀枪不入的外皮就被腐蚀出一个深深的小洞。 鳄怪如同受了极大的刺激，突然狂躁起来，嘴巴大张着来回摆动，尾巴邦邦敲打在笼子上，甚至将金属的栏杆打弯，幸而刚才加固了魔法禁制，才不止于被它逃脱出来。 露娜大法师看着它的样子，露出满意的微笑。一段简短的吟唱后，如锁链般的魔法光链将它死死困住，不多时，鳄怪便在魔法的压制下一丝也动弹不得。 “不错，这次的材料稍后送到魔药工坊吧。”话毕，露娜挥手扔出一袋钱币到爱尔的怀里。 “你捕猎魔物的本事还可以，假期有没有兴趣给我打个工？” 第14章 “你捕猎魔物的本事还可以，假期有没有兴趣给我打个工？” -- “当然没问题。” 克莱门丝小姐闲闲地坐在书桌一侧的红绒扶手椅上，噙了一口手中的红茶。 伯爵小姐寝室的会客室的氛围与当初他们刚进入魔法院时已大不相同，是伯爵府管家带人重新做了布置。绚丽的织锦地毯铺满整个房间，魔法院原本质朴桌椅被典雅华贵的家具代替。宽阔的红棕色桌面上摆放着精美的装饰品，以及爱尔刚刚沏好的一壶茶。 此时是侍从考核结束的次日上午。杰夫自那天被惊吓后，生了场病，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爱尔便作为小队代表汇报侍从考核的经过及最终结果。在汇报结束后，她刚刚试探地说出露娜大魔法师向自己发出的打工邀请的事情。 如今作为魔法侍从，她的决定与行踪需要经过“主家”的允许。这是作为她获得训练机会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不过半个月时间，不必等母亲答复，你的请求我同意了。” “以创世神之名，感谢您的宽厚。” 爱尔站在书桌对面，放下续水的茶壶，由衷向她行礼致谢。 她在开口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时值一年年末，再过几天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长假。假期长达三个月，一是让学习了一整年的魔法师们放松一下，二则是默认其准备二个月后的 “初级魔法师摘星考核”。 “摘星考核”事关魔法师能否在下一年度继续在魔法院学习，因此惯例会给魔法师充足的时间准备。对前途有野心的人大多会趁此期间加紧和魔法侍从的配合训练，或者购置魔具。 在这种情况下克莱门丝小姐能够同意爱尔缺席半个月，还真得感谢她在侍从考核中的好成绩。 除了爱尔与劳伦德的五人小队外，其他人在第三天才将魔物带回，而且统统是五类魔物。爱尔三人小队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 “爱尔，你向来进退得当，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一句。在露娜大魔法师面前，你代表着伯爵府，更要懂得分寸。”克莱门丝小姐轻轻放下红茶杯抬眼道。 “请您放心，克莱门丝小姐。”爱尔垂下眼睑满口应下。 看来，此事能达成，露娜大魔法师的面子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这些贵族间的微妙交流爱尔并不感兴趣。她之所以想要成行。实在是因为对方给的太多了！ 那条金环鳄怪连同其他考核中获得的魔物残骸都被魔药工坊收下了。其中她们三人获得了最多的材料费——整整200枚银币！虽然需要三人均分，那也是不小的数目了。要知道爱尔作为魔法侍从一个月的薪酬也才30枚银币。 另外，克莱门丝小姐还承诺会在下个月给三人分别发放三个月的薪酬（90枚银币）作为取得考核第一名的奖励。 第18章 如今12月份，马上就到新年，有了这些收入，不仅能攒下钱，今年的年节也能过得更宽裕些。 直到走出克莱门丝小姐的寝室，爱尔还在一遍遍计算等奖励到账后，自己手里能攒下多少钱。 -- “克莱门丝小姐答应让你去了？” 艾露莎正在整理后天回城的行李，回头看到爱尔满脸喜气地走进门。 “不止。”爱尔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走到艾露莎跟前比出“3”的手势。 “给你放三个月假？” “三个月，”爱尔晃晃手指，“咱们这次拿第一的奖金是整整三个月的薪酬！” 闻言艾露莎东西也不收拾了，一屁股坐回床上，露出爱尔同款的灿烂笑脸。她从骑士团跳槽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点高工资。 “真不错，等后天跟伯爵府小姐回了城，我必须好好耍一耍！在魔法院待了快一年了，平时为了训练，我连酒都没喝多少。” 说到这，艾露莎看向爱尔： “话说回来，你这孩子对自己真是狠，好不容易放假了，还要上赶着去打什么工。大魔法师这个级别的，要采集或是狩猎魔物作材料，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你别光顾着挣钱，把小命搭进去了。” “放心吧，我心理有数。” 明明死亡倒计时是对她的威胁，却也在某种程度上预示了一定阶段的安全。 而爱尔之所以冒着风险去赚更多的钱，是为了给自己的第二计划积攒资金。 截止目前，她对于死亡倒计时中所提到的“高危人物”仍没有太多头绪。 她曾暗中探查，嫌疑最大的安妮治疗师每日的生活按部就班，在对待她的态度上也没有什么不同。 倘若直到死亡倒计时来临前，她仍然对“高危人物”的行动一无所知，那么跑路就成为唯一的选择，这就是她的第二计划。 依照黑球的说法，无论她去往哪里，死亡总会如影随形。但是如果在本次死亡倒计时归零前从当前的环境中逃离，至少她能多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事情未定前，爱尔决心做好两手准备。 ---- 两人聊得火热，熟悉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清冽的嗓音隔着门板略微有些模糊。 “爱尔，你在房间吗？” 艾露莎一脸了然，偷笑着刻意压低声音：“老熟人，来给你治伤的。” 爱尔顶着艾露莎的揶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你怎么不说是要债的。” 门外的人没有再多敲，耐性地等待门内的回应。 一年里，除了魔具的试用和每个月发工资后对魔具的分期付款外，爱尔一直在避免与对方产生另外的关联。 可惜人能控制的向来只有自己，她不就山，却挡不住山来就她。 一周一次，大多是在周五傍晚训练结束时，偶尔是在周六。如果她不往魔具工坊去，对方就会登门来访。 间隔相同的三道敲门声，已经成为他来访的标志。 他的目的单纯地可疑。仅仅是为了帮爱尔施加治疗魔法，有时候艾露莎不小心在课程中受伤，他也会一并治疗好。 如果拒绝，他就是那一套与一开始同样的说辞：我看不得别人受伤。且再有意无意地提一提自己还可以继续为爱尔的魔具做优化。 爱尔想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的魔法侍从都治疗一遍呢？但看着对方在给自己治疗师认真专注的侧脸总也说不出口。 心中再有怀疑，对方实际上所做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更有利自己的。爱尔看不透对方如此行事背后的原因。所以就连拒绝都无法干脆利落地说出口。 或许，他一遍遍前来，也有她默许的成分吧。 然而她很清楚，那不是艾露莎所以为的所谓追求或者说男女之情。应该说他关注爱尔的伤口更甚于关注爱尔这个人。 有时爱尔在训练时拼得厉害，也伤得严重。那些带着血痕的伤口落在那片湖绿色的眸光中时，他的目光会有一瞬间的空洞，连施加魔法的双手都会轻微颤动。 抛开诸多思绪，爱尔走到自己的桌前，从匣子里拿出一小包单独分出来的钱币，这才去打开了门。 门扉推开，门外人背光而立，金发的边缘被太阳用光勾勒出淡淡光芒，俊朗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温和，向爱尔露出柔和的微笑。 “听说你们考核拿了第一，恭喜。” 爱尔点点头，抬了抬手臂。 “这次没有受伤哦。毫发无伤，多亏了你做的护臂。” 淡淡的宛如半永久面具一样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几分真切。 “那就好。” 两人在门口默了片刻，同时开口。 “我可以进去吗？” “这是魔具的尾款。” 两句毫不相干的话撞到一起，如人冷不丁跌在粗粝的地面。 “我不急的，等你宽裕了再给吧。托你在侍从考核上以身饲鳄的表现，又多了几个来找我定制魔具的人。” 罗兰笑眯眯挡住了爱尔递过来的钱袋。 又来了，那种违和感。 看似在说他的魔具更受欢迎了，实际上他的重点是“以身饲鳄”吗？ 搞不懂这个谜语人，爱尔烦躁地挠了挠头，干脆撇开不理会，胳膊再次往前一伸。 “你不收，就不用进来了。” 两人的“对峙”以罗兰的让步收尾。他收下钱袋，接着说道： “如果你会对我带来的新魔具感兴趣，这些就算是定金。” 爱尔说话算话，给他让开了进去的空间，就在她要关门的时候，艾露莎一个灵活走位，从她的胳膊下溜出了门。 临走前，还向爱尔眨巴了下眼睛，露出一幅“你懂得，我就不打扰了”的表情。 看着自己的好友一步三米远，爱尔无语地关上了门。 转过身来，一只如蜂鸟一样的小东西飞了过来，只不过这只“蜂鸟”的眼睛比真版大了好几倍，闪出残影的翅膀帮助它悬停在爱尔面前。 小小的脑袋左晃一下，顿住后又向右晃动一下。 不远处，罗兰手中正拿着一个长方形平面物体。显然，这两个东西就是他所说的新魔具。 “这是什么？” 爱尔伸出手轻轻捏住“蜂鸟”，看到它如珍珠般大小的眼珠晶莹剔透，倒影出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要推销给你的新魔具。” 罗兰举起手中的平面物体，上面是与“蜂鸟眼睛”相似的材质，透明的水晶上清晰地显示出爱尔的侧脸：她双眼向前，震惊地看着前方。 “它的名字叫做‘雏鸟回巢’。如果你要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它会对你很有帮助。” 第15章 “它的名字叫做‘雏鸟回巢’。如果你要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它会对你很有帮助。” -- 几步之外，那块透亮的水晶球上，清晰地显示着爱尔震惊的表情。 “这是什么？”爱尔的好奇心成功被吊起。 随着爱尔向前迈近，那只小小的蜂鸟振翅跟随，水晶球上的画面又变成了她红色的后脑勺。 “这是从王都传来的通讯魔具新技术，” “‘四眼鲎怪’拥有世界上最敏锐的视力，能够在十米开完看到一只蚂蚁的移动。” “用‘鲎怪之眼’作为介质，铭刻上通讯魔法式后，再将其嵌入水晶球底部，就可以利用这个水晶球与同样拥有水晶球的人联络，不同于之前的通讯魔具，它可以将联络人的画面呈送到对方面前。” 罗兰像推销员一样将魔具的卖点娓娓道来。他将水晶球递过来，此时蜂鸟飞到两人的中间，水晶上显示着两人对话的场景。 随后罗兰在水晶球的底部摸索了一下，画面消失了，示意爱尔近距离看水晶球内部的构造。 离在近处，爱尔清晰地看到在水晶球的底部镶嵌着一颗浑圆的黑色珠子，上面覆盖了一层极其精细的魔法纹路，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鲎怪之眼”。 “然后我就想到，这种技术同样能用在环境探查上，所以就有了这只小鸟。” 罗兰曲指伸向空中，纤长白皙的食指上意外的带了一截黑色的指环，小蜂鸟如听到召唤般乖乖落在指环上，一双小爪子牢牢扣在指环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将小鸟举到两人中间，右手轻轻滑动翠色的羽毛。也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小鸟从头部到尾部纵向裂开，显示出其下机械的肢体构造，精巧的金属片下，镶嵌着一枚与水晶球内类似的黑眼球。 眼球后端，是一块蓝色的能源晶，为小鸟的行动提供动力。 “它是一只机械鸟，体内同样安置了鲎怪的眼睛，两侧的鸟眼则是用了加强通讯能力的魔法水晶，可以将它捕捉到的画面传送到水晶球上。” “水晶球底部的滑动球可以启动魔法铭文，在一千米直径范围内控制它的飞行方向和速度，不过也因为是控制类的铭文，所以在；链接距离上稍有欠缺。” 第19章 一千米的范围已经很厉害了。面对不明朗的环境，它会是最好的哨兵。爱尔立刻领悟到这一点。 “翠鸟的颜色在丛林中会更自然。不过鸟的外形颜色是可以变换的，取决于你在怎样的环境中使用。” 罗兰用手从机械蜂鸟的两侧一捏，分成两半的身体又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小鸟又“活”了过来，抖了抖被捋过的翠色羽毛，瞪着豆大的眼睛与爱尔相对。 “它一次能飞多远？” “一块能源晶能支撑100千米的使用。”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爱尔被精准推销到了。 如果仅仅是水晶球的画面通讯魔具，对爱尔来说可有可无：她日常没有需要用魔具密切联系的私人关系。 一旦加上这只探查的小鸟，通讯魔具就变成了一件可用性很高的工具。 试想一下，她独自一人处于魔物园那样魔物四伏的环境里，在探查小鸟的帮助下，她能够在毫无危险的情况下了解到前方的情况，这对于危险的规避和应对有极大价值。 可是这造价一看就不菲，旧账刚结，又要添新账吗？ 湖绿色的眼眸扫过爱尔纠结沉思的面庞，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 “假期期间算免费试用，如果不喜欢，下一学年再还给我吧。” 好吧，真的不怪爱尔不懂得拒绝，实在是“魔具推销员”太有实力了。先试用一下又不花钱。况且之前的护臂一直分期付款，马上又将有奖励入账，如今爱尔手上还算宽裕。 “既然你这么说了…” “我来告诉你，怎么控制机械蜂鸟。” 笑眯眯的“魔具推销员”拿出一如既往让人难以拒绝的主动，开始讲解控制的要领。 实际的操作不难。爱尔自己试了几次后，就基本掌握了用法，只不过对蜂鸟飞行方向还控制的不是特别熟练。 她一手握着水晶球，一手在底部滑动，操控着蜂鸟从她的面前起飞，蜂鸟视野中的画面清晰传输到球面上。 一个不小心手上滑动的范围大了，小鸟一下子飞出超过预想的距离，几乎贴到罗兰的脑袋上，金色的发旋瞬间占据了球面三分之二的面积。 “慢慢来，不着急。”对方轻笑一声。 爱尔则是手忙脚乱地操控蜂鸟爬升再爬升，距离拉大后，球面上呈现的视野扩大：几步之外的罗兰仿佛入定了般站着不动，只静静的看着正忙着摆弄魔具的爱尔。 又是这种奇怪的眼神。想要细究就会被对方柔软地挡回来。爱尔歇下心思，用指环将蜂鸟召唤了回来。 “挺好的，我假期试用后给你答复。”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比刚才小得多的钱袋，是原本计划在跟露娜打工时花销的半个月生活费。 “这笔是我的保证金，你先收下。” “好。” “希望它能帮到你。” 罗兰从善如流地接过钱袋，不再提入门前说的用尾款当定金的事。 与爱尔相识有一年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进一步，什么时候要让步。 所以总能拿捏住刚刚好的距离，不至于让对方直白地远离。 无论是曾经未能拯救双亲与朋友的遗憾也好，或是因唯一不曾兑现而使他心怀希冀的预知梦也好。 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是伪装成善意的样子让对方无法拒绝。 很多次，从爱尔怀疑的眼神里，从她在接受治疗魔法时不自在的动作里，罗兰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即将说出口的推脱。 而他会在一切被宣之于口前，停下“善意的逼迫”，退回到正常的熟人交际范围。 于是，拒绝就没有了理由，这次也是一样。 --- 创世历823年12月15日 死亡倒计时：1年左右，日期不详。 三日天后，魔法师们与侍从们放假离开，魔法院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爱尔带着自己的一小包行李来到露娜大魔法师的魔药工坊。 银边常春藤为爱尔打开门，一走进去，就看到露娜2号和露娜8号一高一矮两个傀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远远看过去像一对姐妹花，如果忽略露娜2号明显的木偶特征的话。 “你来啦。” 露娜2号童音脆亮，咕噜咕噜来到爱尔的跟前。透过它那两颗画在脸上的豆豆眼，能看出它心情不错的样子。 露娜8号相对起来就有些距离感了，她向爱尔点点头，引导爱尔走到里间的一扇门前，公事公办地说道： “现在出发吧。” 话毕她打开面前的门，一扇添加了魔法禁制的传送门出现在眼前。 爱尔还是第一次知道在魔药工坊内部居然就有一站专用的传送门。浮现在上面的魔法禁制也代表着这扇门传送的地方很可能存在危险。 爱尔停顿了一步，问道：“我们是要去哪儿？露娜大魔法师不一起去吗？” “是去晦暗之森外-围的区域！露娜主人已经在目的地等我们了。快走吧！” 露娜2号像一个马上要开启冒险的小孩子，兴奋地说道。 在王国中共有6处魔物诞生与聚集之地，晦暗之森，就是距离菲罗斯城最近的一处。 心中咯噔一下，爱尔头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当时露娜大魔法师只说是要采集魔药原料，也并没有说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怪她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连最关键的目的地都没有问清楚。她是想挣钱，可是挣钱是为了保命，要是擅自跑到晦暗之森，自己这容易触发死亡条件的体质，能顺利活下来吗？ “出发咯！” 还不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迫不及待想要出发的露娜2号从身后撞了过来，顺带着将爱尔挤进了传送门里。 “啊啊啊啊，我不要去晦暗之森啊——” “哈哈哈，冒险去喽！” 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稚嫩的童音在传送光芒中响起，露娜8号对两人的截然不同的激烈情绪置若罔顾，优雅地迈入门里，随手关上了外层的木质门，魔药工坊回归平静。 片刻之后，常春藤叶窸窣地晃动了几下后，魔药工坊的门被打开。 一个披着黑色兜帽的人影走进来，走动间几缕金色的发丝从兜帽中钻出来。 他走入里间，打开传送门同样消失在传送的光芒中。 -- 晦暗之森，最外层。 遮天蔽日的树木高耸入云，阴冷的气息围绕在四周。一行三人沿着一条两米宽的路径行走。 最前面是哼着歌的露娜2号，它脚下的两个轱辘时而快，时而慢，偶尔还原地转几圈。 队伍最末是镇定自若的露娜8号，她几乎每一步都保持同样的节奏和步距，宛如闲庭漫步。 夹在两个傀儡人中间的爱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值拉满。在观察了一阵，她才渐渐安下心来。 可能是因为在外围区域，在爱尔针对周围的痕迹观察来看，这里的魔物浓度很可能比人工豢养魔物园还要低。 放松下来的爱尔开始向露娜8号询问关于本次的打工任务。 “我们要找的是很珍贵的材料吗？需要露娜大魔法师亲自带人去采集。” “到了就知道了。” 露娜8号声色平稳的回答道，跟平时作为课程助理的她没什么区别。 对方惜字如金，看来在到达目的地前没办法获取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第16章 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后，面前出现一个3米高的土丘，隆起坡面上长满花草，——不是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能看出被人修饰的痕迹。 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土丘南面上下被整齐截平，土墙上镶嵌着一道造型雅致的双开门，门外有一圈围绕土丘设立的半圆形栅栏，爬满与魔药工坊一样的银线常春藤。 “到家咯～” 露娜2号愉悦地叫了一声，脚下的轱辘加快转动，闯进门内。 爱尔进来后，没有看到先一步进来的露娜2号。 房间里出乎意外的狭小，一眼就能看清全貌，临近门窗的位置上放了一张书桌，旁边是塞满书的柜子。 对面有衣柜和床，床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色彩活泼的小箱子，上面画着不规则的花朵、太阳和小草，与露娜大魔法师优雅的风格迥然不同。 “往这边。” 身后的露娜8号跨步挡在爱尔身侧，指向另一侧的墙壁。她有着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身形，与爱尔差不多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爱尔的目光。 给别人打工，多听少说是爱尔一贯的宗旨。她依言将手臂伸向墙壁，面前泛起白色的魔法波动，将爱尔的半个胳膊“吃”进了墙里。 原来是伪装魔法。 “墙壁”之后，空间豁然。十几盏魔法灯挂在高处，照亮有的空间。 首先看到的是被露娜2号围着转的大魔法师，她坐在入口左手边的桌子后面，入口的右手边是一块不知道做什么的区域，底部有一圈半米高的地台。 第20章 再往里，泛着金色光芒的栏杆从上到下将空间阻隔，里面大约是魔物收容区，空间有魔物园训练场一半大。不过因为距离较远，一下子看不出里面关了哪些魔物。 “人来了？来看看这次的采集目标。” 露娜大魔法师从座位上站起，示意让爱尔跟着走向里面的魔物收容区。她今天的装扮很不一样，上身是花束袖衬衣叠马甲，下身是裤装。 ——这比带着华丽刺绣纹的魔法师长袍朴实很多，但胜在便于行动，是常见的魔药术士装扮。 收容区内被魔法禁制栏杆划分为多个分区，总共三排五列，每个魔物又被关进一个单独的空间内。 各式各样仅在课程上由朱恩教导员用幻影展示过的魔物如此密集地出现，行走在其中的爱尔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尽管知道有露娜大魔法师压阵，这里的魔物根本没有出来的可能，依旧让人胆寒。 唯一有所安慰的是，禁制栏杆上大概添加了“音波消除”的效果，魔物在里面再张牙舞爪，外面也听不到一丁点的声响。 爱尔的脚步在看到收容区的某个魔物时顿住。那是大概一平米左右的黑色的荆棘，枝干还保留着被火焚烧后的痕迹。 已经过去了，这些东西不过是魔法院用于研究的残骸，它们并不可怕。 她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再次翻涌的一年前的痛苦回忆，脚步加快，继续向前走。 -- “这就是本次的采集目标。” 在露娜大魔法师面前的魔法笼中，竖着一截干枯的树干，树干分叉的地方，粘着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应当是某种昆虫类魔物的巢穴。 巢穴外层黄褐色的土层上，有着令人炫目的花纹，层层叠叠的小块近圆形的土块拼接嵌套，每一小块面积中被无限的线条充满。 爱尔才看了那花纹几秒钟，便感觉短小却不断延伸的似乎跳动起来，眼前发蒙，一种晕眩感当头袭来。 面前的一切仿佛被高温融化的油画，变换成乱七八糟，与花纹类似的扭曲色块，仿佛一瞬间坠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大脑仿佛一个越来越大的水泡，不断的挤压膨胀。她好像呼吸不能般急促地喘息着，仍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血液在体内汩汩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看”到腹部突然裂开拳头大洞口，淋漓的鲜血遮挡不住地往外流淌。 不要！要死亡还太早。 在看到那并不存在的伤口时，大脑最深处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眼前仍旧被扭曲的色彩蒙蔽，她仿佛无法从这个被束缚的思想中逃离。 “啪！” 爱尔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辣的感觉在脸上蔓延，陷入迷境中的爱尔被真实的痛感拉扯回现实，毫无逻辑的混乱场景退却，眼前的色块逐渐变回清晰地模样。 爱尔俯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情绪未定。 “你的抵抗力还算不错，没让我失望。幻王蜂属于精神类魔物，它们的巢穴也会对人产生精神伤害，严重时会让人当场发疯。” 露娜大魔法师嘴角勾了一下，不痛不痒地评价道。 爱尔咽下心中一滑而过的凉意，目光看向她：“所以您要我做什么。” “里面的是一个空巢，里面的蜂虫幼小脆弱，只是简单的毒素提炼后就夭折了，不过药剂的效果确实令人惊喜，也亏你正巧捕捉到了金环鳄怪，帮助我缩短了测试时间。” 大魔法师接着说道，“你的任务是替我捕捉到新的幻王峰。” 露娜8号像在训练课堂上一样熟练的打开地图，大魔法师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块区域点了一下。 地图的绘制方式与一般常见的地图不同，零落的十几个板块互不相连，位置上相邻的区域边界线明显互不契合。 还不待爱尔深究，大魔法师接着说道： “这只空巢是在这片区域找到的，是被蜂群遗弃的旧巢穴，所以才只有几只孱弱的幼虫。以幻王蜂的习性，它们的新巢应该还会出现在这片区域，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们，并且带回来。” “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幻王蜂，对它们并不了解。” “没听过很正常。大多数魔法师、魔法侍从或者术士们都没有见过它们的影子，更不用说研究它的习性。” 闻言爱尔把目光放到笼中，她这次避开了巢穴本身，而是关注内部被布置的环境，比如那支悬挂着巢穴的树干。 “既然是您发现的，并且还养了它们一段时间，您可以把当初发现巢穴时的周边环境，还有被圈养后它们对食物、环境的喜好告诉我吗？” 看着爱尔盯着树干的目光，露娜大魔法师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的魔物认知学果然修习的很好。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这支树干是与巢穴一起带回来的，名叫云顶木，因树高百米，躯干笔直得名。但是这支云顶木却有了分叉，不确定这是否是蜂群选择的偏好。” “它们有着黄黑相间的花纹，乍看之下与蜜蜂相似，不同的是幻王蜂的眼睛构造独特，当想要对猎物进行精神攻击时，会变成迷幻的多重颜色的混合。” “就像猎物被迷惑时看到的景象。”爱尔接着对方的话说道。 对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幻王蜂是三类魔物，之所以被称为‘蜂’，仅仅因为第一个发现它的人认为它与蜜蜂有着相同的外表。” “实际上它们不采蜜只吸血，所以又名吸血蜂，品阶位于蓝级四类到黄级三类之间，惯常的捕食方式是用眼睛将猎物逼至狂暴或惊恐状态，而后用尾针麻痹它们，再吸食它们。” “那天您对金环鳄怪测试的就是尾针的毒素吧。”爱尔询问道。她对于这次的猎物是三类魔物到时没有感到格外的紧张。既然对方有把握让她来做捕捉，想来是有对应可克制的手段。 “没错。你也看到了，毒素可以轻松穿透以防御能力著称的魔物。有了这两项能力，同阶甚至更高阶的魔物都能成为它们的猎物。不过普通的动物就能喂饱它们，所以我怀疑只要食物足够，否则它们也不会无故去招惹其他魔物。” “还有其他信息吗？”已经获取的信息让爱尔大概勾勒出这次狩猎目标的危险性，但是关于位置的信息还是有些笼统。 “筑巢的蜂蜡中含有一种特殊物质，我只在沉月湖附近的土壤中提取到过。” 爱尔点点头看向刚才露娜大魔法师圈过的地图，上面果然有一个月牙形的湖泊标志。 这下子基本的位置就确定了，她计划围绕这个湖泊向四周地毯式寻找，先找到云顶树，再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不过一切的前提，是做好自己的安全保障，相信对方也不会让她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就出发。 “听您说起来它的危害性极高，您有什么防御措施分享吗？” “那是当然。” --- 从魔物收容区走出来后，爱尔收获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着全套的装备。 包括：三瓶针对蜂尾针毒素的解毒药剂；一双魔法属性防御值极高的莹玉色手套；收容蜂巢的半米高的魔法笼，好在笼子很轻巧；还有一身看起来就很厚重，从头包括到脚的连体衣，唯一漏出来的眼部，则有一幅透明水晶制作的护镜遮挡。 哦，对了，还有爱尔坚持要带的自己的那袋子包裹。 “8号会跟你一起出发，她带着传送魔具，可以直接将你们传送到我在沉月湖附近的木屋里，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和可用的被褥，木屋上的魔法禁制足以抵御那片区域中的魔物攻击。” “明白。”有了这个木屋作为基地，安全感成倍提升。 “露娜主人，2号也想一起去冒险～”传送门已经开启，旁边的露娜2号咕噜噜转到大魔法师跟前，面对它的请求，大魔法师只是摸了摸它木质的脸颊，笑着说道： “乖孩子，危险的地方你可不能去。” 第17章 “乖孩子，危险的地方你可不能去。” 爱尔与8号的背影融入传送光圈之中，露娜大魔法师用手心碰了碰露娜2号圆鼓鼓的木质脸颊。 “可是，2号也想去森林里玩耍。而且8号都去了，为什么2号不能去。” 小木偶人委委屈屈地说道，依偎在大魔法师的怀里。 “8号是大人了，小孩子和大人当然不一样。” 露娜大魔法师拍了拍它的头，往入口处瞥了一眼。 “有客人来了，你去接一下怎么样？” “好的，露娜主人…” 小木偶人慢吞吞地滑动脚下，转了个头，穿过墙壁上的伪装入口。 不一会儿，高频度的咕噜声响起，方才还因不能出门而情绪低落的小木偶人欢快地冲了进来。 在它身后，一个黑色兜帽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缓步走入。 “露娜导师。” 第21章 他单手滑下兜帽，右手按在胸前，躬身向面前的露娜行礼，金色发丝随着他的行动来回晃动，最终软软地铺在兜帽上的黑色褶皱上。 “不在魔法院的时候不用那么生疏，你母亲若还在，肯定要念你几句。” 坐在位子上的露娜大魔法师没有抬头，翻动着手中的笔记，随意地说道。 “今天怎么来了？” “这次材料的采集，您换了其他人。是我做的不好吗？” 时常噙着笑容的嘴角微抿，声线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 “推销”魔具时，他已经得知爱尔被露娜导师雇佣的事情，所以才会将自己打算用于魔物观察的“雏鸟回巢”推销给了她。 近期的采集范围大多是在晦暗之森外面的区域，没有什么危险度高的魔物，他本以为这次也一样，所以打算先跟着一起过来再趁机加入队伍。 然而，刚刚与露娜2号的交谈中他才得知，这次的采集地在沉月湖区域，且爱尔和露娜8号已经组队出发，唯一的传送魔具毫无疑问被8号带走。 沉月湖区域他曾经去过，魔物混杂，五类、四类、三类魔物都有可能出现，且比魔物园中豢养的更加凶险，一个不懂魔法的人真的能够平平安安地完成狩猎魔物的任务吗？ 而且，如果爱尔不清楚情况，撞到了迷雾里… 罗兰脑中千头万绪，暗自责怪自己思虑不够周全。 对面的露娜拿起笔在笔记上写了些什么，不在意地说道： “正好有人捉到了要用的材料，看她有些本事，就干脆让她去做了。” “她以前没有来过晦暗之森，还是个小小的魔法侍从，连魔法都不能用。” 罗兰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而后像掩饰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帮您捕捉到目标。” 摩挲着书页的手指顿了一瞬，大魔法师放下标记完的笔记，将本子合上放在一旁，抬起头来。 “我既然选择她，自然有我的道理。” 大魔法师冷声说道。 可还没有人敢质问她的决定。 天生尊贵的身份以及强大的魔法能力，使她拥有一般魔法师没有的威慑力，仅仅冷面已经够让一些人胆寒。 只不过此时面前的人是旧友之子，作为学生也足够好学有天赋。 她收敛气息，接着用长辈的语气开口询问： “一个小小的魔法侍从而已，我记得她好像在你那里买过一些东西，你很在意？” “只是觉得，我可以为您做得更好。”罗兰垂着头说道，姿态谦逊。 “有些事情你要学会‘用人’，这种危险又繁琐的工作何必要亲自做？你是魔法师，是贵族，和一个魔法侍从争什么？” 露娜大魔法师从桌子后起身，走到罗兰的身侧，像是对着家里不争气的孩子，谆谆教导道： “你不需要用这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你的前程在更广阔的地方。知道吗？” 而后拍拍沉默不语的罗兰：“既然来了，来陪2号在晦暗之森外层逛逛吧，她小孩儿心性，一直吵着去冒险，在实验所里呆不住。” “好耶！和罗兰哥哥去玩咯！” 一旁的2号在角落里默默待了一会儿，看到露娜主人招手才开开心心地跑出来。 小木偶人精力旺盛地绕着罗兰左右转圈，时而在背后推他几下，非常迫不及待的样子。 罗兰被2号推着往前挪了几步，转过头想要再说些什么。 继续查看文件的大魔法师仿佛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想起英年早逝的挚友，叹了口气。 “和你母亲一样心软，不过是个魔法师侍从，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此话一出，罗兰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和改变对方的决定。 他没再说什么，和兴高采烈的2号一起走出了实验所，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 爱尔与露娜8号从传送门走出后，直接进入到一个物资齐全，看上去还有点小温馨的木屋中。 正对着传送位置的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版的晦暗之森地图。爱尔走进地图，打算研究后策划寻找的路线。 她的目标是在十天内完成本次的狩猎任务。 之前跟克莱门丝小姐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十天内结束任务后，她还有时间和城里的熟人们聚一聚，一年时间没见，也不知道苏菲姨妈和表姐有没有想她。 可是当爱尔仔细查看地图后发现，这张地图与方才在实验所内看到的地图完全不一样。 更准确的说，是各个区域的位置不一样，她记得原本沉月湖所在的板块位于地图的右上角，但在这张地图上，标注着“沉月湖”字样的区域，变到了地图右下角的位置。 爱尔将探究的眼神投向身侧无声无息站立着的露娜8号，手掌拍在墙面的地图上。 “请问，这份地图和你手上的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地图？” “都是真的。反正只要看沉月湖区域就行，其他的板块不用理会。” 爱尔叹气扶额，怎么上训练课的时候没发现，露娜8号原来是这样“糊弄”的性格呢？ 在爱尔几番追问后，对方终于认识到如果不做回答，爱尔是绝对不会进行下一步的规划的。 她这才语气平淡地说出地图不一致的真正原因。 晦暗之森没有真正的完整地图，能够参照的仅仅是每个区域的单独地图。 这里和其他的魔物诞生地一样，当人类踏入其中后，会发现地理的常识不再有效。 森林中的迷雾会在每个区域边缘出现，像是天然的传送门，当人从中穿过时会被随机传送到不知道东南西北什么位置的另一个区域。 不光是晦暗之森内部的区域，甚至有一些迷雾会联通其他的魔物诞生地，因此除非同一时间将所有魔物诞生地清剿干净，否则，魔物总有地方可逃。 所以即使是在魔法鼎盛时期，魔法师和骑士团也没有实现将魔物彻底剿灭的终极目标。 如今每一年王国会向魔物诞生地派遣魔物灭杀队，以此避免魔物数量大增对周边城市造成威胁。 而经过这百年来的探索，尽管对板块彼此之间的方位仍不清楚，但是通过不断的信息积累，人们对经历过的区域情况已经掌握了大概。 ——但是关于各个区域彼此的方位至今没有人搞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两张地图上板块位置不一致的原因。 “所以我们必须依靠传送门才能回到原来的地点，对吗？” 露娜8号点点头：“去往不同区域都有专门的传送门，这些传送门只有高级以上的魔法师才拥有。” 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现在才说出来，爱尔顿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如果能回到几天前，她可能不会轻易答应露娜大魔法师。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是无益。 爱尔怀疑，以露娜8号一板一眼完全不变通的心性，一直到她找到幻王蜂为止，它都不会将传送门召唤出来。 露娜8号并不知道爱尔心中对它的评价，它在旁边突然开口问道： “已经确定搜寻的是沉月湖区域，与区域无关的其他信息对任务没有任何助益，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该说难怪是不通人性的傀儡木偶吗？或者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人偶？ 爱尔有些冒犯地在心里嘀咕。 晦暗之森是什么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吗？事关她的小命，她当然得理会。傀儡人可以再生，人死了，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露娜8号常年平淡的脸上难得一丝波澜，直直盯着爱尔等待着她的回答。 看着这样懵懂的神情，爱尔总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想不通答案的孩子。 她咳了咳嗓子，开始尝试为一个无机质的傀儡人解释生命的重要性。 “你是说，你死了就没了，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对于所有潜在的危险都要慎重。” “嗯嗯嗯。”爱尔满意地点头，解释了半个小时，她可终于理解了。 “可是露娜主人可以把你造出来。” 怎么又绕回来了。 爱尔啪得一声用手掌伏在额头上，她放弃了，人和傀儡人真的交流不了。 “总之，你可以不代表我可以。你能被露娜大魔法师造出来，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被造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默念熟读我刚刚说的话，再‘可是’就再默念！” 终于无法忍受与露娜8号循环对话的爱尔，双手大大地在胸前比出一个“x”，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本次的任务上。 “时间宝贵，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去寻找幻王蜂吧。任务结束后，你如果还有疑问，我随时奉陪，怎么样？” 使用关键词“幻王峰”，果真将露娜8号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应爱尔的要求，8号将沉月湖区域的地图单独放大展示。 “你先帮我将你所知道的云顶木的生长点，和上次发现幻王蜂巢的具体位置在地图上列出来。” 第22章 露娜8号也不知怎么操作了一番，光屏地图上新添加上了云顶木的标识，在左上角的地方点了一个点，代表上次的发现地。 不过，好像用处不大。 爱尔看着几乎散落在区域各处的的云顶木，有些头疼：云顶木数量这么多，全部搜寻完要等到猴年马月。 第18章 爱尔看着地图上几乎散落在区域各处的的云顶木，有些头疼：云顶木数量这么多，要全部搜寻完要等到猴年马月。 原来以云顶木为主要搜寻对象那样简单粗暴的做法，根本无法实现。 她再次仔细观察了沉月湖区域的地图，抬头看向露娜8号： “你刚才说晦暗之森的迷雾会随机联通不同区域，对于魔物来说也是如此吗？” “是的，曾经有人尝试过，用魔法控制着一只魔物穿过迷雾，自己跟后面，结果被控制的魔物被传送到更高阶魔物的聚集地，当场就被其他魔物杀死。” 也就是说，幻王蜂的捕食行为只会在沉月湖区域完成。 “那这里除了幻王蜂外，还有哪些类别的魔物呢？”爱尔接着问道。 “从级别上来看，基本五到三类的魔物都有。不过这片区域因为是露娜主人常来狩猎的区域，所以比较稀有的大型的魔物不是已经被消灭，就是被捕捉走了，剩下的大多是不太好抓的小体型魔物。”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爱尔思索片刻，一个新的搜寻计划在脑中成型。 “我有一个新的搜寻策略。” “越高阶的魔物对食物的索取越多。幻王蜂虽然小，但是它们的猎物却不一定。” “如你所说本地的魔物体型不大，那么蜂群最具价值的猎食对象就是大型的普通猛兽。毕竟再厉害的普通猛兽，在魔物的眼里也是随食随取的食物。” “所以我们发现蜂群捕食痕迹的可能性，比直接找蜂巢的成功率更高。” 露娜8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再次提供了有效的补充信息： “主人梳理了关于幻王蜂的仅有的研究信息，其中有一条提到有效捕猎范围一般不超过巢穴2千米。之前研究的幼虫，进食时间一般在清晨5点开始的。” 能获得这些信息是意外之喜，爱尔拍了拍露娜8号的胳膊： “这两个信息很关键，真不错呀，搭档！” 对于这种亲昵友好的举动和称呼，露娜8号歪了歪头，没做其他反应。爱尔则又投入到出发路线的研究中。 -- 天刚蒙蒙亮，一只蜂鸟从花丛穿过，将叶子上的露水撞散。 小小的鸟儿在距离地面四五米的低空略过，灵活的鸟头左右晃动着，一双格外明显的眼睛点在小小的脑袋上，仔细观察着地面上草木的痕迹，以及动物或魔物的爪印。 几百米之外，一身轻装的爱尔拿着“雏鸟回巢”的水晶球，和露娜8号行走在林间。 这是她们寻找幻王蜂的第4天。 为了第一时间发现捕食痕迹，她们每天清晨4点半天刚蒙蒙亮便开始行动，天黑时刻就由8号开启传送门回木屋，次日继续寻找。 以木屋为起点，爱尔将区域内划分成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部分分别查询。 前三天她们已经将东南部分巡查完毕。今天清晨，她们开始往东北方位寻找。 说是在走路，实际对面上不存在人为开采的路径，她们基本上是在兽径、长满草的旧路、完全没路的草丛里行走。 爱尔紧紧盯着水晶球上的画面，一点细节也不放过。忽然，她眼睛一亮，操控着小鸟向右方飞去，停留在一个被折断的树干上。 小鸟蹦跳着调整了下视角，隔着水晶球，爱尔看到： 繁茂到膝盖长度的草丛东折西倒伏倒一大片，几棵不高的小树木被撞断，草丛中央，横卧着一条两米长的虎类。 老虎作为普通动物中的顶级猎食者，能捕杀它的除了魔物不做它想。 “找到了。” 爱尔加快脚步，和露娜8号向蜂鸟所在的位置跑去。 为了不产生新的痕迹影响判断，爱尔用腿轻轻拨开草丛，一条花纹暗淡的、干瘪的虎尸出现在面前。 威武的老虎内里几乎被掏空，像是陈列了许久的干尸。仅剩的骨架上披着一层完完整整的皮毛，比最好的皮匠的剥皮手艺还要精湛。 不过当爱尔蹲下身后就发现，橘黑相间的皮毛下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孔。 尸体外表完整，周围叶片上也没有多余的血液散落，很符合幻王蜂进食的情况。 而周围凌乱的草叶，被折断的树木，很可能就是这只老虎在狂暴状态下四处撞击造成的。 她摸了下被折断的草叶，叶子的横截面上还有一些湿润，而且虎尸也没有吸引到食腐动物和飞虫，说明这场猎杀发生的时间尚短。 爱尔心下有了判断。 幻王蜂的巢穴就在方圆两公里以内，甚至更近的地方。 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后，爱尔向8号分享了自己的推测，以及下一步的行动安排： 今天找到巢穴位置所在，明天再带上装备实施捕捉。 为了加快搜寻速度，她们轻装行路，除了必要的魔防具和武器外，并没有带那身厚重的捕蜂连体衣，和装巢穴的魔法笼。 露娜8号对此无异议。 以虎尸的发现地为中心，露娜8号展示了周边2千米的地图情况，两人将地图上标注的云顶木区域搜查了一遍，终于在傍晚时分有了发现。 夕阳的余晖将森林中的一切都披上金纱，爱尔站在一株高耸如云的树下以手掌遮住西方来的光线，仰着头向上看。 可惜树木太高，站在地上的她只能隐约看到高处的枝丫间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幸亏是带了机械蜂鸟，否则单靠肉眼，这蜂巢真的不好找。 难道将这个魔具半强迫推销给自己的罗兰，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说他对露娜大魔法师的实验有所了解？ 这个想法在脑中冒了一下，爱尔再次将重点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她搭上8号的肩膀，与之并肩走进了通往木屋的传送门。 “找到蜂巢，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吧。” -- 次日，再次站在树下的爱尔，穿上了连体防蜂衣，戴着水晶护目镜和加了特殊防御铭文的莹玉手套，全身上下不留一丝缝隙。 露娜8号将魔法笼上端的钩子，挂在连体防蜂衣的特制腰带上，再次提醒魔法笼的使用方法： “你将整个蜂巢套到魔法笼里面即可，将笼门的位置对准蜂巢与树干链接的地方，金属丝之间有魔法屏障，会切断链接，并将从巢中飞出的幻王蜂困在里面。” “有幻王蜂扑在身上也不要紧，它们无法穿透这件防护，等你下来后，我会抓住它们。” 而后她居然还说了个俏皮话：“傀儡人不怕蜇，你知道的。” “知道了，”隔着厚重防蜂衣表情不好表达，爱尔点点头，像个动作灵活的木偶，转身抱住云顶树的树干，开始攀爬。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爱尔将“雏鸟回巢”的水晶球留在露娜8号手中，机械蜂鸟跟随着她向上飞舞。 防蜂衣的手臂内侧部分有一些倒刺，这对爱尔来说省力不少。 不过更多亏着一年多的锻炼，如果还是一年前瘦弱的身体，对于这样高的树木，她只能望而兴叹。 一点一点向上移动的爱尔再次为这一年来的艰苦训练感到庆幸。 这棵云顶树比周围的树高了一大截，大概70多米的高度。 在距离蜂巢大约10米左右的位置，闷头攀爬的爱尔，忽然发现眼前光线变亮，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去。 那是从未有过的视角，郁郁葱葱的树冠铺成一片绿色海洋，微风浮动，如林海微澜。 深深浅浅的绿色晃动着，隐藏在无数片叶子中的露珠将清晨的光折射成成千上万晶莹的亮点。 光线打在水晶护目镜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在胸中激荡。 爱尔为此美景停留十几秒，而后充满力量继续向上。 蜂巢下方有一个分叉的枝丫，爱尔小心地将身体架到树杈里面，用两条腿抱住树干，将双手解放出来，小心地取下腰间的魔法笼。 这防蜂衣很厚实，连嗡嗡地蜂鸣都听不到，爱尔只能通过肉眼判断蜂群此时的状态。 一只、两只、三只…几只幻王蜂在蜂巢外面巡视，似乎是刚醒来的蜂群先遣队，在观摩巢外的信息。 如果继续等下去，无法断定这几只蜂是会回到蜂巢，还是会有更多的幻王蜂飞出来。 爱尔胆大心细地直起腰，将笼门打开，快准狠地兜头蜂巢扣了进去，笼门有些小了，她快速抬手用力将蜂巢向内一推。 魔法笼的门洞是可弹性扩大的，随着爱尔这一用力，就将整个椭圆形土褐色的“大球”整个吞了进去。 第23章 在爱尔关住笼门的瞬间，白色的魔法光芒瞬间将金属条之间的缝隙填满，隔断蜂巢与树干的链接，困住了四散纷飞的幻王蜂。 既是这些动作在几秒中就已完成，但仍有十几只漏网之蜂扑向爱尔，狂蜂乱舞，挺着尾针蜇向护目镜、手肘，腿上。 没事、没事、隔着防蜂衣，它们进不来。 爱尔深呼吸几下平复狂跳的心脏。将笼子挂回到腰间，平稳地、高效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 晦暗之森外层不知道什么地方，金发的罗兰手里端着一只爱尔同款水晶球向前行走，在他身旁，是象征着危险的，晦暗之森的迷雾。 没有传送门，他无法进到沉月湖板块。 于是便沿着晦暗之森外围绕圈行走，寄希望于能够在某一处正好走到与沉月板块相近的地方，让手上的水晶球联通到蜂鸟的画面。 这其实是无用之功，且机会极其渺茫。 就算恰巧两人相隔不到1千米的距离，他能够看到蜂鸟探查的画面，那又如何呢？ 假使对面有危险，他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然而他只是无法放下，无法说服自己什么都不做。 终于，水晶球上画面一闪而过，遮天蔽日的树冠下，吊着一个黄褐色的蜂巢。 而后视线极速下落，在蜂鸟被捉住前，爱尔的面容一闪而过，红色如火的发丝衬托着她的灿烂笑容，像一个打了胜仗的战士。 那笑容如此纯粹，嘴角的弧度，眼中的笑意，微微弯下的眉毛，张扬着生命的活力。 不是面对自己时的假笑，不是面对克莱门丝伯爵小姐时的顺从。 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仅仅是看着，就让罗兰的胸膛中酿起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在厄运不断的童年里，在无数次的失去中，消失的那份对美好的渴望，在少女如火焰一般旺盛的生命力中被点燃。 第19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4年12月22日 死亡倒计时：1年后，具体日期不详。 -- 载满蔬菜的马车晃晃悠悠地穿过城门，爱尔轻巧地从后斗上跳下来，挥挥手告别好心稍了她一段路的农妇。 克莱门丝小姐给的假期还剩下几天，刚好可以过完年再回伯爵府。 在魔物环伺的晦暗之森待了一周后，爱尔久违地想念属于人群的嘈杂与热闹。 临近新年，菲洛普斯主街区的商业街上，气氛火热，店铺与摊贩们卯足了劲儿吆喝， 街道中央挤满了购置年货礼品的人。 整日被各种训练、魔物充斥着，乍回到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中，一种温暖与熟悉的感觉在心间落定，她舒展眉梢，走进其中。 “本地最好的葡萄酒，果香浓郁，为您的新年大餐增光添彩！” 酒铺的老板在门口支了个摊子招揽顾客，腰粗的红酒桶上贴着：免费品尝。 “老板，请给我来一杯。” “好嘞，您稍等。” 酒桶上的水龙头一开，亮红色的酒体盈满透明的玻璃杯，老板慷慨地将一整杯红酒递给摊前的爱尔。 葡萄酒度数尚可，不惯喝酒的爱尔也能轻松入口，她从怀里抓出几枚银币，扣在摊子上。 “请帮我装两瓶，酒瓶要额外包装一下。” 走在繁华的商店街，再没有什么比怀里揣着满满的银币更让人感到心安。 “南厘国来的上好火腿，王都贵族都爱吃的顶级美味！新年期间限定售卖，过时不售！” 爱尔的注意力又被一道带着外地口音的吆喝声勾住，挤过拥挤的人群，一个明显异域风格的商贩正在叫卖。 身后的摊位上挂着一排排红棕色的烟熏火腿，漂亮的油脂让人垂涎欲滴。 这个没吃过，尝尝！ 她大手一挥，又收获了一整条火腿肉。 此外，她还特意照顾了蕾妮老板的水果摊，可惜冬季水果稀少，摊子上只有常见的红彤彤的大苹果。 没关系，苹果也好吃，来一公斤！ 蕾妮老板像是不认识一般盯着爱尔：“不仅个子高了，怎么花钱也这么大方了？以前你可连一颗苹果都不舍得买。” 如今爱尔已高出她一头，臂弯有力，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与从前的气质大不相同。 “一年没见，照顾照顾您的生意。而且马上过年了，多买点准没错。” 提着葡萄酒、扛着火腿的爱尔，勉强腾出手将几枚铜币递给蕾妮老板。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今年是去你姨妈过年吧？可别自己一个人在旅社了，昨天她逛街时还跟我念叨你。” 爱尔笑着点点头：“谢谢您的关心。” -- 走进熟悉的小巷，主道上的嘈杂声逐渐远去，满载而归的爱尔走到苏菲姨妈一家所在的公寓楼里。 剩下的几日假期，爱尔都住在了苏菲姨妈的家里，度过了几天难得的闲暇时光。 转眼到了12月31日新年夜，每年今夜，城中都会举行降魔篝火庆典，感谢创世神降下魔法，使人类能够驱逐魔物，在大地上繁衍生息。 自从遇见“黑球”后，爱尔就不再信任所谓创世神的传说，但当她身处其中时，仍然会被人们热烈的情绪所感染。 庆典从下午5点开始，不同街区的人们举着自制的火把从家门口出发参与游行，与临近的其他人结成小小的队伍，而后各个街区的队伍，会在主城区的干道上交汇，共同走向城中心的马尔斯广场。 几乎全城的人都参与到这场盛会之中，有人随着火把队伍的脚步欢呼、前行，道路两旁的楼宇上，人们打开窗向参与游行的人大声送上祝福。 爱尔和苏菲姨妈一家人跟在游行队伍里面，与众人一同走到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菲罗斯城第一位领主——某位马尔斯伯爵的雕塑。 游行的人们将手中的火把，扔进广场中央篝火堆里，在场所有人手牵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火蛇挥舞着将周围人照得红彤彤、暖烘烘。火把劈啪作响，和所有人热烈的欢笑声融在一起。 从马尔斯伯爵府的方向上，传来震耳鞭炮声，烟花在空中绽放，爱尔被碧翠丝表姐拉着从一旁的小火堆上跨过去，表示祈愿消除霉运，开启新一年的火热生活。 火苗照映在爱尔的红发上，将她的笑容也染成同样的色彩。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能定格在此刻。 -- 假期转间即逝，爱尔很快就回到了伯爵府，和克莱门丝小姐、艾露莎、杰夫几人一起为“初级魔法师摘星考核”进行封闭训练。 再一个月后，摘星考核如期而至，三位魔法侍从与克莱门丝小姐的配合比想象中更顺利。 摘星考与入门考核一样，在魔法院位于城内专属考核场进行，中间是圆形下沉式的考核场地，场地边上坐着三位充当考官的高等魔法师。 他们将分别从魔法运用、对敌策略两个层面，为被考核者评分。 充当目标的是一只蓝级四类魔物。 在它出现后，敏锐的爱尔在极短的时间内，观察推测出对方的弱点，再由武力值最高的艾露莎来进行试探。最后，由克莱门丝小姐进行最后的必杀一击。 不过这样的策略里，就显得杰夫额外多余，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在场上游走，结果躲闪不及，差点被魔物所伤。 好在艾露莎又将魔物的注意力吸引走，他才免遭一劫难。 考核开始短短半个小时，克莱门丝小姐就解决掉了那只魔物。 三位考官统一意见后，考核助理当场喊出成绩：魔法运用7分、对敌策略9分。 满分10分，这属于还不错的中上成绩。 克莱门丝小姐满意地向考官们行礼退场。 她没有对于分数的完美追求，能够通过摘星考，成为“初级魔法师”，继续在魔法院的进修学习就好。 贵族的权势才是她最大的实力。 一行四人刚从考核场上出来，克莱门丝小姐的好友尤金妮的魔法侍从就走了过来，将克莱门丝小姐邀请到了场边的休息位上。 这里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下沉式考核场地中的情况。 因为是集中考核，这里聚集了不少熟面孔。考核前众人忙着各自准备，来不及各自打招呼，如今考核结束，顺利通过的人不自觉地聚在了一起。 不管怎么说，也是共同修习了一年的同期，若是有人考核失败，在场的人还能直接告个别什么的。 尤金妮旁边的人知趣地为伯爵小姐让出座位，两个好友久别重逢，很快就聊到了一处。 听着下方考核场内的打斗声，爱尔和艾露莎对视了一眼，毫无例外看懂了对方的眼神：好想看看下面的战斗。 可惜，职责在身，克莱门丝小姐没发话，她们也不好偷偷溜到边上去看。 “魔法运用10分；对敌策略10分。” 考核助理大声宣布出一个令人讶然的成绩。 第24章 在场的魔法师中不乏单项得10分的人，但是两项全10还是头一个。 所有人都好奇地聚拢在休息位边缘，向下张望。 “果然是罗兰。” 因为没人敢抢，而占据了良好视野位置的克莱门丝小姐，带来了所有人都关心的情报。 “他呀，除了他还真没谁单枪匹马就能摘星的。等他出来了，可要让他好好讲讲是怎么打的。” 尤金妮在一旁提议。 这个想法深得克莱门丝小姐的认可，不过她有别的顾虑。 “罗兰不喜热闹，看我们这么多人恐怕不会过来。” 说完她转头向爱尔吩咐道： “爱尔，你去出口等着，罗兰出来后，请他过来一趟。” -- 刚才没能看到罗兰斩杀魔物的方式，爱尔有些遗憾。 在最近一个月的联合训练中，透过克莱门丝小姐，她看到了魔法的强大——不用尝试近身，在几十米之外就能轻松击杀魔物。 在她眼中已经非常强大魔法应用能力，在考官手中只能拿到7分，那么能拿到10的魔法操作，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心中充满了对这股力量的好奇，以及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渴望。 或许在对方的讲述中，自己也能有所收获。考核场外，爱尔有些期待地等待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靠在侧面墙上的爱尔直起身来。 刚结束一场激烈战斗的金发少年，呼吸还未完全平复，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意。 他单手撩起额前的金色碎发散热，发型因而显得些许凌乱、随性。额头上透出一层晶莹的薄汗，白皙的皮肤像是披撒上露珠的白玉。 总之，是与往日的柔和很不同的形象。 爱尔不自觉盯着看了两瞬，直到与对方双目对视。 “罗…” 不等爱尔开口，对方突然转头撤回与她对视的目光，手指紧忙爬了爬刚刚撩起的头发，白玉般的耳尖染上淡淡的绯色。 “好巧。” 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不过爱尔有任务在身也没有深究。 “恭喜你通过摘星考。” “嗯，你表现的也很棒，”罗兰红着耳朵低着头，避免与爱尔的对视，“尤其是对魔物的观察力，以及为伯爵小姐制造击杀机会的时机研判。” 末了又小声添了句“你是专程等我的吗？” “谢谢夸奖，这是作为魔法侍从应该做的。” 根本没听到后半句，以为对方只是在说些恭维客套话的爱尔，接着传达自己的真正意图： “不知你是否有空，克莱门丝小姐想请你分享一下对战魔物的策略和战斗方法。” 第20章 西沉的太阳毫不吝啬将最后的余晖渡在眼前少女的身侧。那日隔着水晶球窥探到的模样近在眼前。 没有面对他时的疏离与躲避，而是鲜艳的、充满生机与生命力的、勇敢而开阔的，那是她真正的模样。 不是那个在自己的噩梦中，不断被荆棘刺穿而失去生命的、无助的、可怜的无名之人。 过往相识的一年，不及这一个月漫长。 明明之前治疗时常有近距离的接触，此时的罗兰却失去了直视她的勇气。 刚才他全程围观了伯爵小姐的考核测试。 有心人能轻易看出，爱尔是在场上制定策略的人，如同作战中的将军，将敌人的弱点和己方的长处了如指掌，在合适的时机将胜利的桂冠献给克莱门丝小姐。 胸腔内心脏不受控加速，比刚才与魔物战斗时跳动得更激烈。热意上涌，他或许是昏了头，才会在评价完她的表现后说出那句话。 “你是专程等我的吗？” 满怀期待得到的回复让他的理智瞬间回笼。 “不知你是否有空，克莱门丝小姐想请你分享一下对战魔物的策略和战斗方法。” 是了，你怎么会主动来找我呢。 低垂的湖绿色眼眸中闪过失落，罗兰平复心情，试图让自己回归到以往与她的相处方式中。 “可以的，辛苦你带路了，爱尔小姐。” -- 事实证明，相比于操作上的相互切磋，魔法师们当前更在意的是彼此的名次。 坐在克莱门丝小姐和尤金妮小姐旁边后，罗兰还没怎么展开讲，众人就你一句我一句送上各种恭维话语，不外乎什么“本届第一”、“双十魔法师”等等。 让真正想要了解战斗细节的爱尔小小失望了一会儿。 所谈论的内容太过乏味，以至于没一会儿，罗兰就推脱有事先行离开了。 在他走后，克莱门丝小姐和尤金妮小姐两人转换话题，讨论着要在新学年开始前痛痛快快玩一场。 爱尔和艾露莎如门神般守卫在克莱门丝的身后，杰夫则难得的负责起端茶倒水的工作。 他最近在本职工作上表现不是很好，在克莱门丝小姐面前越发殷勤。 摘星考接近尾声，几位得分惨淡的魔法师黯淡离场，聚在休息区的其他魔法师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摘星考的难度和人员去留上。 听腻了两位贵族小姐的游玩安排的爱尔，在一旁悄悄支起了耳朵。 “洛基这次是恐怕留不下来了，他自己魔法用的不好，魔法侍从也拉胯，只得了3分和1分。” “也不能这么说，他家里家大业大，本就志不在此。魔法师虽然名望高有前途，但是常年与魔物打交道，多危险。”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等明年通过二星摘星考，获得‘中级魔法师’的头衔后我也不打算再上一步了。” “你想的倒是美，二星摘星考可不好过。听说为了贴近真实战斗情况，考试场地都会安排在晦暗之森里。” “不是吧，这么狠？里面可都是天生天养的野生魔物。” “怕什么，每年的二星摘星考，都是由最了解晦暗之森的露娜大魔法师带队，就算考不过，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露娜大魔法师行程繁忙，二星摘星考常常要迁就她的时间。听我堂姐说今年中级魔法师的摘星考到现在还没开始，也不知道露娜大魔法师在忙什么。” 在忙着养蜂。爱尔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因为当时对方的举止太过反常，以至于爱尔记忆犹新。 和露娜8号一起将蜂巢带回去后，露娜大魔法师的眼神仿佛黏在蜂巢上，几乎是从爱尔手中“夺”过魔法笼，似乎是太过于激动了，连抱着魔法笼的双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回忆起露娜大魔法师和露娜8号同时出现的场景时，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贯穿爱尔的大脑。 爱尔快速回忆起触发死亡倒计时那一日的情形。 “黑球”曾说过，别人间接接触了与自己相关的物品也算在判定情形之中。 那一天，朱恩教导员第一次带着魔法侍从们进行魔物属性耐性训练。为了检测体内毒素含量，安妮治疗师抽取了一管血液，那是爱尔印象中唯一遗留在外的个人物品。 而收容抽血魔具的“人”，是露娜8号，在训练结束所有人离开后，负责打扫场地的也是她。就像后面一年内无数次训练结束后的流程一样。 因为露娜8号一直是以百德和朱恩两位教导员助理的身份出现，所以爱尔惯性忽略了她的另一个身份——露娜大魔法师的傀儡。 更重要的是，二星摘星考的举办时间大约在明年的此时，但是日期不详，要结合露娜大魔法师的时间再确定。 而她的死亡倒计时还剩下12个月左右的时间，日期同样不详… 没有变故的话，二星摘星考她会陪同克莱门丝小姐一同进行，就算有魔法侍从在考核中死亡也会被当做意外处理吧。 与毫无破绽的安妮治疗师相比，这个猜测似乎可能性更高。 为什么呢？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又能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魔法师带来什么呢？ 爱尔想起她从幻王蜂巢的迷惑中挣脱时，对方冷漠的评价： “你的抵抗力还算不错，没让我失望。” 当时她还以为对方看中的是自己捕捉金环鳄怪的能力，但如果露娜大魔法师果真在通过露娜8号获得耐性训练的信息的话，这句评价似乎另有深意。 冷汗一瞬间爬满后背。 -- 再次回到魔法院，课程与生活没有太多变化，爱尔一边仍旧进行着自身能力的提升，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能够在事情发生时进行反击的手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前往魔药工坊，想要在其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自狩猎幻王蜂之后，露娜大魔法师很少在工坊出现，也再没有找爱尔做过狩猎的兼职。 露娜8号也在课堂上恢复了一开始对爱尔的默然。 一切好似跟上一学年没有不同。唯一让爱尔有些奇怪的是，罗兰来找她治疗的次数变少了，在她明确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的时候，也不会再被半强迫地进行魔法检查了。 第25章 虽然这样才正常，但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当前时间：创世历825年4月30日 死亡倒计时：不足10个月，具体日期不详。 月末，收到了魔法侍从酬劳的爱尔，难得主动来到魔具工坊，她专门在晚饭时间过来，房间内不出所料只有罗兰一人。 “你来了，是训练中受伤了吗？昨天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又偷偷给自己加训了？” 魔具工坊的门敞开着，听到声音抬起头的罗兰，急忙放下手上的刻刀，快步走过来，抓住爱尔的双臂，将她上下左右扫视了一遍。 “没有受伤，我来还‘雏鸟还巢’的保养费。” 没错，试用过后的魔具被爱尔全款拿下，只不过每个月的机械鸟保养依旧需要罗兰这个制造人来进行。 “那就好，你最近的身体状况很好，而且受伤的情况也变少了，这样很好。” 因担心而蹙起的眉眼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俊美的脸庞上绽放出柔和的笑容。 “你可以放开我了。” 爱尔略有些不自在地晃动了下手臂。 罗兰如梦初醒般连忙收手，而后瞬间撇过头去，遮掩自己透红的双颊。 “你先在座位上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情，马上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像有魔物在追一样跑出门去，将爱尔莫名其妙的留在了原地。 四月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乱了罗兰的金色发丝，也吹散了他脸上可疑的红云。 -- 明月高悬天际，月光却好似森林吞噬般，只留下晦暗不明的印象。 重重树影从身边掠过，罗兰在快速奔跑着，耳边除了自己急促不稳的呼吸声，还有各种魔物的嘶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却似乎害怕错过什么一样，拼命向前奔跑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风送入鼻息，向前的脚步一滑，如小溪般流淌的血液沿着鞋底向上攀升。 他慢慢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切。 惨白的月光下，说不出形状的魔物在撕咬，在吸食，五六具尸体被撕扯后被随处丢弃，不甘心的眼睛仍张开着，反白的眼眶似乎还活着一样看向他的方向… 魔法院的寝室里，罗兰久违地再次深夜惊醒。 感觉到全身被汗湿，他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饮，定了定神。 月光从未关严的窗户边缘偷偷溜进来，在地面上留下银白一线，让人想起梦中的画面。 这是一个新的预知噩梦。 梦中那几个人的面庞不算陌生，偶尔也曾在魔法院中有过几次擦肩而过。 惨剧发生的场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在晦暗之森。一群魔法院的在校生一起出现在晦暗之森，也只有在二星摘星考核的时候了。 或许他该做些什么，去改变那几个人的命运。 因为爱尔的存在，重新让他对改变未来这件事恢复了信心。既然奇迹能够发生一次，那一定就可以再发生第二次。 第21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5年7月15日 死亡倒计时：不足7个月，具体日期不详。 -- 周五下午，一周的课程结束。魔法侍从们的住宿区附近，路旁茂盛的灌木丛动了几下，钻出一只浅可可色的阿比西尼亚猫。 它脖颈修长，四肢纤细，比寻常猫咪大一些的耳朵45度角向上撑开。一对绿宝石般的杏仁眼灵动明亮，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如同一只机敏的小鹿。 听到不远处的人声渐近，它又转身转进树丛下，安安静静地听着过路人的对话。 “哎，难得到周末，咱们去哪里逛逛？我家魔法师自己回家去了，好不容易有空闲可以自己出去玩。” 魔法侍从劳伦德，以及他的几个兄弟刚刚吃完晚饭从食堂里出来，一脸懒散。 “魔法院再大，待了一年半也都逛遍了，不如向魔具工坊的人借一下去城里的传送魔具？” “还是你小子有主意。走着！这两天我非要好好玩爽了不可！” 劳伦德搭上兄弟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几个人向魔具工坊的方向走去。 灌木下的空隙中，阿比猫端庄地蹲坐着，明亮的绿色眼睛望着劳伦德等人远去的方向。 这个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为什么会成为猎杀的对象？化身成猫咪的罗兰歪了歪头思索着。 那晚新的预知梦出现后，罗兰每个周末都会抽出时间在魔法院内寻找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为了方便探查，他运用变身术将自己变成了一只阿比西尼亚猫。因为变形术修习得非常好，在魔法院里还没有被人识破过。 经过三个周末的探查，罗兰成功地从魔法院上百个相似年龄的人中找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份。 劳伦德、西蒙、柏妮丝，还有一个罗兰称得上熟悉的人——爱尔的室友：艾露莎。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有着相似的身份——与罗兰同届魔法师手下的魔法侍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相似之处。艾露莎可能还稍微特殊一些，她拥有非常出色的身手，其他几个人表现平平，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所以，那些被魔物攻击的人是随机产生的？ 罗兰总觉得没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所拥有的信息也仅仅是事情会在二星摘星考时发生。 每年都会有魔物灭杀队在晦暗之森里围剿魔物，按理说不该有凶残到直接闯入摘星考场地的魔物。 而且，明明有露娜大魔法师坐镇，为什么魔物能够如此轻易地侵入呢？猫咪样子的罗兰陷入思考中，蹲在灌木丛里许久未动，连身边有人走近也没有察觉。 “克莱门丝小姐明天打算和尤金妮小姐回城里，叫了我一起同行，明天我就不陪你一起训练了。” 两侧的行道树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训练完热气腾腾的艾露莎将外衣搭载胳膊上，和爱尔边走边说道。 “哼哼哼，放心，明天你不在，我会更加用心训练的。” 爱尔比了个神气的表情，引得艾露莎爽朗大笑：“就等你这句话，什么时候咱们再比划比划？” “不用急，上一次虽然是你赢了，但是下一次我一定能赢回来！”爱尔信誓旦旦地说道，而后她的余光瞥见了什么，脚步暂停了下来。 “稍等我一下。”爱尔说完，俯身向一旁的灌木丛地下捞出一只浅咖色的小猫咪。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只猫？”艾露莎从爱尔的身后探过头来，看向被爱尔挟着腋下抓起来的猫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两人，丝毫也不挣扎。 “嗯，还挺乖，被你抓住不跑。” 其实是怕猫爪锋利不小心抓伤爱尔的罗兰喵默了。 “没有听说哪位魔法师有养猫，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爱尔回道，空出一只手，从浅咖色的毛发中捡下两片叶子。 “你怎么一只猫在这里？身上脏脏的，不怕跑到魔物园被魔物吃掉吗？嗯？”爱尔双手晃了晃小喵咪，轻声说道。 众所周知，面对小喵咪的时候，人总会不自觉地夹起来。 看着它可爱的艾露莎也伸出“罪恶之手”想要摸一摸，却收获了小猫嘶哑的哈气声。 “这小猫，还挺有脾气的。一定是哪位贵族家娇生惯养起来的。”艾露莎不死心地又伸手过去，直接被一猫爪堵了回来。 “嘿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一只小猫咪。”艾露莎玩心大起，和猫咪如同躲猫猫一样在爱尔的左右肩膀上你来我往的探头、躲避。 “你们两个别闹了，”爱尔被一人一猫幼稚的玩法逗得笑出声来，带动着猫咪的身体也颤抖起来，怀里的罗兰喵瞬间僵直不再动弹。 “我们先把它带回去吧，今天太晚了，如果真的跑丢了就不好了。明天再在魔法院里问一问。”爱尔提议道，获得了与小猫较上劲的艾露莎的绝对赞同。 不幸被“捕获”的罗兰喵被带回了爱尔和艾露莎的寝室，这还是第一次以猫咪的视角进来，一切看上去都很不一样的样子。 爱尔将它放在桌子下的一个空箱子里，又去食堂买了些鲜奶，盛放在空置的木碟子里放在它的跟前。 罗兰从未感觉如此进退两难。他就不该乖乖地被抓住，至少应该在对方去食堂的时候偷偷溜走，而不是想着再观察观察而错过离开的时机！ “嗯？不喜欢吗？”爱尔把碟子往猫咪的跟前推了推。 终于，小猫把头伸了过来，先是小心翼翼的嗅了嗅，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伸出殷红小舌在碟子里舔了舔。 嗯？还有点好喝。跑了一天果然是饿了。 喵！他不是真的猫啊。 罗兰喵一边疯狂卷入牛奶，一边在心底哀嚎。 毫无所觉的爱尔只是觉得这只低头吃饭的小猫咪，过分可爱了些，于是，又是一阵温柔地上手揉搓。这样可爱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人rua的！ 第26章 -- 夜深了，同寝室的艾露莎呼呼大睡，甚至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另一侧的爱尔，竖起一张屏风挡住魔法灯球的光芒，伏案在桌前仍旧写着什么。 “喵～”太晚了，该休息了。 桌角下的罗兰喵看着橘黄色灯光下用功的爱尔，小声喵了一声。 “喵呜。”天天这么晚睡，会伤身体的。 被叮嘱不让打扰艾露莎的罗兰只能小小声地叫，沉浸在笔记本中的爱尔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有听到。 还好猫的身躯小而灵活，罗兰喵后腿一蹬灵巧地跃上书桌边缘，走向笔记本的位置。打算亲身上阵去劝阻。 猫咪的视线很低，当他走到笔记本旁边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训练心得 时间：创世历825年7月15日 倒计时：不足7个月 xxxx 意识到这冒犯了爱尔隐私的罗兰喵，立刻提起前爪后退了一步，向上扭转视线，看到了爱尔专注认真的神情，尤其是因思索而皱起的眉头。 每晚进行训练总结，是爱尔一直以来的习惯，深夜清净，她能够更沉浸地回想朱恩教导员所讲述的知识要义，复盘在百德的对魔物抗击中的策略和行动是否还有优化的空间。 笔记最上方的倒计时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性，而每晚的复盘和可见的进步能够稍稍抚平焦虑的内心。 终归她能做的，也就是拼尽全力去增强的实力，在不知道对方打算的情况下，在最后时刻凭借自己的能力以不变应万变。 羽毛笔不停转动着，字迹渐渐填满了空白的纸页，就在爱尔写完一张，将要翻页的时候，一只浅咖色爪子轻轻按住本子的一角。 爱尔顺着毛茸茸的小猫爪抬头一看，下午捡来的那只小猫仰着头，小鹿般水汪汪的绿眼睛盯着自己，大大的耳朵缩在脑后，越发衬托着小脸可怜兮兮的。 “喵～” 爱尔竟然觉得自己从小小声的猫叫声中听到了些许委屈。 唔，好可爱。 接收到可爱暴击的她，没忍住用拿着羽毛笔的手摸了上去，柔顺的浅咖色毛发从手心划过，好柔软，暖呼呼的。 她一时兴起，又用笔上的羽毛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猫咪的喉咙中溢出几滴不成调的碎音，翘起的长尾巴顺着胳膊虚虚绕了两下，蹭得人心底软软的。 偶尔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已经被萌化的爱尔，干脆收起笔合上笔记，专心地沉浸与小猫的玩耍中。 看到自己的“劝解”有了成效，罗兰喵侧过头迈步走过，重重地蹭在爱尔的胳膊上，表达自己对她“听劝”的认可。 爱尔双手上下环住小猫，将它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早了，小猫咪是想睡觉了吗？” 说话的气息轻轻吹过小猫敏感的耳廓，引得它快速抖动了几下耳朵。 喵咪与人的力量悬殊，当罗兰意识到的时候，小猫的身躯已经被搂着一起跌入温暖的床上。 他顿感不妙地在爱尔的怀里挣扎着，两只前爪倒腾着空气喵呜喵呜叫起来，却引来了更温柔的抚摸，尾巴也被揉了揉： “嘘，好猫猫，不要叫好不好，艾露莎姐姐睡着了，别打扰她。” “喵！” 怀中的阿比猫如电击一般短促而尖锐地叫了一声，两只前爪凝固般停滞在空中，而后默默收回，轻轻搭在爱尔横在被子外的前臂上。 “这才乖嘛，我们睡觉。” 爱尔反手摸了摸柔软的小猫头，用另一只手熄灭魔法灯具，房间中霎时陷入黑暗，只留下两只绿色眼眸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明亮。 创世神在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22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5年7月16日 死亡倒计时：不足7个月，具体日期不详。 -- 凌晨4点，整个魔法院中一片静谧，天空被将起的朝阳铺上一层红色薄纱，三五颗星在天边闪烁。 一只小而矫捷的猫咪跳上屋脊，细长的尾巴翘起，在空中跳跃几下，落地无声，静悄悄消失在魔法师们的住宿区里。 浅咖色的身躯从昨天特意留下的门洞中挤进来，解除变身术的罗兰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他如往常解除变身术后一样先去洗漱，消除变身后身体的疲劳。 狭小的浴室里，白色水气在四周蒸腾，温热的水珠顺着金色的发丝滑下，滴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润泽而舒适。 他将左臂的小臂弯曲向上，手指蜷曲举起，不知怎么想的愣愣地用右手按了按左手的手心。 触感完全不对。 根本不是猫咪肉垫被她攥着捏捏的触感。 蝶翼般的浅色睫毛垂下，遮住湖绿色的细碎眸光，他似头疼般重重揉了揉额头，直到那片肌肤都泛了红。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而且，这样对她也是种冒犯吧。 不可以再想了。他在脑海中告诫自己。 然而那环抱着他的白色水汽，就如同昨夜垂落在猫咪头顶的温热气息，不断不断唤醒新鲜的记忆。 少男心事总是春。 -- 今日的课程结束，三年级的魔法师教室里，几名中级魔法师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能进入三年级学习的中等魔法师，仅有十人左右，彼此早已非常熟悉，所以有其他年级的魔法师过来就显得尤其显眼。 “喂，看到了吗？那就是很出名的那个初级魔法师。” 被围在中间，坐在座位上的短发女性魔法师向门口瞥了一眼。 那个人正依靠在楼道外的栏杆上与他们的同窗中等魔法师伊桑交谈着什么，仪态翩翩如玉山侧倾。 “我知道，我知道，他本人果然像传闻一样是位顶级美人，金色的发丝比国王的珍宝还耀眼，绿色的眼眸比湖水还清澈，不笑时比皑皑白雪更圣洁，微笑时比冰泉融化还清冽！他刚刚还问我找人，近距离看的时候感觉更美了！” 坐在一旁桌子上的粉色长卷发魔法师米琪看着门外的人影说道，双手捧心似乎还在回想刚刚的对话。 她的这番话遭到其他人严重“鄙视”，有好友晃了晃她的肩膀。 “回神啦，是说实力，不是颜值。他是第一个在摘星考上拿下双十成绩的魔法师。” “啊，原来是他！又俊美又绅士又有实力，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我沦陷了…” 众人无语中… “伊桑学长，这是您上次找我定制的勾爪魔具。” 伊桑接过罗兰递过来的木匣，迫不及待地取出魔具扣在右手臂上。 他刚要向外挥舞测试，却被罗兰按住手臂制止道：“勾爪采用的材料特殊，在这里空间有限，恐怕会对墙体造成损耗，不如去空旷的地方试试。” 在魔法院的一处空地上，伊桑以十米开外的高大树木为目标，一挥手就将勾爪快速弹射出去，银光闪动，爪子入木三分，瞬间抓断了树木上被扣住的分枝干。 “效果不错，尾款我明天拿给你。”伊桑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抬手收回了勾爪，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罗兰礼貌性笑了笑，“尾款就不必了，我有个小忙，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还有这好事？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伊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罗兰手下定制的魔具一向价格不菲，如果只是帮个忙就能省掉尾款，他很乐意出手。 “实不相瞒，我想了解一下二星摘星考的事情。” “就是这个呀，那你可亏大了。”伊桑豪爽地笑了笑，“不过，还有半年时间你就开始准备了，也怪不得你能成为菲洛普斯魔法院史上第一个取得双十的魔法师呢。” -- 傍晚时分，天边涌起绚丽的夕阳。罗兰边在脑中整理着刚刚获得的信息，边走回魔具工坊。 如伊桑所说，二星摘星考在开始前的准备非常充分。提前10天到半个月内，会由魔法师和骑士团组成的八人队伍，来审查场地的安全情况，并与露娜大魔法师一起，确定二星摘星考的举办区域，确保场内不会出现危及考核的影响因素。 八人队伍来自王都特派，会将王国内每一个魔法院的二星摘星考的考核场地都巡视一遍，公正力自不必怀疑。 而罗兰自己也有过在晦暗之森的某些区域狩猎魔物的经历，因此伊桑所说的“场地安全完全不用考虑”这件事可信度比较高。 如果场地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作为考核目标的魔物了。 二星摘星考会为每位魔法师各自指定一个三类魔物作为目标，难道是作为目标的魔物在考核期间会被某种因素诱发魔性，从而造成魔物的集体暴乱？ 太阳已经落了大半，天幕被浓重的深蓝覆盖，白日里燥热的空气寸寸凉了下来，罗兰在魔具工坊和魔药工坊的分叉口停下脚步。 要不要想办法提醒露娜大魔法师呢？ 第27章 她是二星摘星考的核心人物，对晦暗之森的魔物研究在整个王国都是顶级的。若能旁敲侧击做些提醒，或许能对事情的结果产生巨大影响。 而且，从她的角度来看，说不定能获得更多关于目标魔物选择的信息。 事不宜迟，罗兰转身向魔药工坊走去。 银边常春藤熟练地为他打开门，房间内只有露娜2号百无聊赖地守在柜台边上，窗边的藤椅上空空如也。 “罗兰哥哥，你来找2号玩吗？我都快无聊死了。” 小木偶人扬着声调从柜台后转出来，滴溜溜围着他转了两圈。 “露娜阿姨不在工坊吗？” 露娜2号失落地低下圆滚滚的脑袋，背过身去：“露娜主人已经一个月没有理2号了，2号好寂寞哦。” 新学年半年来，露娜阿姨好像很少来魔药工坊，连带着也很少招人狩猎魔物收集材料了。 “那2号知不知道露娜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呢？”罗兰拍拍小木偶的脑袋，放缓声音说道。 “露娜主人一直在忙，8号也在忙，” 小木偶摇了摇头，转过来委屈地看着罗兰，豆豆眼泫然欲泣，虽然木偶人并没有眼泪：“罗兰哥哥也在忙，都没有人跟2号玩。2号每天都在工坊里制作药剂、售卖药剂，你们当我是童工！” 意外地听到这些控诉，让罗兰不由愣了一下。 露娜2号向来很喜欢这份工作，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不过小孩子还是要哄的，他单膝蹲下，视线平视小木偶人，温柔地说道。 “怎么会呢，露娜2号是工坊里最懂事的孩子，露娜阿姨好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她说你药剂做得比一些魔药术士都好，而且是她的小开心果。” “真的？”小木偶人缓和了表情问道。 “嗯，当然是真的。”罗兰温和地回道。 实际前半句是真的，半句是罗兰结合实际情况杜撰的。 露娜大魔法师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对于他这个挚友之子，其实也亲近的有限。反而是在面对眼前这个小木偶人的时候，她偶尔会露出一些真正的笑容。 所以实际上也不算假话。况且哄小孩子的话怎么能算撒谎呢？ 就在这时，魔药工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面对着门的露娜2号一下子看到了来人，她破涕为笑地从罗兰的身前走开，投入来人的怀抱。 “姐姐，我不是童工，露娜主人说我是她的小开心果！” “是吗？那很好呀，不过你也要懂得爱护自己知道吗？这几个月我每次来都是你在工作，虽然你的身体特殊，那也要好好保养。人也好，物品也好，只有精心维护，才能长久。” 这些话不就是他在给爱尔进行魔法治疗时常常念叨的话吗？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罗兰如应激的猫咪般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救救，昨天的那些经历之后，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可惜工坊的外间空间有限，根本藏不下duang大的一个他。 在他的身后，凭借背影一眼认出人的爱尔同样紧张不已。 不就是来买些治疗的药剂吗？被知道又怎么样？最多就是被他拉着再多做几次魔法疗，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想清楚这些的爱尔把心一横，主动向前搭话：“咳咳，好巧，你也来买药剂。” 岂料下一秒，面前半蹲着的背影猝然起身，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转头窜出门去，跟她去魔具工坊做“雏鸟回巢”的保养时跑的一样快。 剩下的一人一木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这样算不算逃过一劫？起码不用被他各种明示暗示念叨着说要保护好自己了。爱尔望着门的方向想着。 然而，等她与露娜2号钱货两讫，拎着几瓶子药剂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居然就站在不远处，大概率是等她出来。 似是听见了门的开合声，他有些扭捏地转过身来，微微低头，不自在地曲指在脸颊上刮了刮。 “刚才有事走的急，所以没顾上问，你又受伤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够去处理什么事情呢？连附近的魔具工坊都来不及回一趟吧。 所以真的不是专程出来提前在这里蹲我吗？ 哎，该来的总会来的。 爱尔看着不知为何有些赧然的罗兰，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又要收获来自对方的“不要让自己受伤”花式劝解这件事。 第23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5年7月16日 死亡倒计时：不足7个月，具体日期不详。 -- 夏日傍晚凉风习习，绿叶银边的常春藤在微风下簌簌抖动，那人站在其中，背影而立，清清冷冷。 一瞬间，爱尔差点以为儿时故事中的山间精灵在面前现了身。直到他转过身来，打破了虚幻的想象，他不自觉摸了摸脸，像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赧然，还有点担忧。 原来一张脸上能同时容纳这么多情绪。 “刚才有事走的急，所以没顾上问，你又受伤了吗？” “要不？你自己检查看看？” 爱尔早已对他面对自己受伤时的反应熟稔于心。以前是不依不饶软钉子般一定亲自检查过才安心。 现在嘛，虽然有所克制，但依旧会用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暗中传达着忧虑。 倒不如让他直接确认，也干脆些。 面前高大的人影动了动，拉进和爱尔之间的距离，他没有站在爱尔的面前，而是错身相对，为避免与爱尔对视而将目光撇开。 “最近魔具工坊订单比较多，正职魔具术士们加班加点在制作，现在都还没离开。” 天色越发暗了，先是隔了一墙的魔具工坊的亮了灯，而后一旁的魔法路灯也感应着亮起，错身而立的两人影子融在一起。 罗兰看着影子出了神，顿了顿接着说道：“工坊里人多眼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治疗可以吗？” “我都可以。” 爱尔点点头确认道，正好她也有些事想要请教面前这位魔法师兼魔具术士，能避开人群也是好事。 -- 十分钟后，两人并排席地坐在一处无人的草坡地上，三两只萤火虫从草丛里飞出来，绕在空中，不远处魔法路灯柔和地从背后打过来，让此处不至于太过黑暗。 “嗯，没问题，气息很平稳，身体倒是比之前更强健了些。” 罗兰收回治愈魔法的绿光，又拾起爱尔放在身侧的几瓶药剂，探究的意味很明显。 “是给艾露莎买的，她前段时间碰伤了腿，总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就帮她跑一趟。 ” 这不完全是真话，艾露莎确实受了伤，不过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而这已经是爱尔本月第三次造访魔药工坊。 在将高危角色锁定在露娜大魔法师身上后的这半年里，爱尔来访魔药工坊的次数更频繁了，可惜她居然一次也没有再碰见过对方，倒是跟2号这个小木偶关系越来越好，偶尔还帮着怕孤独的它在制作药剂时打打下手。 罗兰握着药剂的手松了松，表情明显舒缓了一些，甚至自己开始脑补将事情合理化： 虽然昨天逗猫的艾露莎看上去挺健康的，但说不定她是那种受了伤也要强撑着不愿意表露的人，很多强大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很正常。 “下周我帮你检查的时候，也给她看一看吧。” “不用不用，她恢复能力很好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爱尔疯狂摇头拒绝，有意识地岔开了话题。“你待会还有时间吗？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什么？” 爱尔罕见地提出请求，罗兰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意识到对方的真正意思后，赶紧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说，什么问题？” 爱尔转过身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了过来：“我想你帮我看看，上面的魔法铭文。” 匕首入手分量不重，刀鞘上应当是镌刻了什么花纹，因为光线太暗而看不太清。 魔法师罗兰随手施加了一个召唤的小魔法，先是在周围飞舞的萤火虫们三三两两聚集过来，而后整个草地附近的萤火虫都被召唤了过来，成百上千的虫儿闪烁着尾灯，旋转着围聚成一个拳头大小，悬浮在两人面前，虫儿彼此的距离忽远忽近，像是一盏会呼吸的灯。 冷蓝色的灯光下，罗兰悄悄红着耳朵，看向旁边的女孩。她果然一脸惊异，然后真情实感伸过来一个大拇指： “魔法还真是便利啊，这么着连魔法灯的能源水晶都不用买了，太会过日子了。你快趁亮看看匕首里面的铭文。” 罗兰哭笑不得地收起小心思，将刀鞘去除，将刀刃凑到萤火虫灯的附近认真端看。 只见镌刻其上的铭文闪过霜白色的光芒，还有一点暗色的光一闪而过。 “上面有两层魔法铭文，应当跟当初给你制作的护臂一样，具有双重属性，镌刻手法十分老道，总之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魔武器。” 第28章 “你是否认得上面的铭文，能否将它们分别誊写下来？” 爱尔一脸期待地询问。 “我需要明天再认真看下外面的应当是冰冻系的铭文，不过藏在里面的那一重比较少见，而且现在的光线确实一般，不太看的清楚。” 罗兰谨慎的开口，一般能制作出独创铭文的魔具术士，都会在铭文中加一些迷惑性的内容，防止别人抄袭。若是爱尔需要，自然是要将破解后真正能使用的铭文给到她。 “可以相信你吗？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萤火虫蓝色的光影下，爱尔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两人正在讨论的不是一把匕首，而是别的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 是的，爱尔要做一场豪赌，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对于该如何应对武力值远高于自己的大魔法师，爱尔思考良久，在排除了各种诸如短期内实力暴增、花巨款雇佣护卫骑士团、以及在摘星考前带着“移形换影”魔法链路逃走等不可实现的方法后，她最终意识到，真正的武器其实就是她自己。 某一天，当她独自躲到魔物园，将自己所有能用到的魔武器、魔防具、探索魔具、药剂摆在面前时，她握着自己最初最惶恐时拥有的那柄匕首，想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方法。 冰冻而后腐蚀，多绝妙的伤害组合。 如果能产生这个效果的不是匕首，而是她自己就好了。 魔法侍从的身份，在大魔法师面前是天然的低位，她会提防自己，但大概率不会为此费太大的功夫。 一旦被抓住，所有有攻击性的外物一定会被消除，无论是魔药、还是魔具，所以她需要将自己本身变成武器。 要做到这一点，这柄匕首上的双重铭文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 爱尔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罗兰，她与之相识一年半的时间，仍然无法搞清楚对方过度关心的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但起码对于现在的爱尔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哪怕他果真是“黑球”口中戏剧中的重要角色，现在几乎一无所有的爱尔，也只能饮鸩止渴。 罗兰感受到这目光中的重量，他忘记了害羞、忘记了脸红，郑重地、珍重地合握住爱尔的双手： “无论何时，请你相信我。” 不是“可以相信我”，而是“请你相信我”。他知道自己对待爱尔的方式多少称得上可疑，然而他又极度抗拒将自己行为的原委道出，害怕她会用和那些人一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将自己称之为“厄运”。 他又多希望能获得对方发自内心的信任，仿佛那就能为自己带来真正的救赎。 所以他恳请、祈愿，无论如何请相信我。 许是召唤魔法许久没有维持，萤火虫灯忽然散开，小飞虫带着自己的光芒向成千上百个方向飞去，一下子冲散了两人之间严肃的氛围。 “当然相信你。罗兰魔法师都帮了我那么多回了，怎么能不信呢？”爱尔莞尔道，从罗兰微凉的掌下抽出双手，拿起匕首向他怀里按了按。 “那我就将匕首先放在你这里。” “好，好的。”金发的魔法师手忙脚乱地收回自己逾矩的手，牢牢握住匕首。 “这次的酬劳就按照制作魔具的价格来算吧，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要有所回报才行。” 爱尔正色道，说出的话却令人意外。 “应该我来说，照顾了我的生意这么久，这次就当我送你的服务好了。” 察觉到异常信号的罗兰，试探地询问：“你可是节俭惯了的，怎么如今倒是有了挥金如土的风范。” 爱尔从地面上揪了一根小草，拿在手上晃了晃，百无聊赖地说道：“没有啊，就是单纯想谢谢你。” 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爱尔已经将自己的命赌上了牌桌，几个月之后，若是死，金银如废土，若是生，那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提前谢谢也是应该。 罗兰摇了摇头。 “不用这样谢的，要不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再好好谢好了。” 你能好好活着对我来说最重要。 爱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轻松。 “你还真敢说，一个魔法侍从有什么好飞黄腾达的呢？还不如帮我祈祷，祝愿克莱门丝小姐早日成为大魔法师，或者在未来继任菲罗斯城的领主位，那样，我说不定真的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谁知道呢？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安排。”湖绿色的眸光过分温柔，借着夜色肆无忌惮地倾泻在女孩的面容上。 “好啊，那我们做个约定吧。” 爱尔收住笑意，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如果明年还能有缘在魔法院遇见，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面前的人清浅地笑着，眼睛闪耀着如星河坠入其中： “那我可要好好督促伯爵小姐，让她一定要通过二星的摘星考。” 第24章 当前时间：创世历826年2月19日 倒计时首次发布时间：距离倒计时发布日824年2月22日，即将满2年 死亡倒计时：随时可能发生，具体时间不详 -- 晦暗之森-密林山丘区域，某处平缓的山林中，一片营地上驻扎了两个的空间帐篷，帐篷上带着魔法院的衔尾蛇图腾，和象征中级魔法师身份的双星标志。 标志着菲罗斯城魔法院的二星摘星考正在进行中。 其中一间帐篷的内间布置与魔法侍从训练时的医疗帐篷一般无二，除治疗师安妮外，还有一位擅长治愈魔法的魔法师坐镇。 另一间被布置成会议室的样子，环形的会议桌边左边坐着副院长安德烈等三名负责考核成绩的高级魔法师，右边坐着一队六位皇家骑士，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上衣外侧佩戴着代表皇家骑士的徽章圣洁之焰。 中间的主位则属于本次二星摘星考的主负责人——露娜·狄奥多西大魔法师。 会议才刚开始，六位皇家骑士举止一致，起身向主位恭敬行礼：“尊敬的露娜·狄奥多西公主·王国的明珠，请允许我们向您致以最崇敬的问候。” 露娜大魔法师单手支颐，面容对着魔法师的一侧，连正脸都没有给那一队毕恭毕敬的皇家骑士。尽管对方之所以会被派遣来此，完全是因为她在几天前给国王发出的派遣请求。 “这里不是王都，别在用那个恶心的头衔称呼我。” 皇家骑士们面面相觑，对露娜公主如此态度感到不解与无措，还是队长稍微有些眼色，环视了对面的魔法师一眼，重新致礼： “尊敬的露娜大魔法师，皇家骑士团谨遵您的吩咐，一定竭尽全力为您确保二星摘星考顺利进行。” 主位上的人摆了摆手，轻飘飘地开口：“你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就好，没事不要在我面前晃。” “这…”皇家骑士队长犹豫地开口，“…我们刚从王都过来，对于菲罗斯城魔法院的二星摘星考情况不甚清楚，在守卫上难免不得要领，还请您示下。” 而后，像是担心被露娜大魔法师直接否决一样，他快速补充了一句：“至少告知本次考核的赛场范围，以及魔法师生徒们的求救信号是怎样的，了解了这些后，我保证骑士团不会再对您多做打扰。” 这些尽职尽责的请求，只换来了上位者凉凉一瞥。“这些低级的细节，自己想办法解决。” “安德烈，”露娜大魔法师站起身来，走到高级魔法师的一侧，拍了拍安德烈副院长的肩膀，“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我去考核场地各处看看，以防意外发生。” 话毕，她仪态优雅地从会议中离开，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 “咳，咳。非常感谢皇家骑士团对本魔法院二星摘星考的支援。” 安德烈副院长战术性清了清嗓，重新拾起话题，他是本次考核中除露娜大魔法师外，职位最高的魔法师，虽然他一向以火一般的性格在菲洛普斯魔法院里著称，不过对比露娜大魔法师，他在社交礼仪和事务推进层面还是比较务实的。 “本次的考核从前天上午开始，参与考核的十五名魔法师及其侍从已经向各自的目标出发……” 骑士团的成员不解地对视了一眼：前天就开始了？那为什么露娜公主发出的派遣讯息中并没有提到。 明明提前到达，提前排查，才是更有效的护卫方式。 -- 营地百米之外，刚刚从会议中离开的露娜大魔法师打开了通讯魔具，联通了正在考核当中的罗兰。 “皇家骑士团已经到了营地，不管你预知到了什么，一切都不会成真，安心考核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魔具中传来罗兰的回复，他或许是在追捕或者逃避魔物的途中，声音带着明显的呼吸声，尽管如此，仍能听出明显的喜悦： “太感谢您了，露娜姨妈。” “你放心，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保证。”露娜大魔法师面无表情地说出满怀关切的话语，在获得对方的再三感谢后断开了联系。 第29章 果然是她的好外甥，有问题知道来找她。她还记得几个月前，他向自己求助的样子。 他就站在晦暗之森实验所的桌子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自己拥有天赋预知魔法的事情和盘托出。 就在她以为罗兰凭借预知魔法得知了她暗中的实验，想要先下手为强让他永远消失的时候，他居然开始向自己求助。 “露娜姨妈，除了您，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虽然这件事很匪夷所思，但是我以自己的性命向您保证，在二星摘星考时，会发生魔兽失控伤人的恶**故。” “摘星考本就是验证魔法师生徒与魔物的战斗能力，你预知到这样的场景很正常。” “并非是普通的考核对抗，那些魔兽的眼神狂乱，行为毫无逻辑，我怀疑有人诱使它们发狂。” “是吗？那你还预知到其他事情了吗？” 她站在罗兰的身后，仅仅一人之隔的距离，一旦她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她会在第一时间抹杀掉面前这个人。哪怕他是挚友的孩子，她也不允许他对自己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还好他摇了摇头，让她能够继续充当一位好姨母。“关于一件事情，我只能预知到一个场景，一直是这样，所以常常想要探究，想要改变又无从下手。” 罗兰转过身来，湖绿色的眼睛里透露着殷切：“但这一次有您在，您是二星摘星考的主负责人，只要在考核期间加大守卫力量，一定能避免事件的发生。” 尊贵的露娜大魔法师，王国的公主，笑了一声。 “当然，我当然会排除掉所有的影响因素。”多好多善良的孩子啊，长着一张肖似挚友的脸，让她没办法拒绝。 只要事情能顺利进行，她不介意为这个外甥多做一些花架子。比如请一队草包的皇家骑士，让他们也成为障眼法的一部分。 -- 密林山丘区域的某处，罗兰正为刚获得的消息感到欣喜，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他眼下的处境中笑出来。 驿站两米长的鹰型魔物，趁着他通讯的间隙将他团团围住，尖锐的鸟喙上泛着森然的光芒，黑色的羽毛如同豪猪一样直立起，一旦射出，能轻易刺穿普通的金属盔甲。 密林山丘区域是晦暗之森中最大的区域板块，大概是沉月湖区域的五十倍之大，也是唯一一个集齐了沙漠之地、丛林之地、草地之地、河流之地、山脉之地、雪原之地几大地貌的区域，丰富的地貌特征为摘星考提供了充足的考核场地，也意味着其中生存着大量的魔物。 二星摘星考的参与者，会被随机投放到区域内的任意一处，在抵御暗处虎视眈眈的魔物的同时，找到并杀死该区域最强大的魔物。 ——当然，最高危的红色一类魔物和橙色二类魔物不再此列，它们早在魔物灭杀队三个月前对魔物的围剿中被清理干净。 罗兰的考核目标生活在山脉之地，道路崎岖嶙峋，其中多见各种鸟类的魔物，虽然等级不高，但是擅长成群结队，比如此时正准备围攻他的鹰型魔物就是群体行动的典型。 在罗兰收起通讯魔具的瞬间，前方的魔物率先发难向他扑了过来，而后又有两只从背后逼近。 罗兰不急不缓地左右腾挪，简单几步就躲开了魔物的前后夹击，在第二波攻击开始前，他面带微笑快速吟唱，紫色的闪电从手心腾起，在他反手挥向魔物的时候，如鞭子般劈向魔物。 闪电在接触在魔物的瞬间变幻为火焰，在罗兰的吟唱中，如一条有自我意识的鞭子，沿着既定的轨迹在空中滑行，攻守易势，魔物们向四周逃窜，但火焰如影随形，在它们黑色的皮毛上烧得越发旺盛，不一会儿，就扑通扑通在地上留下八九个黑漆漆的骨骸。 没时间耽误了，杂鱼魔物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他本次的考核目标。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目标，回到营地。 修长的背影在嶙峋山路上快速向前，带着想要改变厄运的急切。 --- 与此同时，在密林区域的丛林之地，爱尔一行人也在向前行进着。 四人分成三层前行，如一直以来的团队职责安排，爱尔领先十几米远，负责在前面侦查情况，艾露莎位于队伍尾部，负责抵御后面可能的危险。杰夫陪同克莱门丝小姐在队伍的中间。 她们以克莱门丝的安全为最优先项，因此行进速度不算快，尽管如此，也已经遭遇了五波的魔物攻击，这样的频率高得有些奇怪。 「叮咚～～死亡倒计时更新～」 正当爱尔聚精会神观察四方环境时，熟悉的戏谑声音在脑中响起，面前照例闪出仅她可见的光屏： 「本次死亡倒计时首次发布时间：824年2月22日。」 「触发类型：间接接触高危人物」 「因预测条件完备，现明确死亡发生具体时间：1天后。」 1天后。 爱尔对此并不意外，以她自己的推测，事情就是在摘星考这十天的时间里发生的，如今倒计时证实了这一点，也让她更清楚地知道了自己需要何时防备。 这是好事，起码她今天和明天不用再一边防备着魔物，一边时时刻刻提防不知道从哪里出手的露娜大魔法师。 此外，光屏上还有一大段意义不明的评论，大概是评论者在表达对xx的喜爱： 「——段评【疯狂的王国明珠】：看到xx听从了主角的建议，没想到居然只是障眼法吗？这种明着干坏事，还能不被戳穿的桥段我超级爱吃！我宣布xx是今年我看过的最有魅力的角色，呜呜呜，请用看虫子那样的眼光蔑视我！！求求。」 按照爱尔之前的推测，所谓的xx应当就是露娜大魔法师，还有一个证据是，“王国明珠”这样的称呼，一般只会被用在公主身上。 至于评论中的“主角”爱尔暂时没有太多头绪，她对露娜大魔法师的交际圈也不熟悉，无法有效推测。 「好朋友，好久不见啦～有没有想我～」“黑球”撒娇一样在脑海中说道。 看完光屏信息的爱尔，并没有理会“黑球”的呼唤，而是先镇定地向身后举手示意：“已经走了3个小时了，大家先休息一下，20分钟后再继续前进。” 自从一星摘星考上，成功为克莱门丝小姐获得“初级魔法师”称号后，克莱门丝小姐逐渐开始倚重爱尔，她所做的决定，克莱门丝小姐一般很少否决。有人被倚重就有人被冷落。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爱尔原本的杂务职责逐渐转移到了杰夫身上。 他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块干净的软布，放上食物和水，为克莱门丝小姐布置好休息的场所。 艾露莎三两下跳到一棵树的枝丫上，接过杰夫抛上来的食物边吃边警觉着。这是她和爱尔之间的默契。因为前锋最耗费精力，因此在休息时，就由她来做瞭望岗。 爱尔拿了食物，在克莱门丝小姐十米远的地方寻了块石头坐下，看克莱门丝小姐没有什么吩咐后，在脑海中开始回应某个聒噪地不断喊着她名字的恶魔。 第25章 「爱尔，爱尔，我的好朋友，你也太无情了，这么久没见面也不理理我，我太伤心了～呜呜。」 看到克莱门丝小姐没有吩咐什么的迹象，爱尔拿着食物寻了块石头坐下。 「上次在魔法院离开时，你不是说要去找其他朋友玩吗？一去两年之久，也不知道那位朋友做了些什么，让你把我完全抛之脑后。」 爱尔试探地在脑中回应，她一直很好奇，除了自己之外，与“黑球”做过交易的人还有多少。 「爱尔太讨厌啦，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呢，你们这里的故事刚刚开始展开，都没有什么食物吃，我就只能去其他地方逛逛看咯～嘻嘻」 「不过这次回来，你确实给了我很大惊喜呐，从前那个会被魔物塌陷搞死的小蚂蚁，居然成长成现在的模样，这样发展下去，你也会成为这场戏剧的重要角色也说不定哦～嘻嘻嘻」 爱尔若无其事地将食物送入嘴中，嚼了嚼，仍警惕着关注着四周的眼神中闪过十足的坚定。 「无所谓，我只是想活得更久一些。」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那么让我喜爱，这次可一定要活下去哦，我等着你为我提供最美味的食物，嘻嘻嘻嘻～」 “黑球”的声音在惹人恼怒的嬉笑声中越来越远，爱尔收拾好食物的残留，向队伍中其他人的方向走去。 “大家休息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 -- 重新启程大约两个小时后，太阳开始西沉，爱尔离队找到一处绝妙露营地。 天然生长的灌木丛阻挡住林间的风，百米远处有一条不大的溪流，能够提供充足的水源。 三位魔法侍从合力搭好了空间帐篷，帐篷整体面积与安妮治疗师的治疗帐篷大小差不多，分成了内外两间，内间甚至有全套的床具和桌椅，是克莱门丝小姐的空间，三位侍从则一起住在外间，各自一条睡袋。 第30章 身在晦暗之森，不可以不警惕，晚饭过后，魔法侍从们轮流在帐篷外守夜，爱尔自请当了第一岗。 暗夜的森林中，时不时传来远处魔物与野兽的嘶吼声，爱尔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火红的头发仿佛与跳动的火焰融为一体。 她盯着火焰出神了片刻，想起去年年末的篝火庆典，那时候的火焰也如此时般温暖。 爱尔只允许自己伤感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就开始做生死战前的准备。 她从随身的包裹中摸出一支魔具术士常用的上色笔，以及一方小盒蓝黑双色的颜料。而后去掉半边外衣、银丝护臂，将内层的衣袖翻折着。 将左臂露出来后，她拿起上色笔沾了一点黑色的颜料，提笔在自己的手臂上开始描画着什么，无比专注。 帐篷中，艾露莎因口渴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还远没有到轮值的时间，她本想再次谁睡去，然而却看到被火焰映照在帐篷上的爱尔的身影。 看上去有点孤单。 于是她钻出睡袋，穿上鞋，顶着寒冷走到篝火旁，打算和守了半夜的爱尔坐一会儿。 听见动静的爱尔并没有抬头，用上色笔沾了沾另外的蓝色，为双重铭文进行最后的收尾。 “你手臂怎么了？！”这才看到爱尔在做什么的艾露莎惊讶出声。 “嘘。”爱尔将竖着上色笔右手在嘴上比了一下，“不要惊醒大家。” 艾露莎面色凝重，单膝蹲下，紧紧握住爱尔的手腕。 此时正值冬日，衣服厚实，否则她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爱尔身上居然多了这么严重的伤痕。 在没有布料遮蔽的前臂上，距离掌根约3厘米的地方，圈着一道5厘米宽的狰狞疤痕，连代表“移形换影”魔法链路的星星标志被疤痕遮盖了半边。 疤痕之上，是两排黑色和蓝色的魔法铭文，铭文如蠕动的虫蚁，在皮肤上留下不均匀的色调，更衬托着可怖。 “哪有人把铭文直接往身体上画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别告诉我是在自-残！” 艾露莎那样的生气，压低的声线中有着明显的责备与暗藏的心疼，圈住她手腕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 “你难道不知道魔法铭文不能往人身上画吗？这样做，魔法发动时首先伤害的就是你的身体！看你这伤痕，应当已经试过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 “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达成？” “即使克莱门丝没有通过这场考核，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伯爵小姐，不会因为在魔法上无法更进一步而受损分毫。” “而你呢？你难道要为了伯爵小姐所谓的倚重，这样拼命去折腾自己吗？就算你为此受伤、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你，除了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艾露莎一连串的逼问让爱尔愣神了一下，她立刻明白艾露莎误会了，以为自己为了在这场摘星考中为克莱门丝小姐提供更大的助力而“自我虐待”。 然而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如此明显地向她表露关心，像姐姐也像妈妈。 陌生的情绪在心间酝酿，以至于她张口解释时居然有些结巴。 “不，不是自-残。艾露莎姐姐，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那这又怎么解释呢？”艾露莎抬起她的手臂，黑蓝两色的魔法铭文已经写成，在火光下隐隐泛着魔法的光芒。 爱尔低头默然片刻，低声示弱道“这件事我现在没办法解释，等摘星考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你说真的？真不是自-残？”艾露莎不确定的反问。 “放心吧艾露莎姐姐，我心里有数。”爱尔晃了晃艾露莎的手臂，卖了个乖，“我只是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好在爱尔平时在艾露莎这里的信誉值比较高，艾露莎看着她示弱的样子也软了下来，伸手点了点爱尔的额头： “你这孩子，做什么都太用力，平时的训练也是，总是练习到自己筋疲力尽。等摘星考结束了，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饶不了你。” 爱尔趁着她不那么生气了，赶紧转换话题。 “还没到换岗的时间，你再回去睡一会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放下心后，困意上头，艾露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跟爱尔摆了摆手回到了帐篷里。 帐篷外，爱尔轻轻按了按左手臂上的已经干涸的铭文。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这些被她写在手臂上的魔法铭文，正是半年前请求罗兰誊写的内容。为了确保铭文能够顺利生效，爱尔私底下测试过四五次。 事实证明，不论材质为何，只要能够驱动铭文，就可以产生作用。只不过刀刃可以通过使用特殊的材质，以及锻造工艺来避免在魔法伤害生效时对刀体的伤害。 而无法锻造和更换材质的人体，只能硬抗。 -- 次日，几人启程后没多久就被一群狼型魔物所包围，魔物虽多品阶不高，在花费了一些时间后，她们成功将魔物击退。 在狼型魔物纷杂的脚印中，爱尔发现了克莱门丝小姐此次考核目标——炙烈之虎的痕迹。 炙烈之虎顾名思义，拥有强大的火属性能力，它留下的爪印下，沙土都变成了黑色的焦土。 几人跟着黑色的爪印满满向林中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这只魔物的身影。 它正在低头吞噬一只狼型魔物，猎物黑色的身躯被撕裂，流淌出腥臭、恶心的黑色粘液，大约是魔物的血液。 魔物专心致志地在进食，丝毫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它本就是这片区域中最强大的魔物，所以根本不做提防。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爱尔抬手向下按，示意所有人伏低身体，计划在魔物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找到最佳攻击角度，再发动攻击。 然而，事出有变，杰夫不知是看不懂爱尔的手势，还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居然越过爱尔向前跑去，右手臂向前举平，搭箭上弩，向魔物发射了一只冰属性的短箭。 魔物被跑动的声音惊动，周身瞬间腾起火焰，那只短箭还未接触到它的身体就被燃烧殆尽。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对方居然怒吼一声向几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到魔物逃走，杰夫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勇气十足地向克莱门丝小姐提议。 “小姐，魔物被我们的气势所骇，已经逃跑了，我们追上去一定能将他一举击杀！” “克莱门丝小姐，刚刚魔物明明没有受伤，却选择逃走，这似乎另有隐情，还是小心些为上。” 爱尔当即说出自己的判断。 克莱门丝小姐有些犹豫地看着两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杰夫见此又加了一把火： “我们花了5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魔物，其中有4天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这次错过了目标的踪迹，下次再找到还不知要用多久的时间，难道你想要克莱门丝小姐考核失败吗？” “魔物的行为异常，我担心贸然跟上去…” “魔物已经逃跑，分明是已经害怕了，此时去追，一定能将它顺利击杀。” 还没等爱尔说完，杰夫就又将话截了过去。 说完这句，他又拿出忠仆的姿态看向克莱门丝伯爵小姐。 “小姐，您这几天吃睡在荒郊野外，我实在是不忍心，只是想着尽快辅助您完成任务。还请您决断，无论是追，还是不追，我都听从您的安排。”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仿佛在暗指爱尔有心拖延，艾露莎听不下去地回怼了一句。 “你这说法太没有道理，晦暗之森是魔物的诞生地，多小心些总没错！” “是吗？”杰夫阴恻恻地看了过来，“那我怎么在昨天听到某人暗中说什么，‘就算克莱门丝小姐没有通过考核也无所谓’呢？” 没想到昨天的话居然被杰夫偷听到，此时成为他质疑爱尔和艾露莎两人立场的凭据。 “你这是断章取义！”一向直肠子的艾露莎张口想要辩解，被克莱门丝小姐打断。 “好了，你们不要吵。杰夫，你说的那件事只是你的一家之言，考核结束后我会再做评判。” 克莱门丝小姐看向站在一起的爱尔和艾露莎：“至于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并打败炙烈之虎，你们两个有其他意见？” 无论事实如何，此时正处于理亏状态的二人没有其他选择。 “听从您的吩咐。” 爱尔拉着有些不情愿的艾露莎说道。尽管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就在今天，她内心并不惧怕，不知道危险会从哪里来，那便不如放宽心，见招拆招。 依旧是爱尔打头，她们向魔物逃走的方向追去，地面上的痕迹新鲜而明显，杰夫跃跃欲试，看上去恨不得取爱尔而代之。 不过他还是知道打头的危险最大，因此隔了几步跟在爱尔的身后，称得上亦步亦趋，生怕头功被爱尔抢走一样。 第31章 不知为何，这只魔物的行踪笔直地延伸了很久，与自然状态下的行踪状态很是不同。 就在爱尔心中疑虑越来越重的时候，爪印消失在一个洞穴之外。 她慎重地放慢脚步，慢慢向山洞内走去，里面空无一物，洞穴内视线昏暗，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才发现浓重的迷雾笼在洞穴中，望不到里。 爱尔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她警惕，此时可能已经无知无觉走了进去。 魔物明明是不会主动穿过晦暗之森的迷雾的，为什么会消失在这里？ 涌动着的迷雾中，突然冒出什么东西。 犹如实质般抓住爱尔的胳膊，大力地将她半截的身体拉进迷雾中，爱尔拼命抵抗着，然而仍如拔河般被一点点拽了过去。 爱尔想起跟在身后的伙伴。 “杰夫！洞中有东西，帮一下我。” “唠唠叨叨，喊什么，你不是挺能的吗？”洞穴内视线昏暗，从后方进入的杰夫一时不察重重地撞上了爱尔。 前拉后撞中，爱尔重心失衡，向迷雾的方向倒去。 第26章 从背后冲过来的杰夫，一肩膀将爱尔撞入迷雾中。 当意识到自己重心不稳后，爱尔尽力翻身挥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然而周围空无一物，她只看到了杰夫恐慌、迟疑的表情。 不过一瞬间，爱尔的整个身体在迷雾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脚步声响起，艾露莎陪同着克莱门丝小姐来到了迷雾跟前。艾露莎看着有些瑟缩躲在山丘旁的杰夫，以及不见了踪迹的爱尔，敏锐地察觉到发生了某些异常情况。 “爱尔去哪儿了？你们两人前后脚到了这里，怎么爱尔就不见了呢？” “她，她，她看到了魔物的影子，所以急着立功，自己跑到了迷雾里。”杰夫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番托词直接让艾露莎皱起了眉头，她身材健壮，比杰夫高了一个头，单手揪着领子将对方拎了起来。 “你最好给我说实话，爱尔三令五申晦暗之森的迷雾不能碰，怎么可能自己跑进去。” 杰夫如一只鸡仔缩在艾露莎的手中，梗着脖子嘴硬道： “那我怎么知道，事情就是发生了，她不小心自己跌了进去，难道我也要跟进去找她吗？” “先不要吵。”克莱门丝小姐走近两人，脸色不大好看，指示艾露莎松开手中的杰夫。 刚才两人对峙的话她已经听到了，不管杰夫是否有所隐瞒，爱尔失踪在迷雾里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几人之中，最擅长追踪魔物的就是爱尔，偏偏此时她失踪了，魔物也不知所踪。 “杰夫，把求救信号发出去。” 刚刚还庆幸从艾露莎手中逃脱的杰夫，仍然抱着接着这次考核立功的想法，不甘心地说道： “小姐，现在考核时间才过了一半，或许明天还能再碰到炙烈之虎。” “今天如果失踪的是你，说不定我还能接着完成考核。”克莱门丝小姐不愉地扫了他一眼。 只这一句就歇了杰夫心里其他的心思。 他启动发射信号的魔具，红色的信号弹伴随着尖锐的鸣叫声升腾到半空中。 -- 叠加了“疾行魔法”的罗兰正神色匆匆在林间穿行。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结束了自己的考核任务回到了营地。 然而整个营地中只剩下医疗帐篷中的安妮治疗师，负责二星摘星考的露娜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们，还有据说专程护卫摘星考的皇家骑士们都不在。 通过安妮治疗师的转述得知，在他回来之前，营地突然收到来自9个不同方位的求救信号，营地上所有人紧急出动。 而原本辅助她的露娜8号，似乎很早就跟着露娜大魔法师离开了营地。 9个求救信号，也就是说，除了包括他在内的2个魔法师外，其他人都发出了求救信号！这是摘星考史上从未有过的紧急情况。 他马上联系露娜大魔法师，试图了解当前的情况，然而通讯魔具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只听到露娜大魔法师声称在前往某个求救信号发出地，而后魔具似乎被损坏，无法正常通话。 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不，或许比预知梦中的更加惨重… 强烈的不安在胸中激荡，他询问了安妮治疗师其他人去往的方向后，随即在自己身上加了一道“疾行魔法”，打算援助就近的求助者。 就在这时，西北方的天空中燃起红色的信号弹，那个方向的丛林之地，似乎是伯爵小姐的考核目标所在地… 他不再迟疑，向西北方奔去。 -- 在身体倒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引力将爱尔整个人吸了进去，就像在魔物园训练场穿过传送门时的感觉一样。 迷雾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物质，身体头重脚轻地旋转着，意识也随着模糊起来。 不要啊，万一昏倒了传送到魔物跟前，岂不是分分钟被当成食物啃食得干干净净？ 这样想着，爱尔陷入了沉沉黑暗之中。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爱尔迷迷糊糊地有了意识，眼睛尚无力睁开，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是直立的状态，双腿、前胸、手腕处有被束缚的压迫感。 眼珠在眼皮下方快速地动了几下，爱尔在不远处的对话声中渐渐清醒。 “主人，高级魔法师和皇家骑士们已经被求救信号吸引走了，不会打扰您的计划。” 平淡无起伏的声调，像是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嗯，你做的很好，本不用这么麻烦，可惜我那好外甥太敏锐了，如果不这么来一遭恐怕会被他看出破绽。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把其他人叫进来。” 爱尔闭眼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中，试图理解更多的信息。 她早就推测出露娜大魔法师会是自己的死因，但是关于如何死这件事尚且一无所知。 看来自己当时跌入的并不是晦暗之森的迷雾，而是面前的人所设的陷阱。当时突兀出现的炙烈之虎恐怕也是她的手笔。 “醒了就不必装睡了。”冷淡的声音响起，一只手用力捏住爱尔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睛。 信息越多破绽越多。 预料到自己会被对方抓住的爱尔，为了套话，决定趁机演上一演。 昏迷太久，连房间中的光线都觉得刺眼，爱尔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晃动被捆住的身体，向前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挣脱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 “露娜大魔法师？为什么将我绑起来？” 爱尔低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疑惑”地偏了偏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您的实验所吗？我记得自己不小心冲进了晦暗之森的迷雾里，听到你们的对话声才醒了过来。是您将我从迷雾中救出来的吗？” “哼。” 露娜大魔法师放开了爱尔的下巴，并没有回答爱尔的提问，转身回到座位上。 “你的属性耐力属实难得，本以为特制药剂会让你昏睡至少半天时间，才两个小时不到，你居然就醒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爱尔使出一辈子的演技，“震惊”地看着对方，“难道是您抓了我，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 “你本可以无知无觉度过这场劫难的，谁让你这么早就醒了呢，那就只能委屈你，亲自感受自己意识被扼杀的过程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无论您想要做什么我愿意配合，只求您饶过我的性命，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仆从，对您能有什么用？” 爱尔拼尽全力“哀求”着，话语说出去的时候情绪上头，她甚至还从眼睛里挤出来几滴真情实感的弱者的眼泪。 “一个仆从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所以你要感谢我，我将要为你赋予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灵魂。” 她几乎是笑着将这句话说出口的，高高翘起的嘴角和痴迷望向不知何处的目光，仿佛她的多年夙愿终于成真。 爱尔因她的话而真实的震惊在原地。 赋予灵魂… 那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体中本就有自己的灵魂存在。难道要再放一个灵魂进来？那是为什么，有什么意义吗？ 露娜大魔法师说完那句话后，不再关注爱尔，任凭她再提出任何疑问，都没有再得到回应。 确认对方对自己视若无物后，爱尔偷偷地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她的双臂被反剪到身后，背部和双臂中间是一根固定在地面上的柱子。 很好，绳索的位置刚好离手腕很近，可以通过发动铭文将其腐蚀，左手臂立马就可以解放。 不过发动的时机要抓好，面前的人拥有“大魔法师”头衔，用魔法制服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的认知让爱尔沉下气来。无法再从对话中获取信息，她于是开始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睁开眼的瞬间，她就猜测自己被带到了露娜大魔法在晦暗之森的实验所，这里的布局与她帮忙猎捕幻王蜂时进去过的地方装潢十分相似。 第32章 但是在房间的里面，不是魔物收容区，而是分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 有地下一层，那么存在地下二层也很合理，这里极有可能是实验所隐藏的另外的空间。只是那5个房间里放的是什么？爱尔毫无头绪。 很快，她的疑问获得了解答。 白色房间的门被推开，露娜8号走了出来，在她身后，面容相似，甚至于说一模一样的5个傀儡人亦步亦趋跟着她，神情呆滞。 在看到露娜大魔法师的时候，她们似乎突然间拥有了情绪，争先恐后地、叫嚷着什么向露娜大魔法师跑过来。 “妈妈，你终于来看4号了！” “妈妈妈妈，3号好想你。” “我最近又学了几个新的魔法，如果妈妈愿意的话，那就勉为其难地演示给你看看吧，不许说我小儿科。” “好疼啊，妈妈最后抱抱我好不好…” 爱尔瞳孔收缩，震惊地望着一群傀儡人喊着“妈妈”，相继挂在露娜大魔法的身上。 她们，或者说“它们”，身躯或有些僵硬，或非常灵活，但是除了相同的脸之外，它们还拥有着同样的音色，露娜8号的音色。 露娜8号似乎有些落寞地低着头站在这群傀儡人的身后。 爱尔试图通过眼前的景象拼凑串联出有效的信息。 露娜大魔法师擅长傀儡术，日常身边陪伴的傀儡人只有2号和8号，除了2号之外，其他人都拥有和8号相似的成年女性的体型。 再加上它们刚才有些还会自称4号、3号，所以它们就是处于2号和8号之间的3～7号傀儡人。 从形态动作、思维应对，和语言能力这些项目上来看，8号毫无疑问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所以会被选出来，作为露娜大魔法师在外行走的助理。 那2号呢？为什么除了2号，其他人都是相似的样子。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像养孩子一样养着这些傀儡人？ 爱尔隐隐约约觉察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是自己这次无妄之灾的根本原因。 第27章 爱尔隐隐约约觉察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是自己这次无妄之灾的根本原因。 几个傀儡人，一个立在露娜大魔法师靠椅的背后，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两个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 还有两个明显身躯动作不那么灵活的，跪坐在地，双臂为枕，伏在她的左右膝头，看向“妈妈”的眼神充满孺慕之情。 而露娜大魔法师抚摸着“女儿们”，面容上满是慈爱与怀念。 如果此时不是被捆绑在木桩上，爱尔很乐意为她们的母女情深发出一声赞美的感叹。 现在，她为砧板鱼肉，非要吸引或激怒对方，获取更多的信息才有生存机会，这些“女儿们”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她看向带着失落站在一旁的露娜8号，心中有了主意。 “都不知道，原来露娜大魔法师居然有这么多孩子，真是幸福。”爱尔大声地说道。 “但是怎么能对几个女儿厚此薄彼呢？34567号都能叫‘妈妈’，怎么2号和8号只能叫主人呢？” 此话一出，房间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女儿们”用同样的姿势转了转头，表情明显有些呆滞，似乎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不许诋毁露娜主人！” 8号一向平淡地声调中居然听出了严厉的意味。 而被点名的露娜大魔法师，则情绪稳定地可怕，手仍然抚摸着膝头傀儡人柔顺的鬓发。 “我对她们的爱都是一样的。因为她们本就拥有同一个灵魂。” 同一个灵魂？ 爱尔的大脑飞速旋转，想到对方一开始所说的“我将要为你赋予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灵魂。” 难道是要把她也变成这样的傀儡人吗？ 不对，露娜8号虽然看着很像人，但是她的身体是用某种材料做成的，并非血肉。 她沉思的表情精准地落入露娜大魔法师的眼中。 “明明死到临头了，好奇心怎么还这么重？你一直问个不停，虽然看上去很害怕，但我从你的眼神中没有看到恐惧。” 拍拍几个“女儿”，她优雅起身，踱步来到爱尔面前，清冷地嘴角勾出一丝讥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违和。 “你不会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就能从这里逃脱出去吧。” 她看穿了爱尔的小把戏。 那抹讥笑太过刺眼，被嘲笑被贬低的爱尔反而也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堂堂的大魔法师还怕一个阶下囚知道你的秘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个小喽啰可太荣幸了！” 虽然是劣质的激将法，但对于自命不凡的贵族效力良好。 “哼。”优雅美丽的大魔法师，反手捏住爱尔的脸颊，按压的力道并不重，似乎是在顾虑这道身躯的感受。 “这张嘴很不会说话。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毕竟未来你的身躯将会陪伴我许久，许久。” “就是不知道，等你听完后，还能不能笑得这么灿烂。” “是吗？”爱尔脸颊肉使力向上弯，把对方捏脸的手挤了下去，挑衅一笑，“那我可洗耳恭听了。我最喜欢听恐怖故事了，希望大魔法师不要让我失望哦。” “看来你注定不喜欢不痛苦的死法，在无知无觉中消失多好，就当睡了一觉。” 收回去的手，“爱惜”地摸了摸被捏红的地方，被爱尔侧头躲开。 “可惜我天生反骨多，躺在床上都嫌硌，美梦恐怕无福消受。” “你！” 在口头上占不到便宜，露娜大魔法气闷地舒了口气，转头向露娜8号发出指令：“去把那东西拿过来。” 露娜8号好似在神游般，在被叫了几声后才反应过来，“好的，妈妈…主人。我现在就去。” -- 在魔法一道上，说罗兰是天赋异禀都不为过。别人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的魔法咒语，他只要看一遍就能流利地吟唱，且发动效果远超一般人。 课堂上传授的内容他一学就会，魔法图书馆中同阶魔法师生徒看都看不懂的高等级魔法，他稍加研究后就能熟练掌握，“疾行魔法”就是之一。 凭借 “疾行魔法”加持，且拥有将挡路的魔物见一个用雷电法术轰一个的强大实力，罗兰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赶到求救信号发出地。 穿过森林，面前是一个2米高的洞穴，没有预知梦中激烈的打斗和血流满地的场景。 克莱门丝伯爵小姐如同在自家花园中品味下午茶一样，坐在洞穴门口的巨石上，上面铺在这一块花纹繁杂的野餐垫，上面还放了一些食物与茶。 她的其中一个魔法侍从应该是叫杰夫，正在用一个团扇为她驱赶蚊虫。 ——不过爱尔和艾露莎两人呢？ 他向前走去，一个身影迅速从树上跳下，立定在他面前，表情严肃。 梦中艾露莎满身是血的场景没有出现，如今她看上去毫发无伤。 ——或许只是伯爵小姐受不了考核的严苛环境，想要退出。 如同卸掉了陈年的枷锁，罗兰心下一松。 “爱尔呢？她也在周围守卫吗？” “她跌进了晦暗之森的迷雾里，失踪了。”他听艾露莎说道。 “在哪里？”罗兰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 “疾行”几个小时好不疲惫，此时他却脚下一晃，意识仿佛从身体中飘了出去，就连艾露莎的回答声，听起来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壁。 “晦暗之森的迷雾会随机传送，我们不知道爱尔被传送到了哪里。” 艾露莎声音越说越低，她不敢想象，如果爱尔被传送到高等级魔物面前，或者直接被传送到晦暗之森之外的魔物诞生地会怎么办，她没有任何跟外面沟通的方法。 “我是问迷雾在哪里，我去找她。” “你疯了吗？！” 克莱门丝小姐不可置信地喊出声，艾露莎也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在哪里。” 罗兰定定看着艾露莎，等着她的回复。 “就在前面…”艾露莎呐呐回道，手指指向迷雾的方向。 几人重新回到爱尔失踪的地方，然而，令人诧异地是，那团迷雾如同从未出现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 艾露莎的诘问在洞穴中不住回荡。 -- 露娜8号带过来的东西，爱尔并不陌生。 当时，她抱着云顶树的枝干，看到了林海荡漾，她身在最高处，感觉连阳光都在偏爱自己。 原来，它也是自己死因的一部分。 隔着魔法笼，土褐色的椭圆柱体上，是幻王蜂蜂巢特有的具有迷幻性的纹路，能够诱使观看它的生物陷入精神风暴中。 爱尔对此早有体验，快速将目光从上面撇开。 “您应该知道的，幻王蜂的迷幻作用对我来说，作用不大。”爱尔语气轻松地说道。 第33章 大魔法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戴上一双莹玉色手套，打开魔法笼，而后用8号递来的长剑一剑将椭圆柱形的巢穴劈开。 一个接一个的六边形孔洞中空无一物，那是一个空巢。 不，在蜂巢的最深处，有一只明显异常、硕大无比的蜂王。 长剑伸进去，将这只蜂王挑了出来。 它如拳头大小，脑袋就占据了身体二分之一，身躯弱小，翅膀更是如两片干枯的叶片无力地趴在背后。 硕大的头部两只复眼中充满了迷幻的、数不清的细小的圆圈，每个圆圈中都有着向内无限延伸的纹路，只看一眼就让人头痛欲裂。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目光粘在上面，爱尔艰难地将目光从上面移开，精神有些萎靡。 “看来，你的属性耐力果然很高，一般的人活魔物只一眼就会陷入狂暴。” “你对幻王蜂做了什么？这不是它原来的形态。” “这是你所捕捉的蜂群的第20代蜂王。幻王蜂是精神类魔物，群居的每一只都拥有精神类攻击力，但是每一个都不够强大，就连蜂王也不例外。于是我就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让蜂王吃掉它所有的臣民，一代一代培育，提升精神力。” 大魔法师将挑着蜂王的刀尖往爱尔的脸前凑去。 “这就是我的最终成果。它会用强大的精神力，摧毁你的个人意识，留下一个完美的灵魂容器。” 愤怒、恶心、鄙夷、震惊…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膛中翻滚、纠缠，团成一团，爱尔强压下这股憋闷感，让理智战胜情绪。 “你已经研制出了堪比真人的傀儡身体了，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你是说8号啊，她比前面的几个都更像，最初将她塑造出来时我很高兴，以为终于能够让女儿以她应有的姿态生活在世界上了。可是那终究不是人的身体，只能承载小小的一点点的她的灵魂，不会疼痛、不会成长，连拥抱都没有温度。” 露娜8号就站在旁边，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到，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傀儡一样站在那里，对来自主人的否认毫无反应，不辩驳，不附和。 “所以我决定，要寻找到一个人的躯体，去承载她的全部灵魂，为她带来真正的复生！” “可是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受搅碎精神意识的后果，唯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对于魔物属性的耐受力，才能在意识被摧毁后，仍然保持着身躯的活力。” “我本想在你同届的魔法侍从中多测试几个人，可是你表现得太好了，简直是我的实验量身定做的材料。从你第一次接受魔物属性训练的时候，我就从你的血液和你的表现中觉察到这一点。” 露娜大魔法师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试验品的女孩，傲慢地说道。 “你应该荣幸，你的身体将要承载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灵魂。” 人愤怒到极致的时候，原来也会理智到极致。爱尔在紧握双拳，控制着自己不要因愤怒而激活魔法铭文。 “原来这就是我的死因。还真感谢你让我死得明白。” 还不是时候，她告诉自己。隔绝住深切的愤怒，讽刺地将这句话掷在地上。 第28章 “原来这就是我的死因。还真感谢你让我死得明白。” 放在往日，身份超然的王国公主兼大魔法师，绝对无法接受他人如此冒犯。 不过，现如今她心愿将成，毫不在意地继续原本的计划。 是时候将这个躯壳中的低贱灵魂消除掉了。 在她的指示下，露娜8号上前双手固定住爱尔的头，用力向侧面扭去。 爱尔奋力抵抗，脖子上青筋暴起，冲着露娜8号嘶吼着。 不仅是出于挑拨主从关系，为自己争取机会的想法，还有一点点对于露娜8号的不忍。 “你身体里也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吧？你以为等我的躯壳腾空后，她会怎么对你？” “你的躯壳失去用处，灵魂一定会被回收。包括那群刚才还承欢膝下的傀儡人！” “你们都只是她的工具而已！” 这其中的官窍不难梳理，一模一样的脸，还有傀儡人们妈妈的称呼，以及自己挑拨关系时露娜8号不自然的反应。 “你跟那群只会簇拥着她的傀儡人不一样，你有自我意识的对不对？” 爱尔至今还记得在沉月湖的时候，露娜8号叮嘱着即将面临蜂群的她。 ——“有幻王蜂扑在身上也不要紧，它们无法穿透这件防护，等你下来后，我会抓住它们，傀儡人不怕蜇，你知道的。” 平淡的语调，直白的语句中，暗藏关心。 那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人能说出的话。 “你不会是想凭借几句话，让8号与我反目吧。”露娜大魔法师好笑地说道。 她这句话说完，露娜8号越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本就被下过药剂的爱尔气力不济，头渐渐被掰了过去。 大魔法师抬高手中横着的长剑，将剑尖上硕大的幻王蜂放在爱尔耳朵后方最细嫩的肌肤上。 首先是剑峰冰冷的凉意，而后是轻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虫足爬过的酥麻。任凭眼睛怎么往旁边侧视，根本不可能看到耳后的情况。 “乖孩子，到了进食的时候了。” 蜂王露出细小尖锐的口器，一下子埋入爱尔的皮肤上，比麻醉剂更强烈数十倍的幻王蜂毒迅速被注入爱尔的身体。 爱尔感觉浑身酸软，四肢仿佛被抽取了筋骨般软趴趴地吊在木桩上，大脑混沌不清，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 而耳后的触感变得格外明晰。幻王蜂窸窸窣窣地在肌肤上缓慢原地爬动，枯叶般的翅膀划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只是开始。 “乖孩子，这是你最后的使命，把毒针也扎进去。” 大魔法师对着蜂王说道，拿了些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喂了它一口，而后它那占据身体二分之一的“大头”鼓动着开始缩小，小到难以察觉的肿块从头部向腹部、尾部转移。 它如陷入狂暴状态的猎物一样，疯狂地抖动着枯叶一样的双翅，而后翘起尾巴，将黑到发紫的尾后针扎向爱尔。 “唔！” 大魔法师看着爱尔痛苦的面容，柔声说道： “就这样，成为一具完美躯壳吧。” 在将毒液全部送入爱尔体内后，蜂王如被挤干，缩小到正常幻王蜂的大小，它迈着小细腿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再也支持不住，从爱尔耳后掉了下来。 小小的身体飘到地面上，在抖动了几下后，就再没了气息。 它死了，在释放完身体中所有的毒素后。 强力的毒液顺着血管快速进入爱尔的大脑，刚才意识模糊的头脑如遭锤击，从未有过的疼痛感在脑袋中乱窜，持续的、尖锐的耳鸣声让爱尔无法听清任何外界的声音。 只有血管中汩汩流动的声音如同生命的倒计时般快速地、高频率地响动着。 咕咚、咕咚、咕咚…巨大的轮子在脑中碾压，每一条神经和血管仿佛变成冷硬的金属，编织成笼，而后收缩、收缩，再收缩。 爱尔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所有，所有物品变成融化的色块，在大脑中疯狂搅动，然后被撕裂、被砸碎、被碾成齑粉。 好痛苦！ 好烦躁！ 从外部看来，爱尔此时的状态与陷入狂暴的魔兽一模一样，头脑和身体不知道疼痛般拼命地挣扎，就算绳索磨破出血也不在意。 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头部的晃动让红色的发丝如狂风中的茅草球一样疯癫。 “太丑陋了。” 这番样貌，让优雅的大魔法师心生厌烦。 她将手中长剑往露娜8号怀中一扔，转身离开。 “8号，你继续盯着，不要动她，如果她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立马汇报给我。” 几个傀儡人依旧呆滞地堆在她的座位周围，等她离得近了才又“生动”起来，在她周围跟前跟后。 她先清洗了双手，而后走到作为后面的柜子面前，珍而重之地拿出一个封存已久，上了三道魔法禁制的箱子。 从中取出一个水滴样子的水晶瓶。 透过水晶屏外部密密麻麻的魔法铭文，可以看到，在瓶子底部，一个白色的光点，微弱的漂浮着，如风中残烛，行将就木。 小心地取出瓶子后，大魔法师轻手轻脚地将其放在桌案中间的一个凹槽恰好的软垫上。 几个傀儡人如磁石吸铁般将引了过来，十只眼睛愣愣地盯向瓶中的“烛火”。 “这就是你们的灵魂。” 露娜大魔法师声调慈爱又冷酷。 “现在，是时候回归了。” 她将手放在4号后颈上，轻柔地抚摸，4号懵懂地、本能地将目光黏在她的脸上，用头顶蹭蹭她的脸颊。 纤长的手指从颈部缓缓拿开，一丝白色如烟般的灵魂碎片被抽离出来，4号亮亮的眼神瞬间失去神采，整个身体解力倒下，落在地上发出木质的声响。 第34章 木质身躯奇怪地折叠着，是人类的身体做不到的程度，就如一摊杂物。 那缕灵魂碎片，则被温柔地拢在手心，大魔法师打开水晶瓶的盖子，灵魂碎片被本体所吸引，白光一闪，融入“烛火”之中。 同类的遭遇，没有引发其他傀儡人丝毫的兴趣，它们一个接一个，在大魔法师手下失去生机，用来支撑它们行动的，曾经为大魔法师带来些许慰藉的灵魂碎片被收拢、回归到来处。 傀儡身体倒得七零八落，被围在中间的大魔法师只觉得无处下脚。 “8号，过来把它们清理走。” 她冲着站在木桩附近，被傀儡们落地声音吸引，而一直盯着这边看的露娜8号说道。 大魔法师不知道的是，她的助手露娜8号，方才在看到傀儡们扑倒于地时瑟缩了一下。 8号似乎并不懂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但是她很好奇。 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回应主人的命令。 而是抬起微微发抖的手，如同一年前在沉月湖时询问爱尔一样，发出一道疑问： “这是什么？” 这一次，面前的人无力回答。 在长时间的挣扎后，爱尔此时已经失力，头侧仰着，小幅度向后晃动，一下下磕在木桩顶部，眼球不自觉地向上翻，硕大的眼白占据着眼眶。 “喂。”8号小小声地呼唤。 “喂。”声音大了一些。 “喂。你告诉我啊。” 她盯着不理会自己的爱尔，伸出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轻轻地推了爱尔的肩膀一下。 “8号！你在做什么？我告诉过你不要动她！” 露娜大魔法师严厉地责备道，不耐烦地将脚边七零八落的傀儡踢开，清出一道路。 她快步走来，双手按在爱尔的脸部仔细确认，发现她仍处于混乱中，毫无清醒痕迹。 躯壳的事情没出差错，灵魂的事情还要继续。 她眼神如刀般投向8号，又在看到那张与女儿一般无二的脸后，软化了面部的肌肉。 “为什么不听话？回到灵魂里，成为我真正的女儿不好吗？” “2号。” 8号似乎想起了什么，木然地与大魔法师对视，平淡地语调说道，“我可以像2号一样陪着您，我比它们都更能干，您知道的。” “你们不一样。” 露娜大魔法师抬手将8号的碎发挂到耳后，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 “你是我的女儿，2号只是一段回忆，是我最怀念的她的样子，而你是我的女儿灵魂的一部分。” 8号的抗拒是如此明显，与人类相似的身躯材质颤抖着瑟缩着后退着，仿佛眼前不是她的主人，而是一个屠宰者。 “不要逃避。” 大魔法师细声细语地安抚，用手牵住面前的傀儡人，岂料8号竟却胆敢将她的手甩开。 “不要！” 从未想过会被自己制作的傀儡拒绝的大魔法师，怒气值极速上升，一阵简短的吟唱后，束缚魔法如绳索将8号禁锢，拉到她的跟前。 左手掌贴在8号的侧脸上，如她千万次想念女儿时做得那样，用拇指的指腹摩挲了几下。 “你是个傀儡，不是人，没有人的情感，怎么会害怕呢。这只是我的幻觉吧。” 话毕，她将右手贴在了8号的后颈上，一缕比之前都要明亮的灵魂碎片恋恋不舍地从躯壳中冒出头。 “不要怕，我会慢慢的。” 左手仍然在安抚一般抚摸着8号的脸颊，露娜大魔法师慈爱地说道。 就在灵魂渐渐抽离的时候，露娜8号透过将合未合的眼睛看到。 一只闪烁着蓝黑两色魔法光芒的手，从露娜大魔法师的背后出现，如鬼魅般绕过肩膀，猛然按在大魔法师不设防的喉咙处。 “不要怕，我会很快的。” 爱尔在她身后说道。 第29章 一分钟前。 露娜大魔法师站在爱尔面前偏左的位置，几乎四分之三的身体背对着她。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突然不听话的傀儡人身上。 怎会想到，将后背暴露在一个即将被搅碎意识的的魔法侍从面前，居然是如此危险的事情。 在幻王蜂毒刺入身体的短时间内，爱尔确实经历了难以言说的痛苦，仿佛整个人的意识都要被绞碎。 然而爱尔有暗中的杀手锏。 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露娜大魔法师正忙着从傀儡人的身体中取回灵魂。 唯一盯着爱尔的8号，因为物伤其类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 于是爱尔集中余下的所有精力，控制着手臂上的魔法铭文最低限度的发动，用疼痛给予自己清醒。 困住双手的绳索就是在那时候断的。 幸好，8号也好，露娜大魔法师也好，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变故。 甚至大魔法师在检查她的意识时，都没有发现爱尔真正的情况。 这就是爱尔之前所预想的，自己在面对大魔法师时最大的优势——对方的傲慢和轻视。 而今爱尔的身体仍然被捆在木桩上，但她的手臂完全释放了出来。 衣袖粉碎，赤裸着的左臂，闪烁着蓝黑两色魔法光芒，如鬼魅般绕过肩膀，猛然按在大魔法师不设防的喉咙处。 “不要怕，我会很快的。” 爱尔在她身后说道。 为了避免魔法的冲击力将手振开，爱尔用右手用力扶住左手臂。 不要命地催动左手臂上的冰冻、腐蚀魔法铭文。 那天晚上，她不止描了一组铭文，而是将在空间范围内将整条左手臂都画满了铭文。 牢牢按住大魔法师前颈的手臂上，爆出五对蓝色和黑色的交叉魔法光环。 蓝色的冰晶一瞬间覆满大魔法师的脖颈，黑色紧随其后开始腐蚀，而后蓝黑交替相继，不断重复着冰冻与腐蚀的魔法伤害。 细嫩柔化的肌肤很快就被破坏，露出血与肉的淋漓。不只是大魔法师的脖子，还有爱尔自己的手与手臂。 “啊啊啊啊啊！” 爱尔的动作太过迅速，等露娜大魔法师反应过来想要反击时，才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受损。 这也是为什么爱尔从一开始，就只瞄准她的喉咙。 察觉到无法通过吟唱施展魔法后，她马上松开傀儡8号，企图撕开爱尔扣在她脖颈上的手。 爱尔察觉了她的动作，再次加快催动铭文的频率，脖颈上的疼痛太过强烈，令她几近昏厥。 “看来，大魔法师的属性耐受力不如我。” 在魔法铭文持续发动，铭文伤害不下百次后，爱尔掌下的脉搏越来越弱，大魔法师无力地垂下手臂，昏死过去。 在感觉到对方无力挣扎后，爱尔收束铭文松开了手掌。 大魔法师像那些被她抛弃的傀儡一样，倒在地上，毫无生机。 8号瘫在地上，无助地看着曾经的主人。 在经历了迷药、幻王峰毒、魔法铭文的冰冻和腐蚀后，爱尔的手不太使得上力了。 她很是废了一些功夫，才将腰部和拖上的绳结解开。 左袖早就在魔法光环中消失了，她的左手臂如今也变得血肉模糊，曾经写有铭文的地方，皮肤被腐蚀殆尽。 血珠不断地渗出，而后沿着手臂滴滴答答流淌到地上，汇成小小一滩血洼。 “移形换影”的星星标志也在皮肉被腐蚀的同时被完全破坏。 好消息是她自由了，没了“移形换影”的存在，就算她再也不回菲洛普斯魔法院和伯爵府，也再没有人能够找到她了。 -- 身体摆脱束缚后，爱尔略过面前的8号，抬步向摆放着各种魔药器材的桌前走去。 叮叮当当翻找一通后，爱尔成功从一大堆昂贵的实验器材群中找出几瓶治愈伤害的药剂。 左手暂时无法行动，她单手开瓶，将药剂咕咚咕咚豪气地昂头灌入。 连灌几瓶后，伤口开始预科，裸露在外的肉停止出血，鲜红色变成疤痕一样的深红色。 不均匀的颜色上，组成铭文的烙印，就像使用刀与铁直接铭刻在身上。 爱尔一看就乐了，感情这魔法铭文永久地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吧，虽然坑坑洼洼怪难看的，但是关键时候它们还能保命。 只是左臂伤到了筋骨，靠药剂没办法完全恢复。 自己现在算不算半断臂爱尔呢？ 她想起这两道救了她大命的魔法铭文的创造者。 ——断腿的铁匠兼魔具术士老彼得。 在自己购买那把凌霜蕨匕首时，他特意把自己的断腿放在桌子上，告诫自己前路危险，不如躲避。 对了，他还说了一句。——“有时候为了保住性命，一些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此时，爱尔表示百分比赞同。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还是挺值的。更何况，这条命还是从大魔法师这种级别的人手中抢过来的。 第35章 她可太为自己自豪了！ 爱尔一边想东想西，一边哼着歌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又找了块布料把左臂兜在脖子上。 而后，她笔直走向木桩不远处，右手拖着8号放在一旁的长剑，向主仆二人走来。剑尖从地面上划过，发出令人烦躁的刺耳声音。 “请让开一下。” 爱尔礼貌地向8号说道。 “你要做什么？”8号愣愣地抬头问。 她的旁边，露娜大魔法师已经快没动静了，脖子上没一块好肉，连下颌处都成了无皮状态。 象征身份的白色大魔法师长袍，则从脖子以下染上了大片血色，银色的长发浸染在血泊里，缠成一团。 “很难理解吗？” 爱尔费力地单手抬高剑柄，剑尖向下对准大魔法师的心脏的位置，直直扎了下去。 “以牙还牙。” 她可没有善良到能轻松放过这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长剑出乎意料轻松的穿透了大魔法师的胸膛。很快地，围绕着剑身的地方渗出大量的血液。如同圣洁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朵。 血珠溅在8号的眼皮上，她没有眨眼。 爱尔当啷一声甩开长剑，从衣服里掏出那个水滴形的水晶瓶，挈住上端，将它斜斜递给8号。微弱的烛火在瓶子的摆动中晃得更厉害了，仿佛马上就要熄灭。 “还以为你是在害怕，看来也不尽然啊。” 8号茫然看着她，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是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至少对于人来说，手颤抖、闭眼这些反应，都代表着恐惧。大魔法师说你是她的一部分，但反过来说，她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这个交给你来处理最合适。就当感谢你刚才没攻击我。” “你搞错了，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看傻了。”8号还是那种平淡的语调。 “这不是挺有人类意识的嘛，还会自省。”爱尔撇撇嘴角，似乎有些苦恼地小声嘟囔道。 “也不知道这么厉害的魔法师怎么脑袋都转不过弯，明明已经养出有意识的女儿了，还要苛求她能够拥有人类的身体。” 说完，她晃了晃水晶瓶：“你到底要不要啊，我手都举酸了。” 8号无声地将水晶瓶接了过来。那不知道是用什么魔法水晶或者什么魔物眼睛制作的眼眸中，倒影着爱尔此时的模样。 她看上去脏脏乱乱的，脸上有不小心抹上去的血印子，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大魔法师的。 红色的头发经历了先前的挣扎、对抗时紧张的汗水后，乱糟糟顶在头上。 像个鸡窝，里面住了好几只小鸟的那种。 ---- “叮咚～我又来了，这次真是一次美味盛宴～好朋友，我可太爱你了～” 黑色的，不知是气体，液体，还是固体的团子从爱尔的胸膛中钻出来，欢快地对着爱尔一顿贴贴。 爱尔嫌弃地抬手将它弹开。 “怎么这样？爱尔好冷淡啊，”黑球别扭地撒娇道，突然像是闻到什么一样，上下左右转动寻找着什么。 “嘿嘿，这里有灵魂的味道。” 漂浮在空中的“黑球”如狗一样，看向水晶瓶中微如烛火的灵魂，露出不存在的口水。 爱尔跨步挡在它面前，神情严肃：“那不是你的食物。” “爱尔好小气！只有那么一点点，我才不稀罕！” 黑球故作生气地转过身，背影看上去又圆润又很有弹性，快赶上原来的两倍大。 “你好像比之前大了一圈。” “没…没有吧，是你的错觉！” 爱尔不相信地眯了眯眼。 “除了这一次外，平时我跟魔物战斗时真的没有死亡危险吗？该不会你为了吃掉更多食物，故意不告诉我吧。” “如果告诉你，那你肯定就跑了嘛。我怎么能做那种亏本买卖呢？” “而且死亡几率70%以下的能算死亡吗？如果没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战斗，你能在这次高达95%的死亡几率中活下来吗？” 黑球越说越理直气壮，干脆直接转过身与爱尔中门对狙，这下连它说话时嘴角的弧度都能看出厚厚肉了许多。 “那我谢谢你啊。” 刚从死亡边缘逃回来的爱尔，百无禁忌，啥都不怕，她干脆直接一手攥住黑球，眼对着眼说道：“你之前的隐瞒我可以不计较，不过那个灵魂，不是你的。” 它在爱尔手里扭了几下，可能是太胖了的原因，总之挣脱失败。倒是让爱尔觉得，这种弹弹的手感还蛮不错，蛮解压的。 “哼！好吧，我知道啦。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吧。” 黑球窝在爱尔手里，不情愿地说道。 “而且那么一点点，过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肯定一点都不好吃。我才不要吃呢。” 一次吃饱，还是顿顿吃饱，它还是懂选哪个的。 “喂，你怎么还不放开我！” “我不相信你。”爱尔坦坦荡荡地说，“等我们从这里离开后，我再放开。” “爱尔你学坏了！” 爱尔对它的各种好话坏话充耳不闻，继续攥着它看向一脸懵的8号。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啊哈哈哈哈，是通讯魔具啦。”爱尔一脸扯笑解释道。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她被抓来后，8号搜过身，她明明一件魔具都没有，连那个训练中从不离身的护臂也没戴。 是的，为了防止对方搜查魔具时发现手臂上的铭文，爱尔一早就将自己的魔具放在了艾露莎的背包里，身上什么都没带。 更别说有什么通讯魔具了。 不过，不追问就不需要解释。 8号体贴地没有再问。 “好啦，时间耽误这么久，我差不多要离开了。”爱尔对8号笑了笑，“那我们就有缘再见吧。” 8号点点头。 在爱尔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幽幽开口：“哪里通往的是二层的魔物收容区，直接进入笼子里的那种。” 好嘛，这里居然还有陷阱。 “座位后方的柜子左侧，有金币，和传送到上层的钥匙。” 爱尔迅速折返，满载而归，对8号表达诚挚的谢意，并分给她一半的金币。 “以后你也是没妈的孩子了，自己一个人生存，钱很重要。” 爱尔像8号眨眨眼，启动传送钥匙，离开了这个险些令她丧命的地方。 第30章 穿过钥匙启动的传送门，爱尔直接出现在一个充满童趣的小屋里，下方实验所的纷乱对这里毫无影响。 床边的角落里，那个色彩活泼，画着花朵、太阳和小草的箱子，还静静地待在那里。 正是实验所地面上的那间小屋。 箱子上加了好几重魔法禁制，爱尔尝试几次也打不开就不在意地随它去了。 她手里攥着黑球，背上兜着各种药剂，怀里揣着抵得上再干五年魔法侍从才能拿到的还要多的金币。 悠然踹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这里处于晦暗之森的外围，再往外走走，大概就会有村庄的存在。 尽管过去一年了，爱尔仍对这条小路留有印象。那时她第一次踏入传说中的晦暗之森，小心翼翼像一只惊弓之鸟。正是一次次与危险的斗争，让她不断成长。 清风扫过，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自由，并且对明天充满希望。她打算重启自己在第一次死-亡前就定下的计划。离开菲洛普斯城，去其他的城市或者国家看一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刚刚刺杀了露娜大魔法师兼公主，跟整个国家作对，妥妥的必死局，那可就不是凭借自己可以逃脱的范围了。 如今“移形换影”被消除了。黑球也刚吃得饱饱的，未必会阻拦她。爱尔干脆直接开问： “我打算离开这里。你不会阻拦吧。” 被攥得紧紧的黑球鼓了鼓嘴巴：“可以哦，小说的主线已经开始，整个大陆都将成为舞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有机会吃得饱饱的～～” “这可太好了。那岂不是我想去哪里都可以。” 爱尔畅快地笑道，她不再畏惧死亡倒计时，因为当它出现时自己必定全力以赴，而在那之前，她要肆意地去做自己想去的地方，做一切想尝试的事情。 或许走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在漫无边际的森林中，回荡起一串如同魔法吟唱一般奇异的、难以理解的声音。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爱尔看向手中的黑球。 “不知道哦～～”黑球傲娇地转过去闭上眼。 爱尔对它已经非常熟悉了，直到这表示它不仅听到了，很可能还对声音的缘由了解地清清楚楚，但是并不打算告诉自己。 真是不靠谱的合作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约又走出百米远，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直接钻到了爱尔的脑中，幻王蜂毒引发的头痛也开始发作。爱尔原地伫立十几分钟，本想着先抗过蜂毒再走。 第36章 然而突然间，她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与那奇异的声音类似的声响。脚步迈向相反的方向，向晦暗之森走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晦暗之森某个板块外围的迷雾出现在眼前。 她仍被某种力量引导着，毫无犹豫地迈步进去。 白茫茫的雾气翻滚着，爱尔越走越深，身影在白雾中渐渐失去踪迹。 ---- 菲洛普斯魔法院的营地的医疗帐篷中躺满了伤员，就连用于办公的帐篷也被用来安置一些伤势较轻的人。 副院长安德烈面色凝重地将情况汇报给索菲亚院长，8成以上参与二星摘星考的魔法师都收到了魔物的攻击，这件事严重非常。 而且，那些魔物的状态很不对劲。 安德烈向院长复述着当时的情形，当时他和一位皇家骑士组队一起赶往考核地。赶到时，一只四类魔物正在攻击参与考核的初级魔法师，它明显表现出超出这一阶魔物应有的攻击力，1名初级魔法师和2名魔法侍从居然无法抵抗住，全都被它重伤在地。 而且在安德烈和皇家骑士将魔物打成重伤后，它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攻击，直到被斩杀。更诡异的是，其他几个考核地的初级魔法师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听起来这些魔物陷入了狂暴状态。无论如何，确保各位初级魔法师的生命安全是最优先，二星摘星考后续有机会再重新举办，现在，你们先回魔法院吧。” “恐怕还得您亲自打开晦暗之森的传送门。”安德烈看向一旁同样忙着向上司汇报的皇家骑士队长，接着说道：“露娜大魔法师不知去了哪里，她所负责的晦暗之森传送门也被带走了。皇家骑士们也正想办法与她联系。” 索菲亚院长是露娜之外，菲罗斯城唯二的大魔法师，而涉及到在晦暗之森这类魔物诞生地内的传送门，仅限与大魔法师及以上的人拥有。 “我明白了。” “院长，还有一件关于马尔斯伯爵小姐的事。” “她也受伤了？” “不是，她完好无损。是她身边有一个魔法侍从失踪了，而且过程非常奇怪。” “伤员优先，这件事等我过去后再详谈。” ---- 营地一个角落里，罗兰和艾露莎坐在一块推演爱尔的行踪。之前克莱门丝小姐已经多次尝试了“移形换影”的魔法追踪，全都没有回应。 “你之前说，爱尔留了些东西在你那里？” “你等一下。”艾露莎起身，去自己的包裹中取来几件物品。 “就是这些。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可能是爱尔昨晚偷偷放进来的。” ——银丝护腕、凌霜蕨匕首、雏鸟回巢。 罗兰一一接过，眉间隆起小山，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凌霜蕨匕首上面的魔法铭文。 刚得知爱尔跌入迷雾的消息时，他如坠冰窟。预知的死亡无法躲过，所以，现在它再次发生了。 过往的经历这样告诉自己。然而他愿意抱着微弱的希望，想要通过迷雾去寻找。而当迷雾异常地消失时，幻想破灭，同时也唤醒了些许理智。 这不正常。 在魔物对决中总是那么警惕的爱尔，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可能误闯入本就危险万分的迷雾。 此时稍微冷静下来后，更发现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他举起手中的匕首，问道：“这些都是她平时一定戴在身上的魔具，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撇下。在你们出发前，或者前一天晚上，爱尔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我想想。”艾露莎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前一天夜里是爱尔先守夜，我中间醒来后发现她拿着笔在自己的胳膊上描画魔法铭文，我以为她在自伤，还冲她发了一通火。不过她否认了，说是等以后会跟我解释清楚。” 这个消息如惊雷炸耳。 罗兰立即找来纸与笔，将那两道曾经花了好久才拆分开的铭文描画出来，展示给艾露莎。 “你看到的是这两道铭文吗？” 艾露莎点点头：“看上去很像。而且当时她的手臂上还留下了一些伤痕，应该是自己曾经催动过铭文，因此损伤了胳膊。” 说完，她有些自责地锤了自己一下：“我跟她住在一起，训练在一起，居然都没有发现。” 不止是她。亲自把这把“伤己刀”递过去的罗兰心如刀绞。如今他才发现，相识2年来，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爱尔。 当时在伯爵府的魔物袭击中，治疗魔法本不起作用，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她身上被荆棘贯穿伤口却开始愈合。 在魔法院，她总是不要命一样地投入训练中，除了对于曾经被魔物袭击的阴影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还有那两道魔法铭文，很难讲不是为了某种隐藏的攻击所做的准备。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载具，用自伤的方式提供潜在的攻击手段。 她在警惕的到底是谁？她是否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在这次摘星考中遭遇灾祸？一个有一个疑团围绕着爱尔，除她之外，无人知晓。 所以，他还可以继续抱有希望是不是？期待这次她依旧能够从这些外人看来必死的经历中存活下来。 所以，他会一直寻找下去，直到与她再见的那一天。 ---- 等到索菲亚院长亲自出马，将魔法院的人全部送回去后，露娜大魔法师依旧联系不上。皇家骑士队长只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到王都，寻求更多的帮助。 讯息从晦暗之森传递到王宫，又很快从王宫传递到晦暗之森某个板块的某处。 “您放心，我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她不会有事的。”一名褐发男子对着通讯魔具与王宫中的某个人沟通着。白色的魔法师长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地像一个骷髅成了精。 在他身后，六根五米高的巨大黄色棱形水晶立在地面上，围成近圆形。每根水晶都向内发出一道魔法锁链，六道黄色光芒共同困住中间一只魔物。 这只魔物身高约2～3米，头部是一只巨大的蕈菌伞帽，持续不断向外散发着灰色的孢子，身躯之上覆满绿色和褐色的物质，类似长满青苔的树皮。 如同烟雾一样的孢子被黄色光芒照射后瞬间被消灭，然而在亿万粒孢子中，总有那么一两粒肉眼看不到的孢子，幸运地躲过黄色光芒的照射，轻飘飘地荡来荡去，落在地上或者墙上。 而后，随着魔法师们的走动，或粘在长袍的边缘，或随着走动的风飘起。 只要它持续不断地释放孢子，总有那么一粒能够穿越这里长长的走廊和不知道多少道门，被释放到晦暗之森中。 那个时刻就是它重获自由的时刻。晦暗之森中的秘密，可不只有迷雾。 第31章 不知何处的一个魔物之森中，爱尔正隐匿身形，藏在一个树冠茂盛的高树上，如伞大的叶子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脚踩着树枝，一手抱住树干，一手拨开叶片边缘，静候树下狩猎的结束。 一只斑纹猛虎张开大口发出震耳虎啸，震慑面前仅一米身长的黑不溜秋的瘦小“动物”。然那瘦小“动物”突然抬起前肢，陡然变成一具看不出形状的黑墙一样的身躯。 猛虎被吓得耳朵伏倒，压低身体向后躲去后，它又放下前爪，四肢着地缩回一米身长，令猛虎疑惑不已。 那瘦小“动物”是一只具有【变化】属性的魔物，狡诈爱玩。它在猛虎跟前，时而直立变大，时而俯身变小，如同猫捉老鼠的玩耍般，将猛虎玩弄于鼓掌。 一阵强风吹过，脚下树枝不稳，爱尔飞快踩上另外的树干，发出微弱的声响。好在树下的魔物与猛兽并没有发现。爱尔暗自松了口气，她这把想直接捡漏，力气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玩腻了的魔物保持直立的巨大身躯，一爪扣住虎头，将其硬生生拧了下来，像抛球一样将虎头在手里颠来颠去，离开了这块玩耍的地方。 爱尔又在树上等待了十分钟左右，确定魔物走远后，才静悄悄地从树上滑了下来，顺手摘了两片大叶子。 完整而新鲜的虎肉，最近几天都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虎皮还能做成衣服或者包袱皮，这把捡漏太值了。 她将被魔物剩下的老虎身体，整个翻到叶子上，又用另一片叶子盖在上面，中间绑上长草叶，再把两条叶柄绕在一起，拉着虎肉向自己建的庇护所走去。 她身上还是那件断了半边袖子的衣服，只是破损了不少，赤裸的左臂除了坑坑洼洼有些吓人外，已经基本愈合了，偶尔使力时会有一些胀痛感。 下身穿得是一张鹿皮围成的裙子，是爱尔如今仅有几件衣服之一。 这已经是爱尔出现在这片魔物之森的第9个月了。 ---- 9个月前，爱尔一恢复意识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身旁是数以万计的魔物，如同草原上迁徙的动物般，聚在一起向相同的方向行进。 第37章 爱尔如同混入狼群的小绵羊，在无意识的时候不知跟着它们走了多久。 好在当时魔物们似乎也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爱尔才能第一时间逃脱。 经过观察，爱尔发现这些魔物都是来自晦暗之森的“原住民”，很可能和自己一样，被那个奇异的身影所“召唤”。 而现在这个森林中，拥有和晦暗之森绝不相同的地质面貌和动植物类型。 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识，莫名其妙的来到陌生的地方，是一件风险巨大的事情。 她不确定，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幸运的在魔物之前清醒过来。如果不能，那么不等倒计时响起，自己恐怕就在无意识中命丧黄泉了。 为此，爱尔决定将“找出路”这件事往后排，先跟踪魔物群继续走，搞清楚自己被召唤的原因，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随后她等到的，是一场魔物之间的战役。那是一个类似山谷的地形，爱尔躲在百米之外其中一边悬崖上，向下俯视： 来自晦暗之森的魔物涌入后， “本地”魔物很快意识到，并集结成群。两群魔物狭路相逢，立即打成一片。 本地魔物中的领头，是一只长约二十多米的像蛇非蛇，似蜥蜴非蜥蜴的魔物，爱尔姑且将它称之为：蜥蜴巨蛇。 仅是一扫尾，就让来自晦暗之森的魔物扑倒一大片。口中喷射的毒液如阵雨，让距离很远的魔物也不能幸免。 它比爱尔曾见过的所有魔物都要强大，应该就是传闻中橙色二类或以上的红色一类魔物。 就当两方魔物打的不可开交时。一片绿色烟雾弥漫到整个山谷，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魔物突然失去了战意，懒懒地坐在地上，昏昏欲睡。 本地魔物中分开一条道路，让出一个高高瘦瘦约3米高的魔物，它的头上顶着一个直径一米的菌类伞帽，或者说那就是它的头部。 它发出了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绿色和白色两色的孢子烟雾，从它的伞帽下弥漫到整个“战场” 而后，所有的魔物都向“蘑菇人”做出类似俯首称臣的动作，两群魔物汇成一股，跟随着“蘑菇人”的脚步向前方走去。 这一幕直接打碎了爱尔对魔物的认知。她百分百确定，“蘑菇人”所发出声音，与将自己召唤而来的声音音节是一样的。原来，魔物竟然有自己的语言。 语言意味着智慧与头脑，“蘑菇人”是魔物中的智慧种。 这在爱尔过往接触到的所有魔物相关知识中，都没有提到这一点。而今她亲眼见证，不得不信。 随后的9个月，爱尔一直跟在魔物群的后面。由“蘑菇人”带领的魔物群数量越来越少，因为它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留下一部分的魔物，好像是在安置它们。 走了9个月，数以万计的魔物群全部被安置完毕，爱尔也跟着它们几乎将整个森林走了一圈。 这里就像魔物的“伊甸园”一样，有着无比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为它们提供充足的食物，上万只后来的魔物，融入各个区域，就如同分流汇入支流，河水汇入海洋，别提多自在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根本没有人类的出现。没有魔物灭杀队，也没有来森林中狩猎魔物的人。 除此之外，这里与晦暗之森不同，所有的区域没有被魔物区隔，至少“蘑菇人”给魔物分配的区域间是正常联通的。 也就是说，爱尔经过9个月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 整个森林中唯一的迷雾，存在于当时爱尔和魔物群出现的地方，那里既是入口也是出口。 这个发现可谓是让人啼笑皆非。 已经跟踪了这么久，并且走到了森林深处，在折返之前，那么倒不如干脆探查清楚这里的秘密，找出不会再被召唤的方法。 ---- 时间回到现在。 爱尔仍在追踪中，不过被追踪的从魔物群，变成了那个“蘑菇人”。 爱尔不会冒险离对方太近，她势单力薄，且不知道对方底细，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通过蘑菇人遗留在空气中、地面上、植物上的孢子痕迹，来判断它前进的方向，始终和它保持追踪的安全距离。 如今的庇护所是她昨天到达这个区域后刚刚建立的，周围魔物稀少，刚才那只变形魔物是她在这个区域所见到的唯一一只。 庇护所来自于就地取材，是用树枝搭成的三角形空间。这个地方有灌木遮挡，相对荫蔽，晚上只要将树叶一搭，从外侧什么也看不出来。 人在野外，要好好吃与睡，才有充足的精力做其他事情。 满载而归的爱尔，坐在小树干拼成的床板上，从怀里摸出一块扁扁的骨头开始分割老虎的皮肉，先将皮整块剥下来，而后用骨头刀将虎肉分成十多块，串在三根一米长的树枝上，放在大树叶上备用。 随后她钻进庇护所，拿出从实验所中收获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空的水晶药剂瓶。 她拿着药剂瓶走到石头垒起的篝火堆，往里面放了些小树枝和干草。 透过水晶药剂瓶的阳光，在干草上汇聚成一个亮点，爱尔举了十分钟左右，亮点终于穿透草叶，燃起小小的火苗。 有火万事足。爱尔将虎肉串架在火上，开始野炊。大块的肉块被火舌舔舐，冒出油脂，落在火堆上放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儿，肉香味就从火边飘了出来。 她将烤好的大肉串放在刚才的叶子上，打算等晾凉后打包作为未来几天的干粮。 然而，在她蹲下身时，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与此同时，一个极其简短的死亡倒计时开始报时： 【死亡倒计时10、9……5、4、3、2、1.】 她迅速向左一闪，原来待着的地方，扑下一堵“墙”。 伴随着爱尔成功逃脱本次死亡，黑球从怀里跑出来打了个哈欠，待看到四周还是那个森林后，又倍感无聊地缩了回去。 爱尔没有理会它，仍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魔物身上。 是那个变形魔物，爱尔暗道自己大意。 一定是在树上踩空的声音被它发现了。只是没想到它还会演戏，装作带着虎头离开，一路跟着爱尔回到庇护所。 会用计谋，这很有可能和蘑菇人一样是智慧种，爱尔立马想到。不过随后爱尔就发现自己太高看它了。 它扑到地面上后，仍是一米长的样子，根本不在乎躲开的爱尔，低着头闻了闻大树叶上的肉块，然后一拱鼻子，开始啃食起来。 原来，不是它狡猾地发现并跟踪了爱尔，而是被烤肉的香味勾出了馋虫。 不是智慧种，爱尔松了口气。她大大咧咧走到贪吃的变形魔物旁边，左手一抬按在它的身上，随后发动手臂上由疤痕组成的铭文攻击到魔物的肩膀。 在它吃痛起身，身形变大的瞬间，爱尔身形利索地闪后两步，对视上魔物那一双黄色的眼睛。 五颜六色的色块在头脑中转动，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不断加码，爱尔稳定住自己的身形，用意识催动头脑中幻王蜂的属性攻击。 变形怪在看到爱尔的双眼后，仿佛被定住一样，几秒之后，它抬手乱挥，毫无章法地开始四处攻击，撞到树上就直接开始攻击树木，已然陷入自我狂暴状态。 爱尔收束意识，身体还有些晕眩，走了几步后才恢复平衡。骤然发动铭文，仍然对左手造成了新的伤害，此时也顾不得包扎。 她趁着变形魔物正在自顾自发狂，赶紧将未被沾染的肉块用树叶包裹好，把虎皮披在身上，背上自己包袱赶紧溜走。 等跑出一千米之后，她才有空从包裹中取出小半瓶药剂，珍惜地喝了一小口。 野外求生久了，物资实在匮乏，什么都要省着点用。 这段时间里除了发现了“入口即出口”这个秘密外，唯一让爱尔惊喜的就是，在半个月前的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中，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了幻王蜂的精神属性攻击能力。 没有魔武器在身，铭文和幻王蜂的精神属性攻击，就是爱尔的保命符。 也因为此事，爱尔开始猜测，自己的意识已经沾染上了魔物幻王蜂的痕迹，因此才会被属于魔物的召唤语所影响。 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爱尔抬起头看向蘑菇人所在的方位。 第32章 静谧的森林中，潺潺流水谱写出自然动人的音符。 从变形怪手下逃脱的爱尔，背着包裹一身狼狈，她来到溪水旁，邻水一照，感觉自己像个野人。 左臂上因再次发动铭文收到的自-伤且不说，脸上、衣服上都粘上了虎皮上的血水，抬手一闻，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森林里没有人类存在，爱尔也不矜持，直接下到溪水中央将自己清洗一番。而后把脱下来的衣服也一起清洗干净。 那件旧上衣沾染了血水，为了将血腥味洗去，爱尔多用了些力气，怎料手下刺啦一声，原就在多次战斗中破旧不堪的上衣，彻底报废。 第38章 爱尔抬手看看手上的几块碎布条，再看看身上的鹿皮裙，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那块逃跑都没舍得丢掉的虎皮，决定放弃对人类服饰最后的坚持。 她从包袱里取出用狼骨制成的骨针，将捻细植物茎获得的“丝线”穿进去，将虎皮简单缝合在一起。 她的手艺并不怎么样，衣服算不上好看，只勉强凑合让自己不止于沦落到衣不蔽体。 吃了几块虎肉干粮，又啃了几个野果后，爱尔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收，再次启程。 这9个月中，爱尔发现蘑菇人会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孢子。 她看到过的，一种是阻止魔物对战时发出的“绿色孢子”，一种是在行进路途中会一直散发的“白色孢子”。 在沿途的树木或草叶上，“蘑菇人”遗留的孢子还很新鲜。 爱尔蹲下身小心观察着，跟着泛着点点白光的孢子痕迹确定了行进的方向，打算在天黑之前再走十几公里。 如果出不去，她可真要变成野人了。爱尔拽了拽试穿在身上的虎皮上衣，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爱尔跟随沿路的白色孢子从森林中，走到一处开阔的山丘上。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将发丝吹到脸庞，天空中泛起橘色的霞云，目光中的一切都披上了金色的光纱。她伫立在高处，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的景色。 如果她没有精神错乱的话，那是属于人类的痕迹没错吧？ 那是一片恢弘的建筑群，大概千米见方的面积，中间有一道宽广的道路贯穿南北，房屋沿着道路两侧向东西方向延展。 带着终于能见到人类的欣喜，爱尔迅速绕路下来。不过在她站到悬崖底下时，才发现“建筑群”远没有看到的那么近。 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光滑而坚硬的物质，爱尔抬起脚，看到目光所及的土地上，居然裸露或半埋着数不尽的白色的骸骨。她刚才踩上去的就是其中的一块。 爱尔用树枝挑起几块头骨观察，发现有些属于人类，有些属于魔物。共同的特点是死去的时间都足够久，久到**被侵蚀，骨头被风化。 或许不知多久以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人与魔物之间的战争。 那么，如果真的有人住在前面的建筑中，他们会容忍人与魔物的骸骨就这样裸-露在家门口吗？ 无论如何，不亲自看看就什么都不知道。 爱尔观察周围蘑菇人留下的痕迹，白色的孢子仍然在向前延伸，其新鲜程度，至少已经脱离母体超过3天。 3天，时间足够长到，蘑菇人路过前面的“城邦”了吧。那么就进去看看吧。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寂静。是她走进这座“城邦”后的第一印象。 街道上、房屋里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比在森林中还要安静。 ——森林中至少还有野兽嘶吼以及风吹树叶的声音。这里却像是风也静止了一般的寂静。 上百个方方正正的房屋静静矗立，墙壁早已褪去原本的色彩，显露出岁月走过的痕迹。 爱尔走在中间的大道上，透过一些倒塌的墙壁，能轻易看到内部的布局：有的房间里放着石头的桌椅，有的则是土垒起的床。在某些墙根下，还有破碎的瓷片。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空城。 或者称之为“遗址”更为贴切。 无数疑问在爱尔心中冒了出来： 在城邦最初建立时，这里是属于人类的地方，还是魔物的地盘？ 如果属于魔物，那为什么会允许人类居住？ 如果属于人类，那为什么人类的历史上从没有提及过这个只有魔物的伊甸园？ 爱尔再一次认识到，魔法侍从这样的普通人所能接触到的信息，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存在着巨大差异。 不过此时她最关注的是，如果人类在这里存在又消失，那么这里一定存在与外界连接的地方。 因此，她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好好探索一番这里失落的秘密。 说不上是发现没人的失落心情更重，还是对于这块“失落之地”的探索欲更重。反正天色已晚，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地方休息。 爱尔看了看周围，选择了一间破败相对低一些的房屋，打算作为今晚的露营地。 木门在被推开的瞬间化为齑粉，爱尔目瞪口呆地被灰尘扑了一脸。 好吧，现在她能下结论了，连木头都自然腐蚀到这种程度，这里的历史绝对超过百年了。 ---- 夜晚，爱尔双手为枕，仰面躺在土石垒成的床上。 头上的屋顶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被损坏，露出或楔形或三角的大缝隙。幸而今夜无雨，从缝隙流淌而下的只有如水月色。 几个月来在野外风餐露宿，就算是夜晚也要时刻提防魔物与野兽，而无法放心安睡。 爱尔本以为住到有屋顶有门的房间里，她能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此时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静，她反而睡不着了。 经历了大半年的磨砺，她已经不像刚刚到达时那样惶恐了，躲避或打击魔物的能力越来越强，也能够很好的狩猎食物，做好庇护所，解决自己的衣食住行。 就连死亡倒计时的发生，也都成为了魔物袭击前的有效预警。 然而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当胃和身体得到满足，新的烦恼就会诞生。 如果自己无法在这里找到出口，永远走不出，或者尝试找到当初进来的迷雾后，却再被传送到另一块无人出没的魔物之森，那该怎么办呢？ 难道要一辈子过着与世隔绝，如野人一般的生活吗？这样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绝对不是她所想要的。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回到人群中，在哪里她当然有很大几率会触发各种死亡条件，但是她可以去往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去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结识各种各样的好友。 爱尔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烤兽肉塞进嘴里。 她想到苏菲姨妈和表姐，她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始终而难过？ 她想到艾露莎，那些一起训练的日子，还有她像对待妹妹一样关爱着自己。 她想到了克莱门丝小姐，虽然对方是雇主。但是没有她，自己不会有机会获得轻松应对魔物的能力。 最后她想起了那个总是过分关注自己的魔法师罗兰。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帮助了自己太多次，无论是训练后的治疗，还是那些已经丢失了的魔具，都是在她能力提升的路上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而自己却一直将他当做，可能带来危险的原小说中的重要角色，明明他一直在做的是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爱尔心中产生一丝迟来的愧疚。 如果有机会再跟他见面。或许她可以坦诚一些，直接问清楚对方行为背后的真正想法。 越想越睡不着。 爱尔直接翻身坐起，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没有什么规划，直接沿着“城邦”中心的大道向前。 踩在地上的脚步极轻，这是在最近几个月养成的习惯，避免自己在走动时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不知走了多久，从远处飘来了一些莹绿色的粒子。 爱尔起初以为那是飞舞的萤火虫，直到接住一些，用手指一捻才意识到，那是属于“蘑菇人”的绿色孢子。 迅速躲到一旁的残垣断壁后面，爱尔在狭小的巷子里静悄悄地穿梭，向着孢子飘来的地方接近。 刚刚的思考改变她的主意。 她不想再等待了，如果不能离开这里，那么要安全又有何用呢？ 她要尽快找出这块魔物伊甸园的秘密，然后想办法离开，回到人类的世界！ 深夜是适合沉思的时刻，显然这样认为的不只是爱尔。 爱尔躲在一面墙后，从拐角处探出头，看到一片圆形的，曾经或许是广场的空地上。 在已经枯竭的喷泉边，“蘑菇人”坐在那边的双人石椅上，散发出的绿色孢子，充满依恋地围绕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型。白色人型则伸出手，似乎在抚摸蘑菇人的侧脸。 那道白色人型，几乎是立刻就让爱尔想起了，露娜大魔法师装在魔法水晶瓶中的小小灵魂。它们给爱尔留下的印象和感觉是如此相似。 爱尔躲在墙后，大气也不敢出。 深蓝的暗夜中，凉风习习，绿色的孢子悠然漂浮在广场的中间，尽管蘑菇人没有表情，但是爱尔能感觉到它的身心安宁，正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白色人型站起身来，抬“手”向前方指了指，而后俯身抱了抱“蘑菇人”的身体。 “蘑菇人”发出一阵那种奇异的声调，环抱着白色人型的身体，将蘑菇伞帽一样的头靠在对方的怀里。 也不知它们传递了什么信息，随后“蘑菇人”站起身来，向空地之后走去，它走过剩下的那段道路，离开了“城邦”，再次进入到魔物的森林中。 第39章 白色人型一直目送它离开，等对方不见了踪迹后，缓缓转过身来，向爱尔所在的地方微微点头。 难道它是想要和自己交流？爱尔脑中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太离奇了，难道对方不仅是灵魂，还是一个有思想，能与人交流的活物？ 在爱尔犹豫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白色人型只是远远站在那里，“看着”爱尔所在的地方，静静等待。 如果是想要伤害自己，那么就没有必要先让“蘑菇人”离开。 想通了这点的爱尔，有些犹豫地从角落里迈出脚步。 白色人型随即转身，向某个方向飘去。爱尔观其行知其意，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第33章 破败的房屋群在地面上投下幢幢黑影，月光从房屋之间的缝隙中洒下银辉。 黑与白的分界就像是钢琴上的琴键，白色人型像是在玩跳房子的游戏一般，在一块块房子的阴影中跳跃。 尽管只有模模糊糊的形状，但是能看出她或他的动作非常灵活，单脚与双脚交替，在黑与白的地面上站立，跳跃。 爱尔不远不近地跟在白色人型的后面，怀疑这一切是否是自己在破屋睡着后做的荒谬梦境。 她百分百确定那个白色的东西不是人，但是灵魂又是怎么在没有依凭的情况下，维持形态不灭，像人一样行走的呢？ 当初露娜大魔法师使用了好几道禁制的魔法水晶瓶，才承载住女儿的那一点点的灵魂。8号也是因为有身体支撑才会移动。 如果在变成灵魂体后，还可以如此鲜活，露娜大魔法师又何必沉溺于傀儡的制作，甚至最终为了达成可怖的复生计划，为爱尔带来无妄之灾呢？ 关于这个地方，关于魔物，关于白色人型，谜团越来越多了，而她原本只是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而已。怎么搞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哎。”再轻微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也变得清晰无比。 白色人型停下脚步，她/他正单腿直立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慢转过身，当然人型本身是看不出正反的，无论前面后面，上面下面，都是白色的人型而已。但是她/他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就是转过身看了看爱尔。 很莫名其妙的反应。 直到她/他开始双脚落地，熟练地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跑起来，很快停在了一栋有些不太一样的房子面前，做出“请进”的动作。 这个房子的不同点在于，结构是完整的，不像其他建筑，东缺一块，西塌一片。完整到好像和周围的建筑没有处在同一时空。 爱尔领悟到，刚才的那个悄默默回头看的反应，大概是因为心虚。 心虚明明可以更快地把人带过来，却非要一边玩一边走。所以在听到自己的叹息后，才会那样转头“看”自己一眼。 没想到她/他还挺有人味儿的。 爱尔噗嗤一笑，在白色人型疑似疑惑的偏头动作中，走进了那个房子。 ---- 因为拥有一个完全不漏的屋顶，所以房间里漆黑一片。爱尔抹黑往前走了走，很快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桌子。 “喂，你把我叫来是做什么？自己又不见了。” 余光里突然出现一点白光，爱尔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发着白光的球体，孤零零地悬浮在空中，还冲她摇了摇。 爱尔差点被吓得心脏狂跳，幸好对方又移动了一下，爱尔才发现，原来那是另一个房间的门，白色人型侧着身子探头，身体被墙壁挡住，才会出现刚才吓人的一幕。 那是一个卧室，爱尔知道这点是因为，在她走过去后，白色人型当着她的面，演示了一遍上床睡觉的动作。 “你是想让我在这里休息？” 点头。 “我可以相信你吗？” 点头。 事到如今，这么问还有什么意义吗？自己都跟着她/他走了一路了。 而且，如果真的有意伤害自己，那么刚刚“蘑菇人”在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爱尔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相信对方，还是因为被困在这个“魔物伊甸园”太久而精神混乱。总之，她躺了上去，并且很快睡了过去。 至于还留在破屋里的包裹，等明天再回去拿吧。 一夜无梦。 等爱尔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浑身舒畅。在野外生活久了，她好久没有这么舒适地睡过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爱尔起身观察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简单的两居室，布局与“城邦”中大部分的破屋一样。 然而这里并不破败，反而像是有人仍在居住一样，客厅的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个类似花瓶的器皿，里面插着一截看不出品种的枯树枝，边缘长着一个褐红色的小圆点。 在这里看到一点生命的痕迹很稀奇，爱尔举起来刚想要仔细观察，就听到旁边房间里传来不知名的声响。 爱尔心中一惊，把门推开一半，小心地向房间里看去，随即松了口气。 里面明显是一间书房，一张书桌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上面散落着一些书本，椅子被拉开一点，仿佛上一刻，还有人在这里伏案学习或工作，此时她或他不过短暂的离开。 白色人型依靠在桌子前，低下头看着什么，往前走几步后，顺着她的视线，爱尔看到了落在地上，一本厚厚的红棕色牛皮笔记本。 她/他“看看”爱尔，又“看看”脚下的笔。意思很明显。 爱尔走过来拾起笔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她/他。 白色人型摇了摇头，她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个灵魂体来着，根本拿不了东西。 那刚刚这笔记本是怎么掉下去的。 面前的一切很快告诉了她答案。不过刹那之间，白色人型发出刺眼的光芒，爱尔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下意识握着笔记本挡住强光。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一道白影从身体中抽离融入白色光芒里。 再睁开眼时，是坐在椅子上的状态。但是爱尔丝毫没有自己坐下的记忆。 而白色人型也没有了踪迹。 还没定爱尔搞清楚状况，她就惊讶地发现身体自顾自地行动了起来： 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将那本红棕色的笔记本合上，起身从书房走了出去。 客厅中央的桌子上，依旧放着花瓶，一朵淡黄色的百合花在瓶子里静静绽放着。 ——之前明明是一根奇怪的树枝的。 难道是在做梦吗？爱尔感觉自己的思绪开始混乱。，然而更多奇怪的事情继续发生。 门外，原本破破烂烂的残垣断壁，完全变了个样，看上去像刚建成没几年的样子。更令人惊异的事，街道上居然并非空无一人。 迎面走来一个体格魁伟男人，爱尔听到“自己”向对方询问，耳中听到的是一道陌生的从未听过的女声。 “菲利普，今天也没有消息吗？” 那男人摇摇头，继而笑着回道：“说不定是和谈结束后，覃人们也在参观人类的生活的地方呢。” “但愿吧。”那女声回复道，“离原定的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我总有些不安。” “海拉，放宽心。你总是思虑太多，这在研究上是好事，但在生活上对自己也是种负担。” 海拉。 这句陌生称呼让爱尔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想起白色人型发出的白光，或许与那有关。难道现在这个身体，是属于白色人型的吗？ 在这个未知的时空中，未知的身体中，没有人给爱尔解答，她只能先静观变化。 跟菲利普分开后，海拉又回到了房间，她似乎很焦躁。 翻开笔记本半天，墨迹在纸上晕染了一大片，一个字没写，又将本子合上。 起身做饭、吃饭，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海拉仍频频不断地出门观望。 “不好啦！！魔物们发疯了！！大家快逃啊。” 一道凄厉地吼叫声划破夜空。 更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些魔物的吼叫声。 海拉立刻向自己施加一道“疾行术”，顶着明亮的月色，如弦上之箭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有“疾行术”的加持，海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人。 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子从街道另一端跑过来，一边奔跑一边重复着刚刚的喊声：“魔物吃人了！大家快跑吧，不能再在这里留着了！所有的魔物都是在骗我们的！” “魔物发疯了？” 身材高大海拉在两人错身的时候，转身拉住了他的领子，一把揪着领子拉住了他，明亮的目光如审视般直射过去。 他目光躲闪，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而后在海拉的背后看到了什么，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看！那边，连骑士团都来了，魔物就是发疯了！闯到了城邦里。” 第40章 “你在撒谎。没有开智的魔物会无条件服从覃人，覃人不在，它们不可能主动发动攻击，除非有人先攻击它们。” “你那么相信魔物，那你去看看啊。” “我当然会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确认。” 手下的人扭动起来，海拉不欲与他争辩，松手放开了他，转身继续向前疾行。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人口中的骑士团，伴随着魔物痛苦的嘶吼。 还算宽广的街道上，共计六名的骑士一人一骑，每两骑并行，气势汹汹。 “和平城邦的诸位，是时候离开了！刚刚我们发现这些魔物意图偷袭城邦，这是对人类与魔物和平协定的无耻践踏，魔物不可信，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路旁，是出门查看情况的人们，他们似乎无法从“魔物”这件事上感受到恐惧，彼此之间私语讨论着，随着夜风送入海拉的耳中。 “发生什么事了？” “说是魔物发疯了。” “怎么会？我们待了这么久，它们一直好好的，有覃人在，它们的情绪很稳定。” “可是现在，大部分的覃人都出去参加与几位国王的和谈了吧。” “你们没听到刚才好像还有魔物在喊叫吗？” “平时它们也叫的，怎么不听你说？你还是偏见太深。” 众人意见不一，打头的两名骑士向两旁驱使马匹，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容许后面两个骑士打马向前。 两匹马的后面共同拉着一只黢黑的巨大声音，腥臭的血味立刻弥漫到整个街道。 “这就是刚才意欲袭击城邦的魔物，已在骑士团的英勇战斗中毙杀。” 他的目光在城邦民众的脸上扫视一圈，“这足以说明魔物并不可信，我已接到国王的书信和信物，可以随时开启喷泉广场上的传送门，请大家尽快收拾行装，在午夜之前离开这里！” 第34章 “这足以说明魔物并不可信，我已接到国王的书信和信物，可以随时开启喷泉广场上的传送门，请大家尽快收拾行装，在午夜之前离开这里！”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但是说出这些话的是代表着国王命令的骑士团。人们或迅速或犹豫地行动起来。 骑士团长踢了踢马肚，马匹喷了两声气但是没动。是海拉，她拉住了马的缰绳。 “不回家收拾东西，干什么呢？” “团长，我可以看下您说的信物吗？” “你！” 骑士团长正要发火，身后另一名骑士侧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于是和颜悦色起来，直接从马上下来，凑到海拉的耳边低声说道： “是您的兄长狄奥多西大人的命令，现在是最难得的时间，我们可以把那些覃人一网打尽，我们要在低等魔物反应过来前，尽快将大家撤离出去。” “什么一网打尽，不是正在进行和平续谈吗？” “嘘，您小点声。”骑士团长显然没想到狄奥多西大人的妹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把捂住海拉的嘴，密声道，“事关机密，我们也是今天白天刚接到消息，您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狄奥多西大人的魔物灭杀队已经秘密到达城邦，他们会在今晚格杀那些没有开智的低劣魔物。我们的职责就是在今夜将城邦的人都撤离走。” “职责在身，我们先走了，您也尽快在喷泉广场上集合吧。” 骑士团已经打马离开，海拉立在夜风中，看到已经开始有人背着包裹往广场方向赶去。 兄长，我的好兄长。你当真是一把政治的好手。 海拉逆着人潮，失魂落魄地向城邦外走去。 感受到海拉的气息，稀稀落落遗漏在空中中的绿色孢子，围绕着她贴了过来，但因为脱离母体太久孢子的颜色已经非常暗淡。 与海拉同步视野的爱尔，看到在城邦之外，那片悬崖下的空地上，那些魔物温顺地围在海拉的身边，人和魔物可以如此和谐吗？ 就连朱恩和百德教导员，对待魔物园的巨型蝎怪，也是训导居多。 海拉与那些魔物的互动，却让爱尔觉得，它们与海拉是伙伴。 夜更黑了，所谓的“魔物灭杀队”如约而至。 魔物们已经被覃人下令不可攻击人类，唯一的战力海拉挡在温驯的伙伴前面，最终还是不敌，又或许她心太软，无法把火与电的魔法施加到自己的族人身上。 灭杀队将城邦周边的魔物杀伐一空后扬长而去。 海拉躺在地上，蘸着混在一起的魔物与她自己的血，拼尽最后的力量在身上画下一个极其复杂的魔法阵。 她躺在血泊中，对不知多少年后，才会看到这段记忆的人留下最后的讯息： “卑劣者总会粉饰，但真相不容掩埋。请帮我，把城邦的故事带出去。” “作为交换，你可以拿走我最有价值的东西。它是绝对的禁忌，但是在人性之恶面前，这种禁忌也要让步。” “你可以肆意使用它，只要帮我把这个世界扶正为它该有的样子。” 而后，她死在了那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夜里。 绿色的孢子附着在她的脸上，像是朋友最后的拥抱。 ---- 大概是城邦覆灭后几天或者十几天后。 几个爱尔口中的蘑菇人，或者用真正的名字来说，几个覃人回到了这里。 爱尔不知道魔物之森原本有多少个覃人，然而她能看到的最后回来的只有寥寥几个。 覃人们各自孤立在大地上行走，其中一个在悬崖下停了下来。 她浑身破败，头上的蘑菇伞帽都裂成了三块，白色的、绿色的孢子从裂口中持续不断地向外扩散。 她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收敛海拉的尸身，漂浮的白色孢子在接触到对方的时候，海拉最后遗留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阵被触发。 而后视角变化，爱尔感觉自己脱离了海拉的身体，如同漂浮在空中。 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海拉，现在是以那个白色人型的灵魂体形式存在了。 海拉最后的魔法阵，是一道死灵魔法，经由她的覃人朋友之手触发。 从此她画地为牢，在无法离开的城邦里滞留了不知多少个岁月。 ---- 一阵晕眩过后，再次睁开眼又是熟悉的场景。爱尔看着依靠在桌边的海拉，眼神复杂。 从海拉的眼睛，见证了城邦的最后一夜，爱尔心理涩涩的，好像海拉最后的遗憾也传递了过来。 “你让我看到的，是这个城邦所发生的事情，对吗？” 点点头。 “最后一句，是对我说的吗？” 海拉依旧点点头，而后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红棕色笔记本。 爱尔还记得，在海拉的记忆中，她在城邦是为了做某种研究，这个本子里应该就是她的研究记录。 翻开封面，扉页底下留着一个名字：海拉·狄奥多西。 狄奥多西。爱尔想起骑士团团长在海拉耳边所说的“那是狄奥多西大人的命令。” 同时出现在脑海中的还有一个人——露娜·狄奥多西。 这还真是意外的巧合。 海拉示意她接着往下看，然而爱尔翻了几页后面露难色。 “额，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不是魔法师。所以魔法文我根本看不懂。” 笔记里是海拉的魔法研究笔记，所以理所当然的使用的是魔法文字做的记录，其中穿插着各种构造的魔法阵插图。 爱尔感觉白色人型可能是愣了一下，而后那她带着光芒来在爱尔旁边，握住她的双手，像是重复自己的请求。 如她所说，这本笔记是她最有价值的东西，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爱尔看懂了她的意思，而后狡黠地笑了笑。 “虽然现在看不懂，但是以后我可以偷偷地学。” 爱尔晃了晃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勋章”，“我连死都不怕，当然什么律法或者禁忌都没在怕的。” 白色人型晃了晃脑袋，爱尔觉得她可能是在笑，但是她没有证据。 海拉双手上的光芒亮起，一股暖流通过交叠的双手流入爱尔的身体，海拉的声音在光亮中响起： 「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强大与生命力，这足以让你驾驭一般人承受不了的死灵魔法。请接受这份力量，愿它在你的成长路上有所帮助。」 爱尔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忙摇摇头，想要抽回双手： “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你看上去不太对劲。” 海拉强硬地按住了爱尔的手，双手相贴的地方，光亮越来越亮，像是一只透支燃烧的蜡烛。 「这不是施舍，还记得吗？你答应过会去学习我的魔法。我希望你可以肆意使用它，只要帮我把这个世界扶正为它该有的样子。」 “你如果死了，怎么确定我会满足你的请求呢？快停下！”爱尔拼命想要挣脱，然而没有任何作用。 第41章 她可以接受对方用魔法书作为交换，因为她渴求变强的力量，但是那不意味着她愿意接受朋友燃烧生命的赋予。 「如你所见我的身体已经消亡，灵魂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离开这里。百年来我一直在无望地等待，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永远等不到。但是你来了，你的到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回应了。」 海拉的声音开始变淡，但是仍然是温柔的而饱含感情的。 「最后，请你帮我向我的朋友告别，她看到你拿着这本笔记，会明白我的嘱托，为你打开通往外界的传送门。」 “你不想亲自与她告别吗？你不怕她伤心吗？你们一起相伴了那么久。” 爱尔拼命盯着海拉的白色圆脑袋，希望能从模糊的光芒中看出哪怕一丝丝五官的样子。 然而任凭眼睛被光刺激地流泪，也什么也看不出。 「她会明白的，对于覃人而言，死亡是生的开始，而非结束。我会化作风、化作雨，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爱尔，我衷心感谢你的到来。」 说完这句话，白色人型逐渐融成一团白色，白色的光芒像是晨起的白露在阳光下消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爱尔慌忙地站起身来，想要挽留什么。红棕色的笔记本在她的行动中被撞到桌子下，响起“咚”地一声，像是生命乐曲最后的余韵。 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刚刚互通了名字，爱尔却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位朋友一样失魂落魄。 她拾起朋友的遗物，一片金属叶片的书签从中滑落，上面铭刻着一句话。 赠给我亲爱的妹妹海拉。 ——芬里斯·狄奥多西 一墙之隔，几粒绿色的孢子从门缝中飘进来，而后慢慢飘到了书房，落在红棕色的笔记本上。 覃人比爱尔想象的来的要快。她似乎与海拉之间存在着与死灵魔法相关的某种特殊链接。 等爱尔收拾好心情，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覃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立在了客厅中。 曾经，爱尔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与这个魔物中的智慧种的碰到，要如何对决，如何脱身。 如今对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爱尔却生不出一丁点的恐惧。 “海拉让我替她与你告别。她说会变成风与雨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她声音低落地说道，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你……离……开……” 暗哑难听如树枝划墙一样的声音响起，覃人头顶的伞帽用奇怪的频率闪动着，是它在模拟人类的语言。 “我会离开的，我跟着你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离开。” 爱尔带着一点点的怒意说道。 “况且我也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是你，或者说你们，用魔物的语言把我召唤过来的。” 她有些难过，她刚刚居然还会以为，自己能够跟这个覃人一起缅怀共同的朋友，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只……有……同……类……被召唤。”覃人质疑道。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我确实是人，只不过曾经被人注射过魔物的毒液。总不能因为我中过毒，就说我变成了毒物吧。” 爱尔怒冲冲地说道。 第35章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我确实是人，只不过曾经被人注射过魔物的毒液。总不能因为我中过魔物的毒，就说我变成了魔物吧。” 或许是覃人那种不同与其他魔物的，可以沟通的姿态，反而激活了爱尔这9个月来心中的苦闷。 也或许是或许是曾经带入了海拉的视角，所以也在覃人身上移情了一些友人的好感。 总之，爱尔怒冲冲地说着，一瞬间没有顾虑对方魔物的身份。 “...不伤害…让我…看看…” 随即，密密实实的，断断续续光点组成的绿色光线从覃人的伞帽下延伸出来，如蚕蛹的丝线一样将爱尔包裹了起来。 这空间并不让人窒息，绿色的孢子仿佛带着抚慰的功效，温和的游走在身体四周，身体和精神持续高度紧张所积攒的疲惫慢慢消解。 片刻之后，覃人收回光线。伞帽震动依旧模拟出语言的声音： “你…是…人…” “谢谢你哦，检查半天给了一个我自己已经知道二十年的结论。” 爱尔略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它发个音那么慢，真是吵架都吵不利索。 “你…精神网…很强…幻王蜂…改造…” “…是…共生…形态…” “是啊，跟你说过了，我曾经被人下了大量的幻王蜂毒。” “…不该…存在…” “我该不该存在，不用你来评判。” 刚以为自己能和对方友好沟通了的爱尔，再次被点燃。 “你是魔物，自然认为魔物该存在，但是就算我死了，那只用来绞杀我意识的幻王蜂也不会活下来。” “魔物杀人，人杀魔物，谁不比谁的生命更高贵。”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覃人的伤痕，漂浮在伞帽下的绿色孢子暗淡下去，有一些直接变成灰色，落到了地上，应该是失去了活性。 “…不要…争…斗…不要…海拉…离开…” 在让人情绪大起大落上，这个覃人是有些天分在身上的。爱尔看着她周身暗淡下去的光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看过海拉的回忆，爱尔相信这个覃人是真的和平主义者。 当初，在城邦还在的时候，覃人们是为了与人类的和平谈判，才冒险去往人类的地盘的，谁知人类代表反水，直接借机打击它们呢？ 心中有了判断，爱尔想到了最初导致自己来到这里的召唤，她问道： “大约9个月前，你或者你的同类召唤了晦暗之森的魔物，是为了避开与人类的争斗吗？” “一年前…失去…联系…庇护…族…群…” “…你…意外…” 真相大白。 那次“召唤”，看上去是魔物大出动。谁能想到，它的本质会是一场栖息地的迁徙呢？ 唯一受伤的人类爱尔，也是因为意外被卷入。 有些事情只要换个角度，就会发现马上有了不一样的解释。 比如晦暗之森，以及其他魔物之森中遍布的迷雾。 走进迷雾就会被传送到，不知道什么等级的魔物群里，所以危险重重。这是从人的角度。 但是如果换成魔物的角度，那些能够在森林各个区域间，乃至于不同魔物之森间传送的迷雾，何尝不是一层保护伞呢？ 这些想法，如果说给其他人听，只会被当成傻子吧。 爱尔叹了口气，觉得海拉嘱托给自己的事情，可能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她想要将城邦那段和谈与反叛的故事为人所知，本质与覃人一样，是想要回到真正的和平共存时代。 但是，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生与死的争斗已经积累了太久了。 她自己都曾多次出于求生需要，向魔物下手。 如果此刻在她面前的，是覃人之外，没有智慧的其他魔物，对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做一块蛋糕吞掉。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哪怕最后只能做到传递故事，也不算辱没了海拉的嘱托。 “…海拉…你…离开…” 树皮剐蹭一样，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覃人再次下了逐客令。 爱尔没有再说话，跟在覃人身后向外走去。 在明白了召唤的真相后，她对覃人的冷漠释怀了。 她们本就是不同族群的陌生人，即使失去的是同一位朋友，因为人与魔物的隔阂，也只能各自悲伤。 在两人走出房间的一瞬间，房子在背后轰然倒塌，海拉的魔法也随着她的离去失去了效力。 只有那本红棕色的笔记本，因爱尔体内那股继承自海拉的魔力而得以保存。 她的使命也由我来继承吧。 作为这份相遇与托付的回报。 爱尔暗自对自己说道。 经过喷泉广场，又经过一段街道，在树木环绕的一处角落里，坐落着一座陈旧的祭坛一样的建筑。 野生的藤蔓缠绕上四周断裂的石柱，中心高于地面十几厘米的石台上，覆满湿润的青苔。 爱尔走上石台，覃人抬起树枝一样的双手，触摸到石台旁边的柱子上。光芒从石柱的底部涌起，如同一股向上的旋风。 传送门的作用下，石台外的景色已经开始模糊，在爱尔彻底传送离开之前，覃人最后的警告传达了过来。 “…人类…不要再进来…” 这一场意外的旅程，最终以被驱逐的形式画上了句号。 ---- 上一秒传送中，爱尔还在为自己被驱逐的事情感到不忿。 下一秒她就落地在一处陌生而华丽的传送台上。 这对吗？ 这是给我传送到哪儿来了？ 原本以为会被传送回晦暗之森的爱尔一脸懵。 第42章 所谓传送台，是设置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固定传送地点。当初在菲尔普斯魔法院也有通往城里的传送台，但据说使用一次的价格不菲，爱尔还没有在这上面花过钱。 而后爱尔想起“伊甸园”曾经与王国有过一段蜜月期。 大概是被传送到了“城邦”还存在时的传送点了。 这样也好，起码是人类的城镇，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爱尔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华丽的台体之外四周还有一些金属铁艺的装饰品，墙面是光滑洁白的大理石，镶嵌着六块扇形的玻璃彩窗，看上去就很阔气。 或许是某个繁荣的大城市吧。 “乡巴佬”爱尔将笔记本往怀里藏了藏，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与城市格格不入的虎皮上衣和鹿皮裙，意识到一件悲催的事情： 她把自己行李全落在“城邦”的破屋里了！ 里面可还有从实验所顺出来的一兜子金币！！ 她这几个月连逃命时候都没忘记，居然偏偏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忘掉了… 算了，本也是不义之财，丢了就丢了吧。 爱尔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这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推开传送室厚重的橡木门，面前还挡着一道铁门，上面加了一道需要专门魔具才能解锁的魔法禁制。 一个有气无力懒洋洋的男声从旁边的小亭子里传来： “王城驿站，落地五枚金币。” “五枚金币？！” 听到爱尔的质疑，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小亭子的窗户里探出头，上下打量了爱尔一眼，眼神中的鄙夷简直要溢出来了。 “嗤——又是哪儿来的乡巴佬，没钱还敢学人用传送门来王都？雇个马车、驴车不就好了。哦不对，看你这还穿着兽皮衣，恐怕连马车、驴车也没见过吧。” “我初来乍到，确实拿不出五枚金币，请问能否先赊账，等存够钱一定回来还上。” 想想哪些被自己落下的金币，爱尔真想锤自己一拳。 “或者我可以用劳动抵债，跑腿、做饭、叫卖，这些活计我都做过。” “你当这里是哪儿啊？还赊账，还跑腿，还叫卖，没钱付落地费，那可是欠国王的钱，把你送进监狱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说着男子拿起了一件通讯魔具，似乎是要叫来什么人。 “这位大哥，您再给我个机会？” 爱尔计上心头，先劝阻住了男子。 “您也看到了，我身上穿的都是从野兽身上扒下来的，这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说明你穷呗！” 男子嬉笑道，继续摆弄手中的通讯魔具。 爱尔也不恼，她跟着笑了几声，实际已经在观察四周，策划逃票后的逃跑路线了。 “你看我这是真虎皮做的上衣，就算在王都，一件虎皮应该也值几个钱。”爱尔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成功将男子的目光吸引力过来。 “不光如此，我还能接着打猎，多来几次，钱就有了，您通融我这次，我还落地费时一定忘不了您的恩情。” “有点意思。”男子点点头。 这时候魔具那头发出声音：“王都护卫队，什么事？” “没事没事，您忙您的。”男子谄媚地说道，显然是对爱尔口中的回报心动了。 “没事别添乱！不知道护卫队最近忙吗？还添乱。”通讯魔具中的人责备了几句，关掉了通讯。 “您要不先出来看看这虎皮的成色？” “也行，听你说的这么真，我还真有点兴趣了。”男子放下通讯魔具，从小亭子里走了出来。 他伸出手臂，刚要碰上虎皮上衣，爱尔一个擒拿，别住他的手臂，扭着肩胛骨，将他整个背部压了下去。 “啊啊啊痛痛痛痛！” “把门打开。” 爱尔对男子的惨痛充耳不闻，语调冷静地命令道。 “我能打老虎，当然也能打人，不想受痛，就给我把门打开。” 说着她手下更加用力，将对方的手臂大幅度背过去。 “别别别，我给你开门还不行吗？我就是想多挣个油水钱，你至于这么狠吗？你交个2枚金币的落地费就行了，多了我不要你的还不行吗？” 男子一边扭动身体，一边抱怨着。 “5枚没有，2枚也没有。给我开门。要么把开门的魔具给我。” “好好好，给你开，你真是比魔物还凶狠。” 男子在爱尔的挈制下，掏出魔具打开了门。 爱尔把男子推了回去。转身紧跑几步，闪进了一个刚才就看好的巷子里。 身后传来男子气急败坏地声音： “你给我等着！我要让护卫队去抓你！监狱你可逃不掉了！” 第36章 穿行在狭窄的小巷，吵扰的市井嘈杂声从小巷尽头传来，爱尔顺着声音走出小巷，一条比菲罗斯城的商业街更繁华百倍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两旁的街道上开满了各种铺面，还有各式摊贩，售卖着各种爱尔见所未见的物品。 不知名的水果食物，精致华丽的小玩意儿，还有边做边售卖，排起一溜长队的甜品小吃。 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王都人不一般的面貌，他们普遍衣着整洁考究，举止优雅。 无论女士还是男士，十有八九带着佩饰繁杂的宽檐帽，有些人甚至还喷了香水，路过时能闻到浓烈的香气。 身穿着动物皮毛衣服的爱尔，出现在此处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她的四周甚至自动出现了一圈无人地带，前后左右的人纷纷躲着她走，又控制不住侧头、回头，目光中说不出是好奇还是嫌弃。 无论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太引人瞩目了，万一传送台的人真叫来了护卫队，肯定一抓一个准。 不行，必须先想办法把这身衣服换掉。 刚刚她虽然是为了拿捏那个人随口胡诌了一番，但对方能上当，也说明这两件野兽皮毛还真值几个钱，起码换一身简单的平民衣服应该不难吧。 爱尔打定主意，在街上寻摸到一间普通的服装店，直接走了进去。 “小姐您好，我们店里有王都最新款的各种服饰，您随便看。” 衣着光鲜的店员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在看到爱尔一身奇装异服后愣了一下，而后仍敬业地赞道： “您这身打扮果真出奇，是哪里的新潮流吗？” 事到如今，丢脸就丢脸吧，反正大家都是陌生人。 爱尔花了2秒做好心理建设，面对笑脸相迎的店员说道： “请问贵店收野兽皮草吗？老虎皮和鹿皮。” “嗯？”店员小姐姐的笑脸差点维持不住，委婉地回道：“不好意思呢，我只负责售卖，进货这些事情都是老板在忙。” 说完，她还引导展示了一下身后的精美服饰：“要不您先看看我们店里的衣服？要是喜欢，还可以试穿哦。” 爱尔目标明确，不为所动：“那请问老板在店里吗？我直接跟她说。” 说完，她半真半假地开始卖惨： “店员姐姐，我这也是没办法，初来乍到就被传送台的守卫坑光了钱，我从传送门出来，他张口就要走了10枚金币。” 爱尔可怜兮兮地低头叹息：“我现在身无分文，想要买衣服买吃食，只能想办法先出货。” “传送台那个蛀虫，居然又涨价了！他仗着自己表哥在护卫队当差，平时没少在街道上作威作福！” 没想到爱尔歪打正着，这个话题倒是引发了店员的共鸣。 和店员一起怒斥了那个人渣一顿后，爱尔成功获得了对方的同情和信任。 “你在这儿等等，姐替你问问老板去。” “谢谢姐姐，您真是人美心善，等我出完货，新衣服一定在您这里买。” 店员姐姐转身上了楼，去请示老板，爱尔则在楼下的店面里等着。 店里生意不错，不一会儿就又来了两个年轻的顾客，从爱尔口中得知店员稍后回来后，她们也不急，一边挑看着衣服，一边聊着闲天。 “诶，你听说了吗？魔物灭杀队今天下午就回城了。” “哇，真的吗？那我得挑一件好看的长裙，待会美美换上！一定要让那位大人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我！” “好啦好啦，知道你春心荡漾了，不过那位战斗魔法师每次回城都会有一大群的人围观，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抢到好位置。” “这个好说，咱们买完衣服，赶紧去街道西头那家餐厅的二楼等着，我之前勘查过，那里的视野最好。只不过，咱们在楼上，他是不是就看不见了呀。” “我有办法。我这就去卖几支鲜花，到时候他从街道下面走过，立马把花掷给他，还怕他注意不到我们吗？” 黄衣长裙的姑娘说完，果然三两步跑了出去，她的同伴继续美美地挑选着衣服，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43章 也不知道那个魔法师何德何能，让人甘愿斥资买花买衣服，只为博得他的一眼关注。 无意旁听到两人对话的爱尔感叹道，为陌生人买花这种事大概永远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谁让她太穷了呢。 没多久，店员姐姐从楼上下来，见店里来了客人，就让爱尔直接自己上了楼。 讨价还价的过程不必多说，总之爱尔各种卖惨卖穷，并保证后面有货还卖给老板后，双方终于达成交易。 爱尔用身上的虎皮上衣和鹿皮裙，交换了两套最便宜的粗布衣衫，外加一双新鞋，以及30枚铜币。 换上了新衣服，爱尔终于有重归人间的实感。 好心的店员格蕾丝额外送了她一块粗布，将另外一套衣服、旧鞋子包了进去，而笔记本依旧被爱尔珍重地放入了衣衫里面。 “格蕾丝姐姐，请问王城那里有魔药工坊呢？我打算去试试看找工作。” 爱尔现在手上仅有30枚铜币，想要长期生活，还是得找个新的工作进项才行。 无论是在哪个城市，跟魔法相关的工作，肯定是比普通工作更挣钱的。 不过在经过海拉一事后，对于爱尔来说，现在主动去狩猎魔物实在是有些心理上的障碍，更何况她没有钱购买趁手的魔武器。 她打算就做些魔植采集的活计，比一般的工作来钱快一些，也不用跟魔物对峙，只要适当避开它们就可以了。 “看不出来呀，你难道还是一位魔药术士？” “那倒不是，不过我不光会打猎，之前也做过魔药采集之类的工作。” “那你还不如直接去冒险者酒馆碰碰运气。”格蕾丝替爱尔理了理衣领，建议道。 “冒险者酒馆？” “是啊，王都附近有三个魔物森林，分别是暗月之森、猩红之森、影之森。 “这一年来，魔物行动活泛起来，不光魔物灭杀队每个月都要去围剿魔物，民间也产生了一些魔药材料采集、魔物驱逐相关的委托。 “委托统一分发地就是冒险者酒馆。很多赏金魔法师或者赏金战士都会去哪里找点活干。” 这些都是在菲洛普斯城时不曾了解的信息，不过只有一个魔物森林在旁边的菲洛普斯城说起来应该是王国最安全的城市吧。 没有这种民间的委托点也很正常。 “听起来是很合适。” 爱尔又询问了格蕾丝冒险者酒馆的位置，与她道谢打算离开服装店。 “待会儿你可得小心着点，人一多，小偷该上场了。” 格蕾丝拍了拍她的小包袱，指着外面开始嘈杂起来的街道说：“看着阵势，应该是魔物灭杀队回城了。” 透过服装店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明显比爱尔进来前多了不止一倍，他们站在道路两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格蕾丝接着说道：“自从今年魔物活泛起来后，灭杀队在大家心中的威望大增，尤其今年年中有一位非常俊美的魔法师加入，每次他们回城都引得很多人围观。” 说到这里，格蕾丝笑着揶揄了一下：“你要不也等等看，那个魔法师真的挺好看的。说他是一位王子我都信。” 看来格蕾丝说的应该和那两位顾客口中的战斗魔法师是同一位。 “现在可得忙着挣钱啊，”爱尔笑着摇了摇头，向格蕾丝告别，“再见，格蕾丝姐姐。” 要去冒险者酒馆还得先从这条街道上走出去，人多混杂，走起来还真不太容易。 如鼓点般有序的马蹄声从身后方传来，摩肩接踵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兴奋的喊叫。 “来啦来啦！” 这种时候人的注意力一挪开，就容易被盗贼钻了空子。所以任凭人群嘈杂，爱尔抱着包裹只管在人群中埋头往前走。 相比于传说中的魔物灭杀队，她更在意的是，避免自己的包裹被人趁乱偷走，虽然里面也没多少钱就是了。 此次归来的是魔法灭杀队的一队，由战斗魔法师、骑士、治疗师共六人组成，他们三人一行，有男有女。 整齐的队列，威武的身姿，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欢舞。 其中最惹人关注的无疑是位于头一排左侧的一位战斗魔法师。 挺拔的身姿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于街道上徐徐前行，他拥有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发丝，白皙俊美的脸庞，如湖如海的深绿色眼眸。 远远看去，如同落入人间的神邸，高贵又疏远。 “战斗魔法师大人，我们爱你！” 尽管叫的是职业名称，但是任谁也能轻易看出，这欢呼声是为谁而发。 “喂，罗兰，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受欢迎。” 同排并行的一位毛寸黑发的女骑士，大力拍了拍罗兰的肩膀。 “都是大家的功劳。” 大力的拍击下，罗兰身姿未动平淡地说道。 如玉琢成的俊朗面容上毫无表情，无声地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冷冽气息。 “啊啊啊！战斗魔法师大人，请看这里！” “请您接受我们的花束！还有我们的爱！” 花束？ 在人群中艰难前行的爱尔闻言不自觉抬头看了一下，果然是方才在服装店里碰到的那两位少女。 她们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头来，手中拼命挥舞着紫色的鸢尾花束，而后将花束用力一掷，脸上充满了十足的喜悦与兴奋。 好生动的生命力。 在森林里带了许久的爱尔，看着她们感觉内心得到了治愈。 她笑了笑，继续抱紧包袱往前走去。 几米之外，罗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终于找到你了。 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无法控制的紧紧收缩，以至于感到酸涩与疼痛。 然而，几枝纷飞的鸢尾花飘过，那身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人群中。 但罗兰确定，那不是他的幻觉。 第37章 恢弘瑰丽的王宫，位于王都的最中心。直属于国王本人的四大组织——皇家魔法院、皇家骑士团、魔物灭杀队总部、王都护卫队总部如四颗星星拱卫太阳般，围绕在王宫四周。 其中皇家魔法师与皇家骑士团位于王宫东侧；魔物灭杀队总部与王都护卫队则毗邻位于王宫西侧。 在告别了热烈迎接的民众后，魔物灭杀队一队的成员们马不停蹄地回到总部。 虽然本次行动的情况前几天已经通过通讯魔具进行了简单汇报。他们仍需要第一时间回到总部复命。 六人刚走上总部三楼的楼道上，就听到一阵爽朗大笑，总队长布瑞卡亲自走出办公室，迎接自己的得力手下们。 “果然是我的好手下，这次表现得非常优秀。” 布瑞卡毫无架子地和手下们打成一片：“走吧！报告什么的明天再说，今天带你们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爱死你了布瑞卡总队长！”几个队员兴奋地将总队长围起来。 “哎哎哎，光吃饭可不够吧，总队长。” 黑发毛寸的治疗师露西伸出单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一边还配上了摇头的小动作。 “我们这次可是拿下了3只二类魔物，9只三类及以下魔物，奖赏什么的应该不会少吧～” “放心！消息早几天已经汇报给王宫里了，奖赏和假期全都有！这下你可满意了吧，走，喝酒去！” 布瑞卡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迎面搂住治疗师露西，另一只手欲搭在罗兰的肩上，却被他闪身略过。 “布瑞卡总队长，我想请假。” “必须准！”布瑞卡拍了拍罗兰的胳膊，“你小子可以啊，一个人就单挑了一只二类魔物。吃完这顿庆功宴，明天起给你放半个月假！” “可以从今天开始吗？我有急事。” 欢乐的氛围里，罗兰仿佛隔离在众人之外冷静自持地说道。 “你刚回来，还能有什么急事，走，先吃完饭再说。” 布瑞卡四十出头的年龄，尽管再平易近人，也是掌管魔物灭杀队指挥权的领导，一向说一不二。 然而罗兰惦念着方才看到的那个身影，让他等到明天再去找根本不可能。 当时如果不是爱尔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恐怕他当即就会追上去。在她面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请您准许我现在离开。”罗兰坚持道。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布瑞卡的脸上眼看着要露出不豫之色。毛寸头露西马上打了个圆场。 “你这家伙，有情况。” 她先是笑眯眯地指着罗兰说了一声，而后语气山路十八弯，讲八卦般对布瑞卡说道： “总队长，你是不知道。我们从街上路过，一群男女老少围着罗兰呢，还有人从二楼上给他投掷了一束鸢尾花，这小子都看呆了。” “哦～原来是想去找喜欢的姑娘。” 其他队友也跟着起哄。 让人没料到的是，罗兰垂头敛目，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轻轻应了一声。 第44章 “嗯。是去找她。” 他不是不通世故的人，刚才到底是心急，如果换种方式，布瑞卡不一定会拒绝。 众人笑着推搡着他，布瑞卡的脸色也重新切换回艳阳天。 “这么回事啊。早说不完了？去吧去吧，别回头说我这个老古董影响你们小年轻。” ---- 顺利从总部脱身的罗兰，快步向西市商业街走去。 路过王都护卫队总部的门口时，正巧碰到一个王都护卫队的小队长与一个人说着什么。 魔物灭杀队与护卫队总部相邻，平时大家多少有些脸熟。 罗兰赶着去找人，礼貌点头后与对方擦肩而过。没料想，那两人肆无忌惮的对话从身后传来。 “表哥，那个乡巴佬不仅没有交传送门的落地费，还打了我一顿您这次一定要给我出了这口恶气。” “明天我巡值，有空时帮你找找看，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你只要看到，绝对能认出来。她可太好认了。不光是一头显眼的红发，而且像个野人一样穿着老虎皮的上衣，还有不知道什么野兽皮的裙子。” 红发。罗兰放慢了脚步，两人本就没有避人，清晰地话语传入耳中： “裙子？是个女的？” “是啊，大概有二十岁吧，她还骗我说要把老虎皮毛送给我，结果趁我不注意搞偷袭，要挟我给她打开门，一溜烟就不见了。” “你就没去追？” 另一个人尴尬笑了两声，自我挽尊道： “我当时职责在身，等下值了，我立马就去附近的西市商业街看过了，结果没一个跟我说见过她。你说怪不怪。” “还有别的特征吗？明天她要是不穿虎皮衣，我还怎么找？” “我想想啊，哦，有了！她扭我胳膊时我看到了，她左臂上特别多的疤痕，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接收到所需信息的罗兰，再次提速前行，直接在身上加了一道“疾行术”。 方向依然是西市商业街，但是他已经有了更清晰的目标。 他可以肯定，对方所说的那个红发女孩，就是爱尔。 当时艾露莎说过，爱尔在前一天将魔法铭文写到了左臂上，如果发动，那么一定会留下印记。使用次数过了，形成疤痕也很合理。 而当时自己看到爱尔时，她穿的是普通的女士长裙。 也就是说，她专程在商业街上重新购买了符合王都风格的衣服，为了避免被刚才那个人认出来。 ---- 西市商业街的服装店今天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自带人群吸引力的那种。 “没有呢，今天我们店里的人本来就少，所以我每一个都有印象，确实没有红色头发的顾客。” 店员摇摇头，虽然在回答罗兰的问题，目光却不自觉地跑到了一边。 这是一家专门卖女装的店铺，马上就要关门了，店里的顾客突然暴增。 不少年轻女孩装作买衣服的样子，趁着挑选衣服的间隙，或偷偷或大胆地向罗兰行注目礼。 “或者你有没有看到过她从门口路过？”罗兰眉头微蹙追问道：“她还穿了虎皮衣，应该非常醒目。” 店员依旧摇了摇头：“没有呢，我一直在店里待着没有出去。” “那个，”一个站在罗兰身后的女孩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好像有印象。” ---- 罗兰赶在目标服装店的时候，已经是闭店时间了，店员格蕾丝正从里面关门。 他有些焦急地伸手格挡，手臂差点被门夹住。 “这位顾客，我们关门了，您如果想要买衣服，还请明天再来。” 就算是罗兰这张俊美的脸庞，也止不住格蕾丝被耽误下班的怨气，她甚至依旧卡着半边门，生怕这个顾客闯进来。 “打扰您，我想问您找一个人。” 罗兰一手抵着门，一手从门缝中递进去一枚银币， “这是耽误您时间的赔礼。” “你要找什么人？” 格蕾丝收下银币，语气稍微好转，倚在门口问道。 “我找一位红发的少女，二十岁左右，身着虎皮衣，裙子应该也是动物皮毛做的。” 罗兰快速地描述着，把从传送台守卫那里听到的信息也加了进去。 谁知他刚说完，格蕾丝脸色一变，冷声道：“我没见过。” 说着就要再次关上门，岂料罗兰不依不饶，直接将手伸入门间，用力按住。 他再次开口，急切的语气暗含希冀。 “我听人说在这家店里有见过她，您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吗？” “是，人家是在我们店买了衣服，但是我们能管得着顾客去哪儿吗？” 格蕾丝不爽地说道，“你是护卫队的人吧，难道还想替传送门那个蛀虫公报私仇？” 原来如此，罗兰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误会。 他诚恳地解释道： “您误会了，我与爱尔是旧相识，我知道她来了王都，但是一直联系不上她，并不是护卫队的人来找事。我很担心她，如果您知晓她的去处，请一定告诉我。” ---- 这一边，罗兰正为了找到爱尔而东奔西跑；另一边，毫不知情的爱尔已经来到了传说中的冒险者酒馆的门前。 爱尔推门而入，一阵酒馆特有的嘈杂声迎面扑来。酒馆的面积不小，她一眼就看到了酒馆中央竖着的任务委托板。 那是一面四米长两米高的木板，上面贴满各种委托单，按照s\a\b\c\d的任务等级分列其下。 爱尔胡乱看了一下，由于对于任务接收以及提交的流程并不明确，所以她打算先找人来问问。 环视四周，酒馆的左右两边都有柜台，右边的台前，聚了好几个赏金猎人，举着酒杯畅饮，看上去是售卖酒水的木质吧台。 那么另一边应该才是处理赏金任务的柜台。 “请问，这里是冒险者酒馆吧，我想要接单换取一些酬劳，请问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柜台后，坐着一个长着雀斑的十几岁少男，他虽然看上去对爱尔的能力充满怀疑，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将酒馆接单的规则说了一遍。 规则倒是很简单，个人或团队根据需求领取委托单。等任务完成后，直接交接给雀斑少年的柜台，由他核对无误后发放对应酬劳。 在一身朴素长裙的爱尔身后，几个赏金猎人们正在讨论着什么。 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地人的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爱尔了解了接单规则后，在几人旁边找了个就近的座位，想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第38章 隔了几张桌子之外，几位赏金猎人喝着酒聊着天，看他们的装扮，应当属于赏金魔法师。 无论在哪里，获得信息都至关重要，而龙蛇混杂的酒馆无疑是各种大小信息的集散地。 当然，如果能在探听消息的同时，顺道给自己物色到一位合适的魔法文与原理老师就好了。 赏金猎人众所周知的以钱为重。尽管法律严令禁止平民修习魔法，但只要出价够高，从赏金魔法师中找一个愿意破例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爱尔并不会喝酒，不过为了避免偷听得太过明显，她专门买了一杯酒作为道具。 两枚铜币可不能白花。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爱尔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刚入口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她费尽全力才没有把酒喷出来。 原来这就是酒的味道，她可再不好奇了。 爱尔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那口酒，嫌弃地放下酒杯，竖起耳朵，把注意力放到了赏金猎人们的对话上。 听起来，他们在讨论的就是今天下午回城的魔物灭杀队。 “哎，听说了吗？这次回城的灭杀队杀了几只橙级二类魔物。” “人家好歹也是带‘皇家’头衔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个不是皇家魔法师就是皇家骑士出身，最不济还得是皇家治疗师。” “哎，早知道我当时在魔法院时努力一些就好了，现在说不定就能成为高级魔法师，获得考取皇家魔法师的资格，可比现在接委托单有钱途多了。” “你有那个天赋吗？能获得中级魔法师的头衔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像灭杀队那个战斗魔法师那样的天才，可太少了。” “你是说从菲洛普斯城来的那个？” 乍听到“菲洛普斯”这个名词，爱尔恍如隔世。对于几人口中的战斗魔法师也多了几分兴。不会这么巧，就是格蕾丝说的“王子一样”的魔法师吧。 几米之外，赏金猎人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他应该是魔物猎杀队史上最年轻的皇家魔法师吧，而且才进猎杀队3个月时间，几次猎杀二类魔物的行动里都有他。” 说起这个人，几个赏金猎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其中一人似乎知道一些内幕，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有个初级魔法师朋友也是菲洛普斯来的，听说这个天才与他同届，是同期里唯一一个高级魔法师，而且从通过二星摘星考成为中级魔法师，到他晋升为高级魔法师只用了半年时间。” 第45章 对此内幕，其他人将信将疑。谁都知道三星摘星考的难度，完整学完魔法院三年级课程的人，通过率都小得可怜。 怎么会有人半年就能学明白那些高深的魔法，还成功通过了三星考呢？而且他现在还是个皇家魔法师，这成长之路也太惊人了！ “半年？他是怎么做到的？”果然有人质疑事情的真实性。 “不清楚，反正挺邪乎的。”知道些内幕的那个人又说道， “听我朋友说，他那届二星摘星考有魔物暴动，除了那个人，其他参加考核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那他一点事儿也没有？”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光没事儿，听说早早地就通过了考核，还帮着导师和皇家骑士们，支援被袭击的其他人。” 几人听闻，相互对视一眼，发出类似的感慨： “原来真的存在啊，这种被创世神偏爱的人。” “就是说啊，连那张脸都像是创世神精心雕琢的杰作。” 被创世神偏爱的存在。 爱尔记得自己也对一个人有过类似的想法。 她知道这几个人说的天才是谁了。 但此时更让她意外的，是摘星考中居然还发生了魔物暴动，难道是原小说中的剧情冲突吗？ 而她，则因为与露娜大魔法师的纠葛，反倒从此事中抽离了。 就是不知艾露莎、克莱门丝小姐，她们怎么样？有没有在暴动中受伤呢？ 她能够通过一些死亡倒计时的存在，提前做一些谋划，但是其他人可就没有这样幸运的事了。 至少现在来讲，她无能为力。仅仅是从剧情杀中保全自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否也有其他的无辜的人，在无知无觉中，为所谓更宏大的剧情冲突而被迫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呢？ 随后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个总是笑着看向自己的罗兰。 那个众人口中的天才，魔物暴动后同期凋零，他却顺利完成二星考核、三星考核。 在短短9个月内，他不仅成为了高级魔法师，如今进入了魔物灭杀队中的佼佼者。 他难道不是那件事后，最明显的受益者吗？ 所以，那场魔物暴动剧情冲突是否为他而设？甚至于他其实并不仅仅是个重要角色，而是传说中的“主角”呢？ 连绵不断的推断，在脑中不断生成，将思绪变得混乱。 爱尔把住酒杯，生生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难喝的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此时最重要的是看清当下的局势。 上一次死亡倒计时是在伊甸园因为魔物袭击而发生的，并非由小说角色所触发。 这说明她确实已经顺利地从之前的剧情中脱身了。黑球至今也没有报出任何与重要角色相关的死亡倒计时就是证据。 关键的是以后。现在她重新回到人类世界，那么在剧情的强大引力下，势必会再次卷入各种生死事件。 以后该怎么做呢？ “咕～”肚子不期然发出声响，把爱尔从乱麻一样的头脑风暴中抽离，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肚子。 好了，未知的事情就先放放吧。 对于接下来的生活，她自己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 最基础的就是挣钱让自己在王都有饭吃；有余力后再想想怎么偷偷学些魔法，把海拉的力量传承下来，想办法将城邦的事传扬出去。 跟三年前一样，焦虑没有用，在死亡倒计时再次出现前，她能做的依旧是： 活下去，强大自己。 难喝的酒在不知不觉中竟也喝完了，爱尔放下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冒险者酒馆。 此时，天色已晚，她打算在酒馆附近先找家旅店修整一夜，明天直接开始接任务挣钱。 任务委托板上她扫过一眼，有不少能快速挣到钱的任务，在挣钱这件事上，她可很有信心。 在货比三家后，爱尔选了一家距离酒馆大概一公里的旅店，忍痛花了10枚铜币后，她获得了一间最低等的客房，和一顿简陋的晚餐。 这已经是附近最便宜的价格了，仍旧一下子将爱尔的钱包掏空了三分之一。 晚餐中的面包大约是昨天或者早上剩下的，口感很硬，好在还有一碗浓汤，爱尔将面包掰开泡在汤里，倒也能吃得下去。 怎么说呢，风餐露宿快一年的时间了，此时有屋檐遮头，有食物进肚，已经很难得了。 就在爱尔一口一口吃着面包汤，盘算着明天最多能挣到多少钱的时候。赏金猎人口中的天才魔法师罗兰，出现在了冒险者酒馆。 “嗯，是有这么个人，她过来问我接委托的流程，然后喝了一杯酒就离开了。” 长满雀斑的少年说道，指了指大厅里坐着喝酒的一桌人。 “大概半个小时前吧，就坐在那几个赏金猎人旁边没多远。当时客人不多，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她没有接委托单吗？” 雀斑男摇了摇头：“没。” “多谢。如果还记起其他事情，请告诉我。” 罗兰递过去一枚银币，去任务委托板看了看上面的任务。 很好，有一大半的任务，以爱尔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距离分别已经快一年时间了，她一定有了更大的成长。 既然有能接的任务，那么她肯定还会来。自己只要守在这里，一定能够等到她。 自从今天看到那个身影后，就一直慌乱不已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爱尔专门花费一杯啤酒的时间，到底是为了探听什么消息呢？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询问。 想到这里，罗兰长靴一转，向雀斑少男指过的那桌赏金猎人走去。 两年多的相处中，为了让爱尔无法回避他的治疗与关心，罗兰可谓绞尽脑汁，因此对于爱尔的行为模式也有一定的预判。 如果是人不多，以爱尔谨慎的性格，应该会坐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除非，她想趁机探听一些消息。 罗兰身上的灭杀队的制服还没来得及换，猎猎步伐中仿佛还带着斩杀魔物的凶煞。 刚刚才聊过他八卦的赏金猎人们，看着他拉开旁边一个空位坐下后面面相觑，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额，这位皇家魔法师大人，请问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吗？” “叨扰了。” 被八卦的主人公意外地有礼数，挥手示意酒吧吧台，为桌上的赏金猎人们各添了一杯酒，并直接付了钱。 “请问半个小时前，几位可曾看到过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红发姑娘？” “没有，我们聊得正尽兴，哪有空关心旁边。” 一个赏金猎人喏喏说道。 “这样啊，聊到开心的话题时是会这样，”笑容绽放在俊美的面容上，冲散了他身上的凶煞之气。 “所以我很好奇刚刚大家是聊到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 交代完八卦主题的赏金猎人们逃也使的跑出酒馆。 罗兰望着满桌子空空的酒杯，神情莫测。待服务员将满桌狼藉清理干净后，他又为自己点了一杯酒。 就这样坐在桌前，一直一直。 ---- 一夜无梦，爱尔早早就醒了过来，收拾好仅有的包裹，再次来到冒险者酒馆。 清晨的酒馆远比昨晚离开时要安静地多。 空荡荡的酒馆里，睡眼惺忪的早班服务员，接替夜班服务员，正在打扫地面。 在大厅里坐着唯一的一位客人，满桌的空酒杯展示着他昨晚的放纵。 爱尔并不关心这些，无论是谁，喝成什么样子都与她无关。 但是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么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爱尔瞳孔震动，在意识到之前，双脚迈向酒馆门口的方向。 现在，她必须离开了。 可惜，来不及了。 椅子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他三两步就来到了爱尔的身后，动作敏捷地完全不像喝了一整夜闷酒的人。 熟悉的身影从背后抱住想要逃走的爱尔，她感觉到对方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用侧脸蹭了蹭她的头发，黏黏糊糊地带着醉意开口道： “酒好难喝啊，你昨天也喝过了吗？”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依恋。 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罗兰一反常态的行为，让爱尔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当然，也是因为他手臂收紧，轻易无法挣脱。 第39章 温热的胸膛覆在身后，一双结实的手臂揽在爱尔腰间，让她逃脱不得。 带着醉意的罗兰先是将下巴，而后是整个脸颊卧在了爱尔的颈窝处，金黄色的碎发蹭在她的侧脸上，有些发痒。 “酒好难喝啊，你昨天也喝过了吗？” 罗兰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以至于爱尔在一瞬间有些错愕。 所以当这句带着明显醉意，听起来带点委屈和柔软的问询说出口时，爱尔立马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想法。 第46章 原来是醉了啊。怪不得行事如此乖张。 不过，这手臂怎么这么难拆开啊？爱尔左拉右拽，到底也没把挂在腰上的手臂拉下来。 “喂，就算是醉了，也要讲点道理吧。松开我可以吗？” 爱尔有些无奈地说道，真想找块布把对方或者自己的脸蒙上。 不光是因为她本就有意避免和疑似主角的罗兰的接触，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本就是赏金猎人中的热门话题，现在还穿着魔物灭杀队的制服，招眼得很。 她真的不想连带着成为八卦的主角啊！ 颈窝处的金黄色脑袋摇了摇，声音闷闷地从爱尔的肩膀处传来。 “我醉了。” 醉了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吗？醉了就可以胡乱抱别人的腰吗？你的性格是什么可以随意变换的那种魔物吗？醉了就性格大变了是吗？ 爱尔真想掰着他的黄金色脑袋好好质问一番，不过她以后还要在酒馆接任务的，要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以后得多经受多少拷问的目光她都不敢想。 就算酒馆早上客人少，但是也不代表没有人在。酒馆里的服务员来来回回在两人附近的桌子擦了不下三遍了… 于是，爱尔决定先不和喝醉酒的人计较，想办法从这里离开是正经。等一会儿酒馆人多起来，她可真就骑虎难下了。 “那你应该还能走路吧？”爱尔试图放缓语气劝诱。 “这里是赏金猎人们的酒馆，你一个皇家魔法师在这里喝醉酒。” 说到这里，爱尔停了一瞬，觉得他的行为可比喝醉酒要严重，于是接着说道：“喝醉酒，兼发酒疯被人看到，明天你的事迹就会被传扬得到处都是。” “所以，如果你是找我有事，我们去一个清净点的地方聊。” 昨天她才刚到王都，刚来过冒险者酒馆，今天就能在这里“巧遇”罗兰，爱尔可没傻到觉得这是巧合。 爱尔说完，感觉到肩膀上的金黄色脑袋动了动，抬了起来。说话的气息很轻，像一飘而过的风拂过耳廓。 “你不要急着逃走，我就答应。” 这话说得爱尔莫名心虚。刚才她转身就走的动作果然太明显了。 不过想到两人本就不过是“熟人”关系，现在充其量多了一层“同乡”身份后，爱尔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们是同乡，我干嘛无缘无故躲你呢？纯粹是因为在这里站着，挡着人家做生意了。” “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都可以。” 又是一个字黏连着一个字醉醉的语调。而在爱尔身后，那双湖绿色眼睛中哪里有一丝醉意。 “能自己走路吗？我可不愿意搀着个酒鬼上街。” “因为你喝了，我才想试试看的。”有点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你是跟踪狂吗？连我昨天喝了一杯酒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爱尔忍不住地转头低声道，差点挨上那张抵在她肩头，美得令人心惊的脸，她又急忙把头转了回来。 “我宁愿是个跟踪狂，那样你就不会在摘星考后消失那么久了。” 半醉半醒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何况是这种实在想不出来由的执着。 爱尔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对方“捆”在自己身上的手。 “走吧。” 腰上的禁锢终于被松开，爱尔头也没回，迈开步伐就往外面走。没两步，就有一只手从身后拽住了她后腰的布料。 “还是有点晕，走慢点可以吗？我慢慢跟在你身后。” “尊贵的罗兰少爷。酒量小就不要学人喝酒知道吗？” 爱尔简直要被气笑了，可惜对着个喝醉的人也实在有气没处撒。 被人拽住了衣服，躲是躲不过了。最终爱尔将他带到了自己昨晚住过的旅店。 “你好，要一间最便宜的客房。” “啊，哦哦哦。” 旅店店员眼睛简直黏在了罗兰的身上，胡乱地从抽屉里摸了一把钥匙扣在柜台上。 罗兰本就容貌惊人，此时穿着一身皇家魔法师的修身制服与黑色长靴，更显俊朗，从他刚入门起，就成为这间简陋旅店里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爱尔对此不为所动，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少得可怜的十几枚铜币，又想到身后这个人导致自己没工打，还是决定开口。 “既然是你找我有事，房费你来出不为过吧。” 罗兰点点头，在柜台上推出一枚银币：“请帮我们换一间隔音好些的房间，剩下的是您的小费。” “好嘞，这间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房间，两位慢用。” 前台的店员用暧昧的眼光扫视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又说了句：“保证不会被人听见。” 莫名奇妙，提醒就提醒，有必要这么小声说吗？爱尔皱了皱眉头，拿过新的钥匙。 反倒是罗兰，似乎意识到了话中的歧义。 他轻轻拉了下爱尔的衣摆，语气轻柔地仿佛蝴蝶振翅，要不是爱尔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 “我们快走吧。” “现在不醉了？”爱尔回头看去，有意取笑他方才的醉态。 却见罗兰迅速撇开头不敢与她对视，金色发丝掩映下的耳尖和玉琢般的侧脸上透出不自然的红晕。 “你不会还在上头吧，脸比刚才都红。” “没，没有。我们上楼再说。” 外边白日郎朗，他感觉全旅店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跟方才对他容貌的惊叹完全不一样。 情急之下，罗兰用左手手背遮住大红脸，毫不滞涩地牵起爱尔的胳膊，往旅店内部快步走去。 …… 果然是旅店最好的房间，连床都是豪华的双人公主床，不过这么大的房间，居然只有一套桌椅，多一张椅子都没有。 爱尔看着站在离床n米远的罗兰，还以为他嫌弃这里环境太差。 虽然当时在菲罗斯城，他还住过自己兼职的平民旅店，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定他的品味变得挑剔了呢？ 她吱呀一声拉开椅子侧坐在桌前，倾身拍了拍一膝之外的床铺，明示罗兰可以坐在更舒适的地方。 “嗯，床铺还挺软的，而且摸上去比阿曼达老板店里的床要高档，请坐吧，尊贵的皇家魔法师先生。” 说来也有三年了，距离两人在菲罗斯城旅店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向来不爱沉湎过去的爱尔此时也有些感慨。 “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罗兰的声音好歹是比在前台时大了点，脸还是红红的。 他好像不会走路了一样，同手同脚地挪到床边，拘谨地坐在离爱尔三米远的床尾。 然后又是低着头，不敢看人一样沉默了。 “……” 这家伙不会是在街上吹过风，现在酒醒了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爱尔感觉自己应该抓住了罗兰突然举止奇怪的原因，她叹了口气，主动把椅子往床尾的方向拉了拉，打开了话头。 “你找我什么事呢？” 罗兰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昨夜他独酌一夜，想的都是一定要找到她，不能再让她从自己视线中离开，以及如果她见到自己就逃跑的话该怎么办。 装醉装可怜这一点，确实也挺有帮助的。 但是如果是想要长久地留住她，自己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筹码。 在魔法学院时，他还能够通过“助人为乐”的名义每周为她提供治疗，现在呢？ 自己对她想要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就连那一天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自伤的方式来自保，都一无所知。 如果询问，她会告诉自己吗？他有些不敢去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用最保守的与治疗有关的事情来切入。 “我可以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吗？” “不知道说什么，那说说怎么找到我的吧？” 半晌沉默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猝不及防被问到自己都遗忘了的伤口，爱尔下意识隔着衣袖捏了下手臂。 “都是八百年前的伤了，已经痊愈了。比起这件事情，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罗兰当然相信“伤口已经痊愈”这件事，毕竟隔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爱尔捏手臂的反应，充分说明了当时她伤得非常严重。 方才是为了打开话题，此时却无法简单放过这件事。不亲眼看看的话，无法安心。 罗兰脸上的红晕褪去，试探地用手虚虚握住爱尔的左臂，用曾经在魔法院时使用了无数次的语调说道： “说来，你的伤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就算是为了让我安心，让我检查一下好吗？” 这样的距离，对于接受过他很多次治疗的爱尔来说，并不陌生。 更加熟悉的，是面前这个放低姿态，倾身以仰视的目光看向她的罗兰。 又是那个表情，温柔、柔软，但是眼底却有着无法放开的执着。就像是暗夜里最最轻柔的蛛网，在风中轻轻飘拂着，但一旦沾上，就无法轻易挣脱。 第47章 被关照的感觉很好，所以她也无数次默认过对方的行为。 可是现在，爱尔不想再陷入同一片网里了。 他是对自己很好，莫名其妙的好，从伯爵府时自己受伤倒地，再到在旅店里的第一次相见，以及在魔法院里无数次的治疗。 但是为什么呢？不知所起的同情？ 她宁愿看到刚刚那个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真实的罗兰，也不想他带着不知哪里来的执着，对她的决定或者伤痕指手画脚。 好奇怪啊，明明一直以来想要躲开他的是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要触碰一个所谓的真实呢？ “没事了就是没事了，有谁会比我更了解自己的伤势呢？既然已经不在魔法院了，那么原来那种奇怪的治疗与被治疗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爱尔沉默片刻后开了口，掀开了以往两人之间那层奇怪的若即若离的薄纱。 轻松的氛围似乎也随之凝固。 罗兰本来虚握着的手，应激地抓住了爱尔的胳膊，那个惯常用来诱惑、说服爱尔的表情破裂了。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是他太迫切了吗？还是刚刚那个笑容不够好看？ 明明之前只要多运用一下自己这张脸，软言细语多卖乖几次，她总会应允的，为什么不管用了呢？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筹码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他还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湖绿色的眸光碎成一片。 从听闻她失踪时的不安，再到加入魔物灭杀队，在几个魔物森林中怎么也无法找到她的绝望。 在无法确认她安全与否的日日夜夜里生怕厄运降落的恐惧。 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 紧握在爱尔左臂的手掌无力滑落，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膝头，如此悲伤地恳求道： “请允许我守护你，好不好。” 第40章 “请允许我守护你，好不好。” 他像是虔诚祈求的信徒，俯在爱尔的膝头，笔挺体面的制服在这个别扭的动作中蜷曲着，折叠出凌乱的线条。 爱尔有想过罗兰行为背后存在着隐情，然而她想象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明明一直以来，他是治疗与帮助的提供者，何至于有如此卑微的姿态。 不想扯上关系？ 从猜测他是重要角色的时候就是了。 讨厌他？ 怎么可能。谁会讨厌一个受伤了比本人还着急，想方设法帮助自己的人呢？ 更何况，罗兰本就是个无比优秀的人。 爱尔还记得在旅店见到他的第一眼，正因为感受到他那极具冲击力的容貌与气度，才从那份极致的美中品味出一丝危险。 手指蜷起又松开，抬起又放下。爱尔心情复杂地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保护我？从我们遇见开始就是这样。” “可是，我并没有做到。”低哑的声音传来，“一年前你遭遇了什么，如今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王都，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的帮助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如今，你连这一点微弱的帮助都已经不需要了。” 听到他这番带着自我厌弃色彩的话语，爱尔登时气涌，她不管不顾地把扎在她膝头的金色脑袋抬起来，双手一左一右挈制住棱角分明的脸。 “你又在转移话题。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不要再想着用卖惨示弱的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 果然被看破了。 绿宝石般的眼睛中还细细碎碎泛着点滴光亮，罗兰并不是特别激烈地侧头挣扎了下，在爱尔的质问下撇开了眼睛。 “正面回答我，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你还是敷衍我，我想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浪费对方时间了。” 罗兰沉默地直起身，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了空洞、失落、悲伤的表情看向爱尔，眼底深处似乎又有一点渴求与希冀。 他将双手代替额头放在爱尔的膝盖上方，大腿的位置上。并不是很重的力道，有些暧昧的动作，远超社交距离的行为。 爱尔怀疑他是担心自己突然暴起逃脱，但是没有证据。 “你还记得别人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爱尔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天才战斗魔法师？”她说了个最近听到的关于他最多的评价。 罗兰闻言笑着摇摇头，旋即垂眸低声道：“是厄运的罗兰。” 那已经是太久远的称呼了。爱尔用力回想了下，才记起来那是初入魔法院时发生的事情。 “他们那么叫是有原因的。从我记事起，就在不断为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爱尔大腿上的裙摆，仿佛布料粗糙的质感，能为他带来一点点抚慰。 “因为我天生具有‘预知’的魔法天赋，然而对于年幼没有能力的我来说，那是一份无法改变的诅咒。” “我的第一个预知梦，梦到的是母亲的死亡。她是一位高级魔法师，也是一位爱好制作魔药的术士。梦中她因加错原料而制作出有毒的药剂，在饮用后毒发身亡。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就算我不安的说出来，大家也只当是个无稽的梦境。” “直到，梦境成真。” 爱尔感受到腿上被手指按压的力道，裙摆的布料也被他在无意间攥出了褶皱。 “再然后，是我的父亲，和童年好友，当时菲罗斯城久没有魔物侵扰，我却梦到他们因魔物而死。父亲虽然也曾修习魔法，但是他不过一个最初级的魔法师，好友也只是个普通人，尽管大家都相信我的预言，可还是没能逃脱。” “之后我也做过几次预知梦，每一次都无能为力。一直到我遇见了你。” 按在爱尔腿上的手指抬起，向上延伸，按在了那处曾经被荆棘玫瑰贯穿过的地方。 “你不知道当我在旅店见到你时，有多高兴。” 望向爱尔的湖绿色眼眸中充满希冀，如同晨曦之初，晶莹露珠划过翡翠般的叶片。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爱尔不由得呼吸一滞。 “前一天在伯爵府，虽然治愈魔法让你的伤口愈合起来。但是我总觉得不安。当天夜里就又做了那个关于你的预知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爱尔好奇地询问道。如果没有黑球出现，自己会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吗？还是说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那都是绝对不会再发生的事情了，不重要了。” 罗兰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恐怕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爱尔此时倒也并非一定知道不可。 相反，她对经历了这一切的罗兰，产生了“同病相怜”感。她用自己从死亡倒计时中获得的经验，宽慰罗兰道： “现在你已经是高级魔法师了，还加入了魔物灭杀队，不会像从前一样面对危险无能为力了。预知会成为你的助力，你有能力拯救那些在预知中失去的人们，你可以创造出新的未来。” 就像死亡倒计时之于自己，虽然当它出现时很不爽，但是只要自己有能生存下去的能力，那么倒计时何尝不是一种提醒呢？ 罗兰为这句宽慰而失神。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虽然在她面前剖开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她的释然、理解、磊落，却像是解药，让陈年的伤痕也开始愈合。 罗兰觉得曾经的自己是一个在沙漠中迷失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旅者，爱尔就是那口滋润了他干枯心灵的甘泉，也是唯一指明希望的指南针。 无论他能依靠预知在未来拯救多少人，如果那些人中没有她，那么都将毫无价值。 他依恋地，像是恶龙看着他最珍爱的宝藏一样看向爱尔，说出的话带着强烈的不安：“可是我预知不到你。” “二星摘星考前，我预知到了魔物的暴动，提前做了些准备，但是没有在梦中出现的你却失踪了。” 说起摘星考，爱尔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从罗兰的讲述中抽离出来。 她想起被自己反杀的露娜大魔法师。对方地位如此崇高，一定会有人探查她的死因。 罗兰呢？他有预知到露娜魔法师死在自己手上的事情吗？如果知道了呢？他会告发自己吗？ 爱尔试探地开口：“我听说，露娜大魔法师也失踪了。这个你有预知到吗？” 罗兰愣了一下，向爱尔露出安抚的笑容。 他答非所问道：“我曾经以为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所以将预知梦的事情告知了她，包括摘星考的魔物暴动，原以为这样会将事情的伤害降低到最低。岂料，事情却完全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他没有再细说何为相反的事态，再次捡起爱尔的左臂，隔着布料似乎能感受到其下疤痕的嶙峋。 “或许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在失踪后到底遭遇了什么。让我知道自己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第48章 爱尔瞬间明白过来，罗兰并没有预知到自己与露娜大魔法师的行为。 但是他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已经猜到了露娜大魔法师就是那场魔物暴动和自己失踪的始作俑者。 “已经过去了，就让它沉寂下去吧。” 那件事情的知情人，只有自己这个受害者，还有露娜大魔法师这个加害者以及“从犯”8号三人。 就算有人探查这件事。加害者已死，“从犯”和自己成为了一边，其他人很难再找到自己身上。不如就此放过，再也不提。 她放的开，可有人放不开。 “对不起。是因为我才会让你受伤。” 何止是受伤呢，她是真真切切在死神面前晃了一圈又回来了。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把这件事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你干嘛急着认错。” 这句话落在罗兰耳中，就像是和解的信号。 如果他再贪心一些呢？会获得包容吗？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知道了一切的缘由后，爱尔对于罗兰的防备已经荡然无存了。 所以当他再用那张美貌的面容，以及亲昵的语气进行蛊惑的时候，攻击力比以前增强了不止一倍。 可是她怎么可能跟罗兰搅合到一块呢？爱尔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她要求罗兰真实，但是很遗憾，她无法同样对对方诚实。 她能怎么说呢？说嘿你好，其实我们的生活是一本小说，你很可能是其中的主角，或者其他重要角色，所以为了避免以你为中心的哪些事件波及到我的小命，所以我只能离你远远的？ 那听起来太像是为了躲开他而胡扯的谎言。 就连她自己，如果没有起死回生的经历，那么也无论如何无法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 更糟糕的情况是，他会把这个说辞，当成对于他所谓“厄运体质”的避嫌。 所以，还是用真实的理由，代替不能说出口的真相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爱尔自豪地昂起头。 “我可是拥有着从大魔法师手上逃脱的能力。” “我就是自己最坚固的盾与最尖锐的矛，足以从一切危险之中保护好自己。” 第41章 d级任务：银月草采集50株，报酬10银币，拿了。 c级任务：血藤罗采集20株，报酬20银币，拿了。 c级任务：冰霜果采集20枚，报酬30银币，拿了。 …… 爱尔站在冒险者酒馆的任务委托板上，噌噌噌取下一打c级与d级任务单。 手里只剩下十几枚铜币了，她得多接几个任务，挣点维持吃喝的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爱尔的身侧伸出，指向任务板上方的一个委托：a级任务：金环鳄怪1只，报酬3枚金币。 “你不接这个吗？” 爱尔没有正面回答，仔细查看着手上的任务单。 “魔物灭杀队的工作很闲吗？你还有时间围观我接任务。” “我放假了，接下来会有半个月的空闲时间，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可以不可以拜托你，换一身衣服再出现。” 爱尔无奈地用成叠的单子轻轻拍了拍罗兰笔挺的胸脯，往酒馆的任务柜台走去。 此时是下午，酒馆中坐着不少赏金猎人，罗兰不出意外地吸引了非常多的目光。 “你不跟我走，我只能跟着你走，如果你趁我换衣服时离开了怎么办？” 对于爱尔上午那番拒绝，罗兰很好地做出了自己独特的理解。 爱尔有自己的安排，不愿跟他走，那么反过来，他跟着爱尔走不就好了。 说又说不通。 爱尔尽量收束注意力，让自己减少对这个duang大的“背后灵”的关注。 她就不信罗兰还能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要完成这几项魔草药的采集工作，必须得前往魔物森林。 刚来王都没多久的爱尔只从当初服装店店员的口中听说过附近魔物森林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看来还是得再出点血。 她来到任务柜台前，反复确认地图只能售卖，不能租赁后，花了5枚铜币的“巨资”向雀斑少男买了张地图。随后坐在酒馆的座位上研究采集魔草药的目的地和路线。 地图以王都为起始点，画着通往周围三个魔物之森的路径，附有对魔物之森的简单介绍。 “上面的信息有些过时了。血藤罗是猩红之森的出产不错，不过最近在影之森也能找到了。” 亦步亦趋跟在爱尔后面的罗兰冷不丁开口道。 见爱尔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又笑了笑，把盘算直接摊开放在台面上： “附近的魔物森林我很熟，知道很多地图上没有的信息，带着我去找效率会更高。” “而且我有马车，你可以省掉租马车的钱。” 不亏是他，这一球直击爱尔痛点。 不同于菲罗斯城对于晦暗之森的严加看管，王都这边因为是魔物灭杀队的大本营，且积聚了整个王国的优秀魔法师，因此会将魔物之森部分对外开放。 在魔物之森的外围，有通往不同开放区域的传送台，只要缴纳一定费用就能进入。 在罗兰的帮助下，爱尔甚至连这份费用都被免去，再加上他宛如活地图一般的指引，爱尔的采集任务完成的出乎意料地快。 天知道他才加入魔物灭杀队3个月，怎么就对这里的魔物之森熟悉到这个程度！ …… “驾。” 委托单上的材料已经采集完毕，此时二人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回城。 爱尔和罗兰并排坐在马车外，她看着罗兰熟练地驾驭着马匹，有些感慨。 “你好像学什么都很快。” “你说什么？” 罗兰侧过半边脸向爱尔的方向倾身，眼睛却还看着前面，留意着不让马儿跑偏，双手也紧握着缰绳，连额头析出的晶莹薄汗也顾不上擦拭。 “我是说你真是个天才，去的时候才第一次驾马车，现在熟练地像个老车夫。” 爱尔也凑过来一点，放大声音说道。 爱尔原以为他是有自己专门的马车和车夫。谁知道，在她答应罗兰同行后，他直接上街现租了一辆，还重新买了一身普通的服饰。 感情他的省出租马车的费用，是由爱尔租，换成他来租。 至于换下来的制服，现在正和那几包魔草药一起躺在后面的马车里，由皇家魔法师为它们做马夫。 “因为要载你呀。” 罗兰这次听得清楚，他见马儿行得笔直，转头灿烂一笑，连天边的晚霞都比了下去。 “我说过的，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 原来他在酒馆说的那句“想去哪里都可以”，是这个意思啊。爱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知是被过分惊人的笑容晃了眼，还是被这句话戳中了心窝，爱尔的心砰砰加速，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躲开罗兰的视线强行镇定地回怼道： “哪有你这样任性的皇家魔法师，你的责任心呢？” 罗兰温和地笑了，看着爱尔就那样充满生机地坐在与他一臂之隔的地方。 火红的头发，绯红的脸颊，充满生命力的音调…一点点填满他生命中的缺失，如空洞般的生活似乎在此时获得了圆满。 “我只是想要找到你。” 罗兰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轻轻地说道，声音几不可闻。 在爱尔失踪的日子里，他不分昼夜地研习魔法，压缩时间通过所有的考核，目的就是穿梭在各个魔物之森中，寻找她的足迹。 魔物之森的迷雾会随机传送到内部的各个区域，以及外部的其他魔物之森。他不知道爱尔可能会出现在哪里，所以就每一个地方都去看、去找。 时间太短，加入魔法灭杀队的3个月里，他拼命工作，也只把晦暗之森和王都这边的三个魔物之森走遍。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庆幸。幸好那条在回城的路上刚好看到了她。 如果当时擦肩而过，他很可能现在还一个人在魔物之森里寻寻觅觅，找一个不会出现的身影。 “可以告诉我，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吗？” “emm，怎么说好呢。”爱尔以手支颐，望着不远处的城门。 “我死里逃生后，在不知道是哪里的魔物之森中迷失了一段时间，遇到一个想要让我帮忙的人，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就让她朋友把我送出来了。” 爱尔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这个忙好帮吗？” 爱尔不想细说的事情，罗兰也知趣地没有细究，只是闲聊着说着。 “不急于一时，这个事情还得再看看。”爱尔笑笑，很快转移了话题。 “马上要进城了，你要不要坐到马车里面，万一被西市商业街的人看到，围了我们的车怎么办？” 第49章 两人出发时，为了买马车，走的是另外的城门，关注罗兰的人倒是不多。不过回城则走的更近的西市商业街，爱尔恐怕那日众人围观的景象再现。 罗兰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昨天人多是因为大家在欢迎魔物灭杀队，我们是普通市民出行，不会有人在意的。” 爱尔郑重其实地摆摆手指，摇摇头：“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可是无论爱尔怎么劝说，都没能把罗兰塞进马车里。 结果毫无疑问，在进入西市商业街没多久，罗兰就再次收获到人们热情的呼唤，甚至有人学着昨天投花的少女，直接把手里的水果抛了过来。 好在马车跑得快，没多久就离开了“危险地带”。 …… c级、d级的一打的委托单，换来大约100枚银币的收入，不过也说不上多，再集齐这么多采集类的单子，可能还得需要几天时间。 得吃得喝得住，还得想办法找人教魔法文字和原理，还是得精打细算啊。爱尔有些发愁。 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处于攒钱的穷困生活的状态？如果有天天上下一堆金币就好了。 哦对了，她曾经拥有过一大袋子金币来着，但是被落在了不知道在哪里的魔物森林里。 如今想起来，这件事还让爱尔心痛不已。 爱尔将从柜台小哥那里用材料和任务单兑换的银币数了两遍，才意犹未尽地装进了钱袋，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马车已经还到了租车行，罗兰在酒馆外的等着交接任务单的爱尔，见她出了门，走过来说道：“要去吃晚饭吗？” “好。”爱尔晃晃钱袋，难得大方地说道：“我请你。” “那就麻烦你破费了。”罗兰笑着应允。 然而在爱尔再次把他带到那家廉价旅店的时候，罗兰犹犹豫豫地不想进去：“能换一家店吗？” “这位罗兰先生，”爱尔对罗兰“挑剔”的贵族做派表示不赞同。 “你也看到了，王都消费奇高，家里条件实在不允许，而且我吃过这家的晚餐，其实也还是能吃饱的。” “我不是嫌弃…要不我请你，总之我们换一家吧。” 此时罗兰想起上午在前台被人盯着看的事情还觉得脸红。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你可别挑太贵的店，我刚来王都，天天住旅店花钱如流水一样的。” 两人调转脚步，沿着街道去找其他餐厅。离开了那家旅店，罗兰的面色恢复了正常，他接着爱尔刚才的话问道： “说到住宿，你有想过找个长期出租的房间吗？王都外来人口多，所以会有专门用于出租的房间，长时间住下来比旅店划算多了。” “我正好知道一家正在招租的房间，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吃完饭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第42章 两人走在寻觅餐厅的路上，罗兰主动开口提到关于爱尔的住宿事宜，两人边走边聊。 “我正好知道一家正在招租的房间，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吃完饭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该不会是皇家魔法师的酬劳太少，需要你兼职当中介挣钱吧？” “怎么会，我刚到王都的时候也不太懂，多亏魔物灭杀队的同事帮忙找到了不错的住处，最近有位同事被外派，他的房间就空了出来。”罗兰一脸真诚地解释。 “王都不比菲罗斯城，这里什么人都有，有人专门骗外地人的。你刚来王都，如果自己找长租的房间，说不定会被骗……” 不得不说，长租房这个提议让爱尔有些心动。 无论是想要找猎金魔法师学魔法文，弄清楚笔记本中的魔法秘密，还是未来有能力时帮助海拉实现愿望，长居王都都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但是可以预见，一旦接受了这个提议，那么她的住处就完全暴露在罗兰的眼中。 以罗兰之前的表态，以及寸步不离的行动来看，避开他将成为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 爱尔思索了片刻，有了一个想法。她站定在路旁，时刻关注着她的罗兰也随之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想要更多地照拂我，对于这一点我很感激。”她看着罗兰，认真的双眼中透着了然，“我的立场仍然没有改变。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投注过多的注意力。” 一下午的相处时光仿佛是泡沫上的幻影，罗兰逃避式得躲开爱尔的注视，低声说道：“我不该心存侥幸，一点点模糊你的边界。” 而后又忍不住抬眼，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但是至少让我知道你的长期住处，好吗？我只是想定期确认你是安全的，我不会…我尽量不去干涉你的生活。” 果然是这个打算啊。爱尔并不意外地想道。 “我愿意去看看你推荐的房间，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我想，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守护’我的话，其实只需要完成这个交换条件就可以了…” “我答应。”罗兰干脆地回答。 “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万一你对这件事很介意的话，就算了。”爱尔被他过快的答应速度惊到，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骗人一样。 罗兰点点头：“我答应了，你说吧。” “……” “交换条件就是，当预知梦产生时，希望你能告诉我关于梦的内容。” 虽说罗兰无法预知到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爱尔怀疑，那是因为自己和黑球做了交易，黑球也说过，自己现在就像是这个小说中的“黑户”。 但是这不意味着罗兰的预知对于她来说毫无作用。 实际上，无论是罗兰关于她的最初的预知梦，还是在二星摘星考上的魔物暴动，都与爱尔所遭遇的死亡倒计时有重叠。 当然也存在跟罗兰的预知毫无关系的死亡倒计时，但爱尔相信，哪怕重叠率只有一半，罗兰的预知梦对自己的帮助也会非常大。 爱尔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死亡倒计时不知何时就会再临，她要运用一切方法加大自己的成功率。 爱尔等了几息，见罗兰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她洒脱地耸了下肩，转身再次起步：“答应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先去吃饭吧，肚子都饿了。” 胳膊冷不丁被握住，罗兰压低眉毛，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个交换条件。” 爱尔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不管我告诉你的预知梦有多恐怖，你都不要涉入其中。” “当然没问题。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不是吗？” 她一口应下。 她对罗兰这个要求感到一些意外。本来就是为了借助预知梦的信息来规避死亡倒计时，她怎么会主动去找死呢？ …… 晚饭后，爱尔背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跟着罗兰来到他所说的地方。 “你确定这里的房租便宜？”爱尔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红色褐石公寓楼。 且不说那宽厚的红木大门，建筑前面的这条横向的道路都要比冒险者酒馆门前的路宽了一倍，且有石板铺就，两旁魔法路灯的密度也很高，即使此时是深夜，路上也不乏衣着光鲜的路人。 这明显不是她能住得起的地方吧。 “这是皇家魔法师的专属优惠。”罗兰手臂上搭着自己的制服，绅士地推开单边的红木大门：“走吧，先上去看看。” 公寓楼内部的布局与苏菲姨妈家住的平民公寓楼没有太大差别，不过从木质楼梯的材质，还有楼道间采光的水晶窗，能够看出低调的华美。 房间位于三层的尾部。罗兰熟练地从上臂上的衣服里摸出钥匙，拧开了门锁。 “请进。” 房间是很干净的一居室，进门就是客厅，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套桌椅和沙发外没有多余的物品，单调地有些可疑。 随后是卧室。在打开卧室门前，罗兰不自然地用手刮了刮脸颊：“我同事还有些东西留在里面，你如果喜欢这个房间，我可以今晚就把东西帮他带走。” 爱尔不介意地点点头。 卧室与客厅也是一样的素净，除了床铺、桌椅、衣柜、书柜这些家具外，没有多余的物品。 唯一散乱的是墙面上的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笔画了一些标记。 爱尔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是一张王国的地图，笔标记的点位，是王国中魔物之森的位置。 “你在魔物灭杀队的同事，还挺敬业的嘛。”爱尔回头笑着说道，“连在家里都不忘研究魔物之森的各种信息。” “嗯。”罗兰站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这么大的书柜，该不会都是研究魔物的书吧。” 爱尔拍了拍身侧的书柜，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在一排排魔法、魔物的书籍之上的格子上，静静躺着一个熟悉的物品。 看到这个物品，爱尔的左臂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下。 罗兰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慢慢走过来，从书柜上拿起一个小匣子，把这件物品放了进去，递过来。 第50章 “物归原主。” 爱尔接过匣子，里面不出所料是她的几件魔物：凌霜蕨匕首、银丝护臂，还有雏鸟回巢。 看到这些东西放在这个房间里，爱尔立刻猜出，那个空出房间的同事根本不存在，就像那辆根本不存在，还需要现租的马车一样。 “这是你的房间对吧。你把房间让给我，你住哪里？” 爱尔心情复杂地询问。 “这个意思是你看中这个房间了吗？”罗兰笑眯眯地说道，“那我现在把东西清空。” “你都不考虑自己的吗？”爱尔有些气恼地说道。 “不用担心。”罗兰温和地看着她，手上整理的动作不停，“同层还有空房间，我和门房打个招呼就可以搬走了。” 爱尔一下子按住了对方的手，眉头蹙起：“还说这里比旅店更便宜，是因为你打算偷偷补贴我吧。” “这里比旅店更安全，人员没有那么杂。”罗兰轻轻挥开爱尔的手，温和地笑容下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最重要的是，我们会离得很近。” “你答应过我了，让我能确认你的安全。我现在在魔物灭杀队工作，工作很忙，如果距离太远，我没办法定期去看你，确定你是否安全。” 此话一出，爱尔没有了拒绝的立场。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不过稍稍退让了一步，就被骗上了“贼房”。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那我住另外的房间不就好了？你何必费这个气力。” 罗兰没有回答，而是抬手向空中吟唱，只见门上、地面上、墙上各自浮现出圆形的魔法式。 “这个房间里有我留下的魔法禁制，可以阻挡魔物的攻击。你在这里会更安全。如果是另外的房间，要完全部署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这有点太超过了吧。” 该说不说，有这些魔法禁制在，安全性上确实是没话说了。 “不会，这很有必要。”罗兰收起手臂，魔法式又隐藏了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东西不多马上就收拾好。” “真是败给你了。” 爱尔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把行李和手中的小匣子放在桌上。 “我跟你一起来吧。” ...... 不到1个小时，两人就收拾好了罗兰所有的东西，期间门房送来了一把新的钥匙，属于斜对面的空房间，里面的布局与原房间大致相同。 最后，爱尔双手举起那张巨大的地图，问道：“地图要挂在原位吗？” 罗兰微笑着对爱尔摇摇头，接过地图，折了起来。 “不用了，这张地图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虽然不知道是何意，不过既然罗兰这样说了，作为外人的爱尔当然也不会再多做干涉。 看东西全都收拾完了，爱尔起身告别，她在罗兰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中，走向斜对面的房间。 “你明天，不会像今天这么闲吧？”爱尔握着半开的门把手，回头看向仍在几米外目送她的罗兰，声线中充满了不确定。 罗兰歪头眯眼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回了一句： “今天辛苦了，晚安。” 太过灿烂的笑容，让爱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43章 “晚安，明天见。” 对于爱尔的询问，罗兰笑眯眯说了这样一句话。 尽管对罗兰模糊不清的回答有些介意，但是毕竟整整忙碌了一整天。 爱尔决定把问题留给明天的自己。实在不行就再忍一阵子，反正罗兰已经说过了，他这次有半个月的假期，等假期过了，总就不好再跟着自己了吧。 在收拾好房间，换上罗兰留给她的全新床品后，爱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早上，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将爱尔叫醒。 打开门一看，罗兰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盛放着食物的小藤篮。 他身上的皇家魔法师制服一下子将爱尔的睡虫全赶跑了。 “……你不会还打算穿这身衣服上街吧？” 爱尔嘴上说着，还是让开了让罗兰能够进来的空间。 “队里突然要集合，今天没办法跟你一起出门了。”罗兰站在门口没动，将手里的藤篮递到爱尔的手中。 “这是今天的早餐，好好吃饭。” 随后罗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通讯魔具给到爱尔：“如果有遇到王都护卫队的人找你麻烦，用它联系我，我的联系魔法式已经在里面了。” 双手被塞得满满地爱尔，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护卫队的人找我麻烦干什么？” “我回来跟你细说，总之，有问题立刻联系我。”大约是集合的时间比较急，罗兰说完就出发了。 爱尔看着篮子中两人份的面包和牛奶，意识到他大概连一口早餐都没吃上。 虽然高兴于他没空盯梢自己，不过看来皇家魔法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爱尔一边嚼嚼嚼，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 吃饱喝足的爱尔，戴上久违的银丝护臂，把凌霜蕨匕首藏在窄袖中，又看了桌子上的通讯魔具，思索片刻，将它放进了口袋，心情很好地出门了。 她今天打算再去冒险者酒馆看看，虽然昨天任务板上关于采集的委托单已经被她清空了，但是说不定今天能有新的需求呢。 此外，魔法文字的学习也要提上日程了，她打算再酒馆里结识几位赏金魔法师，旁敲侧击碰碰运气。 从现在的住处到冒险者酒馆的距离不算特别远，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 相比于初到王都时的窘迫，以及昨天做任务的匆忙，今天的爱尔，总算有闲心思关注到王都与菲罗斯城截然不同的城市风情。 王都不愧是整个王国最为繁华的城市，道路整齐，路灯、公园、广场等基础设施都无比的齐全，街上人来人往，偶尔还能看到来自其他地区，甚至其他国家的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南厘国独色马戏表演，为您倾情呈现！”路过一个不知名小广场的时候，一声气血充足，语调活泼的宣传语闯入耳中。 爱尔循声看去，只见在广场中央的空地上，一个衣着鲜艳但边边角角又有点破烂的异国女子，拿着一个直径半径的铁环，脸上带着热情似火的笑容吆喝着。 她的肤色是不同于周围人的棕褐色，五官明媚张扬。 在她来回走动的同时，一只类似松鼠的生物拖着长尾巴，顺着她的腿和胳膊窜来窜去，最后乖乖停在她的头上。 棕色的身子融合在她的棕色头发上，就像梳了一个又高又滑稽的发髻。 之所以说是“类似松鼠”，是因为爱尔看得分明，那条蓬松又宽大的尾巴中间，有一道长线，一闪一闪泛着红色的光。 那是一只长尾火焰鼠，危害较小，是五类魔物之下，无等级的弱小魔物。特点是会在兴奋或者恐惧时在尾巴上燃烧起一道火焰，除此之外，跟普通松鼠没有太大差别。 她不知道狄奥多西王国对魔物的防控有多严格吗？居然敢带着魔物卖艺。 爱尔站在稀疏的人群后围，打算看看女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普通民众显然无法识别出长尾火焰鼠属于魔物，在女子的吆喝中好奇地围了上来。 人群中央，女子手拿铁环，单手抚胸鞠躬自我介绍道： “狄奥多西王国的各位观众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南厘国的一位流浪魔法师，目前正在进行游历大陆各国的旅行中。” “今天很高兴来到狄奥多西王国的王都！下面我将为大家带来南厘国的特色表演，如果大家看得开心，还请打赏二三，助力我的游历之旅。” 在她说话的同时，那只“松鼠”顺着她的身体溜了下来，从她身后的破烂包裹上拿着一顶王都正流行的宽檐帽，放在表演场地的前面，而后又乖乖蹲回她的头顶。 “各位看好了！表现现在开始！” 女子将手中铁环往上一举，那只 “松鼠”一蹬后腿，跃到空中翻了两圈，然后用宽大的尾巴一卷，刚好卷住了铁环的上端。 以尾巴与铁环的连接处为支点，松鼠开始360度的旋转，来回荡了大概四五圈后，才松开尾巴，在惯性与跳跃地结合之下稳稳落地。 “松鼠”精彩连贯的动作表演，引发了人群阵阵掌声，三三两两的铜币扔向帽子的方向。 女子不慌不忙地向四周依次鞠躬：“谢谢大家的捧场，接下来是进阶表演，火焰飞鼠。” 依然是手拿铁环，平直举到胸口上方的位置，但这次她握着铁环单手一震，一圈火焰赫然沿着铁圈烧了起来，随后将火圈往空中一扔，火圈就此悬浮在了两米的高度，引得民众一阵惊叹。 爱尔看得明白，她是用了“火之魔法”和“风之魔法”结合的操作实现的火圈滞空效果，看来她自称“流浪魔法师”还是有点道理的，不是简单的哗众取宠。 第51章 再看过去，精彩的表演还在继续。 “松鼠”又爬到女子的头顶，轻松一跃从火圈中跳了过去。而后女子再次调高火圈高度，“松鼠”也都一一成功跳过。 “好！” “太精彩了！”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钱币噼里啪吧地扔向帽底。 也许是现场的氛围点燃了“松鼠”，不，长尾火焰鼠的热情，在最后一次跳过火圈后，它一甩尾巴，腾腾火焰从尾巴根部到尾端燃烧起来。 “松鼠的尾巴着火了！！”立刻就有观众惊呼道。 露馅了。爱尔看到女子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佯装镇定。 “哈哈哈哈，这个，松鼠尾巴比较大，所以不小心被火圈烧到也是有的，一会儿就灭了，不碍事儿的。” 彩衣女子也不怕烫手，捞着长尾火焰鼠的尾巴根就把它抓到了手里，摸摸脑袋，摸摸身体，似乎是要为它舒缓情绪，进而让它熄灭尾巴上的火焰。 可惜，现场总有人眼神比较好。 “不，不是，那不是被火圈烧上去的，它的尾巴自己燃起来的！我看的特别清楚！” “魔物，那是魔物！”有人大声的叫了起来，人群瞬间恐慌散开，甚至有人快速跑向附近巡逻的王都护卫队。 “没有，没有，不要叫护卫队啊，这就是只普通的松鼠！大家不要大惊小怪！” 彩衣女子慌慌张张地否认道，加快了手上撸毛的动作，谁知长尾火焰鼠反而更加兴奋，尾巴上的火焰又加大了一些。 “哪里有魔物？！”长尾火焰鼠尾巴上的火焰越烧越旺，一队五六人的王都护卫队同时赶了过来。 女子也顾不上“灭火”，直接把长尾火焰鼠往脑袋上一放，顶着红彤彤的“火焰”发髻，拎起放在地上的大包裹，把盛满钱币的宽檐帽往怀里一塞，就要逃跑。 “抓住那个异国魔法师和那只魔物！” 王都护卫队的队长在了解情况后，大声命令道。 广场上的人群密集，女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身上的彩衣瞬间变成了最最普通的王国长裙样式。 然而后面的护卫队跟得太近，与她相隔也就七八个人的距离，而且眼看着要形成包围之势。 拥挤的人群中，爱尔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不相关路人。直到有人不嫌事乱，给护卫队通报消息：“她就把那魔物顶在头上，红彤彤一坨！” 爱尔的红发一向在人群中很显眼。在听到“红彤彤一坨”的喊声后，一个主意在脑中产生，她快速挤过人群，径直向女子的方向走去。 在与女子擦肩而过时，爱尔快速低声说了一句：“我可以帮你。”随后一把抓起那只长尾火焰鼠，高举着晃了晃。 并向护卫队的人大声喊道：“在这里，魔物就在这个红发女子的手里！”红发女子指的是她自己。 爱尔要运用信息的模糊性，把自己弄成护卫队眼中的靶子，好让那女子有机会脱身。 “快点，盯紧了，红头发！”护卫队的人已经开始传达错误的消息。 爱尔捏着长尾火焰鼠，向错愕的女子留了一句话：“冒险者酒馆后巷见。” 随后顶着那名流浪魔法师的罪名，快速在人群中穿梭，躲避护卫队的追捕。 爱尔一边抓着长尾火焰鼠逃跑，一边想着： 异国出身，还是个魔法师，并且沦落到卖艺求生，那个女子不就是自己想要寻觅的魔法文字老师的绝妙人选吗？ 第44章 告别爱尔后，罗兰匆匆赶往魔物灭杀队的总部，早餐也没来得及吃。 布瑞卡总队长的办公室中，放假才一天的其他队员们也已经到位，人手一杯红茶或坐或站聊着什么，气氛肉眼可见的散漫。 不过，有事情要宣布的布瑞卡总队长此时并没有在房间中。 “西蒙，这就是你说的紧急事态？”罗兰从紧绷的战斗状态中松弛下来，反手关门，长靴一迈，走进总队长的办公室。 事情紧急等级高，又要等待，罗兰猜测八成跟繁杂麻烦的社交与应酬相关。保不齐是哪个公爵、伯爵等权贵又要举办宴会，打算邀请当下最受欢迎的灭杀队成员点缀场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事情，他肯定要想办法推掉。 名为西蒙的四十岁左右的长胡子男性骑士，从口袋中拿出一只扁扁的银质酒壶，灌了一口，摊开双手向罗兰耸了下肩说道： “嘿，别生气嘛，一个小玩笑。不过我可没有骗你，这次的庆功宴会是阿蒂库斯王子领头要办的，布瑞卡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为了等待王子的接见，想推也推不掉的。” “哎”，在魁梧长胡子男西蒙旁边，一位棕色长卷发的女骑士罗莎长腿交叠优雅品茶，向着西蒙就开了火“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捉弄人，西蒙你也真是没救了。” “是啊，西蒙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罗兰最近可急着找人呢。” 黑发毛寸的治疗师露西摇了摇头，不赞同地看向西蒙。 “露西，你怎么也和罗莎站一边。” 被两位队友一起指责，西蒙很受伤，“罗莎，有本事我们打一架看看高低！” “打就打，我怕你吗？正好露西也在这里，把你打到多惨也有人治。” “幼稚。” 另一位齐耳短发的女骑士克洛伊，冷眼瞥了一眼打打闹闹的三人，收回目光，从背后拔出自己的双剑开始擦拭。 罗兰看着自己的活宝队友们，真有点想直接退出办公室，等总队长出现后他再来。好在还有安静的“正常人”在。 “好了，大家不要吵架了。” 气质文雅的男骑士泰瑞，一面熟练地“解开”打做一团的西蒙和罗莎，一面贴心地又倒了一杯红茶，给罗兰端了过来。 “要喝茶吗？我特意准备的。” “谢谢。”罗兰接下茶杯，点头称谢。 罗兰所在的魔物灭杀队一队，由现场的六名成员组成，三女三男，除了罗兰和治疗师露西外，其他两女两男都是皇家骑士出身。 这是标准的魔物灭杀队配置。战斗魔法师因为拥有强大的魔法破坏力，往往是队中的战斗主力，但因为门槛极高，因此数量一向稀缺。 治疗师由符合资格的治疗师自行报名，通过严格的考核才能入选。骑士属于没有魔法的人群中的武力最强者，直接由魔物灭杀队从皇家骑士的队伍中进行选拔。 在如今的魔物灭杀队一队里，年龄最小的就是罗兰，其次是入队3年的治疗师露西和高冷女骑士克洛伊，另外三人西蒙、罗莎、泰瑞则是搭档十年以上的老队友，因此相处起来百无禁忌。 偌大的办公室里，几位队友或忙着斗嘴，或忙着劝架，或沉迷于擦拭武器。 只有罗兰身在此处，心在别处。 他拿到红茶后，出于礼貌喝了一小口，而后就心不在焉地放在桌子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通讯魔具，眼睛透过队长办公椅后的水晶窗，不知投放到了哪里去。 -- 回到爱尔这边。 早上罗兰的话一语成谶。她“不知好歹”地招惹了王都护卫队，此时正在被几名护卫队队员疯狂追捕中。 不是故意不向罗兰求助，而是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必要。 多年的训练，使得爱尔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强健的体魄，她手捉着那只长尾火焰鼠，如鱼得水地在人群中穿梭。 而且她还发现了不少独特的“障碍物”，正好可以利用。 于是，广场上喂鸽子的情侣，被爱尔一个“手滑”将粮袋打翻到空中，几十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如同一片落在地上的乱云，扑到随后而至的护卫队队员身上。 就在护卫队躲避鸽子羽毛、防止自己被啄伤、抓伤的几秒钟里，爱尔瞬间在广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广场之外联通着四五个不同方向的道路，护卫队员们东张西望，左观右看，迟疑地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追。 成功逃脱了追捕的爱尔，轻笑一声，带着被陌生人抓住而有些炸毛的长尾火焰鼠，向她对异国女子所说的冒险者酒馆后巷跑去。 她笃定对方一定知道冒险者酒馆这个聚集了无数赏金猎人的地方。 -- 十几分钟后，爱尔才刚刚踏进酒馆后面的小巷子，就听到一阵奇异独特的口哨声。 被她抓在手中的火焰鼠立刻骚动起来，好不容易熄灭的尾巴蹭地一下又冒出火花，使爱尔猝不及防松开了手。 随后，逃脱了的长尾火焰鼠灵巧地如同一只壁虎，伸展着四肢，噌噌噌就沿着直上直下的木质墙壁爬了上去，不愧是在森林中爬树爬惯了的魔物。 没一会儿它就向上爬出四五米高，还将墙上规律出现的窗沿、遮阳棚当做落脚地，往巷子另一头跑去。 爱尔眼疾手快，手臂一甩，将袖子中的凌霜蕨匕首飞了出去，正正好打在长尾火焰鼠的前方几寸，将它吓得松开了前爪，浑身僵直着掉了下来。 第52章 对面，异国女子飞快地跑来，可惜爱尔距离更近，速度更快，紧跑几步，再次将火焰鼠收入掌中，并拾起掉在地上的凌霜蕨匕首。 “把吱吱还给我！”异国女子借着向前奔跑的惯性，向爱尔手中的火焰鼠抓去。 为了震慑爱尔，她甚至在手上发动了火之魔法，还好爱尔今天防备完全，左手一挡，银丝护臂的属性防护启动，将火焰伤害全部抵消。 爱尔借此时机，与女子拉开距离。单手攥着长尾火焰鼠当做“鼠质”，对她说道： “你要是再攻击我，这只火焰鼠，可就倒霉了。” “你别动它，我停手还不行吗？”异国女子立即停下脚步，双手伸直摆动道，“你到底是好是坏，刚才帮了我，现在却抓了我的吱吱不还。” 爱尔见女子果真不在攻击，说道：“好人坏人无所谓。我只是想要获得你的帮助，所以帮你脱身就当支付了一部分报酬。”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异国女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就选了我呢？我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这里都快活不下去了。” “我的事不急，先说说你吧。” 爱尔问道，“你明明是一位魔法师，为什么会沦落到去街头卖艺？” 听到这个提问，女子顿时气恼，“还不是因为你们狄奥多西王国太变态了！就前面那个冒险者酒馆里，发的任务都是什么呀，但凡酬劳高一点的，都要求猎杀魔物，或者只要魔物的一部分残骸，也太变态了！” “而且魔物之森还不让外国魔法师进去，我连一些采集魔草药的活都接不到！” 相比于她说的魔物之森不让外国人进，爱尔更关心的是她的第一个理由。 猎杀魔物，怎么就变态了？ 无论是小时候的寓言故事，还是后来在魔法院的学习，爱尔所获的的教育，都是人与魔物天然对立，生死之敌。 就算后来误入魔物伊甸园，了解了城邦的故事，她也只是对自己亲自猎杀魔物有一丢丢的介意，如果如今她与魔物共处一地，她绝对还是会选择首先杀死魔物，以换生机。 因此，异国女子完全不一样的表述让人疑惑。 爱尔想起她介绍过自己是正在大陆各地游历的流浪魔法师，难道人与魔物在如今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相处方式吗？ “你说你来自南厘国，难道你的国家不对魔物进行猎杀吗？”爱尔问道。 “历史上应该有过，不过那都是大概一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南厘国女子说道，“现在，我们跟魔物更多是伙伴，或者搭档关系。” “就像我和吱吱，我们俩相依为命，如果不是它，我一个人在游历途中可就太寂寞了。”南厘国女子继续说道，她看到爱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偷偷伸过手，想要把火焰鼠抓回去。 不过，爱尔的警觉性可不一般。一个转身，就让对方扑了个空。 被爱尔抓在掌心的火焰鼠，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主人，向她伸出短短的前爪，吱吱吱叫个不停。 “你别用力攥它，会受伤的。”女子一脸紧张地看着火焰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吱吱还给我。要不然我把今天挣的钱都给你？” 她对这只弱小魔物的关心不似作伪，看来女子所说的“伙伴关系”很可能是真的。 此事先放下不提，爱尔看女子确实担忧得不行，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我当然可以立刻就还给你，不过嘛，你得帮我个忙，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帮忙，你就当我雇佣你好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你是一名魔法师，所以对于魔法文字应该很有了解吧。”爱尔提出了自己帮助女子，挟持“鼠质”的真正目的。 “所以，我想让你教我认识魔法文字，学习魔法原理。我还可以按照你的付出给予酬劳。” “害，就这？早说啊。”异国女子神色顿时轻松下来，“还以为你要让我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违-法犯-罪行为呢。” “……” 看来南厘国在魔法的管控上，与狄奥多西王国也有很大不同。在这里，她一介平民想要学习魔法本来就是犯-罪行为。不过爱尔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 “好了，我答应你了，把吱吱还给我吧。” “稍等一下，”爱尔又错开女子抓鼠的手，“我们先定一道魔法契约吧，契约成立后我自然会把它还给你。” “你也太墨迹了吧！”女子气恼道。 爱尔摇摇头，“这不是墨迹，是谨慎。” 万一等她知道了王国对于魔法的管制后，一走了之怎么办？ 一定要把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第45章 伙伴受制于人，流浪魔法师费伊·米勒很快就妥协下来。 两人来到前面的冒险者酒馆，由爱尔花1枚银币买到一张魔法羊皮卷。 而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着，由流浪魔法师费伊·米勒，依照要求制作完整的魔法契约。 用于魔法契约的魔法羊皮卷，有着固定的格式，约定人只需将双方约定的内容填充进去即可，如果有一方违背，就会收到羊皮卷上魔法约束的惩戒。 比如这张羊皮卷上就写着：“尊敬的创世神大人请您见证，xxxxx，如有违者，受创世神惩戒雷电魔法一道。” 两人就填充内容达成一致后，流浪魔法师费伊·米勒开始吟唱，魔法火焰从羊皮卷中心腾起，逐渐燃烧向边缘。 羊皮卷上的空白位置逐渐显现出火焰燃烧后的焦褐色字迹： “我，费伊·米勒，自愿成为爱尔的魔法文字老师，并保证对此事守口如瓶，不对其他任何人提起。爱尔需为费伊提供相应报酬，报酬和上课时间两人再议。” 费伊抖了抖羊皮卷，将已经签订好的魔法契约递给爱尔。 “诺，给你，把吱吱还给我吧。也不知道你乱花这个钱干嘛，我答应你的难道还能毁约吗？” “这样也是对你的保证，起码不用担心我不给钱。” 爱尔把手中瑟瑟发抖的长尾火焰鼠还给了它的主人，将羊皮卷接过来，叠好放入口袋，说道：“对于上课的时间和报酬你是什么想法，我们商量一下吧。” “哦～我的吱吱，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费伊爱不释手地在火焰鼠毛茸茸的头上亲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放回怀里。 而后，她在酒馆中扫视一圈，对着爱尔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里这么多你们本国的魔法师，你却偏偏不怕麻烦选了我，还要求保守秘密。这里面肯定有隐情。我嘛，也不多要你的，一口价500枚银币，包学包会，怎么样？”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爱尔压低声音说道。 “哼！谁让你拿吱吱当人质！”费伊还在隔着衣服抚慰怀里的小松鼠，此时伙伴归来，她自觉站了上风。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不完成契约，那么最多是受一道惩戒魔法，你嘛，可就没办法学到魔法文了哦～” 爱尔不慌不忙地拿出通讯魔具，警告道： “王都护卫队现在应该还在找你怀里的那只魔物吧，正巧我这个通讯魔具里就有他们的联系魔法式。” “你撒谎！刚刚你还帮着我分散护卫队的注意力，怎么会跟他们有联系。”费伊嘴硬地回道。 “哦？看来你还记得我刚刚帮了你。” 爱尔把通讯魔具往桌子上一拍，“我是不认识护卫队的人，但是不代表我没有其他门路，你最好再重新思量一下。” 硬的不行来软的。 费伊撇了撇嘴，自来熟地按住爱尔放在桌子上的手晃晃：“好啦，我是想捉弄你出出气而已，别当真。” “吱吱是我的好伙伴你拿它威胁我，我才想警告你一下的。300枚银币，包学包会，你说呢？” 爱尔装作犹豫了一下的样子，勉为其难地答应道： “好吧，就按这个价格来，不过我得分期付给你，如你所见我也不是一个有钱人。” 其实刚才500枚银币的报价，也在爱尔的预算范围内。 如果换成本地的魔法师，知道她想要违规学魔法肯定不会轻松答应。 只是费伊方才的态度明显是为了压爱尔一头，如果爱尔顺着话答应下来，很可能会让对方以为拿捏住了她，从而产生更多祸端，所以爱尔选择了压制回去。 “行，你看着给吧，反正最后结清就好了。”费伊浑不在意地说道。 该说不亏是能“沦落”到街头卖艺的魔法师嘛，费伊对于金钱的随心程度令人惊讶。 不过若不是这样性格洒脱的人，可能也不会做出独自游历大陆这样的事情来。 如今大陆上的各国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和平状态，但是彼此之间也会有一些小的摩擦，整体态势不算特别好。 据说几年前为了维系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国王还把二王子派了出去。 “那等你第一次上课之后，我将首期的费用付给你。” 第53章 爱尔接着征求她对上课时间的意见：“我希望能够一周上3天，最好是在周初。你的时间可以吗？”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爱尔不仅要学魔法文，同时还要赚钱。 上次，借助罗兰这个魔物之森活地图的帮助，才在一天里清空了酒馆里一周的采集类任务，属于特例。 爱尔从不依赖不确定的力量，她以自己独自行动估算，预估自己一周至少需要工作3天，可以确保在一个月后赚够300银币学费和这期间的开销。 上课3天，工作3天，最后一天用来休息，刚刚好。 “我没问题。” 费伊点点头，随后向前，把上半身摊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任务做不了，卖艺被人抓，我现在可太有时间了。” “异国人在这里太不容易了，连旅店前台听到我的口音都要加价。我都露宿街头一周了，从来没这么惨过。” 说到这里她小幅度抬眼看向爱尔： “广场上挣得那点钱也就够几天吃喝，你如果愿意包吃包住，我还能给你再便宜点。我要求很低的，在哪儿都能睡。” 便宜点当然好，而且住的近也有助于请教问题。不过，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这……”爱尔犹豫地说道：“我现在也算寄人篱下，不能随便答应你，得问问房主人。” -- 房主人现在正忙着应酬。 罗兰等人大概等了一整个上午，布瑞卡总队长才姗姗来迟。 “阿蒂库斯王子你谬赞了，若说起天才魔法师，谁又比得上您呢？”她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就从门外传来。 门内，罗莎撩了撩自己的长卷发，站起身来，拍拍手掌说到：“朋友们，贵客来了，打起精神来吧。” 除西蒙和露西两人比较兴奋外，其他几人都反应平平，罗兰跟在队友的后面来到门前。 在一上午的时间里，他已经在露西和西蒙半强迫地介绍下，对这位从未见过面的 “阿蒂库斯王子”有了较为完整的了解。 以露西说法，这位王子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不同于威严的国王，愚钝的大王子，这位二王子温文尔雅，而且魔法造诣很高。 在21岁的罗兰横空出世前，他是整个王国最年轻的高级魔法师，不同的是他走的学术魔法师而非战斗魔法师的路线。 西蒙则更加推崇他的品格。 据说阿蒂库斯王子在成为高级魔法师后，一度引起大王子的不满，他因此自请出使邻国，一走就是三年，也是最近才回国，本次的宴会也是为了为他洗尘而举办的。 厚重的门被推开，几人不怎么齐整地向王子行礼道：“阿蒂库斯王子，魔物灭杀队一队成员向您问安。” “各位不必多礼。” 阿蒂库斯王子微笑着说道。“我才回国不久，就从大家的口中听闻了一队在魔物猎杀上卓越的战绩，令人赞叹。” 他拥有和露娜大魔法师相似的银月般的长发，连面容都与他的姑姑有六分相似，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轻面容上有着超脱年龄的沉稳，和煦的嗓音令人信服。 总队长布瑞卡满意地向罗莎递了个眼色，展示宝物一样依次介绍道： “阿蒂库斯王子，这几位分别是骑士罗莎、西蒙、克洛伊、泰瑞，治疗师露西，还有刚才跟您聊过的，刚入队三个月的战斗魔法师罗兰。” 罗兰站在几人的最后面，在布瑞卡的点名之下，稍微露了个头。 阿蒂库斯王子点点头，赞许地说道： “我听说过你，仅凭一人，就单杀了一只二类魔物，怪不得大家都称赞你是天才战斗魔法师，未来可期。” “感谢您的赏识，大家谬赞罢了，如果没有队友们的配合，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的。”罗兰谦虚地说道。 “无论如何，各位都是王国的骄傲和英雄。” 阿蒂库斯王子说道，将目光从罗兰一人身上，分散到整个一队，“或许布瑞卡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今晚有我的晚宴，不知各位可有空赏光。” 真装。齐耳短发的克洛伊不自觉“啧”了一声。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很高兴能获得您的亲自邀请。” 队里的社交担当罗莎连忙走上前来笑着打圆场，队内和事佬泰瑞配合着将克洛伊拉到后面。 “各位请吧。”阿蒂库斯王子友好地笑笑，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克洛伊的无礼行为。 -- 魔物灭杀队的成员中，魔法师与治疗师都是贵族出身，骑士则有平民也有小贵族。 他们常年活跃在斩杀魔物的一线，带着杀伐之气。因此在有权势的真正贵族眼中，多少有些不入流。 也就是今年，魔物开始频繁活跃，灭杀队的名望才逐渐开始转变，甚至还被邀请着参加过几次贵族宴会。 这次专为王子洗尘而办的宴会，邀请了王国内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 阿蒂库斯王子将几人亲自领到宴会上，也是为了传达自己对魔物灭杀队的重视。 不过宴会上权贵人物如过江之卿，王子郑重地向宾客们介绍过灭杀队一队的英勇事迹后，就忙着去和其他人社交去了。 看来王子的宴会也跟其他贵族宴会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介绍一下，然后吃吃喝喝。 西蒙、露西、罗莎三人属于热**会三人组，早就跑的没影了，泰瑞则自己找了一片清净的地方，开始品味宴会的茶点，克洛伊无聊地蹲在泰瑞旁边，时不时被投喂一下。 平时会跟泰瑞一样静静待着的罗兰，今天有了其他安排，他向宴会的门厅走去，打算碰碰运气。 一般来说这种宴会都会调取王都护卫队做守卫，他打算看看能不能遇见那个打算抓爱尔的护卫队成员。 不过在找到护卫队成员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先叫住了他。 “罗兰？好久不见。” “克莱门丝小姐？” 来人正是马尔斯伯爵小姐克莱门丝，艾露莎尽职尽责地跟在她的身后。显然，她是代表菲罗斯城来祝贺阿蒂库斯王子回国的。 因为心中有其他记挂，罗兰与克莱门丝没有聊多久，只是简单交换了下双方的近况。 克莱门丝如今已经开始接受领主继承人的相关培训，没有成为高级魔法师对她影响不大。她现在最烦恼的是手下人才不够用。 武力强劲的艾露莎依旧在担当她的护卫。另一位魔法侍从杰夫因为能力不济，被替换了下来，至今还没有继任者。 说到手下人才，克莱门丝小姐还有些伤感： “如果爱尔没有失踪，今天她也会跟着一起来。我还是很看重她的能力的，世事难料啊。” “嗯，爱尔确实很难得。”罗兰应和道，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离开菲洛普斯城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但经历却无比丰富，不仅成为了王都的明星战斗魔法师，更重要的是成功找到了爱尔。 但是，这个消息不能对外言说，特别是克莱门丝。 名义上，爱尔还是克莱门丝的魔法侍从。一旦爱尔的存在被她知晓，那么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提出让爱尔重新做回侍从。 那不是罗兰想要看到的。他相信那也并非是爱尔真正想要的生活。 只是，爱尔与艾露莎的关系一向很好，她会想要见艾露莎一面吗？ 这样想着，罗兰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次来王都住在哪里，会待多久呢？” 第46章 宴会过半，罗兰跟泰瑞说了一声后悄悄溜了出来。 长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急切的声响。路过一盏盏魔法路灯，他的影子拉长又变短。 走到公寓楼下时，罗兰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看去，步伐逐渐慢下，眉头变得舒展。 ——那间原本属于他的房间，从方正的水晶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窗帘被拉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东张西望地出现在阳台。！ 他三步化作两步奔向楼内，中长金发随着他矫健的身姿，纷乱地向后掠去，唇色因紧抿而泛白。 “咚咚咚” 敲门的力道又重又快，竟直接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是门没锁。 一道细细的门缝，却如同天堑一般难以跨越。他又变得犹豫起来，害怕推门听到里面的陌生人告诉他爱尔早就离开了。 “你回来啦？门房那里有xxxx吗？”房内的人显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正处于混乱模式的罗兰没有听清里面人所说的话，只知道那陌生的声音绝不是来自爱尔。 他满脑子充斥着一个想法： 你骗我。 我才离开一天，你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吗？ 事到如今，他需要尽快掌握爱尔的新行踪。 罗兰推门而入，眉眼如乌云压境，目光如电射向陌生女子，她年约二十七八岁，一身破破烂烂的异国服饰。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陌生女子先行惊呼一声。 第54章 “你你你，不是吧，我躲到民宅里你们护卫队还能找到我？” 房内的女子，动作迅速地躲道阳台门后，她的衣服里还有个鼓包不停在移动。 事情发展显然与罗兰先前预想的有所不同。 听起来这个人是将一身制服的自己误认为王都护卫队的人了。 还好，原来是躲人的贼。 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这人不知怎么突破了房间里的魔法禁制，罗兰暗中准备魔法防卫，厉声拷问道： “房间里设置了多重魔法式，等闲人无法闯入，你是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爱尔那个黑心火焰头请我进来的！你们律法也没规定不能住进朋友家里吧？”费伊崩溃大喊道。 “你是爱尔的朋友？我以为…” 虽然对她称呼爱尔为“黑心火焰头”很不满，总之罗兰的敌对态度稍稍缓和了下来。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贼吗？”费伊感到被侮辱一样反驳道：“我一个异国人，难道还能在你们这儿当贼吗？我就是在大街上流浪，也不会当贼的！ 她真的受够了，自从到了这里的王都就霉运不断！这个地方真的克她！ 罗兰歉意地说道：“是我太武断了，你可以出来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解释一下吗？” “？你不是来抓我的？等一下，你的衣服确实跟护卫队的不太一样。” 费伊说到一半，终于也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你是爱尔的其他门路？”她打开阳台门，探出头试探地询问。 “其他门路？” “害，爱尔狐假虎威呗。那家伙为了压榨我，说她有门路带走我这个 ‘非法’携带魔物的人。” 费伊摆摆手，从阳台门上走出来，掏出身上的“鼓包”，长尾火焰鼠于是大大咧咧的，在魔物灭杀队的战斗主力面前，惬意地趴在主人肩膀上。 “那个其他门路就是你吧。看你制服还挺威风的。” “啊……嗯，是我……” 没想到爱尔会主动跟朋友提起自己，刚才还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罗兰，此时偷偷红了耳朵。 不过想到爱尔才出门一天，就结识了其他朋友，还把对方带回家。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对他那么防备，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宽松呢？ 面前的人不知道底细，不仅携带魔物，举止也十分可疑。 “爱尔去哪里了？”罗兰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怨气问道。 “怎么？你着急找她啊？” 费伊躺卧在沙发里，仿佛在自己家一样放松。 “去帮我买衣服和被褥去了，待会儿回来，你要不急地话坐椅子上等着吧。” 被褥？好一个鸠占鹊巢。 罗兰立即拧起眉头，“你要住在这里？” 他都没想着在这里住，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异国人在想什么？ “是啊，这是她欠我的。”费伊漫不经心地回答，在沙发上变化着位置，试图找到最合适的躺平姿势。 “她欠了你什么？我可以还。你不要为难她。” “我为难她？”费伊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般从沙发上弹起，“是她为难我好不好，你这个人偏帮也要讲讲道理好吗？” 眼看着两人的气氛不妙，引发战火的关键人物爱尔终于回来了。 “门怎么没关？不怕王都护卫队的人来抓你吗？” 爱尔抱着一团东西走了进来，那包东西体积较大，她抱在怀里刚刚好挡住了视线。 “护卫队的人不会来了。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熟悉的男声响起，面前的包裹被人接走，爱尔被遮挡的视线也恢复正常。 是罗兰回来了。 他接过包裹后，转身大步一迈，算好爱尔的视觉死角，把那团被子 “砸”在躺平的费伊身上，语调温和地告诫道： “借住的人要有借住的样子，怎么能让主人家这么操劳呢？你说是吧，这位异国人。” “你这个其他门路哥不要太过分！我和爱尔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针对我？！”费伊把被子一扒拉，回怼道。 “咳，咳。还是有关系的。” 爱尔有点心虚地低声说道，毕竟自己就在借住，现在还又招呼都没打带了其他人。 “这就是房主人。你能不能住下来，得看他。” “……” 费伊能屈能伸，立马起身鞠躬道： “……房主人大人，请允许我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如你所见，我和爱尔是好朋友，有我的帮助，她的……” 眼看费伊要说漏嘴，爱尔立马过来揽住她的肩，扬起笑容对罗兰介绍道： “这位是费伊，南厘国来的魔法师，现在正在游历大陆中，那只魔物是她的宠物，没有伤害的，我看到她一个人在街上孤苦伶仃的，就擅作主张让她暂住一晚。” “如果你介意的话，过了今晚我再给她想其他办法。” 爱尔掐头去尾地说道，还不忘偷偷按了按费伊的肩，提醒她别乱说话。 “这里现在是你的房间，你有权邀请自己的朋友来小住，我没有问题的。”罗兰说道，语调温柔地不像话。 费伊看着这两个相视而笑的人，一脸不可置信。 合着你俩对彼此都笑呵呵的，就光对我重拳出击了是吗？ -- 解决了费伊借住的问题后，罗兰邀请爱尔下去走走，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说。” 被排除在外的费伊，眯起眼睛看着一起走出门的两人，感觉自己又被针对了。 橘色路灯打在地面上，如同一个个黑色湖面上的睡莲叶，承载着夜晚的无尽心事。 “你今天出去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吗？” 就在罗兰酝酿着怎么提起克莱门丝小姐的事情时，听到爱尔问道。 尽管爱尔没有看过来，罗兰依旧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是为庆祝阿蒂库斯王子回国，上司要求参加他的接风宴罢了，我也是到了才知道，早知道不去了。” 说到后半句，他的语调沉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一点委屈。 假期一共就半个月，平白浪费了一整个白天，他想想都觉得气恼。 谁知爱尔却短促地笑了一声。 “很好笑吗？”罗兰委屈巴巴地问道。 “抱歉抱歉，我是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爱尔转过头来，双手合十向罗兰笑着赔罪，解释道： “我以前当魔法侍从时，常常要请示伯爵小姐，当时我有想过，如果自己是贵族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做自己的主了。” “不过看起来，即使是贵族，也会迫不得已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既然都不自由，无论是仆从、平民，或是贵族都无所谓，尽力做自己不就好了？” “那如果你有选择呢？你会选择过去，还是现在。”罗兰问道。 “那当然是现在。只要是自己走出来的路，就是最好的路。”爱尔轻巧地回答道。 “如果过去的讯息，连接到了现在呢？”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爱尔转身笑道：“给你一句忠言。” “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被解决的。”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正走在一盏路灯下，橘色的灯光为近在咫尺的爱尔周身渡上一层光晕。 又或者在罗兰的眼中，她本就是带来光明的源头。自己的犹豫或许只是庸人自扰。 “爱尔。” “嗯？” “今天我在宴会上遇到了克莱门丝和艾露莎。”罗兰停下脚步说道。 他以为爱尔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有些惊讶，然而爱尔不慌不忙地依旧向前走着。 好像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遮挡她向前的步伐。 “哦～原来是这事啊，怪不得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却又绕来绕去不肯直说。”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你的事情。”罗兰紧走几步，才又与爱尔并肩不疾不徐地迈步。 “嗯。”爱尔点点头，“谢谢你替我保密。既然碰到了她们，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替我跟艾露莎姐姐回个信，就说…有时候小小的牺牲，是为了搏取更大的生机。” “她会懂的。” “你不去见她一面吗？我打听到她们后天才回菲罗斯城。” 爱尔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我也算是来自过去的幽灵。就不去打扰她了。” “好。我帮你传达。”罗兰说道，隔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 “那句话，说的是你往手臂上写魔法铭文的事情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爱尔看向道路前方，这条路看起来比白天长得多，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是她坚信，无论是怎样的黑暗，终将迎来最后的光明。 第47章 拉上窗帘，锁上房门，再拿一把椅子卡着巧劲抵在门上，一个完美的密室就完成了。 第55章 爱尔和费伊同坐在客厅的桌前，开始了第一次的魔法课。 “直接就可以开始了？不用我想办法搞本魔法书籍？或者买个教学用的板子方便你写字？” 爱尔有点怀疑地问道。在她手边摆着一本空白的新笔记本和一套笔墨。 旁边的费伊自信摇摇头，“不用不用，费那个钱干什么。你把这本背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她说着从自己那个破旧包裹里掏来掏去，摸出一本厚墩墩的书啪得一声拍在桌子上。 那书足有半个手掌的厚度，一大片油污窝在封面上，书名也看不清，里面的书页不仅卷边，还缺角。 “这是什么？”爱尔拿起那本一看就饱经风霜的书问道，她确定自己闻到了书页被蛀的气味。 “上面不是写着呢吗？” 爱尔默默向她展示封面上的那一大片油污。 “哎呀，肯定是之前往包裹里放油封鸭的时候没包好，你翻翻看里面。” “我怎么看着这像一本字典。” 爱尔翻开书页，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晦涩难懂的魔法文字，下面则标注了发音，居然还是手抄体的版本。 早在几十年前，印刷体书籍就已经普及了吧，费伊是从哪里搞到的老古董？ “这就是字典！全大陆没有比它更全的魔法文教材了。这可是我在游历的时候在一家老旧，，，啊，是历史悠久的魔法店里偶然淘到的，当时花光了我身上全部的钱。”费伊拍拍字典说道。 “这真的能用吗？”爱尔充满了怀疑。 “咱们两个谁才是魔法师？我说话算话，说要教会你就不会糊弄。”费伊说道。 “这本书可太有用了，现在我吟唱时哪句话哪个词不会说了，还会翻翻看呢，你看看它的使用痕迹多明显。” “好吧。”事到如今，爱尔选择相信，“那么我要怎么学？” “我先来给你讲解一下魔法施法的原理。”费伊说道，“所谓魔法，是魔法师通过吟唱魔法文沟通魔法精灵，从而实现魔法释放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含有三个关键过程：一【识别】，明白每个魔法文的含义，组合出自己想要传达给魔法精灵的句子。 “二【吟唱】，将这些句子成功吟唱出来，不要以为这点很容易，精灵语是非常晦涩难念的，要是不小心念错了，比如在需要水灭火的时候，因发音不准催发了火之魔法，那就大条了。” “还有三【权衡】，这个就比较主观了，也是影响魔力强弱的关键。” “权衡？”爱尔重复地念到，“是权衡所使用咒语的强弱吗？” 费伊摇摇头，“这里的权衡是指魔法精灵们对施法者的评判。” “就像唱歌或者朗诵一样，每个人吟唱魔法的词语组合、语调、节奏、气力、心意都不相同，每一点都会受到魔法精灵的权衡。”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一段魔法咒语，由不同人来吟唱会有不同的效果。” 这下爱尔明白了，这里的权衡就像是亲和力，如果能获得魔法精灵喜欢，那么就会有更多或者更强大的魔法精灵被召唤，从而增大魔法的效力。 “我明白了”爱尔点点头，同时还有点意外之喜。 以费伊的说法只要她完全学会了魔法文及发音，那么她也可以像魔法师一样融会贯通各种水火雷电等自然魔法，而不光光是能看懂那本笔记本，学习上面的死灵魔法。 她对此跃跃欲试：“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学呢？” “这个，，”费伊不着痕迹地避开爱尔认真求学的目光，指了指那本书，“你打开那本魔法文大全，我来教教你怎么使用它。” “一通百通，学会怎么用这本‘字典’，你可以自由组合魔法文，并吟唱。不过，至于【权衡】嘛，这个主要看天赋和运气，我就教不了啦。” 乖学生爱尔，听话地打开“字典”，记录着费伊老师的谆谆教导。 然而爱尔不知道的是，费伊这种按照魔法文大全学的教育方式，已经如这本书一样被淘汰几十年了。 因为从小自学文字的经历，爱尔在看到海拉那本笔记本是用魔法文所写时，第一反应是“要读懂这些文字。” 她是以学一门新语言和文字的思路，来理解魔法学习的，在找老师的时候，也是强调要对方“教授魔法文字。” 所以现在听着费伊说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而费伊嘛，则是纯粹因为学艺不精而有选择的不说。 毕竟当时吱吱还被爱尔捏在手心，她一时心急没有多做考虑，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几乎不会有魔法师像费伊说的那样，一点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扣魔法文的意义。 随着魔法教育学的发展，现在的教材都讲究“精细化”和“有用性”，一代代魔法师经过验证，将不容易通过魔法精灵【权衡】的句式，字句进行了删减，去除了无用部分。 如今经过精练和筛选的魔法文教材，直接以魔法短语、短句、段落的形式传授魔法知识。 语句简练、高效，更容易联通魔法精灵，因此在催发魔法时的稳定性也更高。 要知道在以前，魔法师们直接用语言沟通的方式吟唱时，还会出现某一大段吟唱后，完全没有魔法精灵理会，从而施法失败的场景。 -- 时间漫长又快速，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费伊在教会了爱尔如何查询魔法文的发音和含义后，又给爱尔拟了几个简单的火之魔法的咒语让她自学。 于是在爱尔还在埋头苦学时，费伊这个撒手掌柜则优哉游哉趴在沙发上，拿着个小彩球和吱吱玩巡回游戏，“哎，对对对把它叼回来。” “咚咚咚”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后，罗兰温和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爱尔，到中午了。一起去吃午饭吧，我在附近一家餐厅定了餐。” “好耶！吃饭啦！”费伊也顾不上理会刚把彩球叼回来的吱吱，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窜到门口，移开椅子，打开了大门。 “罗兰小哥，你定了什么餐？”费伊兴奋地高声问道。 没有听到罗兰声音，反而被她这大声询问拉出学习状态的爱尔，手忙脚乱地开始藏匿各种“学习罪证”。 罗兰没有理会，一侧身走进了房间，正好看到八爪鱼一样收拾桌面的爱尔。 “是还在忙吗？” “没有的，已经结束了。” 为了防止罗兰走近看到藏起来的东西，爱尔连忙走了过来，没有细想地揽住罗兰的胳膊，快速把他拉到了门外。 “我们走吧，去吃午餐。” “嗯，我们走。” 罗兰轻声说道，默默把臂弯往下放了放，让爱尔揽得更加方便。 虽然罗兰当初说好了能定期确认爱尔的安全就好，但是最近他尚在假期之中，时间充裕地很，对于爱尔的守护不是是亦步亦趋，也差不太多。 学习魔法的事情不能暴露。 为了应对罗兰的“全方位跟踪”，爱尔谎称需要帮助费伊练习新戏法，所以每周一到周三都需要在房间闭关。 罗兰退步的条件就是，规律的一日三餐。 所以中午的时间一到，他就迫不及待敲响了斜对面的门。 半个月的假期，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时间，魔物灭杀队的工作不算轻松，假期一过，他也要忙碌起来了。 到那时，恐怕也只能遥遥通过通讯魔具来确认爱尔每天的情况了。 得想办法劝说爱尔，让自己把“雏鸟回巢”的水晶球再改造一下，这样就算开工后出外勤也可以看到她了。 被揽着胳膊走下楼的罗兰想着。 得让罗兰周四到周日也不能跟着自己，那么去魔法森林做任务的时候，还能检验下今天学到的咒语的威力。 一心沉迷魔法文学习，没发现自己揽了对方一路的爱尔想着。 “哼～哼～哼～吃午饭啦～今天吃什么呢～～” 各怀心事的两人身后，紧跟着一个单纯对食物充满渴望的费伊。 -- 这是一间离公寓楼不远的家庭餐厅，卡座是面对面的四人座位。 两人相对而坐，跟爱尔同侧的费伊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埋头干饭。 罗兰看着放下餐具的爱尔，隐晦地说道：“前天，你交代给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她很开心，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见面。” “嗯，谢谢。”爱尔知道罗兰说的是艾露莎。 “你以后还打算回去吗？还是会留在王都？”从来没有正面问过这个问题的罗兰，顺着爱尔的话接着问。 其实那一晚爱尔所说的话中已经表达过，她不会按照世俗观念中“侍从、平民应该怎么做”去过自己的生活。 而且也已经开始在往房间里购置一些生活用品，足以说明她有在这里常驻的打算。 但是没有听到爱尔直接的回答前，他无法往下定论。毕竟上一次，她离开的是如此突然。 第56章 “说不准，以后或许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嘛。在没有什么变故前，我应该都会留在王都。所以，你不必那么担忧我的，王都在灭杀队和护卫队的守卫下，很安全的不是吗？” 爱尔笑着环顾四周平和进餐的人们，周围有情侣，有一家三口，总体非常和谐温馨的氛围。 “吃饭归吃饭。如果连在王都这么安全的地方，都需要你这位顶级魔法师保护才能行走，那我也太废物了。” “那不一样。”听明白爱尔意有所指，罗兰试图为自己狡辩。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危险什么时候发生。”他暗示自己无法预知爱尔未来的事情。 “你这是把自己的害怕强加到了我的身上，罗兰。”爱尔定定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一辈子只生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你才能的浪费。”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道路，没有任何两个人的道路是完全一致的。道路可以相交，不可能重叠。” 第48章 一个月后，王都附近的魔物之森-猩红之森。 一只苍鹰略过猩红之森大片大片鲜红如血的树丛，翼展张开，沿着陡峭的悬崖迎风而上。 距离山崖顶端五六米的峭壁上，一个腰缠绳索，带着背篓的人影正在向上攀爬，是爱尔。 她双手十指，曲紧用力，扣住悬崖上小小凸起，脚尖找准角度，在近乎直立的崖壁上寻找一点点倾斜的石块。 一只手终于攀上了崖顶的地面，爱尔深吸一口气，小臂和腰腹一起发力，将自己整个人从崖下提了起来。 她将绑在崖边大树上的绳索一圈圈收起，扔到树下两三包草药包上，又摘下背篓晃了晃，将里面的黑色豆荚小心地倒入了另外的袋子中。 倾倒的过程中，几粒红到发紫的豆粒蹦了出来，她快速躲开，隔着布将漏在地上的豆粒拾起。 这是独产于猩红之森的地狱珊瑚豆，是爱尔此次采集的最后一项材料。 地狱珊瑚豆，从叶到花，再到种子，无一不毒，是爱尔出于自己需要所采集的原料。 这段时间，她除了学习魔法文、赚取金钱外，也想着多多丰富自己的“武器库”。因为罗兰的关系，几件魔具都回到了自己手中，但是保命的手法永远不嫌多。 等一切收拾完全，爱尔站在崖边向四周瞭望。 此处是区域内的最高处，视野开阔没有遮挡，也因此少有魔物或者动物涉足，自然也不会有其他为了猎杀魔物而来的人类。 正是练习魔法吟唱的好场所。 最近一个月，爱尔跟着魔法文大全学习识别、朗读魔法文字，如今已经有了一些小小积累。 ——费伊写给她的那几段吟唱咒语，她看着字型大概能够识别出来，每个字拎出来也能够念出来，不过还没有尝试作为整体吟唱过。 主要是因为房间中被罗兰设置了各种防御的魔法式，如果她一不小心出了差错，触动到魔法式，那么罗兰一定会知晓。 说练就练。 爱尔从口袋里摸出费伊给她写的一条水之魔法咒语，清了清嗓，将心绪放空，嘴巴一开一合，专心致志地开始吟唱。 满山的红叶很美，自崖下吹来的山风很清新。然而混杂在风中的吟唱却呕哑难听，仿佛一只口齿不甚清楚的鹦鹉向人学舌。 因为是单字识别再阅读，所以爱尔吟唱时也是一个字，一个音地往外蹦，且每个音都有一些微妙的差异。导致整句咒语，听起来与实际的语调天差地别。 这也太难听了，好在旁边无人，爱尔忍受着自己磕磕绊绊的口音，坚持把整句咒语念完了。 她期待地等待着。 1秒，2秒，3秒…无事发生。 果然念得不对吗？爱尔不死心地对着纸条打算再来一遍。 突然，一个火球凭空出现，差点将爱尔的衣服和头发燎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团水汽兜头将火球扑灭。 下一瞬间，风球骤起，又把水溅的到处都是，也把爱尔淋了个落汤鸡。更绝的是水珠中又涌出密密的细小闪电，幸而水珠很小，落在爱尔身上只是酥酥麻麻的轻微疼痛。 等她想要远离这篇区域，往后倒退几步后，脚下又倏忽冒起一个土包，把她摔倒在地。 随后，从土地中骤然窜出几道绿油油的藤蔓，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个躺在地上的木乃伊。 “。……” 这对吗？爱尔抖出袖子里的匕首，将藤蔓一条条割断后爬了出来，怀疑地看了看被几道魔法摧残地破败不堪的纸条。 明明是召唤水球的水之魔法，为什么召唤出一团混乱啊！还没对敌呢，她自己先被“收拾”了一顿。 会不会是念得不对啊，再多练练。 -- “没事，现在已经在马车上了，很快就回城。” 此时，她坐着专门在魔物之森和王城往返的马车，和三个赏金猎人一起回城。 自上次将话说开后，再加上现在他重新回归工作岗位，罗兰将对爱尔的行踪的“追踪”克制了下来，只坚持每天早上见一面，如果出外勤，则会通过通讯魔具每天与爱尔定时沟通。 魔具中传来罗兰润泽的嗓音，他或许是骑马赶路，因此说话间带着一些微微的喘。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困难，都可以告诉我，即使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我也想与你并行。” 这话不像罗兰一向的委婉风格，直白而大胆。倒让爱尔有些不知如何回复。 “你不用担心，好好忙队里的事务吧，再见。” 爱尔匆匆回复一句后，直接切断了与罗兰的联系。 一抬头，同车的几个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见她回视又赶忙转过头去，或装作看马车外的风景，或干脆“面壁思过”。等爱尔不看他们时，几双眼睛又悄悄转了过来。 刚刚的对话非常简短，他们在意的爱尔此时一身狼狈的样子。 火红色的头发在发尾处被烧得焦黑，衣服上不光有藤蔓的绿屑，衣摆上还沾满了水土混合而成的泥点子。 她不像去采集魔药材料，像跟野猪一样在泥潭野地上滚了一圈。 几个小时前，在吟唱失败后，不死心地爱尔一遍又一遍，在猩红之森里练习了不下百次。 不是被火球追着跑，就是被地上冒出来的土堆冷不丁绊倒，被雷球电得外焦里嫩，然后在来个风卷残云，藤蔓乱缠，或者噼里啪啦一通水，专往她自己的身上招呼。 每次都是各种元素大混战，而且各元素出现的次序也不一样，甚至于有时候一起出现，对她造成混合伤害。 这吟唱太要命了，她打算问问费伊后再继续。 -- 同一时间，王都附近的博尔城城外的道路上，罗兰和魔物灭杀队的伙伴们也刚从一个魔物之森骑马归来，他们刚刚结束了今日的魔物剿杀任务。 魔物灭杀队的任务日常需要在全国的魔物之森巡视。近期各个城市的魔物之森诞生魔物的速度都隐隐增加，因此假期刚过完，魔物灭杀队又被派了出来。 “怎么样？有回应吗？” 一身飒爽骑士服的罗莎噙着笑意，把马驱动到与罗兰并行。露西和西蒙紧随其后，也打算偷听。队伍最后则是欣赏夕阳的泰瑞和对八卦完全不感兴趣的克洛伊。 罗兰摇摇头，手里还捏着挂断了的通讯魔具。 “哎，很正常！”大姐大罗莎安慰道，“总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亲近起来对不对。” “嗯。”罗兰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振缰绳催马急奔，把队友们落在了身后。 “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大姐大罗莎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回城送花的那个姑娘。”八卦的露西偏头说道。 “你们说，我要不要跟罗兰传授传授我年轻时候的经验？”西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千万别！”罗莎、露西异口同声地否决道。 这次出来，罗兰的状态不太对劲。自入队以来，罗兰就总有心事的样子，但这次的表现好像有些不一样。 忧郁的气质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孔更赏心悦目，不过作为和罗兰出生入死的伙伴，大他十几岁的大姐大罗莎，还是觉得得以孩子的心理健康为优先。 于是昨天夜里，在魔物之森守夜时，她联合露西和西蒙旁敲侧击，打算找到罗兰烦恼的症结，开导开导他。 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罗兰有些难为情地，隐晦地说自己被一个朋友避开了。 罗莎和露西相互对视一眼立即有所猜测。 “嗯，那你说说，你那个朋友是怎么避开你的？”靠谱的大姐大罗莎循循善诱。 营地的火红色的篝火跳跃在罗兰湖绿色的眸光中，就像某个被他记挂在心上的如火般充满生命力的人。 “她对我说，没有任何两个人的道路是完全一致的。道路可以相交，不可能重叠。” 第57章 “emm，这么说是挺有道理的。不过你们是怎么聊到这么深奥的人生问题的？”大姐大罗莎问道。 罗兰摇摇头，不肯再说。 “既然对方这样说，那么你是有亲近她的想法对吧？” 罗莎把罗兰的不言当做默认接着建议道，下次联系的时候你试试直白一点说出你的想法呢？ --时间回到现在。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罗兰不顾队友的呼喊，奋力驱马，一头金发狂乱地飞舞着。 “即使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我也想与你并行。”当他对爱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越发明朗。 爱尔说的没错，自己将对厄运的恐惧投射在了她的身上。但自己的情感不止于此，面对她时一次次的心跳加速是另一种隐蔽的情感。 所以，无论是被躲开也好，被推开也好，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走在与她并行的道路上，他会是她最忠诚的伙伴。 -- “奇怪，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 费伊捻了捻手上那一小撮从爱尔头上剪下来的头发，红色发丝的的尾端烧焦烧卷了五六厘米，隐约还有写蛋白燃烧的特殊气味。 “你确定，用那条咒语，召唤出了好几种自然魔法？”费伊转身问道。 在她身后爱尔刚刚洗过头，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被剪短了一截的头发。 “你自己看到了。”爱尔头一偏，指向她刚换下来的那身“战损”长裙。 “我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施展不成功顶多是没有动静啊，怎么会是好几种魔法打架呢？” 费伊将手里的头发扔到垃圾桶，一屁股坐到爱尔旁边，拍拍她肩膀，“哎，你给我演示一遍呗。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别，我怕把这屋子再给烧了，咱俩都得睡大街了。”爱尔拒绝道，同时对自己接下去的学习有了一丝担忧。 “连你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可怎么改进呢。虽然我是不怕疼，但是也得知道改进的方向才行啊。”她想得有点烦，用毛巾更用力地搓了搓湿发。 “害，怕什么。我跟你说，这种情况，八成是你发音不标准，下次你带着我去，我现场给你纠正。” 费伊轻松地说道。 虽然“老师”都这么说了，但是爱尔不敢苟同，她总觉得这其中有其他的原因。 在那些魔法响应自己时，她能感受到蓬勃的魔力波动，如果仅仅是发音不标准，会有这种效果吗？ “要是你还是不放心，问问斜对门儿呗。”费伊无所谓地说道。 南厘国几乎没有对魔法的管控，因此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国家不允许平民私自学习魔法。 这是能跟罗兰说的事情吗？爱尔有些犹豫，却又不期然回想起罗兰刚刚那句话：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困难，都可以告诉我，即使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我也想与你并行。” 第49章 对于是否向罗兰求助，并向他透露自己偷学魔法的事情，爱尔还没有定论。 幸而现在他仍在其他城市出外勤，爱尔便将此事先放到一遍，专注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上。 今天一大早，爱尔专门在城郊找了一块人烟稀少的空地，当面给费伊展示自己在魔法吟唱中遭遇的问题。 因为不是拒绝异国人入内的魔物之森，且地处隐蔽，所以费伊干脆将长尾火焰鼠放了出来。 “哎，就不能多睡会儿，等下午再来吗？”费伊打着哈欠抱怨道。 “下午还有下午的训练”爱尔认真道。 “训练狂！”费伊小声嘀咕道，“就不能给自己偶尔放个假吗？” “那我就开始了？”爱尔走出几步，站在空地上询问。 “好吧好吧，你开始吧。” 爱尔站定之后，正要开始，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邦邦砸在她的头上。 抬头一看，又有几个野果迎面而来，把脸砸的生疼。 是吱吱。 小家伙被放开后，三下五除二爬上头顶的野生果树上，灵活地摘了四五颗果子扔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背靠大树而坐的费伊，捡了颗滚到身边的野果，指着爱尔笑不拢嘴。 “你看，这么早出来，连吱吱都看你不顺眼了。” “吃你的果子吧！”爱尔向费伊掷了一颗野果，气呼呼地说道，“下次你去街上买吱吱摘的果子，就不怕被人逮捕了！” “别说，还真是个好主意。”费伊还嚼着吱吱刚摘下的果子，口齿不清地说道。看到爱尔吃瘪，她早起的怨气一扫而空。 “不说闲话了，开始吧，让本老师看看你的训练成果。” 说到训练，爱尔快速进入状态，屏神静气，将那句不算长的魔法咒语念了出来，她已经练习过太多次了，不用看纸条也能背出。 吟唱完毕，依旧是跟那日相似的场景。金木水火土几个元素球仿佛打架一般不分先后冒了出来，把爱尔弄了个大花脸。 “这这这……居然是真的！”费伊看得目瞪口呆，果子直接从嘴里掉了出来。 “你能看出来是什么问题吗？”爱尔用提前备好的手帕擦了擦脸问道。 “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费伊走过来，摸了摸她上衣上被烧出来的洞，若有所思道：“不过亲眼看到你的召唤过程后，我有了个猜测。” “什么猜测？” “爱尔啊，你说不定是个天才。”费伊攥拳在爱尔肩膀上锤了一下：“以后记得多关照我哦。” “这都能算天才？你是不是对天才有什么误解？”爱尔抬起手臂，展示被搅得破烂的衣衫。 “你别急着否认自己。” 费伊端起老师的样子反问道：“你还记得第一堂课我告诉你的魔法的三个过程吗？” “【识别】、【吟唱】、【权衡】。”爱尔顺畅地回答。 “没错！虽然你吟唱的挺难听的，但有元素精灵回应你，说明你的【识别】、【吟唱】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出在【权衡】上。” 费伊接着解释道，“一般人学习魔法，因为刚开始时与魔法精灵之间彼此陌生，所以精灵们并不会有求必应，随之对魔法越来越熟练后，与精灵们关系越好，咒语的使用成功率才会逐渐提高。” “比如我，最经常使用的是火之魔法，所以火系的魔法精灵就更容易收到我的召唤。所以就会有魔法师擅长或者不擅长某种魔法。” “你这种情况，我思来想去，也就一种可能。” 费伊背着手信誓旦旦道，“那就是魔法精灵全都非常喜欢你，都迫不及待响应你的召唤！” “天生容易受到精灵喜爱，在魔法师一途上就是最顶级的天赋。” 这可能吗？ 一个不被允许学习魔法的底层平民，小说里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npc，居然恰巧拥有这种天赋。 比起相信天赋，爱尔此刻有另一种猜测。 “费伊，魔法精灵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继承吗？比如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把自己的魔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她问道。 “大概可能也许可以？”费伊不确定地说道。 “既然能够受到强大魔法师的认可，那么说明这个‘其他人’应该也不会被魔法精灵讨厌吧。不过我是没见过你说的这种事情啦。” 爱尔静默了片刻，想起在魔物伊甸园时，海拉往自己身体中注入的那股能量。 她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身体也没有任何其他感觉。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那股能量，才会让魔法精灵感到熟悉和喜爱。 “那你知道我应该，怎么改进吟唱方式，才能精准释放想要的魔法效果吗？”事到如今，爱尔不会再为这股力量来源于海拉，而感到不配得或者不安。 她与海拉已经做出了约定，实现这个约定，就是对这份天赋的馈赠最大的回应。 “这个嘛…”费伊憋憋嘴，苦恼地回道：“我其实也不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啦。” 言下之意是她没办法帮忙。 -- 爱尔在魔法施法方面的进度停滞了，此后她又尝试了换成水之魔法咒语和其他魔法咒语。 但是无论怎么换，依旧是会不遂人愿的将所有的精灵都召唤了出来。 爱尔认为，是因为自己徒有海拉的魔法亲和力，但却是个刚入门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新手，所以还无法驾驭魔法力量。 在确定无法改善目前的情况后，爱尔暂停了吟唱的练习，打算先专注在魔法文的识别上。 认识越多魔法文，她才能更快阅读明白海拉的笔记，说不定那上面会有一些魔法施展的窍门。 费伊原本还能通过提供魔法咒语，来为爱尔提供帮助。 如今，随着爱尔用功方向的调整，日常学习就是埋头查看魔法文大全。 费伊几乎完全闲了下来。 爱尔对此并不在意，费伊已经为她提供了很大帮助了。 第58章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爱尔要花费更多时间，冒着更大的风险寻找其他可能的人选。 而费伊也确实为她打开了通往魔法文字的道路。 但是费伊却为无法提供约定的帮助而感到不自在。 刚见面时，她还以为爱尔抓住吱吱是为了勒索她这个外乡人，这样的事情她在旅途中不是没有遇到过。 结果，与她所想不一样的是，爱尔要挟是要挟了，却提出用钱来雇佣她，还为她提供了住处。 包括爱尔在魔法训练上的勤奋和努力，都让她感到诧异。 她本来是打算糊弄糊弄来着，本来自己就不是什么强大的魔法师，而且还能挣几个钱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现在她决定离开了。 因为爱尔变成了朋友。她无法理所当然地糊弄朋友。 常在路上，费伊经历过很多次离别，大多数时候她总能轻松上路，因为她的心之所往永远是旅途的下一站。 但是这次却难得地有些不舍。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流浪魔法师怎么能够停下脚步呢？ 既然自己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那就再次启程吧。 费伊是在某天早上离开的，前一天她才和爱尔一起趁着闲暇时间去西市商业街玩得非常嗨，第二天早上她就不见了踪影。 一封信件和一个南厘国的小挂坠静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爱尔打开了信封，上面留下简短的两句话： “我走啦，那本魔法文书就送给你吧，反正我平时也不会看，至于剩下的学费等下次见面请我吃饭用吧！” “再见时你一定要成为超厉害的高级魔法师！因为我要当高级魔法师的老师哈哈哈哈！” 爱尔看着这句话，仿佛听到了费伊神气兮兮、大言不惭的宣告。 “这个费伊，说她什么好呢。一声不吭就走了，连个告别都没有。” 她小声说道，第一次发现房间里如此安静。 -- 罗兰再次回到王都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回到公寓楼，他从自己的家门前路过，径直走到斜对面的门口。 金色的发丝抵在门板上，他需要稍稍平复因为赶路而匆忙的呼吸。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内没有回应。 他内心慌乱了一瞬，勉强镇定地打开了通讯魔具。 昨天他们刚通过话，爱尔不会突然离开的，她可能只是出门了。 没有接通。 同一时间，在王都中心图书馆二层，爱尔僵硬地站在书架后，借助高大的书架遮挡住身形。 她的目光隔着一排排书籍上方的缝隙，望向通往图书馆三层的楼梯上。 那里，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背影拾阶而上，银月般的长发、行走间高雅的仪态，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人的名字。 不可能。她被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不会是她。 而且如果她还活着，已经知晓她是摘星考魔物暴动罪魁祸首的罗兰，不会对自己避而不谈。 爱尔肯定地对自己说道。 然而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个阔别已久的，或许可以称之为“伙伴”的，曾同为受害者的露娜8号，从三楼走下，与银发背影相遇、行礼，而后一同拾阶而上，直到消失在上一层之上。 贴身放着的通讯魔具传来讯息，爱尔没有来得及接听。因为一道更加明显的讯息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好久不见～～最新死亡条件已触发！] 第50章 贴身放着的通讯魔具传来讯息，爱尔没有接听。一道更加明显的讯息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好久不见～～最新死亡条件已触发！] [触发类型：有概率撞破高危机密，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死亡倒计时：三个月零八天] 来自过去的联系... 难道真的是她吗？她没死？并且和8号和好如初？ 听到死亡倒计时内容的瞬间，爱尔的大脑快速转动，思考潜在可能性。 与此同时，光屏上显现着新的段评内容，再次颠覆她的猜测。 ——段评【徐徐暴露的野心】：好帅啊好苏啊！！斯文败类，西装暴徒的feel好戳我！！ ——段评【徐徐暴露的野心】：之前还以为xx是个背景板，原来是扮猪吃虎啊，猜个大的，xx的野心应该不只是成为xx！ 虽然光屏上有大量的看不懂的词语，比如“西装暴徒”，但是“西装”？ 刚刚自己被那银月般的及腰长发所震惊，完全没有关注到对方的服饰，所以是“他”，不是“她”？ 爱尔舒了一口气。不管是谁，总不会比露娜大魔法师更危险。 不过，这样一来，死亡倒计时的触发条件就需要重新考虑。 爱尔回想起刚才的信息：有概率撞破高危机密，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因为联想到了被自己杀死的露娜大魔法师，所以爱尔起初最关注的是“来自过去的联系”这一点。 但如果不是指的露娜大魔法师，那么“过去的联系”难道指的是8号吗？ 信息太过模糊无法确认。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现在确认的。 [有几率撞破高危机密]，也就是说自己看到那个银发人的行为触发了死亡倒计时。他很有可能在谋划某种高危机密。 爱尔从书架后走出，随手拿了本书作为掩饰，跟在了8号和那个人后面也上了楼。 到了三层后，前面的两个人没有停，一直向上走入图书馆的四层。 王都中心图书馆四层之上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区域，这是爱尔刚进来就有图书馆员告诫过的事情。 爱尔站在三层最后几级台阶上，看向通往四层的入口，那里甚至还站着两个守卫，看来是没办法再跟下去了。 不过说不定能从守卫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爱尔抱紧那本拿来打掩护的书，继续拾阶而上。果然，她刚上到四层，就受到了守卫的横目斥责。 “什么人！不知道四层以上不能进吗？” “我我我是第一次来，不清楚这件事，请问为什么不让进呢？我找一本书，在下面几层都没有看到。” 爱尔装作一副被守卫吓坏了的样子。 守卫怀疑地打量了她的两眼，“你是外地人？连常识都不知道，中心图书馆四层之上只有贵族才能进。” “我看刚才还有人上去了呢。”爱尔怯生生地嘟囔道。 “哈？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守卫嗤笑一声说道。 “那可是阿蒂库斯王子，王国最年轻的天才学术魔法师，要不是他最近常来图书馆，你这个平民可没机会碰到他。” 守卫说完就将爱尔赶了下去 爱尔选择守株待兔。 这次的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太急，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而现在她的魔法训练进入瓶颈期，如果再不能搞清楚危险来自于哪里，她没有信心从三个月之后的死亡中幸存下来。 她本想着在三层找个离楼梯口近的位置盯梢，刚坐下，通讯魔具发出光亮，示意有人在尝试联系她。 这个魔具里只保留了一个人的联系魔法式。 “罗兰，什么事？” 爱尔走到角落打开通讯魔具小声说道。 隔着通讯魔具，罗兰平和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出去了吗？我刚到家，你的房间好像没人。” “嗯，我在外面，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爱尔说这话，还不忘盯紧楼梯口，“对了，你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事情解决的顺利，所以回来得早。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爱尔有些迟疑。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图书馆跟海拉的笔记有关，现在她对魔法文的掌握已经足够阅读笔记上简单含义的内容，笔记用魔法文记录下来的日期。 海拉的姓氏狄奥多西是如今王室的姓氏，但她偏偏说自己不是公主。如今有了日期作为锚点，她打算来图书馆查阅当年的历史，看是否能够找到与“城邦”有关的佐证。 海拉与城邦的故事本就要对外传扬，倒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自己怎么解释要蹲点一位尊贵的王子殿下呢？ 或许是停顿的时间太久了，对面的罗兰先忍不住开了口，提起一件旧事： “你还记得吗？当初在魔法学院你拜托我誊写那两道魔法铭文时，曾允诺，会在一年后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加上你失踪的9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11个月了，与一年之约也相差不远。” 尽管两人的对话隔着通讯魔具，但爱尔仍然察觉到了对方声音中克制的紧张。 他是担心自己又偷偷离开吧，又担心自己会觉得他盯得太紧，所以才提起自己曾经的承诺。 第59章 当时的爱尔，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要在大魔法师露娜构建的死局中搏出生路，所以才会许下那样的承诺。 她没想到罗兰居然还记得。 爱尔在心中叹了口气，选择了让步。 “我现在在中心图书馆的三楼，因为要等一个人，所以不确定会待到什么时候。” “我过去找你。” “别。”爱尔急忙说道，怕他胡思乱想，解释道，“事情比较复杂，我不能让对方注意到我在观察。所以你不合适一起。” “为什么不合适？”对面的声音有点委屈，“我不会打扰你的。” 爱尔觉得他一定是明知故问，压低声音怼了回去： “你的存在本身就会让人分心。以你的颜值和知名度，一旦出现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之前从魔物之森回来时不就是吗。” 没想到，对面居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很荣幸能收到爱尔小姐对鄙人长相的赞美。” 他似乎预料到爱尔会对此反驳，马上收敛笑声说道： “我保证，只要看到你就可以了，绝不把别人多余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必要时，还可以为你提供掩护。” 有路人从这里经过，爱尔不便再多说，无奈妥协道：“随你吧。” -- 爱尔在楼梯口斜对面的地方找了个座位，手上摊开一本记录王国历史的书籍，用眼睛余光盯着楼梯口的动静。 “喂，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那个战斗魔法师。”身边有人小声跟朋友说到。 “看身型有点像。不过看不到脸不好判断。”她的朋友回应道。 “我觉得就是他，还特意戴了宽檐帽，肯定是不想在图书馆被人认出来。” 爱尔听到两人的悄悄话，循着两人的视线，看向楼梯另一侧的阅览室。 即使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衬衣马甲，且特意戴着宽檐帽，遮挡住了过盛的容貌，他还是会被人一眼捕捉到。 罗兰所在的位置，距离爱尔中间隔了一道宽大的走廊。 似是察觉到被爱尔注视，他抬了抬帽檐，状作无意地向侧面扭了下头，俊美的容貌一闪而过。 “哇，真的是他！”旁边的姑娘小声惊讶道。 爱尔无奈地摇摇头。 看吧，她就知道。只要这家伙一出现，肯定会被注意到。 好在，罗兰分寸拿捏地很好，他从书架上借了本书，而后就专心致志看了起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因为四楼以上有进入限制，所以进出的人并不多。一下午爱尔也才看到两个人上去，三个人下来。 图书馆马上要到闭馆时间了，就在爱尔打定主意待会就算是在图书馆外面等一夜，也要等到这个人的时候。 几道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爱尔用竖起的书页做遮挡，斜眼看过去，看到楼梯上有三个人一起走下来。 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一头银色长发的阿蒂库斯王子，即使正面看过去，他与大魔法师露娜，或者说公主露娜也有几分相象。 其次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褐发男子，戴着一副无边眼睛。 最后则是露娜8号，她跟在褐发眼睛男子的身后。 三人的脚步踏上三楼的地面，爱尔打算假装下楼跟在他们后面，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对话。 爱尔将借来的书，放在归还车上。微低着头走到三层的走廊上，她不能离的太近，担心会被露娜8号看到。 一个身影快步从身边略过，修长挺拔的身躯挡在爱尔前面，金色的发丝从他的宽檐帽中漏了出来。 “阿蒂库斯王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这位王子被罗兰唤停脚步，意外地看向罗兰，笑着说道：“罗兰？我听说魔物灭杀队今天下午才回城。” “这次行动中遇见了一种没见过的魔物，所以来图书馆看看有没有关于它的记录。” 罗兰自然地说道，又转向褐发男子点头致意 “佐伯男爵，好久不见。” 而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带着歉意说道：“两位是在探讨魔法的学术问题吗？我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到两位吧。” “朋友之间打个招呼算什么打扰。你的资料查完了吗？我的马车在下面，可以送你一程。” 阿蒂库斯王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同时也轻巧地转移了罗兰的询问。 “不用麻烦您，我还要再待一会儿，那我送您下去吧。” 于是下楼的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在后面还远远缀了个爱尔。 等到阿蒂库斯王子离开之后，躲在柱子后面的爱尔，听到罗兰向佐伯男爵说道： “男爵，听闻您在魔物研究上的造诣是整个王国最强的 ，我平时与魔物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气质阴郁的佐伯男爵瞥了罗兰一眼：“你还有这兴趣？” “兴趣是有一点，主要还是想要为您出点力。您可能还不知道，露娜大魔法师除了是我的导师之外，还是我母亲的好友。” “说起来，我还应该叫您一声姨丈。” 第51章 海拉·狄奥多西。 打开这本魔法文写就的笔记本，扉页上这个用普通文字组成的名字，曾经是爱尔唯一认识的话语。 在费伊不告而别一个月后，通过自学，爱尔已经能够边读边猜，看懂笔记本中一些简单内容的含义。 不过关于魔法式的部分，晦涩的信息量太高，至今仍然难以解读。 爱尔怀疑，就算费伊如今还在，她可能也无法解读出来。 ——费伊提过，在南厘国没有像狄奥多西王国这样严格的魔法师等级设置。以费伊表现出来的能力，她很可能连王国初级魔法师的考核都无法通过。 总之，在各方面都陷入瓶颈后，笔记本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比如“城邦”建立的日期——创世历605年——成为目前可以推进的唯一锚点。 在死亡倒计时降临前的5个小时前，爱尔在王都中心图书馆，借阅了所有与历史相关的书籍。 令人遗憾的是，大部分的书籍所描述的都是关于创世神的神话，只有两本书籍与真实的历史相关。 其中一本是关于整个大陆历史的叙述，足有500页之多，它以王国人耳熟能详的创世神创世故事为开头，讲述了人类与魔物对峙的历史，以及大陆上十几个主要国家的诞生。 然而记录终止于创世历600年，之后再没有任何记录。 另一本是狄奥多西王国的大事记。大事记的时间线开始的时间是创世历610年，结束于去年创世历825年，同样避开了“城邦事件”的发生事件。 不过爱尔也并非一无所获，在那本王国大事记中，白纸黑字记录着海拉哥哥的名字——芬里斯·狄奥多西一世，那是王国第一代国王的名讳。 而在海拉的记忆中，当时的哥哥，还被骑士们称之为“狄奥多西大人”。 这让人不由的联想，或许他正是借助在“城邦”事件中的巨大贡献，获得了强大的权力。 除此之外，爱尔本想再搜集一些关于大陆其他国家的书籍，却被告知不允许平民借阅。 再之后，就在她归还那本大事记时，意外看到阿蒂库斯王子与露娜8号二人，触发了下一次的死亡倒计时。 -- “不必了，我的人手足够，况且逝者已矣，你现在来攀关系晚了点吧。” 时间回到现在，阴郁的佐伯男爵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罗兰，拒绝了他的示好，随后与露娜8号回到了图书馆。 等到两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后，罗兰向图书馆门外的立柱后走去。 爱尔靠在隐蔽的立柱内侧，没有移动，看向罗兰的目光有些复杂，说出口的话格外生硬。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跟露娜大魔法师有这样的关系。” “当时我们才刚重逢，我怕，我将这一层关系说出口，你会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 刚才在外人面前社交力满分的罗兰，此时像一朵萎靡坠落的山茶花，恹恹地沉下头。在说出口时，他就该预料到了此时的场景。 在王都相遇后，在面向爱尔进行自白时，罗兰有意避开了与露娜大魔法师的这层关系，只是以“值得信赖的长辈”的称呼来概述。 果然隐瞒，必是隐患。 在这三个月里好不容易，爱尔好不容易才慢慢放下对他的抗拒，如今他是不是又要搞砸了？ 爱尔知道自己在迁怒。 在理性上，她知道罗兰刚刚是为了帮自己获取更多信息，才会说出那句话的，以拉近于佐伯男爵的关系。 在感性上，“露娜大魔法师”这个关键词，就像是一个开关，让爱尔无法控制地竖起身上的尖刺。 然而在看到罗兰因为质问而垂下头颅，黯然神伤时，刺向对方的尖刺，好像又刺痛了她自己。 “你还有其他瞒着我的事情吗？如果你现在和盘托出，或许我会考虑放过这件事。” 第60章 她双手抱胸，说话的语气虽然还很生硬，但很明显地给了罗兰一个台阶下。 “真的？”罗兰抬起头，刚才还郁郁寡欢的五官又明媚起来。 爱尔挑眉说道：“看来是还有咯？” “其实跟这件事是相关的。”罗兰心虚地避开爱尔审视的目光，“你还记得当时你被露娜大魔法师招揽去狩猎魔物吗？” “记得。”爱尔点点头。 “你当时还送了我一个新的魔具‘雏鸟回巢’，帮了大忙。现在看来，你应该早知道我要为她打工吧？那个魔具是你特意制作的？” “我担心你会在狩猎中被魔物攻击，所以多做了一点。” 罗兰抿唇微微顿首，迟疑地说道，“‘雏鸟回巢’，还有另外一个魔法水晶球，可以看到蜂鸟传回来的影像。” “你是跟踪狂吗？！” 这完全出乎了爱尔的意料，而后她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揪起罗兰的衣领。 “等一下，之前你还把那个魔具又还给了我，你不会还能看到吧？！” 罗兰双手举高，“没有了！已经切开联系了！” “最好是。”爱尔气呼呼松开手，“你没再做什么其他小动作吧？” “没有了，我保证！” 罗兰诚恳回道。 爱尔也不理他，噌噌噌往路上走去。 显然，今天的图书馆之旅该结束了。 罗兰了然地迈步跟上。 以他对爱尔的了解，能像这样把气发出来，反而说明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他乘胜追击，打算将功补过，把话题转移到阿蒂库斯王子和佐伯男爵身上。 “刚才我和他们的谈话，你在后面听到了吗？” 顾及到街道上的路人，他边走边侧头凑近说道。 说话间轻飘飘的气息，如小刷子一样扫过耳廓，就像冬天猝不及防被毛衣的静电电了一下。 爱尔只一味加快脚下的步伐。 “他们两个都是顶级的学术魔法师，所以我想，能讨论的肯定是这方面的内容。” 罗兰脚步同频加快，仍在爱尔耳边分析道。 “你是想要了解学术魔法吗？所以才会专门去图书馆，还对他们如此关注？” 说话就说话，这个人有必要凑那么近吗？ 爱尔脚下一顿，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有点别扭地说道： “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了，这样比被人听见还奇怪。关于这件事，回去我再跟你说。” 因为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所以罗兰没有错过，她倔强的脸颊上浮着不明显的绯色。 于是，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容，挂在了他的嘴角。 “好，我们回去说。” -- 回到公寓楼内，在路过罗兰的房间时，他可疑地停下了脚步，红着脸邀请道：“要不来我的房间？你家里有外人在吧。” “你是说费伊？她已经走了，流浪才是她的本色。”爱尔走到自己房间前，把钥匙插进门内，说道：“进来吧，我还有东西得还给你。” 几分钟后，罗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是爱尔强硬要退还给他的魔具“雏鸟还巢”。 好吧，往好处想，虽然东西被退回来了，但是爱尔接受了他的道歉。 “所以可以告诉我么？你为什么对那两个人那么在意。” 罗兰问得轻巧，但是爱尔如果要回答，要考虑得就多了。毕竟“死亡倒计时”的背后涉及到整个世界的秘密。 不过，既然自己有言在先，约定了在一年后告诉他，他又如此为自己的事情奔走忙碌，那么不如就此坦诚吧。 爱尔深呼吸一下，坦白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好像被噎在喉咙里一样，无法说出任何有关“世界是个小说”、“npc”、“死亡倒计时”的话语。 脑海中传来黑球戏谑又严肃的声音： [不可以哦～禁止向未觉醒角色透露世界真相哦～] [你不早说！偏偏我要讲的时候才说。]爱尔气恼地在脑海中回复它。 不过黑球并未再回应。 在罗兰的视角中看到的是，爱尔嘴巴张了又张，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体贴地问道。 事到如今，没办法说真话的爱尔，选择以偏概全，暴露事实中的一个小点作为替代。 这样既不辜负罗兰为自己的付出，对于她今后的行动也更为有利。 ——至少不再像做贼一样避着罗兰偷学魔法了。 “是的，我做这件事其实并不光彩，很可能还会触及王国的法律。” “无论怎样，我会是你最忠诚的伙伴，请相信我。” 罗兰坐近了些，顾不上冒犯地用手掌虚握住爱尔，想在动作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支持。 “我其实是想学魔法。我一年前答应会在一年后告诉你的秘密，就是这个。”爱尔说道。 “在图书馆的时候，我误入第四层，从守卫的口中得知，阿蒂库斯王子是王国最年轻的学术魔法师，所以想要见识见识。” “原来你想了解的是他啊，那我呢？”爱尔的手被拢在手心，罗兰低着眉，眸光潋滟，“我比他更年轻，是王国最年轻的战斗魔法师。” “我不厉害吗？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啊？”话题是如何骤变到这个角度的？爱尔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罗兰委屈的表情，她只得呐呐回道： “你厉害的，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魔法师。” 罗兰展颜一笑，倾身过来，像是说悄悄话一样轻声道： “那你跟着我偷学魔法好不好？我们不让其他人知道。” 第52章 “那你跟着我偷学魔法好不好？我们不让其他人知道。” 说到这里，罗兰又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已经在学了对不对？那个异国流浪魔法师……” 未竟的话语后，他再次语出惊人：“她不在了，所以选我吧，我会比她做得更好。” 爱尔震惊地看着他，以至于忘记把手抽回来。 她想把秘密说出来，本就是有借此向罗兰请教魔法的打算，但是哪里想的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自荐。 这是哪门子的胜负欲？ 前脚跟阿蒂库斯王子比完，后脚又跟费伊比。 好半晌，爱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顶着他殷切的目光承认：“你猜的没错，我一直偷偷在学，因为强者才不会随意被杀害。” 因为受到黑球的限制，爱尔换了种通用的说法。 “你说过的吧，曾经通过【预知魔法】看到过我的死亡。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类似的危险，对于平民来说比比皆是。” “我无法保证下次的危险什么时候发生，所以要变强。” 罗兰点头赞同。 魔物灭杀队的任务近来越发频繁，各地的魔物数量都有增加。虽然王都仍一片升平，但他总有一种预感：某种危险正在降临。尽管他尚未获得与之相关的预知梦。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尽管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爱尔依然接着问道： “所以就算你不主动提，接下来我也是要问的，哪怕这违背了我一开始的想法，甚至会把你拖下水。” “你愿意做我的魔法老师吗？” “任你驱使。” 罗兰眼中笑意满满，仿佛帮助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开心的事情。 -- 死亡倒计时的再次出现，打乱了爱尔当前行事的节奏。城邦之事只能暂且搁后，现在“活下去”才是第一优先级。 由于魔物灭杀队的工作性质，罗兰一个月里大半时间是在王国各个魔物之森里出外勤，空余的时间也就每次任务回来的1～2周。 罗兰留在王都的时间有限，所以要优先进行魔法训练。 至于对死亡倒计时所相关的机密的探查，爱尔已经有了一些考量，只待罗兰下一次外勤的时候再展开行动。 时间紧促，次日，新的魔法训练就开始了。 出于隐蔽性的考虑，爱尔将罗兰带到了最初她独自联系魔法咒语的猩红之森悬崖高地上。 如同在费伊面前所表现的一样，爱尔无论吟唱任何一道咒语，都会触发各个魔法精灵的响应，彼此相互冲撞，相互抵消。 “每次吟唱都是这种情况，我问过费伊，她只说是我与魔法精灵之间的亲和力很高，所以它们都会来回应召唤，但是对于如何改进，她也没有头绪。” 爱尔苦恼地说道，接过罗兰递过来的手帕，简单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植物汁液。 “我自己练了不下几千次了，除了让自己不再被自己发出的魔法伤害外，没有任何进步。” “不要担心，你很有天赋，只是缺少正统的训练，这一点很容易就可以弥补。” 罗兰柔声说道，似乎已经看出了问题的根源。 “你知道刚才的咒语如果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是什么意思吗？” 第61章 “火之魔法精灵们啊，请将你们的力量借予我。” 爱尔回答道，这是费伊给她写第一个咒语。 后面爱尔自己对魔法文的熟练度越来越深，自己就把前面的称呼，换成了水、土等其他自然魔法精灵，不过从结果上来看，没什么变化。 “问题就出在这句咒语上。”罗兰说道，“它描述的太笼统了，又因为你亲和力太强，不明白你要做什么的魔法精灵们就一股脑全跑出来了。” “那要怎么改进呢？”爱尔虚心请教。 “这对你来说会很容易。”罗兰笑了笑，把原本准备的一本魔法书放了回去。“你甚至用不上这本讲述魔法原理的书籍。” “很多人需要通过魔法学习，才能实现与魔法精灵的高效沟通，这也是魔法教育学存在的意义。” “你拥有着我见过的魔法师中，最突出的魔法亲和力，是很多魔法师训练一生都打不到的高度。” “所以这些技巧都可以直接忽略。你只要能够用咒语把信息表述清楚，就可以达到别人多年训练的施法效果。” “那么要怎样改进咒语呢？”爱尔心知，这所谓强大的魔法亲和力，是来自海拉的赠与，她想要把这份力量发挥到最大，自己必须付出足够的努力。 “将你希望魔力展现的方式，告诉魔法精灵。” 罗兰说道。 他向空地另一侧走去，拉开与爱尔之间的距离，快速吟唱，泛着银光的圆形魔法式以他的手为圆心展开。 而后他脚边的地面向上隆起，从中萌发，而后快速生长出一支绿色的藤条，缠绕进手心。 他握住藤蔓，随手一挥，绿色的长藤瞬间缠绕上紫蓝色的雷电，再一挥动，雷电消失，长藤腾上燃烧的火焰，变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鞭。 又一阵简短吟唱后，从罗兰手心中的圆形魔法式中奔涌出一道水流，流动着将火鞭上的火慢慢吞噬。 同样是在短时间内，召唤出多种魔法精灵，罗兰的这道演示堪称完美，各种魔法释放的顺序、速度、形态全都在他随心之间转换。 爱尔鼓掌赞叹：“太强了！罗兰老师，我想学这招！” 罗兰收势微笑道：“你猜猜刚才我念了几道咒语？” 爱尔全程眼睛没有离开罗兰的动作，因此回答得很有自信：“你先后召唤了土、木、雷电、火、水五类精灵，所以至少用到了五道咒语。” “不够用。”罗兰摇摇头，“除了召唤精灵的五道咒语之外，还包含六道变化咒语。” “怎么可能？你刚刚整个过程也20秒左右，怎么可能吟唱的了这么多条？”爱尔不可置信地说道。 “因为有独家秘诀。” 罗兰笑道，将刚才连续吟唱的自创咒语，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念了出来： “尊敬的魔法精灵，请聆听我的请求，依次降下魔力。土起木萌，木长唤雷，雷灭火腾，水生势收。” “其中的‘起’、‘萌’、‘长’、‘灭’、‘腾’、‘生’，就是对魔法精灵发出的精准形态指令。” “原来如此。”爱尔眼前一亮，“我明白了，魔法的运用，实际上考验的是思维与对战的想象力。” “没错。”罗兰回道，虽然是在教导，说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柔和，“你领会得很准确。” “之前魔法文的学习，为你打下了很扎实的基础。如果能够更好地运用好‘语言’与‘想象力’，那么没有什么魔法能够难得住你。” 听了罗兰的话，爱尔跃跃欲试，她首先借鉴了罗兰刚刚的拿到咒语，将其用魔法文语言吟唱出来。 这一次，几道魔法没有再打架，而是顺利地被她施展出来。 虽然也会出现吟唱时机把握不好，导致藤蔓生长得太长，或者火势腾得太大的情况。 没想到，困扰了她几个月的瓶颈就这样轻松突破。 不过爱尔知道，她如今刚跨过魔法的门槛，今后她需要不断的钻研、磨砺，才能真正驾驭这股强大的魔法力量。 山崖上的风徐徐而动，林间的叶子簌簌响动，爱尔微微喘息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嘴角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罗兰，我成功了！” 被唤到的罗兰，因少女发自内心的笑意，恍了神，片刻后笑着回应道：“嗯，你很棒。” -- 罗兰不愧是最年轻的高级魔法师和战斗魔法师，他对魔法知识的讲述，深入浅出。 之后的课程上，罗兰又将各类不同魔法精灵的真名简称、以及魔法式的绘制规律等内容一一教给了爱尔。 而爱尔的魔法，也在“一对一大师班”的培训下突飞猛进。 日子过得很快，大约一周半的时间过后，罗兰的休息日又结束了。这一次魔物灭杀队被派往的是与菲罗斯城相邻的城市哈迪城。 情况难得，罗兰特意询问了爱尔，要不要向亲人带个话，或者寄送东西，他可以在闲暇的时候专门往菲罗斯城跑一趟。 爱尔直接拿出一小袋银币递给罗兰： “袋子里有苏菲姨妈家的地址，除了这个，再帮我带句话就行，就说我实际上还活得好好的，还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正开开心心地在其他地方生活。” “不送点王都的特产吗？”罗兰把钱袋装入怀中问道。 爱尔摇了摇头，“你是去出外勤，拿着东西不方便。而且，无论到了哪里，钱币永远是最好的特产。” “哦对了，还要再叮嘱苏菲姨妈一句，一定不要在伯爵府说漏了嘴，否则我的逍遥日子就要到头了。” “放心，话一定带到。我还等着回来见你，不能让伯爵府的人把你带回去。” 罗兰悄声说道，脸上的笑容柔和了他凌厉俊美的五官，淡绿色的眼睛里仿佛沉溺了一片湖。 “你什么时候出发？”爱尔不自在地躲开对视的双眼，说道，“我今天休息一天，可以去送送你。” -- 热闹的人群跟在几支魔物灭杀队队伍后面，欢送他们出城。 在这样的场景中，罗兰以往总是游离在外的那个，在队友们开心回应着大众的热情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攥紧手上的缰绳。 身边人声鼎沸，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隔阂，与他无关，哒哒的马蹄声比欢呼更加清晰。 但是这次，掩不住的笑容，从他的嘴角、眉间、眼中流露出来，他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向着人群的某处，精准投放下俊朗的笑容。 他在众目睽睽下无声张口。 没有发出的声音，被看到的所有人轻松破解，他说： 等我回来。 “啊啊啊，罗兰大人让我们等他回来！” “我们一定等你凯旋归来！” “王都人民永远在你们的身后！” 人们热情地回应着，而信息的真正接收者，则在人群中默默地红了脸庞。 果然，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是容易热。 她自欺欺人地想道。 第53章 送别了罗兰的当天，爱尔回到家中，重新打开一本新的日记本，记下了本次死亡倒计时的信息。 -死亡倒计时记录- [触发类型]：有概率撞破高危机密，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相关人物]：阿蒂库斯王子、露娜8号、佐伯男爵（露娜大魔法师丈夫） [预计发生]：创世历827年8月8日 [当前时间]：创世历827年5月15日 [剩余时间]：83天 83天。 爱尔拿着笔在这个天数下花了一道横线强调，接着其下方，又补充了一行内容： [行动目标]： 1、成为可以自如运用魔力的魔法师，并且尝试运用死灵魔法。 2、尽快完成对于“高危机密相关人物”的调查，推测出可能导致的死亡原因，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快速武装自己谋划反击。 强大自己和掌握信息，都是生存下去的必须条件。对于目标1，爱尔的计划是持续保持每天的学习、思考与训练，目标2则要从零开始，寻找切入口。 爱尔将手肘放到桌子上，拿着羽毛笔思索片刻，在相关人物一览中的“阿蒂库斯王子”上画了一个圆圈。 露娜8号，跟在佐伯男爵旁边，明显与高危机密相关，如今是敌是友尚不明朗。 佐伯男爵，根据上次他跟罗兰的对话，能看出油盐不进，且露娜8号就在他旁边，暴露自己的几率太大。 因此爱尔把进一步探查的目标，定在了阿蒂库斯王子身上。 虽然他作为王子，看上去比佐伯男爵更难接近，但对这种仆从遍地的贵族，爱尔自有办法。 -- 创世历827年6月1日，下午时分。 阿蒂库斯王子府邸的大门打开，身着素雅黑白连衣裙的女仆长卡米拉，从门内走出，手上拿了张不知写了什么的单子。 就如这位王子在国王心中的地位一样，他成年后的私人府邸所在的位置虽不偏僻，但也算不得繁华。 第62章 只要去主城区，都要经过一段普通的平民区街道，这条街道大约800米，虽说不长，但是却有些坡度，徒步走上去很是累人。 夏初时节，天气越发炎热，再加上坡路难行，卡米拉拎着裙子走了一会儿，就开始满头冒汗。 她停下来，拿着那张单子扇了扇风，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平地上，出现了一个盛满各色水果的摊子。 她日常住在府邸内，不怎么出门，不过最近倒是听府里外出回来的女仆有提过： 通往主城区的那段街道上的水果摊，换了个摊主，现在负责摆摊的姑娘热情洋溢。 谁路过时说句渴了，一杯免费的水就送到了手上。 说句累了，她就会变魔术一样，拿出个折叠椅来，让她在篷子下歇会儿。 谁要是想买点水果，更是毫不吝啬地加赠，要么多给一个苹果，要么多切一块西瓜让尝尝。 走到跟前，卡米拉果然看到以前那个水果摊主换成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农家姑娘。 “女仆小姐，这是今天刚到的葡萄，要来一些尝尝吗？” 一身新装扮的爱尔，从摊后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道。 卡米拉手里攥着的单子，都快被手心的汗水沾湿了，她摆摆手说道：“姑娘，我在这儿歇歇脚。” 当上女仆长的这几年，卡米拉的工作从干活变成了管人，再加上年纪渐长，她的体力也大不如前。 “当然没问题。”爱尔笑着说道，“今天天热，您来棚子下坐吧。” 卡米拉坐定之后，爱尔又递过来一杯水，睨了眼她拿着扇风的单子，问道： “看您的服饰是阿蒂库斯王子府邸的人吧，这么热的天，您还要去城区办事吗？可真累人。” 棚子下的阴凉舒适多了，卡米拉把拿在手里的单子放在水果筐上，接过水喝了一口。 “哎，职责在身，”卡米拉叹了口气，又拿起那个单子晃了晃，“这不，我还得赶着去城中心的仆工招募所里送这个单子。” “您要招工？”爱尔好奇地问道。 “几个月前刚招到的一个洒扫女仆，说不干就不干了。还说什么自己发大财了，再也不干这种累人的工作了。” 那个女仆辞职得太突然，卡米拉有火没处发，此时闲聊起来，句句是对她的不满。 “现在这些年轻女孩，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当初我在王宫里当值的时候，贵人多，活也多，可没这么娇气！” “您吃口瓜，消消火。”爱尔从角落里拿出一片切好的三角西瓜递给卡米拉。 红艳艳的瓜瓤一看就让人口齿生津。 “你这姑娘倒是蛮好心。”卡米拉赞了爱尔一句，接受了馈赠。 “您这单子我帮您拿，别让西瓜汁给弄脏了。” 爱尔拿着招工单囫囵看了两眼，见卡米拉逐渐从暑热中缓过来，心情也因为甜美的西瓜好转，适时调整出惊喜的语气说道： “哇！王子府的招工条件果然比其他贵族的要更好呢，标准也高。要是我能通过，肯定去试试！” 卡米拉闻言看过来，上下认真打量了爱尔几眼，心里衡量道： 身高可以，模样也算周正，而且还识字，倒也算及格。招了她进来，我也能免了去城区一趟。 于是她张口问道：“你在找仆工的工作？水果摊不做了吗？” “哎，”爱尔委屈地皱起眉头，说出编造的身世： “我跑来王都，就是想找份工作来着，但是亲戚前段时间有事脱不开身，就拜托我代替一阵子，谁知道我一呆就是两周，都没时间去找工作了。” 除了一呆就是两周是真的，其他全是假的。 爱尔花钱承包水果摊，买通那名洒扫女仆，就是为了创造这个时机。 这个进入阿迪库斯王子府的时机。 卡米拉当然对此一无所知，她看到的： 一个好心的，符合招工条件的女孩正正好想要找一份工作。 如果招她进来，招募所也不用去了，而且能很快补上空缺。 “你倒是符合王子府邸招工的条件。”卡米拉对爱尔点头说道，“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来报道？” “真的吗？”爱尔惊喜地说道，语调都高了几分。 “明天，不，今天我就可以去！今天下午我就把摊子还给亲戚！” “倒是不用这么匆忙。”解决了一项事情，卡米拉身上轻松不少，简单几句话安排好爱尔的新工作。 “明天吧，到了府邸门口报我的名字，就说是卡米拉女仆长让你来的。今天先把你的私事处理好，收拾好生活必需品，这份工作要住在府邸。” “好嘞，谢谢卡米拉女仆长！”爱尔笑着说道，又拿出一开始叫卖的葡萄装了一篮子，非要送给卡米拉。 “呵呵呵呵，你这孩子，挺懂事的，到了府里好好干，阿蒂库斯殿下最是亲和，做得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好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在卡米拉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拿了颗葡萄放入口中，笑眯眯地往坡道下面走去。 这次运势还真不错，有的吃有的拿，办事的效率还很高。 巧了，爱尔也觉得今天的运势挺好。也不枉她为了买通人把自己挣得的辛苦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明天见，女仆长！”爱尔从摊子后面走出来，向卡米拉挥手告别。 -- 毕竟也是有过两年魔法侍从的工作经验，爱尔收拾起外住的东西来，早已驾轻就熟。 把日常生活用品都装在藤木箱子里后，爱尔把桌面上的书籍和其他重要东西锁到了抽屉里。 她自己的日记刚才塞到了箱子的夹层里，而海拉的死灵魔法笔记本，则暂时留在桌面上，打算明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再妥帖地装在自己身上。 日记本的内容虽然机密，但是有黑球的限制，大概别人也很难看到或者通畅看到上面的“死亡倒计时”字样。 就像当时它能阻止自己说出与“死亡倒计时”相关的话语一样。 因此相比起来，海拉的笔记本重要性更高。 把一切都收拾好，爱尔舒适地躺在床上，把通讯魔具放在床头，而后闭上眼在脑海中演示各种魔法咒语的效果。 ——平时再忙，她都会在深夜或者早晨去水果摊前，抽出4、5个小时秘密训练。训练内容不仅包括魔法施展的运用，还包括像罗兰那样，自己编织咒语。 目标2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她于是暂停了训练一天，来缓一缓半个月来疲惫的身体。 时间到了9点左右，通讯魔具散发出银白色的小小的圆形魔法式，爱尔在黑暗中坐起身来，按开床头的魔法台灯，摸起魔具放到了耳边。 “在忙什么？不会还在训练吧？” 罗兰柔和的声线，如魔法台灯的橘色光芒一样，温柔地包裹住半边隐入黑暗的爱尔。 “今天休息一天。”爱尔轻松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那一头的传来低低的笑声：“这倒是少见，休息一下也好，要记得劳逸结合，一直练容易把自己累到。” 短短半年就从中级魔法师晋升为高级魔法师，还成为了皇家战斗魔法师的罗兰很有发言权。 “哦？难道不是怕我太拼，进步太快，打破你的战斗魔法师成长记录吗？尊敬的老师先生。” 爱尔把枕头竖在床头，身体放松地靠了上去。 “那我高兴还来不及，能教出比自己更厉害的学生，可是老师最大的荣幸。” 罗兰马上进入“老师先生”角色，语气正式的说道，不过马上又恢复了他面对爱尔时独有的柔和。 “最近比较忙，还没来得及去菲罗斯城帮你送信，可能还要再等一两周才会有空。” “这次的任务很凶险吗？”爱尔坐直问道。 “还好，魔物的等级没有那么高，就是数量多，人手不太足。” 罗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围着篝火闲聊的队友们，因为任务繁重，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和队友们在魔物之森里扎营。 “那就好。”爱尔再次放松下来，顺便向他提前说明自己会有段时间不在房间，他如果回来最好先联系自己。 “是忙什么事情吗？” “不是什么大事，我在一家贵族的府邸找了份工作，待遇不错，比天天跑冒险者酒馆接任务单轻松多了。”爱尔简单带过。 若是让罗兰知道，她要去阿迪库斯王子的府邸工作，事情就不是三两句能解释清楚的了。 “是哪家贵族呢？”他追问道。 “这不重要啦，重点是钱给够！城里这么多贵族，我就是随便在仆工招募所里找了一家。” “嗯，我不问。但你要记得定期报平安好吗？”意识到爱尔不欲过多透露，罗兰收回了自己有些越界的询问，体贴地叮嘱。 “放心，打个工而已，不会有事的。” 第54章 隔日清晨7点，阿蒂库斯王子府邸门前。 第63章 爱尔拎着手中的藤木箱子，隔着精美宽阔的铁艺大门，向门内的门房报上了“卡米拉女仆长”的名号。 卡米拉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门房打开侧门让她进来后，直接通过通讯魔具联系了内部的人来接。 不一会儿，爱尔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仆出现在大门前的甬道上，是之前在水果摊上遇到过的女孩，爱尔记得她叫莉莉。 她个性活泼健谈，在摊子上歇脚的半个小时里，她不重样地赞美了阿蒂库斯王子十几分钟，后来在爱尔的引导下，又把身边好几个同事的小秘密漏了出来。 那位整天哀嚎“老天奶，谁能无缘无故给我100银币哇！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每天扫完庭院扫楼梯，擦完花瓶擦书桌，这样的生活我真的是过够了！！”的某女仆的故事，就是爱尔从她嘴里听说的。 也是这个小八卦，启发了爱尔设计出后面的连环套。 莉莉显然也认出了爱尔，黑白色的女仆裙优雅而高频地摆动，她以远超普通人走路的速度走过来，居然还能保持着得体的仪态。 “你跟她进去吧。”门房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小亭子里。 爱尔向他道了声谢，拎着箱子快步与莉莉汇合。 “卡米拉女仆长招的新人原来是你呀！女仆长让我带带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前辈啦，放心前辈一定罩着你！”莉莉开心地说道。 说完她又八卦道：“你怎么就转行了呢？水果摊干不下去啦？” 爱尔笑了笑，玩笑地转移了话题： “还不是因为听了你对阿蒂库斯殿下的赞美，想要亲眼见见这位‘贵气十足又温文尔雅’的王子嘛。” “哎呀，你不要取笑我啦。”莉莉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颊。 而后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一把伸手揽住爱尔的胳膊： “快快快，咱们动作快点，你赶紧换上女仆的工作服，待会儿还有机会遇上。” “遇上什么呀？” “马上你就知道啦！” 爱尔莫名奇妙地被她拉着一路小跑。 直到在分给她的狭小单间里换好衣服，和十几位女仆、男仆，一同站在主楼一层大门与楼梯间的地毯两旁时，她才明白莉莉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一到周五，阿蒂库斯殿下每天都会在8点准时出门，”站在爱尔旁边的莉莉，双手交叠身前，和她悄悄咬耳朵。 “感谢我吧，要不然你今天可能一天都见不到殿下。” “……”爱尔沉默。 感情是站在这里，恭候并近距离欣赏“贵气十足又温文尔雅的阿蒂库斯殿下”的机会。 皮鞋与木质楼梯相击的沉稳脚步声响起，莉莉兴奋地提醒道：“来了来了，快准备好。” 爱尔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双手提起裙摆两侧，双腿屈膝行礼。 因为行礼视线矮了下来，且仆从不可直视主家面容，爱尔余光只看到了与那日图书馆一样的身姿从远处渐渐走来。 服饰是很正式的宫廷西装，外层是低调的黑色长西装，内层是丝绸的衬衣，大约也是用了银丝绣的暗纹，走动间似有光泽流动，再往下虽是寻常样式的长裤长靴。 所谓低调的奢华。 贫穷如爱尔知道，这里面每一件衣服都一定贵得要命，说不定还是什么皇室特供款。 正当爱尔腹诽时，那双被她吐槽昂贵的长靴停在了她面前。 “知道书房的门怎么开吗？”温润的男声响起。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询问？ 一瞬间的诧异，让爱尔没有来得及回答。 “不用紧张，我是想起来，有个文件落在了书房，要找人去拿。”阿蒂库斯说道。 爱尔安下心来，她直起身刚要回话，就见身旁的莉莉上前半步，语气尊敬而不畏威，甚至还带着一丝轻快： “殿下，我去帮您拿吧。爱尔今天才上值，还不知道书房的位置。” “文件我早上看完随手放在书桌上了，盖了府内徽章的那一叠。”阿蒂库斯温和说道，将一枚造型精美的黄铜钥匙放入莉莉手中。 “带着这位新来的小姐一起吧，就当帮她熟悉工作环境。” “是。”爱尔和莉莉屈膝应下。 书房在二楼，莉莉惦记着阿蒂库斯殿下要出门，用比刚才看见爱尔时更快的速度上楼。 “你在门口等我，马上出来。”莉莉用钥匙打开雕满花纹的书房门，叮嘱了爱尔一句，就匆匆进去了。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秘密要么放在卧室里，要么就是在书房。 爱尔觉得自己当真是撞了大运，第一天就有机会看到书房的情况。 她透过半敞开的门，轻松看到了书房内部的布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 书墙前是宽大的木质办公桌椅，莉莉站在办公桌侧面，俯身从桌上拿起一叠文件。 眼看着莉莉就要出来了，爱尔轻推门扉，视线右拐，看到房门正对着的是宽敞而透明的落地水晶窗。 窗帘拉开，窗外的景色从近处的园艺树，沿着甬道向外延伸，远远地可以直接看到大门处的场景。 从门内走出来的莉莉，暂时将文件递给爱尔拿着，又将书房门用钥匙锁起来，从爱尔手中接回文件。 “我们快走吧，别让殿下久等。” 几秒钟的空隙中，爱尔来不及翻看，只看到了文件上的皇室徽章，以及封面上的标语：王都魔法院任职聘用书。 -- 阿蒂库斯王子走后，仆从们又回归到各自手头的工作上。卡米拉女仆长事务繁忙，抽空过来拿了劳工契约给爱尔。 普通仆从的劳工契约没有魔法效力，无非是写明工作时间和报酬这些内容。 爱尔不是真的来工作的，扫了两眼没什么问题就签上了名字。 “你的工作是负责主楼的卫生打扫，平时会有四位女仆和你一起工作，你今天新来，有什么事情多问问莉莉就好，分配的打扫位置她会告诉你。”卡米拉女仆长说道。 “知道了，女仆长。”爱尔不失恭敬地回话。 一旁的莉莉则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女仆长，有我在，爱尔很快就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女仆！” -- “像这种华贵的瓷器，不能用布擦，要用这种羽毛掸子轻轻把灰尘掸干净，你注意我的手法，一定要轻柔。” 莉莉如她所说的那样，认真地向爱尔展示不同物品的清理技巧。 在演示了一遍后，把羽毛掸塞到爱尔手里：“你像我刚才做的那样试试。” 爱尔在马尔斯伯爵家打过零工，对女仆们的工作并不陌生。 不过她有事要从莉莉口中了解，因此只当自己是个小白，略显生疏地模仿着莉莉的动作。 爱尔一边清理，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莉莉，咱们今天只负责清理主楼的楼道吗？房间里用不用打扫？” 莉莉的目光如尺一般看着爱尔手上的动作： “不要眼高手低哦，房间清扫更复杂的，里面各种贵重物件都要小心对待。新手都要先从楼层的清理开始，等一周后你上手了，才会给你排清理房间的活儿。” “这样啊，那还是楼道的清扫更轻松。”爱尔回道。 “咱们去书房拿文件时还得用钥匙，以后要是排到清理房间的工作，一间一间光是开门锁门就挺麻烦的。” “放心啦，虽然咱们府邸的房间多，但也不是每一间都锁门的，也就殿下的书房因为会存放重要文件所以才会锁门啦。” 原来如此，看来书房果真藏着秘密。 不管是王国机密，还是什么其他事情，想要知道死亡倒计时中的高危秘密是什么，书房是必须探查的。 爱尔顺利地清理好面前的一人高花瓶后，接着试探道： “书房要是锁着，那岂不是只有在殿下在府里时才能清理？这样不会打扰到他吗？” “女仆长有备份钥匙呀，殿下工作时其他人不能随便进，除非是送茶递消息。” 莉莉用手指在花瓶上轻轻一抹，见手指干净无沉，满意地点点头。 工作圆满，她又快速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双手合握捧在心口处： “殿下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好有魅力，可惜我也就看到过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女仆长亲自去的。” “这样啊。”爱尔若有所思的回道。 她得想办法弄清楚阿蒂库斯的外出时间表，并且尽快获得负责打扫房间内卫生的机会。 这样才方便进入书房搜集信息。 -- 上午9点，王宫，议事厅。 阿蒂库斯王子坐在长桌右侧的第二个位置，左右无人，他单手支颐，并不怎么明显地揉了揉耳朵。 国王还没有来，贵族议员们分坐在长桌两侧相互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声音不大，但是当十几个人一同说话时，那低频的声响，仿佛一群令人讨厌的苍蝇在嗡嗡叫。 第64章 原本坐在他下手的贵族，趁着会议没开始，默不作声地起身和自己的老伙计们簇到一块。 “你说他怎么天天来啊？”一个贵族男斜眼看了单独坐着的阿蒂库斯蛐蛐道：“国王又不会真给他安排什么实权的职位。” “我记得上周议事的时候，大王子还当场给他甩了王都魔法院的聘用书是吧？他天天在这里坐冷板凳，还不如遂了大王子的愿，去魔法院教书呢。” “你这信息滞后啦，”另一个贵族显然知道得更多。 “上周末二王子就直接跟国王拒绝了这份差事，说是魔法院不缺高明的魔法导师，他作为弟弟，理应辅佐大王子。” “再加上最近佐伯男爵那摊子事儿因为他的加入有了进展，所以国王就同意了，没在提让他去魔法院了。” “说起来二王子也是可惜，几个月前他刚回国的时候国王还举办了接风宴，后面怎么直接就失宠了？” “也怪王后势弱，居然被大王子的生母压一头，否则二王子也不至于连个有权的实职都没有，整天只能跟佐伯那个疯子混在一起。” 这话说完，几个贵族相互换了个眼神，眼神中有着共同的怜悯掩盖下的得意： 王子算什么？当有实权的贵族可比无权的王子舒服多了。 不远处的阿蒂库斯仿佛对众人暗中的讨论一无所知，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握下巴，修长的无名指在脸颊上规律地轻点。 大多数人只看得到他温和有礼的外表，却看不到他缜密的心思与被压制的滔天欲望。 他已经明确拒绝了去魔法院当魔法导师的事情，那份早上吩咐两名女仆去拿的文件，当然如同废纸。 除了他的母亲当今的王后外，没有人知道阿蒂库斯王子不仅魔法天赋高超，而且过目不忘。 所以他记得爱尔出现在自己附近的所有场景。 第一次，是在一个多月前，他从图书馆三层与罗兰交谈时的余光一瞥。 再后来，是在那条坡道的水果摊，她变成了水果摊主。 最后是今年，她摇身一变，成了府邸中新来的女仆。 那个新来的女仆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他很好奇。 而且钓鱼执法他最在行了。 第55章 -本次死亡倒计时记录- [触发类型]：有概率撞破高危机密，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相关人物]：阿蒂库斯王子、露娜8号、佐伯男爵（露娜大魔法师丈夫） [预计发生]：创世历827年8月8日 [当前时间]：创世历827年6月7日 [剩余时间]：61天 转眼爱尔进入府邸已经过去一周，通过和莉莉、府上的马夫等人交谈，爱尔逐渐弄清了阿蒂库斯惯常的行程。 每周一到周五的上午，他都会前往议事厅参与议事。下午，则有一半几率去王都中心图书馆，另外一半几率直接回府，在书房里工作。 周六周日时，偶尔会外出参加宴会，更多时候是在府邸的书房里待着。 爱尔记得以前马尔斯伯爵府每月至少举办两次宴会，被邀请的宴会更是每周都有。 相对比之下，这位王子未免太过低调，又或者说他在贵族中并不是很受欢迎？ 爱尔推测到。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找机会进入书房才是爱尔行动的重点。 在向莉莉和卡米拉女仆长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仆从洒扫能力后，爱尔终于在今天如愿分到了负责主楼一到二层房间打扫的工作。 在结束了其他所有房间的打扫后，卡米拉女仆长才拿备份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叮嘱道： “书房重地，文件不要乱动。动作利索些，二十分钟后我来锁门，就算提前打扫结束也不要擅自离开，不要让书房里空门无人。” “知道了女仆长。”爱尔拿着打扫用具，乖巧地应道。 反手关上门后，爱尔将大件的用具放在门旁，拿着抹布和羽毛掸，开始了名为打扫的探查。 人只要有所谋划，总有痕迹留下。比如爱尔自己的秘密，就藏在自己和海拉的笔记本中。 所以爱尔首先把目光放在那面近三米长的书桌上。 白色的抹布从暗棕色书桌上蜿蜒而过，爱尔随之扫视了桌面上所有的物件。 桌面中间的右手侧放着一叠纸页，其中几张散落开来。 爱尔将纸页翻开来看，里面大多是空白纸张，独独有一页纸上斜行了几行字迹，应当是偶有灵感时随手记下的内容。 爱尔辨别出，那几行字是用魔法文所写，翻译为人类语言大致意思为： 破坏是力量之始 魔法是破坏之源 精灵因喜爱创造破坏 魔物因憎恶驱使破坏 时间有限，爱尔将这几句话记在脑中后，收拢整齐纸页，蹲下身擦拭桌下的两列抽屉。 抽屉是拉不动的，在施加向外的力时，银色的魔法式浮现出来，魔法式的破解需要时间，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先看看其他地方吧，只要还在府邸工作，就还有机会进来。爱尔拿起羽毛掸子，转身开始清理那一整面的书墙。 书脊上的名字一眼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爱尔清理过灰尘后，就将书籍拿下来，快速翻动，看看里面是否藏有意外的秘密。 秘密没有，令人意外的事倒确实有。 这位王子殿下虽然挂着专精于学术研究的皇家学术魔法师称号，但书架上的魔法书籍不过寥寥几本，而且摆放的位置都不太好拿。 高度最适宜拿取的几排上，放着的都是王国周边国家相关的书籍，比如地理志等。这倒是跟他的经历相符： ——这位二王子曾因魔法天赋高，一度遭到大王子的不满，因此其自请出使他国，前几个月才回来。 算起来他回国的日子，大概跟爱尔来到王都的时间不差多少。爱尔记得，当初罗兰休假时突然被叫回就是为参加他的接风宴。 这些书，都是爱尔作为平民在图书馆无法接触到的类型，若非时间紧凑，她真想一本本都详细看看。 时间过得很快，尽管爱尔手脚麻利，等到二十分钟快过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活没有做完。 等卡米拉女仆长推门进来的时候，爱尔正在拖地板。 她倒也没有责备，走进来查看了桌面、书架，以及角落里的会客区沙发的清洁度。 “还可以，卫生做得很仔细。”卡米拉女仆长说道。 “不过下次记得再麻利点，书房是殿下使用最多的房间，不能出现主人要用，卫生还没有做完的情况。” “明白。” 爱尔在卡米拉的监工下快速收尾，看着卡米拉将书房的门又锁上，将钥匙挂到了白色围裙下的腰间。 ---- 晚上，爱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将从书房里获得的那几句话写了上去： 破坏是力量之始 魔法是破坏之源 精灵因喜爱创造破坏 魔物因憎恶驱使破坏 与其说是有价值的信息，不如说是某种偶然对魔法的学术感悟。 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爱尔打算换换脑子，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后，从怀中拿出海拉的死灵魔法笔记。 在经过罗兰点拨后，爱尔在魔法上的进步一日千里。 但她发现，那些在其他魔法中相互贯通的原理，不能直接挪用在死灵魔法中。 当前正统魔法理论中的统一观点是，魔力来源于魔法精灵，魔法师可以借助想象力和亲和力，与魔法精灵建立友好联系进而使用魔法。 而海拉认为，万物有灵，人本身也属于精灵的一种，人的精神、体魄、灵魂中存在着巨大的魔法能量。 死灵魔法，就是运用人自身魔力的魔法，这股力量如果能够自如运用，人的灵魂可以永存，身体可以不朽。 稍等一下，万物有灵。 手指从这几句话上划过，爱尔突然灵光一闪，联想到阿蒂库斯那句魔法感悟的后半句： ——精灵因喜爱创造破坏，魔物因憎恶驱使破坏。 如果人能算是一种特殊形态的精灵，那魔物何尝不是呢？ 精灵的魔力，是依靠人类魔法的显化来确认的，而魔物的魔力，直接通过其自身发出，用以攻击敌人。 无论是人类的魔法也好，魔物的属性攻击也好，都可以为世界或他人带来伤害。 所以，阿蒂库斯这位王子殿下是想要做什么呢？ 那段魔法感悟的前半段，在脑中浮现： ——破坏是力量之始，魔法是破坏之源 同时，爱尔回想起与死亡倒计时同步出现的一句段评 ——段评【徐徐暴露的野心】：之前还以为xx是个背景板，原来是扮猪吃虎啊，猜个大的，xx的野心应该不只是成为xx！ 爱尔将所有信息融合在一起，有了一个猜想： 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这位王子想要获得力量，不论是来自正统魔法，还是来自魔物。 第65章 爱尔清楚，以上仅仅是她的推测，未必正确。 而且她一个不相干的人，又怎样会卷入到相关的事情中呢？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她需要更多信息。或许可以想办法跟其他女仆换班，多去书房几次。 -- 与此同时，卡米拉女仆长敲开书房的门，为晚间工作的阿蒂库斯殿下送上一壶红茶。 在她鞠躬退下的时候，靠在椅背上阅读的王子殿下，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是谁打扫的书房？” “是新来的女仆爱尔，是有哪里不妥吗？”卡米拉恭敬地询问。 “没事。”王子殿下眼光没有从面前的外国书籍上移开，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她打扫得挺不错的。尤其是书桌，抽屉间的缝隙都顾及到了，很用心。” “您谬赞了，这都是女仆应该做的。” “应该做，和能做到还是有差距的，”王子殿下把书往后翻了一页，温和地说道：“以后多安排她打扫书房吧。” 鱼儿就快咬钩了，多撒点诱饵又何妨。 ---- 清晨，狭小的休息间，单人床上整齐如新，爱尔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死灵魔法的笔记本摊开在她双臂下。 忽然，昨夜与罗兰联络后，随手放在桌面上的通讯魔具泛起亮光。 爱尔额间皱起，眼皮颤动了几下后，被光亮唤醒。 “罗兰？这么早什么事啊？” 爱尔揉了揉眼睛，哑哑的声音中还带着困意，她昨天忙着学习死灵魔法，睡得太晚了。 “就是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昨晚不是刚联络过吗？” 爱尔站起身来，单手伸了个懒腰，精力逐渐恢复，她看了眼时间，刚刚早上6点。 正好是她平时起床的时间，也就是说罗兰是踩着点联系自己的。 一个莫名的预感出现，爱尔问道：“你是不是做预知梦了？” “……没有。”罗兰回答道，“是今天哈迪城这边的事情就要忙完了，就有时间会回菲罗斯城了。” “不过，我们应该会在菲罗斯城再待一段时间，队友们都说要我这个东道主请他们好好逛一逛。” “菲罗斯城好吃的很多，那你要破费了。”爱尔笑道，那抹无出处的预感也一扫而空。 “你有想吃的吗？我想办法给你带。”通讯魔具另一头，罗兰也轻松地笑了笑，询问道。 “嗯，让我想想。你知道阿曼达老板旅店对面的甜品店吗？” 爱尔的思绪穿过狭小的女仆房，仿佛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了阿曼达旅店最顶层的阁楼里。 “好像是有一家甜品店。”罗兰也回想起在那间旅店居住的短暂时光。 也是一天清晨，门外有女孩送来旅店的早餐，他一推开门，那张生动、充满活力的面容就闯入了眼帘。 “那时候我住在旅店顶层的阁楼。” 爱尔怀念地说道。 “夏天的时候，阁楼里非常炎热，我只要透过窗户往下一看，就能看到甜品店外面在售卖冰淇淋。” “或许是用了魔法制冷吧，我总觉得光是看着那个小小的冰淇淋篷子，身心就凉快下来。” 很小孩子的喜好。 通讯魔具中传出罗兰的轻笑：“这次不用只是看，我把这份清凉带回给你。” “不用啦，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我就是小小怀念一下而已。” 爱尔舒朗一笑。 “再说了，当时的我可没有钱买冰淇淋。万一你带回来，我吃了发现并不怎么样，美好的记忆不就被破坏了吗？” 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爱尔必须要开始准备洗漱的时候，才切断了通讯。 远在哈迪城的一个旅社房间里，罗兰空望着手上的通讯魔具，嘴角的笑容逐渐扯平。 爱尔的直觉很准。 他昨晚刚做了一个预知梦，但是不能告诉爱尔。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他无法将这么危险的事情告知她。 尽管两人约定在前。 第56章 菲罗斯城，某酒馆。 正值午餐时间，酒馆中生意很好。 “让一让，请让一让。” 梳着一头麻花辫的侍者，手掌撑着餐盘，穿梭过人群，来到酒馆中央的一张长桌旁。 “各位顾客，您点的菲罗斯香草小羊排，请慢用。” 侍者将餐盘放进已经满满当当的桌面上，热情地招呼道。 面前的三女三男气度不凡，以至于侍者上完菜走远后，还偷偷转头看了他们几眼。 六人中其中有四个人都带了刀剑等利器，另外两个，女子一头毛寸头，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暖，另一名男子有着惊人的美貌，浑身散发着疏离的气质，身侧放着一支修长的魔法杖。 一行人正是完成了外勤任务，前来度假休息的魔物灭杀一队成员。 羊排刚一上桌，对坐着的西蒙和露西就迫不及待、你争我抢地，往自己的餐盘里扒拉，可以说是一点吃相也没有。 罗莎和泰瑞，则优雅许多，罗莎虽说餐桌礼仪满分，但啤酒一杯一杯接着来，堪称酒豪。 克洛伊则默不作声只吃一开始自己单点的餐食，对于面前的酒与肉没什么兴趣。 而罗兰，他盘子里的菜肴几乎没怎么动，新菜刚上他也没有什么兴致。 过了一会儿，队友们还没有吃完，他拉开椅子站起身来，说道：“我吃好了，有事出去一趟，晚上旅店见。” “去哪儿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西蒙咽下刚从羊骨头上撕咬下来的大块肉，口齿模糊不清地说道。 “就是就是，吃完饭再去呗，这么久没回来，你不想念家乡菜的味道吗？只吃那么一点点。”露西一嘴油点头应和。 “一看你们两个就没脑子。刚回来，当然要回家看看，或者拜访拜访朋友。” 罗莎放下马克杯形状的木酒杯，抚了抚黏在嘴边影响发挥的棕色长卷发。 “还记得我们定的旅店吧？别走错门。”泰瑞贴心地提醒。 克洛伊转头看了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看着餐桌上热闹的伙伴们，罗兰暂且压下心中阴霾，露出一个笑容，将钱袋按在桌子上： “是城里有位朋友要去拜访一下，大家别因为我扫兴，说好的今天我请客。” -- 在故乡，罗兰已经没有亲人存在了。他出身于马尔斯伯爵辖地上一个小镇的小贵族家庭。 自从亲友全都去世后，大人们避他如蛇蝎，同龄或稍大一些的孩子们以欺辱他为乐。 其实，比起被周围人无视、辱骂、打压，更加强烈的情感源于罗兰的自我厌弃。 他厌弃自己面对悲剧时的无能为力。 这一次预知到的悲剧，比以往更甚，但他已不再弱小。 他可以独立斩杀狂暴状态下的二类魔物，也有能够并肩作战的魔物灭杀队的队友们。 哪怕拼尽所有，他也要改变预知梦中的一切，为此他需要盟友。 不过，他的第一站先走进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烂的公寓楼。 确认了爱尔纸条上的地址后，罗兰在一个房间前站定，敲了敲门。 敲了良久无人应门，正当罗兰打算换个时间再来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推开门说道：“苏菲母女俩白天都在面包店里忙着，不在家的。” “请问她们的面包店在哪里？” 从邻居那里获得了新的地址后，罗兰道谢出发，前往“特蕾西亚大街”。 然而，他沿着街道走着，看着两旁的门店，面容逐渐严肃。 他之前没有来过这条街道，本不应该对这里感到熟悉的，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这条街道曾在预知梦中出现。 罗兰吱呀一声推开面包店大门，看到柜台后一个圆脸女子拿着木盘，将刚烘焙出的面包放到架子上。 “请问，是苏菲女士家的面包店吗？” “是的，请问您要来点什么？”圆脸女子轻快地回答，看到了刚推门进来的顾客。 他面容俊美，衣着华贵，手持一支魔法杖，与装修温馨，充满面包香气的小店，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 “小姐您好，我是爱尔的朋友，她托我为苏菲女士送点东西。” 听到“爱尔”的名字，圆脸女子脸色动容，掀帘进入后面的烘焙室。 激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妈，是爱尔，有爱尔的消息！” 几分钟后。罗兰坐在面包店内唯一的桌子前，桌上放着为他提供的红茶和茶点。 苏菲母女两人坐在对面，激动而期待：“这位，魔法师先生，您是说有爱尔的消息？” “这是爱尔委托我为您带来的东西。” 罗兰点点头，从魔法袍下取出爱尔的钱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苏菲姨妈关注的明显不是这个，她焦急地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她现在在哪儿？安全吗？当时听说她在陪伯爵小姐参加考核时失踪，我和她表姐都急坏了。” 第66章 “您不用担心，”罗兰安抚道，“爱尔已经成功逃脱了出来，现在在其他城市生活得很好。” “好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安全了就好。”苏菲姨妈面色缓和，又问道：“她现在在哪里呢？怎么也不回趟家看看。” 罗兰顿了顿，解释道：“如果回来菲罗斯城，恐怕她就只能回去当从前的魔法侍从了。这是她与我都不愿看到的。” 苏菲姨妈这才想到这层，舒缓地笑了笑，“这个孩子从小就说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当时她去当魔法侍从，我还觉得奇怪呢，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 苏菲姨妈说完，将桌上的钱袋推了回去。 “您把这个钱给她拿回去吧，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不比在家里，现在我从伯爵府退下来了，和她表姐一起开面包店，开销还是够花的。” 看着又被推回来的钱袋，罗兰心念一动，半真半假地说道： “爱尔常说您在伯爵府工作很辛苦，如果能有空去外面度度假就好了。现在正好也有时间，您不如拿着这笔钱，和家人一起出去游玩一个月，也不枉爱尔惦记您的这片心意。” “这…” 苏菲姨妈还是有些犹豫，女儿碧翠丝劝服道： “妈，这位先生说的不错，既然是爱尔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这段时间我店里也没那么忙了，你可以出去逛逛，放松一下。” “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不要。” “那我关门陪你出去玩一圈可以吧。” “那店里？” “店里有伙计忙，不会有事。其实我开店这么久也想出去散散心。” “那好吧…”苏菲姨妈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还是有些不甘心：“要是爱尔也能一起就好了。” 看着母女两人逐渐达成一致意见，罗兰稍稍有所安慰。 以他的经历而言，预知梦一般会提前两周出现，只要这段时间不在城里，应该就没有事了。 这边事了，他得尽快去马尔斯伯爵府一趟。 要集结最大的力量，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两位，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多留了。”罗兰喝了口红茶，起身向苏菲母女二人告别。 ---- 一个小时后，马尔斯伯爵府。 马尔斯伯爵和克莱门丝伯爵小姐收到了来自同一个人——魔物灭杀队皇家战斗魔法师罗兰的拜帖。 罗兰被府邸中的仆从引导到会客厅前厅等待。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一次，且记忆深刻。罗兰看向不远处会客厅正厅紧闭的大门，思绪万千。 距离那时候的荆棘魔物突袭，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时间。大门之后的宴会厅早已修缮完毕，甚至比之前更加富丽堂皇。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汇报归来的仆从引导着罗兰，走上主楼三层，来到了马尔斯伯爵大人的书房。 仆从敲了三下门，得到里面的应声后，为罗兰推开门：“您请进。” 罗兰才进门，就听到了克莱门丝小姐的声音：“罗兰，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她说完，又向马尔斯伯爵介绍道：“父亲，这位就是我的同期，罗兰·冯·维特尔斯巴赫，他现在在魔物灭杀队一队任职战斗魔法师。” 她穿着一身马术服，在接到拜帖的时候正打算出门骑马。 与此同时，罗兰向前行礼致意：“下午好，伯爵大人、小姐。” 马尔斯伯爵点点头。 “我听说过你，菲罗斯魔法院史上最年轻的高级魔法师，连索菲亚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个魔法天才。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口中的索菲亚，是菲罗斯城魔法院的院长索菲亚，是罗兰考虑要告知的另一位重要人物。 在这座城中，再没有比马尔斯伯爵，和索菲亚院长更有权势和影响力的人了。 罗兰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拥有着那些虚名，因为那能让他接下来的话，更容易取信于人。 他无比认真地正视端坐在豪华座椅上的马尔斯伯爵，语出惊人： “伯爵大人，这里即将发生一场灾难，唯有您与索菲亚院长，才能阻挡它的发生。” ---- 深夜，远在王都，阿蒂库斯王子府邸中。 黑黢黢的楼道里，一点微弱的光亮摇曳。小小的光下，爱尔拿出一枚钥匙，插入门锁。 转动，推开，她顺利来到了书房内。 最近一周里，爱尔又获得了两次在书房打扫的机会，然而，时间太匆忙，可用于搜查的有效时间一次也才几分钟，还要警惕外面是否有人突然进来，根本没办法安心解除书桌抽屉上的魔法禁制。 她于是先想办法将魔法式画了下来，带回去偷偷研究，终于被她发现了破解的方法。 更值得庆幸的是，许是对她越来越放心，最后一次时卡米拉女仆长直接将钥匙给了爱尔，直到打扫结束后才收回。 这为爱尔提供了机会，她用从看到卡米拉女仆长的钥匙起，就暗中准备的拓模的黏土，将钥匙的纹路拓了下来，趁着一周一次的外出时间，在城里打了把新钥匙。 今夜，她有足够的时间，打开这个书房最后的秘密。 房间内，比楼道要亮得多。月光从对着大门的水晶落地窗从肆无忌惮地照耀着，在地面上落下窗棂的银色痕迹。 爱尔顺着墙边的暗影，来到窗前无声地将窗帘拉合。 ——大门处每晚都有人留守，没有窗帘遮挡，房间中的光亮很容易被捕捉到。 最后一丝光亮被遮挡住后，爱尔小心翼翼地在手指上召唤出一丁点的小光团，轻步如做贼一般蹲在了书桌下。 空着的手稍一触碰，抽屉上的魔法式就蜿蜒亮起。 黑暗滋生未知，书房内的钟表滴答滴答响着，爱尔的心砰砰直跳，仿佛与发条同频。 冷静，冷静。 她在心中默默安抚自己，深呼吸几下舒缓因第一次“做贼”而格外紧张的神经。 没关系，这几个魔法式，自己不是已经暗中研究过了嘛，一定可以顺利打开的。 第57章 抽屉位置低矮，为了方便动作，爱尔直接单膝跪地，在她旁边漂浮着的小光团照亮了面前的一小片区域。 抽屉上的魔法式是图形化的魔法咒语，图形的纹路是由魔法文，以及独特的排列结构组成，一般用于施法者惯常使用，或需要长期保存的咒语。 想要实现空间封禁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设置有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封禁物后触发伤害，也可以单纯的强化封禁物的强度。 阿蒂库斯王子施加在抽屉上的并非上面的两种常见做法。 爱尔拆解魔法式后发现，魔法式召唤的是空之精灵，大致含义是让空之精灵，不要出现在抽屉内部的空间中。 明明没有强化抽屉的强度，但是无论怎么施力都无法将抽屉打开。 虽然并不懂得这道咒语背后的原理，但是爱尔仍然尝试用逆向思维解开咒语。 爱尔张开手掌，手指指节自然弯曲，触碰着抽屉上的魔法式，念出一道咒语：“亲爱的空之精灵，请回应我的祈求，在我手指所向的方寸之间充盈您的存在。” 白光骤起，被召唤而来的空之精灵，漂浮着数不清的粒子飘向抽屉之间微小的缝隙。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幸亏爱尔继承于海拉的魔力足够强劲，能够压制住原本魔法式的躁动。 原本的魔法禁制光芒暗淡下来，爱尔用另一只手尝试抽拉，稳如泰山的抽屉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再稍一用力就顺利地被拉了出来。 抽屉中是一些地契，合同等，大概是这位王子的私产。爱尔没有翻看到有用的信息。迅速转化目标，如法炮制，又另外打开了三只抽屉。 终于在抽屉中，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东西——一封寄件人为佐伯·斯隆的信件。 就是这个。 爱尔迅速将信件抽了出来，掀开信封，将信纸抽了出来。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皮鞋踩到地板上有规律的脚步声。 因为是深夜，原本轻微的脚步声被放大，一步一步逼近，直至在门前停下。 这么晚了，难道是巡防的守卫？ 爱尔目光一凛，将信纸往口袋一塞，迅速扫视周围一圈，只有窗帘后可以藏匿。 几乎在爱尔躲进去的一瞬间，钥匙插入门锁，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视线被窗帘阻挡，眼前一片黑暗，呼出的气体反扑到脸上，爱尔凝神专注，捕捉着窗帘外的声响，期待来人快点离开。 可惜天不随人愿。台灯的开关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依次响起。爱尔意识到，那人并非守卫，而是深夜来此工作的阿蒂库斯王子。 这下麻烦了，抽屉上的魔法式已经被破坏，对方只要去拿抽屉里的东西，就一定会发现有人动了手脚。 唯一值得庆幸地是他没有开房间的大灯。这里的窗帘厚重且遮光，如果不仔细查看，藏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67章 又是椅子挪开，站起的声音，他好像是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又坐了回去。没一会儿，笔与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响起。 看来他是来书房看书的。爱尔稍稍放松了心情。 钟表咔哒咔哒走动着，在爱尔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不知藏匿了多久之后，清脆的钟鸣在房间回荡。 12下响声，代表着此时到了深夜12点。 已经过去近半个小时了。就在爱尔忍不住，想要稍微动一动腿的时候，一道若无其事的声音传了过来： “冷落了这位朋友可真不好意思，站了半个多小时很累了吧，为什么不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呢？”！ 此话如惊雷落地。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脚步声落在近处，窗帘哗啦一声被拉开，银月色的长发与月亮洒下的银辉仿佛融为一体，说出的话仿佛在面对一位尊贵的客人： “难得有朋友深夜来访，是我怠慢了。” 爱尔的内心刮起风暴，他如此冷静地面对书房被入侵的事情，难道早有预料？又或者他反常的深夜来书房，本就是有意为之。 “客人如果执意站在这里的话，我想府邸的守卫是不会同意的。”阿蒂库斯笑了笑，玩味地说道，侧身给爱尔让开路。 刚才躲在暗处时心惊肉跳，此时正式被暴露在对方面前，爱尔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慌乱无用，万事总有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暗中想办法脱身。 角落里那组沙发一长两短，长沙发的背后是拉上了另一侧窗帘的水晶窗。爱尔不语，与阿蒂库斯擦肩而过，毫不客气坐在了主位的长沙发上。 没教养的家伙。 尽管嫌恶，但收网的快乐盖住了这点小小的不悦。阿蒂库斯挑了挑眉，迈着悠闲的步伐，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客人不说说吗？深夜来访为的是什么事？或许，我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他倚在沙发柔软而奢华的靠背上，慵懒闲定，一条腿叠在另一条上，长腿伸长后几乎挨到爱尔的膝盖。 仿佛此时面对的不是一个闯了他空门的“贼”，而是一只已经被猫困于指掌的小小老鼠。 被人抓到了明面上，爱尔也不再装伏低做小的仆从姿态，张口扯谎道： “人为财死，殿下。如您所见我是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人，来到这里就职也是为了多挣几个钱。” “我也就跟您前后脚进来，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偷到。您要是觉得我冒犯，扣掉这几个月的薪酬，再按律拘留几日我也无话可说。” 偷盗尚且算是轻罪，而且按律法归王都护卫队管，护卫队的人最快也得明天白天才能过来，她有更多时间更多机会逃脱。 但如果现在被他发现自己的真正目的，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就难说了。这位王子殿下既有野心，必定不会温良到轻易放过窥探他秘密的人。 “哦？很少有窃贼像你这样理直气壮。不过你一个底层的窃贼，是怎么解开我所设置的魔法式的？” “在市井行走的小人物，总要有几分吃饭的手段。贵族家中的物件总要更值钱些，如果没有点手头的本事，也当不了窃贼。” 爱尔镇定回答。 阿蒂库斯忍不住低声笑了一阵，偏头侧视：“哎，我看起来有那么蠢，那么好骗吗？卧房大把的金银摆件不见你拿，非要这么费劲的来书房找宝藏？” 戳破了爱尔关于窃贼的谎言后，阿蒂库斯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你是我那蠢大哥派来的间谍？” 突然听他扯上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爱尔懵了一下，刚编的话也卡在喉咙里。这样的反应落入对方眼中，就是她被戳中命脉的证明。 “我那大哥居然还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自己真正的目的被曲解。倒让爱尔有些啼笑皆非。 阿蒂库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爱尔知道那并非因为他愚蠢，恰恰是因为他确实是个擅长抽丝剥茧，以行为逻辑就能看穿他人的聪明人。 人性使然，人们只会在意与自身相关的人与事。所以阿蒂库斯想不到，一个真正的底层人，会在意与她毫无关联的高不可攀的贵族王子的机密。 所以她背后一定有人。她一定是被人指示的。 阿蒂库斯的推论因为蒙上一层既定立场的滤镜而失真。 就像高高在上的国王，永远不会知道，他随口的一句政令，或许会在经过好几道涟漪的传递后，最终会导致最最底层的人的破产与死亡。 不，应该说是毫不在意。因为一只蚂蚁死就死了。 所以当一只蚂蚁爬到他身上，咬了他一口时，他不会认为这是蚂蚁有意为之，而只会觉得是其他人在捉弄自己。 而对蚂蚁来说，事情就刚好相反。 死亡倒计时没有说明为什么几位贵族的机密，会影响到爱尔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生死。但是爱尔对此毫不怀疑。 因为作为底层人，爱尔太清楚了。这些高权势的贵族，可以将权力斗争、贪婪敛财当做一盘棋局，而底层人就是这一场场棋局中，无论哪一方胜利都无法摆脱被碾压的命运。 万般思绪尽在一瞬间。 阿蒂库斯大概觉得此时的爱尔已经是落入他网中的小虫，卖弄一般喋喋不休： “你伪装得很好，而且行事也很谨慎，进入府邸的方式也很自然。除了入府前，两次三番在我附近出现外，没有其他可疑的行为。” “如果不是我过目不忘，那么大概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 “我不喜欢杀戮，所以如果你能将我那蠢大哥交代你的事情，以及你从我这里偷走的情报和盘托出。” “或许可以死得痛快一些。” 说完这句话，阿蒂库斯右手抬起，魔法杖随之显现，横长着抵向爱尔的脖颈。 这个动作实用性一般，胁迫意味明显。 至此爱尔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自己。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认出了自己，之后的多次被分配到书房打扫，可能也少不了他的属意。 掀开人人称赞的温文尔雅的外衣，这个人性格恶劣，以操纵他人为乐，相比于直白的恶人，更像是一只徐徐游曳在猎物周围的毒蛇。 爱尔不甘心被误解成一枚他人的棋子，更看不惯对面之人脸上那仿佛洞穿一切的自得与傲慢。 左右这个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硬拼一场无法避免。她干脆讥笑一声，说道：“看来王子殿下的想象力不怎么丰富。” “我独为自己而来。” 话音一落，爱尔头颈向右一晃，双手按住沙发边缘，以腰腹力量为轴心，双腿扫踢一下子将阿蒂库斯手中的魔法杖踢歪。 第58章 话音一落，爱尔头颈向右一晃，双手按住沙发边缘，以腰腹力量为轴心，双腿扫踢一下子将阿蒂库斯手中的魔法杖踢歪。 随后顺着力道翻身到了长沙发后面，立刻在两人中间唤起一道火墙，旋转的风精灵助长火势，烈火迅速顺着沙发、曳地的窗帘向两侧蔓延。 用脚踢魔法杖，这跟打了阿蒂库斯一巴掌没什么区别，尤其是爱尔力道惊人，他及时用力把住杖身，才避免了魔法杖脱手的状况，这简直是极致的羞辱。 红色的火光照映下，阿蒂库斯的脸色阴沉，银色的魔法杖轻拄地面，巨大的圆形魔法式在书房的地面显现，寒气与白色冰凌以魔法杖与地面的接触点为中心，极速向外延伸。 不过几秒，极度的严寒充盈整个房间，连升腾着的火焰，也被巨大的冰凌冻结在里面。一排一米多高的冰凌如刃突刺，冲向爱尔。 当冰凌向爱尔的面门冲刺而来时，爱尔左手挥出一团火焰，将尖锐的冰凌融化，右手旋转向上。 手心所向的木质地板向上鼓动，三道交缠生长的绿色藤蔓合成一道尖锐的钻头，顺着爱尔右手所指——阿蒂库斯的方向飞窜而去。 极速的反击后，爱尔退后靠在水晶窗上，双手手心向下，扩大木之精灵的召唤方位，整个房间的地板都开始颤抖，藤木如雨后春笋般从被冰凌覆盖的地板下冒出，疯狂生长。 几百道越长越长的绿色藤蔓拥挤下，偌大的书房，变得格外拥挤，两人相距不过三四米的距离，谁也无法看到彼此的身形。 首次与人用魔法对战。爱尔对自己的魔力深浅没有太大的认知，又因为面对着被称之为天才的高级魔法师，因此每一次攻击都用尽全力。 而阿蒂库斯则顾虑更多，书房是他的，里面的地契也好，研究资料也好，足以让他的攻击束手束脚。 而爱尔则丝毫不用顾忌这些，倒不如说，越乱越对她有利。 如此疯狂，如蟒蛇般胡乱挥动的藤蔓，会对书房及内部的物品造成巨大破坏，而阿蒂库斯又无法用最直接克制的火焰，就算是他能一瞬间将藤蔓冻结，想要穿透着诸多阻碍找到爱尔也需要时间。 第68章 爱尔这一招表面上是为了攻击，实际上就是为了制造障碍，来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时间。 爱尔没有忘记，对方是被称之为天才的魔法师，就算是专精学术魔法，他的实际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且这里本就是对方的地盘。 赶快逃脱才是正道。 她双手按在水晶落地窗上，立刻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凉，是阿蒂库斯的冰系魔法外溢到了水晶落地窗上，其上张扬着如野草花束般的冰晶就是明证。 十指张开，紫色的细密闪电在手指间跃动，爱尔没有丝毫保留，加大魔力的输出，被冰冻后质地变脆的水晶开始发出细小的裂纹声。 而就在这时，一束银白光线从背后射来，贯穿了爱尔的左手，以及手下的水晶窗。 好快！是光魔法，辐射范围小但快速、精准、破坏力极强。 爱尔下意识回头，她与阿蒂库斯之间已经毫无阻挡，地面上落满了被冻结后，又被光之魔法打碎的藤蔓。 绿色的断肢被一层冰凌包裹，光之魔法所切割出的侧面光滑整齐，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如一地银河。 满地的狼藉，竟如最高雅的艺术品。 “破坏了我的书房，你也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了。”阿蒂库斯踩着一地银河，一步一步向爱尔靠近。 阿蒂库斯比预想中更快地解决了阻碍，但还有机会！ 爱尔顾不得左手掌上的贯穿伤，侧向旋身，腰腹扭动，长腿踢向刚才连同她的手一起被贯穿出一个小洞的水晶窗。 这一脚不仅用上了爱尔自身的力道，还被爱尔附加上了雷电属性的攻击。 承受不住魔法攻击的水晶如蛛网般碎裂，碎水晶伴随清脆的声响向外飞去，在窗户上留下一个大洞。 也就在阿蒂库斯看清一切，明白爱尔意图的同时，她已经毫不犹豫地从洞口跳了下去。 在距离地面近一米的时候，空气中翻起旋涡，使她得以平稳落地，快速沿着甬道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阿蒂库斯因被愚弄而愤怒，他站在破碎的窗边，举起魔法杖，翻涌的魔力光芒在魔法杖顶端凝聚，几乎将整个房间照亮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黑暗中爱尔的背影。 魔法杖挥动，光芒笔直地射向爱尔。 为了更快的逃离，爱尔在身上施加了一道疾行魔法，然而没有什么比光更快。一道又一道，比刚才快得多，也更高频的光束从背后精准袭来。 纵使爱尔在身后不断地召唤冰盾，然而逃跑中的她整个后背都是破绽，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就在又一面冰盾被击碎后，奔跑中的爱尔左半身向前一倾，是光束击中了她的左肩。 她忍着疼痛勉强平衡住身体，下一秒，又一道光束穿透了右腿，爱尔一下子扑倒在地。 手掌和小臂在卸力时与地面大面积接触，左右各擦出一大片血痕，下巴也磕在了地面上，破了一个口子，血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遭遇的一切，都被阿蒂库斯魔法杖的光芒照亮，被收入施加者的眼中。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笑容，脖颈向上抬了抬，俯视的视线中充满了恶意与趣味。 他看着伏倒在地的爱尔暂时停止了攻击，这不是因为怜悯，而是为了更残酷的杀戮。 他在等待，等待爱尔爬起来，再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外奔跑时，再一下子击破她的幻想。 浓稠的、温热的液体从肩膀上、右小腿的伤口中涌出，没时间自我疗愈，爱尔连忙召唤冰之精灵，冻结伤口以减缓流血的速度。 就算能够止血也只是一时的，如果不能想出办法来，今夜她将死在这里。 即使此刻没有死亡倒计时响起，然而这个认知随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变的越发清晰。 光之魔法的速度太快，阿蒂库斯的超强控制力也让魔法的命中率和精准率变得更高。手掌、肩膀、腿，下一击会是哪里？ 爱尔勉力撑起上半身，如一条搁浅在沙滩的鱼。 脸部的肌肉因疼痛而紧绷，双唇因失血而苍白，下巴也被血染成红色，但褐色的双眸中仍燃烧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她颤抖着手指扣开刚刚才被冰之魔法冻结的伤口，蘸取温热的血液，探入衣裳内部，摸索着在胸前的皮肤上画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式。 这是唯一的希望。 因为是盲画，爱尔用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大约过了1分钟左右，阿蒂库斯渐渐变得不耐烦。 “啧，无趣，还以为至少能再爬起来一次呢。” 阿蒂库斯挥动魔法杖即将落下最后的攻击，这时候，远处倒在地上的身影终于又动了，让他攻击的动作暂缓了一会儿。 直到爱尔再次站起身，向前迈步时，阿蒂库斯如心愿达成般哼笑一声，再次举高魔法杖，冷酷地发出最后一道光线。 受伤了的爱尔动作变得迟缓，让这次的攻击如发出者所预料的那样。 击中了她的心脏。 身体惯性地向前迈出一步后，爱尔重重摔了下去，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射性的卸力动作，四肢也无法再有效接受指挥。 黑暗，浓重的黑暗降临，眼皮重如千钧，无法睁开，耳鸣声在头脑中回荡。 这样的感觉，是第二次了。 这一次，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爱尔无法回答。第一次的复活因为恶魔的降临，这一次没有死亡倒计时预警的她是否已经被那只黑球所抛弃了？ 爱尔的意识已经不清晰了，沉重的黑暗将她包裹，沉入这片浓重的黑夜之中。 胜利者阿蒂库斯破开已经狼藉得不成样子的窗子，在风之精灵的簇拥下，轻盈地、优雅地降临于地。 他的魔法杖顶端，是圆环包裹的一轮弯月，闪动着光之魔法的命令，明月在天，他的魔杖仿佛落入地上的另一轮月亮。 刚才还敢跟自己对冲的人，此时被他变成一具“死尸”，这个事实安抚了他之前被爱尔踢中魔法杖而产生的愤怒。 他缓步走到爱尔的遇难之处，原本勾起的嘴角，在右脚不慎沾染到血液的瞬间降了下去。 真脏。 他皱起眉头。 “王，，王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守卫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死人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抬走，扔掉，天亮之前把这里和书房清理干净。”阿蒂库斯面无表情地吩咐，声调平淡毫无波澜，与平时判若两人。 “是！”守卫们对着阿蒂库斯离开的背影忠诚应道。 ---- 阿蒂库斯王子府的偏僻，在此时有了另外的意义。 两个守卫驾着马车，沿着府邸后的一条小路，向东面不远处的森林驶去。 尽管有月光照射，深夜的森林仍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当身后还躺着一具死尸时。 “要不就这儿吧，走得也够远了。”高个子的守卫声音有些颤抖。 “行，那就这儿吧。太远了也耽搁回去。”深夜加班，矮个子的守卫也想早点回去。 两个守卫止住马车，拿出工具，在一棵杉树的地下开始挖坑。 “这么深够吗？”高个子的守卫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活计，刚挖了半米深就有些累了。 这点深度当然达不到过往的标准，不过挖坑实在是个力气活，矮个子的守卫看了看坑洞，说到：“平时我们都是挖到两米才够，今天看你是第一次干，就再挖半米吧。” 反正人都死了，往土里一埋谁也看不出来。况且这里是阿蒂库斯王子的私人土地，平时也没人能随意进来。 挖完埋人的坑，两个守卫一人抬肩，一人抬脚，将死尸爱尔抬了出来。 “这人还真沉。你说她是怎么得罪的王子，被打得这么惨。王子也是明明看着挺好一个人，怎么动不动就打死人呢？”尸体太沉了，高个子不由抱怨道。 “多做事，少说话，这是在王子府邸干活的基本原则，别说前辈不提点你。”等把尸体放入坑中后，矮个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铲又一铲的土洒在爱尔的身上，逐渐遮盖住她平静的，如同睡去的面容。 第59章 两个守卫已经结伴离去，树木的重重暗影映照在地面上。 这一小片的地上，和旁边的地面看不出任何的区别。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那两个守卫不仅将埋下尸体的地方铲平，还铺上了一层杉树掉落的小块树皮以及枯枝。 往下深入不到一米的深度，红色的发丝如一旁杉树的根系，缠绕着腐烂的枯枝烂叶。 人本就是自然循环中的一环，也许过不了多久，少年人弹性的皮肤就会被斑点腐蚀，血肉也会被植物的根系吸收，直到只余一副辨不出模样的白骨。 她会如风如沙如尘，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故事的节奏仍在继续，没有人会知道阿蒂库斯王子的私人土地上，曾埋葬着一个曾经为生命拼命挣扎的少女。 第69章 如果就此放弃，那么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最终结局吧。扑倒在地时，爱尔的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她学习魔法的时间还太短，尽管体内蕴藏着海拉强大魔法力量，但是她尚且难以以自己的意志自由地驾驭这股力量。 而阿蒂库斯的光之魔法，拥有令人讶然的速度，在没有其他防御性魔具、以及障碍物掩护的情况下，她无法躲避。 如果伤害无法抵抗，死亡无法避免，那就充分运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方法，在 “死亡”之后寻找生机吧。 爱尔在心口处所画的魔法式，是源于死灵魔法中的逆转咒语，可以将人维持在濒死的状态下，以天地间的生机为引，逆转生死。 或许，这一次命运真的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在腐败的泥土之下，红色的魔法式在爱尔的心口处闪烁着，从她蜷折的身躯上，一道白色人型逐渐浮现，强烈的光芒闪烁着，如同黑暗的土地中孕育出一轮耀眼的太阳。 在爱尔学习魔法的过程中，在海拉强大魔力的加持，以及她自身的天赋与勤奋之下，进度已经比普通的魔法师快了好几倍。 然而时间尚短，她现在展现出的魔法实力正如冰山一角，海拉几百年的魔力积累，大部分还隐藏在海面之下，未被激活。 此时，爱尔身体中的生机殆尽，她的意识也已沉眠。源于海拉的强大魔力，被其创造的同源死灵魔法所召唤，开始自行逆转咒语。 白色人型在爱尔的身体上隐隐浮现，而后完全与爱尔的身躯融合，强大的魔力如奔涌的大海，填入到她心口处那个巴掌大的魔法式。 红色的纹路不断加深，光芒越来越盛，死灵魔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地面之上，冷冷的月光照在地面上，以埋葬了爱尔的地点为圆心，周围的青草、树木由绿变黄，树叶飘落，草木凋零，一切迅速枯萎下去，如同秋冬与死亡骤然降临。 几百米之内，虫儿不再鸣叫，蛇兽向外奔跑，就连居住在地底下的鼹鼠也从洞里跳了出来，颤动着湿润的鼻子，悉悉索索向外逃跑。 一只刚出巢的猫头鹰，从对面的空中俯冲而来，一口叼住黑黑的鼹鼠，它双爪在地面一点，顺势飞进了众生物逃离的“死亡圈”。 闪动着的双翼震颤，它直愣愣地从空中栽倒下来，僵直在地。被叼回来的鼹鼠吱了一声，也没有了声息。 没过多久，枯萎的边界不再蔓延，动物们悄悄停下，回头警惕地看着几百米外突然出现的“死亡圈”。 地面上的枯枝烂叶耸动着，一只沾满泥土和血痕的手，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刨开湿润而腐败的泥土，露出一个发丝沾满泥土的红色脑袋。 阴惨惨的月光照耀着，“爱尔”从泥土中爬了出来，孑然独立沉默无声，双眼明亮如漂浮空中的鬼火。 万籁俱寂，她就像一只从地狱归来的鬼怪，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一只猫头鹰和鼹鼠身上，她慢走两步，俯身单膝蹲下： “是被刚才的魔法伤害了吗，好可怜。” 那不是爱尔本来的声音，而是混入了一道更为成熟、低沉的女性声调。 似乎有另一个人透过爱尔的眼睛，将爱怜投注到这个小小的生物身上。 对于世间的万物，海拉拥有同等的爱怜。 所以她创造出死灵魔法，却在自己死后宁愿以灵魂的姿态生存，也没有选择逆转生机，复活自己。 这是她的选择。 如今，她将改变的机会赌在了爱尔的身上，那么无论爱尔用这些魔法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置喙。 但那不代表她同意爱尔的所作所为。 莹莹发光的双手将猫头鹰和鼹鼠拢在一起，奇异的魔法咒语响起，海拉借由爱尔的身体吟唱道： “归来吧，作为我永恒的眷属。” 猫头鹰头顶的两簇角状羽毛颤动了下，稠密的绒毛再次变得蓬松，猫头鹰橘黄色瞳环收缩又放大。 它看到脚边耸动着黑鼻子的鼹鼠，一爪就要按下去，被一只轻柔温热的手阻挡了动作。 “要和平相处，以后你们就是伙伴了。”成熟的女声说道。 一鹰一鼠依恋地偎在“爱尔”的手心，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 “再见，小家伙们，好好活下去。”说完这句话，莹莹白光逐渐消散，爱尔的身躯突然失去支撑，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枯萎的“死亡圈”外，一群大大小小的动物站在绿地与枯萎的分界线外，远远地看着，谁也不敢向圈内移动一步。 -- 凌晨四点，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唤醒了万物，也包括席地而“眠”一整晚的爱尔。 睫毛颤动，将醒未醒之际，爱尔闻到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她揉了揉鼻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与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什么鬼？！”她瞬间惊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先被吓得向后膝行两步，一手按在了松软的土堆上。 往往后一看，是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土堆上有明显的脚印，跟她自己的一模一样，还有刚才手按过的痕迹。 爱尔大概猜到，自己是在死后被王子府的人埋进了地下，而后【死亡逆转】奇迹般地生效，将她唤醒。 没想到死灵魔法居然这么强大，真的能够起死回生。 但她对于自己怎么从土里爬出来的，一点记忆也无。 “咕咕咕咕。”没等她细想，那双大眼睛的猫头鹰跟着她的节奏，迈着小爪子，向前蹦到她折叠在地的大腿上，它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黑漆漆的“大老鼠”。 “下去下去。”爱尔缓过劲来，将两只小动物赶到地上，站起身来。 身上的几处伤口早就不再流血，只是血肉还需要慢慢恢复。 爱尔摸了摸心口处，目光扫过周围。 草木枯黄，树木萎缩，土地如流沙。明明是夏季的清晨，附近居然连一声虫鸣也没有。 而眺望远方，目所及处同样凄黄一片，以自己为圆心的这一大圈土地上，好像刚被火烧过一样一个活物也没有。 海拉的死灵笔记中曾说，世间万物之中都有生机与魔力。 看来这就是【死亡逆转】的代价，将一片原本充满馥郁生机的土地，变成一块死地。 除了眼前看到的草木外，在地下在看不见的地方，大概还有不知道多少鸟兽虫蚁因她而死去。 爱尔能感觉到自醒来以后，身体中有一股充沛的力量涌动着，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充盈。 每一根手指，甚至每一根头发中，都存在着强大的魔法能量。 她猜测是因为施展了死灵魔法，所以激活了海拉的魔力。 她抬手抚过枯萎得只剩下褐色树干的树木，毫不吝啬地催发力量，手掌与树干相贴的地方泛起绿色的光芒，尝试召唤木之精灵注入干枯的树木中。 一点点绿意沿着树干滑入深深的土地下，却无事发生。 已经被抽取了生机的树木哪有那么容易被催发。或许这就是【死亡逆转】的禁忌吧。 她想自己果然非常自私。 就算重来一次，为了活下去，她还是会在那一晚做出同样的选择。 爱尔遗憾地将手收了回来，怀抱住枯树，又将额头抵在树干上，默默谢过这片大地的复生之恩。 爱尔没有允许自己感伤太久，事情还没有结束，往后的日子危险依旧存在。 她摸出藏在身上的死灵魔法笔记，翻开被血沾满的封面，扉页之上夹着她好不容易偷来的那封信件。 坏消息是，信件已经被血液浸染，里面的字完全看不清了。好消息是，因为有信封阻挡，所以魔法笔记的内容页没受到什么影响。 她就地用火之魔法将染血的信封和信纸烧毁，宝贝地把笔记本又藏在身上，拍掉身上的泥土与落叶，打算先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而在这时，一股黑气在空中凭空出现，在空中凝聚成一个黑球的形状，欢快地在空中一蹦一跳。 如孩童般天真又戏谑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 “诶呀呀，我的感觉没错，你居然真的没死。能在没有死亡倒计时的情况下，仅凭自己死里逃生，确实值得再投资一段时间。” 怎么办，本来以为这次已经是最后的晚餐了，怎么又让它看到了如此闪闪发光的潜力呢？ 如果在这个故事里再添加一枚重量级的角色，一定会让故事变得更加美味吧～嘻嘻嘻～～ “……” 爱尔没有理会这个笑嘻嘻的家伙，绕过它往前走去，后面的猫头鹰和鼹鼠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嘻嘻嘻，怎么不理人呢？生气了？真生气了？”黑球在爱尔的前面后面，上上下下环绕着转来转去。 爱尔烦不胜烦，意识到这个家伙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不如早说开，她立定道： “从与你定下约定以来，我无数次从死亡边缘生还，应该已经为你提供了很充足的能量。但是这一次却违背了交易，没有任何预警，这一点你要如何解释，又怎么补偿呢？” 第70章 “这可不能只怪我哦，我的好爱尔～～”黑球飘到爱尔面前，上下悬浮。 “你身体内的另一份灵魂能量太强，我不能让她察觉我的存在，只能减少在你面前出现的次数咯～” 听到这句话，爱尔意识到这是从魔物伊甸园出来后，黑球首次现身，图书馆中的死亡倒计时响起时，黑球实际并没有出现，只有机械地通知了倒计时的信息。 “你是说海拉？她不是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嘻嘻嘻，你还真是天真呢，没有她的参与，仅凭你自己的魔力可不够启动那个逆天的死灵魔法，我的好朋友～～”黑球笑嘻嘻地说道，近乎嘲讽的口吻让爱尔皱起了眉头。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发现黑球所说的话八成是真的。还以为海拉当时是灵魂消散了，原来是跟早期的黑球一样把自己当房子住了......好歹说一声呢。 “你现在跟我说话，不怕她听到吗？” “现在没关系了，我已经完成了对她的屏蔽，只要我不附在你的身上，她就什么都察觉不到。” “不过嘛，如果不附在你身上，你的临时危机我又怎么能及时察觉呢？”黑球说的似乎真的是那么回事。 “你在撒谎。”爱尔戳穿道，“你明明说过，倒计时是由死亡几率触发的。” 黑球好似并不在乎被拆穿，它没有任何脸红和羞耻的概念，“嘻嘻嘻～好吧，既然你那么敏锐，我就实话实话好了。” “那是因为我预料，阿蒂库斯在未来能给我带来的价值，远比你能提供的多。” 果然如此，只有利益才是影响它行为的唯一标准。 “他也是你的契约对象？”爱尔问道。 “不是哦～～我能告诉你的是，他是这个故事里的重磅人物，能够带来最极致的混乱，而我是混乱的爱好者。” 黑球说的模糊，这也意味着爱尔没办法在这个话题上获得更多的信息了。它接着说道： “但是你的表现出乎了我的预料，不，应该说给了我惊喜～颠覆了我原本对你的判断。你能懂嘛？就是那种本以为是换换口味的家常菜，但是却吃到了顶级国宴的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爱尔几乎要从它黑色的嘴角上看到口水了。 “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 “不要那么冷淡嘛，我的好爱尔～～你知道的，我就是比较馋而已啦，除了你的挣扎，我希望你能把影响力抵押给我。” “我一个平民怎么可能会有影响力？麻烦你说点人话，不要让我猜来猜去了。”被黑球两次三番戏弄后，爱尔对它实在没有太多耐心了。 “嘻嘻嘻～～还是那句话，不要妄自菲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潜质，你有可能成长为与阿蒂库斯同等重要的角色，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爱尔对它的这番恭维并不感冒，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爱尔从黑球身上已经充分吸取了教训，她直白回道：“所以呢？你又能为我提供什么呢？我现在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只要你答应将你的影响力抵押给我，那么我承诺将兑换给你，这个世界最保值的货币。” “生命值。” “我不需要。”爱尔双眉皱起，盯着它：“这次没有你的提醒，我依旧成功生还。” “不，你会需要的，附加在你身上的必死命运是既定的，不要认为你每次都能侥幸逃脱。”黑球仿佛看透了爱尔的人生一般说道。 “不要着急拒绝，我的交易随时有效，在你需要的时候，呼唤我吧。” “我的名字叫做：混乱使者-奈亚拉托提普。” 第60章 次日清晨，王子府邸，女仆莉莉打着哈欠，拿着洗漱用品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却看到隔壁房门大开。 莉莉揉了揉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爱尔，你起来了吗？” 代替爱尔的回答声的，是迎面走出来的卡米拉女仆长。尽管女仆长反手合上了门，眼尖的莉莉还是一下子认出了那个银月般皎洁的身影。 居然是阿蒂库斯王子！啊啊啊，王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兴奋与激动，以及疑惑交织，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赶紧洗漱完去上工去。”卡米拉将她的表情纳入眼中，严肃地告诫，然后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推，“不要多问。” “噢。”莉莉不情不愿地被推走，还想着等工作的时候，问问爱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面，阿蒂库斯审视地看过罗列在桌面上的物品：一本日记本、几件朴实无华的衣服。 他翻开了日记本，出人意料的是上面的所有内容居然全部被涂黑。 ——如果爱尔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黑球，不，奈亚拉托提普所做的小小把戏。 阿蒂库斯将笔记本抛进那几件衣服中，响起昨天那个人逃走前所说的话。 ——“我独为自己而来。” 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为了从书房里偷一些值钱的东西？ 阿蒂库斯少有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泛起一股微弱的魔法波动。顺着魔法的气息，他将手深入桌子的底部，从里面摸出一个圆形的通讯魔具，魔具正在发出请求通讯的光。 接通魔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爱尔，抱歉这么早打扰你，突然有新工作安排。” 阿蒂库斯轻易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没听到爱尔的声音，罗兰只当她刚起床还意识不太清，接着说道： “我马上要进入晦暗之森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定时联系。” 魔物灭杀队什么时候去了菲罗斯城？听到“晦暗之森”几个字后，阿蒂库斯脸色已变。 通讯魔具那头，罗兰紧接着说道：“具体要做什么属于机密，我没办法告诉你，你安心在王都等我，就住在那间安全的房间里，不要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和声名大噪的魔物灭杀队新秀居然关系如此密切？难道她们是一伙，为的是探查晦暗之森背后的秘密？ 阿蒂库斯目光阴沉，一把关闭了通讯魔具。 他倒是不担心爱尔知道了什么，毕竟她已经长眠于土地。而且对面的罗兰，似乎并不知道爱尔的行动，否则不会单方面让她“不要去其他地方”。 唯一的风险在晦暗之森，那项机密阿蒂库斯回国后，争取到的第一项以及唯一一项工作。 尽管那是因为国王早已失去了兴趣，才会答应将这件事丢给他，但在这件事上他所谋重大，绝不能被魔物灭杀队影响。 “府邸上从未有过‘爱尔’这个人，记住了吗？你年级大了，这次的失察之责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阿蒂库斯走出房间，目光斜睨对卡米拉说道。 那枚小小的通讯魔具被他反手扔掉，划着一道弧线，和桌面上的日记本和衣服落在一起，无风自燃。 火焰将爱尔所有遗留下的物品燃烧殆尽，没有损伤桌面和其他物品一分一毫。 “是，王子殿下。”卡米拉看着那团火焰心惊肉跳，真切意识到那个在自己怀里长大的小王子，经过在外的几年历练，早已和小时候的他判若两人。 在通讯魔具另一侧的罗兰，还以为自己话语中的强势让爱尔觉得反感。 对不起，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这次的预知太过凶险，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卷入。 他将通讯魔具握在手中，拄着额头，默然想道。 片刻之后，他重新振作起来。 在马尔斯伯爵的私人土地上，伯爵府的私人守卫、菲罗斯城的骑士团，以及菲罗斯魔法院三个年级的魔法生徒们，等待着他和队友们新一天的魔物猎杀指导。 他要在灾难发生前，锻炼出一支强大的对魔物队伍。 感谢队友们，无条件支持和相信他，哪怕那意味着违背来自总队长布瑞卡的召回令。 ---- 借助太阳与树影的指引，爱尔成功从森林中逃脱，她风尘仆仆地赶回城中的公寓，包袱款款，带上藏在房间里的凌霜蕨匕首和银丝护臂等重要物品，打算一走了之。 好不容易从阿蒂库斯书房偷出的信件被血沾染，一个字也看不出。她在阿蒂库斯面前也已经被识破，仅凭自己无法再探查所谓的机密。 死亡倒计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降临，这次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避开关键人物阿蒂库斯、8号，以及佐伯男爵。 [死亡触发条件：有概率撞破高危机密，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无论机密是什么，死亡的埋葬场又代指什么。事情发生后的影响总会有范围的吧，她如果跑得足够远，甚至直接像费伊那样跑到其他国家，那么事件的影响力总会比身处王都弱一些吧。 而且她现在魔力充盈，一个月时间足以让魔法在上一层楼，等事情发生的时候再随机应变，未尝不能逃脱。 第71章 想到这里，爱尔重重叹了口气。 她采用那么迂回的方法进入王子府邸，就是为了不让人起疑。谁能想到阿蒂库斯居然仅凭一面就将自己认了出来。 她的积蓄在这次潜伏中损耗良多，而且跟罗兰之间的通讯魔具也遗失了。 这次离开，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爱尔放下收拾好的东西，抱着诀别的觉悟，提笔为罗兰留下了一封信： 亲爱的罗兰， 展信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里。与你在王都相遇是我未曾预想的意外，由衷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与守护。 世间万事，非人愿可逆。我并非有意逃避你，只是通讯魔具不慎遗失，眼下又有事情推搡，无法等你回归后再行告别。 人生海海，旅途漫长，情谊永存心底，你我有缘再见。 祝愿一切安好。 爱尔 爱尔将这封信件封好，来到斜对面房间前，沿着房门底部的细小缝隙，将信件塞了进去。 走到街道上，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公寓楼，当初罗兰将初到王都的她带来这里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 没成想过了没多久，就又要告别了。她心中泛起一阵名为不舍的涟漪，但依然转身选择了离开。 正如她在信中所言，世间万事，非人愿可逆，就算再不舍，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 爱尔离开王都后，选择向西往边境的方向而去。王都位于王国的中心位置，想要跨越边境进入邻国，需要至少要途径3座大城市和几十个村庄。 漫长的路途上，大多数时候会经过广阔的乡下田野，给车主几枚铜币，他们会很乐意载她一程。一点点钱也可以换取到在乡下村庄里居住的机会。 而进入城镇后，除了补给生活用品外，她必买的是当地最畅销的报纸，并且去当地的冒险者酒馆探探口风。 通过这样的方式，搜集信息，推测可能与阿蒂库斯等人相关的事情。 此时，时间过去了两周，距离死亡倒计时的预告还剩15天，爱尔已经来到了边境的最后一座城市，因为已经逃离足够远，所以此时爱尔的心情稍显轻松。 她在一家餐馆的外部就餐区，点了一杯白水，得以在烈阳下换的一片遮阴之地，随后打开刚买的报纸，照例开始翻阅报纸。 所有的报道中，大部分的头条都是关于魔物灭杀队的活跃消息，然而罗兰所在的一队，却一次也没有在这些消息中出现。 不会是放假放到乐不思蜀了吧。爱尔记得最后一次通讯时，罗兰似乎是趁着假期将队友们带回了菲罗斯城。 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她将报纸翻折一页，大大的“上流潮流”四个大字明晃晃地闯入眼帘。 无论大报小报，总会有一整版的篇幅留给这些内容，所写内容从贵族的服饰、八卦应有尽有。 不过涉及到王室的内容大多语焉不详，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读者乐此不疲地从细枝末节中幻想关于王室成员的种种。 爱尔倒不是八卦，而是要看看里面是否有关于阿蒂库斯王子、佐伯男爵的信息，虽然听起来像撞大运，但是万一呢，她现在属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信息来源了。 这一次，爱尔还真看到了一条相关的信息： 3日之后，露娜公主与佐伯男爵之女玛德琳，将出席马尔斯伯爵举办的晚宴，这是她成年后首次参与贵族活动。 一条新闻里，三个她认识的人。 至于公主与男爵之女玛德琳她不是已经死亡了吗？否则露娜大魔法师何至于疯魔到要以人为傀儡找回女儿呢。 而后电光火石之间，露娜8号的身影出现在爱尔的脑海。会是她吗？在吸收了真正的玛德琳余留的灵魂后，佐伯男爵将她视为真正的女儿？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当时在图书馆，露娜8号会与佐伯男爵一起出现。 或许她只是太渴望一个归处，而印象中的父亲——佐伯男爵向她敞开了大门。 在这条新闻的详细内容中，还回顾了玛德琳的母亲露娜公主的一生，包括她那举世瞩目的盛大的葬礼，以及突然病逝背后的疑云等等。 更离谱地推测，露娜公主根本没有死，而是被顶级学术魔法师的丈夫佐伯男爵拿去做了实验云云。 爱尔没再看下去，这些推测都太过离谱，也就是仗着报纸发行量小，王室的人看不到才敢这么胡扯。 第61章 菲罗斯城，晦暗之森，密林山丘区域，一支一百人左右的队伍在林间穿行。 队伍的末尾一个身着马尔斯伯爵府制服的守卫，悄悄跟队伍中的熟人说着小话。 “咱们是做守卫的，在伯爵大人的私人领地练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要来晦暗之森是几个意思？我看着魔物都快吓死了，更不要说让我去跟它们打。” “让咱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伯爵大人都说了让咱们听那小子的话，那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守卫把头向前一昂，暗示地说道。 队伍最前方，罗兰骑着骏马，身旁并肩的是魔物灭杀队一队的成员们。 马蹄踏在绿茸茸的草地上，面前一片开阔的场地，他们来到了密林山丘区域中的草地部分。 这里的魔物相对弱小，不属于灭杀队猎杀的范畴，不过用来作为新手的练习刚刚好。 他们身后的这支百人队伍，来自于马尔斯伯爵府的守卫、骑士团、以及菲罗斯魔法院的魔法师生徒们的抽调。 光是说服马尔斯伯爵让守卫和骑士团参与魔物猎杀的培训，罗兰就整整花了五天时间，前后三次拜访。 第三次能说通，还多亏了他先找了索菲亚魔法院长，在院长的担保下，伯爵才答应从守卫和骑士团中拨出八十人。 剩下的人来自于菲罗斯魔法院的二年级及三年级生徒们的自愿报名，对外说的是天才战斗魔法师亲自传授魔物灭杀技巧。 因为摘星考的考核内容一向与此相关，因此报名前来的魔法师生徒倒是有二十来人，不算少。 很快，上午的实战训练就结束了。 魔法师生徒和骑士团的人倒还好，说说笑笑地埋锅造饭去了。 而伯爵府的守卫们，因为基本没怎么与魔物接触过，此时还处于与魔物初次实战的心惊肉跳中。 罗兰看着那群被魔物吓得哇哇吐，连饭都吃不下的伯爵府守卫，面色凝重，大拇指无意识地反复划过蜷曲着的无名指指腹。 在他身后，魔物灭杀队的成员们也在做饭休息。 “罗兰要来点吗？西蒙的拿手烤羊，特意用的你们菲罗斯城的当地羊，味道不比咱们刚来时吃的那一顿差。”露西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招呼道。 “主厨”西蒙则乐呵呵拿到片了一块烤的焦香的羊肉递过来，“别老是那么苦大仇深了，来，尝尝哥的手艺。” 心事重重的罗兰摇摇头，一个人走入深林，单腿支起坐在树下，依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 最近的夜里，他一闭眼，噩梦的预知就会如约而至。 诡异而奇异的刺耳尖叫声响彻整个菲罗斯城，随后红色的孢子铺天盖地，和诡异的迷雾如沙暴压境般涌入城中，充斥到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广场。 迷雾之中，无数陷入狂暴状态的魔物，如同海潮，一波接一波而来。狰狞的面孔，肆意挥舞的爪牙，划破菲罗斯城的宁静。 上一秒，小巷和广场上鲜活热闹的人群，在下一秒，变成散落的残肢、枉死的尸体。 场景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现在他都仿佛能听到，伸出断手“嗬嗬”求助的人，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不要！”猛然惊醒的罗兰，一胳膊挥到旁边，力道之大差点让西蒙的行军水囊飞手脱出。 “做噩梦了？还说你终于能睡会儿了。”西蒙关切地说道，把水囊递过来，“至少喝点水吧，你连午饭都没吃。” 水囊的外壳湿润着，想来是刚打完水，滴答滴答向下流淌着，跟梦中滴血的声音一无二致。 罗兰从梦中脱离，摇摇头，“休息得差不多了，开始下午的操练吧。” 这次预知的灾难非同小可，最理想的状态是人员分流，手无寸铁的百姓先行撤离，同时训练城中的武装力量，最大限度提升战力。 可是撤离全城百姓非同小可，除了预知梦，罗兰无法为马尔斯伯爵提供任何灾难发生的征兆，在这样的情况下，马尔斯伯爵拒绝为“根本没影”的事情扰乱民心。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尽快训练起来，等灾难真正发生时，为撤离的百姓争取更多的生机。 ---- 同一时间，在马尔斯伯爵府中，每周都有的盛大宴会开幕，菲罗斯城的大小贵族宾客们香衫云鬓，畅意吃喝谈天，享受一日又一日的繁华闲暇。 与之前宴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了新面孔的加入。 第72章 ——已故露娜公主之女玛德琳。 几位贵族少女聚在一起，嘴上聊着时下流行的衣衫、佩饰等，实际上眼神早就偷偷飘向一个人坐着的玛德琳小姐身上，好奇地打量着，却没一个人敢于上前搭话。 盖因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性格却十分安静，好像一朵高岭之花，有人上前搭话也只是点头致意一下，让人想找话题都聊不下去。 克莱门丝远远地看着她总觉得眼熟，却也说不上来熟在哪里。 而一直护卫在她身旁的艾露莎早已认出了玛德琳的样子：她居然跟当初在魔法侍从班级中当助理的露娜8号一模一样！ 在伯爵小姐身边待了够久的艾露莎，当然不会像以前贸贸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因此克莱门丝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你去那边看看玛德琳小姐，”西装革履的马尔斯伯爵突然走过来，向女儿克莱门丝说道，“我与她父亲佐伯男爵有事要聊。” “放心吧父亲。”克莱门丝点点头，眼睛一瞥看到佐伯男爵仿佛骨架子撑起了衣服一样候在不远处，她皱着眉问道，“父亲，佐伯男爵一直居住在菲罗斯城吗？为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他。” 马尔斯伯爵咯咯笑了两声：“他是父亲年轻时的好朋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后来嘛，被国王征兆，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不过据他自己说，是一直在城里的。” “好了，父亲您去忙吧，我先去看看玛德琳小姐，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肯定很不自在。” 克莱门丝不爱听这些老话，搪塞地说道。 马尔斯伯爵果然收住了话题，招手和等在旁边的佐伯男爵去了二楼的书房。 ---- “那时候的时光真是难忘啊。没想到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现在也不错，你贵为领主，再不会有人拿不会魔法的事情取笑你了。” 怀旧的话说了几轮后，佐伯男爵终于把话题引导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上。 “我听说最近魔物灭杀队一队的成员来了菲罗斯城，怎么今天的宴会上没看到他们？” 现在那个漫长的秘密项目，在阿蒂库斯加入后终于突破了最后的瓶颈，眼看着挽回国王信任的机会近在眼前。 现在绝不会容许任何差错的出现。 “害，他们也是闲得没事做，跟我要了一些守卫和骑士在晦暗之森训练呢。”马尔斯伯爵毫不顾忌说了出来。 “可是晦暗之森还没到魔物剿杀的时候吧？”佐伯诱导性地问道。 晦暗之森的魔物密度，在同等级的魔物之森中不算多，再加上半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奇怪的魔物消失事件，这半年来新诞生的魔物根本不值得魔物灭杀队跑一趟。 这在其他地区魔物增多的背景下是个特例。 “可不是嘛，就那个罗兰，非要说什么预知到未来会发生魔物袭城事件，要防患未然，他还带了索菲亚魔法院院长做担保，我拗不过，就随便给他指派了一些人。” “他拥有传说中的预知魔法？那他有预知到事情发生的时间吗？” “怎么我没信，你倒是信了。”马尔斯伯爵好笑地看着他，不过仍然回答道，“他只说大概是在最近。” “哦对了，他提到一点我倒是印象挺深的，说魔物出现前，会有漫天的红色孢子作为征兆，然后迷雾笼罩城市，魔物降临。” “红色孢子吗。”光线透过水晶窗投射在佐伯男爵的圆框镜片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辨。 看来最终的实验成功了呢。 不过对“它”的监禁要再加几道了，否则一旦孢子外泄，所谓的预知大概会变成现实吧。 不过就算成为现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还能像国王陛下充分展示我的成果！ 光是想想，佐伯都要笑出声来了。 而他的对面，马尔斯伯爵对此一无所知。 “是啊，他一个乳牙未断的年轻人，张口闭口都是什么征兆，难道以为自己是创世神吗？真是大言不惭。”马尔斯伯爵不屑一顾地说道。 他是没什么魔法天赋的，凭借世袭的血脉当上的菲罗斯城的领主，对于魔法的天赋者总不大看得惯，仿佛看重对方，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佐伯对他知之甚深，闻言露出平常地笑容道： “不过不管怎样，这对作为领主的你来说都没有坏处不是吗？如果预知是假，一切平安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如果预知为真，那么有了这些训练有度的守卫，作为领主你的安全不更有保障吗？” ---- 爱尔在最后的边境城市逗留的时间比较久，自十天前落脚这座城市，直到今天她还没离开。 主要是因为费伊在王都流浪卖艺的经历，让她印象深刻。 所以在离开王国之前，她打算多攒钱，以避免去往他乡后，无钱寸步难行。 这几天，她在本城的冒险者酒馆接任务赚了不少，今天打算买张报纸看看消息后，就正式前往国外。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酒馆任务委托板前一个人也没有。总是爱和她抢单子的那几个赏金魔法师，凑在一块不知道看报纸，热火朝天讨论着什么。 “来份今天的报纸。”爱尔在柜台前放上一枚铜币照例说道。 “卖光了。” “现在是上午吧，这就卖光了？”爱尔不可置信地问道。 “可不嘛，今天有大新闻！整个王国估计报纸都卖脱销了！”柜台小哥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大新闻？”爱尔问道。 “那这枚铜币归我了？”柜台小哥把手按在铜币上说道。 他看着爱尔点头后，从柜台后站起来凑近说道： “是菲罗斯城，听说突然出现了魔物潮，整个城市都快让魔物给屠了！” 这句话如同雷暴，将爱尔整个人电击在当场。 柜台小哥嘴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爱尔一句话也听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几个赏金魔法师，一把抢过他们手中的报纸，颤抖着手一字一句看过去： 【百年未见魔物潮突袭，菲罗斯城全境沦陷！】 【魔物灭杀队一队成员死战中，城中百姓凶多吉少！】 其中一个赏金猎人平时就对爱尔这个抢活儿的外地人没什么好感，现在被抢了报纸更是气恼。 “你干什么？平时抢任务单还不够，连张报纸都要抢，穷疯了吧！” “哎哎，别说了，她的状态不太多，不过是从菲罗斯城出来的吧。” “要真是菲罗斯城出身，她倒是命大，不过她的亲朋好友就不好说咯。” “少说几句吧你。” 报纸轻飘飘滑落，爱尔揪住那个幸灾乐祸的赏金魔法师，提着他的衣领厉声问道：“去往其他城市的传送点在哪儿？” “你你你，用得起传送点吗？就问！”他犟嘴说道。 “我问你传送点在哪儿？！”爱尔低声重复道，擒住对方一只手臂，狠狠地向外弯折。 “疼疼疼疼！别扭了，告诉你，我马上告诉你！” 得知了地点的爱尔，将手上的赏金魔法师往地上一扔，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波涛，为了平稳住身形而沉步向外走去。 “现在还赶着去菲罗斯城，赶着去送死吧！” 那个赏金魔法师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爱尔远去的身影恶狠狠地诅咒道。 第62章 “现在还赶着去菲罗斯城，赶着去送死吧！” 那个赏金魔法师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爱尔远去的身影恶狠狠地诅咒道。 “少说两句吧。”他的伙伴劝解道，但整个酒馆中，没有一个人对于“赶着去送死”这句话有异议。 百年未有过的魔物潮来袭，就算隔着千万里，也能想象到菲罗斯城的惨状。 [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死亡倒计时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爱尔恍然明了。 爱尔从小亲缘、友缘浅淡，在王都时也没有主动与艾露莎见面，对苏菲姨妈一家也只是遥寄祝愿。 如今她一只脚就要迈出国界，却选择了回头。 艾露莎、苏菲姨妈、表姐、阿曼达店长、水果摊的蕾妮、铁匠铺的老彼得，一张张脸在脑海中出现。 她像一只飞出好远好远的风筝，那些亲近的友善的笑脸就是一条细细的线，将她拉回菲罗斯城。 爱尔想，或许自己还是不够勇敢。 才无法承担，失去来时路一个人向前的未来。 ---- 这座边境城市与菲罗斯城相聚甚远，就算是使用传送台，都要来回辗转七八个城市。 传送台的费用又昂贵，她仅传送了三座城市，就把半个月来挣来的钱币花得差不多了。 到了后来，她没钱又急着赶回去，只能用些不道德的方法。 每个传送驿站都有着【到来】和【去往】两套传送系统。爱尔刚从【到来】的台子上下来，马上出门左转或右转，闯进【去往】的传送台。 第73章 “你干什么？没钱用什么传送台？用一次得花费多少魔力水晶你知道吗？你这是抢劫！窃取王国的公共财产！” 被关在外面的守卫疯狂敲门。 一连闯了几座，他们恐吓的话都差不多。爱尔置若罔顾，只是不断重复着，一站又一站。 直到爱尔来到菲罗斯城的邻近的哈迪城。任凭她尝试启动多少次，【去往】传送台上的魔力水晶都毫无反应。 传动台的房间里，好几分钟都没有动静，外面的守卫也意识到了什么，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带了点同情： “如果你是想去菲罗斯城，那就省省吧，今天上午菲罗斯城的传送台就坏掉了，听最后传送过来的人说，魔物撞坏了传送台，她差一点也死在魔物爪下。” 他话音刚落，爱尔就到了他面前，“最后传送过来的人在哪儿？” 最后这座被毁掉的传送台，强制爱尔停了下来。从一根弦绷紧只想立马赶到菲罗斯城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慢慢回归理性。 她不能脑袋一热，贸然扎进去，必须先了解城里当前的情况。 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万一呢，姨妈表姐还有街坊他们，说不定已经逃了出来。 …… 那个“幸运”的人现在正躺在哈迪城临时搭建的难民所里。 她的左腿被当时坠落的石块砸中，此时少了一截，余下的腿部缠满了绷带，看上去仍惊魂未定。 在被带到这个人面前时，爱尔已经在难民所里找了一圈了，这里的人不算多，只有寥寥几百人，都是陌生而麻木的面孔，没有她的亲人和朋友。 “您能跟我说说，城里现在大概的情况吗？” 难民所的工作人员特意叮嘱了爱尔，女子的情绪不太注意，因此她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声音。 女子逃避什么一样转过去，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 “我也是菲罗斯城的人，有家人还在城里。传送台坏了，我没办法很快过去，但是心里实在担心，您能跟我简单说说吗？” “不要去！到处都是魔物，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听到爱尔的话，女子惊恐地抓住爱尔，五指紧张地攥出白色的印子。 “您不用担心，我是一名魔法师，魔物没有那么容易伤害我，”爱尔拍拍她的手，小小地在召唤了一小撮火焰，“我去了，说不定能多救几个人。” “魔法师好，是魔法师好，我的命就是被一名叫罗兰的魔法师救的。”女子的状态稍稍放松了些，她接着问到：“你也是魔物灭杀队的人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爱尔愣了一下，而后沉默点了下头。 爱尔递给女子一杯水润喉，她接过水杯握在手里，颤抖着手几乎让水从杯子里溅出来：“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家本来离传送口就近，可惜之后传送台就塌了，也不知道当时在附近的人还活着没有。” “伯爵府的守卫呢？他们不负责安排人员撤离吗？” 女子掀起眼皮，眼睛带着浓浓的恨意：“他们！要不是马尔斯伯爵非要用传送台运他的那点家当，浪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我的家人们本来也是能够离开的！”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用的废物！说是跟着魔物灭杀队练了一个多月，让我们不用担心，就算先让伯爵府先传送东西，他们也会保护好大家的。” “可实际呢？跟魔物才照面没多久，就哭爹喊娘地跑了！” “如果不是骑士团还有后面赶来的魔物灭杀队，魔物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还有那些孩子一样的魔法师，一个个怕得要死，但是在灭杀队的带领下，一个个挡在我们的前面。” 爱尔猜测她口中的“孩子”一样的魔法师，大概是来自菲罗斯城魔法院的魔法师生徒们。 女子的情绪还是很激动，自主说出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爱尔引导着向她询问。 “您知道洛基大街吗？那里在城南区域，是否受到了魔物的袭击？”爱尔说出苏菲姨妈家的公寓所在的区域。 “没用的，在哪里都没有用。”女子无力地摇着头，像是回想起了恐怖的画面，抱住头颤抖着说道： “那些魔物不是从城门进来的，起雾了，然后它们突然就从雾里钻出来！！那么多，黑压压一片，好可怕，好可怕！！” 爱尔面色凝重，转头看着女子害怕的样子心有不忍将手臂横过去，抱住她的肩膀安抚。 女子描述的这番情景，让爱尔立马想到了当初自己和魔物一同被召唤后，穿过迷雾到达魔物伊甸园的场景。 这次的魔物袭击会跟覃人有关吗？明明当初那个覃人恨不得把所有魔物都召集到伊甸园，远离所有人类。 女子渐渐平复下来，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一开始大多数人什么都不知道，当隔壁街道已经被魔物血洗时，另一条街道上可能正热热闹闹举办着集市。 有骑士团的人在城中传递消息，疏散人群。很多人都不相信，当魔物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切都乱了套。 “那些东西见人就杀，像疯了一样，就算是大半个身体都被魔法师轰掉了，那大大的嘴巴还张着往前咬，好像不会疼不会痛，只知道杀人。” 很不对劲。爱尔想到，魔物就算是嗜血也不是蠢货，它们懂得捕猎，拥有求生本能。怎么会都快死了还想着杀人呢。 “你刚才说一名叫罗兰的魔法师救了你，他有说过关于这些魔物的情况吗？”爱尔问道。 “有，我当时还在传送台外面排队呢，听到那个叫罗兰的魔法师对他的队友说，那些魔物的样子非常不正常，攻击欲望格外强烈，战斗力也几乎都提高了一个等级。” “好像是什么东西，激发了它们的狂暴状态。” 亲眼见过的罗兰都这么说了，说明魔物果然有古怪。 女子的话语中，已经无法提取更多有效信息了。 爱尔从难民所走出来，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匹马，往菲罗斯城赶去。 不仅是为了不知情况如何的苏菲姨妈一家，还因为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她从十二岁起，为了生存，几乎走遍了城里的每一条街道，熟悉或陌生的人们会笑着跟她打招呼，说早安。 她无法看着一切毁灭，尤其是拥有了能力的现在。 …… 距离城门还有半公里，座下的马匹被惊得走不动路，她驱赶了几次都没有用。 爱尔下了马，用疾行魔法接着赶路。 直到亲自来到菲罗斯城中，她才意识到，“菲罗斯城已全部沦陷”的报道完全没有夸张。幸存的女子恐惧的反应有多正常。 菲罗斯城几乎已变成魔物的巢穴。 站在城外，根本看不到正在抵抗的魔物灭杀队和骑士团的存在。 能看到的只有笼罩于城市半空的迷雾，如压境的浓重黑云，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些诡异的红色，魔物不间断地从迷雾中跃下。 它们的体型比爱尔在魔物伊甸园中遇到的寻常魔物们要大上一倍，以至于爱尔离得那么远，都能看到它们的利爪、骨翼上染红了鲜血。 爱尔慢了下来，一步一步走进城去，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摧毁人的鼻腔。横七竖八的人体倒在路边，没有了气息，连血迹都凝成黑色。 那几条熟悉的街道上，无一例外是同样的情形，苏菲姨妈家所在的街道同样如此。公寓楼上有被魔物撞击的痕迹，最顶上的楼层已经开了天窗。 这里显然已经是魔物袭击之后的场景了。 街角处有一阵怪异的声音，爱尔走过去，是两三只人狼魔物在埋头撕咬着什么。 爱尔面无表情地甩出一道青色的火焰，几只魔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在极度的高温中被烧成了焦炭。 躺满人与魔物尸体的街道上，爱尔的脚步声成为唯一的声音。 第63章 街道上，爱尔的脚步声成为唯一的声音。 自从爱尔挣到钱自立门户后，这片街区就很少来了，但只要来看苏菲姨妈的时候，遇见的街坊邻居总是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小爱尔”。 一楼以编织蕾丝花纹为生的埃斯梅奶奶，三楼爱养鸟的海里伯伯…… 一双双死去的眼球里倒映着爱尔孤零零的身影，张开的嘴巴似乎还在发出惊惧的尖叫。 血腥味，混杂着刚刚烧焦了的魔物的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从喉咙中伸进去，在胸腔里来回搅动，一把握住了爱尔的心脏。 爱尔逃也般地跑进公寓楼，咚咚咚往楼上赶，一路上经过的房门大都敞开着，唯有苏菲姨妈家的房门紧闭。 爱尔看着紧闭的房门，堵在胸口的郁气稍稍散去。 还有余力好好把门锁住，说明她们离开得并不匆忙，很可能是魔物出现在附近的时候她们根本就没在家。 现在很可能已经逃走，或者处于抵抗力量的保护下。 魔物重点攻击的地方，也会是抵抗力量与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第74章 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观察魔物的攻击情况，爱尔来到了平民居住区内最高的建筑——钟楼附近。 附件的街道上空涌动着一小片泛着红光的迷雾，仍断断续续向外涌出或飞或爬的魔物，红色的孢子从风中散落，它们的眼睛发出猩红的亮光，大张的口腔中滴答着腥臭的口水。 明亮的魔法式亮起，几道手臂粗的雷电降下，爱尔毫不留情地消灭了出现在她视野中的魔物。 她没空细究这些魔物的怪异之处，争分夺秒地奔向钟楼。 爬上百米高的钟楼，俯瞰整个菲罗斯城的壮美，曾是这个区域内每个小孩子都有过的经历，爱尔也不例外。 她仍记得，整点时分，灰色和白色的鸽子伴随着钟声振翅，一圈一圈，在空中画着弧线，飞过红色褐色黄色如颜料盘一样的屋顶。 然而当她再次来到这里时，钟楼外面的一圈，以及旋转而狭小的楼梯间内，被扑倒在地的人的尸体挤满。 人数之多，已经很难看出哪些是死于魔物的攻击，哪些在逃往更高处的时候因踩踏而亡。 而魔物？早就在肆虐过后离开了这里。 爱尔小心翼翼地下脚，强迫自己将眼睛从堆叠的尸体上移开，她现在没有时间悲伤，重要的是找到并保护家人和朋友，以及友邻们，或者任何一个市民。 越往上走，血腥气味慢慢变淡，空荡荡的钟楼内部，爱尔的脚步咚咚回响。 钟楼的最顶端，悬挂着一只巨大的钟表，在钟表后方传来短促的呼吸声。 爱尔暂时没有理会，站在钟楼顶层外围镂空的空间，向外瞭望整座城市的情形。 这里比她在城外时看得更加清晰。 迷雾的方位如那名幸存者女子所说，没什么固定的规律可言。 但是所有从迷雾中涌出的魔物，如同夏末的蝗虫群，乌压压一片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去掠夺、摧毁一切。 那是城南的方向，是菲罗斯城的贵族居住区。 其中位于最中心的，就是整座城中最宏伟的庄园——马尔斯伯爵府。 隐约能看到的魔法光焰，也证明了那里是抵抗力量的大本营。 与数之不尽的魔物数量对比起来，反击的力道未免显得有些单薄。 爱尔猜测，虽然马尔斯伯爵一家很可能已经离开，但是宏伟壮丽的庄园建筑无疑可以容纳更多幸存者。 也更便于在可战斗力量有限的情况下抵御魔物。 稍后，爱尔从钟楼外面走进来，她站在钟表前，透过复杂的装置间隙，看向自她进来后，就尽力减小存在感的小小身影。 “我要去幸存者们在的地方，你要不要一起？” 爱尔刚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存在，谁又能想到她进城后看到的第一个活人，居然是这么个小孩儿。 她大约是被魔物吓破了胆子，就算看到有爱尔这样的大人在，也不敢求救。现在被人询问也不敢回答。 时间紧急，外面的魔物不会等人，爱尔没有时间一点点引导她。 爱尔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直白得像是在威胁： “这附近就有迷雾，从那里面出来的魔物早晚会发现你。” “跟我走，你还能活。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大约过了三四秒，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动了动，小小的身体以刁钻的角度，从钟表装置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爱尔牵着她走到钟楼的边缘。 “握住我的手，待会儿如果害怕，就抱住我的腰。” 说完，爱尔将小孩横着夹在左臂下，在对方不明所以中带着害怕的眼神中，从高空一跃而下。 爱尔的空之魔法熟练度还不太高，不过，这里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出发，滑翔的难度大大降低。 空气中每隔一段距离，就荡起一个旋涡，承接住下降的两人，一下又一下，将她们送到高塔下方的屋顶上。 小孩儿吓得闭住了眼睛，双臂紧紧箍住爱尔的腰，小脸煞白。 平稳降落在屋顶上后，爱尔没有停步，她顺着惯性向前奔跑，在接近屋顶边缘的时候，右手甩出一截弹性十足的藤蔓，凭借反作用力越到前面的屋顶上。 从空中走可以走直线，比从地面的街道上左拐右拐要快得多，同时也更容易吸引到魔物的注意。 反正这些魔物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无论在哪里都要打，爱尔只觉得不够发泄此时的悲愤。 有附近的魔物嗅到了两人的气息，奔跑着爬上楼宇，在身后追逐，又有空中飞舞的鸟型魔物张开近半米长的喙发出刺耳的叫声。 “抱紧了！”爱尔叮嘱道。 小孩儿刚从高空坠落的恐惧中缓过来，又被魔物所包围，心里害怕到不行，但仍勉力点点头，只是扣着爱尔衣服的十指攥得更紧了。 单手抱着小孩儿，没有影响爱尔的发挥。 像是被她的情绪所调动，自通过死灵魔法【死亡逆转】复生那日起，就融合在体内的高涨魔力翻涌着。 新创的魔法咒语如水流般自然流泻，巨大的魔法式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魔法式中伸出如海底章鱼般郁郁葱葱的藤蔓触手，相互交织成一片大网，将速度更快的鸟型魔物一网兜住。 而后在爱尔持续的魔力支撑下，这个活网如菟丝子般缠绕得越来越紧。 不一会儿看似孱弱的藤蔓，就勒破了魔物的身体，腥臭的液体如雨而下，砸在爱尔和小孩的脸上。 顺着楼宇爬上来的魔物也近在眼前，爱尔一个转身，左脚为支点，以右脚回旋划过一道半圆。 青色的火焰沿着她右脚划过的痕迹腾起一道近十米高的火墙，燃尽近处的魔物。 【请不要再伤害它们。】 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爱尔初还以为是黑球，或者说那个所谓的混乱使者突然出现，而后意识到那是久违的海拉的声音。 原来当时在魔物伊甸园，她并没有消失，而是寄存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海拉在化作白光后，在爱尔的身体中沉睡了很久，直到爱尔启动了【死亡逆转】这道死灵魔法后，她才真正与爱尔的身体融合。 现在她的魔力与爱尔相连，爱尔魔法用得越顺手，她在爱尔身体中能清醒的时间就越长。 远处又有魔物奔来，爱尔对这道声音置若罔顾。 她早该想到的，那么大的便宜，怎么就那么随便让自己捡了呢，原来除了传播城邦的故事，还有其他利息存在。 爱尔再次变幻了咒语，脚下的青色火焰聚拢在一起，化作一只巨型大鱼，在空之魔法的凭依下，如巨鲸悬空翻身，向前吞没一大片魔物。 很快，周围百米内的魔物，如下冰雹般坠落，邦邦邦落在地上、屋顶上。 【不要伤害它们！】海拉的声音更大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它们完全是出于非自愿的狂暴状态！】 【你既然在我的身体中苏醒了，那么难道没看到吗？这一路上是怎样的惨状！就算是非自愿，难道我就要任凭它们撕碎我和小孩儿吗？】 前面的魔物清理得七七八八，爱尔继续往前奔走，空出精力用心念回复海拉。 当时为海拉的故事感动是真，如今看到魔物的愤怒也是真。 此一时彼一时，在看到这满城的血雨腥风之后，她怎么可能为了海拉的一句“非自愿”就停下呢？ 海拉沉默了片刻，就在爱尔以为她放弃说服的时候，她又开了口。 【你明明知道的，它们猩红的眼睛就是陷入狂暴的最好证明，如果你还像刚才一样无差别地伤害它们，那么我将切断与你之间的魔法输送通路。】 实际上，两人的魔力早已完全融合，海拉根本不可能分开两者，但这不影响她借着信息差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凭借你自己的魔力，完全可以保全你自己和这个孩子，我只是不想你过度杀戮它们。】 【你！】不得不说，这一招打得很准。爱尔脚下一顿，停在了屋顶上。 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孩儿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也听不到爱尔的心声，还以为又有魔物来袭，赶紧把眼睛闭得更加严实。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我现在不杀这些狂暴化的魔物，它们也早晚会来招惹我，最终只不过是死得早或晚而已！】 【不会的，只要解除了狂暴状态，它们就不会再攻击人类，这所城市的危机也可以顺利解除。】 海拉诚挚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覃人的孢子对魔物有精神影响吧，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些混杂在迷雾中的红色孢子应该就是它们狂暴的原因。】 【我是知道，那不正说明了是有覃人在背后引导了，促成了这场灾难吗？！】 【不，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孢子，覃人的孢子向来是安抚魔物的，这是完全相反的作用。】 【我怀疑背后有人做怪。】 第75章 第64章 几百年前，任何认识海拉·狄奥多西的人都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比海拉·狄奥多西更善良的人了。 因为善良，所以她会因幼年时宠物小狗的死亡，而十年如一日将自己所有的魔法天赋投入到与生死相关的魔法研究中。 因为善良，所以她虽然创造出了死灵魔法，但在自己身死时，却因不忍夺取其他生物的生机，而并未复活自己，只是保留下自己的灵魂体。 她是死灵魔法的创造者，所以她比谁都清楚，生命是魔法也无法凭空创造的奇迹。 她不会为了自己伤害其他任何的生灵。 在这几百年间，人类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而她却因为当时的决定，而被困在魔物伊甸园无法对世事产生任何影响。 那一夜在林中苏醒时，她违背自己的本心，帮助爱尔运转【死亡逆转】的魔法，用那片土地的死亡，换来爱尔的复生。 她也曾想无论爱尔用死灵魔法与她的魔力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置喙。 因为她为了自己的目的，未经允许就藏在了爱尔的身体中。 但是，当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爱尔所伤害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出言阻止。 【不，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孢子，覃人的孢子向来是安抚魔物的，这是完全相反的作用。我怀疑背后有人做怪。】 【我可以答应你去探查红色孢子的事情，但是必须先将这个孩子先送到魔物灭杀队那里。】 【不要告诉我你的善心，只管魔物不顾人族。】 爱尔回答道，用手摸了摸抱着她腰的小孩儿。 【这是当然，不过你再遇到魔物的时候，不要像刚才那样下死手了。】 爱尔沉默着脚下再次行动起来，强忍着满腔愤恨，不断使用风之魔法，将靠近的魔物吹离，果然不在单方面屠戮它们。 答应海拉的要求，其实也不全是因“切断魔法输送通路”的威胁，还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 这次的死亡倒计时，是因她目睹了阿蒂库斯和露娜8号而触发。 他们是因，但现在事情的果却应在了菲罗斯城上。 这很奇怪。 ---- 越靠近马尔斯庄园，魔物的密度越高，好在一切仍在爱尔的可控范围内。 迷雾召唤来的魔物虽然源源不断，且皆处于狂暴状态，但是大多数都是三类及以下的魔物，最多是因狂暴而战力接近二类。 但爱尔与魔物的战斗经验已经很丰富了，更不用说她现在成为了一名魔法师。 因此就算是有所保留，依旧游刃有余。 马尔斯庄园已经近在眼前，魔物的数量已经变得非常恐怖，黑压压挡在面前，爱尔不再使用风之魔法驱逐，该用木之魔法，快速编织成网，一扑一大片，清理出前进的路径。 透过遮天蔽日的魔物群之间的缝隙，能看到庄园附近的高楼屋顶上有其他人在与魔物战斗。 看不到有多少人，但是凭借魔物被清空的情况来判断，人数实在算不上多，尤其是与成千上万的魔物相比。 在他们身后，有一面巨大的圆形魔法屏障，闪耀着金色的铭文，如倒扣的巨碗将庄园保护在里面，每当有魔物接触到屏障，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尽管如此危险，魔物仍如飞蛾扑火般，不知生死地往上撞。 形式比爱尔预想的更严峻。 魔物太多，而抵御的力量太不足。 魔法屏障虽然效用强大，但在没有足够的魔法水晶的情况下，恐怕是靠庄园里面的魔法师的魔力在支撑。 而那些屏障外的战斗者，虽然每次出手都很有成效，但是魔物的数量太多了。杀完一批，马上有新的补充上来。 如果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魔物出现的原因，那么抵抗的这些人只会在持续的消耗中力竭。 海拉的建议反而是此时最好的解法。 而且越快越好。 爱尔看准方位，使用冰之魔法快速冻结周围的魔物，同时造出了一道不断延长的冰桥，通往其中一名战斗者的落脚点。 那个战斗者是一名齐耳短发的女性骑士。 她看上去已经战斗了很久，尽管有魔防具在身体四周打造的防护屏障，她的身上仍然沾染了不少血迹。 挥舞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将她面前的几只魔物拦腰截断。 一只鸟型魔物的双腿被切断，在红色孢子的激发下，像是毫无痛觉一样，仍然闪动着翅膀，来到骑士的身后。 她的双剑仍然锋利，但是注意力已经开始降低，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 “嗬！”鸟型魔物冲着骑士纤细的脖颈，张嘴咬下，眼看着攻击就要成功，它却被一道来得突然的寒气冻成冰块，掉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爱尔又快速唤起魔法式，用冰之魔法围成一道冰墙，暂时抵挡住无边无际的魔物。 骑士闻声转身，看到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平时冷酷的脸上显出不太明显的欢喜。 “你是来支援我们的吗？我是魔物灭杀队一队的克洛伊。” 时间匆忙，爱尔走下冰桥，将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孩从腰上“解下来”，对克洛伊说道： “你的气力已经不足，需要休息，现在先回去一趟吧，把这个孩子带进去。” 突然从熟悉了的位置上下来，小孩儿短暂地睁开眼看了一下，又被漫天的魔物吓得不轻，紧紧抓住爱尔的衣袖。 “这位骑士姐姐会保护你，你跟着她回去，我有其他事情必须要去做。” 小孩儿不语，只是以为抱着爱尔不撒手。 “听话，进到那边的屏障里就安全了，里面有很多像你一样幸存的人，说不定还有你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 爱尔安慰着小孩，狠心将她从身上撕下来。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其他人呢？”克洛伊牵过小孩儿的手，疑惑地询问。 魔物灭杀队、菲罗斯魔法院，再加上骑士团的人一共也就四十来人。 这七八天来，她们分成两队人轮流在外面战斗，一队人支撑不下了，就换另一队上。 期间也尝试用通讯魔具无数次向外求援。但可能是因为魔物的影响，一次也没有求讯成功。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有一批人已经逃出去了，布瑞卡总队长在听到消息后一定会派遣其他灭杀队的队友过来支援的。 在又困又累的状态下，这个信念支撑着她们度过一天又一天。 克洛伊看爱尔面生，魔法又强大，还以为真的等来了支援。 爱尔摇了摇头，看着克洛伊期待的眼神渐渐暗淡。 “我不是魔物灭杀队的人，只不过是为了把这个孩子送过来而已。我没有打开魔法屏障的魔具，所以只能请你将这个孩子带进去了。” “我会护着你们进到屏障里，走吧。” 这个位置距离魔法屏障大概几百多米，爱尔在前面开路，依旧是将魔物驱离。 你是谁？ 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杀了哪些魔物？ 克洛伊疑窦重重，但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沉默着拉着小孩跟在爱尔身后。 到了魔法屏障面前，爱尔将周边的魔物清空后，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克洛伊和小孩儿一同拉住。 “姐姐，不要走。”小孩的声音哑哑的，轻轻牵着爱尔的衣摆，有些怯怯的样子。 爱尔摸了摸她的头：“姐姐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进去后会更安全。” 克洛伊则抓住了爱尔的小臂：“你到底是谁？又要去做什么？” “一直这样消耗式的战斗方法是不行的，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爱尔目光看向涌动着红色孢子，宛如泛着红光的迷雾。 已经战斗了很久的克洛伊，此时手上的力道不算很大。她看着那个莫名的红发女子挣脱了自己的桎梏，转身而去。 第65章 当魔物迷雾中被召唤而来的同时，就会被红色孢子诱发进入狂暴状态。 正常的魔物好歹会在战斗中衡量敌我的力量对比，会因为战斗而疲惫。但陷入狂暴状态后，就成为了只知杀戮，不知停歇的恶魔。 从入城到现在，爱尔所经过的每一条街道，都已经被尸体所掩埋，她甚至不敢去问刚才的那个骑士，马尔斯庄园中还有多少人幸存。 找出红色孢子和迷雾的来源，才能截断不断传送魔物的路径，为幸存下来的人留一条生路。 海拉那善良到可笑的要求，此时却成为解决魔物围困的必然。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去“解救魔物”了。 爱尔勾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像是对自己的嘲弄。 【你与覃人曾经共同生活过，应该知道怎么找到它们吧？这些孢子都是从迷雾中飘出来的，我无法凭借孢子的痕迹追踪到散发者。】 爱尔在心中询问海拉。 第76章 【去迷雾最浓的地方。】 以往魔物之森的迷雾，是类似晨雾一般的淡白色，这次出现在菲罗斯城中的大多数为灰中带红。 爱尔站在一片楼房的屋顶上，放眼望去，果然看到有一团迷雾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的更深，甚至可以用漆黑如墨来形容。 而且仔细看会发现，这团迷雾是活动的，它的核心部分持续向外生长，同时边缘颜色较淡，慢慢向外分化出去。 在风之魔法，与木之魔法的藤蔓牵引下，爱尔只身奔向那一片区域。 到达墨色迷雾跟前后，她又回头看了看远处，被遮天蔽日的魔物挡得看不到全貌的圆拱形魔法屏障。 心一横，踏了进去。 --- 另一边，马尔斯庄园中往日修建整齐的贵族花园里，此时随地坐着死里逃生的平民。 不仅是花园，主楼一座，东西翼楼两座，也全部被幸存者填满。 整个菲罗斯城，这里是幸存者们最后的堡垒。 幸存者身上大多都带了些暗色的血。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逃跑时被身边人溅上来的。 有些人木然地坐着，眼神放空，似乎灵魂被魔物叼走了一样。 有些人搂着家人或朋友，忧心忡忡地看着魔法屏障外如密云般的魔物。 当克洛伊牵着小孩儿从人群中走过时，没有引起多少好奇和关注，走丢的孩子多了去了，他们已司空见惯。 “姐姐，我们要去哪儿？” 小孩儿怯怯地开口问道。 躲在钟楼的时候，她知道下面有很多人“安静”，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可是这里，这些人都还活着，却还是那么安静，这让小孩儿本能地不安。 “不怕。”克洛伊不知道怎么哄孩子，拉着她快步走进伙伴们聚集的结营地。 魔物灭杀队、菲罗斯魔法院的魔法师、骑士团的人，作为守护者，统一聚集在主楼一层的大厅中。 这里地方大，方便聚集商议事情，同时能够兼顾楼宇内和外面的幸存者们的纪律维持。 克洛伊刚走进大厅里，就看到负责伙食的十几位中年大姨和大叔，抬着几个食桶向外走去。 桶里是清澈见底的蔬菜汤，南瓜都没多少，院子里一两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克洛伊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队友治疗师露西迎了上来。 克洛伊摇摇头：“我没事，有个人出现帮了我。” 她刚说完，就见露西已经逗起了跟在身后的小孩，“你叫什么呀？告诉露西姐姐吧。” 露西没问这小孩儿是怎么来的，也没问小孩父母在哪儿。能活着来到这里，已经很幸运了。 小孩儿原本很局促，在露西灿烂的笑脸“攻势”下，渐渐放松下来。 露西这才又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向克洛伊问道：“你说有人帮了你？是其他灭杀队到了吗？” 克洛伊摇摇头，“是把这孩子托付给我的一名年轻女子。” 说到这，克洛伊想到那个人连名字也没有说过，就低头向小孩儿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小声说道：“我不知道。” “那对方人呢？没一起回来吗？”露西担忧地问道。现在这情况一个人在外面跟寻思也没什么区别。 克洛伊摇摇头：“我猜她是路过的赏金魔法师，她魔法能力很强，我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还以为她是支援我们的人。” “支援？是有支援到了吗？” 有个菲罗斯魔法院的学徒路过，听到“支援”两字双眼冒光，迫不及待向同伴们传讯。 菲罗斯魔法院的生徒，有一些家中爵位高的在前几天已经跟着马尔斯伯爵他们撤离了。现在留下来的，要么家里只是小贵族，要么是家人们已经遇难。 克洛伊和露西对视了一眼，没有打破那名生徒的幻想。 “你看到今天的食物了吧，”露西压低声音凑到克洛伊面前说道，“我听泰瑞说剩下的食物不多了。” “如果支援再不到，真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几天。” 露西低声说完，又立马恢复了一向的笑脸，蹲下身，从克洛伊的后面把小孩儿拉了出来。 “走，姐姐带你去吃饭。” 露西一边逗着小孩，一边拉着她往大厅里的就餐区走去。 克洛伊则走向大厅中的联合营地。 和民众们一样的蔬菜汤放在帐篷旁边，营地中三个抵抗势力的人席地而坐，正趁着休息的午饭时间在商议着什么。 魔物灭杀队的人有负责后勤的泰瑞，以及刚从前线轮换下来的罗兰。 菲罗斯魔法院的代表是负责魔法屏障维持的索菲亚院长。 骑士团的代表则是原伯爵小姐护卫——艾露莎。 当时，马尔斯伯爵下令后，骑士团的团长本欲带着骑士团离开，但被艾露莎“抢”了下来。 魔物在远处嘶吼着，当着马尔斯伯爵的面，艾露莎当场辞去伯爵小姐护卫的职位，向骑士团的人发出号召： “我们都是菲罗斯城的人，如果有战斗能力的人都走了，这个城市还有谁来守护？” 骑士团大部分是菲罗斯城或周边乡邑的平民出身，他们的父母或许就在被魔物追赶中，如何能够自己一走了之。 艾露莎振臂一挥，带走了骑士团一半的人，而她也成为这些人的首领。 时间回到现在。 克洛伊走到帐篷跟前，听到索菲亚院长正在说：“按照魔法屏障现在的魔法消耗，魔法院的孩子们最多也就能支持三天的时间。王都支援再不到的话，情况会变得很棘手。” “治疗到位，骑士团的人还能撑一撑。”艾露莎说道，不过她的这番话语并没有让形势好多少。 泰瑞站起身把蔬菜汤分发给几人，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日渐清淡的蔬菜汤已经说明了食物不足的问题。 众人的沉默中，罗兰的声音掷地有声。 “不等支援了。明天午后，我们突围。” 作为预告灾难的人，以及在场的最高战力，他承担了最多的压力，以及最长的轮值时间。 在灾难发生后，他每天仅睡眠3个小时，其他时间要么是在屏障外和魔物战斗，要么是跟其他代表们商讨之后的对策。 血污黏在他美丽的金发间，明显的青色郁结在眼下，显得他有些憔悴，但那双湖绿色的眼眸仍坚定不已，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得到振奋。 “今晚将所有在外的人都召集回来。大家养精蓄锐。关于突围的路线和安排，我有一些想法。” 罗兰拿出从马尔斯伯爵书房里找到的地图，周围的几个人凑近，看着罗兰在地图上做着标记，仿佛已经研究过无数遍。 “在西北角的地方，距离迷雾最远，魔物基本都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所以明天，我们就走这条路出去。” “突围的难度最大，索菲亚院长，辛苦您和副院长，和灭杀队一起负责，骑士团的人在中间维护众人的秩序，我来负责断后。” “我没有问题。”艾露莎率先表态。 索菲亚院长看向罗兰：“由我来断后。你和其他人在前面开路，你是现在实力最强的人，在前面开路，推进速度会更快。” 罗兰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更清楚地知道，断后的人需要承担的最重也最危险。 因为在其身后，再没有其他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 索菲亚院长看出了他的心思，像导师教导学生一样告诫道：“不要意气用事，你对魔物的战斗经验更先进，而我在魔法屏障上的造诣更高，你开路我断后，才是更合理的安排。” “就这么定了。” 索菲亚院长拿出长辈的姿态一锤定音。随之开始与众人讨论突围安排的细节。 突围二字，并不像说出来那么简单。从铺天盖地的魔物中保护二百多名手无寸铁的平民，谈何容易。 其过程必然是血雨腥风，相当于守护着众人的他们，将以自己的生命铸就起前行的移动堡垒。 没有一个人退缩，大家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从选择守护的那一刻起，或许他们就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克洛伊站在旁边良久。 她本欲将那个路过的魔法师汇报上去，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没有支援，她还有伙伴在身边。 今天，当她因体力不支，差一点命丧魔物之口，又得知那个女子并不是魔物灭杀队的支援时，她有过深深的失望，甚至于绝望。 但是现在，哪怕再艰难，只要是与伙伴们一起，她就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罗兰看到了站在外围的克洛伊，站起身问道：“是外面的情况有什么新变化吗？” 克洛伊一向冷硬的脸露出淡淡笑容：“没事，就是刚刚从外面救回来一个小孩子，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 第77章 第66章 踏进迷雾之后，视野并没有像从前经历过的那样，立刻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断的混沌。 爱尔审慎地观察四周，在其中一个方向上，红色的孢子打着旋源源不断飘浮过来，如春末之时被风吹卷，纷纷凋零的樱花。 【向孢子的方向走。】海拉提醒道。 在混沌的迷雾中，爱尔逆着红色孢子飘来的方向迈步前进，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上这些孢子，将她朴素的衣衫染成了红色。 孢子自由地漂浮在空中，不小心贴在了爱尔的脸上，或顺着衣袖、衣领的缝隙钻进去，挨在皮肤上。 起初是有一点点被蚂蚁叮咬的轻微刺痛，爱尔不在意地将其抹去。而随着她往前走得越深入，红色孢子的浓度也在不断增多。 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在爱尔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 泪水如雨，蜿蜒划过她的脸庞，点点坠在迷雾中。 在爱尔抬手擦拭无缘由的泪痕，衣袖上沾染的孢子无意间沾染到脸上，那股情绪丝毫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强烈起来。 很难解释那是怎样的情感。大概是一种浓烈复杂的苦涩味道，其中混杂了苦痛、悲伤、憎恶、难过等情绪。 突如其来的精神震荡，让爱尔不可克制地陷入急促的呼吸中，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以至于她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是因为红色的孢子，不要让它们接触到你的皮肤。】海拉急切地提醒。 如濒死之人嗬嗬呼吸着的爱尔闻言将外衣下摆蒙到头上，如头巾般把面部裹得严实，双手也缩进衣袖中，如同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只留下一双眼睛向外。 情况果然好转。待爱尔渐渐平复后，海拉的声音又起：【你怎么会对覃人的孢子起反应？】 爱尔猜测或许是幻王蜂的毒素依旧在自己的大脑中留存，又或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改变了一些东西。 【大概是某次被魔物攻击后，又吞噬了它毒素的后遗症吧。】 她随口回答道，这要展开解释可就太花时间了。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探讨她曾经的经历，海拉不再问询，只是叮嘱她不要让孢子再沾染上。 在混沌一片，不辨方位的空间行走，失去了太阳作为参照物，时间也没办法计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几只鸟型魔物倏忽从她身侧略过，飞出迷雾。 迷雾之中联通着不同区域，很明显这些魔物是来自其他地方被孢子吸引而来。 因为已接近迷雾的出口，所以会与爱尔所穿行的道路发生重叠。 这也代表着前面就是迷雾的出口。 果然随着爱尔的前进，迷雾逐渐变得稀薄，很多模糊的人影在迷雾的另一侧晃动，打斗和吵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暂时以迷雾为遮挡躲避着，没有完全走出去。 “他蝶的！”刚才的鸟类魔物刚加入战局，一道男声就在痛呼后咒骂道。 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又有魔物从那家伙的雾气里跑出来，再带着它，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出这片森林！队长，我们有必要为了保护这个尸块一样的东西，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吗？” 一阵刀剑划过皮肉的声音后，另一个人声附和说道： “是啊队长，实验所已然失守，我们的人已经折损了八成，不如就把它扔在这里，或许还能死里逃生。” 被称为队长的人喘息了片刻，迟疑地说道：“可这是阿蒂库斯王子最看重的实验物品的，如果贸然丢弃…” 阿蒂库斯…原来源头在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爱尔眉头聚拢，更加专注地侧耳去听。 是刚才附和那个人的声音，他又加大了对“队长”的说服： “说到底，王子殿下要的是实验的结果，佐伯男爵早就已经把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了，咱们千辛万苦保护的不过是实验的废料。” “而且它的身体一直在萎缩，内里说不定已经成空的了，咱们就说它在路上就消散了，什么也没留下，难道王子还能跑到晦暗之森这么远的地方亲自查证吗？” “可是…”那名队长似乎仍有一些顾虑。 “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伙伴，难道还有谁会去告密吗？” 那个精明的声音继续加码说道，他还特意加大了声量：“伙伴们，我们现在被魔物包围，都是这东西所引起的，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就在几人对话的同时魔法与刀剑，和魔物拼杀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但是这声突然拉高的声音，仍然显得非常明显。 于是爱尔听到，在魔物的嘶吼声中，不同方位都响起了相似内容的回答。 “队长，别管这倒霉玩意儿了，我们的人都快死光了！” “队长，上面不做人，我们还得活啊。” “队长，这东西就是个祸害！魔物都是它引来的！” “既然如此…”称为队长的人终于打定了主意：“二队，扔下这个累赘，剩下的人打起精神来！我们且杀且退！” 看来他们要逃走了，爱尔小心地从迷雾中探出头。 这里很明显已经不在菲罗斯城，残血一样的夕阳，笼罩在尸横遍野的染血大地上。 看来，这群始作俑者的大多数帮凶同样没有从魔物潮中幸免。 倒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形制与皇家骑士很像，但又稍有不同。 如果爱尔认得皇家骑士的徽章圣洁之焰，就会发现，这些人所佩戴的徽章上是一簇颠倒的圣洁之焰，似乎有着某种寓意。 不远处，十几个人边打边退，他们身上的防护魔具等级应该挺高的。 爱尔看到有魔物已经咬在其中一人的胳膊上，但是防具上弹出的火焰防护瞬间将魔物燃烬。 从刚才那些人的对话推断，他们之前所携带的某物是引发这次魔物潮的关键。 爱尔环顾四周，就在迷雾的边缘停着一辆比正常型号大得多的马车。 红色的孢子与迷雾如炊烟幽幽飘出，和爱尔走出的那篇迷雾汇聚在一起。 这就是一切的源头了。 消灭了那马车中的东西，或许菲罗斯城剩下的人还有救。 ——刚才在其中行走的时候，似乎走了很久，但实际上那片迷雾的面积不算大，至于它是怎么与菲罗斯城中迷雾相连的，爱尔不得而知。 在尸体的缝隙中，爱尔勉强寻找着下脚的地方，走到马车后面的车厢。 车厢被遮挡得无比紧密，寄居于体中的海拉还没有透过爱尔的眼睛看到车厢里的情况，就已经有了定论。 她的声音伴随着伤感的感觉，被爱尔所感知。 【里面是一名覃人，它病了，马上就要死了。】 【要怎么处理，才能消除这些孢子和迷雾？】爱尔理智地用心音回答，直击当前的重点。 尽管她已经猜出阿蒂库斯和佐伯才是背后的罪魁祸首，但明明确确散发出迷雾和孢子，引发了魔物潮的直接因素，是它。 她做不到像海拉那样共情。 【恐怕我的经验没办法产生帮助。】 【怎么？你让我找到它，难道就是为了这么干看着它继续残害菲罗斯城？】 【正常情况下，覃人消亡时产生的迷雾只会成为魔物之森的保护障，孢子也只会是柔和地抚慰魔物。它一定是被做了什么，才会释放出引导狂化的红色孢子。】 【说这些有什么用？】 【没有覃人愿意看到自己的魔物同族们被猎杀。聆听它，唤醒它，或许对魔物的召唤能停下。】 这听起来不像是个方法，倒像是某种临终关怀，但是爱尔别无选择。 她再三检查好没有暴露在外的皮肤后，才变出一把冰刃割开封闭的车厢。 尽管有所准备，从裂缝中冒出的迷雾和孢子还是糊了爱尔一脸，红色的孢子如沙，吹进了裸露在外的眼睛中。 爱尔顾不得揉眼，干脆闭上开始被刺激流泪的眼睛，用手用力撕开马车上的阻挡。随着刺啦一声，被钉在车厢上的布帘被彻底移除。 爱尔勉强眯着眼往里面看去，几个好几米长的黄色棱形水晶，横躺在车厢内，发出黄色魔法锁链，将一个形容枯槁的覃人困在中间。 与其说那是爱尔曾见过的覃人，倒不如说那是一个已经被虫子蛀空的，躺倒不知多少沧桑年岁的树干。 虽然看上去外表似乎还维持着大致的样子，但内在的生命力早就化作迷雾和孢子四散二开。 这次不用海拉说，爱尔就感受到她看到这一幕有多难受了，就算是爱尔自己也有一些不适。 双手攀着马车的底部，爱尔翻身而上。里面的空间足够大，爱尔轻松就走到了车厢的中央。 离得近了，看的更加清楚了。覃人巨大的伞帽已经镂空了三分之二，如今只剩下一点点的破损的扇形，缓慢地“呼吸”着。 第78章 “喂，你还活着吗？”爱尔出声问道。 她当然也知道覃人有其自己的语言，但是她完全不会说。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覃人，和伊甸园里的那个一样，会一点点人族的话。 第67章 马车之中，巨型黄色水晶发出锁链困住了一个正在腐败中的覃人。 这个覃人的样子，像一个顶着巨大蘑菇伞帽的树干，它的身体在慢慢变成迷雾和红色孢子的混合物。 破损的伞帽如放久了的蘑菇那样瘪皱起来，褐色的躯体上长出绿色的青苔，渗出黏滑的液体，带着一股腐败的酸味。 “喂，你还活着吗？”爱尔出声问道，用衣袖包裹着的手挥了挥弥漫在车厢中的迷雾和孢子。 这个垂死的覃人没有任何有效的答复。它的破败的伞帽也没有震颤，说明它确实一点信息也没有试图向外传达。 也或许它只是单纯没有了开口的气力。 【既然你能感知到孢子中传递的情感，那么或许尝试直接接触，与它交流。】海拉提议。 【那有个问题，我要怎么理解它的语言？我接触到孢子，只能感受情绪，可一点信息都获取不到。】 如果无法理解，又如何能聆听，唤醒呢？ 【……如果你不介意，请暂且将身体的自主权交给我。】海拉方才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放心，我们现在两魂一体，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这一点爱尔倒是并不担心，如果对方真的有伤害自己的意图，那么当时她就不会帮助自己逆转死亡。 【我要怎么做？】 【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意识，就像夜晚入眠那样，然后慢慢抽离自己，我会引导你的意识。】 这几日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眉间习惯性蹙起。爱尔眼皮落下，抬手揉了揉额头，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意识变得轻盈。 【对，就是这样，不要那么紧绷，想想让你感到轻松的事情。】 爱尔的身体泛出光芒，魔力如同温润的湖水，柔柔地在身体中流淌。 海拉的声音明明是从自己的身体中发出的，却似乎变得越来越远，好像天外之音。 【现在，你将暂时停留在一段最轻松舒适的记忆里。】 闭眼所带来的黑暗褪去，晕染的色彩明晰起来。 是自己无意中睁开了眼吗？ 不，这并不是自己刚才所处的空间。 下午四五点中才有的，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棂散在面前的桌面上，上面整齐摆放着制作魔具的各式工具。 一切熟悉又陌生，仿佛封存在记忆中的老旧画作。 “怎么在发呆，是还痛吗？” 清润的声音中带着隐隐地担忧。 爱尔循声看去，撞进一双湖绿色的眼眸中，金色的中长发在碎金阳光的伴奏下微微晃动。 好柔软，好像那天看到的阿比猫，想ruarua看。 手指不自觉颤动了一下，精准地被人捕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握在手中，治愈魔法的绿色光芒莹莹闪烁。 “看来还是没有痊愈，你这次伤得太重了，我去隔壁魔药工坊拿些魔药来。”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爱尔晃了晃手臂，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连续赶了好多天路，可以容许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不会打扰你的。” 爱尔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一段记忆，海拉所说的暂时让自己的意识停留的地方。 一个她甚至想不起日期的普通周六。 不过既然暂时无事能做，先小小休息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当然可以。”面前的人一如既往地应许道，湖绿色的眼波中泛起笑意。 --- 回归现实，“爱尔”的身体已被海拉接管，她挽起衣袖，将手掌轻放在这个不知名覃人的身上，那股浓烈的情绪瞬间传来。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覃人传递过来的信息单一而重复，比沾染孢子所能感受到得情感强烈百倍 其中不仅有精神的痛苦，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所遭受的苦痛，也一并夹杂其中。 海拉感觉自己迈入了一片深重的泥潭，耗尽气力无法往前，也退后不得，只是一寸寸向下沉沦。 黑泥一般的旋涡将一切吞噬，如被人掐住脖颈，让人窒息。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无人知晓它被那群人做了什么，以至于在生命的最末期，只有这一种意识在不断重复。 是呻吟，也是求助。难怪它的迷雾会引来那么多同族魔物。 聆听的前提是，能够倾诉。这位覃人已经失去了倾诉的自主意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同族的语言平复它的不甘与痛苦。 “一切即将结束。”在爱尔身体中的海拉，启唇念出覃人的奇异语调，向它做最后的告慰。 “所有的苦难也将消散，你将回归天地。灵魂化作尘土，化作雨露，化作清风，与自然同在。” “你的身体，将化作保护的迷雾，永远守护同族；你的讯息将变为孢子，为同族带去抚慰。” “安息吧。安息吧。我亲爱的朋友。” 海拉承担着与覃人接触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不断地重复这段覃人一族的悼词。 一遍又一遍。 久到那股精神冲击慢慢变弱，久到爱尔的衣服，在海拉忍痛中逐渐被汗湿。 覃人连续不断地痛苦呻吟终于有了其他含义的内容传来。 “守护同族……不要痛苦……” 海拉急忙回道：“会的。” “嗬嗬嗬嗬！”车厢外传来呕哑难听的叫声，魔物不知何时围满了车厢向外的出口，猩红的眼睛可怖而骇人。 海拉并不感到可怕，覃人与它们是同族，海拉知道，它们正通过孢子的链接，感受这同一种情绪。 她怜惜地看了哪些魔物一眼，再次对覃人沟通道： “已经有无数的族人来参加你的葬礼，但是它们也为了宣泄这份痛苦而展开了无尽杀戮，你是否能够停止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覃人似乎无法再听进去海拉所说的其他话语。 “守护同族……” 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期间它的意识在“痛苦”和“守护同族”之间来回切换。 迷雾无法自行消除，红色孢子无法解除，一切似乎都无法被阻止。 更让人不安的是，伴随着它越发衰弱，聚集而来的魔物有增无减，红色孢子的密度也在加大。 海拉意识到，它的最后一刻即将到来，而当那一刻降临时，更加恐怖的魔物潮将降临到菲罗斯城。 她必须快速将爱尔唤回。 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时候，有一种天旋地转地感觉，而再睁开眼，眼前居然一片黑暗，其中夹杂着，浓烈的令人不安的红色暗点。 ——整个车厢已经被迷雾和红色孢子填满了！ 【我失败了。】海拉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 【它的意识已经走得太远，无法被唤醒。】 【那我现在杀了它！】海拉从跪姿起身，向后挥手，手指间噼里啪啦牵引出青紫色的闪电细纹。 【不要！】海拉快速叫停，【覃人死亡的时候孢子的爆发会更加恐怖！】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跑过来一趟，就只是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吗？！】爱尔怒极，对海拉也对自己。 【请回城吧，我愿意协助你的行动。】海拉的声音中带着挫败与沮丧。 【当覃人真正死亡的时候，迷雾或许会笼罩住整个菲罗斯城，魔物的攻势会更加猛烈，现在那些人无法抵抗。】 爱尔愤恨地一拳捶在车厢墙壁上，抬手将蓄力的雷电甩向车厢外挤满的猩红魔物身上。 此时责备海拉已无用，这个覃人本就将迎来死亡，这与海拉无关。 更不用说她的本意是出于好意，而自己当时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当务之急是赶紧向仍在城中的幸存者发出告诫！ 她快速从马车中跳出，沿着红色孢子飞舞的方向一头扎进迷雾里，飞一般地向菲罗斯城城内赶去。 --- 明月高悬，银色月光如水流泻在马尔斯庄园里，幸存者们已经听说了明天中午就要出发的消息。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片死水中游入了一条鱼，一点点涟漪带动起对生的渴望。 幸存者们不再如白日那般麻木，他们聚在一小撮又一小撮的火堆旁讨论着，一路上怎么样躲避那些凶猛的魔物，畅想着从这里离开后，去投奔远方的亲戚。 大厅的结营地内，所有的守护者力量聚集在一起，听着几位代表，安排明天出发后的路径安排。 “就是这样，明天我们将迎来一场硬仗，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罗兰总结地说道。 第79章 “祝我们明天顺利突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也跟着大喊：“祝我们明天顺利突围！” “喂，罗兰你也来，喊一喊振奋士气！”身旁的西蒙拿肩膀撞了撞他，大厅内三四十个人停下，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明天，顺利突围！” 罗兰看着鼓起斗志的伙伴们，笑着大声说道。 回到王都，去见她。 他同时对自己说道。 --- 热烈的气氛在整个马尔斯庄园中蔓延。会议之后，索菲亚院长照例带着几名魔法师生徒，来到主楼的背后接替副院长安德烈等人。 这里是整个庄园中唯一没有幸存者的地方，百米见方的地面上，描画着差不多同样大的魔法式。 正是因为持续不断向这个魔法式中提供能量，笼罩着整个庄园的魔法屏障才能得以维持，燃烧着前来袭击的魔物。 暗夜中，飞蛾扑火般飞来的魔物如流火坠下。 跟着索菲亚一起来的魔法师生徒，熟练地接替了同伴们的工作。 “安德烈，您过来一下。”索菲亚院长对从魔法式上退下的副院长说道，“关于明天的突围我们的人手安排我要跟你说一下。” 可是两人走向一旁没多久，天空中突然有了异变，起此彼伏的燃烧亮光在屏障外亮起。 两人立刻意识到了，魔物的数量在增多，以燃烧的频率来看，甚至可能是几倍于原来的数量！ 这一夜，恐怕没时间休息了。 第68章 有十几只魔物不间断地撞击到穹顶上的同一块地方，火焰一朵亮过一朵，那一处的屏障居然被攻击出一个燃烧的小洞，随着魔物的持续出现而慢慢扩大。 “快去，去通知罗兰他们！现在形势有变，以魔物现在的攻击强度，屏障恐怕难以抵挡到明日！” 眼看着屏障受损，索菲亚院长向一名魔法生徒吩咐道。 她将魔法杖往地面上一拄，一股强大的魔力灌输到巨大的魔法式，那块破损的洞口在魔力的补充下缓缓愈合。 今晚所有的守护者都退回到屏障内，众人早已预料到魔物的攻击会增加，但是如今增加的魔物数量远远超出预想。 几倍，不十几倍于预想的魔物数量，密密麻麻扑到魔法屏障上，被点燃又顺着拱形的屏障从外面滑下，如暗夜中的流星雨，瑰丽又危险。 报信的魔法生徒快速从台阶上跑过，向大厅内的罗兰等人报信。 在大厅朝外的台阶边缘，几个孩子仰着头看着，被天上的异相吸引，并不完全理解这其中的残酷。 “哇，好漂亮啊，你们快看！像不像篝火节放的烟花。” “那不是烟花，是被烧焦的魔物。” “我妈妈说，魔法师可厉害了，那些魔物就是被魔法师制作的大‘锅盖’烧着的。” 几个台阶之外，被爱尔送来的小孩儿坐在大厅前的台阶上，也抬头望着穹顶上发生的事情，手里紧紧攥着一柄餐刀。 ——那是她吃完饭的时候偷偷藏的。 大厅内，守护者们中的大部分已经睡下，每个人都已经透支了自己的体力，越早休息，对于明天的战斗就越有利。 为了不打扰熟睡中的队友，罗兰特意将魔法灯具的光调暗。 昏黄的灯光下，他仍在一遍遍查看画满标记的地图，除了告知给众人的线路外，他还额外规划了好几条路线，以避免意外发生。 在改变这次的灾难上，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在刚得知预知没多久，他就积极谋求马尔斯伯爵的帮助，然而对方并不信任他。 好不容易将伯爵府的守卫训练了起来，结果当魔物真正来袭的时候，堂堂一城之领主居然弃城而逃，将他们辛苦训练，抵御魔物的守卫，用来护送自己的家当。 在战斗与休息的间隙中，罗兰总忍不住想： 如果那一日，马尔斯伯爵没有逃跑，而是担当起领主的责任，快速疏散城中的居民，情况会怎样。 尽管知道没有如果，但是这样的假设不断地在头脑中重演。 他于是只有拼尽全力，做出一切努力，避免再一个意外发生，让悲剧彻底重演。 虽然现在对比梦中的悲剧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有一些人已经逃走，也有一些人幸存下来了不是吗？ 安静的大厅中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罗兰学长，大事不好了，院长让我们马上准备出发。” 那名魔法生徒心慌口急，一跑进大厅就大声报信，几乎叫醒了大厅内所有的人。 “大半夜的谁啊？” “怎么会这样？” “现在出发，开什么玩笑，我们刚战斗了一整天，不休息明天怎么战斗？” 尽管那名魔法生徒词不达意，但从他失措的语气中，罗兰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迅速收起手上正在默记的地图，上前扣住那名生徒的肩膀： “不要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魔物突然暴增，比之前增加了好多倍，刚刚魔法屏障都被它们撞出了裂痕，院长说，院长说，我们顶不到明天了。” 一时之间，大厅中众人哗然。 “罗兰你说吧，该怎么做？骑士团的人都听你的。” 昏黄的魔法灯光下，艾露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将骑士们的一众议论声压了下去。 魔法灭杀队的队友们也向罗兰投来坚定而信任的目光。 这位罗兰带来了力量。 虽然意外丛生，阻碍重重，但最终获得了这么多伙伴的信任。 事到如今，决不能因为这点突发的状况就被打倒。 他目光扫过黑暗中的众人，冷静地说道： “失去魔法屏障，我们根本不可能守护住这么多的平民，与其等到魔法屏障彻底被摧毁，不如尽快出发，这样还有足够的魔法保护大家。” “我们的撤离提前到半个小时后，大家有十分钟时间，将这个消息通知到每一位幸存者。再有二十分钟，如之前安排的那样整理好队伍。” “艾露莎，骑士团负责通知院外的人；泰瑞，灭杀队负责通知楼里的人。半个小时后，在庄园大门处集合完毕。” “切记，在通知大家的时候，注意安抚情绪，要让他们知道，虽然魔物的攻击增加了，但是我们的撤离安排依然是有效的，尽量避免大众恐慌。” 艾露莎和泰瑞点头应下。 “我会晚大家五分钟到，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先行出去歼灭一部分魔物，力求减少出发后的阻力。” 听完他的安排，所有人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罗兰让那名魔法生徒将安排告知院长： 魔法院需要分出一批人重新为队伍设置保护屏障，在半个小时后，当前这个巨大拱顶的魔法屏障才可以撤除。 因为撤离是急行军，所以帐篷等辎重不必再拿，罗兰拿起战斗的魔法杖后，将一个很小的包裹，揣进怀里。 里面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除了他看了又看的地图外，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制冷魔具，里面装着他承诺带回小小礼物。 --- 三十分钟后，所有幸存者聚集在了大门处，几人一列，形成大约一百米长的矩形队伍。 魔法院的两位院长也已经带领着生徒们，围绕人群设立了新的魔法屏障，如半个纵向切开的蛋壳，将所有幸存者包在里面。 为了方便移动，且节省能量，新屏障比原来小得多，相对的魔物与人群的距离也更近了。 大门大开着，魔法屏障外密压压的魔物看得人心惊肉跳。 好在不远处，魔法光芒不断闪烁着，据说是那个最强的战斗魔法师正在清理前行道路上的阻碍，猩红双眼的魔物在那道身影的攻击下一倒一大片。 有这么厉害的人保护，我们一定会活着逃出去吧。 众人惶惶不安的心得到一丝安抚。 因为克洛伊和露西都有职务在身，小孩儿被临时托付给负责后勤的一位大姨。 魔物过来，我就用这个。小孩儿天真而倔强地紧握手里的餐叉。 屏障外，几十道青紫色粗壮的闪电，以那道身影为中心同时落下，数以千计的魔物一瞬间被歼灭，为众人清空了前行的道路。 “就是现在，出发！” 罗兰高举魔杖，魔杖顶端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如同启明星，在暗夜中照亮的前行的方向。 “大家出发！”罗莎、西蒙等人响应道，带领着几百人的队伍开始向前行进。 魔物灭杀队的人从屏障中跳出，站在前进的第一线，抵挡着重新开始聚集的魔物。 魔物仍在源源不断补位，战斗一刻也不能停。 --- 迷雾之中，一股强大的旋风从身后袭来，爱尔转头看去，红色孢子浓烈如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股极坏的预感涌出。 第80章 【那个覃人，已归自然。】海拉叹气般地声音在爱尔心中响起。 爱尔的心情越发凝重，然而，这段迷雾中的路途似乎怎么也看不见金尽头，她只能暗自祈祷，希望那群人抵抗地更久一些。 --- 与此同时，在菲罗斯城的城外，纷纷飘落的孢子将天上的月亮也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恐怖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震颤，惶惶之中又有一种难以难说的悲伤。 菲罗斯城内外各地的魔物，一瞬间停下攻击，任凭红色孢子将他们包裹住。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攻击不能停。 队伍的头部，罗兰一马当先，带着魔物灭杀队的人加大输出，快速在前面清出一条路来。 然而这个难得的魔物攻击间隙，带来的同样还有人祸。 “魔物不攻击了，大家快跑啊！！！” 队伍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幸存者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开始不顾安排向前跑去，原本整齐的矩形队伍变得散乱不堪。 前面的、气力不足的人，难免被后来人推搡在地，遭到踩踏。 “大家不要乱跑，保持原来的队伍距离！小心踩踏！” 维持秩序的艾露莎对着众人大声呼唤着，然而他们已经被一时静默的魔物所迷惑，唯恐比别人跑得慢。 队伍的最后，为了保护突然失序的人群，魔法院的人不得已将魔法屏障的范围再次扩大。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嘶吼声划破夜空，身披红色孢子的魔物，如从地域攀爬出的恶魔，将所有猩红的双眼，投注到这个移动中的小小堡垒。 魔物再次发动攻击。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 同样的，给到魔法屏障的压力越来越大。 队伍的最末尾处，魔法生徒们的魔力逐渐耗尽。 “再坚持一会儿”索菲亚一手拿着魔法杖维持着魔力输出，一手捞着快要倒下的学生。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小小的破洞渐渐形成。 一只鸟型魔物，伸长了细小的脖子，精准地从洞口狠命啄向索菲亚院长的胸口。 鲜血如注喷洒在屏障之上，缓缓流下。 索菲亚面色不变，魔法杖一个转向，魔法屏障的洞口瞬间被补齐，那只鸟型魔物的头也随之被割断。 “魔力无法支撑的生徒收起魔法，安德烈，你带着这个孩子去队伍中间找到治疗师，这里由我独立支撑。” 她沉着地发号施令，声音平稳，仿佛胸前的伤口不存在一样。 --- 也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魔物潮终于渐渐有了颓势，甚至有一些鸟型魔物还未被攻击，就自行从空中坠落，或是在奔跑中一个错脚倒在地上。 他们已经距离菲罗斯城足够远，前方形势明朗，只有身后还有零星几十只魔物在追赶。 队友们已经累极了，将最后一波魔物击杀得七七八八后，罗兰下令原地休息，一个人围着屏障外围巡视，探查队伍当前的情况。 走到队伍中间的外围时，他看到艾露莎颓废地坐在地上。 “艾露莎，还好吗？” 艾露莎抬头看了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目光默默地投向队伍的最后。 罗兰从围作一团魔法生徒间穿行进去，看到露西正跪在地上拼命向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施加治愈魔法。 绿莹莹的魔法光芒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庞。 是索菲亚院长。 她的胸前几乎被血液沾透，嘴巴轻轻张了张，声音细不可闻。 罗兰单膝跪在索菲亚院长的身侧，为了听清她的话语而俯身垂首，金色的发丝蜿蜒沾染上前襟的血浆。 “不必费心带我走。” 一句气若游丝的话在罗兰耳边炸响。 因为严重失血，索菲亚的眼神已经无法聚焦，面色却是如此慈爱。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只知道当队伍终于摆脱了魔物追击后，她才轰然倒地。 治疗师露西早已尝试了各种方法，但是她早已失血过多，回天乏术。 此时魔物已经不再追击，伤痛、劳累、饥饿成为迁徙途中最大的阻碍。 这位德高望重，从魔物潮爆发就一直守护着众人的大魔法师，就这样坦然为自己定下了最后的埋骨之地。 有人死得壮烈，也有人死得悄无声息。 在重新出发前，艾露莎率领骑士团重新统计了人数，出发时二百多名幸存者，如今仅剩一百人左右。 几乎有一半的遇难者是在那次人群失序中而亡，另外一部分是因队伍散乱，人员跑到了屏障外被魔物所攻击，治疗师露西在人群中奔走，治疗重伤的人员。 那名被托付照顾小孩儿的中年女人，愧疚地向找来的克洛伊说着什么。 重新修整的队伍在沉默中前进。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辽阔的旷野上这支队伍如同一群迁徙的食草动物，逃脱野兽的追击，向着新的栖息地而去。 被有生力量抛弃的菲罗斯城，或许就像那些不幸的人一样，将迎来死亡。 第69章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前，爱尔一边独自击退猩红魔物，一边沿着幸存者队伍留下的移动痕迹向前推进。 就在她从迷雾中出来后才发现，银月照耀下，她来回的那一团迷雾正以极快地速度扩张，几乎要将整个菲罗斯城包围。 一名覃人死去后，它的身躯会变成迷雾的屏障。海拉所言不虚。 所以看到人去楼空的马尔斯庄园后，她稍稍松了口气，向外突围虽然艰难，但好过被困死在城中。 在意识到幸存者正在逃往的同时，爱尔本人也趁着迷雾尚未闭合，匆忙从城中离开。 因为与幸存者队伍走的是同样的路线，一路上，零零星星会有一些人族的尸身，爱尔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直到天渐渐亮起，而那些纠缠着的嗜血魔物，突然如秋末的蝉僵直伏倒在地。 一些飞行在空中的鸟型魔物，更是如下冰雹一样重重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大坑。 那些刚才还兴奋凶残，尖牙利爪直冲她要害而来的怪物，突然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了？ 爱尔回头望去，本是对这种异相感到惊讶，然而她却在那一片倒塌的魔物堆里看到一点奇异的亮光。 红色血液沾染的黑色土地上，一点点的微光闪烁着，像是在死亡面前竖起一个绝不认输的小小旗帜。 必须要去查看一下。 一种奇怪的感觉催促着爱尔。 她慢慢地迈近，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是一把银质的餐刀，锃亮的光面上反射出初生太阳的光芒，有些刺眼，刀柄斜插在魔物与人的尸体缝隙中。 不顾腥臭与肮脏，甚至忘了运用魔法，爱尔用一双手扒开尸体，看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小孩子。 她就那么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是那么眼熟，上面不仅有魔物撕咬的痕迹，还有半个成年人的脚印。 说不清导致她死亡的到底是那半脚的踩踏，还是随后而来的魔物。 爱尔轻轻地将小小的身影翻转过来。 是小孩儿，那个躲在钟楼里，看到人也不敢呼吸的小孩儿。 她的小小胳膊无力地搭在地上，划过倒在地上的那柄餐刀。 餐刀从尸堆上向下滑落，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却震耳欲聋。 她是她的同类。 有多弱小，求生的欲望就多么强烈。 妄图靠一柄连人都杀不死的餐刀，抵御一张口就能将她整个人吞下的魔物。 却终是躲不过必死的命运。 难言的苦涩涌上喉头，爱尔紧紧把小孩儿抱在怀里，有温热的液体从脸庞划过，闷闷地落在小孩儿灰扑扑的衣服上，像一阵无声的雨。 【…节哀…】感知到爱尔强烈情绪波动的海拉踌躇了许久，开口安慰道。 在这段时间的共存中，海拉认定爱尔是一个理智大过情感的人。 当时面对那么多熟悉的街坊的尸身，爱尔更多的是愤怒，如今却因为一个刚认识半天的小孩儿而落泪。 这让她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海拉同样非常难过，不仅是为了小孩儿一样的人类，还为了那些身不由己的魔物。 --- “我需要你帮我。” 海拉尚且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爱尔却似乎很快从刚才那股浓烈的悲伤中恢复过来。 【你要做什么？】 爱尔抬起头，望向远处只能看到一片晦暗迷雾的菲罗斯城，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逆转死亡，唤回菲罗斯城中所有的亡者。” 【你疯了吗？】就算没有形体，海拉的情绪也通过震颤的心脏传递给了爱尔。 【这是不可能实现！菲罗斯城中的亡者少说有几万人，就算是几百个你也供不起逆转所需的生机。】 第81章 【更何况，“逆转死亡”这条咒语限制条件很高，只对修习了死灵魔法的你管用。】 “可是，你甘心吗？看到菲罗斯城的覆灭，你不觉得眼熟吗？” “当时在魔物伊甸园，你之所以让我看到，发生在城邦的一切，包括现在俯身在我的身上，不都是因为不甘心吗？” “如今同样遭遇的菲罗斯城近在眼前，你怎么就退缩了？” 爱尔咄咄逼人地说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自言自语的偏执疯子。 但是这些话，正中海拉的痛处。 今天在菲罗斯城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城邦的重演。 “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同归于尽的方法并不管用，这次不如试试别的方法。” “活下去，才有改变的可能。” 感知到体内海拉的沉默，爱尔再次说道。 真的有可能吗？ 在爱尔正中靶心的追击下，海拉开始动摇。 【你…我…虽然我很想赞同你，但是很遗憾，就算是我拥有几百年积累下来的魔力，也不足以…】 “就是有其他办法对吗？”爱尔语调升高，“如果魔力不够用，那么用生命值呢？” 【生命值？你是说生命力？不行的，你的生命力不够的。】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没有办法把全城人救回来就好。关于生命力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海拉能感觉到爱尔身上有其他秘密，只是她目前无法参透，于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道： 【如果有充足的生命力，那么就可以将生命力分出去，将全城的生命作为你的眷属召唤归来。】 【与复活不同的是，一旦你所提供的生命力被消耗完，那么作为你眷属的这些生命将重回尘土。】 “没关系，”爱尔再次看向刚才被她放在地上的小孩儿，点了点头，像是对自己确认，又像是对某人承诺。 “我一定可以做到，让他们过完完整的一生。” 【我有个不情之请。】海拉轻轻地说道。 【魔物自身本就拥有强大的魔力，将它们作为眷属唤醒，并不需要多少的消耗…】 听到“魔物”二字，爱尔下意识皱眉。 “你想同时将那些魔物复活？它们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造成菲罗斯城灭的直接因素！” 【再次归来，它们只会听从主宰的命令…】 “召唤眷属”的实际执行需要海拉协助，她本可以用这点拿捏胁迫爱尔，但是海拉本性良善，不愿与爱尔产生嫌隙。 【召唤死者，这是整个大陆都不成有过的事情，你和菲罗斯城将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异类，说不定还会有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讨伐你。】 【你需要一支强大的队伍。】 --- 此时天已大亮，正是死亡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日。 [来自过去的联系必会将你引导至死亡的埋葬场。] 为了让整个菲罗斯城重获新生，她将要践行这一次的死亡。 当爱尔启唇念出“奈亚拉托提普”这个名讳的同时，海拉与她的连接被切断。 “我亲爱的可爱的倔强的可怜的爱尔，你终于呼唤我的名字了，嘻嘻嘻嘻嘻～～” 恶劣而戏谑的声音响起，一团不断向内翻动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 “我答应你的第二次交易，将我所能获得的影响力抵押给你。所以请你为我提供足以唤醒菲罗斯城所有亡者的生命值。” 与第一次交易时相比，爱尔不再是那个瘦弱无助的可怜小女孩，她四肢健壮有力，目光坚定不移。 “嘻嘻嘻嘻，我的好爱尔，你可真是贪心呢～你应该知道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吧，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可远远不够哦～～” “那请你提前赊给我，我会成长为这个世界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的角色，你绝不会亏本。” 红发如火，浮动在年轻女子的脸庞。她说着这样狂妄的话语，面容却是说不出的冷静。 就像一块包裹着烈焰的寒冰，汹涌的生命力跳动着，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伴随刺耳且越来越大的笑声，号称自己为“混乱使者”的黑色漩涡向外不规则地延伸，将爱尔的身影笼入阴影。 “我果然很喜欢你呢，哈哈哈哈哈哈，为我奉上最美妙的戏剧吧，我最最亲爱的木偶人～～” --- 暗夜降临，爱尔按照海拉的指示，召唤出一支硬质的树枝，勾勒“眷属召唤”魔法式。 先是逆时针行走，在地面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圈，在其中画了一个倒转的三角，又以三角形的边相连，套嵌出一个更小一些的三角。 最后爱尔站在圆心处，以圆心为起点，向内部的小三角的三个顶点划出三道细径。 【最后一步，用你的血液，为魔法式注入生命力。】 海拉说道，随后她仍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你确定拥有足够的生命力吗？魔法一旦启动无法中断，如果生命力不够，你会死。】 “放心吧，不会有事。” 召唤出的荆棘划破手心，鲜红的血液迫不及待地涌出。 爱尔站在魔法式中央，紧紧攥拳让血液留到地面上，随后沿着三条浅沟向外流淌，用红色重新勾勒她所画的魔法式。 外环颠倒的三角象征死亡，内环正向的三角象征生命，最外部的逆时针圆形代表着执行。 血液在最外环形成闭环的那一刻，冲天的红光沿着魔法式的纹路从地下冒出。 雾霭般的红色光芒如雷如电，迅速扩散到目所及处，天地如同炼狱，红光如同地狱的岩浆。 死寂的大地上，一个个尸体，如牵线的木偶，以不怎么自然的形式站立起来。 人与魔物，并肩而立，红光在他/它们的身后拉起长长的影子。 遥远的王都，一只呆呆的猫头鹰驮着小小的鼹鼠，从森林中起飞，作为眷属，它们同样听到了主宰的召唤。 “与我同归。” 苍白的嘴唇轻启，年轻的女子，引导着无尽的身影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70章 狄奥多西王宫，花园长廊。 “待会见到陛下，说话要谨慎。” 国王陛下的侍者在花园长廊的前面引路，魔物灭杀队的布瑞卡总队长衣着正式，对与她并行的罗兰叮嘱道。 “布瑞卡队长，您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罗兰垂眸道，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今天并没有穿灭杀队的制服，而是一套寻常正装，因为他是一个小时前才被布瑞卡从家里召出来的。 “知道就好。”布瑞卡对罗兰劝了一路，终于听见了回音，但思及罗兰等人这次遭遇的事情，她多少内心也有些不忿，因而又安慰道： “你也别灰心，停职是暂时的，等过一阵子，马尔斯伯爵不再盯着了，我立马把你们召回来。” “最近你们在民间的声望大涨，陛下亲自召见，很有可能是听到了民间的呼声也说不定。” 罗兰没有应声，长靴扣在花园长廊的地板上。长廊两旁的绿地上，鲜花争奇斗艳，一片祥和。 从菲罗斯城逃脱后，剩余的幸存者们大都停留在了附近的城邦，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跟着罗兰等人来到王都，投奔亲人。 疲惫的马匹上驮着情绪低落的一行人，缓缓进入城门。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受到王都市民们前所未有的欢迎。 市民们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头版头条上，是如故事般连载了十几期的“菲罗斯城惨剧揭秘”。 撰写报纸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和材料，以一位不具名幸存者的视角，“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从菲罗斯城被屠城，到众人被围困马尔斯庄园，再到最后的月夜突围的一切。 菲罗斯城的惨剧对于王都的人来说，就像是因为猎奇、大尺度而引人入胜的骇人传说。 而荣归王都的“英杰”们中，纷纷在报纸的故事中被赋予独一无二的名号，并迅速在坊间流传开来： 【智之勇者——罗兰。】 拥有预知天赋魔法的他，在灾难来临前就已做好应对举措，智勇双全，带领幸存者从地狱一般的菲罗斯城中生还。 无论在幸存者中，还是在其同伴之中都拥有着独一无二的领导力。 【赤血反叛者——艾露莎】 在领主怯懦逃脱时，她振臂一呼，背叛了贵族主人，带领反叛的骑士团，一直守护菲罗斯城的平民们，是平民最好的朋友。 此外，还有爆裂魔法师——安德烈、冷刃骑士——克洛伊、无畏骑士——西蒙、暗黑骑士——罗莎、优雅骑士——泰瑞、甜心治疗师——露西等。 人们涌上大街小巷，兴奋、狂热地呼喊着这些名号，振奋了身心俱疲的伙伴们的心情，他们同样热情地向市民们挥手、微笑。 罗兰在人声喧嚣中，只感到无比割裂。 第82章 这是明明是一场失败的战役，何至于被包装成一个大胜而归的“欢迎庆典”？ 如果民间的消息都如此灵通，那为何在围困于菲罗斯城的那十日里，居然没有一支官方的队伍赶来支援？ 中途租来的马匹，经过十几天的旅途，已经和骑马的人一样疲惫。 艾露莎座下的马，面对周围的振声高呼时直接晕厥，而她本人则在一个翻身平稳落地后，被热情的市民手接着手横举在半空中。 “大家，请将我放下来。” 艾露莎的声音淹没在欢呼声中，直到一队王都护卫队的人，挤开人群，一把扣住艾露莎被举到高空的手臂。 “艾露莎·拉塞尔，你作为侍从，涉嫌反叛原主人马尔斯伯爵，现将你逮捕。” 随后，魔物灭杀队一队的人也被总队长下达了“停职”的命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魔法院的人没有受到影响，王都魔法院向他们打开了大门。 回城时的一幕幕，与眼前鸟语花香的画面相重叠，罗兰按了按眉脚，将思绪收回。 就在一侧的花园中，一个贵族少女本来正提着裙摆追逐蝴蝶，目光随着蝴蝶的飞舞，转移到不远处长廊上的几个人身上。 “安娜，布瑞卡旁边的那个是谁？”她原地站定，询问向身旁的侍女。 “啊！是智之勇者罗兰大人！”侍女安娜惊呼道。 “智之勇者罗兰？那是谁？”贵族少女疑惑地问道。 “是带领一批幸存者从被魔物占领的菲罗斯城里逃出来的勇者大人啊！”安娜激动地回答，“报纸上都是关于他的故事！” “哼，什么报纸故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瞒着我？”贵族少女有些不满地轻哼道。 “我马上给您送来最近几期的报纸，你看完也一定会迷上勇者大人的！” 或许是看到偶像太过激动，侍女明显有些口不择言，不过这里只有她们二人，倒也无人问责。 --- “进来。” 一道有点耳熟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得到应允的侍者静声推开门。 罗兰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会见，很可能就是由该人促成。 两人跟着侍者走进房间，罗兰看到国王斜靠在位子上，二王子阿蒂库斯站立在他左侧，桌面上放着一张半摊开的地图。 “陛下，二王子殿下。” 布瑞卡和罗兰两人右手按在胸前，左手自然下垂，向国王和王子鞠躬行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来对证的‘罗兰’？” 虽然提到罗兰的名字，但很明显这句询问是向阿蒂库斯发出的。 “是的，父亲。近日来王都中关于他的故事数不胜数，市民们都很喜欢他，称呼他为‘智之勇者罗兰’。”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国王不怎么愉悦地念了一句。 “不过是民间的戏称罢了，”阿蒂库斯主动为罗兰解围，语气柔和又理性。 “父亲，就算菲罗斯城属于马尔斯伯爵治下，但那首先是您的领土。” “现在整座城沦陷在魔物的爪牙之下，此罪重大，不亚于战时失城。只听马尔斯伯爵一面之词恐怕有所偏颇。” “您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国王下巴一扬，对罗兰命令道：“说说吧，菲罗斯城到底是怎么丢的？” 这番口吻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丝毫不关注屠城对于菲罗斯城的民众有何影响，只是简单的归结为“城丢了”。 罗兰压下不适，明白此时是为伙伴们，尤其是艾露莎“翻供”的最佳时机。 他毫无保留，从自己的预知梦说起，即将一切公之于上。 尤其重点说明了当魔物袭城时马尔斯伯爵弃城而去，艾露莎是为保护众人才选择了留下。 “该死的马尔斯，胆敢欺瞒我！” 当罗兰说完后，国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阿蒂库斯则始终带着微笑着，安慰气恼的国王。 罗兰接着说道： “陛下，我所说句句属实，如今王都中也有些菲罗斯城的幸存者……” 罗兰话说一半，被阿蒂库斯王子笑眯眯地截住。 “罗兰·冯·维特尔斯巴赫，”阿蒂库斯念出罗兰带着姓氏的全名，“你的忠诚和功勋不会被埋没，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国王也不耐地摆摆手。 走出国王的书房一段距离后，布瑞卡终于按耐不住：“听二王子殿下的意思，后面国王会给你什么赏赐也说不定。” “嗯。”罗兰随口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布瑞卡问道，“不过也是，现在高兴还太早。” “马尔斯伯爵好歹是个地位卓然的大贵族，而且他跟大王子的关系不一般，事情终归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一路上，罗兰一句话也没再开口。 直到走出王宫的大门，他突兀道别：“总队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就回啦？行吧，反正你都还在停职中，哎，你小子，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让你回去。” 布瑞卡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罗兰已经离开，挺拔修长的背影莫名有些寂寥。 --- 罗兰走到公寓楼，迈着台阶往大门里走，斜里突然冒出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罗兰先生，马尔斯伯爵派我来…” 听到这个姓氏，罗兰径直绕过来人提步走进大门，那个人想要跟他进来，被公寓楼的门房挡了出去。 “咚咚咚。”长靴与楼梯的敲击声，显得分外空洞。 罗兰走过自己的房间，在门前停驻，转头看了斜对面的房间门良久，才拿出钥匙开门入户。 已经是下午了，西向的太阳从窗户的缝隙中招进来，在桌面上投出一片矩形的金光。 罗兰重重地坐在沙发里，拾起金光照耀下翘起了一个角的信件，沉默地看着。 信件右侧的边缘已经发毛，是被他焦躁的手指来回捻搓留下的痕迹。 或许她的离开是对的。他想。 一直以来，自己的守护是否只是一种自以为是呢？ 明明知道自己周围总是会充斥各种不幸，为什么还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妄图说服自己是要“保护”。 掀开“保护”的面纱，其下掩藏着的是我的私心。 是我想要困住她。 她一定是看透了这点，才会离开。 手指再次划过信件上的最后一句——情谊永存心底，你我有缘再见。 罗兰卸到所有力气，任由自己如烂泥一样陷在沙发里。 那盒即使是战斗的时候都被他藏在怀里的制冷魔具被打开，里面盛放的东西已经化成一片米白色的水渍。 我，还可以期待吗？ 第71章 原-菲罗斯城城门附近，白色的雾气如同新筑起的一道“迷雾城墙”。 从东到西，无尽地延伸着，将原本的城池包裹地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痕迹。 一队皇家骑士的队伍在一个平民的带领下停在了“雾墙”二十米开外。 “你确定这里是原来的菲罗斯城？”皇家骑士的领队不怎么信任地问道。 那个领路的平民男子俯肩趴在马上，向他露出一个谄媚又带着恐惧的笑容。 “骑士大人，我自小在菲罗斯城长大，这路不会错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长满山花的山丘： “您看那片山丘，距离菲罗斯城门外也就五百来米的距离，我家离城门口近，小时候没少在那里玩。” 听他说完，领队翻身下马，走到迷雾跟前，右手拔除佩剑，试探性地向雾气中伸去。 “诶呀，骑士大人，可不敢离那个雾气那么近！那些天杀的魔物就是从这雾里跑出来的！” 平民向导惊慌失措地提醒道，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一名中年女性高级魔法师下马走到领队旁边。 “队长，听这位向导的说法，我判断这些迷雾，很可能跟那些魔物之森的迷雾是一样的，一旦进去，就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 “这种新生的魔物迷雾，既没有传送台也没有传送魔具，我们进不去的。我建议先等等，请求王都指派增员。” 她是队伍中的副领队，由阿蒂库斯指派加入这支调查队伍。 可惜领队属于大王子一派，对于她的告诫并不在意。 “哼，”皇家骑士领队傲慢地说道：“那是因为没遇上有胆量的人。” 说完他叫了手下的一名队员，将行军常用的麻绳捆在他腰间，命令他走进迷雾中探探情况。 刚才副领队的话犹在耳边，可惜领队在后面盯得紧，那人咽了咽唾沫，拉紧自己腰上的绳子，一步一步慢慢走进白色的“雾墙”。 前行的队员如同被缓缓移动的雾粒子吞没了一般模糊不见。 原本逶迤在地的绳子开始抻紧，剩下的几人拾起绳子握在手里，感受到另一头拉扯的力道。 第83章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男领队朝里面喊道。 绳子仍在收紧，说明前进的人并没有被传送走，按照他的步速约莫也就走进去十几米吧，然而这声询问完全没有回音。 “情况不对，赶紧把他拉回来！”魔法师副领队严肃地说道。 领队挥挥手拒绝了谏言：“不要拉，再看看。他可能是忙着观察，没听到而已。”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条绳子的另一端竟然直绷绷地向高处移动，几个人被拉着向前挪了好几步。 眼看着绳子那头越来越高，几人的脚底都快挨不着地面了，魔法师副领队眼疾手快用魔法杖唤了个火球术，将绳子烧断，几人跌倒在地。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鸟型魔物从迷雾中冲出，在地面上投出一片阴影。 那个前往探路的人被它“吐”在地上，浑身缠满魔物的口水，屁滚尿流地爬起来逃跑。 调查队的人慌乱了一会儿，很快在领队的组织下摆出战斗姿态。 魔法师副领队率先发力，一挥魔法杖唤出一团半米高的火球，冲着魔物的肉翅而去。 肉翅被烧了个大窟窿，鸟型魔物偏着身体向地面坠落，调查队中的其他人也挥舞着佩剑跟上。 毕竟是皇家骑士团出身，队员们身手矫健，双方厮打了十几分钟后，以一柄剑插入了魔物胸口告终。 “嗤，”领队抽回宝剑，“菲罗斯城就是被这玩意儿灭的？不过如此。” 然而就在他们收剑回鞘的瞬间，那个被砍了十几刀，胸口仍汩汩向外留着腥臭液体的魔物，居然再次动了起来。” 它振翅而上，转头向迷雾中嘶吼了一声。 几秒而已，迷雾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由白色，变成灰色、黑色。 “情况不对！大家快跑！”魔法师副领队大声呼喊道。 被魔物“复活”震惊在原地的其他人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的马匹。 “吼——” “吼————” 数之不清的呕哑难听的嘶吼声在身后响起。 其中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向后看去，只见那片看不到边际的“雾墙”，早已变成无数的魔物组成的“魔物墙”。 黑压压一片站在原地，令人望之胆寒。 在他们眼中，菲罗斯城已彻底沦为不死魔物的巢穴！ 而在他们逃走后，那些魔物并没有追击，而是“乖乖”地又隐回到迷雾之中，黑色的浓雾再次变回白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一次不要支配太多魔物眷属。】海拉提醒道。 “不一次把他们震慑住，后面还会有人不自量力进来调查。到时候他们能不能容得下这座‘死灵之城’可就不好说了。” 菲罗斯城内，穿着睡衣的爱尔站在一个房间的窗边，目光从远处的迷雾墙处收回。 这是一座四层高的旅店，是为数不多在魔物潮中完整保留下的建筑之一。 楼下，就是正热火朝天忙碌着重建家园的“人们”。 “爱尔姐姐～～”那个曾经握着餐刀死去的小孩儿在楼下向她挥手，其中一只胳膊用纱布和木板固定着吊在胸前，在纱布之下，有一个代表眷属所属的图案。 “索菲亚阿姨说中午有好吃！待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小孩儿右脸上有块脸颊肉缺失，两个白白的后槽牙直接暴露了出来，但这丝毫不耽误她笑得灿烂。 “好。那姐姐等你来。”爱尔曲肘点在窗户的边上，笑着应道。 看到小孩儿跑得快了，又赶紧大声叮嘱她：“小心点儿，莉莉，别被石头绊倒了。” “放心吧姐姐！” 见小孩儿跑远了，爱尔拉上来窗帘，重新爬回了床上。 她如今还在修养中，站得时间久了身体难免疲乏。 因为实在不想再睡，爱尔便半靠在床上，拿起一个笔记本写写画画，隐约看上去是一根魔法杖的样子。 十几天前，她耗尽了自己大量的魔力，与从“黑球”奈亚拉托提普那里赊来的生命值，以菲罗斯城为中心，施加了超大范围的死灵魔法【眷属召唤】。 被魔物袭击而死的无辜者，因未知原因而骤死的魔物，作为她的“眷属”重新被唤回人间。 眷属的眼就是她的眼。 只要她还存在，那么眷属就不会死亡。 常理来说，眷属不需要进食，只要摄取主宰的生命力或魔力作为能量就能生存。 但是爱尔一次唤醒的眷属数量太过庞大，所以他们和它们仍正常摄入食物，减轻对爱尔的能量依赖。 人族尚且好说，在清理废墟时，时不时能挖出原来存的食物，只要城中的一切重建起来，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除了他们的眷属身份变得有些见不得光外。 在无法确定其他“正常人族”对于这些死而复生的人的态度前，这座城需要先封闭起来。 而那些魔物也需要一个新去处。 所有涌出的迷雾都是由覃人的身体所化，在海拉的帮助下，爱尔将晦暗之森中的那名死去的覃人所留下的躯干拿了回来。 那是一截二十厘米左右的小树枝，凭借它爱尔将城中的迷雾分布重新梳理，将菲罗斯城团团包围。 并命令魔物眷属们，轮流隐藏在这些环城的迷雾中，作为城池的守卫力量。 同时保留了城中，那一团与晦暗之森相联通的迷雾，将其到迷雾墙之间的一整个街道都清空了。 这样，魔物们可以在不打扰人族的情况下，通过那团迷雾自由穿回晦暗之森生活。 覃人的迷雾自带空间传送魔法。 在爱尔建起“迷雾保护圈”的同时，也意味着：城中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外出，包括爱尔自己。 “海拉，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在爱尔手下的笔记纸上，魔法杖的中心留空，她向外延伸出一条线，备注了几个字：附加强力魔法。 【什么事？】 “那截覃人剩下的躯干，我想借用。” 【……你要做什么？】 海拉对此并不觉得特别意外，但回复爱尔的声音带着明显不悦。 爱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说道： “我不瞒你，我本身根本不可能支撑全城人和那些魔物所需的生命力，那些大部分是我从某人那里借来的。” “为此，我需要做一些事情作为回报，只待在城里是无法做到的。” “而且我也曾答应过你，会将城邦的故事公之于众，我需要变得更强。” 【你想要把它做成魔杖芯是吗？】 不知是“看”到了爱尔面前摊开的笔记本，还是海拉早有想法，她一语中的。 爱尔像是跟海拉面对面说话一样，点点头。 “是的，我在从魔物伊甸园出来，以及这次往菲罗斯城赶的时候就发现了，传送相关的魔法极其强大。” “但是很奇怪，这么重要的魔法，人类的魔法师居然没有人会，只能借用传送台和稀少的传送魔具施展。” 【因为那是属于覃人的魔法，而我帮着你重新分布迷雾的时候，暴露了“覃人躯体具有魔法”这一点。】 与海拉的信息同步传过来的，还有她的愤怒情绪。 所有的传送台和流传下来的传送魔具中，都内嵌了一部分覃人的躯体。 有些来源于几百年前人族与覃人和平时期的赠与，更多来自于人与魔物之战后，人族的“战利品”。 【你不是在寻求我的建议，而是在通知我。】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很善良的人。”爱尔说道。 “但是我不一样，如果是为了达成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听见爱尔说“进来”后，小孩儿莉莉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拎着一个两层的食盒。 “姐姐，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没谁，我是在练习魔法吟唱。”爱尔微笑着说道，“好香啊，今天的午饭有什么？” 小莉莉忙快步走过来，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更加浓郁的香气将房间盈满。 只见上面一层摆满了紫红色的红薯，下面一层居然是放了一整只鸡腿的蔬菜肉汤。 她把木质的餐具塞到爱尔手里，又从一侧拿出小板子放在床上，一次将食盒中的餐食拿出来。 “今天在清理商业街那边的废墟时，发现果蔬店的后院仓库还好着呢，里面存了好多果蔬，红薯啦、南瓜啦、土豆啦，还有几只鸡居然还活着。” “索菲亚阿姨说大家最近太辛苦了，所以就做了一锅鸡汤加餐！” “爱尔姐姐，你快吃啊！” 看着小莉莉忍不住咽口水的模样，爱尔将手中的木质餐叉塞到莉莉手里，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一起吃。” 莉莉从口袋里捞出一个大土豆，嘿嘿笑道：“莉莉我也带了的！姐姐快吃吧。” 第84章 她不懂什么叫做眷属，她只知道自己又活了过来，因为爱尔姐姐。 莉莉把餐叉又塞回去，握着大土豆，小口小口吃得很香，仿佛那是比大鸡腿还好吃的美味。 【我答应了。】 在爱尔的体内，海拉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说什么自己不择手段，明明是个那么温柔的人。 第72章 [嘻嘻嘻～我亲爱的爱尔，该醒了哦～～新的一天也要好好努力哦～～] 清晨五点多，混乱使者-奈亚拉托提普戏谑的嗓音在脑袋里响起，将爱尔从睡梦中吵醒。 如今，基于爱尔与它重新签订的交易条件，爱尔的“角色影响力”越大，能够为它所提供的可食能量越大。 为了汲取更多能量，黑球最近出现的频次大幅增加，每周都要出现一次，积极鞭策爱尔行动，提升“角色影响力”。 “是什么蚊子在嗡嗡叫吗？”爱尔揉了揉耳朵，声音中带着被吵醒的不悦。 不过奇怪的是，她感觉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这段时间的疲累完全消失了。 “既然你来了，必定是将海拉的感知封闭掉了，不如现身再说吧。” 一个两个的，要么在她脑袋里说话，要么是跟她灵魂对话。 爱尔怀疑，要是有人窥见她与奈亚拉托提普，或者海拉对话的场景，恐怕会认为她是个精神病人吧。 不大的房间中，凭空出现一个半米宽的黑色漩涡，奈亚拉托提普以最初的“黑球”形态，从漩涡中飞出现。 “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我亲爱的债权人，下面为你奉上本周的角色分析哦～～” “黑球”奈亚拉托提普话音一落，半透明的光屏在空中浮现： [死亡倒计时：暂无] [个人角色等级：无名npc→背景配角，生命值-999，999，998（提升＋2）；影响力＋10，000（提升＋9，950）] 注1：恭喜你，已升级为这个故事的“背景配角”，作为无名的背景板，出现在重要角色的人物塑造中，请再接再厉，继续提升个人角色影响力。 注2：“角色影响力”可按照“10：1”的比例，兑换为“角色生命值”。 看着“角色生命值”对比之前微弱的变化，爱尔眼角抽搐了下：“你是说我卧床休息的这段时间，才恢复了‘2’个生命值是吗？” “靠休息能恢复的生命值是极其有限的哦～～况且你还供着全城眷属的生命力。”黑球在爱尔面前晃了晃。 “不过你的‘角色影响力’，对比之前有了大幅提升，所以积极行动起来吧，亲爱的债务人～～” 爱尔看过去，果然那一栏的数值提升了近一万。 而就在这时，影响力的数值突然跳动了下，后面多出了一个零，变成了＋100，000。 “嗯？提升这么快？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黑球那双诡异的大眼睛合二为一，又缓缓向上移动头顶，似乎真的在“看”着什么。 而爱尔则又一次认识到，眼前之物的“非人感”。 不过二三秒中，黑球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嘻嘻说道： “你的那些眷属还真有点意思，说不定你的影响力会比预想中提升得更快呢～～嘻嘻嘻～” 而当爱尔询问它发生了什么时，它线条的嘴角撇向一旁歪笑道：“这个你自己去看咯～～” “好了，回到我们的正事上吧～接下来是两条相关段评，请查收哦～” ——段评《勇者xx的失落》：哇啊啊啊！！我们xx简直又美又帅了！！好爱这种带着悲情色彩的勇者角色！而且还是忧郁美男子挂～好想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感觉会是他角色塑造里很重要的故事之一哎。 ——段评《野心的推进》：omg，xx杀我！那个偷东西的配角可以让我演一集吗？！虽然知道xx是斯文败类，我还是好吃这口～～ “段评”中的核心内容依然做了打码，不过结合之前几次对死亡倒计时的调查，这两个段评的相关人物，爱尔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第一个评论中的“忧郁美男子”大概就是罗兰，至今为止，爱尔还没有看到另外一个比他更符合这个称呼的人。 而其中提到的那封信…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而第二个评论中的“斯文败类”应该就是阿蒂库斯。 爱尔看着那句“那个偷东西的配角可以让我演一集吗”抿了抿嘴。 该不会“偷东西的配角”，说得就是她吧…… 爱尔想起被光之魔法追着打的惨状，只觉得发表评论的人品味奇特，居然希望有人杀他。 不过这次的段评，除了让她重新确认了罗兰、阿蒂库斯这两个人就是名副其实的“重要角色”外，没有任何其他有用的信息。 爱尔把目光从光屏移到“黑球”身上，说道： “提升影响力，是我和你的共同目标，那么再给我一些必要的提示吧。” “就算升级为“背景配角”，我实际上对于故事的主要发展一无所知，又怎么知道怎样做更能提升影响力呢？” “嘻嘻嘻，就喜欢你有事直说的个性。” 黑球收起光屏，又晃到爱尔跟前， “不过世界规则所限，我能透露给你一条大概信息。” “故事的主线是事关整个大陆的局势动荡，好几股势力将牵扯其中，最终将演变成两股势力，不，应该说两位角色之间的对决。” “你只要能够押中这两位角色其中之一，那么就很容易乘风而起，坐享大量的‘角色影响力’。” 听着它的建议，爱尔摇摇头：“我说过的，要成长为‘这个世界中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的角色’。” “跟在别人后面，最多只能成为对方之外的第二角色。” 与以获得“可食能量”为主要目的的黑球不同，爱尔想要提升影响力，一方面是抵扣欠下的生命值，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对塑造了这个世界的创世者“宣战”。 她不接受这位创世者写下的，关于自己以及那么多名莉莉一样的无名npc们的命运。 如果说以前是为自己而求生，那么现在，她就是为了无数个莉莉一样被轻易牺牲的无名npc而战。 “我会成为那两个角色之外的第三个角色，并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爱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眼眸中燃起了坚定不移的火焰。 “嘻嘻嘻～～～那我期待你的表现～～～下次见，我亲爱的野心家～～” 黑球张大嘴巴嬉笑着，渐渐消失在空中的黑色漩涡中。 送走了黑球，爱尔起身下床，来到洗漱室捧起水洒在脸上，微凉的感觉让头脑更加清晰起来。 想要达到那个目标，她不仅需要按照原计划提升自己的能力，更要尝试去主动参与到世界的“大事件”中。 要做到这一点，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源，更多的伙伴。 只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理论上讲她现在算是小有势力，毕竟因为从属关系，她能够感知，乃至操控这个城市中所有的眷属，不仅是那些魔物，还有人族。 只不过相对于魔物，对于人族眷属的感知会更加耗费气力。而且爱尔也很排斥这样做。 虽名为“眷属”，但实际上在她心里，所有人仍旧是自由的，独立的个体。 她是一厢情愿将他们唤醒的，他们会愿意成为她的助力吗？ 爱尔心中其实有些没底。 发展势力的事情急不得，再加上躺了这么久，爱尔着实也歇息够了，于是便换上了莉莉之前送过来的一身干净衣服，走出了房间。 前后两条街道的风景，在房间时就已经看腻了，况且时间尚早，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前段时间身体不方便出门，她曾让索菲亚院长帮忙到苏菲阿姨家看过，从相邻街坊处得到的消息是，苏菲阿姨一家在魔物袭击时没在城中。 而阿曼达老板，最近好像是在忙着旅店的重建，就不去打扰她了。 还能去哪里走走呢？ 爱尔记起莉莉说过，为了方便指挥重建工作，索菲亚院长在城中央的广场上搭了个工作兼休息的帐篷。 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吧，毕竟做魔法杖的事情，也还要拜托索菲亚院长推荐魔具术师。 而且她也很好奇，大家做了什么，让她的“角色影响力”一下子提升到了十万。 而爱尔体内的海拉，也不知道是因为“黑球”屏蔽的原因，还是单纯觉得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可关注，一直没有出声。 --- 清晨的街道没什么人，爱尔慢悠悠走着，权当是散步。 街边还有一些破损的楼房，不过街道上的残石乱瓦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这才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索菲亚院长的指挥能力果然很厉害。 爱尔想道，同时不由地回想起众人苏醒的那一日。 ——在率领着所有“人”回到菲罗斯城中后，她的体力已经几乎耗尽，直接摔倒在众人面前，更无力解释所发生的事情。 第85章 重获新生的眷属们茫然无措，是索菲亚从人群中径直走出，三两句就安排了众人先自行休息，待次日重新集合。 而她，则在众人离开后，找到一间还好的房间，将爱尔安置了进去。 “我的心告诉我，是您唤醒了我，还有那些与我一样死去的人们。” 索菲亚按着自己胸前干涸的血迹说道。 “我能看得出来，您一定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 睿智的索菲亚院长看着脸色苍白，甚至连独立站立都无法做到的年轻姑娘，眼神中满是慈爱。 “现在您需要歇一歇。” “我…”爱尔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被索菲亚院长温柔地打断了。 “您需要休息，明天吧，想要解释也好，或者重建这座城市也好，都可以放到明天。” “我们从死亡之中重新回来了不是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在索菲亚院长的声音中，爱尔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有湿润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渗出，温热的手指帮她将那片湿润揩去。 历经好多个无眠夜的爱尔，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如果没有索菲亚院长，人们绝对不会恢复得这么快，菲罗斯城可能仍是废墟一片。 爱尔对此毫不怀疑。 越往广场的方向走，路面就越发干净。隔着半条街道，还没走到广场的爱尔就已经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 转过一个拱形的街角，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广场上，正中央则是眼熟的菲罗斯城魔法学院的帐篷。 帐篷上灰扑扑的，爱尔猜测是从之前幸存者聚集的马尔斯伯爵庄园里回收回来的。 帐篷外摆着一条长桌子，领导风范出众的索菲亚院长坐在桌子后面，为面前排着长队的市民指派任务。 在广场的西北角堆放着食材，上面罩着一个魔法屏障，十几个人在附近开火造饭。 大家起得好早。 爱尔闻了闻飘过来的饭香味，不禁想道。 第73章 在脚步踏入广场上的那一刻，爱尔灵魂有一瞬的震颤，广场上所有自由活动的“人”，无一例外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嘈杂声褪去，广场上一瞬间安静下来，爱尔甚至能听到在角落里蔬菜浓汤“咕嘟咕嘟”的熬煮声。 所有人都“看”向爱尔，以一种略显怪异的姿态： 他们朝向爱尔的方向，不自觉地低着头，似乎想看又不敢正视她。 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曾是已逝之人，临死前的恐惧如烙印一般铭刻在他们的灵魂中。 而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的红发女子，为他们带来了第二次的生命。 每一刻他们都能感知到来自于她的生命力的滋养。 她，是他们的主宰。 是害怕我吗？还是说我给大家带来了压力。爱尔看着不自在的众人想道。 要不等索菲亚院长休息时，再单独找她聊吧。 爱尔迈出的脚往后撤了撤。 “您来了。很高兴您的身体恢复了。请跟我来，待会儿就可以吃早餐了。” 索菲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向爱尔打招呼，她自然的交谈姿态，打破了空气中漂浮的凝滞感。 “嗯，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想要请教。” 爱尔颔首说道，向索菲亚的方向走去。人群如遇天堑的河水，顺着她的前进而向两侧分流。 爱尔的余光之中，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尽管她并不认为，当下的自己，与当年在菲罗斯城打零工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但“主宰”与“眷属”的关系真实存在，她的出现必然给大家带来了压力。 爱尔尚无法习惯这种隔阂与陌生感。 “大家也各自忙去吧，早餐后再继续安排工作。” 四周静止站立的人群闻言暂时散开，索菲亚为爱尔拉开了门帘，两人先后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分成了两大部分，左侧更大一些，放了两张单人木床，另一侧小一些，放了一张木床。 除此之外，空间的地方还码放了不少日常杂物，有叠得半人高的床褥，有十几个装满菜的篮子，被魔法屏障罩了起来。 东西码放得整齐，倒也不显得杂乱。 爱尔早就知道索菲亚为了方便指挥重建工作，一直住在这里，但亲眼所见仍然有些惊讶。 她是见过贵族做派的。 当时在菲罗斯魔法院的时候，克莱门丝小姐为了居住得更舒适，还专门把寝室里的所有家具都换了一套。 相比之下，索菲亚院长的做派朴素地不像个贵族。哪怕她出身于菲罗斯第二大贵族卡佩家族。 “是有其他人跟您同住吗？”爱尔坐在其中一张木床上问道。 “是一起处理城内事物的两个朋友，”索菲亚院长说道，“趁着早上天不热她们出去了，早饭的时候会回来，到时候我给您介绍。” 爱尔点点头，说起自己来访的目的。 “索菲亚院长，我想要锻造一支魔法杖，您有合适的锻造者推荐吗？” “您还没有自己的专属魔法杖？”索菲亚明显愣了一下。 魔法杖对使用者的魔法施法能力有要求，一般大魔法师以上的战斗系魔法师都会拥有专属的魔法杖，以提升咒语的威力。 以爱尔复活全城人所消耗的魔力，明显超过大魔法师级别，甚至能达到魔法史上也寥寥无几的传奇魔法师级别。 “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爱尔含糊地说道。 “眷属”对“主宰”的信赖是无条件的，索菲亚没再多问，她思索片刻说道： “魔法院的魔具术士们层级恐怕不够，我有另外一个人选，他虽然不在魔法院任职，但是对于魔武器的锻造水平比得上王都的顶尖魔具术士。不过他是平民出身，您如果不介意，我明天就带他来见您。” 有些魔法师会优先选择由魔法师转型的魔药或者魔具术士，所以索菲亚有此一问。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我自己就是个穷苦的平民。” 爱尔并不了解贵族魔法师之间的这些鄙视链，无所谓地说道。比起魔具术士的身份，她更在意地是自己得想办法赶紧把造魔法杖的钱备好。 “索菲亚院长，其实我还有个事情想问。”爱尔微微皱眉认真地说道，这样的姿态看上去有些严肃。 索菲亚跟着紧绷住了眉眼：“您请说。” 爱尔曲起食指，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脸颊： “现在城里有要招工的地方吗？我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买魔法杖也需要钱。” 饶是见多识广如索菲亚，也因太过惊讶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比较难办吗？” 爱尔看她没说话，自顾自地带入自己的理解，略微苦恼地说： “也是，最近城里大家都还在清理和重建，应该没有什么人有余钱雇人吧。” 爱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索菲亚想象不到的地方。 让这位如此强大的“主宰”感到苦恼的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她是贵族出身，在她的认知中一个人占领了一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就理所当然成为属于她的领土，她将拥有这个城市与土地的所有权。 或许爱尔，因为平民出身的缘故，并没有同样的认知。索菲亚想道。 而且除去她的魔法能力之外，爱尔还只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 “您无需为此担忧，爱尔冕下。” 索菲亚对爱尔换了一个更加明显和尊贵的称呼。 “我想您只是还不太习惯身份的变化。” 城中的大贵族势力大都在魔物袭击时跟着马尔斯伯爵逃走，包括她所在的卡佩家族成员。 菲罗斯城如今需要一个新的领主，那个人只会是爱尔。 “我们所有人，都与您荣辱一体。您的愿望将是全城人的行动所向。” 索菲亚起身，向爱尔行了一个屈膝礼。 “不，我的原意并非如此。” “我确实是需要一些助力，但是我唤醒你们，不是为了……统治和奴役。” 爱尔错愕地说道，她虽然不懂贵族的礼仪，但是能看出索菲亚此举所代表的臣服意味。 在此之前，爱尔一直将索菲亚院长视为城市的主导者。 她出身贵族，且德高望重、能力高强，又主动承担起重建城市的重担，在大家心中的威望也高。 爱尔甚至还想过，索菲亚院长通情达理，如果与她说明白提升自己影响力，对于全城人的重要性，对方应该会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领主的统治并不等于奴役，爱尔冕下。” 即使处于下位，索菲亚看向爱尔的目光仍然带着慈爱与沉静。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领主所代表的意味并不相同。残暴而贪婪的领主或许会奴役，但一位正直而善良的领主会为她的民众，带来繁荣和富饶。” 第86章 “作为一名魔法师，我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要维持一城人的生命力需要消耗的魔力该有多么的巨大。” “或许您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道德绑架’或者‘得失交换’。作为主宰，您随时可以切断为眷属所提供的生命力，为了避免被抛弃，我，以及全城人希望以忠诚回报这份给予。” “原本是打算等事情完全做好后再向您汇报的，不过现在提前告诉您似乎比较合适。” 索菲亚缓缓地站起身来，向爱尔伸手发出邀请：“请您跟我出来一下。” 爱尔不明所以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被索菲亚带着走出帐篷，来到广场中间的地方。 ——那里曾经矗立着一座近十米的巨大人型雕塑，是菲罗斯城最初的建立者，首任的马尔斯伯爵。 雕塑早已在魔物的袭击中被打碎。碎石如今已清理干净，只剩下外围的一块石刻铭牌。 有个头发花白的匠人蹲在几米外，拿着炭笔在空中比对着什么，而后落笔在纸端画两笔。 “石匠，请将你的设计图拿过来看看。” 看到爱尔，石匠张了张嘴，好半晌什么也没有说，呐呐地将本子递了过来。 索菲亚一页一页地翻给爱尔看，纸页上的雕塑眼神坚毅，姿态或威武或柔和，火红的头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几乎破纸而出。 “是所有人一起决定的。主宰与眷属，彼此依靠，才能走得更远。” “您愿意成为我们的领主吗？亲爱的爱尔冕下。” 彼此依靠，才能走得更远。 这句话触动到爱尔心中最深处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一厢情愿的拯救是自己的责任。 她以为大家那样不敢看她是因为害怕。 但其实，出于对命运的愤怒也好，对小孩儿的怜惜也好，如今一城人的命运已然与她紧密相连。 这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求生之路了。 在她的身后，有一整座城市的人是她的后盾。 爱尔反握住索菲亚院长温暖的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在笑，最后只化作一句话： “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广场上的人不知何时聚拢了过来。 这次爱尔明白了，那微微垂下的头颅代表的不是害怕，而是敬畏。 “人都去哪儿啦？”人群之外，传来小莉莉元气满满的声音，“饭还没好吗？不能让爱尔姐姐饿肚子。” 严肃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爱尔接过索菲亚递来的手帕，有些难为情地擦去眼泪与鼻涕，露出灿烂的笑容： “大家，先一起吃饭吧。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74章 早饭时间，角落里的做饭点排起长队，小莉莉跑了三趟，等爱尔、索菲亚和她自己人手一份早餐排排坐在帐篷外的矮脚长椅上时，她才坐下来，抓着勺子往侧过头的嘴里大塞一口。 “南瓜浓汤天下第一好此（吃）！” “好孩子，好吃就多吃点，吃得好才能长得快。”坐在中间的爱尔一手端着浓汤，空着的手摸了摸莉莉毛茸茸的头，毛躁的头发还有些扎手。 莉莉转过头来，鼓着左脸颊咀嚼着重重向爱尔点头：“嗯！！” 而她右脸颊深到露齿的伤口，也随着转头的动作展露在爱尔面前。 爱尔这才意识到，因为右脸颊的伤，莉莉她吃饭时都是塞到嘴巴左边，防止食物液体漏出来。 抚摸着小孩儿头的手一下子顿住。 说什么“吃得好才能长得快”，莉莉已经不可能长大了。她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直到为她提供生命力的自己死去。 如果能够为每个人提供更多的生命值，是否能够给予大家真正的生命，而非就此静止的一生呢？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也不够敏锐。 明明有那么多迹象和可能性，但是我却逐个错过。 如果足够强大，那么就能够在那一晚直接将阿蒂库斯擒住，逼迫他说出并中断在菲罗斯城对覃人所做的一切，避免魔物狂暴潮的出现。 如果足够敏锐，那么就会提前察觉到罗兰对于预知的隐瞒。 ——罗兰的菲罗斯城遇袭前后的行为足以说明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却违背了和自己的约定，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未曾察觉爱尔情绪的变化，莉莉转过头大口大口喝着香甜的浓汤，跟一个处于成长期的普通小孩没有任何差别。 香甜的南瓜浓汤变得难以下咽，一直到小莉莉吃完跑开，爱尔的碗底仍剩下小半碗。 “能够拥有第二次的生命，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奇迹。” 旁边传来索菲亚温和地声音，橘褐色的目光温暖地落在爱尔身上，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莉莉应该有跟您说吧，前两天有条商业街清理出来了。魔物袭城的时候逃出去了一些人，所以那里留下了几间空出来无主的铺子。” “嗯？”爱尔疑惑地应了声，没太明白索菲亚的意思。 而索菲亚则是弯了弯眉眼，接着说道。 “经过大家一致意见，我们把多出来的铺子开放了名额，如果有人有意愿开店，便酌情放给对方。” “昨天晚上，有个跟您差不多大的姑娘来找我，向我申请了一间店铺。您猜，她想要开一家什么店？” “食物相关的店铺吗？”虽然不理解索菲亚的用意，爱尔仍然礼貌的回答道。 索菲亚摇摇头：“是一家面具店。” “卖面具？”爱尔更加摸不着头脑，“贵族们都跑完了吧，现在哪里还有人有时间和精力开蒙面宴会？” 索菲亚笑了一下：“我当初也是跟您一样的想法。但是等那个姑娘把她的面具拿出来，我就知道我想偏了。” “她做的是一种类似面容修复的面具。一块薄薄的金属，往上面盖上一层与肤色相近的珐琅，再用一些清漆模拟出皮肤的质感。” “用金属修复面容……” 爱尔轻轻重复道，被她召唤回来的眷属，是依靠她的生命力而生活，其身体不会有进一步的成长，曾经被魔物造成的伤口无法再自行愈合。 比如索菲亚胸口的那个洞口，即使不再流血，也依然空洞洞的存在着。 索菲亚点点头，接着说道： “当时的天色有些暗，直到她把连带着左耳的小半掌脸取下来，我才发现，那是一张仿真的面具。” “我问她，‘你为什么想到要做这件事？’” “她说‘能够拥有第二次的生命，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奇迹，那么就要好好把握，每时每刻都要像还活着那样生活。’” 就像爱尔抚摸小莉莉的头一样，索菲亚抬起泛着青白色的宽厚手掌，摸了摸爱尔火红的脑袋，看向她的目光，慈爱又温柔。 “您看，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好好生活。您的眷属远比您想象中更坚韧。所以有任何困难，您都可以跟我商量，我们一起解决。” 爱尔愣了片刻，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是啊，她何必自扰，她或许力量还不够强，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求生，变成一座城的延续。 创世者的故事仍在进行中，而跳脱出原作框架的角色爱尔，将和这座原作中已经消亡的城市和人们，重新演绎出新的故事。 索菲亚慈爱又包容的目光，给了爱尔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支撑。 那条紧绷在她心里，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弦被轻轻扭转松动。 “正好吃完饭了，您有空和我出去走走吗？” “随时听从您的召唤，爱尔冕下。” --- 爱尔和索菲亚，并肩走在城中的街道上。街道两侧，人们递送砖块、搅拌泥浆、码砖砌墙，有条不紊地配合着修补残缺的墙壁。 新砌的墙面，有着和原本的旧墙不同的新鲜颜色，仿佛陈旧的老树根在一年春日里再次酿出了新芽。 看到她们两人，人们自发停下手中的工作，默默颔首作礼。 爱尔不习惯于这样恭敬的目光与氛围，紧走几步，却意外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棕卷发的女子身影。 她站在众人前面，同样低着头礼让着站在路旁。 “朱恩教导员！好久不见！”爱尔惊喜地叫住她。 朱恩诧异地抬起头来，原本细长的眼睛，在看到爱尔正脸的瞬间瞪圆。 “爱尔，居然真的是你？！”朱恩脱口而出道。 而后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迅速改口道：“不，爱尔大人，请原谅我刚刚直呼您的名字。” 即使她改口得非常迅速，仍然收到来自四面八方不赞同的目光，即使那些人刚刚还在她的指挥下工作。 “请不要这样说，朱恩教导员，那是魔法的制约，您不需要对我毕恭毕敬。包括其他人也一样。” 曾经无比熟悉的教导员，和其他人一样，向自己表示着敬畏。这种疏离感比之前在广场上被众人避开目光的时候更强。 第87章 “感谢您的仁慈，爱尔大人。”朱恩点了点头说道，对于爱尔的称呼却没有变。 爱尔也因此失去了与故人多聊几句的闲情，她没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又和索菲亚接着往前走。 “主宰”的威望随着死灵魔法的制约，以及生命力的流淌，如同法则般印刻在“眷属”的灵魂中。 不过自身更加强大的人，受到约束会相对弱一些，比如索菲亚，不过全城也就一个索菲亚。 “院长，您似乎并不好奇我原来的身份。” 即使看到自己和朱恩教导员的交流，身旁的索菲亚院长仍旧古井无波的样子，反倒勾起了爱尔的好奇心。 “是谁不重要，选择做什么才重要。我看人一向只看本质。” 索菲亚院长睿智的目光下，爱尔挠了挠头，莫名感觉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在索菲亚院长这里感受到了足够的纵容与安全感，她像是在寻求一个生命的锚点般，主动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隐去黑球和死亡倒计时的存在后，她的一切经历铺陈开来，显得格外离经叛道： 作为女儿反抗父亲；作为侍从背叛主人；作为平民偷学魔法；作为国民窥探王子的机密；明明是为了救小孩儿，却随意把她托付给别人，导致她最终死在魔物之下…… 爱尔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坏，她甚至还有一些没说出口。 比如罗兰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最后留下一封信，就挥挥手拜拜了，根本不知好歹！ 还有还有——用魔物眷属要挟海拉，要拿她朋友的骸骨做魔法杖，简直丧心病狂！！ “所以，您看，大家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所称呼的‘主宰’，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就连那些用以支撑着全城人的生命力，都是她从其他地方赊来的。” 噼里啪啦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倒出来后，爱尔把双臂背在脑后，装作浑不在意地样子用折叠的手肘挡住自己的余光，还特意加快了脚步，生怕在索菲亚的脸上看到“嫌恶”一类的表情。 “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温和的声音在后面追上。 “……随你怎么说。” “自私，并不是一个坏词。正因为你经历了为生存而挣扎的日子，才会被莉莉的死亡触动，才会为菲罗斯城的灭亡而感到无比悲伤。因为爱自己，所以爱众生。我们就是你的众生。” 爱尔不语，只一味加快脚步。 绝对不能第二次在索菲亚院长面前哭了。她发誓！ 又走了很久，直到两旁的人越来越少，建筑的破败程度越来越高。一团团灰白色的迷雾在两人面前出现。 她们来到了城市的最外环。 迷雾前面约二十米处拉起一圈红色的警示绳，明令禁止任何人接近。 爱尔抬高绳子正要钻进去走近写看，胳膊一把被索菲亚拉住。 “别进去，这些迷雾围绕在整个城市的四周，跟魔物之森的成分一样，会将人随机传送走。” 在爱尔修养的这段时间中，索菲亚除了主持重建工作，还研究了自己身上的眷属契约，探查了城市四处的情况。 ——那些跟他们一起回到城中的魔物钻到了这些迷雾里，这是她结合苏醒那日的信息，以及之后探查到的迷雾情况所得出的结论。 但她并不知道，这同样出自爱尔的手笔。 “不用担心，院长。”爱尔拍拍索菲亚的手，“这些迷雾是为了保护城市而围起来的。 第75章 缓缓移动的迷雾分子，如同天上的云朵落在地上，化成一片**。 “不用担心，院长。”爱尔拍拍索菲亚的手，“这些迷雾是为了保护城市而围起来的。” 话音刚落，爱尔伸手向灰白的迷雾中探去，两人面前迷雾翻滚的速度骤然变快。 一只鸟型魔物从迷雾中突破出来，盘旋在空中，翅膀扇动带起的风将两人的衣袖和衣摆向后吹去。 索菲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要祭出魔法屏障，但想到爱尔胸有成竹的样子硬生生收住了自己的动作。 与此同时，她也看出来，这只魔物的眼神不再猩红，状态也与袭击菲罗斯城的哪些魔物很不相同。 又随着爱尔一个向前挥动的手势，那只魔物就如出现时般那么快速的飞回进迷雾中。 “这些魔物如今也是您的眷属吗？” 索菲亚暗哑地问道，前段时间被魔物袭击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她盯着魔物飞回的迷雾眉头紧锁。 “将它们同样作为眷属复活，是将大家唤回的代价之一。” 爱尔说道，她完全能够理解索菲亚此时的心情，正如她一开始无法接受海拉的提议一样。 “索菲亚院长，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并非就是事情的真相。菲罗斯城的魔物袭击并非源于魔物，而是人祸。” 菲罗斯魔法院中本就有圈养培育一些低级魔物作为教学用途，因此索菲亚对于魔物算得上熟悉。 如今再回想，当时的猩红魔物竟无人知其来源，就连预知了这次灾难的罗兰对此也无法解释。 “您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这是一场必然会发生的意外。”爱尔说道，“我无法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次的灾难，源于王国第二王子——阿蒂库斯的野心和贪婪。” “什么？！”沉稳如索菲亚，面对这个信息也无法镇定，“菲罗斯城本就是王国的一部分，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攻击菲罗斯城的百姓？！” “你说的对，他没有主动攻击的理由，这次灾难只是他野心与贪婪的所带来的副作用。” 覃人通过红色孢子所传达的情绪太过强烈，现在回想起来，爱尔仿佛还能感知到那其中的愤怒与恨意。 爱尔将覃人的存在，以及晦暗之森那个覃人的遭遇，以及红色孢子对于魔物的影响一一道来。 “您是说，阿蒂库斯王子殿下在做某种实验，为了提取出能够提升魔物攻击力的物质？” 爱尔点点头。 “他不知道，不，应该说毫不在意对于覃人的折磨会带来怎样的反噬。” “当魔物潮发生时，我赶去了晦暗之森中，实验的成果已经被阿蒂库斯的人带走，那个奄奄一息的覃人被遗弃在晦暗之森中，无法再唤醒。” “它不甘与愤恨化作红色的孢子，将那些被召唤而来的魔物感染成狂暴的状态。直到孢子活性在它的死亡之后失效，那些强制狂暴化的魔物也随之死去。” “这就是这场灾难的起源。” 这些信息完全颠覆了城灭的真相，索菲亚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双手因克制而紧紧攥住，嘴唇紧抿成一线。 爱尔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才接着说道： “面前这面迷雾墙是无奈之举。覃人身躯化成的迷雾会永远残留在它想要守护的族人附近，无法消散，我用了一些方法，也只能将迷雾驱赶到城市的周边。” “顺便阻挡一些不坏好意的人。” 索菲亚几乎立即明白爱尔所说的“不速之客”的含义。 她将目光投向眼前的迷雾，这条连绵圈住整个城市的迷雾墙，无疑能够抵挡住几乎所有的不速之客。 如果说阿蒂库斯是为了野心可以完全不在乎后果的人。 那么如今死而复生的菲罗斯城人，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不知道暗中会遭到他怎样的对待。 况且如今在城中，大家都是一样的状态，所以没有太多的自我怀疑。 一旦没有了迷雾的阻挡，那么在外界其他人的眼中，生命定格在此刻，无法再长大、衰老的菲罗斯人，到底是否还属于“人”的范畴，是否会遭到来自王都的敌意也很难说。 但这也意味着，人们生存的范围被困在这座城市中。 尽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不过当初是有人逃出去的，那些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到城中的亲人。 世界上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情，索菲亚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我是您，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座封锁起来的城，好过一座死去的城。” “不，恰恰相反，在有了这层牢不可破的保护后，我们要向外自己的扩张触角。”爱尔看向索菲亚。 “总有一天，封锁的城市会再次打开，每个人都将找回自己的人生。这是我作为‘主宰’，向眷属发出的承诺。” --- 王都，某日清晨。 一辆马车停留在一处偏僻的街道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马车后厢旁的侧门，一个穿着黑色长靴的年轻男子迈下车来。 在错身经过前面的车夫时，他随手递给对方一枚银币。 “还是老时间，请您傍晚五点准时到这里接我。” 话毕，他迈步向前，深蓝色的军制风衣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掠去，带起一阵冷风。 他沿着刚才的路走了约十分钟后，转入一条宽大而寂静的道路。一侧隔着十几米之外就是悬崖，另一侧，则是向前不断蔓延的坚固石墙。 第88章 又过了约十分钟后，单调的石墙有了变化，一扇恢弘的黑色铁门出现在其中，门两旁各站着一个精神挺拔的士兵。 “教官，您早！”士兵尊敬地向他敬礼。 与此同时，铁门内的门房利落地打开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维特尔斯巴赫大人，请进。” 男子没有应声，轻车熟路地走向铁门之内。门内的空间十分空旷，往里走了五分钟左右，才看到几座公寓式的建筑。 与男子穿着同款制服的艾露莎，举着一把巨斧从其中一个公寓的大门中走出来。 看到男子走来，她高兴地走过来，与对方并肩往前走。 “呦，罗兰正教官，依旧是那么准时哈。” “嗯，你也是。”罗兰声线平淡的应了一句。 “你说，要是跟我一样住军营里，岂不是每天可以多睡一个小时？干嘛每天都要回城里的住所里，来来回回多麻烦。” “不麻烦。”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到严肃的样子，艾露莎撇了撇嘴，大大咧咧打趣道： “你以前好像没这么惜字如金吧，尤其是在魔法学院里追爱尔的时候。” 不管当时的爱尔是如何否定的，艾露莎始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此话一出，金色的发丝随着罗兰突然的顿步，扫过他的脸颊，他看向艾露莎说道： “这不是爱尔喜欢的玩笑，请不要这么说。她会不高兴的。” 艾露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拍拍胸脯平复心情。 “知道了知道了，罗兰大恩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 两周前，也即罗兰在王宫面见国王的一周后，王宫中终于传来讯息，艾露莎被无罪释放。 一周前，阿蒂库斯王子转头就将从菲罗斯回来的一行人请到了自己的府邸。 宴会桌上，阿蒂库斯举起香槟向他们说道： “国王对各位在菲罗斯城沦陷事件中的表现深表赞赏，你们英勇的战斗不仅守护了一百多名国王的子民，同样振奋了全王国人民对官方的信任。我敬各位。” 与他的赞赏同样发下来的，还有来自国王的丰厚赏赐，以及面向罗兰、艾露莎、安德烈三人发出的新职位邀请。 ——军队魔物对战特别队的教官。 “想必各位比我更加清楚，菲罗斯城的魔物袭击并非偶然。”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安排调查，种种迹象表明，那场魔物袭击是来自于邻国的间谍行为。”阿蒂库斯从书桌中拿出一封信件，交给三人传阅。 “大陆的局势即将动荡，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王国，我需要各位的力量。” 那封信上的调查报告写着，近期有南厘国的间谍在王国内潜伏和行动。上面列举了几个曾有南厘国魔法师出没的地点，其中就包括菲罗斯城。 在报告的下方，还附带了一段对南厘国的介绍，大概讲的是：南厘国人世代与魔物为伴，拥有驱使魔物的能力。 “这里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南厘人引发的魔物潮。而且那么多的魔物层出不穷，很难让人相信是一两个南厘魔法师所能驱使得了的。” 罗兰认真看完报告，提出疑问。 “很遗憾，这已经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阿蒂库斯接回信件：“或许这份报告并不准确，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获得更精准的信息了。” “所以我才需要三位的协助，有了你们，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菲罗斯事件的真相。” “在真相大白之前，提前做好准备，提升军队素养，避免又一个菲罗斯城事件的发生同样重要。所以，我由衷希望三位能够接受这份“教官”的职位。” 这确实很有必要。 更强大的可组织力量，才能在魔物潮面前保护更多的人。 “您可以保证军队受训人员的忠诚度吗？阿蒂库斯殿下。” 就在艾露莎和安德烈对视一眼，即将点头之际，罗兰问道。 “如果是无法听从指挥，那么再强大的军队也无用。” “当然，我向你保证。”阿蒂库斯笑着说道，“我麾下的士兵永远是忠诚第一。” 第76章 “当然，我向你保证。我麾下的士兵永远是忠诚第一。” 罗兰的质疑源于与马尔斯伯爵的失败合作。阿蒂库斯似乎看透了这一点，他接着说道。 “国王陛下已经下旨，着力调查马尔斯伯爵在菲罗斯城魔物潮事件中的失职之处。艾露莎小姐顺利被释放就是明证。我想，各位可以信任我。” 被点到名的艾露莎点点头，拍了拍罗兰的肩膀。 “罗兰，我们都清楚，一旦再来一次菲罗斯城那样的魔物潮，现在对魔物力量根本不够看。而我们任何人都不能保证，魔物潮只发生那一次。” 近几十年来，剿除各大魔物之森中的高类魔物，是专属于王都十几支魔物灭杀队的任务。 但是亲历了菲罗斯城魔物潮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如果菲罗斯城的灾难再现，仅凭魔物灭杀队和骑士团，没有任何一个城市可以抵挡的了，包括王都。 说完，艾露莎向阿蒂库斯爽朗一笑：“阿蒂库斯殿下，我艾露莎接受您的邀约，任凭差遣！” 比之本就没什么资本，行事洒脱的艾露莎，安德烈作为曾经的菲罗斯魔法院副院长，就算来到王都魔法院也有一席之地，因此他的思虑更为周全。 他沉吟片刻，严正问道： “魔物灭杀队与骑士团并行的制度，已经延续了有百年之久，敢问王子殿下，‘魔物对战特别队’在现行军队制度的体系下是何定位？” 对于他的提问，阿蒂库斯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烦，他诚恳地说道： “这次的菲罗斯城事件对于王国是一个警钟，我们现在的军队制度应该发生改变了。可惜，我如今在王廷中的力量还不足推动整体制度的革新。” “而此次的调查中发现的南厘国间谍的存在，说明未来的战争很可能会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从现在其建立能够应对魔物的专属军队很有必要。因此在我的坚持下，陛下才力排众议特批设立了这支队伍。” “‘魔物对战特别队’首批训练士兵三百人，独立于现行的军队制度之外，当然我更愿意将它看做为未来制度的先行者。它的特点就是将魔物对战与日常训练相结合，可以将至视为日常化、规模化的魔物灭杀队。” “我认为三位面对魔物潮的指挥经验是难以复制的，因此，希望能够特聘你们作为编外教官。” “首批训练任期三个月。任期结束后各位是想要继续留任，或是回到原来的职位，都悉听尊便。” 这一套解释完整说明了这支队伍的价值，也将三人未来的发展考虑在内。安德烈没有了顾虑，他手按左胸，行礼道： “安德烈谨接受殿下的聘请，希望我们一起建设出一支有力的队伍。” 三人中两人接受了邀请，阿蒂库斯询问的目光落在还没发声的最后一个人身上。 “罗兰阁下，是否有其他疑虑？” “我没有其他问题，阿蒂库斯王子殿下，唯有一个疑问。”罗兰黯然说道，“既然调查队伍已经回来了，那么请问菲罗斯城的市民们的尸身可有人收敛？” 每晚每晚，只要一闭上眼睛，无数个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质问： ——你不是早就预知到会有这场灾难吗？！为什么还是任由我们死去？ 阿蒂库斯看着失落的罗兰，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关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将调查的情况告知你。” “本次的调查共先后派出了两支队伍，先遣的那支队伍本来直接去了菲罗斯城，但是他们在到达原城址的当天就无功而返，并通过魔具将情况汇报给了负责人大王子。 “说是，整个菲罗斯城被迷雾包围，已成为魔物的巢穴。大王子因此认定该事件只是魔物之森的诞生地偶然落在了菲罗斯城，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 “菲罗斯城，变成了魔物的巢穴…”罗兰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眼神有些懵愣。 所以那些市民，都变成了魔物口中的食物了吗？！ ——难道不是你将灾难带来的吗？厄运的罗兰！ 看到罗兰情绪不太对，艾露莎拍了拍他的后背，面露不忍。 她与安德烈当然同样为此事感到悲伤，但是罗兰似乎背负了更深一层的愧疚感，他们这些同伴也无法触达。 如果爱尔在这里，是否会好一些呢？艾露莎想道。 可惜，这只是一个假设，爱尔如今同样不知所踪。 “我没事，”罗兰勉强向同伴扯出一个微笑，复看向阿蒂库斯：“殿下，您请继续。” 阿蒂库斯点点头。 “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从大王子那里将调查权接过来。而我派出的第二支调查队在临近的城市中发现了南厘国间谍的存在。菲罗斯城百姓的遭遇也警醒着我们，王国如今的处境并不安全。” 第89章 阿蒂库斯将调查队的情况一一道来，连他与大王子之间有所龌龊的事情也没有遗漏。 安德雷听完，心中暗暗称赞阿蒂库斯王子的为人： 虽说两位王子的不合已是公开的秘密，但由他本人说出来，不禁让人钦佩其坦诚。 而罗兰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笑得勉强，但眼神仍是坚定的：“请允许我的加入，阿蒂库斯殿下。” --- 从那之后，罗兰等三人正式成为魔物对战特别队的教官。 罗兰和艾露莎两人培训的内容，都是关于与魔物对战的相关要点。 安德烈则似乎被阿蒂库斯王子安排了其他的任务，除了第一天与魔物对战特别队的士兵们见面之外，之后几乎没有与两人在军营中相遇过。 时间回到现在，艾露莎扛着巨斧，跟罗兰并行向训练场走去。 “你说，安德烈副院长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说是三个人当教官，训练的课程都是我们两个在上。” “可能殿下有其他的安排吧。” 罗兰不怎么在意地回了一句，应该说他现在，除了对训练课程之外，几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那你呢？你平时除了工作之外，是有其他的安排吗？怎么闲暇时，我和西蒙、露西他们去你家找你，你从来都不见人影的？” 艾露莎话题急转，转向罗兰。 最近，罗兰的状态很不对劲。 用露西的话说，就是“半死不活”，看着好像还活着，实际上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刚从菲罗斯城魔物潮中死里逃生时，大家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但是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所有人都渐渐回归到自己的日常状态，而罗兰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一刻，无法走出来。 面对艾露莎的询问，罗兰没有回答，只是描述事实般说道：“训练场到了。” 而在某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安德烈同样对他手下的学员们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一般来说，三类及以下的魔物大多都有拟态，比如鹰型魔物、狼型魔物，这类魔物驯养的重点，可以从它们的拟态型的喜好切入。” 阿蒂库斯坐在一旁观看着训练，待到一节训练结束，他站起身走向安德烈，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侍从。 “辛苦了，安德烈阁下，观看您的魔物驯养训练真是一种享受。” “哈哈哈，您谬赞了。”安德烈熟练地接过侍从递来的水，畅饮后爽朗地说道： “多亏了您启发了我。菲罗斯魔法院本就又豢养培育魔物的历史，南厘国能利用魔物攻击我们，我们同样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啊，当魔物是敌手时它们是可怖的，当它们为我们所用时，其力量就变成了对外的利器。” 阿蒂库斯笑眯眯说道。 --- 一日清晨。 晨曦之光扫过迷雾，略过高高低低的建筑，照射矗立在城市中心的石质雕塑上，光彩从白皙而坚硬的大理石材质上划过，一点点勾勒出一张年轻女子充满朝气的面庞，以及她柔韧而有力的身躯。 雕塑底座的前方，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台上镌刻着以下字样： 致我们永恒的主宰爱尔 ——死灵之城全体敬立 创世历827年9月31日 雕塑前方，广场上静静站满了死灵之城的民众，除此之外，还有四周的街道上。 总之，在晨起的6点钟，整个死灵之城所有的民众准时面朝雕塑的方向，面带崇敬，默声向雕塑祈祷。 或许每个人心中祈祷的话语都不相同，但是他们的祈愿所向都指向同一个人。 ——死灵之城永恒的主宰，爱尔。 感知到众人的祈愿，巨大的雕塑的背后展开一道直径约五米的圆形魔法式，其中泛出的光芒，比之晨曦还要耀眼。 随后，光芒分割成无数个光点，飞向广场上、街道上…整个死灵之城的民众的左胸口。 还有一些光点，没入到迷雾之墙中，其中隐隐能听到魔物的叫声。 这是“主宰爱尔”向眷属所赠予的生命力。 爱尔对眷属所传输的生命力有范围限制。在与索菲亚商议之后，她们请魔具术士将雕塑炼成了一个存储生命力的巨大魔具。 爱尔会定期将生命力注入其中，这样，即使她不在城中，眷属们也可以通过雕塑获取生命力，日常生活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祈祷的全程大约也就一分钟左右，获得生命力的人们说说笑笑地四散而去。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在雕塑下又双手交握于胸前，垂首闭目仍未离开。 “嘿，这位姐姐，是还没有接收到生命力吗？” 年轻姑娘阿尔玛放下双臂，睁开眼睛，看到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正仰着头看自己，她一身橘色的连衣裙，笑得像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我是在向主宰传达我的感谢。”阿尔玛也回以笑容。 “你就是索菲亚执行长身边的小助手莉莉吧，我来报名参加‘听风者’的筛选。” 第77章 能亲自来到广场上，站在主宰雕塑面前近距离获取生命力的市民，几乎都穿着的较为体面，而阿尔玛则尤其突出。 阿尔玛年约十七八岁，身着一身质感高档的高腰连衣裙，衣袖和领口点缀了精致的蕾丝，头顶的浅黄色帽子上用宽边的绸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手中还拎了一个比手掌略大一点的方形小包。 而她在祈祷结束后仍然没有离开，格外引起莉莉的注意。 莉莉才一靠近她就闻到一股奇特香气，她翘着鼻子嗅了嗅，惊奇地看向阿尔玛：“好香啊，是姐姐身上的味道吗？” 阿尔玛竖起一根手指轻放在嘴边，侧头笑了笑：“秘密哦，等筛选结束后告诉你。” “说好了哦～那你跟我来吧。” 向日葵一样的小姑娘跑向前面带路，脑袋后面的小辫随着她的脚步一蹦一跳。 从雕塑广场向外走了大约1公里的距离，两人来到一栋较之其他建筑更为高大宏伟的建筑前。 这是由原某位逃走的贵族的房产，因为处于雕塑广场附近，且地处市中心，被征用改造成了新的领主府邸。 死灵之城如今的权力架构是在原-菲罗斯城的旧制基础上调整而来。 以常理而言，主宰兼死灵之城领主的爱尔应当统领全城事务，然而爱尔行动的重点在他处，且她自问对事物管理缺乏经验，因此任命了一个新的职位——死灵之城执行长。 而执行长的人选，索菲亚当仁不让。 无论是从能力、威望，还是经验来看，她不仅是爱尔心中的最佳选择，也得到了全城市民的认可。 “听风者的招募”，就是索菲亚执行长，在上任之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 小莉莉和阿尔玛，迈过领主府邸前的二三十级台阶，走到门前，醒目的告示板上正贴着一张官方传单，名为《告死灵之城民众书》，内容如下： 告死灵之城民众书： 曾经的灾祸将我们引向死亡，永恒主宰·爱尔降临，将我辈以“死灵之族”的身份赋予新生。 环绕城外的迷雾是主宰仁慈的保护，但绝不能成为困住我们的“监狱”。 对于脱离“人族”身份的我们来说，探索新的生存方式是必然的。 为此，特面向全城招募死灵之城外派人员，又名“听风者”，行走于人族中，探索死灵之城对外贸易、与人族共存的新路径。 如有意者请联系本区治安官，了解《听风者招募要求》，通过治安官初步筛选后，可携带治安官签字的许可单参与最终筛选。 ——死灵之城执行长索菲亚·卡佩 这份告示贴出来的当天，领主府邸前挤满了好奇围观的市民们，然而当识字的人将内容念出来后，人群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有人突然说道： “如果以前的我看到现在的，恐怕会高喊一声怪物吧…咱们这个样子，怎么跟人族共存” 这句话引起市民们的共鸣。 正如告示所说，他们如今已经不属于“人族”，虽然仍然可以如常的生活、工作，但是身体的变化是不会骗人的。 无论是人、动物，还是魔物，都是跟自己的同类在一起才会感到安全。 他们作为新生的“死灵族”同样如此。 现在好不容易重建好了死灵之城，找到了自己的小窝，甚至于在彼此的安慰中学会对自己的伤口开玩笑。 但是一旦到了外面，真正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依赖于主宰所给予的生命力而生，自身已经失去了自愈功能，离开死灵之城太危险了。 几乎大多数的城民都秉持着这种想法。 也因此，一整座城，几万的死灵眷属，进一步询问过《听风者招募要求》不到百人，而听完要求后，再来到领主府参与最终筛选的不过五十来人，实际最终能通过的人恐怕更少。 第90章 领路的莉莉先行走进了办事厅里，她年龄少，就算是在办事厅里跑得哒哒响大家也很是包容。 她跑到了索菲亚真正的助理桌前，说道：“助理姐姐，有个好香好香的姐姐来参加听风者筛选。” 坐在桌后的助理姑娘摸出来一块糖递给莉莉，而后抚了抚眼镜，看向徐徐走来的阿尔玛。 “许可单带了吗？” “在这里。”阿尔玛打开小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张递了过去。 助理核对了治安官的签名后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吧。” “不过你怎么会最后一天才来，我以为不会再有人了呢。”助理边走边随口问道。 “嗯，稍微做了一些准备，所以迟了点。” 阿尔玛回答道。 之后两人再无交流，助理将她带到顶层的执行长办公室，敲过门告知了情况后就退下了。 片刻后，索菲亚将手头的公文放至一旁，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儿。 “你认为作为‘听风者’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没有任何寒暄，索菲亚单刀直入地发出提问。 “这是最终筛选的提问吗？”阿尔玛端庄地笑了笑问道。 不过她刚问完没等索菲亚回答，就又说道：“我认为是‘隐藏’，尊敬的执行长。” “哦？”索菲亚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了兴趣，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上。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答案的呢？” “回答会有些长，我可以坐下说吗？毕竟我们的每一分生命力都非常珍贵。” 阿尔玛看向索菲亚对面的单人沙发问道。 “当然，请坐。” 阿尔玛依言坐下，举止依旧优雅。 “据我了解《告死灵之城民众书》张贴出来后，大家最大的反应是：怕。” “归根究底，是因为我们已经与‘人族’有了本质区别。大家都当过人，也都知道人心叵测，对于不同于自己的人就想法设法的倾轧，更何况如今变成了‘死灵’的我们。” “听风者既然要到其他人族的城市，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掩盖住自己的真实存在。此为其一。” “哦？看来你还有其他想法？” 阿尔玛挺直腰背，接着说道： “其二是在《听风者招聘要求》上写明的。招聘要求有两个核心点：一要面部无明显外伤，二要善于人际交往。这几乎是把“隐藏在人群中”这条信息写在了明面上。” “既要求具有隐藏的能力，同时又担负着探索死灵之城与人共存的任务。”阿尔玛看着执行长，“虽然您没有明说，但我大胆猜测，听风者实质上是您，或者说主宰，想要派往外界的情报人员。” 阿尔玛仪态优雅，声线清脆，说话的语调如同一只歌唱的黄鹂鸟，即使让她念一本枯燥的工具书，估计也会让人很容易沉浸其中。 索菲亚赞许地看着她，却不是为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外在。阿尔玛很聪明，居然在进阶筛选的考验问题还没有问出来的时候，就看出了这次“听风者”招募的本质。 “你回答得很好，我很满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要等你回答完这次筛选真正的考验问题后，再做确定。” “这是当然。”阿尔玛自信一笑，似乎对于接下来的提问已经有所预料。 听风者的设置，是爱尔和索菲亚沟通后的共同决定。 前段时间爱尔已经从黑球处确认，罗兰、阿蒂库斯是创世者笔下的重要角色，整个世界的发展都与此两人相关。 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关于两人未来会做的事情，她尚一无所知。想要在世界的主线故事外发展成新的可能，她必须尽量掌握更多他们的行为动向。 尤其是阿蒂库斯。 以爱尔自己与两人的接触来看，罗兰虽然自嘲自己为“厄运的罗兰”，但那些灾难总是外部所致，他则一直在积极拯救众人，抵抗灾难。 这些来自黑球的信息自然不能直接说。 半个月前，爱尔将索菲亚带到迷雾墙前，告诉她，即使死灵之城现在获得了一时的平静，但是必须要向外扩张感知危险的触角。 因为看似平静的狄奥多西王国暗潮涌动，整个大陆或将迎来巨大的变动。 这其中尤其需要关注的，就是阿蒂库斯·狄奥多西王子、以及罗兰·冯·维特尔斯巴赫这两个人。 “可惜这两个人都认得我，之后怎样接近他们获取信息我还没有头绪。” 爱尔苦恼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在迷雾中绕了绕，白色的雾气在她的指尖游来游去。 听到罗兰的名字，索菲亚虽然惊讶，但是基于对主宰的信任没再追问。 更何况，对比提起阿蒂库斯与罗兰时不同的状态，她能看出主宰对于罗兰没有恶意。 “如您所说，我有一个提议。”索菲亚说道，“您拥有几万位眷属，这其中定然有人拥有信息获取方面的才能。我们可以招募一支精锐的情报队伍，将她们派遣到您需要的地方。” 爱尔闻言豁然开朗。 她与索菲亚的思路属于两种不同路径：单兵模式与统帅模式。 爱尔从小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思路简单直白，想要解决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努力提升自己，等能力足够后再去挑战。 而索菲亚出身贵族，不仅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更是令人敬佩的魔法院院长，在人事派遣上显然比爱尔有经验得多。 “好！就照院长你说的办！” 就这样，两人又沿着索菲亚的思路进行了探讨，定下了“听风者”的招募要求。 第78章 时间回到现在。 索菲亚向面前这位优秀的候选人阿尔玛提出“听风者”筛选的关键问题。 “正如你所猜测的，听风者的主要工作，是对外界的有效信息进行捕捉。如果你作为听风者被派往了王都，那么你会怎样展开工作？” 索菲亚说完，向后靠在椅背上，等着对方提出更进一步的询问，以此来查看对方的“解题倾向”。 这是一个刻意被设置模糊的问题。截止目前，很多候选者在听到问题后，第一反应是询问：需要搜集哪方面的信息？民间的还是某位贵族的？ 阿尔玛却并没有再多问，她站起身来，在索菲亚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而后看着对方说道：“索菲亚执行长，请问您认为我是一个什么身份的人？” 她的行为显然出乎索菲亚的预料，索菲亚看着对方精致的服饰、得体的举止，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你是一位贵族家的小姐，对年轻小姐们的时尚潮流大概非常熟悉，如果我的小侄女在这里，她应该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当然，这些结论都是基于你从进门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推测出来的，如果这些都是你的伪装，那么你做得很成功。” 阿尔玛点点头：“看来您已经看出来了，不过为了更方便于我的回答，请允许我继续现在的身份。” “政由上下，最有价值的信息只会在贵族之间流转，而平民往往处于信息的最末端。所以我的第一步是锁定核心实权的贵族。” “那么你要怎么接近他们呢？”索菲亚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感兴趣地问道。 阿尔玛站起身来，从她一直拎在手里的小包中拿出一个水滴锥形的水晶瓶，款步走到索菲亚的桌前。 她嫣然一笑：“还记得您刚刚说的那句话吗？执行长。您说‘您的小侄女会很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实话实说，我有信心成为王都贵族夫人、小姐们的座上宾，凭借这个东西。” 话毕，阿尔玛拧开水晶瓶顶端的小盖子，轻轻喷了一点。一阵与她身上香味类似的香气飘向索菲亚。 “这是在得知‘听风者’招募信息后，我专门研制的一款香水，在讨贵族夫人、小姐们的欢心上，我无往不利。” 索菲亚几乎忍不住要给这个年轻的姑娘鼓掌，她有想法、有能力、有自信，且熟知贵族礼仪，是再合适不过的“听风者”。 “你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索菲亚站起身来，向艾尔玛伸出右手，“考核成功，恭喜你成为我们的‘听风者’。” 阿尔玛与执行长握了握手，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吗？我通过了！” 她现在的状态跟刚才很是不同，索菲亚这才确认了，刚刚她真的在演。 “是的，你通过了。”索菲亚笑着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我可以偷偷告诉执行长，但是还请您替我保密哦。”少女俏皮地说道。 看着索菲亚点了头，阿尔玛才接着说道： “我其实是某位男爵的私生女。我那贵族父亲的妻子是马尔斯伯爵夫人的好友，她从伯爵夫人的口中得知了魔物潮将至的信息，当一切发生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早早就逃走了，没有带我。” 第91章 “从贵族夫人、小姐处获取信息，也是从我个人经历的反面获得的灵感。” 阿尔玛还是甜甜地笑着，没有人知道，当她在人去楼空的庭院中被魔物杀死时是怎样的心情。 “感谢主宰，让我这个被亲生父亲遗弃的人获得了新的生命。现在，那么大的房屋现在全是我的，我愿意住哪间就住哪间。” “为了主宰，为了死灵之城，我愿意付出一切。” 索菲亚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不会让你付出一切的，你的生命很珍贵，我想，如果是主宰在这里，她一定会这么对你说。” “这样吗？真的好期待，能够真正见到主宰。” --- 与此同时，爱尔正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测试魔法杖的传送魔法能力。 制造这个魔法杖的人还是一位老熟人——铁匠铺的断腿老彼得。 那一日傍晚，索菲亚院长依言，让魔法侍从百德将她所说的魔具术士邀请了过来。 老彼得从百德高大的身躯后走出来，和爱尔面面相觑。 “你，你，您…”老彼得你、您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还是爱尔惊讶之后，开口道：“确实是我，彼得大叔，我还活着。我确实付出了想象不到的代价，但是同样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老彼得叹了口气：“是我当初狭隘了。” 爱尔摇了摇头：“您的那支凌霜蕨匕首曾帮了我很大的忙，可惜现在遗失了。所以这次也要麻烦你了，请帮我制造一支强大的魔法杖。” 直到昨天，魔法杖终于锻造完成。 如她之前所想，晦暗之森死去覃人最后的躯干作为芯嵌入了魔法杖中央。 魔法杖的外部主体材料没什么其他特殊的，使用的即常见的增强魔法施法能力的材料。 但是老彼得在魔法杖的造型上花了功夫，他在杖体上雕刻了一支蔓延向上的四季藤，从下向上分别展示了凋零、萌芽、叶茂、花盛四个阶段。 一支藤的四季循环，带着生死不息的意味。爱尔很喜欢这个造型。 四周没人，爱尔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一边默念精灵语的自创咒语，一边高高举起魔法杖，随着她的吟唱，魔法杖的顶端闪耀出蓝色的魔法式，一道寒气骤然飞出，瞬间将前面十几米的街道冻住。 爱尔眨了眨眼，一时间说不清楚是自己的魔力增强了，还是单纯因为魔法杖的加持。 “喂，海拉，听得到吗？”爱尔向内问道，想要听听海拉的想法。 不过并没有声音回应她。 自从她修养起来后，海拉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声音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处于对海拉的担心，爱尔又不死心地问了几遍，终于得到一声微弱的回应。 【我在。】 “你最近怎么都不主动找我说话了？” 【前段时间为了帮你早日恢复，消耗了精力，沉睡了一些时间。】海拉的声音比之前模糊了一些，但好在勉强还能听清。 【有什么事吗？】 怪不得在吓退城外调查队的第二天，她突然就精力满血回复了，原来是海拉的功劳。 爱尔拉不下脸直接说谢谢，咳了咳声，问道：“魔法杖已经做好了，接下来我要测试一下它的传送魔法能力。” 【你打算怎么测试？】 “你还记得当初无意间被召唤到魔物伊甸园吧，”爱尔说道，“那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音，随后就走进迷雾被传送走了。” “不知是不是幻王蜂毒素的影响，那个声音我一直记得，后来跟着费伊学习了魔法文后发现，它的发音跟魔法语有些类似，只不过多了语调的变化。” “我打算试试对着魔法杖念那段话。” 【没想到你居然能将这两点联系起来。】 海拉这样说，爱尔觉得自己的思路大概率没有问题，她自信挑了挑眉。 “我还是受了你的死灵笔记，以及阿蒂库斯那个家伙的启发。万物有灵，魔物亦有灵。想通这这点，我才会把那段话跟魔法语进行比对，毕竟那段声音太过奇异，没有人能一下子想到魔法语上。” “当然，这也离不开我的聪明智慧，哼哼。”爱尔得意地说道。 【……我们来演示看看吧。】 “接下来，我要重新用魔法语按照那段声音的语调吟唱，传送目标是城外那个山丘的顶端。” 爱尔将刚才用冰系魔法冻上的街道解冻后，深呼吸几下，将与她身高差不多高度的魔法杖竖着举高。 念出一阵怪异的咒语，翻译成人类语言，大概内容即她刚刚所说的传送位置描述。 话音刚落，爱尔整个人凭空消失。 下一秒，爱尔如愿出现在迷雾之外。 只不过落脚的地点，并非山丘的顶端，而是山丘之上的半空中。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感受到极速下坠的重力。 爱尔急忙吟唱一道风之魔法，远超预期的超大龙卷风在地面上形成，将她整个人又吹回到半空中。 “怎么回事？一个简单的风之魔法居然这么强大了？魔法杖的增幅能力有这么强吗？” 龙卷风卷起山丘上的树木，呼呼地风声在耳边吵闹，爱尔扯着嗓子问道。 【你不必那么大声，我可以听到的。】海拉虚虚的，但还算清晰的声音传来。 【不光是魔法杖的效果。我的魔力一直在与你的灵魂融合，这次治疗后加快了这个进度。】 【你试试再传送回去呢。】 龙卷风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爱尔觉得这个提议靠谱，传送魔法好歹成功了，只不过位置有误差，正好趁机多练练。 于是，当天剩下的时间，爱尔不期然地出现在各种高高低低的半空中、深深浅浅的河流里、与预想地点相差几公里的地点。 要熟练掌握传送魔法，她还有得练。 第79章 除了阿尔玛之外，另有三女两男通过了“听风者”的最终筛选。 如今她们一起在领主府邸内接受魔药、魔具的使用技巧培训，以便于在未来工作中应用。 有人好奇问起执行任务的时间安排，索菲亚执行长神秘一笑，说道： “随时都有可能，看主宰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我们说完话的下一秒。当时机成熟时，她马上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六人心中，主宰的神秘感瞬间拉满。 她们不知道的是，索菲亚谜语人一样的说法，完全是因为连她也不知道爱尔现在去了哪里… 自从魔法杖制作完成之后，敬爱的主宰大人抛下一句要“练习传送魔法”就跑没了影，如今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回家了。 以至于她的饭搭子莉莉吃饭都不香了。 这日下午，结束了索菲亚安排的学业的莉莉，独自坐在领主府邸门前的台阶上，曲膝托腮一脸愁容地望着街道尽头。 突然一串莹润饱满的紫葡萄从头顶慢慢移下，出现在莉莉面前。 “是哪个小家伙不好好吃饭呢？晚饭时间了还蹲在这里发呆？” “阿尔玛姐姐！”莉莉看着大串的葡萄眼睛发光，心情瞬间阴转晴。 “特意从后厨给你拿的，怎么今天吃饭也不积极了？” 阿尔玛把葡萄递给莉莉，挨着她坐在同阶的台阶上。 今天她没穿那身贵族小姐服饰，应该说如今这身简单的连衣裙才是她真正的日常装扮，参加筛选那天的装束，是她从那个已经无人的家里“借”来的。 “欸，厨房阿姨做得菜太好吃了。”小莉莉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 “嗯？这是什么道理，好吃你不应该更开心吗？” “可是这么好吃的餐食，爱尔姐姐不回来就吃不到。” 阿尔玛诧异得张了张嘴。 在她心中，主宰爱尔是悲悯、强大、神圣的，如果不是这样强大的人，怎么可能拯救得了几万人呢？ 毫不夸张的说，她是她的神！ 每一日清晨，从主宰的雕塑中获取生命力，这样的认知都变得更加深刻。 可是，莉莉一个小孩子，最挂念的居然是主宰吃不上厨房阿姨做的饭...... 就在阿尔玛思考之际，她感觉到一种强大的链接感骤然出现，与每天向雕塑祈祷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她抬头向链接的方向看去，只见府邸前面的空气泛起不明显的震动，透明的魔法式由小至大张开，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识别不出。 透明的魔法式泛起水波纹一样的涟漪，一个人影透过魔法式凭空出现在她们俩人的面前。 “主宰...”阿尔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愣愣地站起身来。 “爱尔姐姐！”莉莉则一个弹射起身，两三步跑过去张手就要抱上去。 “欸，莉莉，别抱！我身上有点脏。” 爱尔右手还持着魔法杖，左手单手拎起跑过来的小孩儿。 第92章 “姐姐，你脸上有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你又去打魔物了吗？你疼不疼啊？”被抓住后颈衣服的莉莉小脸紧皱担忧地说道。 莉莉说的是爱尔额头上的一小片红色蹭伤，是练习传送魔法时不小心蹭到的，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甚至懒得用魔法治疗。 此外，她为了尽快掌握传送魔法，废寝忘食练习了一周的时间，衣服脏不脏，有没有破洞根本没时间在意，甚至连头发都有些打结了。 确定自己能够精准完成传送后，她赶紧就回到了领主府邸，准备和索菲亚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没事，姐姐不疼。”爱尔把莉莉放了下来，手推着她的肩膀往府邸中走，“怎么样，今天的晚饭吃过了吗？” 要不说她们俩是最投契的饭搭子呢，彼此最关注的就是对方的吃饭大事。 “等你回来一起吃！对了，刚刚阿尔玛姐姐给了我一串葡萄，也分你一半！啊，葡萄被我握坏了...” 爱尔毫不在意地接过被莉莉捏爆溢出汁水的葡萄，摘了一颗投到嘴里。 “嗯，很甜，谢谢莉莉。” 爱尔低头说道，而后微笑着看向呆愣愣，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阿尔玛。 “你就是阿尔玛吗？” “啊，嗯，嗯，是我，我是阿尔玛，尊敬的主宰大人！” “很荣幸，以后能跟您一起工作！” 崇敬的主宰突然出现在面前，阿尔玛口齿都有些不清，打完招呼就是一个深鞠躬的大动作。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爱尔就好。” 爱尔将魔法杖放入收纳魔具中，轻轻抬起女孩的肩膀，“谢谢你，你很勇敢。我们一起会创造出新的未来。” 主宰大人是如此的温柔，不像阿尔玛想象中的那么“威严”，甚至现在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却忍不住让人想要靠近。 被家人抛弃时的绝望，被魔物刺破胸膛时的痛苦，在被她重新唤醒的那个暗夜中消散，她鲜活的生命力缓缓流淌在自己的身躯中，温暖地令人眼睛发酸。 “是！爱尔大人！”阿尔玛大声地宣告。 --- 香榭大街位于王都贵族区内，即使房租高昂，也挡不住一茬又一茬想在这里拥有店铺的商贩们。 只因这里的顾客非富即贵，无论时尚衣衫或是精致甜品，能够获得这一区顾客的青睐，就可以直接打通整个王都上流社会的门路，进而风靡整个王都。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琳琅满目的店铺中新开了一家名为“溯灵”的香水时尚店。 传闻店主是一位贵族出身的小姐，从小热爱制香工艺，嗅觉天赋异禀，每一瓶香水从采集原料，到最终的制成都是由她亲自完成，每一款香型都独一无二。 某位公爵夫人曾在宴会上公开表示，任何一位有品味的贵族都应该拥有一支她家的香水。 有了公爵夫人的公开站台，这家香水时尚店很快成为这区顾客的新宠，店主也跻身于上流社交圈，频频出现在贵族宴会的邀请名单上，一时风头无二。 而她家的香水更是广受追捧，据说连凯莉娅公主都曾向店主发出邀请函，只为获得一支新款香水的优先购买权。 王都大剧院里，一场关于“爱与复仇”的戏剧正在上演，二楼的一个光线暗淡的小包间内，一场桌底下的交易正在进行。 “尊敬的公爵夫人，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阿尔玛将一盒扁平方正的雕花木盒放在包间的小桌子上，轻轻拨开木盒的盖子，一套绿宝石的项链与耳环静静躺在绒布上，夺目的火彩瞬间将公爵夫人的眼睛牢牢吸住。 “合上吧。”公爵夫人矜贵地昂了下下巴，摇了摇手上的扇子，“凯莉娅公主看上的那款香水，别忘了也给我留一支。” “这是当然。您永远是‘溯灵’最尊贵的客人。” 拿捏这些贵族夫人和小姐们的心理，对于阿尔玛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将珠宝盒放下，识趣地从包厢中退了出去。 --- 香榭大街的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空气微微震动，披着兜帽掩盖面容和身形的爱尔从魔法式中迈出，她走出漆黑的巷子，来到魔法路灯照耀的大道上。 一个月前，她使用传送魔法，依次将六位听风者带到了王都，根据每个人的能力所长，她们制定了三个情报收集点位： 一个是鱼龙混杂的民间情报流转中心【冒险者酒馆】； 一个是各种信息聚合的【王都先锋报报社】； 最后一个则是走上流贵族路线的【溯灵香水店】。 情报收集主要围绕着王国政令、魔物之森、魔物灭杀队等展开，另外有两个人物需要关注，即罗兰和阿蒂库斯。 酒馆和报社都是将人员安插进去，只有香水店是完全自己的产业，因此，几人一周二次的定期会议地点就定在了溯灵香水店。 特制的魔法式亮起，爱尔推开了溯灵香水店的后门，顺着楼梯而上，走进店铺二楼的房间内。 “爱尔大人。”阿尔玛等六位听风者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异口同声呼唤她的名字。 “嗯。”爱尔掀开黑色兜帽，露出一头火红的头发，坐在为她预留的位置上，“大家不用多礼，我们速战速决，分别说说最近获得的情报，不耽误大家晚上休息。” “我先来吧。”一个面容英俊，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率先开口，他名叫亨利，目前在冒险者酒馆当酒保。 “我这里有关于我们城市的传闻。” “据说是大王子和二王子曾派遣了调查队去探查菲罗斯城的魔物潮情况，但是被城外的迷雾挡住，还有魔物从中飞出袭击了调查队。因为这件事，咱们的死灵之城被那些赏金猎人们传成了‘魔物之都’。” “那些赏金猎人喝完酒后，最常说的就是要去‘魔物之都’探险。我担心哪天他们真的过去，打扰了大家的生活。” “不用担心。”爱尔看向亨利，“赏金猎人们最爱吹牛，调查队都进不去的地方，他们更进不去。” 如今的魔法师们进入魔物之森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历史遗留下来的传送魔法式和魔具。 死灵之城的迷雾是新生成的，并没有任何流传下来的传送式。目前仅有的进出方式，就是依靠她的传送魔法。 亨利汇报结束后，潜入了报社的玛莎和丹尼尔对视一眼，由玛莎接力汇报。 “上周我做了一场关于魔物灭杀队总队长布瑞卡的访问，趁机在灭杀队的总部转了一圈，但是没有发现罗兰·冯·维特尔斯巴赫的任何踪迹，旁敲侧击，别人的回答也讳莫如深。” “他目前不在魔物灭杀队任职了。”爱尔说道，“这条线暂时不用深入了，我直接跟进他的行踪会更容易。” “是，爱尔大人。”玛莎回道，看了看自己手上敞开的小本本，“在政令方面，最近王宫那边对外没有颁布什么新政令，不过政治相关消息倒是有一条，说是一周后南厘国的使臣将要来访。” “关于这一点我有内部消息佐证。”阿尔玛举手示意，接着玛莎的话说道，“我昨天参加了凯莉娅公主的私人下午茶宴会，无意间听到她抱怨说，阿蒂库斯王子最近忙着处理南厘国的间谍，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 “我猜测南厘国使臣来访，很可能跟所谓的间谍有关。” 阿蒂库斯是重点监察目标，阿尔玛一说完，大家的目光都收拢到了主宰爱尔的身上。 “有阿蒂库斯出现的地方，事情绝对不简单，我想找机会会一会‘南厘国的间谍’，玛莎，你知道王都监狱的位置吗？” “我明天上午查一下发给您。”玛莎立马回道。 “好。”爱尔点点头，双手合掌，露出了笑容说道，“大家的工作都做的不错，短短一个月已经很好地融入王都之中了，我为你们骄傲。” 爱尔的称赞，让原本还严肃沉浸在工作状态中的几人顿时松弛下来。 阿尔玛和同样驻守香水店的两名听风者为大家摆上了新买的茶点，倒上温润的红茶，大家说说笑笑间结束了会议。 第80章 听风者的会议已经结束，吃完茶点的几人陆陆续续离开，夜色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漆黑的夜色里，魔法路灯的光芒向前延伸出一条似乎无尽头的道路，在光照不到的后巷里，阿尔玛将爱尔送出了门。 “爱尔大人，明天您行动时还请注意安全。”她认真地看着爱尔，眼底透露出一丝担忧。 “尽管玛莎可以打听到监狱的地址，但是关押那些间谍，肯定另有守卫。”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爱尔轻拍了拍阿尔玛的左臂，宽慰她道，“而且我只是去问问那些间谍，又不是劫狱。” “更何况有传送魔法在，就算情况不对，我也能轻松逃脱。” 其实传送魔法只能传送到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只有实际走过才能用咒语精准描述出来。 第93章 因此起码潜入这件事还需要她另外想办法，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阿尔玛了。 “你制作香水的材料还有缺吗？”为了避免阿尔玛过分担心，爱尔另起了一个话题。 “溯灵”香水店能够开起来、火起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除了阿尔玛在外做人际社交方面的拓展外，背后还有各种事情要忙，听风者人手不多，从选址到选购材料，爱尔前期也亲自做了不少事。 阿尔玛摇摇头，“溯灵香水店现在已经进入了好的循环，名气越来越大，我们的经营也步入正轨，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有任何事情记得告诉我。”爱尔嘱咐道。 随后，在阿尔玛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她转身离去，黑色的兜帽很快就融入深沉的夜色中。 阿尔玛察觉到主宰与眷属之间的链接感变得稀薄，是爱尔通过传送魔法离开了。 一个无人的房间里泛起一点无人察觉的空气震荡，爱尔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这个房间宽敞而豪华，不是她居住的风格，不过胜在离香榭大街不远。 她在黑暗中脱下兜帽，缓步来到阳台前，将窗帘拉开一线，魔法路灯，以及对面褐红色公寓楼的万家灯火从这一线缝隙中涌了进来，照亮她的侧脸。 爱尔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对面公寓楼五层的一小块橘色色块上，隐约可以看到房间里有个人影晃晃悠悠在走动。 怎么还是这么晚，晚上11点多才到家。 这一个月来，爱尔在忙碌之中，专门抽出了点时间就用在了“监视”罗兰这件事上。 比如早上几点出门，晚上几点回来。 所以她对玛莎所说的那句“罗兰已经不在魔物灭杀队任职了”是经过亲自查证的。 她曾专门在早上有空时，稍微跟踪过罗兰的行踪，发现他会定点乘坐一辆马车去往临近城外的一个偏僻城区，然后下车走上一段时间，进入到一个类似军营的地方。 那地方守卫森严，她又不能直接传送进去，因此暂时还未查探内部的情况。 她没时间等到罗兰下班后再继续跟踪，花了几枚银币从马夫那里获得了罗兰的上下班时间表。 上班时间倒是跟她的观察一致，下班时间明明那么早，为什么每天晚上比她回家的时间还要晚？ 介于上一次他根本没有如约定一般向她坦诚预知梦的事情，爱尔已经直接排除了“与罗兰相认并向他询问”这种可能性。 对面房间的那个人影不见了，或许是移动到了配套的里间，爱尔默默拉上了窗帘。 或许只有处于客观的场外视角，她才能更加清楚地获知罗兰真正在做的事情，而非被他以“保护”的名义蒙在鼓里。 --- 洗手间内，白花花的水流落在罗兰的手上，黑红色的血污被水冲走，露出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右手洁白的手腕处有一处青紫色的勒痕，顺着手腕向上，无名指不自然的反曲着。 镜子里，金色的发丝细细地落在额前，罗兰面无表情地用左手握住那只弯曲的手指，猛得一折，随着“咔”得一道脆响，手指复位。 他俯身捧了些清水，冷冷地扑到自己的脸上。冰冷的水滴溅到额前的发丝上，半长的湿发无力地贴在脸颊两侧。 从洗漱间往外走的脚步有些踉跄，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大概还有些伤。 走了几步后，罗兰随意地将自己摔到沙发上，左臂曲折盖住双眼，右臂垂在沙发外，丝毫不急着用魔法自我疗愈。 疼痛很好，疼痛能让思绪不那么乱，遏制住夜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在王都城外与爱尔的告别，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她。 自从回到王都，看到她的那封信后，她几乎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 有时是最初遇见她时，有关于她的那个预知梦，有时是梦到二星摘星考的时候她当着自己的面消失在晦暗之森的迷雾中。 更多的时候，他会梦到从菲罗斯城被魔物围困的日子，每个死在他面前的人，似乎都变成了她的脸。 对没来得及拯救的菲罗斯城民众的愧疚，以及对独自离开的爱尔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在每一个夜晚让他辗转难眠。 “如果不是您，菲罗斯城大概一个人都不会幸存吧。” “能够再那样惨烈的魔物潮中，护着百来人成功撤退真的太了不起了！” “多谢你的预警，要不然菲罗斯城的贵族一脉可都要断绝了。” 那些别人用来称赞他的话，一句句都在书写他的无力。他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为什么还是只能微弱的改变一点点？ 是因为马尔斯伯爵太不可靠，还是因为他仍是弱小？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变得沉默，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到工作上。 疯狂地训练魔物对战特别队的士兵，下班后就一个人跑到王都附近的魔物之森，疯狂斩杀魔物，是在磨炼魔法，也是情绪发泄。 仍是停下来之后，仍是空虚。 她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会不会再次遇到魔物的袭击？她会不会有危险？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她是我生命中的奇迹，可我于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理智如烈火般煎熬着他，湖绿色的眼眸像是黑夜中冷冷的湖水，投映在天花板上。 --- 次日，玛莎没让爱尔等多久就来了讯息，告知了她王都监狱的位置，于是潜入监狱的计划开始实施。 王都监狱位于城市的边缘的贫民居住区内，爱尔换上一套灰白色的旧连衣裙，戴上一只土黄色的帽子，揽着一筐苹果，装作普通的路人的样子，绕着监狱走了一圈，试图找到可以侵入的地方。 只不过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监狱青白色的墙壁高达二十米左右，圈住约几千平方米的面积，像是一个固若金汤的缩小版城池，更棘手的是整个监狱只有一个门供人进出，高高的铁栅栏带着黑铁的冷硬和尖锐，就连门口的两个负责守卫的狱卒都一幅臭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监狱对面是贫民居住区，三两个小孩穿着黑灰色的衣服，把一只破铁桶当球踢。 一个小孩脚下用力过猛，那个破铁桶当啷啷滚了几十米，咚得一声撞到其中一个狱卒的脚上。 兴奋的小孩子跑过来，想要将铁桶再踢走，结果被人从背后提了起来。 狱卒恶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背，恐吓道：“你家家长没教过你吗？不要在王都监狱外放肆，再敢乱踢，把你抓进去！” 一旁在洗衣服的大人见状赶忙跑过来向狱卒赔罪，鞠了好几个躬，又塞了几枚铜板进去才把孩子换了回来。 抓进去？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爱尔顿时有了新主意。 反正在传送魔法加持下，任何场所都关不住自己，那么何必费心想办法潜入，直接被护卫队的人抓进去才更快。 半个小时后，附近的治安官接到一家钟表老板的报警，现场拘押了一个偷窃了金表的穷女孩。 “人赃并获，去牢里待着去吧。”护卫队的女队员从爱尔身上搜到了金表，男队员扭住她的双臂押送出门，身后，钟表店老板在护卫队队长的注视下，又颤颤巍巍自费上供了几枚银币的“喝茶钱。” 不好意思了老板，等出来后一定赔偿你这几枚银币的损失。 爱尔心里默默道，如愿以偿地被护卫队扭送到了王都监狱的里面。 王都监狱的内部比从外面看更加压抑，爱尔一边被推搡着往前走，一边快速将监狱内部的结构记录在脑子里。 这一行为成功挑战到了狱卒的“威严”，他大力按在爱尔被捆住的手腕上，不悦地训斥，声音在狭长的楼道里回荡。 “乱看什么！你当是来观光吗！” 迎着狱卒的恶声恶语，爱尔反而露出微笑，小声说道。 “您可以把我单独关一个单间吗？我有点小东西，孝敬给您。” 听到有孝敬，狱卒将爱尔拉到一个避人目光的地方，不过仍是不怎么相信地看着她：“你进来时，女狱卒可是都搜了身的，难道还有遗漏？” “做我们这行的，当然有一些小技巧，只不过那东西藏的深，得我自己拿才行。” 到底是钱帛动人心，而且已经在监狱里了，那不成这家伙还能跑出去？ 狱卒很快就自我说服成功。 爱尔伸进连衣裙的左口袋，从隐藏起来的收纳魔具中摸出一枚金币，举到狱卒的眼前。 “一枚金币一个单间。您说这生意能做吗？” “能做能做，绝对能做。”狱卒连声答应，贪婪地从爱尔指间夺过金币。 “那您说，我这种情况一般会关多久呢？” “像你这种偷窃未遂，一般拘留个一周也就够了。”狱卒还在爱不释手地摩擦那枚金币。“如果再来一枚，明天放你出去都行！” 第94章 一周时间，应该足够她摸清这里面的情况了。而且狱卒能够私下放人，看来王都监狱的纪律也不过如此，爱尔心中有了底。 “再来一枚，您可以把我关到级别最高的区域吗？” 按照常理，涉及到国家层面的间谍势必会按照最高级别关押，直接进入到那个区域里，能大大降低搜查的难度。 这个要求太过奇怪，狱卒怀疑地看着爱尔。 爱尔面带难色补充说道：“其实我属于街头最大的盗窃组织，只不过自己偷偷发了点小财，又担心组织老大找到我，这才想办法来这里避避风头。” “你这偷儿还挺有想法。”狱卒被爱尔轻松说服，毕竟能够躲过搜查在身上藏金币，却又看上去这么穷酸的人，想不相信她是小偷都难。 “只不过，这个要求得两枚。”狱卒坐地起价，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爱尔又来回“演”了几句，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第81章 凭借两枚金币，爱尔成功将自己送到了王都监狱最高封闭等级的监牢区域，且单人单间。 最高封闭等级的监牢位于整个王都监狱的最里面，因此在被狱卒押着进去的一路，相当于爱尔直接将内部的主要区域巡视了一遍。 记下这些内部布局，之后就可以通过传送魔法在这里自由移动。 普通区域的监牢直接用着铁栅栏做隔断，再有人路过时，牢房里的犯人甚至还会兴奋地凑到栏杆跟前，发出一些污言秽语。 而爱尔所在的监牢区域则相对安静很多，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犯人“更有素质”。 该区域内每个牢房都用整块密不透风的金属门阻隔着，只有上下两个可以抽拉开的金属活板，上面的小窗口用于狱卒查看内部情况，下面的则是用来递送饭食。 防备不可谓不到位，不过对传送魔法来说，宛如无物。对于荫蔽行踪倒是很有帮助。 爱尔敲了敲坚硬牢固的大门，勾起了嘴角。 只要躲过定点巡查的狱卒，那么就算她直接传送到单人牢房的门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爱尔被抓进来时，大约下午2点，约莫过了4个小时后，门外传来推车声和脚步声，划拉一声，铁门下方的方形小口被拉开，一盘看上去就倒胃口的食物被随意地推进来，上面的汤汤水水顺着餐盘的边缘，流淌到地上。 “赶紧吃，半个小时后收盘子。”狱卒说完，咕噜噜的推车声响起，大概是推着送餐车向下一个牢房走去。 虽然并不怎么饿，但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几天，爱尔拿起干梆梆的面包，掰开泡到黄绿黄绿的杂菜汤里，就着勺子吃了几口。 果然很难吃。 第一夜，爱尔并没有行动。 她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声音，晚饭半个小时后狱卒准时将餐盘收走，而后会再有一次夜晚的巡视，之后一直到早餐时候，牢房外都不会有人出现。 能够行动的时间，就是夜晚最后一次巡视后，到早餐前的这段时间。 而白天当然就用来睡觉和养精蓄锐咯。 第二天白天，除了放饭时间之外，爱尔睡了一整天。等到夜晚的巡视结束后，她在硬邦邦的石板床上睁开眼。 将魔法杖从收纳魔具中拿出，在定位咒语完成后，爱尔瞬间出现在自己牢房的门外，而后她高举魔法杖，吟唱了一段咒语，星星点点如粉末一般的微小光点从魔法杖的顶端向外散去，魔法精灵们在她的召唤下，将浓浓困意覆盖到所在牢房的整个区域。 这一级别的牢房与其他区域相互隔断，共有四层，每层大约20个房间，爱尔从自己所在的第一层的第一个房间开始查看。 拉开隔断铁门上的小窗口，牢房内大约5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在面前一览无遗：床铺上没有人，一个背影魁梧的男子面对着墙壁窝成一团昏睡在墙角，无法看清长相。 爱尔将自己传送到牢房内，走到墙角翻开男子的身体——典型的狄奥多西王国中年男子长相，手里还握着个小铁勺，面对的墙角上有一个拳头大的凹陷。 感情他中了昏睡魔法之前，正在哼哧哼哧向外挖洞。爱尔将男子的姿态恢复原样，退了出去。 南厘国人相比狄奥多西王国人，眉骨更深一些，皮肤偏棕色。 ——这是她从唯一的南厘国好友费伊的身上总结出的特征。除此之外，南厘国的服饰也多彩色，有一种狂放的自然风情。 所以即使没有见过那几个南厘国的间谍，爱尔也有自信能够辨别出来。 就这样爱尔一间间牢房查过去，花了两个晚上，终于在第四层找到了疑似南厘国间谍的犯人。 一个穿着如同大花公鸡般缤纷的绿发年轻男子，趴在石板床上睡得正香，怀里抱着牢房里灰扑扑的枕头。 他侧枕在石板床上，脸和双手是与费伊肤色类似的棕褐色，五官也较狄奥多西王国人更加深刻一些。 就在爱尔确认他身份的时候，他突然吧唧吧唧嘴，嘟囔着念了声“羊腿——好好吃...” 或许精灵们附赠了他一个吃遍世间珍馐的美梦，谁知道呢。 爱尔：....... 魔法杖顶端微亮，爱尔解除了他身上的昏睡咒语。 嗯？怎么还还不醒？ 爱尔疑惑地查看了他的状况，身上已经没有昏睡魔法的痕迹了，也就是说，他睡着了，在爱尔给整个区域牢房的人施加魔法咒语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睡眠的状态了... 所以在昏睡魔法去除后也没有醒来。 爱尔轻轻推了推此人的肩膀。 “团长...别吵...让我再睡会儿...”低哑的嗓音中带着点鼻音，男子抱着枕头动了动，还是没醒。 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贪睡的人 ，叫也叫不醒。但爱尔可没空等他睡到自然醒。 手指在空中一挥，爱尔操纵着一小块寒冰在空中飞过去，精准地贴在男子脸颊上。 “噫——”尖锐的惊叫后，男子如见鬼了般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断用手在脸上、脖子上摸索确认。 “不会又有虫子爬上来了吧，不要啊！！！” “可以小点声吗？”爱尔移开上半身，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他该庆幸其他人都中了昏睡咒，否则这么大声的嚎叫，铁定得被狱卒骂上几句。 “你！你是谁？！难道是新来的犯人？”男子连忙合上因睡相太过豪放而散开的上衣，细腻的棕褐色脸上慢慢升腾起红晕。 “不，不好意思，我就是比较怕虫子，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我睡得太熟了，嘿嘿嘿，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认真的吗？ 南厘国人都这么随性吗？看到有人出现在自己的“单人牢房”里，居然第一时间以为对方是同样被关进来的犯人，关键我们还是异性好嘛... 不过，对于这种大迷糊类型的人，想要问些什么也会比较容易吧。 爱尔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忍下想要吐槽的心情，开门见山道： “你是被抓进来的南厘国间谍吗？” “我们真的不是间谍！不就是在你们国家里巡回演出赚了点钱吗？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绿发男子也不管狱卒是不是会被引来，愤愤地反驳道。 “那些大官儿这么说也就算了，你也是被抓进来的，怎么能跟他们一个说法呢？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不，我不是。爱尔默默在心里回道。 “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我们去哈迪城是为了工作，怎么可能是间谍呢？我们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男子气呼呼地说道，颜色缤纷的衣服下胸脯起伏明显。 “这样啊，其实我不是太清楚你们的事情，反正我们被关进了一个牢房，你跟我讲讲呢？” 爱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试图套出更多信息。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直脑子的绿衣男子重重坐在石板床上，对着爱尔如竹筒倒豆子把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怨气通通吐了出来。 男子是来自南厘国的“娱戏”马戏剧团的一名演员。这个马戏团共有7名成员，包括1名团长，1名副团长，4名演员兼驯兽师，还有一个他。 “我在驯兽上没有天赋，但是团长她没有嫌弃我。她还称赞我脸和身段很适合当演员，专门送我学舞蹈。马戏团开始巡演之后，我就负责在正式的表演开始前以及间隙里，跳跳舞热一热场子。” 男子坐在床边垂着头，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没一会儿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团长，大家，我好想你们啊啊啊啊。” 爱尔对男子的个人自传没有兴趣，且时间宝贵，爱尔硬着心肠打断男子的哀嚎。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被抓呢？” 男子用黄蓝相间的泡泡袖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 “经过一个月的口口相传，我们的表演吸引到的人也越来越多。那天，我们照常在城里开演，剧团的大帐篷坐满了观众，我们正要开始演出，突然看到有一个人领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副团长去拦他们，居然被他们直接给逮捕了。” 第95章 “领人进来的那个人我认识，他看过我们一次演出，后来经常在演出结束后骚扰团里的一个驯兽师。一定是他看追求不成，就跟官兵勾结，随便把罪名栽赃给我们剧团！” 爱尔听着男子的讲述，陷入沉思。 阿蒂库斯虽然是个笑面虎，但是不像会管这种民间纠纷的人。 爱尔看向穿着花哨的男子，他的穿着倒是与讲述的内容相同，是一身极具表演和观赏性质的服装，上面是泡泡袖，下面的裤子也是舞蹈时更容易转出花儿来的繁杂样式。 马戏剧团...... 爱尔想起了为了筹路费，带着魔物长尾火焰鼠搞杂耍的费伊，难道他说的这个马戏剧团也是这个性质？ “你们的马戏团里养的是什么动物？”爱尔问道。 “什么什么动物，当然是负责表演的动物咯。”男子顾左右而言他，算得上好看的眼睛小偷儿一样撇开。 “是魔物吧，所谓负责表演的动物。”爱尔肯定地说道。 “魔物又怎么了？它们都很乖的，我们南厘国不像你们视魔物为恶魔，它们明明那么通人性，又聪明！” 被爱尔直接戳破后，男子也不遮掩了，梗着脖子说道。 说了两句，他又自己伤心了起来，“可惜我资质太差，没有魔物愿意成为我的伙伴。” 在狄奥多西王国，魔物是百分百恶的存在。 如果不是认识了费伊，又因为海拉的关系了解到覃人的存在，并将一大批死亡魔物缔结为眷属，爱尔此时对魔物的观感恐怕也不会很好。 不过仅仅是一个几只魔物出没，用得着让阿蒂库斯这个王子级别的人亲自负责吗？而且哈迪城就是菲罗斯城的邻城，这会是巧合吗？ ——“大王子和二王子曾派遣了调查队去探查菲罗斯城的魔物潮情况。”上次听风者会议上，亨利汇报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响起。 所有的信息，瞬间被串联在一起。 已知菲罗斯城魔物潮的事情分明就是阿蒂库斯搞的鬼。 已知南厘国的“娱戏”马戏团因为在菲罗斯城邻城，举办“魔物表演秀”而被捕，且被定性为“南厘国间谍。” 阿蒂库斯扣押这个剧团的理由呼之欲出。他分明就是为自己找了个替死鬼。 只是又为什么独独选中这个南厘国的剧团呢？这跟“南厘国使团”来访的事情又会不会有关联？ 面前这个男子，空有皮囊，脑袋空空。或许她该换个剧团里的其他人问一问。 “你们剧团的团长关在哪个房间？” 谁知男子听到爱尔这句询问，又呜呜呜哭了起来。 “团长...嗝...团长...和大家都被他们带走了！还有我们的十几只魔物伙伴也通通被他们带走了！” “魔物伙伴们还想把我们救出去，冲着那些人嘶吼，可谁知那些人拿出一种红色的液体药物，撒到了伙伴们的身上，它们的眼睛都红了，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将它们抓了起来。” 红色的药物...爱尔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那就是那天在晦暗之森中，阿蒂库斯的人提前带走的所谓实验成果。 “你知道她们被带到哪里去了吗？”爱尔皱着眉头问道。 男子摇摇头，“一开始都关在这里，后来来了个银白色头发的人，把我们一起叫过去审问，结果就把大家都带走了，只留了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说整个剧团，就你不会‘驯兽’是吗？” 爱尔语调平直，语气中的寒气如有实质。 因为她已经猜到阿蒂库斯要做什么了。那猜想让她恶心。 男子缩了缩肩膀，被爱尔周身的冷意吓到。 “对...除了我，大家跟魔物伙伴的关系都非常密切，那些很复杂的马戏表演，她们随便说一说，伙伴们都能配合得非常完美。” “你想离开吗？”爱尔平无波澜地看向男子。 她改主意了，这次不光要打听消息，还真要劫个狱。也只有这样，才能把阿蒂库斯钓出来，顺藤摸瓜，发现他接下来的阴谋。 “当然想啦，不过也就想想了，我想出去也出不去的，这里戒备那么森严。”男子坐在床边，双手枕在脑后向后躺去。 “如果你想，我现在可以把你带出去。” “真的吗？”男子激动地坐起来，小腿在床边翘起，而后又蔫巴巴地弓下脊背，“可是你也是个犯人啊，怎么把我带出去，你别消遣我了。”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次日早饭后，整个王都监狱的狱卒乱作一团。 被阿蒂库斯王子殿下亲自交代过的“南厘国间谍”1名从森严的牢房中逃脱。 同时，两天前被送进来的一名小偷儿也消失不见，不过这个消息只有那个收下两枚金币的狱卒知道。 他颤颤巍巍地把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透露出，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和贪婪，才把劫狱的人送到了被劫的人跟前。 第82章 凌晨四点，天蒙蒙亮，光线穿透浅蓝色的窗帘，给房间披上一层柔和的亮光。 对比仅能通过20厘米见方的窗口感知外界的牢狱，不知敞亮了多少。 爱尔带着那个绿发黑皮的南厘国男子出现在房间的客厅里。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绿发黑皮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 明明刚刚还是在逼仄狭小的牢房中，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另一个房间里了？！ “可以放开了。” 爱尔立在房间的客厅中央，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意有所指地看向被绿发黑皮男子用左右手牢牢抱住的左臂。 带人一起传送，需要对方与爱尔有身体接触，不过他抓的有些过紧了。 “啊？哦哦哦。”绿发黑皮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松开手。 舒适而明亮的环境，舒缓了他的紧张，他一个快步转手倒在沙发上，抱着柔软的抱枕蹭来蹭去。 “嗯嗯嗯～～～好软和～～比监狱里的床强一百倍！！” 在沙发上滚着滚着，他居然又蜷缩起来感性上头，眼睛里噙着一包泪水感动地望向爱尔。 “呜呜呜呜，谢谢你救我出来，终于不用再吃那些恶心死人的菜汤，和硬得像砖一样的面包了！” “再吃那些东西，我的好皮肤，我的完美身材，我的舞蹈，我的一些美好品质就都要消失了...” 他的情绪十分丰富，越说越起劲，甚至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奔着房间的大门而去。 “不行，被关了那么久，我必须立刻、马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早上的太阳！来治愈我因为糟糕的环境而枯萎的心灵！” “站住。”爱尔闪现在他身后，拎着他后颈的衣领，“不想再被抓进去，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 “哦...知道了...”男子肉眼可见地蔫下来，垂头丧气的，又不死心地仰起头装可怜地看向爱尔。 ——得益于在魔法学院时候营养均衡，爱尔的身高优越，甚至比大多数男子都要高。 “可是我好饿，就出去吃个饭应该可以吧，我不走远，就在附近看看。” “你的装扮和样貌太扎眼，出去就是活靶子。早饭我回去买，你待在房间不要出门。” 爱尔冷脸看着他，她不太擅长跟这种顺杆爬又纠缠的人打交道。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再被抓进去，你们团里的其他人恐怕就没人可以救了。” “哦...” 看着对方垂着头似乎放弃了出门的想法，爱尔放下心来。 “我现在去买早饭，再给你买一套王国男子的服饰，你在这里等着。” 不让男子出门只是权宜之计，后续为了方便查探消息，势必还是要带着他一起，他身上那套花哨的服饰尽早换下来比较好。 说完，爱尔用传送魔法凭空消失，又惊异到对方一遍。 且不提爱尔出去买东西的事情。单说男子这边。 他显然不是一个耐得住的人，在房间里等了不到二十分钟，一会儿在沙发上做伸展，一会儿在房间里复习舞步，一刻也闲不下来。 空间可是变大了，在牢房里可跳不完一套完整的舞步。 “只是在出门看一下，很快就回来，应该没关系吧？”咕噜噜，跳了没一会儿他的肚子响了。绿发男子苦恼地盘腿坐在地板上，自言自语。 “而且是她动作太慢的缘故，明明可以嗖的一下来，嗖的一下去，结果快半个小时了饭还没买到！人在监狱里还能按时吃饭，没理由出来了还饿着肚子！” 他不知从房间的哪个角落里找出一块方布，对着镜子在自己的头上鼓捣起来。 镜子里，洁白的方巾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卷在男子的脸上，绿色的头发、额头，和脸统统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皓蓝色的眼睛，和眼周棕色的皮肤。 “嗯，很好看，就这样！”男子自信地对着镜子前后左右查看完，打开房门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 第96章 --- 一大早，罗兰就收到了艾露莎发来的通讯请求，得知事关菲罗斯城魔物潮事件的一名南厘国间谍，在昨晚失踪。阿蒂库斯王子全城警戒，下令要在南厘国使臣到来前将人找回来。 因为这一变故，罗兰洗漱的时间比往常更早，他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心事重重地走出家门。因为要出外勤找人，并没有穿军队教官的制服。 早饭惯例在一间家庭餐厅解决。从餐厅出来时，一个奇怪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人穿着花哨，头上蒙着头巾，从背影看过去也还只当是个衣着前卫追求时尚的潮人，然而他的行为着实诡异。 在他进餐厅的时候，就看到对方透过玻璃往里看，他用完餐出来后，对方居然还在。 “这家的餐厅味道不错，很值得一试。” “噫！” 罗兰走到那人身后时突然出声，将对方吓得原地小跳一下。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看你在这里停留很久，是要进去吃饭吗？”罗兰一面出言道歉，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 尽管有头巾上下遮掩，近距离查看，仍能看出头巾之下对方的鼻梁比一般人似乎要高一些。 他不是本地人。 “啊哈哈哈，没有没有，本人只是偶尔路过，看到店内装潢蛮特别的样子，所以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罗兰看穿，造作地用舞蹈动作，一手伸展，一手矜持地按在前胸，试图传达自己的艺术风范。 倒还真就路过的一两名女子，被他这仪态吸引，明明走过去了，还回头了好几次。 其实该男子心中正默默流泪中，他光知道把脸遮起来，完全忘了早饭是要花钱买的！ 说来也是当初在剧团巡演时，被观众们投喂惯了，居然连这个常识都不记得了... “确实。”罗兰点头称是，做出邀请的动作，“看你不像是本地人，这家餐厅我经常来，不仅装潢好，味道也不错，不如我请你进去尝尝他们的招牌菜式？” “不用了！”男子反应极大地拒绝道，飞快地与罗兰擦肩逃开。 罗兰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看着男子向他公寓一侧的方向逃去。刚才他本就有意试探，如今确定了大半。 他可不相信只凭面前这个人不着四六的样子，有本事从王都监狱中逃脱。 跟着他或许能够找到协助他逃狱的人。 这个人，居然就潜藏在自己附近。罗兰眉头压低，跟在那人身后走进自己公寓对面的大楼。 这座大厦没有像罗兰所在公寓一样的核查身份的门房，罗兰不动声色的跟在他的后面，在对方踏入所居住的楼层后，隐藏在楼梯间的转角。 湖绿色的视线，没有错过那个可疑身影的一丝一毫。 包括对方打开门时骤变的身体姿态。 房内就是他的同伙吧。 罗兰看着那个男子揪下毛巾，露出绿色的长发，和明显带着南厘国人特色的高鼻梁薄嘴唇，赔笑着对房内的人说着什么“保证再也不会乱跑了。”的话。 “你最好是。”房内人冷冽地斥责道，一抹红色的头发一闪而过，随后绿发男子紧跟着进入，门被重重关上。 罗兰瞳孔骤缩，心跳如擂鼓，按在墙上的手暗暗用力，甚至于有些颤抖。 他不会听错那个声音，还有那如火般的发色。 是她，是爱尔！ 所以说，那个接应南厘国逃犯的人，也是她？ 心砰砰跳个不停，这两个月来无处安放的思绪如狂乱的线条将他整个人胡乱捆住。 他像是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心中只剩下重新见到她的狂喜，与对那个绿发男子的憎恶。 那个南厘国间谍到底是谁？凭什么值得爱尔冒着风险去劫狱？！ 没有人值得她去冒险！她应该待在最安全的地方，被他牢牢守护...... 尽管阿蒂库斯已经盖章说南厘国的间谍与菲罗斯城魔物潮有关，但是罗兰对接应了高度疑似间谍人员的爱尔，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爱尔比任何人都看重生命。所以一定是那个人骗了她，他固执地认定。 凭什么呢？因为他也是南厘国人，所以激发了有过南厘国好友的爱尔的同情心吗？ 还是说那个矫揉造作的人，用他那该死的脸和身段诱惑了她？ 罗兰回想起那个人在餐厅门外造作的动作，还有刚刚赔笑的表情，感到一阵反胃。 湖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关闭的房门，如果眼神能化做利刃，那么刚刚那个房间的门与墙壁将没有一寸可以幸存。 他不能直接上去敲门问候。她明明住在自己的对面，却不让自己知道，一定是有原因的。 按在墙上的手掌握拳重重敲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 门内，爱尔将一身男士服装扔到沙发上，某个不知死活乱跑的人正坐在地上，对着她带回来的早饭大快朵颐，刚刚在门外忏悔的表情都已经消失到了天际。 爱尔压制住怒火，冷声说道：“半个小时的时间你都要跑出去，是嫌自己太过自由是吗？” “我遮住脸了的！”绿发男子记吃不记打，嘴巴里嚼嚼嚼不服气地顶嘴。 “我当初仅凭你的服饰就判断出你是南厘国的人，你凭什么认定其他人不会？” “哎呀，人家那是太饿了嘛，你又一直不回来，好啦，别生气了好不好～～亲爱的...欸嘿嘿”男子想要喊爱尔的名字讨巧，话到嘴边才想起双方并没有互通姓名。 “这位亲爱的小姐，请问你的芳名是？”男子站起身来，做出他在每次舞蹈谢幕后的标准动作，拉起爱尔的手想要行吻手礼。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救出你们团的人，获得了我想知道的信息后就各走各路，没必要装亲近。” 爱尔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眉头皱紧。一旦把名字告诉他，这个人如此不设防，哪天又被阿蒂库斯抓了回去，三两句将自己供出来就糟了。 现在在阿蒂库斯的眼中，她是一个死人，对方在明她在暗，一切行动都更为方便，她不想失去这个优势。 “女士当然有拒绝的权力，”男子夸张地像在念话剧中的对白，“不过我亲爱的救命恩人，请记住我的名字，克劳德·巴斯奎特。” 爱尔不再理会克劳德过剩的表演欲，她从桌上随手拿了块面包，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一些。 快早上六点了，罗兰大概也快出门了吧。 忽然，爱尔似是被什么惊到了一般，哗啦一声快速拉住窗帘。 太糟糕了，暴露了。 爱尔烦躁地抓了抓火红色的头发。 她是不是得尽快换个地方？爱尔看向没心没肺往嘴里狂塞食物的某人，只觉得倒霉。 她一个人潜伏在这里一个月都没事，结果这个人一来就暴露了。 用食物塞满脸颊的克劳德疑惑地回看向了她，不明所以。 --- 门外，一时没有想出对策的罗兰，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家里。窗帘被吹进来晨风鼓动着，他心念一动，走过去将窗帘掀开。 他估量着两栋楼的距离，以及那个房间的高度，抬眼望去。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两双分别看向对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湖绿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张大，金黄色的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抚摸着他俊美的脸颊，见证了那张脸从白皙到粉红的全变化。 尽管对面的窗帘飞快地拉住了，但是他不会看错，爱尔在看他。 所以她住在对面，是因为他对吗？ 他明明是属于官方的人，但是带着一名通缉犯的爱尔却选择了自己对面的房间，一定是因为他对吗？ 因为她也舍不得他，因为她也想念他，因为她也在乎他的安全。 所以她也是期待见到他的，对吗？ 刚进家门没多久的罗兰，又风一般冲出了房门。 第83章 因快速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被汗沾湿的发丝凌乱而蜿蜒地贴在脸侧。罗兰深吸一口气，右手蜷曲，抬起手背平稳而有规律地在门上敲击了三下。 等待回应的时间是短暂而漫长的，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因期待而舒展的眉毛缓缓下落，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你还在吗？” “是我。” “开开门好不好？” “只有我一个人，那个人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开开门，看看我好不好？”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安全....” 他轻声细语地诉说着，请求，敲门的节奏越来越快，渐渐不受控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已经走了...怎么可能。他来得还是不够快，可是怎么可能呢？时间那么短...还是说她为了躲避自己藏到了其他的房间，或者角落？ 第97章 罗兰的脚下生出一股绿色的魔法能量，顺着门底下的缝隙探入房内，里面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只余留了一丁点的魔法能量意味着爱尔可能刚刚发动过魔法技能。 随后他又将探知魔法的力量覆盖到整栋大厦，这一次他一无所获。 她确实离开了，他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但仍自欺欺人地敲着门，额头失力地抵在门板上，冷硬的门板将他的所有请求拒之门外。 “喂！有没有公德心，大早上的这么吵！” 邻居的房门被推开，一名中年男子脸上的泡沫刮了一半，手拿着剃须刀指着罗兰吼道。 抵在门板上的头猝不及防地转向他，湖绿的双眼如幽深的坚冰望得人遍体生寒。 “你，你看什么看？！”男子色厉内荏地说道，看着罗兰向他走来，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转身想要回房关门。 眼看着门缝就要关上，几根细长的手指反手扣住了门板，丝毫不顾及会不会被夹伤。 “请告诉我，房东在哪里。” 与可怕的表情不同，他询问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 第二次体验传送魔法，克劳德已经有些适应，他眨巴眨巴眼，身体还保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嘴里的吐司因为一时不察掉在了地上。 他垂头看着已经脏了的面包小声嘟囔：“也不说一声就转移，我饭还没吃完呢。” 爱尔懒得向他解释，打开门走出去，顺手在身后的门上施加了禁止出入的魔法屏障。 “溯灵”店铺共有三层，每层有1～4个房间，一层是全打通的大平层，装潢明亮时尚，柜台之外，还安置了可供客人休憩的圆桌座位。 二层有两间香水制作工作室，和一间装扮成会客室的会议室，平时听风者的会议就在二楼的会议室进行，可以一面开会，一面警惕楼下的动静。 三层则是三个卧房，和一个空置的杂物间。克劳德就暂时被“关”在了这个空置的杂物间里。 爱尔从三楼走下去时，店里的听风者芙蕾雅正端着一筐香水制作的原材料经过楼道，她高兴地跟爱尔打招呼。 “爱尔大人！您来啦！” “嗯，刚刚到。”爱尔点点头，“阿尔玛人在店里吗？” “店长今天有事出去了，我马上联系她。”芙蕾雅连忙放下手里的筐，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找出通讯魔具。 一直到了下午四点，身穿着淑女礼服的阿尔玛回到了“溯灵”店里。 她笑容满面地与一层店里的客人们打着招呼，和负责店面前台的听风者帕米拉对视了一眼，就步履匆忙但不失优雅地走上二楼，顺道摘下束缚人的礼帽和黑纱手套。 在等阿尔玛的时候，爱尔帮着芙蕾雅在工作室里做原材料的分类，她之前在店里帮过忙，做起来倒也算熟练。 “爱尔大人，您久等了。”阿尔玛带着笑容推开工作室的门，气质一秒从成熟的贵族小姐，变回了爱尔的小迷妹。 --- 帕米拉还在一层店里工作，爱尔向阿尔玛、芙蕾雅简单介绍了克劳德后，三人避开克劳德来到二楼的会议室。 “您是说他就是南厘国间谍中的一员？”阿尔玛问道。 “嗯，前几天我潜入了王都监狱，从监狱里将他带了出来。”爱尔说道。 “阿蒂库斯逮捕了他所在的南厘国马戏团共七个人，让她们做替罪羊，替他自己顶了‘制造菲罗斯城魔物潮事件’这个罪名。” “一个普通的马戏团？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祸端？别人会相信吗？”芙蕾雅提出疑问。 “南厘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们从小跟魔物一起相处，且有独特的驯养技巧，所以对于她们来说，魔物更像是样子奇特一些的伙伴。” 爱尔转过头向芙蕾雅解释，“不巧的是，在魔物潮爆发时，她们的马戏团正在菲罗斯城的隔壁城市哈迪城驻扎演出。” “那您将这个人带出来，是有什么打算吗？”阿尔玛很轻易就跟上了爱尔的思路，询问着下一步的计划。 “除了他之外，马戏团另外的几个人都具备驯养魔物的高级技巧。而她们恰巧都被阿蒂库斯带走了。” 爱尔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拄在桌面上，面色严肃，“下一步，我们要探查阿蒂库斯到底要利用她们做什么。” “是！”阿尔玛和芙蕾雅异口同声的应答。 随后阿尔玛接着说道：“我会继续加强与公主那边的联系，沿着这条线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线索。” “你要小心，注意隐蔽自己。”爱尔认真地叮嘱道，“阿蒂库斯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文尔雅，他心思深沉，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前告诉你们，这是我的一些猜测。” “阿蒂库斯的手下在带走马戏团里表演的魔物时，用了一种红色液体用于捕捉魔物。” “所以我怀疑，阿蒂库斯一直在想办法控制魔物，红色液体是一种方式，南厘国的独特驯养技巧则是另外一种方式。”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当然我更希望我的猜想是错误的。像阿蒂库斯那样的人，如果拥有了不受控的强大力量，能够造成的灾难不可设想。” 会议室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阿尔玛和芙蕾雅都没有跟阿蒂库斯直接相处的经历，因此无法想象，他要获取控制魔物的能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有过被他随意杀害，且知晓了他对晦暗之森那个覃人所作所为的爱尔，对此的猜测并不乐观。 阿蒂库斯为了获取覃人实验的结果，丝毫不顾及周边的菲罗斯城，如果他掌握了能够更加精准控制魔物的能力，那么要做的。 绝对不会是像死灵之城一样用魔物当门神。 “一旦查到任何与这件事相关的消息，立刻通知给我，不要自己擅自行动。”她宁愿自己多冒险些，也不愿意跟随自己的她们有任何闪失。 “放心吧，爱尔大人。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阿尔玛和芙蕾雅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爱尔，眼中带着彼此都懂的意思。 --- 会议结束，天色也渐渐黑下来。 介于克劳德先前的不老实，晚饭直接由阿尔玛给他送了过去，短暂一段时间内，他就要待在那个被魔法屏障保护起来的房间了。 “阿尔玛，你有办法给克劳德装扮一下吗？” 餐桌上的饭菜是大家一起做的，爱尔、阿尔玛、芙蕾雅、帕米拉刚刚好坐在一张方桌的四边。 “您是指把他装扮成王国人的样子吗？”不愧是阿尔玛，立刻就理解了爱尔的想法。 “对，我们也不好一直把他关在房间里，那好像跟让他坐牢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想，是不是能从外形上下下功夫，让他没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我可以试试看，应该不是很难。” 阿尔玛说道，她刚刚送饭的时候观察过克劳德，他的肤色和五官有的是办法遮掩，想一想，她还有些技痒。 “那太好了，”爱尔切了一块油封鸭，放在嘴里嚼嚼嚼，“这样就算他又不听劝跑出去，起码没那么容易被人抓住了。” “他给您造成了麻烦？”阿尔玛放下刀叉，有些担心也有些对克劳德的不悦。 “还好，我逃得快，连影子都没被人摸到，”爱尔低下头往嘴里送食物，看不清表情，“只不过那个监查点暴露了，不能再用了。” 听到爱尔说没事，餐桌上的其他三人才放下心来。 “那您先住我的房间吧，”帕米拉说道，看向身边的芙蕾雅，“我的东西少，先搬去和芙蕾雅一起住。” 帕米拉和芙蕾雅是亲姐俩，刚来到王都的时候，她们两个就一起住，爱尔搬出去后，帕米拉才搬进了单独的房间。 “那就暂且打扰你们一下了。”那个房间已经被发现，后续要找到新的监察房间也需要一些时间。爱尔便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好耶！”“太好了！”“终于又能和您住在一起了。” 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爱尔看着三人欢迎的笑容再次意识到这一点。 “啊，”温馨的气氛中，爱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早上走得太快，给那家伙买的伪装用衣服忘记拿了。” --- 一钩银月挂在天际，夜至深处，大部分的人家都关灯入眠。 一座高楼的窗台上，凭空落下一个人影。爱尔单膝蹲在窗台上，确认了房间中没有任何声音后，才瞬移到房间里面。 絮状的流云遮掩住弯月，黑色浸染了整个房间，爱尔走到沙发前，摸黑将早上随意扔下的那套男子服饰拿到手里。 “幸好还在。”爱尔自言自语了一句，摸索着将上下装折叠好，以方便携带。 “嗬嗯...”一道轻轻的叹息在黑暗中响起，爱尔瞬间警觉，是她大意了，以为夜深了这里不会有人，就没有用魔法探查。 第98章 魔法杖一瞬间出现在手中，透明的魔法式眼看着就要完成，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抓住了爱尔，她只能暂停传送，以防对方被她一起带走。 隔着衣袖，相接的触感如此熟悉，带着之前无数次用治愈魔法为她治疗时的热度。 流云飘走，月光复照，银色的月光如水流泻，一点点照亮悄无声息隐在黑暗中的罗兰。 他一直在等，从早上到深夜，他本以为再也等不到了，直到窗台上泛起一点点魔法的波动，那么轻，如果不是他一直等待着对方的出现，那么他一定无法察觉。 他收敛气息，按捺心跳。聚精会神地调动所有的精神和魔力，去感知那一点点的如蜻蜓点水般的魔法波动。 果然，她以为房间中无人，放心地再次施加魔法，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还好吗？”他说。 或许可以掰开他的手，直接离开，但是爱尔无法做到。 他的眼眸比月光更亮，莹莹切切，带着浓重的思念与一丝脆弱的祈求。 第84章 “你还好吗？”修长手指斜斜攀附在手臂上，带着夜的凉意。 罗兰向前一迈，握着手臂的手指滑落到爱尔的手腕处，距离拉近的两人被月光描摹，在墙壁上落下似在依偎的暗影。 “我看到你的信了，你说有事情推搡不得不离开，如今那件事情解决了吗？” 等待的时间里，他反反复复回想那张被他翻看过无数次的信件，思索着她可能遇到的难事，却总如雾里看花般看不透。 见爱尔久久不语，罗兰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衣服身上，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落，“还是说那件事情与早上那名男子有关？” 早上当他走进房内，看到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成套男装时，心绪霎那间慌乱。他一寸一寸地查看卧室与洗漱室的生活痕迹，如愿得出爱尔一个人居住的结论后才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因为今夜爱尔独自前来，只为带走一套衣衫而又复提起。 湿润的湖绿色眼眸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凝结在叶片上的一滴露珠，只需叶子轻轻晃动就会滑落，却偏偏令人不忍拨落。 “与他无关。他是个无意中牵扯进来的陌生人。” 爱尔被盯得有些脸热，错开头，避开与他的对视，清咳一声，接着问道“你觉得阿蒂库斯是个怎样的人？” 罗兰是值得信赖的，他已经无数次向爱尔证明了这点。但是，他那过度的守护欲，很多时候反而会打乱行动计划。所以在今天早上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罗兰居然有耐心在这个房间里守株待兔等到深夜。 既然已经被“抓”到了，爱尔决定有所选择地透露，第一步就是确认他对阿蒂库斯的印象。罗兰毕竟隶属于王宫，在阿蒂库斯那边的事情上，有了他的帮助，或许更容易获得突破。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罗兰始料未及，随后他想起爱尔曾经在王都中心图书馆，出于某种秘密的原因想要跟踪阿蒂库斯。又转念一想，那个男子是阿蒂库斯王子稽查的间谍要犯，既然爱尔处于相关事件中，那么认识阿蒂库斯也很正常。 虽然很快找到了解释，但他仍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以至于下意识收紧了握住爱尔手腕的手。 “坐下说吧，我暂时不会走。”手背上传来意料外的触碰，是爱尔察觉到他的紧绷，拍了拍两人交叠的手。 沙发上，两人并排坐着，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两个人都没有去开灯。 “阿蒂库斯王子，我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罗兰说道，“比之大王子，他更有成算，有居安思危的眼界，能力也更强。” “我猜你知道菲罗斯城发生的事情。” 既然那个南厘国间谍与爱尔有所牵扯，罗兰大胆推测，爱尔也在关注相关的事情，只不过，视角不同可能看到的事实也有差异。因此他尽量用相对客观地话语去描述了阿蒂库斯对魔物潮的调查结果，以及对他自己、艾露莎、安德烈三人的拉拢。 “哼，还真看不出来。”爱尔从鼻腔中发出一道轻蔑的声音，“他居然还打算训练大批能够对付魔物的士兵。” 爱尔的态度中带着明显的嫌恶，不过罗兰平心而论，看不出阿蒂库斯此举有何坏处。 “爱尔，请告诉我，你眼中的事实真相又是怎样的呢？”金黄色的脑袋微微斜着，带着思索和探究的意味，而他倾身亲近的动作又很好地消解了这句询问的对立感。 “南厘国间谍根本就是一个谎言，阿蒂库斯另有阴谋，这就是我现在在忙的事情。” 爱尔正面看向罗兰，这一次没有因为对方眼中浓重的情谊而轻易错开。“我知道你会偏向我，但你的判断不该被我左右。所以，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确认吧。” “如果确认之后，你有着与我相同的立场，那么随时欢迎你再联系我。”爱尔拾起罗兰落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手，用指尖在他的掌上画了些什么。 指尖落在掌心细微的触感，带来一阵细小的酥麻，罗兰的无名指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爱尔将手指收回，一个小小的魔法式泛着白光亮在罗兰的手心，有了这个专属魔法式，通过任何一个通讯魔具，他都能联系上她。。 “好了，我得回去了。”爱尔从沙发上站起来，召出魔法杖。 “等一下！”罗兰紧随着站起，“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你为什么选择租这套房间。”在隔着一条马路，能够看到我的地方。 “咳咳咳。”爱尔也有被问懵的时候。她手指微曲蹭了蹭脸颊，眼神飘到了他处，“我回到王都，总也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之前在你那里住了这么久，这次干脆还是选在了附近，反正都习惯了。” 感谢黑暗遮挡，否则她真的没办法正眼面对“重点监视的对象二号”，虽然她也就跟踪了他那么一次。 “总之，等你联系我，走啦。”此话说完，爱尔逃也似的传送离开。 握紧手掌中的魔法式，罗兰从她因慌张而翻飞的衣角中看到了问题的答案，嘴唇轻启，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是习惯，是喜欢。”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既然拥有了如此强大的传送魔法，还专门选择居住在房租不菲的这个地方，可不是你的作风呢，爱尔。 --- 阿蒂库斯的某秘密训练场地上，两名士兵，跟在一个褐色皮肤的南厘国女性身后，似在催促。 “不用催，我自己会走。”这位南厘国女子面容隐忍地说道。 她的额头上带着一条三股线编织的彩色抹额，年龄在三十左右，身着无袖短衫，巧克力色的双臂在挥动间显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下身是与克劳德类似风格的花色繁杂的阔腿束口裤。 话毕，她大步往前走向前面的建筑物，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用魔法屏障封闭起来的场所，里面隐隐传来魔物的嘶吼声。 “你还有什么事？”女子大力推开一间房门，双臂交叉抱胸，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身后两个人拦都拦不住。 敞开的门正对着房间中的一组沙发，一个矜贵的身影坐在里侧的长沙发上，银白色的长发流淌在他的肩膀上，他将左臂随意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右手则把玩着一个约5厘米长的水晶瓶，里面的红色液体随着几根手指的转动不稳地涌动着。 “旺达团长，我似乎告诉过你要有礼貌。”阿蒂库斯连眼神都没有投过来一枚，随手一指对面的座位，“坐近了再叫。” 旺达·里奇，南厘国嬉戏马戏团团长，被阿蒂库斯胁迫在这个秘密的庄园中工作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你！”旺达口头上脾气爆，然而行动上不得不遵从对方的命令。人在屋檐下，她的团员还被这家伙捏在手里，她有再大的火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旺达大叉开腿坐在阿蒂库斯的对面，几乎咬牙切齿挤出来一声称呼：“尊敬的阿蒂库斯殿下。” “这才对嘛，”阿蒂库斯俯身向前，将红液体的水晶瓶放到桌上，“你们南厘国的使团就要到了，你有什么要我传达的吗？” 需要他传达，意思就是不会给旺达机会见到使团的人。旺达双眉竖起，极力压抑住在面前这个人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什么都不需要你传达！”旺达大声而气愤地回道，“你想要人给你训练魔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把我的团员们都放回去！” “呵呵呵。”阿蒂库斯的胸腔震颤着，溢出几道笑声，他向后靠去，长腿一掀，搭上另一侧的腿上。“我这么爱惜人才，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那克劳德呢？”旺达不死心地争取着，“他天生蠢笨，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天赋，把他放了总行吧。” 阿蒂库斯晃了晃手指表示否定，“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算，那你叫我过来到底是干嘛？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就算使团的人来了也别想把我们带走吗？你未免太过傲慢！” 第99章 “日子太无聊，找个疯狗过来戏弄一番也蛮有乐趣。”阿蒂库斯带着恶意的笑容晃得旺达眼睛生疼。 “我们国家不会放任国民被他国人欺辱，你且等着吧，看你能嚣张几时！” “这就不劳旺达团长费心了。带回魔物培育场吧”阿蒂库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后半句话是跟门口的两个守卫说的。 “遵命！” 旺达被两人扭着胳膊带走，房门关闭，阿蒂库斯收起漫不经心，没有表情的脸色透露出他的真实情绪。刚才的逗弄，实则是为了探查旺达的底细，看看她背后是否有更深的势力。 事实证明，她单纯只是一个在魔物驯养上有些天赋的普通马戏团团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劫狱的人不是旺达组织安排的。那么难道是南厘国使团的人偷偷从监狱中劫走了克劳德？ 无论如何，针对南厘国使团的计划必须进行下去，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第85章 在爱尔将克劳德劫出王都监狱后的第四天，南厘国使团到达狄奥多西王国的王都，并下榻于某顶级酒店的消息登上了《王都先锋报》头版头条。 整个王都的人都为此而沸腾，负面情绪爆棚的那种沸腾。 原因在于，除了头条简讯外，《王都先锋报》用了一整版的内容，强调南厘国人与魔物共生的关系。 其中一篇名为《与魔物共舞——浅论南厘国使臣来访秘因》的文章，重新提起两个月前的“菲罗斯城魔物潮事件”，并爆料称王宫已得到确凿证据，该事件的背后一定有南厘国的势力介入。 在报纸舆论的有意引导下，群情激奋，甚至有人打着菲罗斯城幸存者的名义，冲到报纸上提及的酒店中，对使团的人围追堵截，以至于使团不得不连夜转移居住的酒店。 “各位可安心居住，这家酒店的私密性很高，绝不会再有人打扰。” 作为此次接待使团的负责人，大王子扎克·狄奥多西亲自带领自己的骑士团，护送南厘国使团二十人到达另一家酒店。 即使是深夜不明显，他依旧穿着正式，以表示对使团的重视。 “多谢。”南厘国领头的使节向他还礼，面上看不出笑意，“只是我们实在想不到居然会在贵国受到这样的欢迎。” 领头的大使达妮卡从身后的副手手中抽过来一叠报纸，举到扎克·狄奥多西的面前。《与魔物共舞——浅论南厘国使臣来访秘因》几个大字分外明显。 “我们是为了配合公正调查菲罗斯城事件而来，现在双方的配合还没有开始，关于我们南厘国的污蔑之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记得大王子您向我国发出联合调查邀请的时候，可没有提出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难道贵国是打算直接将“菲罗斯城灭城”这件事按头在南厘国头上吗？！” “达妮卡大使，这些不过是三流报纸吸引人的下三滥手段。我以狄奥多西王国大王子的身份担保，此事绝对与我国官方无关。”大王子扎克彬彬有礼地说道。 面对质问，大王子扎卡的态度诚恳，南厘国大使也不好再接着发难，留下一句“希望后续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就领着使团的人进到了酒店中。 在酒店外的拐角处，一个黑色兜帽的身影随之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眼见着使团已经离开，大王子扎卡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面露不悦地向身边一个带着眼镜的随行官员说道： “这条新闻背后肯定有阿蒂库斯那家伙的手笔，他就是要跟我作对，你去给我查查怎么回事，不能让他再扰乱我的步骤。” 大王子扎克如此气急败坏，盖因他非常重视南厘国使团，将其视为用于重挫二王子阿蒂库斯的一招重棋。 关于菲罗斯城的前后两次调查分别是由他和阿蒂库斯两人负责，却得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结论。谁更能证明自己调查结果的正确性，对于其在国王面前的脸面至关重要。 他并不在乎菲罗斯城事件的真正原因，只在乎不能让阿蒂库斯压自己一头。因此在身边人的引导下，他想到了邀请南厘国使团联合调查的方法。 既然是南厘国来人，那么肯定会想尽办法驳斥阿蒂库斯的调查结论，而他则正好可以从阿蒂库斯的失败中获得利好。 “还有，这次使团要住的酒店明明是保密的，怎么会被人知道，这个也要查。” “遵命，大王子殿下。”随行官员应下扎克的要求，金丝眼镜随着他行礼拜别的动作折射了路灯照下来的白光，看不清表情。 --- 艾露莎等人最终没有在使团到来前，找到克劳德其人，而罗兰当然也不会将此时与爱尔相关的事情告知任何人。 在与爱尔分别后，她所说的“阿蒂库斯另有阴谋”这件事一直萦绕在罗兰的心上。 此时他的手上拿着同样一张今天的《王都先锋报》，其实南厘国间谍一事其实在贵族层面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这次不过是借由报纸的媒介，让平民大众得知了这件事。 这种规整而详尽的内容披露，仅凭报社的记者可做不到，不难想到有暗中的势力在操纵。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王庭中的政治斗争，却也知道大王子和阿蒂库斯一向不对付。大王子绝对不会选择主动泄密，因为接待使团本就是他负责，出了岔子只会让人质疑他的能力。那么，就是阿蒂库斯王子的手笔了。 但是为什么呢？ 如果调查的结果真的如阿蒂库斯所说的那样的话，他有必要提前操纵舆论，将南厘国使团置于民众民情的对立面吗？ 手中的报纸被他捏皱，但是他的思路仍有些滞涩。或许该换个角度再试试。比如艾露莎就曾经提到过的，安德烈副院长的去处。 次日是魔物对战特别队的休息日，罗兰特意在今天前往安德烈副院长的家中拜访他。他出发的时间很早，但没想到的是，当他到达对方家中的时候，只从仆从那里获知了：安德烈今日有工作，早已出发离开了家。这样的消息。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工作呢？ 罗兰此时毫不怀疑，对方从阿蒂库斯那里获得的工作内容，与自己千差万别。 --- 同日，阿蒂库斯王子府邸。 “怎么样？听说我那便宜哥哥大半夜带着那些南厘国人换了个酒店住？” 二王子府邸的书房中，阿蒂库斯坐在一盘棋局前与人对弈，他单手拄着侧脸，将“王后棋”向前一步，立马锁定了全场的胜利。 这不是他最初的那间书房。在与爱尔的打斗中破坏了原来的房间后，阿蒂库斯另选了一个房间作书房。原书房重新装潢后，他也没有再搬回去，即使那个房间的采光和通风环境是整层中最好的那一个。 棋盘的另一侧坐着那个跟随在大王子扎克身边的随行官员，他看了棋局半天，选择了认输，把注意力放在回答阿蒂库斯刚才的问题上。 “使团的人直接拿着报纸质问大王子殿下，他端着礼貌把人送进酒店后，转身就让我查您。” “他倒不算是蠢到家，不过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是我的人。”阿蒂库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接下来仍按照原计划行动，我们还要送大王子殿下一个更大的礼物。” “这...”那名随行官员却犹豫了起来，“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南厘国虽然国土面积不到王国的三分之二，但是她们的人擅长魔物驯养，我们能...” “你要对我们的士兵有信心，哈迪斯男爵大人。”不待对方说完，阿蒂库斯就截断了他的话，“正好要到下午的训练时间了，男爵大人跟我一起去看看吧，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是......”哈迪斯男爵有些犹豫地应下。 一个小时的路途之后，哈迪斯男爵被带到了阿蒂库斯的秘密训练场内的一间宽敞的封闭对战室内。 透明的魔法屏障护盾外部，还围了一圈铁做的保护栏，而阿蒂库斯和哈迪斯男爵就坐在保护栏里面。被魔法屏障隔开的对战室内部，另有左右两个高大的铁门。 “阿蒂库斯殿下，这是？”哈迪斯男爵坐立不安地问道，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魔物的叫声，令他有些胆寒。 “不会有事的，男爵大人，”阿蒂库斯拍拍男爵的肩膀，“您就当是在欣赏一场斗牛赛。” “好，好吧。” 对战室内部一左一右两个铁门向上升起，曾经的菲罗斯魔法院副院长安德烈，和嬉戏马戏团团长旺达，分别带着一只高大的魔物进场。 两人在圆形的对战区域内站定，远比二人高得多的魔物站在他们各自的身后，竟然无比乖巧，打破了哈迪斯男爵对于魔物凶狠的一贯认知。 “这么看起来，魔物还是很温顺的嘛。”他说道。 阿蒂库斯瞥了他一眼，“它们可一点都不温顺，男爵大人。”没等阿蒂库斯解释更多，场外的裁判吹响口哨，代表着对战的开始。 第100章 在对战区两个人的指挥下，高大的魔物交战在一起。 由旺达带领的魔物身材小一些，但是行动更为灵活，对于她的各种对战指令都能非常好的完成。而安德烈的魔物虽然体态更大，力道更猛，但是在服从性上稍显欠缺。 对战时间过去三分之一，眼见着己方魔物不敌，安德烈从怀里取出一小支红色的液体试剂，利用水之魔法操纵着将液体飞入所控制的魔物的体内。 那只熊型魔物霎时气势大增，三两下就将对战的魔物抓在爪中撕成两半。 “你们这样做太过分了！”场内，旺达眼睁睁看着自己训练了许久的魔物伙伴就这样被杀死，压抑不住胸中的愤怒。 “旺达团长，没有什么过不过分的，胜利才最重要。”她的对战对手安德烈，唤回了那只熊型魔物，皱着眉头说道。 他亲身经历过菲罗斯城的魔物潮袭击，对于魔物的仇恨度难以衡量，任何能够碾压魔物的力量，不管是否残忍，他统统接受。 魔法屏障之外，男爵早就被溅在透明魔法屏障上的魔物腥臭的血迹，吓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品质的魔物我还有很多。”阿蒂库斯自得地看着他被吓到的表情，“现在你还觉得我的决定莽撞吗？” “不，一点都不莽撞。”哈迪斯男爵咽了口口水，心里还有些惴惴，“我马上回去准备后续的工作。” “这就对了，等未来拿下了整个南厘国，男爵大人，您就可以成为伯爵大人，甚至公爵大人了。跟着我，不会让您吃亏的。”阿蒂库斯笑着说道。 第86章 “明天晚上，扎克会在接待使团的那个酒店里举办欢迎晚宴，是个不错的机会。”阿蒂库斯说道，他从怀里拿出一瓶透明的药剂，递给了哈迪斯男爵。 “宴会开始，扎克必定会举杯演讲，邀请众人共饮，你找机会把这个放进他们的酒中。放心它无色无味，不会被察觉的。” “这，，酒都是统一的，要是误伤了他人...” 哈迪斯害怕得太过明显，好像阿蒂库斯要让他本人喝下毒药一样。阿蒂库斯笑了两声，倾身将药剂瓶滑入哈迪斯男爵的衬衣口袋中。 “放心，不过是让人昏睡的药剂，有滞后的作用，最多让喝下的人当晚睡上一个好觉。” “啊？您不是要...”哈迪斯偷摸着左右看看，抬起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就不劳男爵阁下费心了。你只要让他们昏睡到听不到有人进去就可以了。”阿蒂库斯说道，“还是说，哈迪斯男爵你，想要代劳下一步的行动？” “不不不不，昏睡的好，昏睡的好，本来我还担心今晚上会睡不着，只是昏睡的话我就不怕了。” 哈迪斯男爵拿出手帕，按了按额头的汗液，赔笑道。 --- 对战结束后，安德烈在后台的准备室换下被溅上魔物血迹的衣物，来到观众席的座位前，此时那位男爵大人已经离开。 还没走到阿蒂库斯的面前，对方见到他来，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慢悠悠地拍了两下以示鼓掌。 “安德烈阁下今天表现的着实精彩。” “阿蒂库斯殿下。”安德烈站在比阿蒂库斯低一些的台阶下，向他行了一个抚胸礼，在对战中获得了胜利的他面对称赞显得有些克制。“多亏了佐伯男爵提供的‘催化药剂’，论与魔物的默契程度来看，南厘国人确实技高一筹。” “不必自谦，只要能精准把控住使用的时间，药剂当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毕竟这是只有我们才有的秘密武器。” “您说的是，是我太过较真了。” “较真的人才能帮我训练出足够优秀的士兵。”阿蒂库斯从台阶上走下，“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辛苦安德烈阁下，继续加紧学员们与魔物之间的配合，也许距离他们进入实战不远了。” 这个消息，让安德烈在下班后狂饮几大杯烈酒。 “亲爱的莎莉，索菲亚院长，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摆满了各色菜肴的桌上，只有他一人在独酌，一杯接一杯地将烈酒灌入喉中。 傍晚时分，喝醉了的安德烈摇摇晃晃地从酒馆中出来，随手招来一辆马车，报上家宅的地址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到达了他口中的目的地，马车夫喊了几遍都没听到后面有动静，于是摇摇头，下车打开后厢的侧门。果不其然，那位客人还睡着正香呢。 “醒醒，醒醒。” 一身酒气的安德烈在马车夫的推搡下醒来，迷迷瞪瞪地从马车上下来，脚一落地他差点整个人歪到地上。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安德烈蒙着醉眼看了看，一个、两个、三个金色脑袋在路灯下晃悠：“吆，是罗兰呐。” 左右没有其他的线索，又是休息日，罗兰在问了佣人安德烈老师往常的回家时间后，掐着点又来了，他在安德烈家里等了半个小时，前脚刚从他家里出来，后脚就看到安德烈醉醺醺地从马车里出来。 “哎，没给钱呢！”马车夫在身后喊道。 “我来吧。” 安德烈伸手在衣服里摸了半天也没拿稳，罗兰伸手递给马车夫一杯银币，扶着他向前方的公寓的大门处走去。 “罗兰，咱们，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改天我请你和艾露莎一起，一起喝...喝个够！还有你之前魔物灭杀队的队友都叫过来！” “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喝一顿！” 安德烈处于一种反常的亢奋状态，似乎不全是酒精的因素。这种状态下，人的戒备心会比平时降低很多。 罗兰垂下眼眸问道：“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安德雷老师。” “那些南厘国的间谍，不是我们的对手！今天魔物对战，老师赢得非常漂亮！”安德烈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胸腔剧烈震荡着，正在上楼梯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停在楼梯的半中央，扭向罗兰，另一侧没被扶着的手臂隔着他自己的身体晃荡着，五指用力地扣在了罗兰的肩膀上，目光灼灼似有火烧。 “手段用好了，魔物也可以是最凶猛的武器，要报屠城之仇，指日可待！” 与南厘国的间谍进行魔物对战... 魔物是...武器... 报屠城之仇，指日可待... 安德烈口中的只言片语灌入脑中，繁杂的信息在脑中混合，以至于当晚当罗兰再次梦到未来的事情时，他有些分不清那是真正的预知梦，还是因安德烈老师的话语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罗兰大汗淋漓着从梦中醒来，呼吸声急促而沉重，太阳穴汩汩跳动着，血管似乎马上要从皮下爆裂开来，带着难以忍受的偏头痛。 --- 晚上9点，“溯灵”香水时尚店。 阿尔玛跟着凯莉娅公主去参加使团的邀请晚宴，帕米拉和芙蕾雅今天已经忙了一整天，此时已经睡下。 爱尔戴上夜行的黑兜帽，敲了敲克劳德所在房间的门。敲门的声音穿过空荡的楼道，隔壁阿尔玛的房间里传来克劳德的声音。 “我在这里！” “你怎么闯到了阿尔玛的房间？”爱尔双手抱胸，站在开着的房门口，不悦地说道。 “借用一下梳妆台！我早上跟阿尔玛说过了。” 克劳德语调轻快的说道，弯着腰靠近镜面，拿着一把爱尔不太懂的刷子在脸上刷来刷去，他的左右两边脸一棕一白，宛如两人，他学着阿尔玛给他装扮过的步骤，比对着肤色把粉刷在棕色原色的半边脸上。 “今天我直接带你传送过去，不会有人看到，你换好衣服就行，你这幅样子站在你们国家使团的面前，她们恐怕都认不出来你是哪里人。” 言下之意是克劳德现在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当初说只要出门就要化妆的是你，现在嫌我浪费时间的还是你，我看，你就是针对我。”克劳德哼了一声，“你再等我三分钟，马上就好。” 爱尔深呼一口气，“我在楼道等你。不要乱动阿尔玛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爱尔大小姐～” 得益于玛莎等人在《王都先锋报》的卧底，爱尔等人比报纸早一天得知使团将要下榻的酒店。 昨天，使团到达时，阿尔玛将克劳德装扮成为狄奥多西普通男子面相，爱尔带着装扮后的克劳德，混在了闯到酒店里的民众队伍中查看情况。 在扎克大王子领着骑士团将南厘国使团护卫离开时，她让克劳德先行离开，自己则借着夜色，如一道无声的影子，持续短距离地使用传送魔法，悄无声息地跟到了使团最终的落脚地。 连使团几个人最后入住的房间都探查得彻底。 根据玛莎的情报，南厘国使团的人在白天需要进王宫觐见，晚上7点到9点还会有扎卡大王子举办的欢迎晚宴，如果要带着克劳德见使团的人，那么需要安排在晚上9点之后。 时间回到现在。 第101章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爱尔忍无可忍，直接闯进房间打算直接带着对方出发，不过当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克劳德时，气愤的心情变成了对面前画面的一言难尽。 “怎么这样看我？”克劳德疑惑地说道，他的脸和脖子完全就是两个颜色，尤其脸面的颜色近乎惨白，跟阿尔玛的手艺不说是一模一样吧，至少也是毫无关系。 看着爱尔欲言又止，克劳德福临心至，恍然大悟地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迷上我了？” “闭嘴。”爱尔闭住眼，把手按在他的侧臂，一道魔法传送将两人送到昨夜她探查到的酒店楼层。 暗红色，编织着繁杂花纹的华丽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爱尔走到南厘国使团首席大使所在的房间，举起手背扣了扣门，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应门。 马戏团一向风餐露宿住帐篷，克劳德还是第一次来如此规格的酒店，他一会儿摸一摸墙壁上仿花枝的鎏金壁灯，一会儿来回走几步，感叹脚下地毯的松软。 “爱，，，爱尔”他突然声线颤抖着叫着爱尔的名字，扯了扯她的衣袖。 “怎么了？”克劳德这一晚的所作所为，几乎要耗尽爱尔的耐心，她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这是血吗？” 爱尔闻言内心一紧，她立刻看过去，在克劳德翻起的鞋底上，有一些红色的液体向下滴落。 再往下看，暗红色的地毯迷惑性极强，只有当脚步踏上面时，才能感知到一些奇怪的湿润质感，像是被水泡了一样，或者说血泡过一样。 爱尔内心一凛，顾不得什么摆放礼仪。直接使用传送魔法进入房中。门外克劳德则缩在墙边上，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房间内被破坏地如台风过境般，一张张报纸被横七竖八贴了满屋，爱尔低下头，她所传送到的地方正好在一片血泊之中，地面上同样散乱着无数张报纸。 顺着血泊的方向，那名南厘国大使穿着睡衣躺倒在门口不远处，上半身被人捅了一个洞，双腿曲折弯在地上，仍睁着的双眼中还保留着死之前的惊恐。 爱尔测了她的鼻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爱尔环视四周，将注意力落在到处都是的报纸上，她捡起查看，这些报纸都是昨天发布的《王都先锋报》，纸面上“与魔物共舞”“南厘国”几个字被用血或者红色的墨水画上了大大的“x”。 所以是，民愤？还是有人将其伪装成了民愤？ 如果说大使被杀害，尚且有一丝回旋的余地，那么如果是被这样大肆宣扬国与国之间的方式被杀害，必定会引发南厘国民众与王国民众之间的仇恨。 明明菲罗斯城的魔物潮跟南厘国毫无关系，做出这些事情的人，用心险恶。 她绝不会允许此事的发生。 爱尔看着刚才自己在移动中留在地板上的血红脚印，有了一个主意。 “喂，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克劳德轻轻敲门，努力压低声音焦急地问道。 转角，一个服务员推着装满食物的小推车走过来，克莱德顾不得等到爱尔的回复，装作顾客的样子往前走着，等到服务员拐进了某个房间后，他连忙抓紧时间跑到了楼梯间，也顾不得爱尔，噌噌噌往楼梯下跑。 第87章 早上七点，“溯灵”店内，姐妹二人中的姐姐帕米拉端着早餐一一摆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回到楼道中开始惯常的“叫醒服务”。 她先敲了敲阿尔玛的房门，听到里面“在刷牙了”的回声后，又回到姐妹俩的房间，拍了拍睡着正香的妹妹芙蕾雅。 “起来吃早饭。” 十分钟后，帕米拉和阿尔玛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芙蕾雅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来。 芙蕾雅一口咬下煎得脆脆的吐司，精神也随着在口中炸开的香酥口感而清醒，啊呜啊呜几口把嘴里塞得满满的，看着桌面上几人的早餐问道： “阿姐，怎么是三份早餐呀？爱尔大人和那个南厘国人昨晚没回店里吗？” “慢慢吃别噎到。”帕米拉贴心地帮她抖掉前襟上沾上的面包屑，说道，“爱尔大人昨晚凌晨1点多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吧。” “至于那个马戏团男人，居然抛下爱尔大人自己逃走，”帕米拉微笑着拄着刀叉哐得一声敲在餐盘旁，不爽地说道，“拖爱尔大人后腿的废物，没资格吃早餐。”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芙蕾雅好奇地问道，她知道昨天阿尔玛参加了使团的欢迎晚宴，而爱尔和克劳德暗中去拜访使团的人，因此将目光投向了阿尔玛。 “那家伙又蠢又胆小。”和姐妹俩不同，阿尔玛因为潜伏的需要，一直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贵族做派，可这一次她竟破天荒在吃饭中开了口。 “昨晚宴会后，我在酒店大厅休憩空间坐了一会儿。结果看到那家伙居然明目张胆从楼梯间跑下来。要不是我叫住路过的服务员为他掩护了下，还不知道他会闯出什么祸。” “至于在他下楼时有没有被人发现，也很难说。” “啊这个人也太蠢了！”听到阿尔玛叙述的芙蕾雅跟着气愤地说道，“要是因为他连累了爱尔大人，我一定饶不了他！” --- 楼上卧室中，爱尔仍在睡梦中。 好痒好痒，迷迷瞪瞪中爱尔挠了挠侧脸，脸旁似乎贴了一个弹弹的东西，左捏右捏质感诡异的熟悉。 ——黑球你，就偏偏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凑过来吗？！ 刚欠了黑球n个0的生命值的时候，爱尔还真有种对方是不可名状的大佬的错觉，后面随着它催着驴上磨一样每周都要带着负值的数字统计，教唆爱尔“搞点大事”，爱尔对它的好脸色也渐渐耗尽。 再加上她昨夜劳动了大半宿，此时没睡够的爱尔起床气大爆发，眼睛都没睁开，凭借触感将黑球扣在手中，像棒球投手一样把黑球真当个球扔了出去，伴随着对黑球不断压榨的控诉： “这周不是催过了吗？还来！” 下一秒，那个诡异的触感又贴到了脸上，爱尔终于睡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咧开的嘴巴占了二分之一面积的黑球，立刻挤满了爱尔的整个视野。 “嘻嘻嘻嘻嘻，我亲爱的爱尔，我真的爱死你了。”黑球腻腻歪歪地说道。 爱尔心里咯噔一下，嫌弃地用手掌将它推开，“说话就说话，你别离这么近。” “这两天没跟着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大事呢？‘世界层面’的警报都响了，说是有‘重大主线剧情偏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黑球眼睛亮晶晶地问道，随后自己反倒迫不及待地揭晓了谜底。 “意味着，你这个我碰出来的‘黑户’终于在这个世界里上桌了！” “所以你这两天到底做了什么呀？” 经过这几年的耳濡目染，爱尔对黑球口中的生僻词的含义基本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左右应该是昨天自己的行动很有成效，对于角色影响力的提升很有帮助。 这一点，说明她这段时间的布局与行动是完全有效的。 爱尔掀开被子下了床，当黑球不存在一样开始忙自己的事情，留给一句“给王都治安队增加了一点小小的工作，阿蒂库斯如若还不放弃，我不介意跟他作对到底。” 昨天在处理完南厘国大使的房间后，她又到使团另外十几个人的房间看了一遍，竟然无一幸免！ 阿蒂库斯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所作，跟当初害了菲罗斯城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呜呜呜呜，我太感动了，”看着爱尔比几年前修长健壮了许多的背影，黑球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手帕，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原来看着自己亲自选中的人成长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听着黑球如人一般情绪饱满的“哭诉”，爱尔不为所动，黑球是永远的利益至上者，有利益时它会贴近，无利益时它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抛弃。 决不能被它的外表所迷惑。 --- 早上11点，使团最终入住的酒店外。 “南厘国的人是属猪的吗？本王子已经等了他们整整一个小时了！” 扎克大王子坐在酒店的会客室里，抖着二郎腿，眉头紧得能夹死路过的蚊子，在南厘国使团背后，他毫不遮掩地展现出自己的本来性格。 “大概是昨晚宴会上太高兴，喝酒喝多了，您消消气，这不也说明您宴会办的好嘛。”随行的哈迪斯男爵说道，“不过这一个小时也确实有点反常，不若让服务员借着客房服务的名义上楼去敲敲门？” “赶紧的！”扎克大王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站起身出了门，“坐了半天憋死我了，我出去走走，等她们人下来了再叫我。” 身后跟着四名皇家骑士，作风高调的扎克大王子，几乎把自己的身份写在了脸上，他刚走到酒店的大厅，隔着水晶玻璃窗就看到一排拿着手抄本，打扮高度相似的女女男男围在门口。 第102章 “怎么回事？”大王子又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跟在身边的酒店主管，“不是说这酒店私密性高吗？怎么这群不要命的记者又来了？” 酒店主管害怕地鞠了一躬，“王子殿下，昨天的欢迎晚宴非常盛大，城里大部分的名流您都请了遍，记者们闻着风就来了。” “你是在怪本王子吗？”扎克话一出，他身后的四个皇家骑士已经开始活动手腕。 王都人都知道，宁惹死地痞不惹大王子。地痞打人你还能喊一句“王都护卫队”，大王子打人你喊来了护卫队，马上就会获得皇家骑士和护卫队的联合双打。 酒店主管立刻脚软了半截，不断鞠躬道歉。“我马上叫人赶走他们，您别生气。” 就在这时，一个服务员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喊道：“主管，楼楼楼上，使团的大使死死死死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扎克大王子和酒店主管惊诧地喊道，门外的记者一拥而入。 --- 扎克大王子站在大使的房间内，看着对方的尸体面色黑得像锅底。门外的楼道里，记者黑压压一片，等待着获取第一手的资讯，连皇家骑士也拦不住。 “让开！”一名皇家骑士抽开佩剑才从记者堆里成功走到门前，在他敲开门的一瞬间，记者们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在房门关闭后，彼此看看，默契地闭上嘴巴竖起耳朵。 另有头脑活泛的，想办法找到了酒店里的其他服务员来打听消息。 “大王子殿下，已经查看过了，使团的人全部都死了，跟这房间一样，贵重物品被偷走。其中在两个房间内，发现了血脚印，应该是凶手作案后留下的。” 当大王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有几名记者提前得知了信息，闯到了没有皇家骑士防守的其他房间。 此番景象是爱尔有意为之。 昨晚她花了半宿时间将所有的房间清理干净，连一丁点的报纸屑和胶水的痕迹都没有遗留。又装作贼一样“搜刮”掉房间内值钱的东西，最后在其中两个房间，刻意留下了两个半残的血脚印。 恨一个人，远比恨一个国家的人要简单。 无论阿蒂库斯要通过这个惨案达成怎样的事态进展，被爱尔这一搅合，重点肯定会偏移，为此她不惜以身入局。 当晚，各家报社的头版头条都在讲南厘国使臣被窃贼杀害的事情。 大多数的报道都将“盗贼杀人”“血脚印”作为标题重点，诸如《凶残杀人魔，为求财竟连杀南厘国使团二十人！》《南厘国使团一夜被屠凶手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还有一些报社声称从酒店服务员口中撬到了独家信息：在当晚，曾有一个脸白如纸，脖子和手臂却是棕色的可疑绿发男子曾在同层出没。根据该男子的形象特征，有记者推测其人为伪装过的南厘人。 这一信息，让凶手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他，或者她，到底是为临时起疑求财的狄奥多西人，还是从南厘国一路跟过来，早有预谋的南国人，在没调查清楚前，一切皆不可知。 血腥的故事如狂风过境般很快在街头巷尾传开，“血脚印杀人魔”的传说让每个王都民众心惊胆战，天还没黑，大家纷纷锁好门窗，王都的夜从未如安静过。 “南厘国使臣在出使途中不幸遭到凶残大盗，我国为此深表遗憾”，以及凶手也有可能是南厘国人的消息也经由王国的官方渠道被递送到南厘国，内含国王对于尽全力抓捕犯人的郑重承诺。 --- 这真的是真相吗？ 罗兰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里拿着报纸在读。他紧紧盯着其中对于受害者房间的描述，心生疑惑。 在预知梦中的描述里，那些使臣的房间中被贴满了关于魔物的仇恨言论。 “血脚印”、“财物失窃”、“同层曾有疑似南厘国人出现”这三条如此明显的信息根本就没有在梦里的报道中出现过。 那么为什么事实会跟预知梦截然不同了？ 又或者说，那些似是而非的梦，真的源于预知天赋吗？ 第88章 罗兰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里拿着报纸在读。 南厘国使团受害的场景与他的预知梦中产生了极大的偏差，而爱尔带走了那名南厘国的“间谍”，并在追查相关的事件。 或许，预知梦不准确的原因与爱尔有关。 后脑上的血管一下下跳动得明显，仿佛下一秒血管就要爆开。罗兰将报纸随手扔到一旁，靠在沙发上闭眼缓和了好一阵，才摸索着拿出拿出通讯魔具，将爱尔的魔法式植入其中，整个过程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魔具等了一阵才被接通了，等待的每分每秒，疼痛感都愈发强烈。 “喂？”魔具里面终于传来爱尔的声音。 “...是我....”罗兰缓了缓才又提气说道，他眉头蹙起，唇色发白，声线明显不稳。 “是罗兰吗？” “你的声音有点小，我听不清楚。”另一侧，爱尔拿着魔具站在“溯灵”店的二楼楼道中，旁边会议室的门虚掩着。 刚刚她还在和听风者们开会。如她所愿，今天所有报纸的报道都围绕着“血印杀人大盗”而展开，而克劳德的仓促行为居然成为神来一笔，让整个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像个人行为的谋财害命。 罗兰咬紧口腔内部的软肉，企图转移头痛，让注意力能够缓和。他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想要回答爱尔，但是面前的视线也突然开始变得恍惚。 咚得一声闷响后，他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他头痛欲裂，浑身冒冷汗以至于疼昏了过去，手中的魔具也从指尖滑落，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我听到你的呼吸很急促？”爱尔问道。 魔具另一端再没有声音传来，爱尔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立刻召出魔法杖，定位到罗兰公寓所在的位置，将自己传送了过去。 当爱尔到达时，罗兰面朝里窝在沙发上，脊背弯曲如同一只受伤蜷缩的大猫咪，待走近来看，他浑身都在颤抖，脸上写满了痛苦。 尽管并不熟练，爱尔尝试着使用治愈魔法来缓解罗兰的疼痛，她将泛着绿色荧光的手，伸到沙发里侧贴在罗兰的额头上，在肌肤相贴的瞬间，她立刻感受到罗兰身上异常的高温。 这时候，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你这样做没有用的哦～嘻嘻嘻” 黑球奈亚拉托提普诡异地飘了过来，悬在罗兰侧脸上空。 “你怎么会出现？又怎么知道没用？你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问题递进而出，爱尔在问出口的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它的突然出现，与罗兰的异常状态并非巧合。过往，它从没有在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在她面前出现过。而在魔法学院时它也曾透露过，在这个世界中它还有“其他朋友”。 “罗兰就是与你做过交易的其他朋友？”手上治愈魔法的光芒不减，爱尔分心质问黑球。 “嗯哼～ 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还久哦～～不过爱尔你不用担心哦，你还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嘻嘻嘻” “毕竟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而你，已经为我提供了远超预料的美味能量。” 没有意识到黑球的存在，却认识的时间比自己还久？这种相悖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出现？ 爱尔皱紧眉头思索着。 这时候，罗兰在无意识中发出痛苦而短促的气音，也不知是因为高温，或是在被噩梦纠缠。 “如果治愈魔法不管用，那要怎么办？”爱尔担忧地看着闭着眼却难掩痛苦的罗兰，一时也顾不上再追问刚才的问题。 “等等就好啦，就是不知道他的意志还能不能支撑自己醒过来。”黑球满不在意地说道，整个球体晃晃悠悠。 “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吗？”它的语气听着就让人来气，爱尔的心情如手下的温度一样高温暴走，“他也是能给你提供能量的交易者吧？” 爱尔的愤怒对于黑球来说毫无威胁，它左飘右飘，甚至还在圆滚滚的身体下方幻化出一个造型像小鸭子一样的奇怪东西靠在上面，在两个简笔画一样的豆豆眼上，戴了一双橘色边框的墨镜。 “我又不是只靠这一个世界吃饭，”它嘟嘟囔囔的小声说了一句，又提高了嗓门，“再说啦，比起我对他的投资，他回馈的那三瓜俩枣可不够看，我现在就当是投资赔本了，绝不可能再倒贴。” 它的这幅嘴脸爱尔早已有过见识，当初它判断爱尔无论如何无法战胜阿蒂库斯的时候，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抛弃掉的。 于是，在它说完这些话后，爱尔便知道，它确实不会再采取任何行动，除非罗兰自己能够撑过来，证明自己还有一些剩余价值。 不过，它没有说假话。治愈魔法确实对罗兰的高温症状没有任何作用。 第103章 爱尔收回手掌，站起身来，这个房间有着和罗兰借给她的那个房间相同的布局，她很快就找到了洗漱间的所在。 她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蓝色的毛巾，放在台子上，手掌蓝光微动，几个直径三四厘米，状似冰雹的小冰球掉落在毛巾上，又从手指伸出一截嫩绿的细小藤蔓，将毛巾外边没有冰球放置的地方圈起来，紧紧束住，一包自制的冰袋就完成了。 攥着这包自制的冰袋，爱尔再次回到客厅，单膝点在地毯上，将冰袋放到罗兰的额头上。 魔法不可以，纯粹的用冰降温的方法说不定有用。这也是现在爱尔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起身坐在沙发的边缘，抬手搭在了罗兰的胳膊上，希望他能感知到有人与他同在。 一段段混乱的梦境，将罗兰整个人淹没。 他如同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不断下坠着，四周散布着不规则的如镜子一般的晶体，演绎着一段段或真或假的预知梦。 在无止境的下落中，他被迫回想、体验着那些梦境的真实。 在梦中，他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另一个版本，与他的人生大致走向相同，小处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8岁时，他并没有预知到父母的去世，也因此没有被人称作“厄运的罗兰”。 18岁时，他在伯爵府的魔物突袭中，亲手杀死了一位被魔物寄生的女仆。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那如火焰一般的眼神，如同烙印印入了他的灵魂中。每次午夜梦回，无止境的愧疚都会将他紧紧缠绕。 21岁时，他作为一名普通的魔法师生徒，和院长以及副院长共同抵御菲罗斯城的魔法潮，最终全城只有他一人存活。 他的心中滋生出无尽的对魔物的仇恨，加入魔物灭杀队的他，如同一个沉默的魔物猎杀机器。 22岁时，南厘国使团在王都被害，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值陡然上涨，南厘国率先出战，他作为先锋率领着阿蒂库斯秘密炮制的魔物军队，在与南厘国的战斗中，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和他的伙伴获得了全国人民的拥护，他们称他为“勇者”。 然而，那场战争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止步，阿蒂库斯的野心不止于打退南厘国。 国王在阿蒂库斯承诺的胜利中飘飘然，不仅是南厘国，魔物大军的利爪指向了大陆上所有的国家。 四溅的鲜血，飞扬的肉末，他顶着所谓勇者的头衔，为阿蒂库斯拿下一场又一场胜利。 罗莎、西蒙、露西...一个个灭杀队的伙伴，在战场上与他告别。 “下辈子，我们还要做背靠背的伙伴哦！” “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畅快的事！” “嘿，罗兰，下次可别伤那么重咯。” 他们说着洒脱的话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他机械地将战线往前推进。 无止境的战斗，只会带来永恒的仇恨。 被灭国的南厘国人，在王都偷偷集结，如曾经阿蒂库斯所指认的那样，诱导着魔物向王都发起攻击。 国王、阿蒂库斯等人自然有强力的护卫队保护，而王都的民众，经历了一场惨烈不下于菲罗斯魔物潮的人祸。 在急行军赶回王都，将那些南厘国的残部全部杀死之后，他累倒在路边，不远处有幸存者在欣喜地喊着“罗兰勇者来救我们了！” 他听到了那声欢呼，却从未感到如此疲惫。 他躺在魔物和人的尸体堆里，全身淋满腥臭的血液，眼前是南厘国人因不甘而死后也无法闭合的双眼，他已经杀死了太多与之相似的南厘人。 为什么？ 他一直拼命让自己变强，却仍然不断地失去？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守护其他人的时候，总有更加预料不到的灾难降临。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或许是愤恨？或许是懊悔？或许是伤感？或许是绝望？ 不知是因为什么，一股巨大的黑色旋风原地生成，将他如牵线木偶般悬浮在半空中，从外表看起来他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球体包裹。 在巨大黑球的内部，一张简笔画般潦草的五官开了口。 “嘻嘻嘻嘻，你好像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它说。 他甚至提不起一点力气去表达对当前状况的震惊，淡淡瞥了那个表情一眼。 那个五官嘻嘻嘻嘻怪笑着，像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向他一连串的发问： “嘻嘻嘻嘻，好怪哦，你明明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凝聚的失望却能够将我引来。” “怎么？你的造物主没有赋予你英俊无匹的脸庞，和受人爱戴的魅力吗？” “没有为你准备艰难坎坷，以便于不断磨砺你的心智吗？” “没有赋予你亲近的导师和朋友，让你感受到友情的珍贵吗？” “哦～都有啊，那你怎么就绝望了呢？嘻嘻嘻嘻～～” “不过没关系，我奈亚拉托提普最是慷慨了，我甚至可以赋予你重头再来的机会，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简笔画一样的五官扭曲着，它周围围绕的旋风变成了无数重复的、叠加着、抖动着的遮天蔽日的黑色线条。 所有的记忆骤然苏醒。 那些他梦到过的预知，根本不是未来，而是他无力改变的上一世。 --- 在梦境之外，罗兰的公寓里，黑球早就不在意的离开了，爱尔仍旧守在他的身边。 继高烧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发寒，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传递给爱尔。 她连忙将冰袋拿下来。单腿屈膝在沙发上方便施力，双手伸到罗兰的身下，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床上。 一层又一层地用被子裹上去。 “拜托，你一定要醒来。” 爱尔站在床边伏低上身，双手捧住罗兰苍白的脸颊，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第89章 被旋风一样的巨大黑球卷入其中的罗兰，双眼翻白，经历了两世的那些相似又不同的记忆，在脑中快速略过，他恍然意识到。 那些他梦到过的预知，根本不是未来，而是他无力改变的上一世。 简笔画一般诡异的五官，自称“奈亚拉托提普”，是最热衷于混乱的使者。 “你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你的创造者没有赋予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感吗？你怎么就绝望了呢？” “你的创造者可是会很失望的哦，明明是为你精心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勇者之路，继续走下去，你会是统一整个大陆的唯一的勇者，名字被所有人铭记。” “所谓阿蒂库斯，也不过一个你最终需要战胜的反派，他会成为你功勋章中上最闪亮的一枚。” 罗兰整个身体如同一只木偶，被奈亚拉托提普以某种不可控的力量悬浮在空中，四肢无力垂下。 啊，这样啊，原来我的一生都像现在一样被人所操控。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创造者，那么ta该是一个多么恶趣味的人，所谓的成长与变强，不过是一场不断献祭的骗局，父亲、母亲、童年好友、养父母、无辜百姓… 他被迫走在一个因失去而强大的无尽之路上。 就算取得了对方口中的最终胜利又怎么样？除了一个虚名之外，他已经失去一切了。 “和我做个交易吧，我能赋予你重头再来的机会。” 周边的黑色旋球上凸起一块，向外分列出一个黑色的小球，有着与困住他的内壁上一无二致的简笔画五官，飞到罗兰的身边，诱惑道。 “真的没有兴趣吗？你还真是脆弱呢，嘻嘻嘻～失去了太多，失望了太多次，连尝试改变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吗？” 小小的黑球改变策略，变换成讥讽的语调和表情，然而罗兰仍旧不为所动，湖绿色的眼眸中不再有任何光芒闪烁，如同一汪深不见底黑暗无边的幽幽井水。 “啊还真是伤脑筋呢。”黑球撇了撇两条线一样的嘴巴，“花了那么多能量才入侵到这个世界，主角如果失去了斗志，整个世界能量都会消弭。那我不是亏死了。” “啊，有了！”它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法门，眼睛变成两眯眯笑的线条。 “在那么多离开你的人里，你最想复活的是哪一个？” “如果你接受我的提议，那么在重新来过的世界中，我可以为ta提供一次改变的机会。” 最想复活的... 罗兰想起了那双，烙印在灵魂深处，总在不经意中在梦中与他对视的琥珀色眼睛。 那里面燃烧着如她头发一般浓烈的火焰，即使在死亡之后，她眼中的火光也不曾熄灭。 如果是那个女孩，如果是她的话，他愿意试一试。 “有...”干燥起皮的嘴唇张合，罗兰转动眼球，锁定奈亚拉托提普，“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嘻嘻嘻～～你终于不扮死人啦？”黑球飞到罗兰的胸前，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第104章 “说说你和她的联系，我自然能够找到她～嘻嘻嘻嘻～～～” “她被一个玫瑰花枝形态的魔物所寄生，已经无法剥离，我最终杀死了她。” 黑球闭上眼睛，开始检索，身上的黑色线条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转动。 “哦！找到了！”黑色线条停了下来，它似乎已经找到了罗兰所说的那个人。 “什么呀，为什么选这么弱小的角色？？”它有些难言地看向罗兰，在他的胸膛上跳动了几下，传达不满。 “友情提示哦，你选择的人越强大，能够为世界带来改变的可能也越大哦，比如，你可以选菲罗斯城的伯爵，魔法院的索菲亚院长，或者是你的队友之一。哪一个都比无名的小角色要强得多。” 罗兰摇摇头：“如果还要再经历一遍不断失去的折磨，那么我希望，至少那个女孩，能够拥有哪怕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害——黑球吐出长长一口叹息，它真心觉得进入这个纸片世界吸取能量的决定，非常的错误！！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npc，能翻出什么风浪？ 不过，来都来了，能量都已经花费掉了，那就跟着他赌一把吧。 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眼光上会有一些独到之处吧。 “嘻嘻嘻～～那就如你所愿。交易达成！” 小小黑球向上融入外围的内壁上，整个黑色旋风球体开始向内极速收缩，缩成了罗兰一拳的大小之后，又猛然扩散向整个目所及处。 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连罗兰都变成一个用线条描画出的人型。 一股旋风刮起，地面与天空被折叠，变成一本书跨屏的两页，变成线条人的罗兰从空中落到地面上，被擦伤的脸部出现表现伤口的多条平行擦线。 “嘻嘻嘻嘻～～世界重启要开始咯～～准备好往前跑吧～～嘻嘻嘻嘻” “一定不能回头哦，否则记忆也会在翻页时被带走，嘻嘻嘻～～” 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以巨大化文字的形式出现在折页的天空中，被折叠的左边的地面，带着其上无数的建筑残骸和人体碎块，变成纸页向右翻来。 在线条罗兰的眼中，就仿佛天地一体，压面而来。他想起刚才奈亚拉托提普的提示，站起身来，闭着眼向前跑去。 预想中被撞到的感觉没有出现，纸页一页又一页翻动着，线条罗兰穿过无数页曾经发生的故事。 在穿过某一页的时候，他又看到那双琥珀色的不甘的眼神。那一页的故事快要翻过去了，他忍不住向后看了看。 “喂！别回头！” 线条罗兰于是重新转回头，向前向前向前，他的形象也由高大健美的成年人形态，逐渐变成了豆丁一般的线条小孩子形态，这是他8岁那年。 “你这家伙，还是回头了啊！”奈亚拉托提普不满地吼了一声。 不过这时候的线条罗兰，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世界重启，故事回到最初。 --- 窗外天色已暗，有外面的灯光照射进来，屋内显得不那么昏暗，微微能够看清物品的轮廓。 单人床上，罗兰幽幽转醒，身上传来很闷热的束缚感。被子捂到了他的下巴处，两只双臂也被困在被子卷的里面。 他艰难地抬头，借着窗外不甚明亮的光，看到一个人影侧头趴在床边睡着了。 昏迷前的记忆，重新回到脑中。 所以是爱尔在通讯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专程过来照看他，直到现在。 他身上的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稍微一动，相应的动静就传递了过去。 爱尔迷迷糊糊地醒来，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难免有些疲乏。 隔着夜色，隔着两世发生的所有事情，罗兰再次与那双眼睛对视。 “爱尔。” 罗兰首先开口道，昏迷了一天，他的音色中带了一点暗哑。 即使在黑暗中，罗兰感觉自己也能看到，她那琥珀般的瞳孔在慢慢张大，如两片小小的暖阳投在自己的脸上。 “你，是好了吗？” “嗯。”罗兰笑着看向爱尔，手臂在紧实的被子下面动了动，“被子很温暖，就是稍微有点热。所以，可能要你先起来一下。” 柔和的笑脸，绽放在罗兰俊美的脸庞上，他的眼神如水，毫不遮掩的轻易流淌在目光落下的地方。 被那目光缠绕得有些赧然，爱尔蹭的一下猛地站起身，拉开与床的距离。 “我不是有意闯入你家的。”她背过身去，解释道，“当时我们在通话，我察觉到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嗯，我知道，谢谢你。” 罗兰的嗓音低低的，很柔软，让爱尔想起小时候在田间劳作时，黄金色的麦穗一点点扫过肌肤的触感，似有若无。 随后是被子掀开的声音，挪动身体的声音，穿鞋的声音，脚步的声音。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了爱尔身后，这距离让爱尔有些紧张，她刚要挪开脚步，躲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听到罗兰在身后说道： “我可以抱抱你吗？” 现在她可以肯定，他与自己的距离大约不到半步，这让她很不自在。 “你在说什么？”为了打破这种心情，爱尔选择直接转过身来，直面这个带给自己不自在感觉的人。 如此直白的索抱，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害羞的迹象，他微笑着，身上的衬衣在被被子压了几个小时后带了些褶皱，呈现出一种柔软与凌乱的松弛。 就像他现在的状态，发丝凌乱，整个人带着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或者，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双臂张开，微微抬起，刚刚好是拥抱的高度。 他是认真的。 “喂，不要以为，我是认同你的要求哦。我只是不愿意伤到你这个刚刚还躺在床上的病人。” 爱尔嘴硬地说道，往前半步像是猴子抓藤一样一手越过罗兰的肩膀，一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双手重重地在他的背后按了一下。 就在她想要撤回这个潦草的熊抱时，一双柔韧的双手爬上了她的后背，一上一下贴在上面，把这个玩笑一样的拥抱，变成了情人间缱绻的交缠。 “嗯，我知道，谢谢你的安抚。”声音中笑意似要满溢而出。 有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扫过耳廓，黑暗之中爱尔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脸确实有点红了。 交颈的动作让距离消弭，罗兰金色的发丝缠绕上身侧的火红色，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爱尔，爱尔，爱尔。 你是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里，唯一的变量。 第90章 有外部的光线扫过黑暗的房间，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如同拥抱的雕塑。 在猝不及防被罗兰反抱住后，爱尔整个人僵住了，她的双臂垂落在两人身侧，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现在可以放开了吧？我们还有事情要讨论。” “嗯。”罗兰贴在她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爱尔甚至能感知到从锁骨传到过来的声音的震颤。 口头有了回应的罗兰，双臂却仍旧箍在爱尔的背后，他补充了一句。 “再十秒。” 左右拥抱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对方又处于刚刚“病愈”的状态，爱尔轻叹口气，选择了纵容。 不知过了几秒钟后，感知到后背上的双臂力道松开，爱尔嗖得一下将自己从仍虚虚笼着的怀抱中“抽”了出来，转身去按房间魔法灯具的开关。 罗兰轻轻地笑了，他后退几步，静静坐到沙发上，目光如同加了定位器一样追随着爱尔的背影。 爱尔则放着沙发不坐，掩饰一般去床边把刚才的椅子搬到沙发的对面，趁着这个时间让脸上的热度快速消散。 “好了，现在来说说吧。”靠在坚实的椅背上后，爱尔率先发声，将话题拉回到当前的事情上。 “你早上要找我说什么事情？或者你想先解释一下你‘生病’的事情也可以。” 黑球早已在罗兰清醒之前就已经离开，但是想起了所有记忆的罗兰，当然也知晓了黑球必然与爱尔达成了某种约定。 “我想先说说，关于你和‘奈亚拉托提普’的事。”罗兰沉静地说道，“我想你应该也是认识它的。” 两世的经历很多，很多细节已经变得模糊。 但其中与爱尔、奈亚拉托提普相关的故事每一秒他都印象深刻。 他将自己与奈亚拉托提普的交易，以及如何选中爱尔作为这一世与黑球产生交集的人，统统讲述出来。 话到最后，他语调沉重，满怀歉意。 “我独自一人，做不到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或许是因为我在一开始就对此不抱希望，又或者单纯因为我作为‘主角’，受到这个世界的束缚太强。” “所以，我把希望擅自寄托在了你身上，为此令你承受了许多不必要的苦痛，对不起。” 第105章 他坐在沙发的边缘，双手交握放在膝头，看向爱尔的复杂目光中包含了歉意、爱意与担忧。 如今他才知道，当初爱尔为什么不顾各种伤痛，拼命也要提升对魔物的抗击训练能力。又为什么会几次三番躲开他的好意，远离他的存在。 因为那些伤害，间接由他造成。 世界的镜头围绕着他这个“主角”移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风暴的诞生地。风暴的罡风毫不留情地伤害着他周围的所有人。 “我不认为你需要为此道歉。”爱尔认真地说道，“相反，我感谢你，将改变的唯一机会交给了我。” “你或许不知道，当被浸泡在自己的血泊中时，我那时候想的是，如果能够活下去就好了，为了活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 椅子与沙发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倾身之后，两人的身影又复交叠在一起，爱尔伸手握住罗兰放在膝头的手。 “而现在，你拿回了记忆，提前知道了世界接下来的走向，我们一起，一定可以把这个故事重新改写，就从这一刻开始。” 被爱尔所鼓励，罗兰的心中涌出了无尽的希望和期待。 她已经独自在这个没有道理的世界中行走了那么久，我想要陪伴着她，继续接下来的旅程。 “我相信你。”他充满爱意地说道。 “是相信我们。”爱尔露出灿烂的笑容，“相信我的听风者，相信我远在死灵之城的眷属们。” 听风者、死灵之城、眷属。爱尔所说的，是他历经两世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独自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吗？” “那故事可就长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爱尔揉了揉肚子，看向房间里的钟表，“现在这个时间，我的家人们应该已经准备要吃晚饭了。” “而且今天晚上正好有听风者的会议。” 爱尔站起身，召唤出魔法杖，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对罗兰发出邀请： “要来吗？和我一起。” 爱尔的家人们？ 当眼睛看到她向自己伸出手后，罗兰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将手放在对方的掌心。 “我们，出发。” 透明的魔法式展开，罗兰感受到自身周围有一股强烈的魔法震动，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楼房的楼道里。 爱尔推开面前的一扇门，向里面的人打完招呼后，笑看向他：“我们回来的正好，我的晚餐分你一半。” --- 餐桌上，爱尔自豪地向罗兰介绍了听风者的六人小队，包括在场的阿尔玛、帕米拉、芙蕾雅，以及不在场的亨利、玛莎、丹尼尔三人。 与黑球相关的事情，不便让大家知晓。餐后，爱尔表示需要跟罗兰单独待一会儿。 帕米拉一手拉着不情愿的阿尔玛，一手拉走不明所以的芙蕾雅，把会议室让给了两人。 爱尔从在魔物伊甸园遇到“覃人”和“海拉”讲起，随后略去自己潜入阿蒂库斯府邸，被他杀死了一次的事情，直接将时间线拉到了菲罗斯城爆发魔物潮的时候。 “总之在海拉的帮助下，我学会了死灵魔法，并且拥有了强大的魔法能力。” “在听闻魔物潮发生后，我赶回菲罗斯城，在海拉的坚持下，前往晦暗之森查探魔物潮爆发的真实原因。在那里，我得知了此事是由阿蒂库斯而起。” “当我查明真相，回到菲罗斯城时，你们已经撤离了。” “我追赶着你们的队伍，希望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在路上，我看到了一具小小的尸体。就在前一天，我将那个小孩送到了庇护所，没想到最终没有拯救她的生命。” 跟随着爱尔的讲述，罗兰也仿佛回到了那段艰难的时日，他回忆道： “那一夜，我们撤离得很艰难，魔物突然加剧的狂暴让一切失控，就连索菲亚院长也在那一次撤离中牺牲了。” “我无法原谅自己，明明当时已经预知到魔物潮的事情，也做过了各种准备，结果却依然损失惨重。” 罗兰双手拄头自责地说道，毫无疑问，在他心中，被遗落在菲罗斯城的人们已经离去，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你看到阿尔玛、帕米拉、芙蕾雅三人了吗？”爱尔意识到罗兰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漩涡，她拍了拍罗兰因伏低的后背说道。 罗兰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们三个，还有我跟你说的另外三位听风者，都是菲罗斯城当时被留下的人。而索菲亚院长，如今是我们‘死灵之城’的最高执行长。” “还记得我说拥有了‘死灵魔法’吗？”爱尔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说道，“凭借‘死灵魔法’以及与黑球的二次交易，我将所有死于魔物潮的人重新召唤回人世，以我的‘眷属’的身份。” 因为太过惊讶，罗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爱尔的意思。 “你是说大家都还活着？” “只要我不倒下，大家就都会活着。等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死灵之城’看看，你会发现，如今它是多么的生机勃勃。” “咚咚咚。”帕米拉敲了几下门，在门外提醒道：“爱尔大人，晚间会议的时间快到了。” “我们马上聊完！” 罗兰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刚才话中的意思，嘴唇微微张开，呆愣愣的。 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可不多见，爱尔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在他白皙的脸颊肉上戳了一下。 “会议要开始了，你想听接下来的故事，要等开完会了。” 在她的“魔指”攻击下，罗兰居然还是没有动静。爱尔一边戳着脸颊肉，一边若无其事地正经说道。 “提前剧透一下，最近那个‘血脚印大盗’其实是我来着，当然，凶案本身与我毫无干系。” 一下子抓住了爱尔做怪食指的罗兰，终于笑了。 “这件事，我倒是猜到了。” --- 晚间的听风者会议上，多了一个新成员。 按照以往的顺序，亨利正在汇报冒险者酒馆里最近的新消息。 玛莎表面上拿着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写画画，实际上她一心两用，已经忍不住偷偷瞟了坐在对面的罗兰好几眼。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史上最年轻战斗魔法师！而且还在菲罗斯城魔物潮的时候救了很多人的智之勇者！ 她平时在王都先锋报潜伏工作，读者们对这位金发勇者的追捧经久不衰，只要有与他相关的报道，报纸的销量都会翻上好几倍。 更不用说前段时间，她还去魔物灭杀队探究过对方的消息。 当时爱尔大人说会亲自跟踪他的踪迹，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变成了同一阵营的人。 爱尔大人，您太厉害了！ 或许会议结束后，自己还可以问罗兰要一个独家专访的机会，关于他的私人信息，读者们都期待爆了！ 而她要是能写出一篇爆款文章，一定能够在报社里获得更多的报道权力，进而探查出更多的消息！ 啊！想的太远了。 玛莎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亨利关于“新型魔物出没传说”的汇报还没结束。 “这件事非常奇怪，只有去过王都东边山脉里的两个赏金猎人分别提到过这件事。但是隔了一两天他们来到酒馆时，我想再问一些相关信息，他们却一致否认，一个说是自己眼花了，另一个说是喝醉酒在吹牛。” 亨利说道。 “确实有些奇怪，”坐在主位的爱尔说道，“一个人眼花很正常，但如果两个人都否认自己的话，那么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有人在封他们的口。这件事，后续我会做一下深入调查。” 爱尔话音刚落，玛莎整理自己的小本本刚要接着汇报，就见对面的金发勇者举起了手，看向爱尔大人，温柔地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有所猜测，可以安排我负责这项调查吗？” 罗兰具备对未来事态发展的预知，主动请缨说明这件事非同小可。 不过想到他本身还有工作，爱尔问道：“你时间排得开吗？” 罗兰点点头，“没问题的，我想，我现在被阿蒂库斯安排做的事情，大概是与这件事相关的。” 他接着说道：“关于如何应对阿蒂库斯的阴谋，我有一个想法。” “我打算利用现在的身份，将计就计，让阿蒂库斯比之前更信任我，从而查出更多辛秘。” 爱尔知道他所说的“之前”，指的是世界重启前。 在第一世的时候，罗兰并没有走到这个故事的结尾，所以关于阿蒂库斯的很多暗中操作与阴谋他实际并不清楚。 既然罗兰说了没问题，爱尔没有阻挡的理由。出于安全考虑，听风者六人只负责情报的收集，实地探查的工作一向由她独自完成。 有罗兰追查这条线路，那么她将有更充裕的时间用于南厘国使团这件事上。 第106章 接下来，玛莎和阿尔玛两人的汇报都集中在“南厘国使团被杀”一案上。 报社这边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现在各大报纸所放出的料，都是经由爱尔摆弄过的假消息。 阿尔玛则提到，使团的遗体近期会被送回南厘国，护送遗体的队伍，据说将由阿蒂库斯负责。 至于大王子，已然在使团之事上担了大责，根本不可能插手到此事中去。 “这是个机会。”爱尔说道，“我会想办法跟着一起去。” “有克劳德这个所谓‘南厘国间谍’作证，我想南厘国国王应该会对我们带去的信息更感兴趣。” “让我们再给阿蒂库斯制造一个难忘的惊喜！” 听风者六人被爱尔的话语鼓舞。再加上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几人的状态也从会议中的严肃，变成平时相处时的状态。 “爱尔大人，我会实时与您汇报新获得的消息，让您在外面，也能听到王宫里的八卦！”阿尔玛笑着说道。 “爱尔大人，您有了新的新闻，记得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呀，关于‘血脚印大盗’的事情您都没有提前知会我，否则，我肯定能把您写的再恐怖一百倍！”玛莎“抱怨”道。 “您别信她的鬼话，我在写这篇报道的时候，初稿她都不敢看呢，说是怕晕血，文字描述的血也不行。”同为记者的丹尼尔立马拆了玛莎的台。 “等您平安归来后，我会在冒险者酒馆为您单独调制一杯美酒。”亨利说道。 “我们会给大家做好后勤工作！”帕米拉和芙蕾雅两姐妹说道。 罗兰还是第一次看到以类似首领身份工作的爱尔，在她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如家人般的伙伴，她们是彼此的依靠，相互扶持，相互依赖。 这画面温馨地仿佛梦境一般。 “我出外勤的时候，如果有紧急事务，你们也可以找罗兰，知道吗？” 爱尔轻轻用手肘推了推身侧再一次愣住的罗兰，凑近他咬着耳朵说道：“我这么说，你没意见吧。” 怎么会有？ 罗兰看着她鲜活的模样，心中盈满了喜悦，这是爱尔第一次真正的将秘密交付于他，就如他无数次希望的那样。 “智之勇者大人，以后就多多指教咯～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给你做一期专访吗？我们的读者都特别喜欢你！”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玛莎迫不及待地说道。 “罗兰先生，请多多关照。”其他几人也捧场地说道。 “我才是。” 罗兰站起来，看着会议室里这几位新的伙伴，俊美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脸。 “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第91章 天色如墨，一条银河横亘其上，不规则的星星点点向远处延伸着，在目所及的尽头垂落在朗阔的田野。 爱尔坐在一家农庄的院外，手中捧着一碗木碗盛起来的碎肉汤羹。 汤羹不再冒热气，显然已经被她端在手里有一会儿了。 她当下没心思吃饭，目光越过不远处欢声笑语的人群，落在人群旁边蹲着的一只黝黑圆润的魔物身上。 它如小房子一样大，圆头圆脑，身体也一整个圆滚滚的样子。 奇特的是，在他的圆形脑袋上，只有一只如灯盏大的黄色眼睛，黄色眼睛如魔法灯具一样，能发出同色的亮光，落在旁边人群身上。 人群的外围有一个桌子，上放着盛着肉羹的食桶和一摞刚用完的木碗。 众人刚刚吃完饭，在进行饭后的娱乐。 人群中央，绿头发棕皮肤的克劳德，换上了嬉戏马戏团的服饰，旋转、滑步、弹跳、扭臀，色彩鲜艳垂感十足的裤子随着他的动作如一朵又一朵接连盛放的花朵，灿烂又热烈。 有人拍着鼓点为他打着节拍，时不时有人起身来到中央跟着他随意扭动几下身体，或是玩闹，或是斗舞，不管跳得如何，总之宾客尽欢。 突然，场上的光线大幅度晃动了一下，是那个圆滚滚的魔物站了起来。 爱尔几乎立刻召唤出魔法杖，不过还没等她动作，却见当地人毫不在意的拍了拍魔物毛茸茸的小短腿。 “光光，是饿了吧。再来一碗！” 立马有人递给它一碗两个脑袋大的大木碗，里面是跟爱尔相同的汤羹。 “好光光，你再陪我们半个小时，今天难得有马戏团的舞者来，大家都想多玩一会儿。” 五六米高的硕大魔物，伸出长满黑毛的小短手，接过大木碗，轰隆一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大大的发光眼睛定定看向玩耍的人群。 随着它的动作晃来晃去的“舞台灯光”又恢复了稳定。 人们接着奏乐接着舞，欢声笑语再次响起。 爱尔舒了一口气，收起魔法杖，坐下来低头摸了摸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看着远处美滋滋吃着食物的“光光”，也拿起木碗，把汤羹一饮而尽。 南厘国人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把魔物当做伙伴来相处的。 或许，不用那么提防也可以。 --- 七天前，阿蒂库斯为首的队伍出发，护送南厘国使者的遗体前往南厘国。在他们出发的当日，爱尔带着“南厘国间谍”克劳德也一起出发了。 她们没有选择与阿蒂库斯相同的路线，因为克劳德主动提出，他知道一条能够更快到达南厘国首府的路。 ——南厘国的首府，就像狄奥多西王国的王都，是一国的中心，国王所在的城市。 “我们嬉戏马戏团在南厘国和狄奥多西王国各个城市之间穿梭，我去过的城市，比你们在场的每个人都多！那条路是我们马戏团自己发现的，比一般的路线时间要能短整整两天！” 阿尔玛等人将信将疑，就连爱尔自己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克劳德的领路能力。 没达到过的地方没办法直接使用传送魔法，只凭借脚力，跟阿蒂库斯的队伍拉不开距离。 如果能够抄近路，比阿蒂库斯更早到达南厘国，那么后续无疑将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在权衡之后，爱尔选择了先行相信。 克劳德所指的路开头三分之一与官方路线平行，一旦克劳德不靠谱，立马抓紧时间回到官方路线上也来得及。 今天，是出发后的第7天，也是爱尔和克劳德南厘国的第1天。 按照官方路线测算，至少要在第9天才能进入南厘国的地界，她们确实走得更快。 进入南厘国后，不用再化妆掩饰，克劳德一下子活跃起来，并换上了自己原来风格的服饰。 “你别看我没什么魔物驯养的才能，在其他方面我还是很优秀的！比如，我今天就能免费让你吃上饭，有地方住！” 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向爱尔保证道。 于是，在路过一家村庄的时候，克劳德发挥他在马戏团里养成的左右逢源的能力，很快就跟村长说上了话，并顺利用他一晚上的舞蹈表演，换来了两个人食宿。 克劳德这样的专业表演人士来村子，是少有的大事。 傍晚时分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在村长的招呼下，聚集在了村中央的小型空地上，难得的唱跳休闲。 令爱尔意外的是，当天色渐暗后，那只名叫“光光”的魔物也坦然地坐到了人堆里。 没有人害怕，魔物也没有发动攻击。他们坐在一起吃着肉羹汤，仿佛真的是不分彼此的伙伴。 这是爱尔和克劳德遇见的第一个南厘国的村寨，因此她第一次在传说的概念外，真正看到何为“魔物是我们的伙伴”。 那是她不曾想过的人与魔物的相处模式。 [喂，海拉，你在吗？] 爱尔向内问道，她觉得有必要让海拉知道这件事。 自从上一次学会传送魔法之后，海拉又有好一阵子没有动静了。有时候爱尔甚至怀疑她是否还存在于自己的体内。 然而这一次依旧没有回应。 不远处的光影里，人群发出长久的欢呼，透过重重人影，可以看到克劳德左左右右向每个方向都鞠躬致礼了一遍。 他的舞蹈表演结束了。 “嘿！”克劳德艰难地基础热情的观众，挥舞着手臂跑过来，造型复杂的花袖子在空中摇曳，“我们要不要再多呆一天，村民们说明天还请我们吃大餐！” 爱尔站起身，看着他笑得乐不思蜀的样子，泼了一盆冷水。 “等事情解决后，再放松不迟。” “怎么这样？！你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克劳德看着爱尔走远的背影跺脚抱怨道。 --- 离开了村中央的空地，爱尔找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拿出通讯魔具与阿尔玛取得了联系。 她与听风者每天都会沟通一次，其他人有消息也会汇总到阿尔玛手上。 “阿尔玛，你那边有获得什么新消息吗？” “有的爱尔大人。”阿尔玛语气中难掩兴奋。 第107章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官方的护送队伍似乎出了问题，已经在国内的边境城市斯通城耽误了一整天时间。” “您现在已经到了南厘国，我们的进程比他们要快得多。” ——在昨天的通讯中，爱尔已经告知了她目前的位置。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阿蒂库斯有意为之。” “您说的是！”阿尔玛在那头立马收敛了笑意，“我明天会再去打探具体的情况！” “不用那么紧张，阿尔玛。别为了贪图消息激进暴露自己。”爱尔叮嘱道。 “我们虽然不知道阿蒂库斯具体会做什么，但是他的目的已经暴露了。” “知道无论他要做什么手脚，结果都是要拉起两国的仇恨，引发战争。我和克劳德预计会比他早至少两天到达，我会想办法混进王宫，提前和南厘国的国王说上话。” “先入为主，到时候就算阿蒂库斯有后招也是无用之功。” --- 十二个小时前，在边境城市-斯通城内最好的旅店里，运送队伍中的三名高级魔法师满面愁容。 在众多魔法师中，他们三个人被选中参与运送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三人都非常擅长冰之魔法。 用冰之魔法妥善保存好二十名南厘国使者的遗体，就是他们的唯一任务。 每天早上出发前，和晚上休息前，三人会轮流对盛放遗体的棺椁进行严格的查看，以确保棺椁上的冰之魔法式不出问题。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8点，其中一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至少五个棺椁上的魔法式被人动过！ 昨天负责检查的魔法师信誓旦旦，说当时所有的魔法式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排班是他们三人商量着来的，如果真的出事，谁也逃不掉。 “反正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再重新把魔法式加上去不就好了？” “可是，魔法式是什么时候坏掉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如果是昨晚深夜就坏了，影响了里面遗体的状态，恐怕不太好。” 他们犹犹豫豫，胆战心惊，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老老实实上报给队伍的负责人阿蒂库斯王子。 “也可能是运送或上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阿蒂库斯王子出乎意料地宽容，“既然已经补全，那么就没问题了。” “二王子殿下，您看要不要打开棺椁确认一下里面遗体的状态？” 在交代完事情始末后，其中一个魔法师战战兢兢地提议道。 “只是一夜而已，如今入秋天亮，想来没事。”阿蒂库斯王子反过来安慰三个人，“不若你们后面多勤加检查，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一定，一定。”三人满口应道，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庆幸。 还好是好说话的二王子殿下，如果是性格暴躁的大王子，他们现在少不得一顿责罚。 阿蒂库斯不光对三位魔法师宽容。 考虑到运送队伍的骑士们已经连续赶了七天路，人疲马乏，他直接下令在斯通城休整一天。 “过了斯通城，就是南厘国了，到时饮食难免不习惯，各位今天好好休息，放开吃！” 阿蒂库斯笑眯眯地向队伍宣布，骑士和士兵们欢呼着在酒店里点上各种豪华大餐。 而阿蒂库斯本人在转身离开的同时，脸即刻阴了下来。 棺椁上的魔法式当然是他有意为之，他就是要让那些遗体出问题。 否则，怎么能够重新激起南厘国全国上下的不满呢？ 前段时间“南厘国使团被杀”的事情没有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发展，这让他很不满。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根本查不出那个坏他好事的人是谁。 这一次，他亲自运送遗体，面见南厘国国王，他就不信，还有人能从中作梗。 第92章 晚上8点，南厘国王宫内，政务室里灯火通明。 一国之君伊莉莎女王，穿着浴袍头发微湿，她坐在办公桌前，啄饮一口浓黑的咖啡，又拿起一张文件纸专注地看起来。 为国王近二十载，长期的工作和思考以及严厉的性格，在她的眉间刻下了小小的“川”字纹，也让她的神情更显得威严凌厉。 在她的桌面上，摆放着三份文件。 她拿着笔，笔尖抬起又留下，在纸面上落下点点痕迹。纸面上还有之前的旧笔记，有圈有点，能看出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这三份文件，都是关于南厘国使团凶杀现场报告。 一份是随着狄奥多西王国国王的致歉信一起到来的，狄奥多西王国官方给她的解释。 一份是她在获知使团被杀消息后，指派人买通狄奥多西王国王都内的一名治安官获得的。 还有一份，是来自当日溜进凶杀案现场的记者的讲述。 她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了，前两份文件的内容一模一样，第三份文件虽然行文不同，但关于现场的细节描述与前两者毫无二致。 血脚印、丢失的金银财物、在门外徘徊的疑似南厘国人... 目前所有的信息，都向她指明，这就是一件谋财害命的悲剧。 唯独不幸的是，遇害的人是南厘国的使者们。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女王的丈夫，南厘国王夫菲利普推门而入。 他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穿着女王同款的丝质睡袍款款走来，一头弯曲的绿色长发还带着水汽，有水珠滴落在睡袍上，落下点点湿痕。 没几步，他就走到女王的书桌前，抬抬腿坐在了桌子的外侧，任由丰腴的大腿肌挤压着桌沿。 他向前伏身越过桌面，手指带着沐浴结束后的水汽，凉凉地抚在女王紧皱的眉间。 顺滑的睡袍前襟处，也因他俯身的动作立刻悬空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胸膛。 “我的女王陛下，别老是生气了，伤身体。” “你怎么来了？” 女王放下文件，紧皱的眉宇松弛下来。 “都洗漱好了，怎么又回书房了？”他抓起女王的一缕湿发在指尖绕了绕。 “再过几日，使团的遗体就会运回国内，我想趁着狄奥多西王国的人没来，再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或破绽。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亲爱的陛下，有时候，线索也可能会自己送上门来。” 王夫菲利普右手顺着湿发在女王的耳际盘旋，绕了一圈后，像变魔术一样从她耳后摸出一件信函，献花一样递给了女王。 “你从哪里得来的？” 女王接过信函，面色一变，双目如怒。 只因在信封上的寄信人一栏，署名为：血脚印大盗。 王夫菲利普轻轻摇了摇头。 “我洗漱完回到卧房，就在我们的床中央放着这封信。”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情书，直接就把信封拆开了，谁知道，里面的内容竟然是......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说过情话，写过情书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误会。” 说到这里，菲利普王夫顿了顿，语气失落，拾起女王空着的左手往自己的蜜色胸脯上压。 “我被那东西吓得心都乱了，你摸摸。” 苦恼了许久的事情，突破口近在眼前，女王哪里还顾得上和王夫调情，不过菲利普王夫倒也不是不知进退，他只不过是心疼自己亲爱的女王，想凑个趣帮她放松放松。 “乖，不要闹。”女王胡乱摸了一把，收回手来。 她上下翻动，查看了信函前后，除了署名外再没有其它信息。 沿着已经打开的信封口，她抽出了里面的纸张，其中一张折叠起来的a4大小的纸，还有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写着一串地址：首府伊丽莎白街道-99号好运如风酒店14号房。 紧接着是一行字： “明日上午10点，谨向女王陛下呈上使团被杀案的真相，期待与您的会面。——血脚印大盗留” 再打开那张剩下的a4纸，上面赫然是一个黑色的脚印。 无论长度、宽度、形状，都与放在女王桌子上的三页报道上的记录一无二致。 “能闯进王宫，神不知鬼不觉留下这件东西，这个血脚印大盗简直胆大包天！”菲利普王夫模仿着女王时候的样子说道，“我亲爱的女王大人，你是不是再想这个？” “不，这次不是生气。”女王被他的模仿逗笑，松开又不自觉中皱起的眉心，伸手抚摸爱人的脸。 “我是在后怕，我离开寝室的时候，床上什么也没有，说明ta是在我离开后，你洗澡时进去的。ta在寝室时，你就在隔壁的洗漱间。” 看到女王凝重的样子，菲利普王夫从桌子上下来，绕行来到女王身后，身体贴在她背后，双臂向前搭在她胸前，亲昵地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ta都能来去自如了，却什么都没做，反而把见面的主动权交还给你，我亲爱的女王陛下，说明ta还是有点诚意的。” 第108章 “依我看，ta可不像那些报告里描述那么凶残。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菲利普王夫说的在理，女王当然也想到了这一遭。 只不过，没有人能够轻易挑衅一国之王而不受任何处罚。 女王捏了捏王夫的手臂，侧抬头对他宠溺地说道： “那血脚印大盗敢吓你，我不会轻饶。明天要不要跟着我去看抓人？” ta既然把地址都递上了，是会面详谈，还是逮捕后刑讯逼供，当然就不由ta说了算了。 “最喜欢我们家陛下了！” 菲利普王夫高兴地应下，在女王侧脸上印下一枚亲吻。 --- 当天晚上-9点，本打算关门的好运如风酒店迎来了罕见的晚间客流。 前前后后6名客人踩着闭店的点住了进来，她们是经过乔装的南厘国士兵。 如果是第二天白天，如此规模的人员移动，难免会打草惊蛇。 所以女王令她们秘密潜入，这样第二天她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出现在酒店中，待女王陛下一声令下，立马将人逮捕！ 此外，在隔日早上8点，另有十名士兵以及两名魔法师潜伏在酒店附近的街道里。 万事俱备，只等传说中的“血脚印大盗”露头。 时间到了约定的10点钟，一幅平民装扮的女王和王夫走进酒店，敲响14号房间的大门。 在门外的楼道内，6名伪装客人的士兵分别贴在两侧的墙壁上。 敲完门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门内就有脚步声响起。 “来啦，刚点了早餐就送过来了吗？速度还真快。” 在门从里面打开后，6名士兵一拥而入，其中一名士兵将房间里的人擒拿在地，另外几个立刻搜查了房间其他的地方。 “别扭，手疼疼疼疼！” 伊莉莎女王走进房间，环视四周。 酒店的房间不大，士兵两三下就将每一寸都翻了个遍，没有第二个人。 女王陛下低头看了看被扣着“五体投地”的男子，怀疑地问道：“是你？谋财害命杀了我二十名使者？” 士兵扭起“嫌犯”的头，他有着棕色棕色皮肤绿色头发，是很明显的南厘国人。 在士兵的压制下，他毫无反手之力。而且身量不高，看上去也不是健硕的类型，就算是毫无体术的菲利普王夫，恐怕都能把他掀倒在地。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克劳德连连否认，“我只是个马戏团的舞者。” “那封信是不是你送进王宫的？”女王陛下接着问道。 “信？什么信？” 菲利普王夫适时拿出那张信件，把写着房号的明信片，和带着脚印的a4纸展开在他面前。 克劳德看着明星片上面留下的“血脚印大盗”，哀嚎一声：“爱尔！你坑我！” 他就知道，昨天爱尔撇开他出去，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喊什么喊？”士兵刚斥责了克劳德一句，就看到房间的大门猛的关闭。 空气中魔法微动，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尊敬的女王陛下，请原谅我迟到了几分钟。” 来人戴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面容，手上拿着一支缠绕着四季藤的魔法杖。 “主要是您的士兵与魔法师太难缠了，解决她们稍微花了些时间。” “你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名士兵迅速挡在女王前面，严阵以待。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没有人发现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这位是女女女王陛下？”可怜的克劳德结结巴巴地说道。 “完了完了，刚从狄奥多西王国的王子手里逃出来，又被自己国家的女王陛下抓住，克劳德啊克劳德，你说你是造了什么孽啊！” 原本还对爱尔充满警惕和敌视的伊莉莎女王，在听到这句话后，把目光施舍给了克劳德。 “狄奥多西王国的王子为什么要抓你？” “女女王陛下，您是在跟我说话吗？”克劳德受宠若惊，不可置信地说道。 在女王的示意下，压着克劳德的士兵慢慢把他拉了起来，只在身后扭住他的双手。 “禀禀告女王陛下，”克劳德诚惶诚恐地说道，把自己在狄奥多西王国的倒霉经历说了一遍。 “直到现在，我们马戏团的团长和其他团员还有魔物伙伴们，还都被那个二王子扣押着呢，不知道被他带到了哪里去！” 伊莉莎女王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克劳德，不容他有一丝一毫隐瞒。 “那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呢？” “是因为有人帮忙，”克劳德弱弱地说道，“就是那边戴着兜帽的女子，她叫爱尔，会使用传送魔法，就是她把我从戒备森严的监狱中救出来的。” 传送魔法？ 除了固定的传送台，她从没有听说过有魔法师能直接施展传送魔法。 所以她才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以及将信件送进王宫？ “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与您相识，”眼看着伊莉莎女王对克劳德的话语信了七七八八，爱尔抬手摘下来兜帽，露出本来面目。 “之所以让您先发现并不知道我计划的克劳德，是想要更好的取信于您。” “如果我直接走到您的跟前，以您的性格大概并不会相信我。” “所以？”伊莉莎女王说道，“你就神出鬼没地传送到王宫中，还专门卖了个破绽给我，等我上钩？” 昨晚出现在寝宫中的那封信，让伊莉莎女王严重感到一种被侵入感，她不悦地质问道。 “你能直接传送到我的王宫里，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吗？” “传送魔法并没有那么神奇，女王陛下，”爱尔坦然地将自己昨晚的行为公之于众。 “昨天我使用昏睡魔法让您的守卫小小睡了一会儿，所以才能进入您的寝宫。” “随后就解除了昏睡魔法，等在王宫门外，等着您排兵布阵来抓‘血脚印大盗’。” 听到爱尔从容的坦白，伊莉莎女王的怒火如遇冰川般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被人看穿一切的冷意。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她果然这么反问了，爱尔暗中提醒自己别紧张，仍然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 “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比较惜命，且希望能够把真相传递给需要的人。” 前几天，罗兰有专门跟爱尔联系过，提醒她，南厘国女王是一个颇为自负，且多疑敏感的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冒冒然向她坦白很可能适得其反。 基于这点判断，爱尔才做了这一套复杂的步骤。 伊莉莎女王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在当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说会为我‘呈上使团被杀案的真相’那么我就姑且听听看吧。” 第93章 “你说会为我‘呈上使团被杀案的真相’那么我就姑且听听看吧。” --- 在终于获得了南厘国伊莉莎女王的信任后，一场坦诚的沟通顺利展开。 交谈的场地转换到了伊丽莎白街道上最豪华的五星酒店里的顶级套房，4名士兵守在外间，另外2名去往爱尔所说的地点“拯救”那些被收拾掉的同僚们。 套房的内间里，伊莉莎女王大马金刀地坐在最大的沙发中央，王夫菲利普坐在她旁边。 爱尔和克劳德分别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 “因为此事并非单独个例，另有其他事情与之关联，具体说来线索既多又杂。”爱尔说道，“所以，请允许我先告知您我对这一系列事情的整体判断。” “可以。”伊莉莎女王喝了一口王夫递到嘴边的咖啡，应允道。 “一切都是源于一个人‘征服与占有’的野心。而想方设法挑起各种仇恨，就是实现野心的步骤之一。” 随后，爱尔将自己在使团被杀当晚的行动，以及凶杀现场最初的样子一一道出。 随着她的讲述，伊莉莎女王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尤其是在听到“整个房间里贴满了充满仇恨言论的报道内容”时，她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将桌子上放着的咖啡杯都震倒了。 “岂有此理！” 爱尔的讲述暂停，王夫菲利普立刻将咖啡杯扶正放到一旁，又伸手在女王的后背轻抚了两下。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是激发你的怒火，又何必徒然生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伊莉莎女王制止了王夫的动作，朝爱尔扬了下头，“继续讲。” “如果单凭此事看，其实无法看出背后操纵的人物是谁。而我想要跟您讲述的第二件事，就是引发菲罗斯城魔法潮的真正原因。” 爱尔娓娓道来，对魔物潮灾难的讲述很详尽，甚至于第一次听到这些细节的克劳德，都偷偷抹了几次眼泪，为那些倒霉的市民们。 当然，为了“死灵之城”的安全起见，她所有的讲述，结束于自己远远跟着幸存者们撤离菲罗斯城。 第109章 然而这其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只有自己这个人证，还有一个藏在她身体里的海拉。 至于克劳德所说的话，最多只能说明阿蒂库斯在调查事情的时候渎职，没办法直接说明魔物潮事件与之相关。 爱尔诚挚地说道： “以上就是我所经历或查探到的所有信息。如您所见，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证阿蒂库斯。” “我的所有判断，是在经历了魔物潮灾难、南厘国间谍、南厘国使团被杀这三件事后，综合得出的结论。” 伊莉莎女王眉头挑起，看不出喜怒。 “阿蒂库斯曾经在南厘国担任过外交官，各位贵族和大臣对他有口皆碑，就算是我也认为他是个温和有礼的人。” “你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相信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他？” 对于女王的反应，爱尔早有预判，她说道：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然而我已亲自经历了不止一次与阿蒂库斯有关的灾难，我对他的本性早有了解。” “本次使团运送的事情，正巧是由阿蒂库斯负责的。尊敬的陛下，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哦？”女王陛下有了点兴趣，倾身向前，“你想要打什么赌？” “就来赌赌看，阿蒂库斯到达之后，会否引发您的怒火。” “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容易生气吗？”伊莉莎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肯定会想办法压制自己的怒火，这赌对你貌似不太公平。” 爱尔摇摇头，“输赢于我没有意义。我只想获得您的信任。” “好！我就跟你赌。看看是我的养气功夫好，还是你对阿蒂库斯的预判准确。” 伊莉莎女王爽快地应下，从昨夜到现在那股憋闷的火气一散而尽。 连续两个多小时的畅聊结束，转眼间，几人已从上午聊到了下午一点。 伊莉莎女王站起身来，“我得到的消息是，阿蒂库斯率领的队伍会在三天后到达这里面见我。” “我们下一次会面，就定在我和他会面结束的次日吧。” “是。我就在之前的好运如风酒店，等候您的召见。”爱尔随之站起身，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伊莉莎女王向外间走去，路过克劳德的时候，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压，“小舞者，别担心，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说，嬉戏马戏团的人我会想办法救出来的。” “谢谢您！尊敬的崇敬的尊贵的女王陛下！！” 克劳德感激涕零，甚至没有边界感的想要对女王行吻手礼，被王夫轻飘飘挡掉了。 “陛下，其实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爱尔看着对方舒朗的表情说道，“是关于您派遣的围攻队伍。” “你不是把她们都打趴下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想到自己那么多个属下，被面前这个人给撂倒，伊莉莎女王一阵炸毛，没好气地说道。 爱尔看到菲利普王夫揽住女王的肩头，露出充满爱意的笑容，就知道女王没有真的生气，于是直接接着问道： “我听闻南厘国人尤其擅长驯养魔物，我也不止一次看到有南厘国的人与魔物共同生活。” 爱尔顿了一下，真诚的疑惑道：“但是我发现，您派遣来抓捕我的队伍中，却没有魔物的存在，这是为什么呢？” 听完爱尔的问题，在场除她之外的三个南厘国人立马露出同款嫌恶的表情。 还没等女王说什么，克劳德就脱口而出： “你在想什么呢？我都说过了魔物是我们的伙伴！” “伙伴你懂吗？从小驯养起来的魔物，对于驯养它的南厘国人来说，就跟帕米拉她们对你的意义一样。” 女王也没有责备克劳德的失仪，反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她对爱尔说道：“你会有这样的认知很正常，毕竟你们国家的王，是当年背弃‘共存之约’的叛徒的后代。” “本来我还以为阿蒂库斯是他们家族中的意外，现在看来也未可知。” “您所说的‘共存之约’是指什么？”爱尔急切地问道，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和海拉与城邦之间一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 在今天的场合里，菲利普王夫第一次发话，态度与他面对女王时判若两人。 “看清楚你的身份！”他言辞严厉的说道，“这样基础的问题也敢拿来劳烦陛下。” “至于魔物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我建议你趁着这几日在我们国家转一转，看一看，听一听。” “别拿你们狄奥多西王国的狭隘视角，随便代入其他国家。” --- 本来在愉悦中结束的谈话，最后变得有些不欢而散。 在女王离开后，爱尔和克劳德也从酒店中走出来。 爱尔步履超快，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很快就没了踪影。 克劳德连跟带跑，终于在一家招牌上画着一只魔物剪影的诊所门前，找到了她。 “你考虑一下不会疾行魔法的普通人好不好？我追你追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克劳德气喘吁吁地双手拄着膝盖说道。 “虽然刚刚我在陛下面前算说了你的坏话，但是你也害的我跟陛下共进晚餐的机会化作泡影，咱们就两清了好吧？你也别气了。” “我没有生气。”爱尔语调非常之平静。 “那你走的那么快？” “因为时间有限啊，菲利普王夫说的挺对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南厘国，我当然该自己亲自转转看。” 爱尔推开面前的魔物诊所的门，走了进去。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克劳德无奈地跟了进来，“我们可是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第94章 只要认真留意，就会发现整个南厘国首府，魔物的身影并不少见。 爱尔第一站走进了一个专治魔物的诊所。 刚来到南厘国首府的第一天，去往酒店的路上，经过这里时她就对这家店产生了好奇。 因为在店门之外树立的招牌上，明晃晃的勾勒出一个魔物的剪影，下方又书写着“魔物诊所及领养中心”几个大字。 现在最重要的，与伊莉莎女王的会面暂时结束，又被几个南厘国人教育“不要用你们国家狭隘的思想看待其他国家。” 她干脆就真的自己去看一看转一转。 难道说，一方水土养一方魔物，换了个国家，魔物的本性就会发生改变了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问，爱尔推开了这家店的大门。 门推开的瞬间，代替开门铃铛声的，是一种空壳种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原来是门边上挂了一个巨大的干豆荚，里面或许装着一群活泼的豆粒，会发出一种闷闷的叮咚声，仿佛远古森林中传来的召唤。 随后，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店内传来。 爱尔循声看去，看到了类似于当初在露娜实验室中所看的专为困住魔物而设置的魔法围栏。 目所及处，大约有二十来个围栏格子。其中有七八笼子里各自关着一只魔物，其外形各异，长着翅膀的鸟型，浑身毛茸茸的兽性，以及表皮坚硬的甲壳类都有。 大体型的大约四五米，站起来几乎贴着屋顶，小一点的仅二三十厘米，让爱尔想起费伊养的那只火焰鼠。 不论是那一只魔物，现在都有着同样的动作：对着刚走进来的爱尔龇牙咧嘴，发出嘶吼声试图恐吓她。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克劳德一进来，魔物们的动静更大了。 爱尔扭头看他，目光里是明晃晃的质疑：你不是说南厘国的人都是把魔物当伙伴对待的？怎么它们见到你嘶吼得更厉害了？ “这不一样！”克劳德梗着脖子反驳道，“这种诊所和领养中心兼具的店里的魔物，一般野性会比较强。” “而且，我从小就不受魔物伙伴的喜爱，它们见到我不叫不吼不哈气才不正常。” 与开门声相似的豆荚晃动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围裙的年轻女子从魔法围栏格子丛里转出来，带着手套的双手捧着一大桶类似食物的东西。 她一出现，所有的哈气声嘶吼声都停止了，魔物们个个都乖巧的仿佛宠物猫。 “两位客人，是有魔物需要治疗，还是想要领养一只？” “没有没有，”克劳德连忙摆手道，“我们就是进来看看。” “是她，”克劳德把爱尔推上前，“我朋友第一次来南厘国，对咱们跟魔物伙伴的相处方式很好奇。” 女子的目光落在肤色不同，一看就是异国人的爱尔身上。 “这位小姐，是来自狄奥多西王国的人吧？” “很明显吗？”爱尔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为了入乡随俗她现在身上穿的是南厘国的服饰，而至于肤色，除了狄奥多西王国之外，大陆上也有其他的白色皮肤人种的国家。 “除了狄奥多西王国，可没有其他哪个国家的人，会把我这家普普通通的店当做观光的景点。” 第110章 年轻女子放下手中的大桶，周围的魔物立刻闻着味凑到围栏的边上。她拿着一只木瓢，将食物依次分发到几个围栏内，还一边抽出空来，呼噜呼噜摸摸魔物的脑袋。 “当然，你们国家的人向来排外，会出来其他国家逛逛的也很少。我开店的三年里，也就遇到过四五个跟你差不多的人吧。” “都是抱着猎奇心态而来，带着想法落空的失望而归。” “是吗？”爱尔走近到女子旁边，“他们为什么会失望呢？” 女子瞥了爱尔一眼，似乎在评判她此行的目的。 “不一样啊，”女子放下手里的工具，掰着手指说道，“一个大概是赏金猎人，打算从我店里偷走几只魔物宝宝。” “两个是义愤填膺的普通市民，路过我的店面，贸然闯进来大骂：‘豢养魔物是跟魔鬼做交易！你会不得好死！’” 女子模仿着那两个人的语气说道，说完自己咯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的，表面上在我店里应聘，实际是为了学习驯养魔物的‘秘法’，结果偷学了不到两个月，就受不了逃跑了。” 掰着手指列举完几名奇葩，女子转身看向爱尔：“就不知道你是哪一种了。” “或许我有幸成为你记录里的另一种，”爱尔笑着说道，“我不是来捣乱的，就是单纯的好奇。” 女子见爱尔确实没有恶意，说道：“好吧。开店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跟我来吧。” 女子将食桶放到旁边，领着爱尔和克劳德来到店里唯一的休息的圆桌前坐下。 “说说看吧，这位客人是对哪里感到好奇呢？” 几米之外，店里的几只魔物都已经美美地吃上了午后的加餐。 爱尔看着它们问道：“您店里的这些魔物都是哪里来的呢？” “它们是从魔物之森走丢的，因为不是经由《共存之约》的正式渠道出来的，没有遇上可匹配的人类伙伴。被人发现后，就会被送到我的店里。” “我的店有社会面的补助，所以如果有人愿意领养它们，魔物也可以接受对方，那么可以免费将它们带走。” 又是《共存之约》，这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盟约，看来会是解开与魔物之间关系的关键。 至于“你在照顾它们的时候，不会被它们伤害吗？”这类问题，如今爱尔也觉得没必要问了。 八成是在《共存之约》中有着类似的约束。 而看这里的人随口把它挂在嘴边的样子，它大概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难以获取的信息。 这个《共存之约》的具体内容，以及曾经她在王都中心图书馆想要寻找的信息，或许待会儿可以去这里的图书馆找一找。 她有预感，自己已经离真相非常近了。 爱尔没有过多停留，谢过店长后，很快就与克劳德一起走出了门店。 “想吃什么？我请你。”爱尔心情很不错地说道。 “你不忙着到处转了？” “找个饭馆吃饭也是转。如果你没有好选择，那就随便看看这条街上有什么店吧。” “欸等等，我可没说不推荐啊。”克劳德张开手揽住转身要走的爱尔，“有一家酒馆，每次我们马戏团来首府演出都会去吃，要不要去试试？” “走吧。”爱尔轻快地应了下来。 --- “哇，好柔软好好抱！！” 克劳德双手张开陷入一个巨大毛茸茸的怀抱。 “呜呜呜，只有提摩西你不嫌弃我，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魔物伙伴！” 爱尔做梦也没有想到，克劳德口中的每次必来的酒馆，居然是由人和魔物共同经营。 具体来说，这个名叫“提摩西”像一堵墙一样的熊型魔物被顾客们称之为二店长。 比起忙碌得脱不开身的店长，以及服务员们，它的工作非常轻松。 只负责站在收银台的旁边，在客人付款离开的时候，鞠躬告别，或者为顾客提供一个贴心的拥抱。 “提摩西的拥抱”，是写进了这家店菜单第一排的绝赞推荐。 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客人专门为了“提摩西的拥抱”而来这家店吃饭的。 就算是在南厘国，也并非人人都拥有良好的魔物驯养能力。 能够驯养出像“提摩西”这样不仅亲近主人，还对所有顾客都抱有善意的魔物伙伴，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酒足饭饱后，在克劳德的怂恿下，爱尔抱着不太好解释的心态，也点了一份“提摩西的拥抱”。 熊型魔物提摩西张着嘴巴散热，露出一截舌头，嘴巴看上去仿佛在微笑。 爱尔学着前面的顾客，将服务员提供给她的一把剥过皮的坚果递给它。 它随即弯下腰，低下头，舌头在爱尔的手心一卷，就把所有的坚果都扫干净了。 然后它面向爱尔摊开两只毛茸茸的巨爪，等待这个刚喂食过它的朋友投入怀抱。 “快呀。” 在克劳德的催促下，爱尔挪步向前，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回抱住了这个黑黑的，三个她大的毛茸茸。 如同刚晒过的羽绒被一样柔软的感觉，随着它的呼吸，还有明显的震感从胸脯上传来。 总之是一个让人感觉异常幸福的拥抱。 最后收手的时候，爱尔甚至有一些恋恋不舍。 “怎么样？这可是你们狄奥多西王国的人难得能有的体验。”克劳德得意洋洋地向爱尔炫耀，好像提摩西是他自己的魔物伙伴一样。 “嗯，这也是你这个最擅长被魔物伙伴拒绝的人，难得能有的体验吧。” “哇，你这个天天赶日程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了，看来‘提摩西的拥抱’果然有治愈的功效！” 爱尔难得同意了克劳德的观点，她点头说道：“友好的关系，确实有治愈伤痕的效果。这家店挺不错的，谢谢你的推荐。” “嘿嘿，你这就见外了。”克劳德笑着说道，“虽然你大多数时候对我非打即骂，但是咱们毕竟是一起蹲过监狱的交情，你说是吧。” “......” 才说了没两句，克劳德的话又变得没边，爱尔无语地收声，撇下他直接离开。 第95章 观光的第二日，爱尔将地点定在了南厘国首府的大图书馆。 “你去那种地方干嘛？” 克劳德一脸难言的表情，奇怪地打量着爱尔。 “去图书馆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当然是因为有资料要查。” 鉴于克劳德一次也没有去图书馆的经验，爱尔还是向路边的路人随机询问的路线，连续问了六七个人，才终于得到了有效的线索。 “所以说，有什么问题是非要通过看着就头大的书找答案的啊？” “你问问我呢？” 克劳德一直追着问，爱尔边辨别着路线走着边随口反问道： “那你知道‘共存之约’是什么吗？当时签订这个盟约的时候大陆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共存之约’谁不知道啊，”克劳德一脸得意洋洋，“就是因为它，人们才有机会遇见自己的魔物伙伴。” 说完又怀疑地指指自己的脑子说道： “你不会是记性不好吧，昨天诊所那个人刚跟你说过的。” 被克劳德质疑智商和记忆力，爱尔无法容忍，她停下来双手抱胸正色道： “那‘共存之约’制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当时盟约的参与方又有谁呢？当时在盟约现场又发生了哪些变故？这些你还知道吗？” “......这......这么无聊的问题，只有最最无聊的书上才有记录吧！谁平时没事记这些啊。” 克劳德说完，看着爱尔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理亏地闭上了嘴巴。 爱尔早已看出来了，自由、洒脱、随意、乐观的生活是南厘国人刻在基因里的的共同追求。 费伊连钱都没带够就敢独自游荡大陆，克劳德所在的嬉戏马戏团胆敢带着魔物伙伴，去人与魔物关系交恶的王国巡演。 而这过来的一路上，其他的南厘国人也大都非常随和随意，村寨可以为了克劳德的舞蹈表演，当晚就举办一个临时的晚会。而她昨天所逛的几家店面也很善待外来人。 诊所的女孩虽然曾经遇到过好几个恶意的王国人，却仍旧愿意坐下来回答她好奇的提问。 后来在酒馆里，店长还专门为她这个异国人的账单打了个折扣。 当然，除了暴躁的女王和她的王夫。 毕竟在罗兰的第一世记忆中，是伊莉莎女王抵不住阿蒂库斯的挑衅率先发起的战争。 但若是换个角度看，正是因为对自己的臣民无比的爱护，才会无法理智面对“使团被王国民愤所杀”这样的惨烈事件。 思绪收回，爱尔看着因为要去图书馆，而整个人萎靡不振，仿佛蔫掉一样耷拉跟着她身后克劳德。 自从前天见过伊莉莎女王后，只要她出了好运如风酒店的大门，克劳德立马寸步不离的跟上，跟之前老是想办法找时间游玩嬉戏的样子判若两人。 第111章 “你不必非要跟着我。”她好心提醒道。 “那怎么行！”谁知克劳德的反应竟然异常激烈，整个人弹跳起步，立马紧跑两步又紧跟在爱尔旁边。 “当初出去买个早饭的功夫你都要偷跑出去，到了自己国家，怎么反倒拘束起来了？”爱尔怀疑地问道。 “那能一样吗？当时我不是刚从监狱出来嘛，现在，就只能...” 克劳德难为情地说道，后半句越说声音越低，爱尔根本没有听到。 “你说什么？” 看着又问了一遍的爱尔，克劳德突然破罐子破摔，扯着嗓子说道： “现在我除了你没别人能指望了，好了，你听见了！满意了吧！我就是这么没脸没皮没本事，连马戏团的大家被抓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你最厉害了！连伊莉莎女王都敢算计，还敢跟她打赌。” “要是你在跟女王之间的赌约输了呢？女王还会帮我救马戏团的大家吗？我没办法，就只能像个癞皮狗一样跟着你，生怕你跑了！” 他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委屈都吐出来一样，丝毫不顾来往人群的目光，不过话说到最后，言语中对自己的失望也越发明显。 “你跑了，我就真的没指望了......” 这一连串的话，听的爱尔有些意外。 从一开始，克劳德就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之前瞒着他直接把伊莉莎女王引来“抓”他的时候他也没抱怨，昨天在城里观光的时候，他也玩得挺开心的，没想到他居然在心里藏了这么多的情绪。 而且那么在意自己的同伴。 “经过之前女王的会谈，你应该也清楚，我带你回南厘国、见女王，目的并不是为了救马戏团的人。” 爱尔头一次跟克劳德解释自己的行动。 “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会对她们置之不理。其他人的踪迹，我的朋友正在国内帮忙寻找，他有特殊的渠道，比我去找更方便、效率更高。” “真的吗？”克劳德确认一般问道。 听风者的会议是秘密的，他并不知道罗兰的存在以及行动。 当初在听到克劳德说，阿蒂库斯抓走的人都非常擅长魔物驯养，却唯独没有把他带走时，爱尔就明白了。 阿蒂库斯恐怕是把他当人质，来要挟他的伙伴们去帮他训练具有攻击性的魔物。 只要有用，那么生命安全就暂时不用担忧。 罗兰既然打算潜入阿蒂库斯的深层势力范围中，那么遇到嬉戏马戏团的人是早晚的事。 “是真的。”爱尔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以安抚克劳德，“我一向说到做到，你知道的。” “嘿嘿嘿，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大好人！” 克劳德需要的或许只是用确认的答复，来打消自己的忧虑。 在获得了爱尔的保证后，克劳德又恢复了活力，他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才挺情绪化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不在意。你以后要是有情绪，可以直接说。”爱尔说道，“既然短时间内还需要同行，彼此少一些摩擦总是好的。” “噢......那还有个事儿。” “说吧。” “图书馆我就不去了，嘿嘿嘿，那种地方跟我天然犯困......” “随你的便。” 爱尔耸耸肩，如果不是克劳德一直跟着，她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图书馆，说不定已经连资料都查完了。 “那我走咯。” 克劳德作势转身，爱尔不为所动看路标。 “我真走咯。” 爱尔丢下一句“再见”，直接向路标所指的方向走去。 --- 与狄奥多西王国的王都中心图书馆不同，南厘国大图书馆内，从一层到五层，所有楼层都对平民开放。 书很丰富，人却不多。 所以当爱尔询问相关资料的存放位置时，百无聊赖的图书管理员直接从工作柜台里走出来，亲自领她去到定位的楼层，热情地帮她把几本书都一一找出来，放在阅读区域的桌子上。 “好啦，应该就在这里了，你看看够不够！” 图书管理员一抬眼镜，手指撑开按在近半米高的书籍堆上，自信满满地看向爱尔。 “已经可以了，感谢您的帮助。”爱尔向她露出感谢的笑容。 “欸？真的吗？真的不需要帮忙了吗？”图书管理员反复地问道，很明显一副不舍得离开的样子。 爱尔扫视了一整层，阅读区近百个座位上，大约也就三四个人，冷冷清清的。 “要不，您帮我一起找找看？”爱尔看着一脸期待的女子说道，“资料这么多，我一个人可能看不过来。” “好呀好呀！”女子就等着爱尔这句话，她立马坐到了爱尔的旁边，飞速翻页。 她的眼睛像是戴了定位器，马上就找到爱尔所询问的知识点所在的书页，并帮忙翻好倒扣在桌子上。 “这里，98页，是‘共存之约’之前人与魔物之间关系变化的研究知识。” “这里，103页，是一位移居到南厘国的狄奥多西王国士兵，对其王国与魔物对战情况的回忆录。” “这本不用翻，是‘共存之约’原件的手抄本。” “这里，24页，是盟约参与国家的清单。34页，是最初在魔物之森尝试建立的9个‘共存城邦’的发展情况记载。” 共存城邦的发展情况记载！ 因为海拉的存在，爱尔对这点的好奇，一瞬间超越了对“共存之约”本身的兴趣。 爱尔拿起管理员刚倒扣在桌子上的书籍，认真阅读。 书中记载着的“共存城邦”共计有9个，来自9个与魔物拟签订“共存之约”的国家。 爱尔仔细查探9个国家的名字，却没有在上面发现“狄奥多西王国”的存在。 “为什么会没有呢？” 她不解地说道，又往前翻到24页，查看“盟约参与国家清单”，同样没有“狄奥多西王国”。 怎么回事？ “这个国家是狄奥多西王国的前身哦。” 一根手指指向了书页上的一个陌生的国家名字：卡瑟利亚帝国。 爱尔转头探究地看向管理员，管理员神气又习惯性地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说道： “你之所以在清单里找不到“狄奥多西王国”，是因为它的诞生本身就源于对‘共存之约’的撕毁。” “可以请你说的再详细一点吗？” 管理员显然拥有着非常丰富的知识储备量，她如讲故事般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最初，“卡瑟利亚帝国”与大陆上其他8个国家，在经历了漫长的与魔物的斗争后，终于发现在魔物之中存在着少量的智慧种，也就是爱尔一直所称呼的“覃人”。 它们自称“维兰迪尔”，翻译成人族的语言，即“自然魔法之民”。 魔物均具备天然的魔力，低智魔物主要表现为攻击自带魔法属性，维兰迪尔则拥有着空间传送魔法，以及对族内低智魔物的群体操控魔法。 因为“维兰迪尔”的存在，人族国家的首领们认为有希望与魔物达成和平共处的约定。 她们想办法与魔物中的“维兰迪尔”建立了联系，并得知魔物族群中也早已对持续不断的斗争感到厌倦。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各自派遣了一部分成员，进驻到对方的领地。 9个国家选取了9个魔物之森，分别建立了代表各自国家的“共存之邦”，维兰迪尔因为数量稀少，因此只在人族的领地建立了两个居住点。 一个在南厘国，一个在狄奥多西王国前身的卡瑟利亚帝国。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城邦的试验也非常成功，因此在一年后，人族9个国家的王，与维兰迪尔约定，共同签署了“共存之约”。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卡瑟利亚帝国竟然会在签订了盟约后，反水袭击了自己国家境内的“维兰迪尔”居住点。 当时带头反叛的人名为“芬里斯·狄奥多西”，正是狄奥多西第一任国王的名字，也是海拉·狄奥多西的亲生哥哥。 狄奥多西王国由此建立，王国内人与魔物相互对立的历史也由此开始。 第96章 “真想不通，‘芬里斯·狄奥多西’明明是破坏了和平前景的反水者，为什么你们国家的人会在当时将他拥立为国王呢？” 讲解完书籍中记载的历史后，图书管理发表了她的感想。 爱尔知道为什么。 在魔物伊甸园中，在海拉带她所经历的城邦灭亡前的那一天里，‘芬里斯·狄奥多西’先是派遣自己手下统领的骑士，在城邦中制造出魔物发狂的假象，并以此将恐慌散播给了居住在“共存之邦”中的人。 而这些人，从魔物伊甸园中逃脱出来后，就将自己以为的真相传播给了更多的人，从而引发了人们对于魔物的恐惧与抵触。 这时候，芬里斯·狄奥多西再行毁约，攻击境内的“维兰迪尔”居住点，就变得顺理成章。 第112章 而他的行为也很自然地被包装为守护人民的无奈之举。 至此，关于“城邦”的一切故事完全揭晓。 阿蒂库斯现在所做的，几乎是同一种道路的翻版。先是用谎言蒙蔽、裹挟民意，而后顺理成章，用武力与战争去达成自己的权力欲望。 一旦他获得成功，那么曾经在狄奥多西王国发生的人与魔物的敌对，将会席卷至整个大陆。 “共存之约”将永远地被撕裂。 她如今在南厘国所看到人与魔物和平共处的场面，也会成为某本历史书中令人难以相信的往事吧。 一整天的时间里，爱尔以中饭＋晚饭两顿饭作为酬谢，请这位清闲的图书管理员帮忙，和自己一起将所有相关的信息誊抄了下来。 她要把这些信息带回听风会，待时机成熟后，想办法将城邦的故事公之于众。 这是她在几年前，与海拉初遇时和她达成的约定。 --- 深夜回到好运如风酒店，爱尔关掉与罗兰的通讯后，盘腿坐在床上，再一次尝试与海拉建立联系。 在对内的呼唤持续没有回应后，她刚刚使用通讯魔具向罗兰请教，怎样可以自我审视自己身上的魔力。 海拉说过她的魔力在逐渐与自己的融合在一起，反过来说，只要还没有完全融合，那么应该有两种不同归属的魔力存在于她的身体内。 黑暗之中，她静静地闭上眼，轻轻吟唱一段咒语，是罗兰告诉她的“精灵们的摇篮曲”，能够主动吸引精灵贴近。 在现世无法显身的精灵们，被这道吟唱所吸引，贴着爱尔皮肤，深入她的体内，自发地融入她的魔力之中。 精灵们的附着，让原本无法看到，难以感知的魔力脉络的存在感变得明显起来。 随着不断地内查、感知，爱尔发现了，在自己的魔力脉络的旁边，有一道如影子一般更加粗壮，但显得格外暗淡的魔力网。 如遇到一道岔路口一样，当精灵们来到了她的魔力脉络与那道暗淡魔力网相交接的地方时，有一部分很自然地被吸引、分流，进入其中。 如同一道死水潭子里，突然被调皮的小孩子扔进了一连串的小石头。精灵们突然的侵入，引发了属于海拉的魔力网的剧烈震荡。 爱尔趁着这道明显的魔力波动，不断对海拉发出呼唤。 [你在叫我吗？] 海拉的回应昏昏沉沉的，好似一个没睡醒的人。 [我今天发现了城邦灭绝的真正原因。] 害怕海拉会突然失去声息，爱尔快速地将自己获取的信息告知给了她，同时也将“共存之约”的存在也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早该想到的。] 她似乎并不惊讶于自己的哥哥会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反倒对爱尔所说的南厘国和其他国家与魔物的关系更感兴趣。 [真好，就算我的理想城邦覆灭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已经成为了我梦想中的样子。] [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带给我。] 海拉传递过来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难以察觉的风，一飘过去，一切归于沉寂，你甚至无法查证它曾经是否来过。 [你快要离开我了吗？] 带着某种预感，爱尔艰难地开口。 [我们很难分开了。]海拉语调轻快起来，[你似乎把精灵吸引过来了，那你应该已经发现，我们的魔力正如共享了一组根系的两颗树木，已经彼此交缠分不开了。] [那你以后，还能像这样跟我对话吗？] 爱尔当然明白海拉在宽慰她，但她的避而不谈反而说明了真正的离别即将到来。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有温热的液体从爱尔的眼眶里滑落。 她很难说清楚海拉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海拉不是索菲亚院长那样可靠的长辈，她最初甚至为了寄居在爱尔身体中而欺骗了她。 她不是阿尔玛等听风者那样忠实又坚定的同路人。她甚至在爱尔忙着杀魔物救人的时候，要挟她去先去拯救那些被红色孢子异化的魔物。 但是她对于爱尔又如此影响巨大。 为了破解她的死灵魔法笔记，爱尔才学习了魔法文，走上了魔法师的道路。 因为死灵魔法的存在，爱尔才能在被阿蒂库斯杀死之后，使用[逆转死亡]的死灵魔法获得第二次的生命，才能将“死灵之城”的所有人重新作为眷属召唤回人世。 她像一道影子，一个幽灵。 死于百年前，却因对理想世界的追求游荡至今。 然而这个世界上，除了魔物伊甸园里那个“维兰迪尔”，以及爱尔之外，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知道她曾经存在过，为一项和平的事业奋斗过。 “死灵之城”的广场上的雕塑理应有她的位置。 [不要哭泣，爱尔，也不必为我难过。你已经为我带来我一生中最好的消息。] 海拉温柔又亲切地呼唤她的名字，而爱尔已经在回忆中泣不成声。 [你走之前，会与我告别吗？] [或许某一天你醒来，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但是没关系，我们的魔力永远融合在了一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就算我的意识消散了，但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依然存在。] [你不想看到狄奥多西王国也拨乱反正，人与魔物迎来和平共处的那一天吗？] 爱尔试图激发她对人世间的一丝留恋。 [我尽力了爱尔，融合的进度比我预想的要更快。这最后一程就请你帮我见证吧。] 一切融合的加速，始于“死灵之城”初建立时，爱尔卧床不起的那些日子。为了弥补强求爱尔将魔物作为眷属召唤的生命力损失，海拉主动放开了自身魔力对爱尔的补给，以便于帮助她快速恢复。 [再见了爱尔，我感觉好困好困，谢谢你的好消息，或许我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海拉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地消失不见。爱尔试图再次呼唤，终于也不再有回应。 爱尔知道她还并没有消失，但是正如她所说的，也许哪一天她会悄无声息的消失，那一瞬间爱尔甚至不会有任何的感知。 所以，也许这一次，已经是最后的离别了。 在深沉的夜里，连月亮也被乌云所遮挡，爱尔失去了一个灵魂无比高贵的朋友。 --- 次日早上，爱尔给隔壁还没起的克劳德留了张“中午回”的字条，而后使用传送魔法回到“溯灵”香水店。一路的道路已经走通，现在她可以在南厘国和狄奥多西之间自由传送了。 “爱尔大人，您怎么提前回来了？”早起的帕米拉惊喜地在楼道中见到了本该“出外勤”的爱尔。 “嗯，有些急事需要回来一趟。”爱尔说道，脸上带着疲倦，“我刚刚联系玛莎了，早饭辛苦也加上她的一份。” “好嘞，没问题！”帕米拉一拉袖子，爽快地应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玛莎果然也到了店里。 吃早饭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爱尔情绪很低落。但是爱尔什么也没有说，只在饭后跟玛莎单独开了一个会。 “爱尔大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玛莎看着爱尔有些肿胀的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请你写一篇狄奥多西王国开国的故事。” 爱尔将从南厘国首府大图书馆誊抄来的资料推到玛莎的面前。 “这些是书面资料，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口头的故事要告诉你。” 看着爱尔的样子，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件普通简单的事情。玛莎连忙从外套中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笔，拿出来记者的专业样子。 “您请说吧。” 故事的讲述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包含了爱尔借由海拉视角所看到的一切。 爱尔讲述的一切，远超任何一个狄奥多西王国人的认知。玛莎也不例外，但是对爱尔的信任超越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 爱尔大人会回国，一定是因为从南厘国知道了这些信息，从而在认知上遭到了极大的冲击吧。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紧急呢？ 这样一篇报道就算能够发出去，在姓“狄奥多西”的国王还在位的情况下，一定会以非常快的速度被封锁吧。 如果要发布，那么等到真正绊倒阿蒂库斯的时候，或许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这是她作为一个记者对于时局的判断。 玛莎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告诉了爱尔。 “一定要快。”爱尔坚定地强调，“否则就来不及了。” 是什么来不及了，爱尔并没有解释，玛莎看着她带着伤痛的眼神，贴心地没有往下询问。 爱尔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必须要做的道理，而她玛莎要做的，就是永远坚定地支持她！拥护她！ 第97章 王都东边山脉，傍晚时分。 罗兰充满警惕地在森林中行走着，在他的周围是遮天蔽日的树木，脚下的小径久无人路过，已经长满了杂草。 第113章 他此行，是为了核实当日在听风者的会议上，亨利所提到的“新型魔物出没传说”的真实性。 据亨利所说，冒险者酒馆中共有两个赏金猎人先后提到过这件事情，但又都在之后的交谈中否认了此事的真实性。 所谓的“新型魔物”，据说是有着猩红色的眼睛，看到人的时候并不会发起攻击，反而如同梦游一样，眼睛直愣愣地，直接从人的面前走过去。 魔物的这种状态，跟他第一世的记忆里，被注入了过量的红色药剂的魔物表现状态很像。 可惜的是，当时的他一直在前线作战，“魔物士兵”也是直接被阿蒂库斯投入到战场中的，加之他非常抵触和魔物并肩作战这件事情。所以一般下了战场，就直接离那些魔物远远的，也不曾去探究其成因。 所以现在，他只能凭借着这点少的可怜的线索，先大海捞针，再顺藤摸瓜，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在爱尔前往南厘国的这些天里，罗兰每天都会在“魔物对战特别队”的训练工作结束后，拿出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在森林中进行查探。 在走到一块之前没有到过的区域后，罗兰单膝跪地，右手张开成掌，随手捏出一个黄色的圆形魔法式，随后反手往地面上一按。 魔法式一贴近地面，就在地上形成一个黄色的圆环，而后由小到大迅速向外膨胀，黄色的魔法环迅速地扩大，直至扩大到直径约三公里的范围后，逐渐消失。 圆环经过的地方，只要有魔物的存在，罗兰都能感知到。 这是来自魔物灭杀队的专业对魔物魔法，头部的灭杀队都会这道魔法，区别只是罗兰所能探知到的面积，远超现在及之前魔物灭杀队的所有人。 这片山脉占地广阔，又名“树海山脉”，就算是罗兰，想要一个人把这里查个遍，没有个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做不到，所以有选择的查探很有必要。 树海山脉最北部与王都周边的魔物之森之一——猩红之森相连接。 所以一开始罗兰的思路是沿着两个区域的相邻区域进行探查，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因为在刚开始的短短两天时间里，他在相邻区域的树海山脉一侧先后遇到至少三个赏金猎人。 碰到前两个人时，他都好心地为对方指明了去猩红之森的方向，对方目光闪烁，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快速从他跟前跑开。 直到遇到最后一个人，又提醒对方走错了路之后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为什么跟着我？”转身的瞬间，土块化作倾斜的利刃从地面上突出，从罗兰的脚下一直延伸到跟踪者所在的位置，尖锐的一头直指他的喉咙。 “冷冷冷冷静！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着你捡个漏而已，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 刚刚才和他友好告别过的跟踪者举手以示投降，在确定罗兰不会再攻击后，像只螃蟹一样小心翼翼地横着行走，远离危险的土刃。 从他的口中，罗兰得知。对方跟着他是因为他看上去很强大，希望在他猎杀魔物时捡个漏。 魔物各个部位有的可以制作魔具，有的可以用于魔药的原料，因此猎杀一只再分解后，往往能获得不错的报酬。 但是直接跑到猩红之森中，对于一些仅仅是初级魔法师的赏金猎人来说又实在太过危险。 这里既不在猩红之森内，又恰巧在猩红之森的外围，偶尔会有一些从猩红之森走失的，落单的魔物，所以会有很多低阶或者新手赏金猎人来碰运气。 “你不用跟着了，我不是来狩猎魔物的。” 罗兰冷着脸告诫对方，转身就施加了一道“疾行魔法”往相反的树海山脉的南部区域而去。 他想岔了。这里是离猩红之森近，更方便捕获用于训练的魔物。但是猩红之森与曾经发生过魔物试验的晦暗之森不同。 晦暗之森不对外开放，相对比较封闭。 然而猩红之森里可是常年有赏金猎人进去狩猎，因此就算有与之类似的魔物试验，也一定会避开这里，以避免被误入的赏金猎人发现。那两个声称发现了“新型魔物”又被封口的赏金猎人就是明证。 他反而应该去相反的方向找才对。 就这样，罗兰接下来又花了一周时间，从树海山脉的最南端往里，用灭杀队特有的魔法三公里三公里的查探，直到今天，他似乎终于要有所收获了。 罗兰站起身看向东北方向，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除了他召唤出来的光球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外，四周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他的魔法告诉他，东北方半公里远的地方，有非常密集的魔物的能量波动。 --- “欸，”阿蒂库斯的秘密基地大门紧锁，守在大门外的一个士兵借着月光挪到大门另一侧，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你看见了吗？刚才地上有道光闪过去了。” “别闹！这荒郊野岭的，树都这么老高，到了晚上也不让咱们在外面开灯，哪来的什么光！”他的同伴一把挥开他，不耐烦地说道。 “说说话呗。我刚调来当守卫，外面黑灯瞎火的，不太适应。”没话找话的士兵赖在同伴的岗位旁，不肯离开。 “行吧，你想聊啥。” “就前段时间魔物跑出去那事，我在里面干的时候，听说是一个南厘国训练师偷偷从后门给放出去的。”找话的士兵悄咪咪地说道，生怕有人听到他俩的夜话。 “不能吧，它们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吗？” “怎么可能？那是上面的表面说辞！怕其他南厘国的训练师知道了也学她！你也不想想那几只魔物都已经实验过度了，抓回来的时候直愣愣的，怎么有脑子自己逃出去？” “你这么说倒也是。”夜晚寡淡，深山老林没有娱乐活动，另一个士兵也渐渐来了兴趣，“那那个南厘国人是不是被...”他在黑暗中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有，还在关禁闭呢。训练师的数量那么少，而且听说她们的驯养能力比一般南厘国人可高明不少，说到底，上面的人啊，还是看有没有利用价值。” 相比于“那个南厘国人的利用价值”，另一个士兵更感兴趣的是南厘人与他相悖的价值感。 “你说把它们放出去的那个南厘国人是图啥？” 开头找话的士兵瘪瘪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说南厘国人还把魔物当伙伴呢。可能是心疼了吧。” “哼！南厘国人可真奇葩，心疼魔物个什么劲！”另一个士兵忿忿不平道，话说得太快，口水喷了他旁边人一脸。 “你这么激动干嘛？人家就好这口。”找话的士兵无语地一抹自己的脸，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说实话，他人比较心软。之前在实验室里呆过，听着那些刚被抓来的魔物一个个叫得撕心裂肺的，听久了也难受。这才在最近想办法调到了守门的职位。 这里在树海森林的深处，山高树阔，根本不会有人来。在外面守卫反而比在里面接触魔物安全得多。 他丝毫没有发现，就在两人聊天的这段时间里，一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大门附近，近一米粗的树干将他的身影遮挡地严严实实。 半公里的距离对于疾行魔法来说，不过眨眼的功夫。 夜深人静。细小的声音也很容易听到。 给自己施加了“静音魔法”的罗兰藏在树后，将他们大部分的闲聊都收入耳中。 就是这里了，“魔物士兵”的秘密制造基地，以及娱戏马戏团的人被关押的地方。 今夜时间已经很晚了，罗兰记好方位，先行离开了这里。 在第二天一大早，他立刻与爱尔取得了联系。 “太好了！”爱尔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很好，但是当他提到找到了娱戏马戏团其他人所在的时候，终于从她的语调中听出来一点开心的意味。 罗兰将通讯魔具紧紧贴在耳侧，不希望错过来自爱尔的哪怕一个字，一点语气变化。 “今天就是阿蒂库斯要去觐见南厘国女王的日子，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等等看事态的发展。” “嗯，我有一个详细的执行计划，等你回来了，我们好好聊聊。”他语调温柔的说道。 感知到爱尔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后，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吗？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前天夜里，爱尔专门联系了他，询问可以探知身体内魔力的方法。因为事发匆忙，担心爱尔不满他管得宽，他也没有追问爱尔要具体干什么。 爱尔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在罗兰想要安慰她说“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时候，另一侧再次传来了声音。 “罗兰，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可是我连答应她的事情，都还没有完成。” 脆弱与伤感透过魔法的链接，真实地传递给了罗兰。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朋友是谁，心却首先为了爱尔的难过而感到心痛。 第114章 “你不是一个人，爱尔。你答应的事情，也有我的一份。无论你承诺的是什么，我会和你一起，共同实现它。” 第98章 “无论你承诺的是什么，我会和你一起，共同实现它。” 在长久以来的信任滋养下，在罗兰体贴地关怀下，爱尔尝试着向他吐露出内心的脆弱。 “有件事情对我的朋友很重要，为了她我想要尽快完成，但现在这件事推进受挫，在她彻底离开我之前，我不确定是否还有可能将此事达成。” 爱尔所说的，正是关于“共存之邦”的报道。 玛莎工作效率一向很高，她向爱尔承诺会在三天时间内完成对这篇报道的全部撰写，同时让同在报社工作的听风者丹尼尔去探了主编的口风。 说是听说了一道前所未有的王室丑闻，询问是否有能发布出来的可能。 谁知主编听到消息后立刻关上了门，拉好了窗，悄咪咪地向丹尼尔打探，是谁在散布王室的谣言。并蛊惑丹尼尔说，若是能够向王室提供确切的诋毁信息来源，将获得一大笔的酬劳。 王都先锋报已经是王都内最大的报社了，就算是他们也不敢沾染哪怕一旦与真正的王室丑闻相关的事情。平时讲讲上流社会的八卦解解闷也就算了，如果当真有威胁到王室名誉的消息，在编辑阶段就会立马被毙掉。 玛莎和丹尼尔也私下联系了其他报社的记者朋友，无一不是相似的态度。 在王国内部，这样的消息从源头就会被禁止，更不用说希望对民众的观念产生影响了。 “或许我该等等，等时机成熟，等我们抓住阿蒂库斯的把柄，将他阴谋的所有证据都掌握在手中的时候，再将所有的内容一起公布。” 爱尔有些低落的说道，她知道玛莎和丹尼尔已经在这件事上尽了全力，她无法苛责任何一个人。 “也许，最好的时机根本不存在。”罗兰说道。 “爱尔，在我第一世短暂的二十多年里，我一直将希望寄托于未来，希望守护住更多人的未来。但事实是，明天也许会比今天更加残酷，有一些人甚至永远无法到达那个触手可及的明天。” “相信你的当下。你认为这个消息需要现在传播出去，那么我们就再想办法，而不要去等一个不确定的最好时机。” “公开报道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这是我所想到的传播力最广，最有效的途径了。” “那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罗兰激励她道，“如果无法一次让成千上万的民众了解这件事，那么我们就尝试先让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知道。” 罗兰想起昨夜在阿蒂库斯秘密基地门口聊天的那两个守卫。 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永远的秘密。即使是被阿蒂库斯严加守卫，藏在树海森林最深处的秘密基地，也挡不住人的好奇与诉说的欲望。 “比起以报道的形式呈现，不如，我们把这件辛秘往事变成一件街头可传的故事。街边小店的老板、人来人往的码头、平民观看的剧场......” “还有鱼龙混杂的冒险者酒馆！人越杂消息就越流通。”爱尔跟着说道，“我怎么偏忘了这一层！不过若是要符合街头巷尾的传播风格，故事讲述必然不能如报道那么严肃，我得马上联系玛莎调整撰写的方式” “谢谢你罗兰，你真的帮了大忙！” “对我，你永远不用说谢谢。”感知到爱尔情绪的变化，罗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欢迎联系罗兰解忧铺，无论时间无论地点，他随时对你开放。” --- 在又与玛莎重新探讨完一系列丑闻的故事改编要点后，爱尔长舒一口气，重新恢复了精神。 酒店窗外有嘈杂的声音传来，爱尔拉开窗户探头一看，伊丽莎白街道上的民众在自发往王宫的方向走，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黑衣黑帽，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手中拿着一朵白花，气氛十分肃穆。 今日是南厘国使者入王都的日子，遗体交接的仪式会在南厘国王宫外的广场公开举办，有心之人都可以前往观礼。 爱尔抓紧时间洗漱好，想了想又披上了那身黑色的兜帽，以避免在人群中被阿蒂库斯看到。她这一身混在今天的民众中倒也不算违和。 礼貌询问了隔壁克劳德的意愿后，获得了否定的答复。 “我就不去了。那个二王子他见过我，要是趁机把我抓回去怎么办？” 爱尔没有强求，她主动去观礼，是想要第一时间了解接下来阿蒂库斯的动向，也避免现场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克劳德去不去与她关系不大。 出发的时间不算早，好在好运如风酒店的地理位置优越，距离王宫广场的位置并不远，爱尔混在南厘国民众之中，得到一个距离仪式场地不算太远的位置，再加上她身量较高，一眼望过去，倒也能将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收入眼底。 广场的四周被从瞻仰烈士遗容的民众挤满。为了维护现场秩序，大量的士兵肃穆而立，将一般民众和仪式场地隔开了一段距离。 上午10点钟，阿蒂库斯的遗体护送队伍，如期到达仪式场地。 仪式场地内部，两排仪仗兵分列在广场的入口到女王所在的位置的两侧，阿蒂库斯带领的队伍，沿着这条人墙围起的道路，向前行进。 “尊敬的伊莉莎女王，向您献上我最诚挚的敬意。”阿蒂库斯向伊莉莎女王行礼道。 伊莉莎女王直接无视了他的致意，从他面前走过。在他身后，二十个棺椁从马车上被卸下，整整齐齐摆了五排四列。 王夫菲利普以及遇难使者们的家属，跟着女王来到棺椁的面前。 伊莉莎女王穿行在她的使者们的遗体之间，隔着棺木，亲手与她们的遗体告别。 作为南厘国的烈士，理应以南厘国的棺木才是，但是狄奥多西王国的动作太快，当她获知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将逝者装入棺木中，声称是为了尽可能完整地保留逝者最初的面貌。 当她走到“棺木方阵”中间的位置时，广场上的微风送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她难以置信地确认了臭味的来源，将目光落在了正位于她手下的棺椁上。 在红色木板相接的下方缝隙中，似乎有湿润的液体渗出。 “把这台棺木打开。”伊莉莎女王面色严肃地向阿蒂库斯命令道。 “亲爱的女王陛下，这不合礼数。”阿蒂库斯一副好像听到了非常奇葩的要求一样的苦恼表情，“她们是贵国的烈士，贸然在广场上开棺，对她们似乎并不尊重。” 你倒拿乔上了？ 看着阿蒂库斯体面、周到的表情，伊莉莎女王登时一股怒火上头，不容置疑地向自己的队伍吩咐道：“士兵，打开这台棺木！” “咚！咚！咚！” 众目睽睽之下，方才还充当着仪仗队门面的佩剑，如今被用来撬开棺木。 棺椁顶上红色板木缓缓被推开，缝隙才一指，一股浓烈的腐败的死亡的气味兜头飘来。女王除了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外，并没有喊停，士兵于是用手掌按在顶盖上，继续将其挪开。 才打开了一半，比方才浓烈了千百倍的臭气迎面而来，快速弥散开去，有一名离得最近的士兵实在顶不住，转头就在棺椁边上大吐特吐。其他几个士兵虽然没吐，但表情也变得极其扭曲。 顶盖被彻底打开，冲天的腐败死气扩散到整个广场上，所有人，包括逝者家属、士兵，还有包括爱尔在内的外围的民众，无一例外，都闻到了这股异常的臭气。 有逝者的家属当场晕倒，公众之间嗡嗡的议论四起。爱尔不确定地紧紧盯住现场的伊莉莎女王，和跟着她身边的王夫菲利普。 阿蒂库斯在遗体上做了手脚，他是打算用此事激怒伊莉莎女王。但自己与女王有言在先，她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挑拨吧？ “陛下。”王夫菲利普衣袖遮鼻，打算将女王往后拉一拉，然而伊莉莎女王用力拆下来他的手，往前走到了敞开的棺椁的旁边。 她出发时还意气风发的使者，现在成了一滩已经不成形状的人体组织，向外渗透着尸液。这就是狄奥多西王国号称的会完整保留住逝者的面貌。 女王陛下的双眉竖起，脸部的肌肉无法抑制的抽搐了几下。 “把这家伙给我拿下！” 愤怒的女王命令道，同样愤怒的南厘国士兵一拥而上，激愤的外围的民众振臂高呼：“打死他们！扬我国威！” 相比之下，人数少得多的阿蒂库斯等人迅速集结面朝外，背对背仓皇应对着数倍于他们的攻击。 王夫急忙来到她的旁边，拉住她的手臂，在她轻语：“陛下，不要上当。若是伤了邻国王子，战争就真的无法避免了！” 即使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激将的成分，但是这滔天的怒火已经由女王扩散到了每一个士兵、每一位在场民众心底。身处在人群之中的爱尔，对民众的愤怒感受得更为强烈，她们呼喊着向前推搡和涌动，恨不能亲自上手去捶几下。 第115章 这场战斗无法轻易停下了。 但是，阿蒂库斯绝不能受伤。 对局势的判断，压制住对了阿蒂库斯其人的厌恶，爱尔召唤出魔法杖，迅速传送到广场上围攻的人群中。 感谢之前夜探王宫的经历，这片广场她曾经来过。 剑与魔法正在激烈交锋，战况几乎一边倒地不利于狄奥多西王国的队伍，但是骤然出现在南厘国士兵包围圈内，面向狄奥多西王国队伍的爱尔没有错过 ，防护的魔法屏障后方阿蒂库斯那噙在嘴边的笑意。 他明明自己就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然而在其他人都在战斗之中时，自己却悠哉哉地藏在魔法屏障后，一切都表明他早有预料，甚至说不定打算在接下来让自己再受一点看上去很严重，实际无关痛痒的伤。 谋划很好，可惜谋不成了。他的表情在看到凭空出现的爱尔时，有一瞬间的滞涩。 又是一个精准传送，爱尔出现在屏障后方，左手用力拍在阿蒂库斯的肩膀上，再次启动传送魔法，连带着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一同消失在原地。 十分钟左右，在场的所有狄奥多西王国人都被擒住，将领抱拳向伊莉莎女王汇报道： “女王陛下，现场没有发现狄奥多西王国二王子的踪影！我再派人去四处搜查！” “不必了。”女王大手一挥，“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她的声音中仍带着愤怒的余威。 第99章 要传送走阿蒂库斯不难，但要毫发无伤地把他困住难如登天。 阿蒂库斯是一个能力强大的高级魔法师，即使能够用传送魔法将他带走，但一旦其回过神，想要束缚住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爱尔没有托大，她如今身系一城之人、魔物的安危，不愿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贸然与阿蒂库斯对战。 于是在从群情激奋的群众中传送到阿蒂库斯旁边的这简短的时间内，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能够困住阿蒂库斯的绝妙地点。 ——她曾经去过的狄奥多西王都监狱。 而她隔着监狱单间的门，还能顺便和他“聊聊天，叙叙旧，放放狠话。” 爱尔首先带着阿蒂库斯传送到她所查探过的，王都监狱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身体显实的同时立刻首先召唤出最为熟练的藤条将阿蒂库斯束缚住，并盖住他的双眼和嘴巴，令他暂时无法挣脱。 又利用简短的时间，念出一道昏睡咒，而刚从传送中回过神来的阿蒂库斯，因为失了先机，所以步步落后，还没挣脱出木之魔法，和这监狱中的其他人一起陷入沉沉梦乡。 整个王都监狱，除了外面守门的两个人，里面所有的狱卒、犯人，就连在墙角攀爬的老鼠和蚂蚁都获得了一场难得的好睡眠。 爱尔快速在王都监狱的高级别区域找到一个空牢房，一甩身将阿蒂库斯掼到牢床上，又马上将自己传送到了门外。 带着阿蒂库斯一起传送，无疑是一个很有压力的事情。她得时刻最高警戒以防在落地的瞬间被他制住。 如今一连串顺利动作将他送入大牢，隔着一扇铁门，阿蒂库斯等闲无法出来，爱尔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牢房内传来藤蔓爆裂的声音，毫无疑问，阿蒂库斯在爱尔念出昏睡咒的时候用一些其他魔法做了抵御，才能如此快清醒过来，并解脱身上木之魔法的束缚。 重重的脚步声随后接近，哐当一道重击打在铁门的内侧，爱尔听着都觉得手疼。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难得能听到的阿蒂库斯的暴怒之声，从铁门里传出来。 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就算是阿蒂库斯一瞬间也无法抓住头绪。 他只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南厘国首府王宫的广场上，南厘国的士兵正与自己带的队伍打成一团，接下来，他只要再找个时机假装魔法屏障破裂，然而让自己撞到某个士兵的佩剑，或者魔法师的伤害魔法上，就能喜提重伤。 这样再回国后，向他那贪图享乐，又爱面子的国王老爹叨叨两句，他面子上下不来，必然只能顺着自己的意向南厘国出兵讨伐。 明明一切策划的好好的，南厘国女王也被他气得当场发作，怎么一转眼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兜帽神秘人搞的鬼？ “奇怪？你不认得？前段时间你不还把所谓的‘南厘国间谍’关在了这里吗？” 门外传来一道带着明显嘲讽的反问，话中的含义登时将阿蒂库斯的怒气值拉得更高。 “劫走那个马戏团废物的是你？！” 他的反问中，表露出个人自尊与能力被接连挫败的愤怒。 拿来当人质的间谍丢了，精心策划的使团之死被莫名的大盗认领，这一次，居然连他本人都被劫持？这如何能让他维持住自己谦谦君子的温和面孔。 一直以来，他才是那个在摆弄棋局，等人厮杀的幕后黑手，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成为被黄雀所捕捉的蝉？ 不过他到底是城府深，思量到自己几次在此人手上吃亏，几次呼吸后就将愤怒的情绪压制下去，反而打算趁当下的机会多打探一些对方的信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要与我作对？” “普通路人一个，看不惯你的行事作风，不行吗？”爱尔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因为不想与他过多攀谈，直接了当戳破了他的谋算。 “你的阴谋已经被识破了，无论再怎么挑拨，南厘国女王也不会为此而开战，而你，全须全尾地回到了狄奥多西王国，还被放在了最安全的王都监狱内，谁也伤你不到，也就不必想着以此激起民愤了。” “所以不如早早放弃那些阴谋诡计，你已经是一国的王子了，除了国王，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就是你，你有地位有天赋，在民间也有人望，为何还是不满足？” “噢？你原来竟知道我这么多事。”阿蒂库斯笑着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所图甚大，那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阿蒂库斯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如此云淡风轻，倒不如说，爱尔的话如一场旋风，彻底拨开他的伪装，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背后的阿蒂库斯，无法忍受自己在明对方在暗的处境。他恨不得立刻破坏掉面前的铁门，看到敌手的真正面目，同时又深知对方拥有自己并不熟知的某种魔法，若是被对方发觉意图，恐怕还未见到面，她/他立马会消失不见。 于是，他一边尝试用话钓着，一边暗中凝聚光之魔法，不断的调控，以期能够在破坏铁门的同时，也将对方一并命中。 “金银钱财、地位权势、口碑名望，我所能提供的，远比这世界上任何人能提供给你的更多、更好。” 他费心的诱惑，换来了门外的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 “你在笑？”他的话语也如装不下去的笑脸一样有了裂痕。 “是啊，”他没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承认了，她/他甚至很坦荡地说道，“我没想到你原来是个这么简单的人。用尽一切算计，丢掉良心、人性，结果你想要的原来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贵族，想要踩着别人往上走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些庸人怎么配与我相提并论？！” 阿蒂库斯破防狂怒，又没忍住在铁门上砸了一记重拳，方才准备了许久的光之魔法的蓄力也中断归零。 “我所谋求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无匹的神圣帝国！而他们不过是没有任何追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猪！这样的人你怎么敢拿来对比我？！” “那你呢？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爱尔意识到自己或许在无意间戳破了阿蒂库斯为自己编织的幻梦，他为自己的野心披上了太高贵的外衣，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所以才会被点明事实时，产生不顾颜面的疯狂与暴躁。 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和阿蒂库斯交谈下去的欲望，因为想要看看他破防的终点会是什么。他那个搅得整个大陆都有可能颠覆的野心，最开始的起点又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如同罗兰一样，当回溯到一切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创世者为他谱写好的一道不可更改的路线？ 所以为了更进一步逼近阿蒂库斯，爱尔恢复了原本的声线。 “说过了，我是一个普通路人。非要说有什么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在你手里死过一次吧。” “不，不可能是你！”他立即否决道，而爱尔却知道他已经认出她来了。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杀死她的手感，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确定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你确定你所想要的是源于自己真实的想法吗？”爱尔毫不客气地叩问。 “你问我什么是真实？呵呵呵哈哈哈哈。” 第116章 阿蒂库斯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那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带上了癫狂，“我所经历的一切当然都是真实。曾经他们给予我的无视、嘲笑、厌恶，一桩桩一件件我至今历历在目！” “那个民间贱民生下的崽子，只因为父皇喜欢，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到宫中来，还让他当上‘大王子’，为了一个蠢钝如猪的卑贱长子，那不分贵贱的老匹夫，居然训斥我责罚我，只因为我没有将自己钟爱的一切，主动让给那头猪！” “明明我才是王后之子，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个，出身更高贵的那个，凭什么要被一个贱民之后踩在头上？你说凭什么？” “只有我，才配得到王位！只有我，才配成为整个大陆的主人！只有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爱尔默默听着阿蒂库斯细数王室的丑闻，听着他叫嚣着自己的欲望，越听越觉得无聊、失望与愤怒。 无聊于这点兄弟相争的戏码，就算在她小时候长大的村子里，都算是司空见惯； 失望于阿蒂库斯这个被黑球重点标注的角色，完全沿着被初始设定的源于儿时的创伤在行动，他的所谓野心，追究到底竟然是为了向父亲证明“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愤怒于一个如此无聊透顶的剧情设定，一个如此幼稚的自我证明的动因，居然拥有那么巨大的破坏力，可以将一整座城市献祭，让两个国家血战相争，让整片大陆变得血雨腥风。 姨妈、表姐、艾露莎、罗兰、海拉、莉莉、索菲亚、阿尔玛等听风者们......她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认真、鲜活地经历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可她所诞生的这个世界，竟然会因为那样一个无聊的设定，而让这些鲜活的人付出血淋淋的真实的生命代价。 创世者，怎么可以如此傲慢？ 爱尔不再尝试唤醒阿蒂库斯的真实，无论是出于他的本性也好，或是被创世者操纵也罢，他将要造成的灾难是必然的。自己想要守护那些鲜活的生命，就必须与他为敌。 第100章 “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你一个卑劣的侍从，一个低贱的小偷，居然也敢质疑我的野心？” 监狱的铁门被阿蒂库斯用魔法砸得哐当响，爱尔将他比作庸人的说法直接击中了他生命中最浓重的阴影。以至于他顾不上原本暗中将对面之人击倒的计划，而陷入了纯粹暴力的情绪宣泄。 从小到大，阿蒂库斯一直在向国王证明自己，他才是最值得被重视的那个，可是国王自始至终，偏爱的都是在他眼中才能、天赋样样不如自己的私生子。 国王的偏爱可以没有缘由，他不需要其他人来为自己锦上添花，因此无论是作为魔法师的天赋，还是在政治外交上的能力，都没有让阿蒂库斯夺得他父亲的目光。 终于，这份对父爱的渴求，在某一天变成了超越父亲的渴望。如果我建立了超越父亲的功绩，他总该正视我的存在了吧。 但是这种说法看起来太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在内心中，他将自己的目标裹上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假装自己天生就是权力动物，血液中带着对大陆的征服欲。 以上的动机描述，是原小说中对于阿蒂库斯这个隐藏大反派的根本设定。 小说到了后期，阿蒂库斯的戏份渐渐增多，甚至于完全压制了正派主角“罗兰”的戏份，因此很多喜欢罗兰的书粉吐槽说，阿蒂库斯才是这本书隐藏的主角，是作者真实意图的代行者。 爱尔虽然没有看过自己所在世界的原著，但通过阿蒂库斯的破防语录，也差不多看透了他这个反派角色内在的苍白。 如果只是为了扩大自己身为小说角色的影响力，那么根据黑球所提供的信息来看，爱尔只要想办法杀死最重要角色之一的阿蒂库斯，那么绝对可以达到想要的目的。 然而爱尔想要的，不止于此。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贪婪。 曾经她只想要活下去而已，后来她想要让菲罗斯城的人复活归来，并且成为对这个世界影响重大的角色。而现在，她想要平息可能发生的战争，打破狄奥多西王国与魔物之间仇恨的螺旋。 她想要中止创世者的笔，让这个被创世者作为游乐园一样肆意摆弄的世界，生长出真正的未来。 这些只靠单纯地杀死阿蒂库斯是不够的，而是必须扭转所有顺着原本思路进行下去的角色行为。 阿蒂库斯已经没有时间去实施他在南厘国的阴谋了；下一步，就是说服南厘国的伊莉莎女王，去履行她的承诺。 “再见了，阿蒂库斯王子。”爱尔看着在阿蒂库斯没有章法的攻击下几近破裂的铁门，魔法杖往地面上一拄，“相信不久之后我们会再见面。” “你不能走！你不许走！没有人能够羞辱我后还堂而皇之的离开！” 阿蒂库斯将整张脸贴在铁门上被他攻击出来的裂缝上，隔着半只眼的空隙，眼睁睁看着爱尔消失在了门外。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卑贱无比的家伙，再见之日我一定将你撕成碎片，让你再无复生的可能！” --- 好运如风酒店开业二十三年，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盛大的瞩目。 尊贵的伊莉莎女王，率领着她的部下，浩浩荡荡出现在好运如风酒店一层略显狭小的迎客大厅中。 酒店外的街道上，则挤满了从广场上一路跑着跟过来的民众。酒店明亮的水晶落地窗此时被黑压压的人群遮挡，连室内的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你们在下面等着。” 女王向部下吩咐一声后，只带上王夫一人上了楼，来到三天前与爱尔约定好的房间门外。 笃笃笃敲了几下，房间内没有人应门，女王渐渐不耐烦起来，敲击也越发用力。 隔壁的门有些谨慎地被打开，克劳德扒着门边看过来，待看到女王和王夫的存在后赶紧整个人跳出来，行礼道： “伊莉莎女王陛下，菲利普王夫大人，两位贵安。” “贵什么安，”伊莉莎女王语气不善，转过身一巴掌重重打在门上：“那个魔法师人呢？” “啊？爱尔是去王宫广场上观礼去了，您没有碰到她吗？”克劳德傻乎乎地说道。 “她当然是去了，”克劳德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伊莉莎女王更加不悦，“否则谁还有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把阿蒂库斯给带走呢？！” “我是说她现在人在哪里，她最好在三分钟内就出现在我面前，否则私藏南厘国要犯的罪名少不了她的！” 克劳德被女王的威慑吓了一跳，连忙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稍等，我马上联络爱尔。” 通讯魔具刚拿出来，女王跟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是爱尔回来了。 “伊莉莎女王大人，”黑色兜帽还挂在肩膀上，爱尔侧身让开门，“请进。” 好运如风酒店自然是配不上一国之王的尊贵，但是这次伊莉莎女王忙着切入主题，对环境的简陋也没精力在意了。 “你把人带哪儿去了？”女王单刀直入问道。 “在狄奥多西王国内，一个安全的地方。” “哼，安全的地方。向我提醒他狼子野心的是你，把他从我手里带走的也是你，怎么？你是想包庇他？” 爱尔没有回答这明显带有情绪色彩的问句，转头问道： “陛下，您还记得三日前我们的赌约吗？” 三日前两人打赌，阿蒂库斯是否会激怒伊莉莎女王，以如今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赌约的胜利者是爱尔。 尚且带着怒气的伊莉莎女王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压着眉毛不耐说道：“赌约中可没有答应你可以将阿蒂库斯带走。” “不将他带走，任由暴怒中的您，还有您忠诚的士兵，就如他所计划的那样重伤他，然而两国矛盾升级，进而兵戎相见，死伤无数。” “这是您想要的吗？女王陛下。” 爱尔以陈述的语气讲述以上的话语，但是话语的尖锐毫不掩饰。 “我可不是一个不依不饶的君主，”伊莉莎女王昂首道，“阿蒂库斯为他不当行为付出代价后，我又何必迁怒整个狄奥多西王国。” “可是女王陛下，如果您的公主或者王子，在邻国被重伤，无论是否是他罪有应得，无论他不是您最偏爱的那个，难道您不会将对方的行为看作是对南厘国的挑衅吗？” “一个国家的脸面如果被人踩在脚下，那当然要反击回去！”或许所有的上位者都是典型的双重标准执行者，女王毫不犹豫地说道，“捍卫国家的尊严，是士兵们的荣耀。” “如果这场捍卫意味着巨大的伤亡呢？” “伤口是士兵最荣耀的勋章，我的国民也会为国家的荣誉而战！没有一个人会选择退缩。” 听到伊莉莎女王这句充满力量的宣言，爱尔只是摇了摇头。 “女王陛下。没有平民会真正渴求战争，或许战争会为您、您的将军带来荣耀，然而对于无数个和我一样的普通民众来说，战争会是一场灾难。” 第117章 爱尔走到窗户旁，向下看去，随着女王陛下一起到来的民众们，还有一大群围在酒店的门外。 “您的民众很爱戴您，也很热爱自己的国家。今早我看到他们穿戴地无比齐整，去参加使臣们的遗体交接仪式。我跟着他们一起往广场上走去，发现其中很多人甚至并不是首府的人，他们是出于对整个国家的热爱，千里迢迢赶到首府来送别你的使臣。” “一时的荣耀，与千万人的性命相比有那么重要吗？” 爱尔这番言论对于一国国王来说，未免太过造次。王夫有些担忧地看向女王陛下，却见伊莉莎女王并未如预料般发怒，只是不悦地说道：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想让就能让的吗？我的国民不会如你一样浅薄，因为她们知道，只有勇猛无畏的人，才能震慑住敌人，没有反击的果敢，那就只会任人宰割。” “那么在真正的战争发生前，请女王陛下给我一个机会去阻止它的发生。”爱尔转过身来说道，“战争应该是一切失效后的最后手段，不是吗？” “你想我怎么给你机会？”伊莉莎女王问道，她输给了爱尔一个赌约，愿赌服输，否则以她的性格不会跟爱尔多说这么久。 爱尔说道：“请您将‘遗体护送队伍’的人遣返回狄奥多西王国，并写一封信告知狄奥多西王国国王今日的情况。” 伊莉莎女王挑了挑眉毛，“这就是我所预备做的，你的要求在哪里？” “是那封信件的内容，女王陛下，除了‘阿蒂库斯带队导致使臣遗体损坏外’，我希望您在信中为责罚了‘遗体护送队伍’的人道歉，并且写明‘阿蒂库斯被同伴救走，并未受到伤害。’” “你就只有这点要求？”伊莉莎女王问道。 “是的，这样就足够了。” 陈述实情和道歉，是为打伤“遗体护送队伍”所做的免责生命。毕竟队伍中的人，除了阿蒂库斯王子之外，没有谁值得国王真正动怒，适时的歉意足以给双方台阶下。 而误导地说出“阿蒂库斯被同伴救走，并未受到伤害。”则是展现出伊莉莎女王对狄奥多西国王尊严的忌惮，并让国王对阿蒂库斯形成“逃避责任，不顾下属独自逃脱”的不良印象。 既然阿蒂库斯那么在乎父亲国王的看法。那么从这点下手，不仅对抑制他的势力有帮助，同时也将对他造成精神上的打击。爱尔很期待阿蒂库斯的反应与接下来的反击。 第101章 狄奥多西王国王都监狱 爱尔离开后，昏睡魔法散去，因为前几次使用昏睡魔法脱身，都是在夜晚进行的，因此就算有狱卒从魔法中醒来，也只当自己是深夜乏累，不小心睡着了。 劫走克劳德那次，狱卒们又个个担心罪责落在自己头上，因此有一个算一个，居然都对曾经昏睡过去这件事守口如瓶。 但是这次，天光明亮，整个监狱的狱卒与犯人一同昏睡，又同一时间醒来，实在怪异，且根本无从掩饰。 王都监狱高风险区域的两名狱卒刚醒来，从地上爬起来，彼此对视，交换了几道信息： 嗯？你刚也昏睡过去了？ 噢～原来那不是我个人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还未等他们理清几次昏睡背后的关联，一声巨大的金属爆破声传来。两人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赶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王都监狱高风险区域的铁门，曾经困住过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如今却如一张再柔软不过的纸张一样，被揉成一团砸在地上。 两人惊异地向空出来的大门处看去，一个再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 “二二二王子殿下！”狱卒们被惊到话都说不利索，只呆愣愣地傻看着，同时在脑袋中问出了同一个问题：是谁那么不长眼，居然把阿蒂库斯二王子投进了大牢？而且他现在不应该在人在南厘国吗？ 南厘国使团被杀一案轰动一时，后续的处理也是各家报纸重点关注的选题。更何况，阿蒂库斯本就有造势的需求，也推波助澜将自己领队护送遗体去南厘国的事情大肆宣扬。 本该在另一个国家执行公务的王子，竟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国家的王都监狱中，这件事情怎么看都透着怪异。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外传。” 阿蒂库斯从门内走出，睨了两人一眼，目光中的寒意令人仿佛置身冬季的雪原。 “遵命，殿下。” “是，是，我们绝对保密。” 两人急忙陈情道。 其实就算是阿蒂库斯自己也清楚，此事注定无法完全封锁。他盛怒之下没有考虑拆门的动静，远的不说，临近的几个牢房中的犯人，绝对能听到刚才的声音。 警告他们，更多是为了挽尊，不过狱卒们也不会没趣地拆穿就是了。 “这里有方便出入的门吗？” “禀殿下，王都监狱只有正门一个对外的门，所有人出入都得从那里过......” “带路。”一脸低气压的阿蒂库斯不悦地开口。 这样污秽低贱的地方，当初就算是马戏团的那个废物人质被人劫走的时候，他都不曾亲自涉足，如今，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投了进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不用说，他还要从位于监狱最里层的高风险区域，走到普通区域，再走出监狱的大门。 几乎跟犯人游街示众的效果差不多。 一路上路过的狱卒们是惊了又惊，对阿蒂库斯王子的突然出现惶恐不已，怀疑王子屈尊来此，是否是因为对前段时间丢失间谍的不满。 也幸亏底层的犯人没有机会认识尊崇的王子殿下，否则“王子殿下亲入监狱”的秘闻，足够那些监狱渣滓们嚼上一年半载，再延伸出无数荒唐的故事。 --- 离开了王都监狱，阿蒂库斯回府邸沐浴换了衣后，就赶往了王宫求见国王。 负责通禀的侍从拿过阿蒂库斯的好处，在他进门前暗暗提醒，国王刚刚结束了与南厘国的女王的通讯，心情不大好。 待他亲自走进国王书房后，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扎克大王子得意的声音传来。 “我亲爱的弟弟阿蒂库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南厘国面见伊莉莎女王吗？怎么突然回到了王都？” 阿蒂库斯没有理会大王子的幸灾乐祸和阴阳怪气，在前进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观察国王的状态。 国王看向他的表情算不上愉悦，但与他所企望的盛怒有很大差别。这让他感到意外。 以伊莉莎女王的性格，遗体出了重大纰漏，作为最大责任人的他又现场消失，她肯定会更加怒不可遏，就算要与国王通讯，很可能也是以质问、责骂居多。 又或者干脆连招呼也不打，就忙着要把所有跟“遗体护送事件”有关的人都抓捕起来，更要掘地三尺找出他这个罪魁祸首。 无论是以上哪个版本，他都可以顺理成章、推波助澜，让两位一国之主彼此嫌恶、愤怒，乃至于不惜发动战争，赢回自己的脸面。 但看国王目前的状态，虽然面色不虞，却绝非被人冒犯后的状态。 南厘国到底提前向国王说了什么？难道那个将他从现场带走的人，也是与南厘国一伙的？她将自己支开本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转瞬间，诸多思绪从脑中划过，面上却一点不显露。 阿蒂库斯没有理会大王子的挑衅，规规矩矩地向国王行礼，准备着拿出一套“南厘国包藏祸心，谋害邻国王子”的说辞，来尽力为自己开脱。 他此时信息不全，若是国王有其他质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陛下，南厘国女王......” 只不过他才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国王直接打断了他。 “听南厘国女王说，你把使臣的遗体都给运坏了，你是怎么做的事？！” 伊莉莎女王到底是向国王怎么说的，以他顾及面子的性格，关注点居然落在了己方的错误，而非对方的咄咄逼人上？ 阿蒂库斯身体比嘴快，一个大礼之后，才忙解释道： “陛下容禀！在运送遗体的过程中，士兵和魔法师们无不兢兢业业、认真以待，在移交仪式前，我还亲自查探了遗体的情况，确保一切完好。” “是南厘国女王在仪式上临场发难，非要现场开棺，她甚至还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直接派出士兵要打杀您的臣民！甚至还派出一个神秘的魔法师，直接将我投入王都监狱的牢房中！” “这分明是在愚弄和侮辱您！” 被人扔到了王都监狱内这件事虽然有失王室体面，但为了引导国王的思路，他此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国王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感到愤怒，反而质疑地看向他：“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责任吗？” 一旁的扎克大王子，看着国王脸色，接着国王的话质问道： “南厘国女王已经针对主动攻击这件事向陛下陈明，并且道了歉。我亲爱的弟弟，唯独你，她说她才开始派兵追捕，你就被人救走，原地消失了。” 第118章 “你说她有意发难，那她怎么会独独把领队的你漏掉呢？是你看士兵和魔法师寡不敌众，生怕自己受伤才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临阵脱逃了吧！” “现在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还敢在陛下面前逞谎，阿蒂库斯，你简直胆大妄为！” 扎克与阿蒂库斯同为王子，却敢在国王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评论和斥责阿蒂库斯，明显是国王的默许。 父亲！您何曾对我有过这样的纵容？ 同样是与使团相关的过错，使团在扎克负责期间被杀害，您不过冷落了他几日，轮到我，您却纵容他来呵斥我。 阿蒂库斯狠狠想道，从幼年起就一直萦绕无法放下的，对于扎克的忮忌涌上心头。 而更让他心中不平的还在后头。 在大王子说完之后，国王靠在椅背上懒懒说道：“菲罗斯城那时候，你问我要了一支军队说要训练起来，未来好保卫王都，避免同类灾难的重现。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向我回禀训练的效果？” 在国王的衡量价值体系中，南厘国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几具尸体坏了，连对方的女王都向他道歉了，他也没有多少追究责任的兴致。不过自己的儿子行为不得自己喜爱，则一定要敲打敲打。 “就在后天吧，你选几个人出来，和扎克手下的骑士过过招，如果效果一般，也就没必要再单独拉出来练了。” 国王这话，是有意要将这支队伍的指挥权收回。阿蒂库斯还没来得及辩解求情，那边扎克大王子又顺着国王的话给出一个新主意。 “陛下，之前就听闻弟弟他把这支队伍按照‘对魔物战斗’的标准来训练的，那可比普通的士兵精锐很多吧，如果只是让我手下的骑士去测试，恐怕不能发挥出这支队伍真正的能力。” “您看是否可以让他们跟魔物对打看看？否则，就算他们赢了我手下的骑士，也未见的达成了原本的训练目的呢。” 国王无可无不可地说道：“那就这样来吧，此事交给你去安排，魔物灭杀队总队的人在这段时间任凭你去调遣。” “是！”扎克大王子大喜过望，当场行礼领命，“我一定为弟弟安排一个最有含金量的测试！” 阿蒂库斯心中一阵冰凉，当初他为了让国王答应给他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很是用了些手段，甚至设了局，将罪责完全扣在菲罗斯伯爵的头上，以便于国王能够方便地废除对方的爵位，顺理成章将其家产充公。 结果，他如今不过搞砸一件事情，国王就迫不及待想把之前给到他的一丁点的权力收回去。 都怪那个得意洋洋的扎克，都怪突然不按套路出牌的南厘国女王，都怪那个卑贱的小偷！ 对，都是那个小偷的错，从南厘国王宫广场上将他带走就是其中一环，为了让他陷入如今的境地！为了让国王厌恶他！ 阿蒂库斯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将一切的不顺心都一股脑地栽到爱尔的头上。 如果爱尔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对自己父亲的难以理解的依恋和崇敬，恐怕会说：对，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蓄意阻拦你的阴谋。但是无论我怎么规划和借力打力，也不可能更改国王对你的态度，他本来就不爱你这个儿子，所以你就算犯一点点错，他也会吝啬地收回哪怕一点对你的给予。 你不敢恨你的父亲，所以你只能恨我。 早在十二岁时，爱尔独自离开家的那天，她就早已看透，所谓的“父亲”这一称谓，是一个极具欺骗性的词语，它听起来和“母亲”一样高贵，然而顶着这个头衔的大部分人，都不配得到这个词语中所蕴含的尊敬。 这一点，阿蒂库斯并未看透。 他的故事源于创世者对得到父亲认可这件事的追求，因此他整个角色，都被卷入这份执念中，仿佛变得更强，被父亲认可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那明明一文不值。他却深陷其中。 第102章 在南厘国的事务处理完毕，当日爱尔便通过传送魔法回到了“溯灵”香水店，克劳德则跟着伊莉莎女王的人一起离开了。 曾经交给克劳德的通讯魔具没有收回，以便未来将娱戏马戏团的成员救出来后再行联系。 女王陛下也承诺过会帮助救出娱戏马戏团的人，克劳德跟她走也是为了这件事，但双方毕竟属于不同的国家，各自利益或有冲突，因此倒也没有提在这件事上共同合作。 伊莉莎女王后续想采取什么手段暂且不提，单说爱尔这边，在她回归的当晚，听风者的会议就展开，帕米拉同样将消息通知给了罗兰，但是他似乎有要事在身，无法抽身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距离会议开始不到5分钟了，大家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唯独玛莎还没来。 “爱尔大人，这几日她忙着撰写您带回来的故事，可能是太投入忘记了时间，我马上去联系她。”同在报社的丹尼尔说道。 不过他刚从桌旁站起身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玛莎斜挎着一个邮差包急匆匆走进来。 “总算没迟到。”她大概是跑过来的，一额头的汗珠，手端起桌上的红茶吨吨吨地灌了几口，因为气没顺下去就喝水，差点被呛到。 “慢点喝，不要急。”帕米拉体贴地拍拍她的背。 玛莎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放下茶杯，就开始从肩上的邮差包里往外掏东西。 “这份，是童谣版本，简单好记易传唱。”两张轻飘飘的纸页被放在桌子上。 “这份，是经过改编的剧本，”玛莎得意地甩了甩自己手里颇有些厚度的一沓册子，“我刚把它给一个流动剧团的团长看过了，她对这个本子很有兴趣。” “我跟她聊得太投入了，否则也不会差点耽误了开会的时间。” 爱尔接过玛莎递过来的剧本册子，首页封面页上有玛丽落下的一行清丽字迹，是她所拟的剧本名字：《维兰迪尔战纪：摘金色果实之人》。 “很不错。”爱尔翻开内页大致看了看点头称道，她对戏剧了解的不多，但是玛莎写的剧本通俗易懂，在保留了爱尔所交给她的历史资料的基本架构之外，融入了很多跌宕起伏的情节。 剧本中以“维兰迪尔一族”代替魔物的称呼，以一位“迪尔族少年”作为主角，讲述了迪尔一族与另一个种族，从相互争斗，到彼此厌倦战争想要谋求和平，到建立共存之约和平共处的故事。 而在故事大结局的时候，另一个种族中出现了一支背叛者，将象征着和平共处的“金色果实”摘入自己的怀中，从而获得前所未有的权势和荣光。 “迪尔族”明显是化用的“维兰迪尔一族”，更通俗来说，就是狄奥多西王国人口中的魔物。 维兰迪尔，是一个在狄奥多西王国并不存在的词汇，民众们并不知晓这个种族所对应的现实物种。 但正因为没有预设立场，所以会更容易看到真实，感知共鸣。 “童谣和剧本讲的故事是一样的，不过会更加简略，既可以插入到剧本的演出中去，也可以直接在街道上教给小孩子们，让他们传唱。” 得到了爱尔的称赞，玛莎摸摸鼻子接着说道，显然她自己也对这份付出了许多心血的作品非常满意。 “好，就按照你规划的去办，有资金和人手上的需求，直接向帕米拉说，有需要我去做的也随时可以告诉我。” “放心吧爱尔大人，前期没有什么需要投入的地方，那个流动剧团的团长对这个本子很满意，我们定下来之后，她打算立马投入排练，” “她们一般会在一些小剧团里演出，虽然不及为大剧院演出的明星剧团影响力大，但是在普通民众层面还算小有名气。” 从故事内容到怎么传唱开来，玛莎已经安排得非常完备了，爱尔除了称赞也没有其他可以给到建议的地方，倒是阿尔玛问玛莎将剧本册子要来过来。 她平常和贵族们打交道比较多，经常在王都的大剧院里出没，如果剧院负责人看好这本子，说不定能够为那个流动剧团拉到更多的表演机会。 关于此事的讨论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议题重点是对南厘国事件的后续追踪。 “关于王宫与阿蒂库斯这边，有探听到新的消息吗？”爱尔向阿尔玛问道。 凭借在赌约上的胜利，南厘国伊莉莎女王听从她的请求，在与狄奥多西国王的沟通中服了软，并隐晦传达了对阿蒂库斯的不满。 至于国王会有怎样的反应，会否会降低对阿蒂库斯的信任，事态又将怎样发展，仍需密切关注。 “暂时还没有消息。”阿尔玛摇了摇头，“公主最近生病，下午茶宴也停了几日，这两天我再从公爵夫人或其他渠道探听一下。” 不过，还未等阿尔玛约上公爵夫人，第二日晚上，罗兰就带来了关于阿蒂库斯和国王方面的最新消息。 “国王对于阿蒂库斯这一次在外交上的失败感到不满，有意收回之前下放给阿蒂库斯的一部分兵权。”罗兰对爱尔说道。 第119章 “明天，我和艾露莎将带领四名士兵，代表阿蒂库斯属下的‘对魔物战斗特别队’，与大王子安排的魔物进行对战。一旦失败，阿蒂库斯的兵权就会被收回。” “而且，不知是谁给大王子出的主意，这次的对战他们打算采用‘车轮战’的形式，六名士兵一个接一个上去，对战共计30只二类魔物。在规定的时间内，如果30只魔物没有被杀光，则说明‘对魔物战斗特别队’没有存在的意义，从而会被撤销。” “这也太变态了吧！”亨利目瞪口呆，“在冒险者酒馆里，就算是要对付一只三类魔物，赏金猎人们也会集结一支不少于十人的队伍。” 六个人对战30只二类魔物，就算是魔物灭杀队一队全上，估计才差不多能达到这个伤害值。但问题是，魔物灭杀队的每个成员都是精挑细选、经过严苛的训练的战士，而身体素质上稍逊一筹，训练时间也还不够长的士兵，怎么可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亨利，你忘了阿蒂库斯是咱们的敌人了吗？”玛莎挥手说道，“就应该越难越好，这样罗兰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失败，正好削弱阿蒂库斯的势力。” 爱尔若有所思地看向罗兰，问道：“罗兰，你是否有其他打算？其实只要你拒绝参与，这场对决阿蒂库斯必输无疑。” “没错。”罗兰笑着看向爱尔，“这场对决我一定要赢。” “阿蒂库斯对我有戒备，当初他招募了我、艾露莎和安德烈副院长三人，却唯独将安德烈副院长安排在了他处。我打算拿这次对战的胜利作为敲门砖，进入到阿蒂库斯的暗势力中。” 上一次罗兰探查到阿蒂库斯的秘密基地后，众人了解到阿蒂库斯一直在培养两支不同的势力。“对魔物战斗特别队”是正大光明的由国王指派的士兵所组成的，而秘密基地的“魔物士兵”试验，则是类似当初在晦暗之森的覃人试验一样，隐于暗处。 暗处的这部分势力实际构成未知，罗兰也根据自己第一世的经验，才能精准地知道阿蒂库斯是这支势力的拥有者。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一直在想办法切入阿蒂库斯暗中的这部分势力。 而爱尔对南厘国使臣遗体事件中的操作，竟然阴差阳错为他提供了一个好时机。 “这倒是个机会。”爱尔说道，“我这次将阿蒂库斯直接传送到了王都监狱，期间潜入的方式已经暴露。他想来会在秘密基地中有所防备。如果你能够潜伏进去，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会很有帮助。” “只不过这次的挑战，摆明了是大王子的刁难，你一定要格外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首。” 爱尔微微倾身，目光切切，“就算再想赢，也不要以自己的生命冒险。” “嗯，相信我。”罗兰看着她，眼睛中的笑意仿佛细碎的星辰。 不设防的爱尔被他的笑意晃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让自己回归正题，“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大家还有其他要汇报的吗？” --- 商议的要点已经结束，玛莎、丹尼尔、亨利三人告别之后各自离去。街上的魔法灯具坏了一个，有些黯淡的灯光下，站着两个身影。 “可以陪我走走吗？”罗兰温和地向爱尔发出邀请，“明天就要对决了，我有些紧张。” 魔物灭杀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斗魔法师，不知道打败过多少只魔物的“智之勇者”罗兰说，他因为要和魔物的战斗而感到紧张。 爱尔没有拆穿着显而易见的谎言。 路灯下，两道身影拉长又缩短，走过一程又一程。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因为两人相同的步伐而以相似的频率摆动着，若即若离地相逢又相错。 直到其中一只停止摆动，渐渐向另一只靠近。首先是指尖相触，而后是手掌相贴，随后是十指相扣。 罗兰任由爱尔紧紧扣住他的手，心脏以从未想过的速度快速跳动着，同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对战场上，可不要像现在这么紧张噢。” 宁静的夜里，爱尔的声音随着夜风飞入耳中，可惜只是让那颗心跳得更加剧烈。 第103章 “在对战场上，可不要像现在这么紧张噢。” 宁静的夜里，爱尔的声音随着夜风飞入耳中。 “那你明天会不会亲自来确认，参与者的家人朋友可以在观众席观战。” 两人停在一处拐角处，街道上的灯光在罗兰的背后照射过来，使他处于背光的状态。尽管如此，爱尔依旧能够看到他暴露在光下的红色耳朵。 这次对决，决定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局势，如无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爱尔是一定会去的。只不过，看着罗兰脸红的样子，爱尔突然起了一点坏心思。 “唔不好说。”她偏过头说道，“你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当然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有怎样艰难的考验，最终都会逢凶化吉，取得胜利。说起来，应该会赢得毫无悬念吧。” “看一场已经知道结果的对决，好像没有多大的意思。” “这样啊。”罗兰微微低下头，目光收敛，低声道，“也好，你刚从南厘国回来，需要多休息一下。”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爱尔不忍再逗，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 “是要好好休息，所以希望你胜利得快一点，不要让我观看的时间太长。” 意识到她话中意思的罗兰，眼眸睁大，而后欣喜地说道，“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终结对决！” 紧接着，生怕爱尔反悔一般，他又说道：“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一起过去。” “这就不必啦，”爱尔拉着罗兰重新回到路灯的道路上，“我想要在外围观看，顺便还能观察全场的局势，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爱尔不能轻易暴露在阿蒂库斯的面前。 她与阿蒂库斯之前的恩怨细节，罗兰并不知晓，此时也没必要再多说惹他忧心。 --- 披着一件灰扑扑斗篷的莱拉，是一个刚入门二年的赏金猎人，虽然对魔法热爱至深，但天赋有限，且出身小贵族没有足够的进修资金，因此直到从魔法学院离开，也只不过是一位低级魔法师。 今天，她如往常一样来到王都周围的影之森的传送入口处，却发现还没到地点，前面区域竟都被魔法屏障所包围，一群赏金猎人嘈杂着簇拥在魔法屏障外。 “这里面干嘛呢？怎么就不让我们进去了？”她拍了拍前面一个红色头发的同行，好奇地问道。 被询问到的人正是爱尔，她今天的穿着仿佛一个普通的赏金猎人，利落的上衫下裤，还有一面半旧的暗红色披风。 类似的装扮在赏金猎人中一抓一大把，她身在其中，一点也不起眼。 看着除了披风颜色，其他装扮与自己八成相似的莱拉，爱尔友善地回答道： “影之森传送门外一公里的区域都清场了，二王子的‘对魔物战斗特别队’要进行成果验收，六个人打30个二类魔物。把这里围起来，大概是方便从‘影之森’中驱使魔物吧。” “30个二类魔物？！”灰衣莱拉惊大了嘴巴，“他们怎么不干脆不直接进‘影之森’里面打？” “大贵族们要观礼呢，怎么可能进到危险重重的魔物之森里面。”另外一个黑寸头的赏金猎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凑了过来，伸手指向魔法屏障内的一个方向，那里有明显的搭建起来的观众席。 “看见没有那一圈高级魔法师防卫的地方，大王子、二王子，还有公爵等，都在那后面坐着呢，估计等对战正式开始后，国王也会过来观看。” “你再看那儿，就咱们平时用的传送门附近的圆形空地，我估计那是要当‘对战场’。” 他又指向另一个方向，爱尔和莱拉一并看了过去，那边以地上的传送阵为圆心，空出来大约500平方米的圆形区域，区域外侧跟观众席之间又拉起来内部的魔法屏障。 “哪儿来那么多魔物给他们打，误入传送门出来的魔物平时可是少之又少。”灰衣莱拉疑惑地说道。 “没见识！”黑寸头的赏金猎人嗤笑一声，“你以为魔物灭杀队是吃干饭的吗？听说十队魔物灭杀队一起上，从昨天起就进影之森里去了。找到二类魔物后，再把它们引导到传送门上，不就行了？” 眼看着今天的工作不成，灰衣莱拉无奈地撇了撇嘴。 “还是大贵族们会玩，观众席安安全全的，对战区又能保证惊险刺激，就是可怜咱们这群兜里没几个子儿的落魄赏金猎人，连工作场地都让人给占了。” “不过我倒是挺想看看的，六个人到底要怎么打30个二类魔物，真的不是送死吗？” 黑寸头同行闻言气定神闲地看了她一眼，高深莫测地说道：“其他人如果进去，那就是给魔物送便当，不过有他们两个在嘛，还真不好说。” “欸？你别吊人胃口，到底是哪两个人啊？”灰衣莱拉好奇不已地问道。 第120章 “喏，人走出来了，你自己看。” 只见刚才所说的“对战区”位置，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已经站上来六道身着相似制服的人影，其中打头的两个人制服的颜色稍显不同。 “居然是他们！‘智之勇者罗兰’，‘赤血反叛者艾露莎’！”莱拉惊喜地叫道，“能亲眼看到他们跟魔物的对决，今天就算挣不到钱也值得！” 智之勇者、赤血反叛者...听到这两个称呼的爱尔，差点没压住嘴角。罗兰的称呼也就罢了，“赤血反叛者”这个名号一听，就很合艾露莎的口味，看来，他俩在王都当真是名气逼人。 --- 对战区域在正中央，大王子的裁判席，以及大贵族们的观众席位于赏金猎人们视野的对侧，倒是正好让赏金猎人们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战区域的情况。 对决开始，围在魔法屏障外的所有赏金猎人们都屏息以待，充满期待地看向场内。 对战以车轮战的形式开展，上一个人败下阵后，下一个人才能上场。罗兰和艾露莎是训练队伍的教官，实力当然远超其他四人。 因此他们的战术是由艾露莎开场，随后四个队员依次跟上，实在打不过就尽快投降，换下一个人。实力最强的罗兰则最后出场，为整场对决兜底。 “记住，让你们单人对抗二类魔物本就是不合理的，”罗兰环视在场的几人，严肃叮嘱道，“如果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不管你有没有在对战场上有建树，一定不要硬撑。” “我们一定尽己所能！”一位女性士兵，握紧手上的长弓说道，她旁边的三人也跟着点头应和。 “小的们，不要恋战，也不必觉得丢人。尽情地把困难留给我和罗兰教官就行了！”艾露莎歪了歪脖子，把拄在地上的巨斧一翻手扛到右肩上。 “看我给你们开个好场！” 话毕，艾露莎在队友以及全场观众的注视下，走向中央的圆形对战场，在走到场地中央后，她高高挥手，示意准备完毕。 只见一声发令的号声后，场地中央的传送魔法式发出运转的光芒，一只站立高度约五米的黑色熊形魔物传送到了对战场内。 它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迷茫地左右看了看，趁着这个时机，艾露莎一个助跑冲刺，在距离魔物大约三米左右的时候向上跳起，同时重重挥舞手中的巨斧魔武器，斧刃上发出一道冰蓝色的光刃，在斧刃切到熊形魔物的同时，释放出强劲的冰之魔法。 熊形魔物的脑袋上中了一斧，整个耳朵和小半张脸被切了下来，原本应该血流如注的伤口又被冰之魔法击中，因此血凝成冰凌，向外刺出一簇尖锐的红色冰柱。 “吼吼吼吼吼——”它因为剧痛而发出怒吼，巨大的声浪即使隔着魔法屏障，仍然震得人胆战心惊。 “我的天呀！艾露莎你就是我的神！”灰衣猎人莱拉捂着耳朵大喊道。 有其他赏金猎人不满地看向莱拉，魔物的怒吼已经够震人的了，谁也不想身边再来个大嗓门儿。 爱尔则看着场内那只熊形魔物神色难明。 在南厘国首府的某个饭馆中，她曾经点单过一份“提摩西的拥抱”，那只厚实温驯的熊形魔物除了体型更迷你之外，与场内那个和艾露莎战在一块的魔物无比形似。 视线再回到场内。在经历了几十回合的战斗后，艾露莎以背后一击结束了这场战斗。 熊型魔物沉重倒地，激起地面上一阵浮尘。还未等烟尘消尽，中央的魔法式光芒亮起，第二只魔物出现。许是场上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它，才刚出现，它便嘶吼着向艾露莎奔来。 一只，两只，三只......第九只魔物被打倒，艾露莎喘着粗气拄着手中巨斧借力，她的身上被魔物腥臭的血液溅满，下巴上还残留着抹掉的血痕。 她已经明显力竭了，但仍然不肯举手换下个人。场中央的光芒亮起，眼看着下一只魔物就要上场，作为队伍领队的罗兰紧急中断了对决。 原本看着骁勇善战的艾露莎一脸难看的大王子扎克，立刻同意了罗兰的请求。而坐在他旁边的阿蒂库斯则对罗兰暗生不满。 他可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艾露莎和罗兰两人身上，至于那四名士兵，他自己清楚，就算四个人一起上，估计也打不过一只二类魔物。 现在艾露莎“才”杀了九只就被换下，他当然非常不满意。尽管这样的成绩已经连最顶尖的魔物灭杀队员都自愧弗如了，他也不满意。 他不关注艾露莎的身体承受能力，唯一在意的是，他能不能赢。 艾露莎在两个队员的搀扶下退了下来，另一位队员深吸一口气，接替着艾露莎回到场内。传送门的魔法式光芒大盛，战斗再次开始。 如阿蒂库斯所料，就算这位队员已经足够勇敢和有毅力，他依然很快就在魔物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换人的信号又起，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一直到第五个人，拼尽全力才将第十只魔物送下场。 这位手拉满弓的士兵，背上只剩下三支箭，她满场奔跑，躲避着在身后追赶的第十一只魔物。 阿蒂库斯看得眉头紧皱，喊了一个人过来，附耳说了一句，随后这个人从观众区一路跑向罗兰所在的备战区，对他传达阿蒂库斯的指示： “竭尽全力拿下这场胜利，奖励任你开口。” “请转告殿下，我必将为他夺得胜利。”罗兰说道，向裁判席上比出“换人”的手势，迈步走向场内。 在战斗开始前，他向魔法屏障外的一处投去目光，即使看不到她的身影，但他知道，此时此刻，爱尔在观看着这一切。 他会取得胜利的，为了自己和爱尔梦想中的世界。 第104章 场上的第十一只魔物前爪离地，后爪直立，左右大幅度晃动身体，将刚才那名弓箭手留在它左臂、前胸的箭矢轻易地晃了下来。 它浑身长满甲胄鳞片，箭矢虽然命中了它，实际是嵌到了鳞片之间的缝隙，根本没有伤到它分毫。 换人的信号发出后，最后一位的罗兰从备战区起身，与退下来的队友相错而过。 他尚未走到对战区域内，场内的魔物就已经作出了攻击准备，它四爪着地伏下身，背部向上拱起，随后一声怒吼，麟甲如尖刺般竖起，带着诡异的紫色光芒密密麻麻刺出，破空向罗兰袭来。 “搞偷袭呢！”魔法屏障外，爱尔听到身侧的莱拉惊呼道，“这赛制也太不合理了，魔物不受控制，人还没过去它就开始攻击了，这能躲过去吗？” 魔物这次的突袭，跟艾露莎刚开始的情况相反，一个是趁魔物不备，另一个则是趁人不备，号称王国最年轻的战斗魔法师的罗兰是否及时应对，没有人能够下定论。 身旁的赏金猎人议论纷纷，场内的观众席上的大贵族们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但爱尔知道，这对于罗兰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菲罗斯城魔物潮之时，如蜂群般倾巢而出的成千上万只魔物，都没有将罗兰与艾露莎打倒，单单一个魔物偷袭罗兰又怎么会躲不过去呢。 正如爱尔所料，罗兰挥动魔法杖，红色的火焰瞬间燃烧在密不透风的“针雨”中烧出一个窟窿，又向外蔓延，将飞过来的毒针通通烧光。 随后一道闪电从魔法杖顶端的魔法式中发出，他同时发动“疾行魔法”，在闪电击中魔物将其麻痹后，正好赶到它的面前。 咒语响起，罗兰左手抬起按向魔物趴在地上的头部，冰蓝色光芒乍起，冰面顺着它的表皮快速生长，将长约七八米的巨型蜥蜴整个冰封住，其外表的那层冰面薄如蝉翼又坚硬无比，仿佛巨蜥魔物的第二道皮肤一般，显示出相似的鳞片切面。 看着场内那个在阳光下如蓝宝石般闪闪发光，张着大口演绎着惊恐与攻击双重情绪的“巨蜥冰雕”，观众席上的众位大贵族们不住赞叹道。 “太漂亮了！” “简直就是艺术！” “这是在炫技没错吧？！怎么有人能把冰之魔法控制地这么精准？！” 先前的在魔物灭杀队的卓越表现，以及在菲罗斯魔物潮事件中的无畏守护，让罗兰在民间名声大噪，但大部分大贵族对他的了解还是通过落魄了的马尔斯伯爵处得知的。 这还是他们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罗兰与魔物真正的战斗场景，罗兰不仅展现出来惊人的实力，同时也展现出来何为战斗之美，这很对大贵族们的味儿。 魔物被晶莹的冰层冻住了，没有见血，也没有死，但是确确实实失去了再攻击的能力。 大王子扎克带着略显不满的表情，下令传送下一只魔物出场。 在罗兰登场的时候，规定的五个小时对决时长已经过半，魔物被打倒了十只又半个，而在他上场后不过半个小时，在对战场的边缘，就“排排坐”了六只或被冻住，或被土块埋了半截，或被藤蔓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魔物。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魔法式灵巧漂亮，就连魔物被打倒的方式都充满了美感，毫无人们印象中的血腥与粗鲁。 第121章 场内，阿蒂库斯终于露出笑容，大贵族们看得也很开心，场外，赏金猎人们也为史上最年轻的战斗魔法师的身姿而倾倒。 唯独不高兴的当属扎克大王子。眼看着罗兰又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打倒了一只魔物，他的焦躁也开始在脸上表露出来。 剩余时间约一个半小时，而车轮战魔物剩余数量十三只，这数量不算少，但是罗兰在连续打败七只魔物后也毫无疲惫的迹象，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打下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战斗绰绰有余。 而且，眼看着“对魔物战斗特别队”表现出色，已经有一些大贵族开始向阿蒂库斯递话了。 这是他为打击阿蒂库斯组的局，可不是为了让“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人出威风的！ 他身边一个侍从，看着他不虞的脸色，偷摸着蹭过来，小声说道：“王子殿下，我有个主意能改变现在场上的情形。 --- 又一只魔物在罗兰的手下落败，可是这一次，影之森的传送入口的魔法式却迟迟未有动静。 罗兰简单收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阿蒂库斯。 紧密关切场上情况的阿蒂库斯立即起身，脸带愠色来到裁判席旁。 “还在记时，魔物却未按规定投放，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一向温和对外，但接连两次被扎克这个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对手算计，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正脾气。 而扎克则抱胸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气定神闲。 “别着急啊，我亲爱的弟弟。火气大也没用，咱们坐在这里等着很轻松，魔物灭杀队的人在影之森里一只只诱导魔物可不容易。” 罗兰在场上孤零零空站了有差不多三分钟了，观众们也慢慢看出来不对劲。 “怎么回事？是打完了吗？” “没有吧，我一个个数着呢，还有十一只没出来呢。” 听着旁边的议论纷纷，阿蒂库斯对着扎克不怒反笑：“你这样怠慢国王的命令，在场的观众可都是目击证人。” 议论声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有声音在质疑扎克的组织能力了，他不甘心地撇了刚才出主意的侍从一眼。 那人立马领命小跑离开，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拿出通讯魔具，联系到了传送门另一侧的魔物灭杀队的布瑞卡总队长。 “对，差不多可以了，一起放出来吧。” --- 传送门的魔法式发出数倍于之前的光亮，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预感到形式有变，罗兰握紧魔法杖，后撤半步，做出可进可退的弓步姿势。 果不其然，光芒散去之后，三只高大的二类魔物出现在对战场上，交错嘶吼的叫声响彻整个场地。 三只魔物，一只爬行，一只飞行，还有一只身体一卷，如穿山甲一样卷成球，快速向场上唯一的人类攻击而来。 观众席与魔法屏障外的赏金猎人们倒吸一口冷气。 直面这些危险的罗兰则不慌不忙，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弓步，目光快速在三只魔物之间交替，预判三者接下来的攻击招式，并迅速拟出一套应对行动。 以球形滚过来的“大号穿山甲”来的最快，罗兰助跑起步，向地面一挥手，形成一道斜面的冰墙，对内的锐角恰巧将团成球的穿山甲牢牢卡住。 鸟型魔物随后而至，罗兰从手中甩出一道粗壮的藤蔓，砸向地面，他借着反作用力向上跳起，将冰面作为踏脚石，二次跳起，藤蔓则挥向飞在空中的鸟类魔物，紧紧缠住其带着薄膜的双翼。 鸟型魔物的翼骨，在藤蔓不断的收紧中发出咯吱咯吱脆骨折断的响声，紧接着紫与金双色的雷电形成另一道绳索，如两条粗壮的蟒蛇缠绕而上，雷之魔法的高温瞬间将两扇长约五六米的肉翼烧焦，难闻的焦味伴随着它凄厉的叫声，瞬间传遍全场。 紧接着第三只异形的爬行魔物也近在眼前，它有着如蜘蛛一般的六道鳌肢，乱中有序地向罗兰的方向爬行，交错的鳌肢上划过锐利的锋芒，可以预见其硬度和锋利程度不输于上等的魔武器。 在鸟型魔物坠地前，罗兰魔法杖一挥，在空中唤起一道小型的旋风，精细的风量控制将他精准送到异形爬行魔物的上空中。 他手持魔法杖，向下一振，一张直径约十米的白色闪电网垂了下去，避开鳌肢，将它相对脆弱的上半部分整个锁住。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三只魔物就重伤倒地。众人才知，原来前面之所以每只魔物要花费十分钟左右，纯粹是罗兰为了不为它们留下血腥的致命伤，而留了一手。 “呜呼——” “罗兰！罗兰！罗兰！” 魔法屏障外看嗨了的赏金猎人们此起彼伏地欢呼着。 这次传送门的空隙没有太久，罗兰刚刚平复了呼吸，就见剩余的八只魔物被一起投放了进来。 “这也太黑了吧！八只魔物，这谁顾得过来啊？！” 耳边是赏金猎人在替罗兰打抱不平，而爱尔却专注地看向场内观众席上的骚动。 此时在魔法屏障内，出乎意料的安静。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整个王国最尊贵的国王陛下，终于姗姗来迟。 “陛下，贵安。” 阿蒂库斯和扎克起身迎接，其他的大贵族们原地站起，脱帽行礼。 “都坐下吧。”国王坐上裁判席最中间，视野最佳的位置上，“场上那是谁啊，刚才的战斗有点意思。” “禀陛下，是‘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领队教官罗兰，之前菲罗斯魔物潮事件后曾面见过您。” 阿蒂库斯连忙说道，趁着此时国王到来，他不动声色扫了扎克一眼说道： “罗兰的战斗技巧娴熟，实战经验也强，不过本来安排的是人和魔物都一个接一个对决，可是大哥可能是没注意，上场一次放出了三只魔物。” 还没等国王发话，扎克大王子抢白道：“儿臣是看刚才的对决太无聊，所以临时加了新的规则。二弟的下属实力出众，就算再多几只一起上，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噢？”国王看向场中，八只魔物簇拥而上，罗兰则不急不徐，干脆利落地在八只魔物的包围下腾挪转移。 “果然不错，魔物多一些，看着也趣味一些。” 说完，他手向旁边一伸，旁边的侍从立马了然地递上一支金质的双镜望远镜。 见国王仿佛在看戏剧般举起望远镜，扎克难掩神气。这下，就算阿蒂库斯的属下赢了比赛又怎么样？他安排的正常魔物大乱斗可是赢得了陛下的心！ 阿蒂库斯盯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眼睛眯起，眼睑下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抖动着。 这番欺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105章 对决比预料中结束的更快，在魔法屏障内外观众们的注视下，罗兰穿梭在八只魔物中间仍称得上游刃有余，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二类魔物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然而，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的坑坑洼洼无处下脚的对战场，以及上面那一道道近一米深的沟壑，无不提醒着，那些魔物的战力有多惊人，也更让人意识到罗兰的强大与独特。 在他背后，八只魔物扑倒在地，有些已经失去意识，有些顶着一身伤痕，喘息着失去了战斗的意愿。 “好！”拿着望远镜的国王陛下，忍不住赞了一声。 三十只魔物对决结束的信号也从场内传来，屏障外的赏金猎人们热烈欢呼着，屏障内的大贵族观众们也因国王的称赞，而没有顾虑的鼓掌，掌声久久不散。 扎克大王子不觉得自己有失，在国王父亲的旁边念叨着罗兰终结比赛的神来一招，话密地如同对战解说员。 这场名为验证“对魔物战斗特别队”实力的严肃对决，被他这么一烘托，彻底变成了一场惊险刺激的魔物战斗表演赛。 “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确实保留下来了，阿蒂库斯此时却算不上高兴。他坐在最前排的位置，铁青着脸看着谄媚的扎克和意犹未尽的国王。 扎克余光看到了他的表情，装模作样地说道：“好了，我亲爱的弟弟，你的‘余兴士兵队伍’能留下来了，你应该更开心一点不是吗？” “不管实战效果如何，起码能够为陛下提供一些乐趣，说明还算有存在的必要。” 一向笑脸迎人的阿蒂库斯脸冷了下来，身后的银色长发也仿佛在散发着寒气。 扎克开玩笑一般的话语，完全消解了阿蒂库斯“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严肃性，也让他的费尽心机显得格外不值钱。 然而国王陛下被扎克哄得眉开眼笑，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任何不妥。 “扎克说得对，今日我看得还不够尽兴，改日再来一场！” 扎克更讨国王的欢心不是没有理由的。抛开扎克那美艳动人的母亲不说，单说他自己，就足够获得国王的偏爱。 他们坐在一块，五官相似，扎克就像年轻时候的国王，爱玩乐，会享受，没有乐子也能创造乐子，虽然私底下脾气暴躁但他的脾气只会对比他地位低的人显露，对国王是既懂事又会讨好，这让国王怎么能不喜欢呢？ 第122章 而阿蒂库斯，太过聪明，太过优秀，长得也跟国王那个讨人厌的天赋怪妹妹六成相似。在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就无数次庆幸，庆幸妹妹出生的晚，又是女子，才没有可能夺走他的王位。 他为此对阿蒂库斯有所微词，也是人之常情。 “您说的是。”阿蒂库斯垂眸掩去自己的真实情绪，低头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再为您和大哥，奉上一场毕生难忘的魔物战斗表演秀。” “既然这样，场内那些还活着的魔物，我就先带走了，也许下一次它们也会变得更加厉害。” 国王无所谓地摆摆手，扎克大王子虽不高兴，但只能默认阿蒂库斯的行为。 魔物全身上下都是可以利用的材料，更可况平时就很少见的二类魔物。 今天场上所有死亡的魔物，已经被扎克手下负责杂务的仆从拉走了大半，只剩下那些被罗兰或困住，或打晕的，还留在对战场上，无人敢动。 --- 观众陆续退场，在备战区的后台，阿蒂库斯派出的侍从，体贴地问候了包括艾露莎和罗兰在内的六名上场的士兵，并告知将奖励高达半年薪酬的奖金，以犒劳他/她们的勇敢战绩。 几人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自己，和前来庆贺的“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其他队员一起出去聚餐庆祝。 “喂，罗兰，”艾露莎和旁边的队友勾肩搭背着，看着走向另一侧的罗兰道，“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今天赢得这么漂亮，你可是头功！” “你们去吧。”罗兰停下来，转过头远远回道，“我还有事。” 虽然对决的时候没有看到，不过爱尔应该还在现场等他。 “天天都有另外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艾露莎看着罗兰独自离开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旁边的其他士兵可不敢多嘴教官，只热热闹闹簇拥着艾露莎往外走去。 除了他们之外，场内的大贵族观众们和看热闹的赏金猎人们也七七八八离开了，十几辆带着贵族家徽的豪华马车从场地外往王都的方向驶去，撩起一阵阵呛人的尘土，灰尘扑了路过的赏金猎人一身。 一抹红色一闪而过，又很快混入到装扮颇为相似的一群赏金猎人中。 刚向马车里踏出一只脚的艾露莎愣在当场。 “艾露莎教官？有什么事吗？”身旁的弓箭手疑惑地问道。 那个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艾露莎回过神来登上了马车。 “没事，我们走吧。” 也许，只是眼花了也说不定，她怎么会在这里呢，还是跟一群赏金猎人混在一起。 同一时间，赏金猎人堆里。 “咳咳咳，”来不及躲避马车荡起的灰尘，莱拉被狠狠呛了好几声，扶着身旁的爱尔猛咳道，“这些驾马车的，也太没有公德心了！咳咳咳咳咳......” “或许该怪罪的，是坐马车的。” 爱尔拍了拍莱拉的后背说道，同时送出一股小小的风之魔法，带着周围的浮尘飘远。没一会儿，在那辆跑出去很远的豪华马车里，尊贵的公爵大人被浮尘扑了一脸，重重咳了好几声。 “谢谢，现在好多了。”莱拉向爱尔露出感激的笑容，随后她看向四周稀稀拉拉的人群说道，“我也要回王都了，要同路回去吗？” “不了，你先回去吧。”爱尔摇摇头，看向她的身后，“我的同伴到了。” 几十米的距离外，罗兰正从最后一批离开的赏金猎人的后面走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罗兰先是眼眸一亮，又无奈地朝她笑笑，而后立马有人围了上来，隔绝了两人相交的视线。 爱尔所在的位置，距离观看对战的屏障外不远，从休息室出来后，罗兰很快就找到了她。 只不过，他的发色和脸太有辨识性了，他每走两步就会被热情的赏金猎人认出来，以至于并没有多远的距离，被走出了千山万水的感觉。 莱拉显然也看到了人群中那耀眼的金色。 “他，你，”莱拉的目光在爱尔和罗兰之间交替，“你怎么知道罗兰会从这条路出来呀？不行，我也要过去找勇者签个名！” 说完，莱拉撒腿就要往后面跑去，跑出去几步，就折返了回来：“你不去吗？勇者罗兰欸！难道你不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吗？” 爱尔刚要回答，急性子的莱拉又跑走了，“算了算了，你不去我去，签名要紧！” --- 十分钟左右之后，罗兰终于从众多勇者粉丝中脱出身。 “勇者大人，我有个熟人就在前面，她也想跟你认识一下呢。”莱拉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道。 罗兰之前看到她是与爱尔待在一块的人，于是点点头，与她同路走着。 只不过，待两人再来到方才爱尔停留的地方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奇怪，刚才还在这儿的。难道真的不是为了等勇者的吗？”莱拉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不好意思哈勇者大人，我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主动过去，没想到她真的不是在找你，是我搞错了，欸嘿嘿。”莱拉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道。 “没关系，”罗兰礼貌地微笑说道，“天色不早了，貌似回城的最后一趟平价马车要走了，你现在走还赶得上。” “欸？勇者大人不回城吗？” “嗯，有人还在等我。” “好吧，那我先走咯，拜拜，勇者大人。”莱拉说完，小跑着赶上路旁即将离开的马车。 与爱尔毕竟萍水相逢，没机会告别也不是什么大事，王都说大不大，有缘再见咯。 不过好奇怪，怎么勇者和她都是要等人啊，她还以为，所有赏金猎人都是临时组队，干完活就拆伙的呢。 --- 天边的暮色已显，半边天燃成火红色，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唤醒了一段曾经的记忆。 罗兰莞尔一笑，调转脚步，向北面的茂密树林中走去。 秋日的落叶被太阳烘得干燥，一踩上去是格外清脆的声响。一棵三人合抱的巨树下，依着树干休憩的爱尔缓缓睁开眼。 “还是把你吵醒了。”罗兰放下小心翼翼提在半空中的左脚。 “稍稍闭了会儿眼而已。”爱尔笑看向他，“尊敬的勇者罗兰，现在终于得空了？过了这么久，你在王都的人气也越来越高了。” “我没想到赏金猎人们也这么热情。”回想起刚才被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以至于爱尔不得不等待的场景，罗兰有些懊恼，“明明以前跟着你去冒险者酒馆时，他们还会私底下议论我呢。” “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爱尔笑道。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再想起在冒险者酒馆接任务攒钱的日子，她不禁有些觉得恍如隔世。 “当然记得。”罗兰踏着咔吱咔吱响的落叶，来到大树旁，学着爱尔靠在坚实的树干上。 “那段日子我们时隔一年才刚刚重逢，我每时每刻都很焦躁，恨不得时时确认，你人就住在我的对面。” 一阵风吹过，还挂在树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自然制成的风铃，让人心情愉悦又放松。 同样一番话，放在如今，已经不会让爱尔再有压力。靠在树干上的头转向罗兰，她问道：“那现在呢？你还会觉得焦躁吗？” “看不到你的时候还是会。”罗兰也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湖绿色的眼眸中融入一缕夕阳的蜜金色，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暖。 “不过，我会提醒自己你所说过的话，尽量不让我的关心变成你的负担。” 被他的缱绻的目光盯得久了，爱尔也有了些脸热。 “好了，不说这些了。”她从树干上起身，“阿蒂库斯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场上的情况那么凶险，你都轻松帮他拿下了胜利。他应该要有所表示吧。” “嗯。”罗兰也站正身体，回到公事状态 ，“我们的意图达到了。在离开之前，阿蒂库斯的侍从单独给我留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明天下午两点，二王子殿下请您前往府邸一聚。’我想就借这个机会，潜入他的暗势力中。” 第106章 次日下午，阿蒂库斯府邸，书房。 罗兰身着“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教官制服，坐在阿蒂库斯的对面。 “请问您命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不急，先喝杯红茶润润口。” 侍从端着待客的红茶和茶点，布置在桌面上。待他提起茶壶时，阿蒂库斯自然地接了过来，亲手为应邀前来的客人罗兰徐徐斟满一盏。 白色热气蒸腾向上，馥郁的茶香弥漫在两人周围，此外桌面上还放着新鲜的花束，这是阿蒂库斯有意营造的轻松、平等的沟通环境。 对于不同的人，阿蒂库斯总会采取相应的拉拢手段。爱权势者用权势诱惑，爱金钱者厚酬相待，重情感者则以软肋软化。 第123章 而对待真正强者，除了金钱、权势之外，还需给到足够的尊重，让他认为一切是出于自己的决定，充分尊重他的个人意志，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地为己所用。 就像佐伯男爵。 他狂热于魔物研究与试验，就算最终目标不同，但他的研究成果，简直是为阿蒂库斯的野心量身定制的助力器，阿蒂库斯因此拉拢、培育、支持、赞美他。 而他也如阿蒂库斯所愿，为他奉上了配得上这份知遇之恩的成就。 佐伯或许还会认为自己是阿蒂库斯疯狂事业的合伙人，但其实在阿蒂库斯的眼中，只有可利用的工具，没有所谓的同伴。 而罗兰，是继佐伯之后，第二个值得他躬身以待的人。 他已经观察了罗兰一段时间，罗兰在“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教官工作上非常认真负责，但总觉得差点什么。直到这次的对决战，罗兰展露出远超阿蒂库斯预想的实力。 罗兰将成为自己手中最为锋利的那把刀。 阿蒂库斯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有劳二王子殿下，”罗兰接过阿蒂库斯亲自端来的香茗，浅尝一口并无言语，似在回味。 阿蒂库斯状作关心地问道：“昨天的战斗损耗可恢复过来了？对决闭场时我需护送国王陛下，因此没能亲自去备战区看你们。” “没什么大问题，谢谢您的关心。参与的士兵们都很感谢您的嘉奖。” “那就好。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们。扎克是为了为难我，他看你打得顺利，故意动了歪心思，把说好的车轮战变成了群体战，也多亏你实力强劲，才没有让他的阴谋得逞。” “二王子殿下言重了，对战场上本就瞬息万变，如果我连这种情况都无法应对，也没有资格做您手下的教官了。” 罗兰放下茶杯，接着诚挚地说道：“菲罗斯魔物潮之后，只有您正视这件事，并且还组建了专门的队伍，我钦佩您的远见卓识。辛亏有这次机会，让我能够为‘对魔物战斗特别队’，为您做一些小小的贡献，我深感荣幸。” “能得到勇者罗兰的敬佩，可不容易。”阿蒂库斯咔哒一声放下茶杯，看向罗兰，“其实除了‘对魔物战斗特别队’之外，我也在思考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应对魔物。” “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见阿蒂库斯终于要进入正题了，罗兰不动声色地问道。 “以魔物灭杀队治理魔物的历史，在王国内延续了近百年了，大家也都司空见惯。但是我认为这样的方法效率过于低下，无法从根本上防范类似魔物潮的发生。更重要的是如你这般的战斗天才万里挑一，一般的魔法师、骑士，或者士兵，对上魔物，根本没有太大的胜算。” “确实。” 罗兰顺着阿蒂库斯话中的含义说道，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与阿蒂库斯想到了一处，他还专门将自己作为教官的经历结合了进去。 “其实，在培训士兵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在想，如果能有更好的方式，大幅提升普通士兵的战斗力就好了。” “哦？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阿蒂库斯笑了笑，“除了‘对魔物战斗特别队’外，我也在做其他的尝试，最近正好在这方面有了突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 “随后，他将我带到府邸周边的一处场地内，展示了一个骑士，与五类魔物的配合训练。” “溯灵”香水店会议时中，罗兰正在向爱尔详细讲述今日在阿蒂库斯府邸所经历的一切。因为今天没有听风者的会议，此时只有她们两人在。 听风者中的其他人则各有事情在忙。阿尔玛去陪着公爵夫人听音乐剧去了，帕米拉和芙蕾雅在忙香水店的工作，亨利、玛莎、丹尼尔三人也在忙自己的事情。 “是你前段时间找到的秘密基地吗？”爱尔问道。 罗兰摇了摇头，“我猜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因此打算先试探一下我对‘魔物操控’的态度。那位骑士与魔物的配合训练非常基础，与当初魔物园里的魔物培养区别不大。” “我当时表现得对这种事情稀疏平常，同时表达了自己可以接受更激进一些的与魔物配合方式，他听完后笑着把话岔开了，只说以后说不定有机会看到。” “阿蒂库斯性格谨慎，想让他真正将你吸收进入自己的势力，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爱尔总结道。 “不过我实在担心‘娱戏马戏团’的几位成员，距离她们被抓走也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如果再放任下去，等她们训练魔物的技巧都被学着后，恐怕就危险了。” “这件事确实比较麻烦，”罗兰严肃地皱起眉头，想起上次查探时，听守门士兵所说的马戏团成员偷偷把实验失败的魔物放走的事情，“马戏团的人被迫为阿蒂库斯工作，实际跟他根本就是两路人，谁也说不好阿蒂库斯能够容忍到什么程度。” “罗兰，辛苦你将秘密基地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最近时间空出来，正好可以趁机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她们救出来。 ” “我跟你一起去。”罗兰立刻说道，“那里外围守卫的人不多，但是墙体的防御森严，不好混进去。而且里面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还没有查探过。” “不用担心。”爱尔说道，“就算不小心被阿蒂库斯的人抓住了，我也能逃走。有传送魔法在，目前还不存在能够困住我的地方。” “倒是你，最近阿蒂库斯肯定会对你进行考察，若是一个不慎被他发现我们的联系，那就前功尽弃了。” 爱尔所说确有此理，罗兰也不好再强求，只得反复叮嘱要像南厘国时一样多做沟通，不要失联。 “唔，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联系你的。”爱尔说道。 从三年前第一次收到死亡倒计时的讯息开始，她独自走了很长的路，就算是现在有了听风者们的支持，很多有实质危险的事情她也会一力承担，避免把危险带给别人。 罗兰没有说话，但他眉间紧绷的肌肉表明了他实质的心情。 “放心，不会有事的。”爱尔笑着拍了拍罗兰的肩膀，试图缓和他的焦躁，“正是因为我们的一次次行动，才会让这个世界一点点远离原本的轨迹。” “没有冒险，就没有改变。” “嗯，我知道。”罗兰轻轻地说道，拾起爱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依恋地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闭眼长叹一声。 “我不会阻拦你。” 他爱她的一切，包括她身上有关于勇敢、坚韧的品质与表现，但因爱生忧，她的自信、独立和在这几年中积累的令人哑然的实力，成为了她频涉险境的底气，这让罗兰无法不担心。 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在努力让自己的关心不成为爱尔的负担。 她有一个强大而自由的灵魂，是她从完全的绝望中给予了自己一丝对世界的期待。所以相信她吧，不要用担心束缚，而是以她的意志为指引，为此他愿意在身后承担所有的心惊胆战与等待的焦躁。 “这次去刺探，不好说会在那里耽误多久，我会尽量保证每天与你的联系。” 爱尔动了动手指，无意间划过罗兰柔滑的脸颊，感到那如丝绸般的质感后，不自觉又动了拇指几下。 “不过，就算我哪一天没有联系，也不必惊慌。在暗中行动时，很多情况下不方便使用通讯魔具。真正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让阿尔玛她们联系你的。” 感受到爱尔的小动作，罗兰红着耳朵轻轻一笑，大着胆子拉过她的手，嘴唇在她的掌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注意安全，不要忘记我还在等着你。” 气氛因为这个吻变得粘稠起来，爱尔站起身来，将左手也贴向罗兰另一侧的面颊上，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那双湖绿色的双眸中被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而后没有犹豫地附身吻了上去。 一吻罢，罗兰还在微微喘息，爱尔沿着他的嘴角、脸颊一点点向上，碎碎地啄吻着，而后落在了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 “怎么会忘呢，这双如此美丽的眼睛。放心吧，我会平安归来的。” 第107章 高耸的树木仿佛天幕下的另一层遮盖，为森林中的一切遮起庇护的大伞，在如伞支架般的树枝之间，一个黑色的人影跳跃着，如同一只矫捷又从容的黑猫。 幸而只是初秋，已经变得干脆的叶子还挂在枝头，不至于让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暴露。 每一次跳跃，都有一缕微风扫过林间，辅助跳跃的风之魔法与夜风融为一体，扫得叶片簌簌作响，让充满虫鸣兽语的林间，更显得寂静。 此处正是树海森林深处。 根据昨日罗兰提供的方位指引，爱尔计划今夜潜入阿蒂库斯的秘密基地，希望能够找到那几名南厘国“娱戏马戏团”的团员，将其从基地中救出来，以了结当初对克劳德的承诺。 否则，若是等团员们在失去利用价值后，遭了阿蒂库斯的毒手，恐怕在南厘国女王秘密追踪她们行踪的情况下，会再次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第124章 在几个起落后，爱尔悄无声息地站在一道粗壮的横枝上，看向下方。 夜色晦暗，勉强可以看到两个黑黢黢的人影守在门外，一道微弱的星火光亮忽明忽暗，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呛鼻的气味，爱尔紧捂口鼻，以免闻到后发出声响。 “欸，再给我来一口。”其中一个人说道，“这烟斗还挺带劲，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给。”另一个人发出深吸一口的声音，而后就看到红色的火点转移到一旁，应该是他把烟斗递了过去。 “你说，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呢？今天全基地的人都忙成狗，来轮班的人都没来，我都连续18个小时没合眼了，要是没有它，现在真扛不住。” “管那么多呢，咱们干好守门的活，到月底照常拿薪酬就好了。” 高处的爱尔默念出昏睡魔法的咒语。然而片刻之后，下面的两个人依旧在零零散散聊着天，一点睡过去的迹象也没有。 果然，当时她的手段暴露在阿蒂库斯的眼中了。 当初她冒险亲自出现将阿蒂库斯带到王都监狱的时候，在他清醒的一瞬间内，使用了“昏睡魔法”。他如今在基地的护卫上有所防备，也在爱尔的意料之中。 昏睡魔法需要作用于其他人，但是传送魔法是作用于自己本身的，所以爱尔并不怎么担心自己后续的离开问题。 当务之急，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到基地内部去。 想起昨天罗兰给到的灵感，爱尔默念出一道“静音魔法”，将自己周身直径一米的立体空间内所有的声音消除。 随后她抬头往上看去，黑漆漆的高大围墙如同一面山矗立在面前。无论是爱尔还是罗兰，两人都是在夜间摸过来的，所以无法看清基地的全貌。 基地正体是基于百年前的一座废弃古堡改造而成。面向树海森林的这一面是高耸入云的坚硬石墙；另一面则面向悬崖，可谓易守难攻。 高耸垂直的墙壁足够挡住绝大多数的人，就算是魔法师，要利用风之魔法飞跃进去，也一定会因为随之产生的巨大气流而暴露。 多亏作为魔法侍从时曾接受过艾露莎的魔鬼训练。如今爱尔还可以使用身体本身的能力征服这面墙。 她首先在双手和双脚外，生成几匝藤蔓增强摩擦力，而后一个飞跃，四肢紧紧扣住高墙上细小的缝隙，前胸向内压下，整个人如一只蝙蝠般贴在墙上。 爬墙虽难，爱尔却没有多大心理负担，依旧使用微小的风之魔法，在不产生声响的情况下给予身体向上的托举。 黑暗中无法精准估计向上的方向和距离，在攀爬了约十分钟左右后，目光所见终于出现明显的边缘，其中有一处向下凹进去，推测是石墙上用于瞭望的城垛。 她越发小心地向上移动，在城垛下半米的地方悬停住，静静聆听内部的声响。 “哈......嘘嘘嘘嘘......哈......嘘嘘嘘嘘......”是有人在打盹。 那就好办的多了。爱尔稍稍加大了风之魔法的力道，一个跃起扒住了城墙的边缘，双臂施力将整个身体缓缓提了上来，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不过四十公分宽的城垛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上面是宽约二米的行路城墙，一个卫兵站在城垛旁边，手里拿着武器，正偏着头睡得正香。 看来他缺少一个可以说话，或者抽烟斗提神的同伴。 爱尔轻巧地从狭小的城垛钻了进来，落地之后，一个手刃砍在卫兵的后颈上，而后那些用来增加阻力的藤蔓伸长变粗，一圈圈将摔倒在地的卫兵缠绕起来，尤其重点把他的嘴封上了。 距离他最近的其他守卫在二十米开外，许是也昏昏欲睡，并没有发现此处的异常。 爱尔伏低身体，穿过二米宽的城墙，向内终于将整个基地的布局收入眼帘：石墙之内的面积远超想象，首先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的北面是一栋比城墙高得多的主楼，主楼左右各有一栋副楼。 潜入的时候需时刻警惕身边的环境，爱尔没有多想，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翻身从内墙下爬了下去。 明确了基地的布局后，她第一反应是要去主楼的地牢探一探。按理说，娱戏马戏团的人是被胁迫来的，被投入地牢的可能性比较大。 穿越空地比预想得更容易，院内有一队士兵在巡逻，但对比与整个基地的面积来说，守卫的密度显得很小。也不知是对基地本身的防御太过放心，还是单纯因为士兵的人手不够。 总之，靠着各式墙柱、马车等障碍物做隐蔽，爱尔很快就走到了主楼的附近。 主楼的门居然敞开着，没有人守卫。爱尔带着疑惑放轻脚步谨慎地向内走去。 一楼的大厅中也没有人在。爱尔在查探一番后，顺利找到了向下的台阶。她思索了片刻，选择冒着当前的异样，继续向前。 同时将魔法杖召唤了出来，以便于如果被人发现，她可以迅速逃离。 传送魔法当真好用，她如今对其倚重的程度越来越深，也不知是好是坏。 在向下走了一阵之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整层的地牢。青色的石块墙垒起隔开，分割出一排又一排的监牢，向外的一面有铁质栏杆贯穿上下。 而一间间监牢的大门竟然大咧咧地敞开着，尺寸看起来有王都监狱的三倍高，曾经关押的明显是非人的生物。 有魔物被从这里带走了。 尽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但因为此时她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继续向内走去，以期能找到娱戏马戏团的人，从她们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空荡荡的地牢中，阴冷潮湿，隐约有水滴滴落的声音。静音魔法还在生效，爱尔悄无声息地往地牢内部走去。 直到走到地牢的最深处，终于发现了一排正常尺寸的单间监牢，除了没有铁质的门遮挡之外，里面的布局与王都监狱中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看起来环境要好一些，起码床铺上还铺了一层厚褥子，卫生间也是有单独隔开的一小块空间。 在这一排单间监牢中，只有一间里有人，那人紧紧抱着头蹲在床角的位置。 左右看过四周，爱尔收起静音魔法，用土之魔法召唤出一小块石头，从栏杆的缝隙扔了进去。小石子落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很明显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那人捡起石子攥在手里，愣愣地抬起头来，待看到爱尔的瞬间，她极为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毫无仪态地跑过来，双手紧紧握住栏杆，前后使劲晃动身体。 她的双眼拼命睁大，布满了血丝，与此同时，张大的嘴巴中发出刺耳的吼叫声。 “啊！啊！啊啊！放开啊啊！！” 被她突如其来的贴脸吓了一跳，爱尔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她才看清，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南厘国人的长相，然而她发丝凌乱，脸上沾满灰尘，眼神中混杂着惊恐与憎恨。 她看上去像是疯了。 咽下心中的异样，爱尔定了定神，尝试与她进行沟通。 “你是娱戏马戏团的人吗？” “啊啊啊！！凶手！！恶魔！！！” “你知道你的同伴被关在哪里吗？” “总有一天会迎来伙伴们的报复！！！！” 看着面前这个行为癫狂的人，爱尔心中五味杂陈。愧疚？难过？悲伤？同情？或许都有。如果她再来的早一点，如果再早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的所有注意力被面前的南厘国人所占据，而对方晃动栏杆，以及嘶吼的声音又过大，所以爱尔没有察觉到一个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 当她看到面前的人晃晃悠悠倒下去，闻到空气中的气味不太对劲的时候，意识也开始涣散，右手中拿着的魔法杖也慢慢滑落。 在彻底跌落在地之前，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爱尔的背后响起。 “夜很深了，到时间该睡觉了。” 是谁的声音来着？那种毫无情感波折的语调她曾经明明听过的。 第108章 迷烟的甜香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爱尔意识朦胧地醒来。入眼是顶上精美的华盖，左右一看，四周垂下厚厚的蓝色床幕，四角是漆成香槟色的雕花床柱。 爱尔疑惑地支起上半身，身后的枕头和手下的床褥，有着分外松软柔滑的质感。这熟悉的开场，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又一次从马尔斯伯爵府的客房醒来。 等等，在昏迷之前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语调平静，宛如没有任何情感变化的无机质，那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而就在这时，同样的声音在床幕外突兀地响起：“你醒了。你的早餐放在床头柜子上了。” “等一下！”爱尔一把拉开床幕，露娜8号冷淡的背影站在一米开外，床头如她所说摆着一盘餐食。 “你怎么在这里？”爱尔口比脑快问道，当初第一次在中心图书馆看到露娜8号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她怎么就跟阿蒂库斯、佐伯男爵走到一块去了。 第125章 露娜8号平静地转过身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不过爱尔早知道，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傀儡人，而是拥有真实情感与情绪的一个“朋友”？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堡的地牢里。” 露娜8号一句话绝杀，爱尔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我是为了过来劫狱的吧。现如今露娜8号明显就是属于阿蒂库斯一派的人。 在爱尔想着如何应答的时候，门外有人恭敬地大声叫道：“玛德琳小姐，您在吗？” “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就待在这里不要动。”露娜8号定定看了爱尔一眼，说完开门离开。门被关闭时发出咔哒咔哒两声上锁的声响。 这样可困不住我。爱尔轻轻一笑，尝试从收纳魔具中将传送魔法杖召唤出来。 片刻之后，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想起昨晚昏迷前，魔法杖似乎没有时间收回去，合理推断，是被露娜8号拿走了……所以，她现在真的被困住了！ 长叹一口气懊恼自己的大意，爱尔转身看向床头的餐食。被困的问题暂时无法拒绝，那就先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吧。 爱尔一边喝着加了蜂蜜的热牛奶，一边思考着当前的处境。 露娜8号比看上去要友善，没有把擅闯被抓的她投入地牢，反而“友好”地关在舒适的房间中。而且从她所说的话中推测，她并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知给其他人。 至于昨晚的迷香，很可能是为地牢中那个疑似疯了的南厘国人准备的，而她只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地牢中，又被对方吸引了注意力，因此无意间中招。 想起那个声嘶力竭、面容狰狞的南厘国人，爱尔收紧了握着杯子的手指。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另外，那些空出来的，明显是为魔物准备的监牢，还有整个城堡超出意料的松懈的防卫，也让爱尔非常在意。 就算是有魔物实验，也很难想象会一下子将所有的魔物都用上。难道说，是被运往其他地方了吗？ 一会儿想办法问问露娜8号吧。 又或者该叫她“玛德琳”？ --- 约半个小时后，露娜8号重新回到房间内，爱尔迫不及待将疑问抛了出来。 “随你，怎么叫都可以。”露娜8号没有表情地说道。 “嗯，迷药是为了安抚维恩，为了让她能够每晚顺利入睡，我没想到会在地牢看见你。” “维恩”显然就是那个南厘国人的名字。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露娜8号有问必答，爱尔于是尝试更深一步的要求。 “魔法杖不能还给你，你会捣乱的。”露娜8号第一次说了否定的话。 她既然专程把自己的魔法杖藏起来，会拒绝这个请求也不意外。爱尔并不气馁，接着问：“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地牢里的魔物都空了吗？” 露娜8号第一次有了停顿，似乎在权衡爱尔这个“不明身份立场”的人的危害性。 “你看，”爱尔摊开双手，仗着两人好久不见，露娜8号根本不了解她如今的实力，而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最大的依仗——魔法杖已经被你收走了，凭借自身的魔法可没办法强行突破出去。我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没办法给你...你们‘捣乱’。” “你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随便说点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露娜8号说道，“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你会被抓起来。” “那就是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把我困起来的意思是吗？”爱尔抓住露娜8号话中的漏洞，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放了我。” “不可以。”露娜8号干脆利落地回绝道，“你的动机不明，而且行为鬼祟，我需要看着你。” 爱尔轻易地解读出露娜8号话中的深意。为了不被别人抓走，进而让你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所以我要先一步把你关起来，看住。 “可是，你这样关着我，与让我被别人抓住也没有什么区别。”爱尔叹息一口说道。 如果是其他人，她可以毫无忌惮地直接下手夺回魔法杖，但是换成露娜8号就不一样了。就像露娜8号会对她放水一样，她也无法真正伤害这位老朋友，反而束手束脚真的被困住了。 爱尔的话，让露娜8号又停顿了一瞬，这种情与理的平衡，对于她来说或许还太过复杂，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标准的疑惑表情，而后又恢复平静。 “不管说什么，不会让你出去。” “好吧。”爱尔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不再为难她，“那咱们聊聊天呗。” “聊什么？” “就聊聊自从分别之后，各自经历了什么。”爱尔说道。 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佐伯男爵能够轻易地接纳露娜8号，仅从豪华的房间装饰来看，她现在的处境可比在露娜大魔法师身边时要好得多。 “我先来吧。”为了降低露娜8号的戒备，爱尔主动说道，她向后坐在床上，还反客为主地示意露娜8号找个地方坐。 “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我经历的可丰富了。”她抬头略带感慨地说道。 紧接着，爱尔挑着自己的经历中可以说的部分，像冒险者的故事一样讲给露娜8号听。 “如你所见，现在我算的上是一个魔法师了，身边也多了一群可以分享快乐，共克难题的朋友。” “嗯，恭喜你。祝你和你的朋友开心快乐。” “谢谢你的祝福。” 即使露娜8号的语调依旧是无机质一般的平淡，五官没有一丝一毫地移动。爱尔依旧能从中感受到露娜8号真挚的情感。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呢？你怎么会来到王都，还...当上了‘玛德琳小姐’？” 露娜8号正对着爱尔，看似一动不动的眼神放空，应该是在回想着什么。 “那一日，我因为吸收了剩余的灵魂，整个人承受不住而昏迷。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叫醒了我，带走了我，他给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玛德琳’，说，那是他早逝女儿的名字，而我就是他的女儿。” 爱尔想起在逃往边境的那段日子里，曾经看到过“露娜公主与佐伯男爵之女玛德琳，赴宴马尔斯伯爵府”的新闻。 那位玛德琳果真就是露娜8号。 露娜8号接着说：“我跟着父亲，在新的实验室做助手，实验有了进展之后，就来到了王都。” 说是讲述自己的经历，但露娜8号就在用第三方的视角，最简短地流水账一般讲述着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提到她个人的感受。 看着她没有变化的表情，爱尔不禁想要问她。 被佐伯男爵认为女儿你高兴吗？ 你是否知道他的实验，是导致菲罗斯城灾难的直接原因呢？ 如果知道，为什么会接着作为助手帮助他呢？ 她想问的很多，但真正能够问出口的只有第一个。后两个事情太过沉重，涉及到真正的立场，一旦说出，恐怕就有一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 所以她张了张口，也只问了那一个问题。 “作为玛德琳，你高兴吗？”成为一个真正有名有姓的人，你高兴吗？ 出乎意料的，露娜8号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她说：“我不知道。好像和以前没有区别。” 一个被用编号命名的傀儡，和一个被赋予爱意的名字命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没有区别呢？除非在这其中有人说谎。 露娜8号垂下头，这是爱尔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明显地失落。 没有等爱尔再一次提问，她主动倾诉道：“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和真正的玛德琳相差太远，所以主动向父亲的侍从询问关于‘玛德琳小姐’的事情。” “侍从说，她是一个活泼明媚的女孩。在一次跟随魔物灭杀队一队探险的过程中，意外为魔物所害。露娜......大魔法师大发雷霆，直接要求革职了当时灭杀队一队的队长。” “但是，她最生气和憎恶的是自己的丈夫佐伯男爵。正是他同意并安排了那次的探险。仆从们还说，别看佐伯男爵表面上不说，其实他因为内疚，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中。” “得知这一切后，我收集着仆从们口中的玛德琳小姐，模仿着她的微笑和说话方式，可是最后我发现，佐伯男......父亲他其实根本不在意。” “他会去实验室，也只是因为他热爱那一切。” “于是，我不再去模仿那些笑脸，回归了在露娜大魔法师身边时的样子。” 困惑的目光落在爱尔的身上：“是我遗漏了什么吗？我没觉得现在与从前有什么区别。” “不，你没有遗漏任何事。”爱尔说道，“或许，你现在的样子就是真正的你，不需要任何人认可。” 尽管想要给予她更多引导，但是爱尔知道，她无法教会另一个人怎么做她自己。作为人的成长，本就充满迷茫，然后在迷茫中不断行动、犯错，从而一点点丰满自己。露娜8号如同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还在一点点学习着作为人的规则与潜规则。 第126章 “也许吧。”露娜8号很快恢复了方才的平淡，而后直愣愣站起身来，一点转折也没有地说道：“我到时间工作了，你先在这里待着。” 爱尔还沉浸在她方才的故事中，露娜8号已经开门要出去了。 “稍等，我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趁着门还没关住，爱尔连忙说道。 露娜8号的动作慢了下来，说道：“等这段时间的大事过去后，我会放你走的。”说完她利落地关门上锁，脚步声在门外越来越远。 等这段时间的大事过去后。爱尔皱起眉头，想着露娜8号的这句话。 所以空了的地牢果然是有原因的。她必须尽快出去，无论是为了救娱戏马戏团的人，还是为了阻止阿蒂库斯可能的阴谋。 爱尔把耳朵贴在门上，确认过门外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后，闭上双眼，静静内观自身生命力的流向。 流金般的生命力像一棵茁壮的大树，从树干中分出无数个枝桠，也像一条绵延的河流，拥有主流和无数支流。 其中最粗壮的一支，链接着千里之外的死灵之城中。她预先在黑球那里用影响力兑换了充足的生命力，注入其中，所以目前无法链接。 而近处有六条较为明显的支流，联系着王都里的六位听风者。正当爱尔想要通过其中一条进行“眷属召唤”时，她突然发现，最最边缘的地方，有两道如发丝一般细小的金线向外延伸出去。 这两条是谁？他们似乎就在附近，不是死灵之城的人，也不是此时人在王都的听风者。 好奇之下，爱尔拨动了这两条金线。 第109章 爱尔拨动了这两条细如发丝的金线，召唤的信息沿着金线的震动传递过去，勾勒出两个奇怪的小小暗影，不像是人，反而是两个小动物的样子。 爱尔能够感知到它们与自己的距离并不远。甚至有可能它们就在树海森林之中。 那两个小阴影接受到信息后，快速抖动了下身体，根据阴影来猜，大约一个震动了翅膀，另一个则是翘起鼻子嗅了嗅。而后体型更小一些的，爬上来另一只的背上，阴影中的两扇翅膀扇动几下，飞上了空中。 难道是两个微小体型的魔物？ 爱尔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在王都附近收服了两个魔物做眷属。 “救兵”还在路上，暂时无事可做的爱尔，回到床榻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期间，露娜8号送来了午餐和晚餐，随后又很快地离开了，她似乎工作非常忙，只要离开办公的时间稍久一些，就会有人来叫。 直到又一次入夜，爱尔在床上睁开双眼。这个时间点与昨天她潜入城堡基地时的时间相近，露娜8号又被之前那个人叫走了，似乎工作很忙的样子。 总之她现在无人看守，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因为体型较小，那两个小动物潜入城堡的过程出乎意料的轻松，通过生命力的金线爱尔能感知到它们已经成功抵达了房门之外的某处。 [寻找藏在房间中的钥匙。] 爱尔将这个信息传递过去，担心它们不理解，又用生命力的金线勾勒出钥匙的样子，以方便它们辨认。 “吱吱吱。”“咕咕咕” 两声叫声隔着门板传来，向是在像爱尔表示：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耳朵贴在门板上，可以听到两个小动物的零碎声音。如今距离近了，金线的轮廓更加明显，爱尔能明显看出那是一只猫头鹰，与一只小鼹鼠的样子。 熟悉的样子，唤醒了已经融入爱尔身体的，属于海拉的记忆碎片。于是爱尔知道了，它们是海拉占据自己的身体时，使用死灵魔法所召唤的最早的两个眷属。它们并非魔物，真的只是两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而已。 知道了这层关系，再看那个两个在房间外翻找东西的小家伙，就仿佛在看着两个海拉的朋友一般，让爱尔心底涌上一股怀念。 就算海拉的灵魂已经完全不能再被唤醒了，但是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与她相关的生灵。细究起来，那些隐藏于死灵之城城外迷雾中的死灵魔物，又何尝不是她的遗留呢。 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小鼹鼠咬开了外间一个抽屉的角落，钻进去叮呤当啷拖出来一把钥匙。 门内，听到钥匙响的爱尔大喜，又用金线勾勒出钥匙开锁的场景。 在爱尔的金线画图指挥下，猫头鹰把鼹鼠和钥匙驮到背上，飞到门锁的位置，小鼹鼠伸着两只小小的爪子，艰难地举起有它一半体重的钥匙，将其插进锁洞，用尽浑身力气转动了钥匙。 咔哒一声响，门锁开了。 爱尔一手捞起两个累得翅膀和小手打颤的小动物，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外间中没有灯，她引了一小团火焰以照明。 露娜8号并不擅长藏东西，魔法杖就被放在藏钥匙的抽屉旁边柜子里，连锁都没有。不过也正常，一般人可想不到，人被锁住还能联系到外界进行自救。 拿回魔法杖和通讯魔具后，爱尔警惕地迈步走出外间的大门。 门外是主楼中的旋转楼梯，爱尔轻步向上，在上了两层楼梯后，看到了楼梯中间的平台上，站着一个守卫。 依旧是声东击西，爱尔悄悄放出小鼹鼠，鼹鼠在地面上嗅了嗅，向那个士兵的脚下跑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脚。 “什么鬼？”那守卫小声嘟囔了一句，往下一看，一个黑球样的活物沿着裤腿爬了上来。 “什么死老鼠！胆子大得很，还敢往爷身上爬！”他低头弯腰，左右伸手，想要抓住小鼹鼠，可谁知它灵活的出奇，在他的身上来回逃窜，甚至还胆敢爬到了他的头上！ “小样，爷就不信治不了你。” 在他专心致志，终于一把握住头顶，深信自己将其困在手中时，一把冰冷而尖锐的触感从脖子的肌肤上传来。 “别出声。” 他吓得身子一抖手一松，小鼹鼠当即顺着他的头、肩膀下来，一个跳跃停在了来人肩膀上。 楼梯下方，回荡过来另一名守卫的询问：“彼得，你鬼叫什么？见鬼了不成？” 爱尔将贴在他脖颈上的冰刃略略移动了角度，轻飘飘地提醒：“想清楚再说。” 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眼珠向后看去，却因为姿势问题，什么也看不到，而后带着颤音说道：“有......老鼠......窜出来，吓......吓了我一跳......” “啊？哈哈哈哈哈。老鼠？你居然怕老鼠？哈哈哈哈......” 听着楼下不间断的夸张笑声，被挟持的守卫欲哭无泪，压低声音说道：“别别伤害我，有话好好说。” “告诉我，娱戏马戏团的人都关在哪里？除了被关到地牢中的那个人。” “什么马戏团？我不知道哇。” 爱尔顿了顿，换了种说法，“我说的是那几个南厘国间谍。” “哦哦哦，你是说教官们啊，她们就住在三层，从这里再下去两层就到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爱尔本想打晕他了事，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接着问道，“佐伯男爵和玛德琳小姐工作的实验室在哪儿？” “在，在最高的顶楼。”守卫立马回答道，“你问的我都说了，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的事。” “没关系，你可以说，不过是在明天醒来后。”爱尔戏谑地说道，一个手刀帮助守卫进入美梦模式。 贴心地将软倒的守卫靠坐在墙壁上后，爱尔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上去跟露娜8号告别。 这次重逢本就是意料之外，她们已经各自走向了自己人生的道路，无论其中苦涩与甜蜜，都是必然经历的过程。 说再见，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把一切交给缘分。 如果未来有机会再见，她由衷地希望，能够越过彼此的立场与8号促膝长谈，也许到了那时，8号会拥有一个自己所取的名字，不是8号这样的代称，不是“玛德琳”这样的继承，而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爱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现在，她要离开了，去兑现自己潜入此地的真正目的。 一分钟后，那个嘲笑同行的守卫，也收获了同款优质的手动睡眠模式。怀里揣着一只猫头鹰加一只小鼹鼠，爱尔就这样一路偷袭，找到了“教官们的房间”。 房间门紧锁，上面还叠加了各种复杂的魔法式。尽管被称作教官，但毫无疑问，她们是没有人身自由的。 爱尔花费了好一阵时间，最终靠着强大的魔力强行破坏了上面的禁制魔法。 刚推开门，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爱尔一个侧身，躲过了一只木椅子的攻击，转身一看，十来个身材魁梧的南厘国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昏暗的环境中，她们的双眼仿佛野兽般明亮，里面有着明显的警惕与敌意。 那个在门口偷袭她的人默不作声举起椅子，又要砸下来。 “我不是坏人。”无意还手的爱尔连忙说道，“我认识克劳德，是来救你们的。” 第127章 克劳德三个字，成功止住了椅子的下落趋势。对方谨慎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 总之，在一番解释，并说出多个克劳德的缺点后，对方终于相信了爱尔的话。 “知道他平安回国了，我也能安心了。”正在说话，名为旺达的女子，是娱戏马戏团的团长。“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同伴，因为惹到了阿蒂库斯被关联禁闭。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她没有回来之前，我们不能独自离开。” 爱尔不忍直接将她“疯了”的事情告诉对方，只模糊说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她的所在，等将几人送出去后，就去救她。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城堡中守卫又那么森严，怎么可能逃得出去？”一个团员忧心忡忡地说道。 “外面的守卫并不多，”爱尔说道，伸出自己的左手，“而且，我带你们离开的方式没那么麻烦。请大家手握着手连接起来，再由最边上的人牵住我的手。” 看着交头接耳，疑虑重重的团员们，旺达团长说道：“试试吧，反正不会再有更多的损失。” 爱尔在原地站定，旺达团长依言握住了她的手，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过来。爱尔扫视一眼，确认所有人都连接在一起，将魔法杖向下一拄，空气中无声的震荡过后，一屋子的人，消失在原地。 旺达感觉自己不过是眨了下眼睛，眼前的景色就截然不同了。 同一个月亮照亮了另一片完全不同的土地，看着熟悉的道路与两旁的建筑，以及那道旁路灯所照亮的招牌——“提摩西与彼得的店”，旺达团长的眼眶瞬间湿润。 上一次来这家店，魔物伙伴们看到提摩西是那么兴奋，以至于她们在店里为食客们现场表演了一场。 而现在，她们回到了故土，那些从小跟随着她的魔物伙伴们却永远回不来了。 爱尔没有停留，将几人传送到位后，立马瞬移到城堡地牢中，也不顾会不会发出声响，强硬地使用魔法破坏了栏杆，走进其中，手按在被她吓到角落的人身上，又一个传送，将其送到了旺达身边。 “谢谢你！”旺达连忙抱住刚落地站不稳的团员，对爱尔说道。 “不用客气。”爱尔回答道，“不过她的情况不太好，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也就这时，魔法亮光突然在爱尔的胸前亮起，一个猫头鹰头从领口钻出来，将通讯魔具叼了出来。 爱尔接过通讯魔具打开通讯，里面传来阿尔玛焦急的声音。 “爱尔大人，终于联系上您了。” 阿蒂库斯的城堡中大约有反制通讯魔具的魔法存在，因此阿尔玛尝试了一整天，此刻才联系上了爱尔。 “发生什么事了？” “您快回来吧，罗兰大人通知我们，早上的时候王宫遭到魔物突袭，那些魔物非常凶猛，已经有一些逃窜到市民的居住区了。” 第110章 “那些魔物非常凶猛，已经有一些逃窜到市民的居住区了。”阿尔玛话刚说完，通讯魔具不知怎的突然中断。 忧心溯灵香水店的同伴们，爱尔也来不及与娱戏马戏团的人解释太多，收起通讯魔具，再次挥动手中的魔法杖就要离开。 现在，她可算是知道露娜8号口中的“大事”指的是什么了，以及为什么城堡地牢空无一物。 “请稍等。”旺达团长说道，在她怀中，那个最后被爱尔带出来的团员拼命挣扎着，“感谢你的搭救，请问我们该怎么报答你？” “好好生活下去，”爱尔说道，“有缘再见。” 话毕，她不再过多停留，立刻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原地。 菲罗斯城魔物潮时，她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从赶到家乡，却只能看到满城遍地的尸身。她无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景，必须马上回去！必须阻止灾难！ “好好……生活下去？还有可能吗？”旺达团长看着爱尔消失的地方，下意识揽紧怀里惊恐万分的团员。 她亲手将自己相处十几年的魔物伙伴，变成战斗的魔物，亲眼看着它在厮杀中落败于阿蒂库斯手下的红眼魔物，被对方杀死。 就算有千万个理由和借口，可她对伙伴所犯下的罪是无法抹除的。以后，她真的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左右肩膀上突然多了些重量，是周围的团员们围了上来，手掌与肩膀与她紧密相贴。她们的眼中带着死里逃生后的泪光，以及更多灼然地对未来的期待。 “团长，娱戏马戏团永不落幕。” “团长，我们再重新开始！” “旺达团长，我会一直跟随你的，直到七老八十，我们再也走不动的那一天。” “旺达，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把欢乐传递到大陆的每一个地方的。” 她们围成好几层的圈，紧紧抱着彼此。就像曾经无数次在荒野中露营，篝火还未升起来时那样，抱团用自己的身体为彼此取暖。 在被俘为囚徒的日子里，她们一只一只失去了曾经亲密无间的魔物伙伴，只有靠着对彼此的担忧，想着不可以连累其他人，才能够在一天天的日子中熬下去。 最艰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们将带着伤痛和对伙伴的愧疚重新起航。 --- 回到溯灵二楼，爱尔首先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在楼道内奔跑，匆忙撞开临近的卧室的门。 看到帕米拉和芙蕾雅的房间空无一人，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们两个负责后勤，一向驻守店内，如果连她们都不在，那情况该是多么危急？ 她的手紧紧扣住房门的把手，手背因用力而鼓起青筋。 当日菲罗斯城的惨状，如烙印一般刻在脑中，尽管已经那些人已经作为眷属复活，但曾经受到的伤害，依然留在了肢体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急促地呼吸着，安抚内心的慌乱。没关系的，有死灵魔法在，只要我不死，她们就不会死亡。 可是，如果她们的肢体受到了损失呢？如果被魔物咬到了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将她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她们已经是死灵了，身体也没办法重新愈合。 阿尔玛的前胸，有一个空洞的贯穿洞口，帕米拉的背上有一条十厘米长的裂口，还有芙蕾雅、玛莎、丹尼尔、亨利……在作为她的死灵醒来后，每个人的肢体上都带着无法愈合的伤口。 断手断脚毁容撕裂……各种糟糕的情况，在爱尔的脑内预演，她看着另一边阿尔玛的房间，迟疑着不敢推开。 再等十秒钟，十秒钟后，她会继续前进的。 “啊啊啊……好疼！”一个女声从阿尔玛的房间传出来。爱尔心头一跳，大脑一空冲过去撞开了门。 阿尔玛坐在床上，一只胳膊从她身侧挡住的地方伸出来，被她轻轻扶着，很明显，有个人正躺在她的身后。 芙蕾雅站在最外侧，手里端着卫生托盘，上面放着绿色的治疗魔法药剂、纱布、棉签和线条；帕米拉弯着腰拿着一支棉签，轻轻按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胳膊上。 三个人六双眼齐齐看向门口的爱尔，在阿尔玛的身后，那个女声再次传来。 “谁？谁敢撞本公主的门？” “没什么事情，公主殿下。”帕米拉把棉签放到托盘上，拿出纱布和棉线继续包扎着伤口，声音温柔地仿佛在照料一个骄纵的小孩子。 “是我们的……姐妹爱尔回来了。她不知道公主在此，所以举止匆忙了些。” 在外人面前，帕米拉稍微改变了对爱尔的称呼。 “好吧，既然是你们的姐妹，我就不治她无礼的罪了。”公主宽宏大量地说道，“爱尔是吗？你先出去吧，下次再面见本公主，可要记得行礼知道吗？” 与此同时，阿尔玛背着“公主陛下”，向爱尔无声张口：“拜托爱尔大人，请配合一下。”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爱尔顺着那个公主的话中要求说道：“是，公主……殿下。”随后轻轻关上了门，回到会议室等候。期间她尝试了与罗兰的通讯，没有意外地无法接通。 没过几分钟，阿尔玛来到了会议室，一脸歉意地对爱尔说道，“对不起，爱尔大人，刚才我突然被公主叫走，无意间中断了和您的通讯。” “没事，”爱尔看着阿尔玛充满活力的脸微笑说道：“你们没有受伤就好。” 没有人知道几分钟前她内心的动荡，而这些受她庇护的眷属也不需要知道。爱尔只想她们能够好好活着，就像她对娱戏马戏团的留下的期待一样。 “对了，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被魔物伤到了吗？” “公主是擦伤，”阿尔玛拉开椅子坐下，说道：“今天早上公主偷跑出来，非要我陪着去玩。我带着她一上午都在剧院看戏，然后就收到罗兰大人的通讯消息。” “他告知了我魔物突袭王宫的事情，让我尽快通知您。然后在得知公主和我在一块后，就让我先找个借口把她带回家。而那个伤口……是公主想要在厨房帮帕米拉做饭时不小心蹭伤的。” 第128章 这真是意料外的答案，不过这也说明情况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失控 “魔物突袭王宫又是怎么一回事？罗兰有说清楚吗？我现在联系不上他。” “早上的通讯比较匆忙，没有办法了解太多。不过罗兰大人有说，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相对比较安全，也因为这样他才会让我把公主带回来。” “玛莎、亨利和丹尼尔她们有来过消息吗？” “和她们联系过了，玛莎和丹尼尔说是报社有大活，今夜要加班，丹尼尔则是说冒险者酒馆接了个大单子，他得帮着组织赏金猎人，也是没说两句就挂了。” 情况不明，那就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我出去看看，你们呆在家里不要动，有事情及时联系我。” 眼看着爱尔风尘仆仆地又要离开，阿尔玛连忙叮嘱道：“爱尔大人，注意安全！” “放心。” 爱尔点了下头，而后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团子递给了阿尔玛，“这两个小家伙，劳烦你暂时照顾。” 话毕爱尔再次出发。得益于白天在露娜8号那里的休息，她现在精力充沛。 --- 再次出现，爱尔将自己传送到了曾经到过的距离王宫最近的地方。茫茫夜色中，她如一只幽灵，飞快地掠过街道。 爱尔并不认为阿蒂库斯会毫无缘由地袭击王都的普通人，他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人，每次大行动必然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但是不管他想要利用那些魔物做什么，势必会对普通的民众造成隐藏的伤害。比如罗兰口中所说，有一些魔物已经逃窜到了居民区，说不好何时，危险就会降临。 两侧的建筑中，藏着千家万户的生活，零星几家的灯还亮着，更多的人已经熄灯休息。在她们的眼中，今夜的安宁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 在创世者的笔下，她/他们是塑造阿蒂库斯这个反派的必然牺牲，也将促成罗兰升级变强的动力。可是在爱尔眼中，每一扇窗后，都是一个真实的人与家庭，就如曾经的她一样。 她永远无法忍受，生命沦为某种叙事的工具。 大约一个小时后，爱尔停下疾行的脚步，隐在一处建筑的阴影中。在她斜对面就是魔物灭杀队总部，那里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门前两个守卫高举着武器，警惕地看着四周。 而在隔壁的王都护卫队总部外，不仅同样有守卫严阵以待，更络绎不绝有人抬着担架往院里送。相比于灭杀队，王都护卫队的士兵更多时候是与人为敌，让他们与魔物作战着实为难。 “谁？谁在那里？！”魔物灭杀队的门卫似乎看到了什么，赫声道。 爱尔一个退步，消失在黑暗里，逆着那些担架所来的方向而去。 确切来说，当前的战场是在王宫之内最外围的一小片场地上，又或者是经过一天的战斗，魔物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剩下一小部分被围困在此处。 爱尔站在一处隐蔽的高墙上，看着下方的场景。 战斗没有想象中的血腥与残酷，也根本用不着爱尔出手。几十位魔物灭杀队的队员，和身着对魔物战斗特别队队服的士兵，相互配合将七八只红眼的中型魔物围困住。 魔法攻击的光亮，与战斗特别队士兵的弓箭接连不断地发向中间的魔物，而举着刀剑不敢贸然行动的士兵，则穿着王都护卫队的制服。 爱尔仔细辨认了，罗兰并没有在发起攻击的人群中。 联想起罗兰让阿尔玛将公主带走的行为，她突然产生一种特别的预感，随即抬高目光，在周围的高大建筑上扫视。 果然，西北方的月影之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屋顶上孑然而立，因为距离问题，完全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能勉强辨认出他向下俯视着战斗的场地。 在喧嚣的战斗声中，爱尔发动风之魔法，向那个身影而去。 爱尔收起风之魔法，轻巧地落在他的身后十几米的距离。黑色的风衣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唯有头顶的金色的发丝显露出唯一的颜色。 “真好，有你来了。” 罗兰似乎已从脚步声猜出了爱尔的身份。雕塑般凝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蹲下身，坐在了屋顶的边缘。 爱尔学着他也坐了下来。 “想不到，你居然能忍住对下面的战斗袖手旁观。” “嗯，因为已经对阿蒂库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罗兰轻轻说道，“我的主战场在明天。” 第111章 14小时前。 尽管有些忧心昨夜爱尔没有发来联系，罗兰依旧如约定的那样将担心压入心底，一大早，按时前往“对魔物战斗特别队”开启今日的工作。 训练刚开始一个小时，有王宫的消息传来：王宫受到一群不明魔物的突袭，魔物灭杀队人力不足，请求支援。 在所有人集结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有侍从单独将罗兰叫到阿蒂库斯的办公房间。 “我有更精确的消息，”他说道，“虽然魔物的主力袭击点在王宫内，但是有六只魔物逃窜到了王宫之外，它们跑得快，一会儿功夫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罗兰闻言眉头紧皱，王宫中守卫森严，总能抵挡一会儿，可是普通平民可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我立刻拆分队伍去搜索。” “欸，不要急。”阿蒂库斯递给他一杯茶，“这件事还需要好好梳理，调节各方关系。” “目前不知道那几只魔物的位置，还是先安排人搜索会快一些。最好是有魔物灭杀队的人一起行动，灭杀队专有的魔法，可以快速定位魔物的位置。” 罗兰没注意到阿蒂库斯的动作，公事公办地说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阿蒂库斯将茶杯放到罗兰的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当王宫受到攻击时，所有的守卫力量，都要优先保卫王宫。无论是你手下的士兵，还是魔物灭杀队，得要把王宫里的威胁消灭光，才能去追捕剩余的魔物。” “那样就来不及了。”罗兰着急地说道，“王宫中守卫森严，但是普通民众根本无法抵御魔物的袭击。” “所以，我这不是给他们找保护者来了嘛。”阿蒂库斯悠闲地喝下自己的那杯茶，眼皮也没掀地说道，“我亲自担保，你可以脱离队伍去捕捉那几只逃窜的魔物。” “太好了！”没料到阿蒂库斯这么好说话，罗兰大喜过望，来不及细想阿蒂库斯的用意，“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将那些魔物抓捕完，之后马上去王宫支援。” “罗兰……勇者，真是很贴切的称呼呢。”阿蒂库斯突然慢条斯理地说道，“宁愿冒着被惩罚的风险，也要放着王宫里的贵人不管，来拯救普通民众。” 看着他闲闲的姿态，罗兰这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忽视王宫拯救民众”是阿蒂库斯对他的安排。他要罗兰远离王宫里的战斗，即使他有能力两者兼顾。 所以他才会单独把有魔物逃窜出去的事情，告诉自己。甚至于那些魔物很大可能就是来自于他的手臂。 这是一个选择，也是一个测试。甚至他还贴心地按照罗兰的性格，为给他安排的路线提供了无法拒绝的借口——拯救民众。 而阿蒂库斯想要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不要对王宫中的魔物出手。 阿蒂库斯要做什么？他想要杀了国王？还是要逼宫？ “拯救民众当然是不可推卸的义务，”罗兰试探地说道，“不过王宫的形势您怎么看呢？会对整个城市产生影响吗？” “放心。”阿蒂库斯再次把罗兰面前的茶杯端起来，这次稳稳地送到了他的手里，“我想经过这次，国王一定会更加了解到防范魔物的重要性，以后对我们的队伍多做倚重。” 原来如此，是要在国王面前，让“对魔物战斗特别队”露露脸，以报前仇。 罗兰已经在国王面前露过脸了，他一旦参与到对魔物的战斗中，胜负哪里还有悬念？国王还怎么提心吊胆，发现阿蒂库斯手下士兵的必要性呢？ “只不过，我觉得，王都的民众们平时生活也很乏味，也需要一点点刺激调剂一下生活。不如就等明天吧，等王宫内的事了之后，也许还有第二波的魔物也给王都民众们来场表演赛。” “王子殿下！”罗兰拉高声音说道，“民众无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魔物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不要担心，罗兰勇者。”阿蒂库斯安抚地看向他，笃定地说道，“那些魔物都很听话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杀得足够快，那就不会有任何民众牺牲。” “唔，不对。”他又晃晃手指补充道，“可能有一些人可能会因为逃跑不看路而摔倒或擦伤。” “我也是为大家着想，他们早点看到魔物的凶残，才能和国王上下一心，更加支持防御力量的建设。” 说到底，还是为了借此机会，扩张他自己手中的势力底牌。 第129章 “你怎么想呢，罗兰勇者？这杯红茶要不要喝？” “王子殿下亲自斟的茶，当然要喝。”罗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凉凉的红茶带着一股涩意流入喉中。 几秒钟前，他甚至在推测直接杀掉阿蒂库斯的可能。然而他不能。因为他不知道阿蒂库斯此时已经部署到了哪一步，对方又暗中安排了多少魔物。 如果阿蒂库斯一死，那些被他控制的魔物失控了怎么办？ 罗兰没有勇气做如此大的赌注。所以，他只能暂时，在阿蒂库斯的规则中选择伤害更小的那个选项。 “这就对了，顺便告诉你，你可以慢慢寻找不用急，那些逃窜出去的魔物被好心人困在了六处建筑中，你只要在今天内找到它们就行，一点不用担心它们伤害普通民众。” --- 在罗兰讲述这些的时候，底下的包围圈内只剩下最后一只魔物了，所有人毫不吝啬地输出攻击，就连王都护卫队的士兵，也开始向前主动发起攻击。 爱尔晃了晃垂在墙外的双腿，说道：“阿蒂库斯还真是有他先祖的风范呢。” 夜色之中，她的眼睛中冒着凛然的火光。 “既然他喜欢表演，那就让我们给阿蒂库斯殿下，举办一场永生难忘的表演吧。”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街道上空空如也，大部分人还在家中或洗漱或吃早饭或赖床，准备开启新的一天。 城市中的职业灭灯人，走街串巷，一个接一个将魔法路灯的开关关闭。 这份工作他已经干了十多年了，送走的坏掉的魔法路灯也有上千个了，可像现在这样整个路灯杆子被弯曲成波浪线一样的坏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隔壁的巷子里传来尖锐的打击声，他顶着好奇慢慢蹭了过去，向巷子里看了一眼，结果将自己吓倒在地。 一只水桶粗的黑色蛇形魔物紧紧缠住小巷子里的废弃木箱，稍稍一用力，就将三四个箱子挤压断裂，变成完全的木质碎片。 它似乎听到了巷口的声音，一个甩头盯了过来，骇人的红色眼睛立刻与灭灯人双目对视。 “有……有魔物啊啊啊！！！！！” 灭灯人连滚带爬站起来，大声呼喊着，在街道上疾速快跑。两旁的建筑上，一个个窗户被打开，早醒的人们探出头来，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那条黑蛇魔物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如同登上舞台的亮相照一般，下身盘旋，上身直立，冲着半空中的人们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恐吓。 它长近二十多米，半直立起来竟然也有两层楼的高度，猩红双眼如同恶魔般可怖，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被吓得向后瘫软。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顺着黑蛇张大的口向下蔓延，黑色的鳞片看不出变化，然而从那魔物的身上，有黑气升腾而上。还没有来得及关窗的人，明显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类糊掉的气味。 被电击的魔物眼中的红色光芒熄灭了，笔直挺立的蛇身轰然一声瘫软在地，因为还是清晨，街道上没有人，所以无人受伤。 罗兰一袭“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制服，飘然从高高的屋顶上跃下。 “是智之勇者！”“是罗兰！”“勇者罗兰来啦！” 窗户内的民众高呼着罗兰的名字，早把刚才的恐惧抛之脑后。 那只蛇形魔物不过是体型大一点的四类魔物，本身不带毒，鳞片也不带属性防御，但是不明所以的民众不知道，他们眼中看到的，是勇者罗兰只用了一招魔法，就把两层楼高的魔物消灭掉了。 他英勇又厉害！无愧于勇者之名！ 啊等等，罗兰身上穿着好像不是原来魔物灭杀队的制服，难道是换了地方任职？ 就在这时，一队纪律严明、制服帅气的士兵快速从街头齐步跑过来，停在罗兰的面前。 “罗兰教官，‘对魔物战斗特别队’一支队谨听您的命令！” “队分两列，”罗兰一手背身，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地传达道，“a队把这条魔物的尸体带走，b队将魔物出没的消息按街道通知民众，告诫民众无事最好不要出门。” “是！”罗兰的声音刚落，士兵齐声应道，而后单数向左，双数向右，快速变成两列纵队，如罗兰的分工安排快速行动起来。 “对魔物战斗特别队，你听过这个番号吗？”四楼的一个住户站在阳台上，捅了捅也出来看热闹的邻居的胳膊肘。 “这个我还真知道。”邻居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这句“知道”帮他吸引了周围一圈邻居的目光。 “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也说说呗。” 他有个表姐是赏金猎人，饭桌上有聊到过前几天的特别队队员6比30车轮战魔物的事情，他当时也就听了一嘴，不过这并不耽误他掺杂着自己的想象，半真半假地传播着特别队的威名。 “她/他们啊，就是阿蒂库斯王子手下的军队，我表姐说她/他们六个人能打三十个魔物，个顶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真的？那可真了不起！” 就这样，在民众们的口口相传中，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战力越传越强，隐隐压住了国王直属的魔物灭杀队。 第112章 王宫中，昨日才直面魔物袭击现场，一整夜没睡好的国王，直到清晨才得以入眠。 可大上午的，他还没有起床，就有侍从敲门来报，又有魔物在王都内出现。 “快，赶紧把魔物灭杀队的人都叫回来！”国王上半身从枕头上弹起，丝质寝服下的大肚腩弹了好几下，花白的胡子下嘴唇都在颤抖。 “把王宫里里外外排查一遍，我不想再听到魔物袭击的消息！” 侍从被国王的怒音一惊，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禀陛下，魔物灭杀队的人一直给您守夜，直到天亮了才回去，就算叫回来可能也得到下午了……” “该死的！”国王低吼一声，“那阿蒂库斯手下那些兵呢？她/他们不会也回去了吧？我可记得拨给他的士兵数量有几千！” “小的明白，我这就去禀告阿蒂库斯王子！” 不等他退下出门，国王华贵的房门外传来阿蒂库斯的问候声。在得到国王的允许后，侍从打开门，将阿蒂库斯迎了进来。 “陛下，对魔物战斗特别队，已经出发去王都各处有魔物出没的街道了，绝对不会让国民受到魔物的伤害。” “管他们干嘛？赶紧把人调回来，把王宫守好！”国王不耐地怒吼道，“还有那个罗兰，你昨天说把他外派出去了，今天还没回来吗？” 他真是受够了！这些魔物怎么就不能好好在魔物之森待着呢？一定是那天扎克在车轮战上搞的现场传送，把传送门弄错乱了！ 国王因自身安危受到威胁的样子，让阿蒂库斯感受到了操控他人情绪的快感。他低头收敛住眼中的得意，诚挚忠诚地说道： “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几百名特别队士兵，在您的寝宫外守卫。” “目前来看，魔物应该是改变了策略，在昨天发现王宫无法攻破后，才选择了王都内的其他区域进行攻击，您无需忧心。” 阿蒂库斯的一番话语，有针对国王当前安全感的回应，还有对魔物行动逻辑的拆解，情理并用，顺利安抚了烦躁的国王。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国王语气平缓下来，想到昨天阿蒂库斯对于王宫内魔物的处理手段，安心地说道，“这次消灭魔物的事情，还是全权交给你去办。” “遵命，陛下。”阿蒂库斯俯身按胸行礼，“魔物的攻击形势千变万化，请您容我先行告退。” “去吧。”靠在床上的国王挥了挥手。 等到阿蒂库斯即将迈出房门时，国王又别扭地说道：“你昨天做的不错，如果王都内的魔物也能顺利解决的话，我会考虑把那个什么......特别队的规模再扩大一倍，不，几倍！” 虽然国王并不想承认，但他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不像他的孩子，确实有着储君的风范。 而扎克，枉费他多年来对他的宠爱，昨天，在魔物在面前时，他居然敢直接丢下尊贵的国王大人，他的父亲大人，而独自逃走。 在国王心中，在扎克背离自己的那一刻，他已经注定失宠，也将与王位彻底无缘。至于最为年幼的公主，除非她的哥哥全部出局，否则是没有机会上位的。 “是，感谢陛下的信任。”阿蒂库斯笑着回道。 至此，他此次放出实验魔物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八成，接下来，只要将王都内安排的魔物完美消灭，在民众面前表演完最后一幕，一切就全部结束了。 --- 这天早上，不同类型的红眼魔物，类似的战斗场景在王都的各个街道上演。受到对魔物战斗特别队警告的人们，大部分在看到魔物的出现后，听话地待在了家里。 勇者罗兰极具震撼性的魔法秒杀，不仅守护了大家的安全，还引发了众人对于罗兰本人以及其身后队伍的深度信赖。 第130章 当然也有一些人因为各种特殊的原因，还是出了街。其中就包括听说城里进了魔物，而想要来狩猎的赏金猎人们。 “领队，”一身灰衣的莱拉扒拉了下走在她前面的蓝衣服赏金猎人，“咱们能抢过那些专业的吗？” 在前面的街道上，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人，正在和七八只小型魔物缠斗，因为魔物等级太弱，威胁性小，所以罗兰并未出现在这里。 “嘘，不要说话！”蓝衣领队扭头说道，对着莱拉在内的五个人说道，“马上就打完了，待会儿我一说‘跑’，你们立马跟上，咱们就捡最东边最小的那只就好了，不要贪心，捡小的行动快，待会儿还能跟着捡漏！” 他们是在听说了魔物出没，以及罗兰领队消灭魔物后，临时组成的一支“捡宝”队伍。目的是在战斗结束后，偷捡魔物的尸身，以拆分原料卖钱。 蓝衣领队专心致志地观察着特别队队员的行动，这支分队共十二名队员，分成四个小组，其中一个队伍机动行事，将魔物诱惑分散开。另外三个小组，则三人一组共同绞杀一只魔物。 那魔物顶着一双猩红双眼，看上去就比寻常的魔物更加可怕。好在特别队的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首先会有两个人从左右两边，各射出一支带着绳索的弩箭，箭头向着魔物的脑袋掠空而去，精准地缠绕上它的脖子，随后这两个人各自拉紧尾端缠在胳膊上的绳索，分开向两侧跑去。 被困住的魔物在左右拉力的控制下，失去移动能力，另外的两人则快速上前进行攻击。 眼看着不远处每个小组都正正好被魔物牵绊住，同时魔物也抽不出精力对付多出来的人了，蓝衣领队摆出起跑的姿势喊到： “3、2、1，跑！” 话毕，五个穿着不同色系风格衣服的赏金猎人，一点也不整齐划一地向倒在地上的魔物跑过去。 “欸欸欸，这边！”一个赏金猎人跑蒙圈了，蓝衣领队连忙将他喊了回来。随后五人七手八脚地围着事先挑好的那只小型魔物，或拽或拉，或抱或扛，用尽各种方法将三米长的魔物“端”了起来。 “这里很危险，快离开！”负责牵制诱惑魔物的特别队队员喊道。 对此事背后的阴谋一无所知的特别队队员们，依旧认真地践行罗兰、艾露莎两位教官在平时教导的行事原则：保护手无寸铁的民众。 不过这次出现的并非民众，而是打算虎口夺食的赏金猎人团队。 “谢谢关心咯！”蓝衣领队一肩担起黑色的魔物狼头，把魔物的一对前爪合起来抱住，一边对着特别队的队员们比了个敬礼的手势。 “感谢特别队的馈赠。我们就带着战利品先走咯！”说完，领着身后几人扛着魔物就往来的方向跑去。 三米长半米宽的大黑狼魔物，比三四只壮年肉猪还沉，只把几个人压得气喘吁吁。黑色鬃毛又喇人又冒着血臭味，别提多埋汰了。 “大家再加把劲！别让特别队的人赶上来了！”蓝衣领队一边大喘气，一边给大家鼓气道。 “想一想有了这只魔物，咱们剥了皮，拔了牙，再剃了骨，得赚多少钱啊，少说7、8枚金币也是有的，而且这魔物还是红眼的，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样，肯定品质更好，价格更高！” 她跑着跑着，突然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高兴地说道：“欸，你看，就是要多算算，一算清楚能赚金币，我肩膀也不酸了，感觉还能再多扛一只魔物！” “还真挺奇怪哈哈哈哈哈哈。” “领……领队……”身后传来灰衣莱拉颤颤巍巍的声音，“你回头看看呢？这魔物它它它它活了！” “啊？你在搞笑吗？”蓝衣领队不高兴地回答打算呵斥莱拉，不料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不，应该说另外几个赏金猎人都在几米外惊恐地看着她。 而在她的身后，一堵黑漆漆的墙壁一样的长毛躯体，岔着两条后腿在地上跟着她走得飞快，所以她才会感到重量越来越轻，因为被扛着的本体，用落地的后腿分担了一部分！ “啊啊啊啊啊！！！！”她吓得一跳，立马撒开手上攥着的魔物前爪，一跳步蹦到了三米外。另外几个赏金猎人也跟着她赶紧逃走。 幸亏，那只死而复生的狼型魔物没有跟来，蓝衣领队靠着转角的墙壁，昂着头大口呼吸，伸手拍拍胸口。 “你们怎么也不早提醒我？”她埋怨着说道，感觉刚才都一幕将成为自己接下来好几天的噩梦。 “领队，你跑得太快了，我们跟不上……”灰衣莱拉憋着嘴说道。 当时她们按计划扛着魔物跑，可谁知跑着跑着，那只魔物粗壮的后腿和身躯开始蠕动，最后面的莱拉立马吓得双手一撒，因为下降的惯性直接把魔物下半部分，从前面几个人的肩膀上带了下来。 只有队长，因为肩宽身体壮，能抗又能跑，硬是独自一个人半扛着魔物跑了七八米，还觉得越来越轻了…… “算了算了，算我运气不好。”蓝衣领队说了两句，越回想越觉得刚才的情况不大对。 “不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只魔物都死了，怎么还会自己跑呢？” “可能半死不活……被咱们捡着了呗。” “不，我检查的仔细，一开始它就已经死了，而且最后我撒手前，它的脖子可贴着我呢，一点脉搏都没有！” 说完，蓝衣领队探头向刚才的方向看去，更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不光是她们扛走的那只，就连刚才一并被杀死倒地的其他魔物也竟独立站了起来。 它们的黑色鬃毛上满是血迹，原本双眼中的猩红色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七八只魔物无视特别队队员的攻击，如狼群般聚在一起仰天长啸。 而队员们，则因为眼前死而复生的诡异事件，而呆愣在原地。 “吼……噢噢噢噢……” 黑色魔物长鸣一声，富有人性地望了方才杀死它们的特别队队员一眼，而后似乎感知到某种牵引，开始迈动脚步，快速奔跑，向着街道尽头而去。 “快，跟上去！”特别队的小组长如梦初醒，对其他人喊道。 转角的角落里，灰衣莱拉一把拉住跟着站起来的蓝衣领队，惊讶地说道：“领队！你不会也想去看看吧？这事儿多诡异啊。” “对啊，”领队转过头，满脸兴奋，“你不觉得这事儿特诡异也特有趣儿吗？我得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那要是那些魔物又攻击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领队仿佛看傻子般看了莱拉一眼，“那到时候就再逃跑嘛。比猎杀魔物咱们比不过，逃跑总能逃过那些正规军吧？” “而且你看，感到好奇的也不光是咱们。”她指向街道上，有几个市民从公寓楼里走出来，拿着菜刀，或者脸盆但刀与盾，偷偷摸摸地也摸到了街道上。 “快快快，好饭也怕晚，再慢点什么都看不着了。”领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莱拉和其他人相互对视片刻，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复活后的魔物往前走着，不光是这一条街道上的那几只狼型魔物，走到与隔壁街道交汇的地方，另有其他魔物汇入进来。 复活魔物的队伍越发壮大，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似乎前面有个共同的目的地在召唤。 对魔物战斗特别队队员，警惕地跟在后面。只不过偶尔会在路途中遇上的那些红眼魔物，双方一照面就相互攻击，打成一团。 “领队，咱们还是别去了吧。”灰衣莱拉弱弱地拉着领队的衣袖说道，在她们前面五十米远处，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人正和两只红眼巨鸟型魔物战斗，激战的气氛震荡在空气中。 几个好事的民众，顶着锅盖，也躲在跟她们差不多的路对面的小巷子里。 “你别怕，”蓝衣领队指了指远处，“你看，那些死过一次的，没了红眼的那些，根本不会再攻击人了。” 莱拉仔细辨别，那些她们一开始跟踪的死尸魔物，确实依旧不回头地往前走，一点也不关注身后红眼同族们与人族的战斗。 “它们到底要去哪儿啊？而且说到底，为什么魔物死了还能再活过来？”莱拉疑惑。 “世界之大，我们不知道的可多着呢，”蓝衣领队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什么神秘的大魔法师的手段，说不好。” “唉，这个我知道。”街道对岸一个民众举着锅盖，就跑了过来，加入到莱拉们的对话中。 “我以前看过一本古书，书上说，人是活一口气的，这口气没过去，人就算死了也没有归处，于是就会化作不死不活的怪物。照我看，这些魔物十有八九也是这种。” “快闭嘴吧你，知道啥啊知道，我们好歹还是赏金猎人，跟魔物打过交道的，你一个普通人干嘛也跟着过来了，不怕死吗？” 莱拉挥舞着拳头说道，她是色厉内荏，听不得一点鬼怪之说，于是便恐吓对方。 第131章 “等等，我怎么看你越看越眼熟呢？” “嘿嘿，那您看这样是不是更眼熟呢？”突然加入的这个人，把额前的碎发撩了起来，直起身拉了拉身上的松散的衬衫。 “啊！是你！”莱拉惊呼道，“你是冒险者酒馆里那个酒保，叫叫叫什么来着？我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亲爱的赏金猎人莱拉小姐，我叫亨利，很高兴能在非工作场所遇见几位。”亨利下半身蹲着，上半身则端出服务员礼仪十足的姿态，清了清嗓子说道。 昨晚，听风者会议再次召开，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在这场大戏中的角色。亨利、玛莎、丹尼尔三人负责在今天，混在民众里，搅乱舆论的走向。 阿尔玛、帕米拉和芙蕾雅三人则负责留守溯灵，名为安抚，实为囚禁型保护地将公主留在店内。 罗兰负责配合阿蒂库斯的表演，同时做好预热，而爱尔将会最后登场，彻底终结阿蒂库斯的美梦。 --- 答应了国王尽快消灭魔物的阿蒂库斯，并没有如他所表现出的态度般为消灭魔物兢兢业业，坐稳指挥位。 一切尽在掌握，在国王看不到的地方，他无需向任何人扮演。 距离早上魔物入侵的时刻，已过去半日。负责传递现场情况变化的传讯官还没来，不过按照他的推测，投放入王都的魔物估计有七八成已经被消灭。 阿蒂库斯身处市中心里他最爱的餐厅中，举着银质刀叉，优雅品尝着主厨为他专门定制的菜品。 在他座位的对面，坐着一席晚礼服的佐伯男爵。而在包厢之外，也再没有第二桌客人。 ——得益于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到位宣传，大部分的王都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如今都龟缩在自己的家里，等待着所有魔物已尽数歼灭的好消息。 而亲自导演了这幕精彩戏剧的阿蒂库斯，优雅地掌控着节奏，目前还不着急将结局端上。 再让她/他们在恐惧和担忧中多待一会儿吧，这样当神兵天降时，她/他们才更知道，该感谢和追随的人到底是谁。 餐厅的老板亲自为尊贵的王子送来一瓶珍藏的红酒，酒体流畅地落入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红艳如血。 “两位请慢用。”餐厅老板按着杯座，将两杯酒奉给两位贵客，后退着离开了餐桌。 阿蒂库斯优雅举起酒杯，噙着笑意向对面的佐伯说道：“敬天底下最才华横溢的魔法博士。 ” 佐伯不紧不慢地放下刀叉，与阿蒂库斯碰杯，他本性幽暗克制，如今面对自己伯乐恰如心意的赞美，也露出了少见的真正笑容。 “多亏您的信任，阿蒂库斯殿下。我原以为‘红猎’已经是我毕生的最高点，是您的启发和参与，才有了‘神控’的出现。这一生能有此成就，我也知足了。” “亲爱的男爵大人，现在满足还太早。”阿蒂库斯晃了晃酒杯，“以你的才华，一定还会有更伟大的作品问世，而你的爵位也会随之一步一步，往上变得更高。”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佐伯两撮小胡子翘起，笑意明显。 所谓“红猎”，即佐伯当初在晦暗之森地底实验室中，通过对覃人（维兰迪尔人）天赋魔法的研究，而研发出的红色药剂的最终版本。 在注射给魔物后，可最大限度提升其攻击力与战斗力，但对应的理性会降低。 而“神控”则是诞生与树海森林的城堡基地，依靠着从魔物森林中抓来的魔物实验所研发的新药物，可以直接侵入魔物脑内，影响其思维变化。目的是提升红眼魔物对培训者的指令服从度。 当初听风者亨利，在冒险者酒馆所听到的“新型魔物”传闻，以及娱戏马戏团成员之一所放走的魔物，即“神控”药剂的实验对象。 正是因为“神控”药剂的存在，阿蒂库斯才能随心所欲地让魔物出现在王都的各个地方，且丝毫不担心其会造成意料外的损失。 就在现在，就在此刻，那些还活着的魔物，哪怕阿蒂库斯想要它们原地自绝，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不过他没必要这么做。这批实验品，本就是为了这场表演所准备的消耗品，是要给他的“对魔物战斗特别队”所定制的垫脚石。 然而，几分钟后，传讯官匆匆而来，带来的消息直接将他的好心情一降到底。 “你是说，那些被杀死的魔物，又活过来了？” 阿蒂库斯没有表情地重复着刚才传讯官的汇报，这种预料之外的失控，如同一只突然窜进华美床帐中的老鼠，每一秒都在挑战着他的理性。 敢挑衅他的，肮脏的，捣乱的老鼠，也只有那一个了。 当初，在从王都监狱离开后，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将羞辱了自己的那个“女仆”秘密抓捕，可是她神出鬼没，难以找到行踪。 负责埋她的那两个守卫被严加拷打了几天，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吐出来。用来埋她的那片土地，方圆一公里内寸草不生。 难道，那个人已经潜伏到他的手下了吗？才能如此精准地对他的行动进行破坏和打击。 “是...”传讯官低着头顶着一头冷汗说道，“因为那些魔物完全没有攻击的倾向，所以有民众看着稀奇跟着围观，人一多他们自己就讨论起来了，说……” “说什么？” “说是，魔物大概是死的太惨有一口气咽不下，所以才会死而复生……” 视角所限，只能看到表相的民众，就像是墙头上的杂草，左右两边的风，那边大一点，就轻易地跟着跑。能被他利用，也能被别人利用。 他绝不信那些魔物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一定是她做了某种手脚，又或者是某种禁忌的魔法。 传讯官小心翼翼抬头，看到阿蒂库斯似乎还算平和的样子，接着说道，“还有个重要的消息禀告您，根据推测那些魔物的目标是......” “什么？！她怎么敢？” 圆润的杯体在阿蒂库斯的手中骤然炸裂，红酒液如血液在他的指间流淌，在他的手心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纹路，滴答滴答淌在洁白的桌面上。 第113章 视线回到另一边。 随着越来越多死亡魔物的汇合，它们的目的地也逐渐明显。 看出门道的特别队队员们，想尽办法阻拦它们的脚步。然而这一回，无论是用刀砍伤命脉，还是魔法击中对方，它们都好似没有知觉一样，倒下后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一路向南。 “你们继续跟着就好，不需要攻击了。”手中的通讯魔具传来罗兰教官的吩咐。 特别队的一个小队长忧心忡忡地回道：“教官，按照目前的走向，那些魔物的目标好像是王宫。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离王宫也就两个街区远了。” “那些复生后的魔物是不会伤害人的。”罗兰笃定的声音传来，“你不用担心，只管跟着就好，看看会发生什么。” 话毕，小队长手中的通讯魔具就失去了光亮，是对面切断了联系。 “队长，我们怎么办？”特别队的几个队员问道。 “跟！继续跟！”思考了片刻，没有更好办法的小队长选择百分百服从罗兰教官的指示。 通讯魔具另一侧，罗兰站在一座高大建筑的屋顶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下面该我们登场了。”一个红发的身影从他身后走出，走到屋顶的最边缘处，踏上窄窄的围栏，面对着他说道。 “一切顺利，爱尔。” 他话音刚落，爱尔已经整个人向后跨出一步，消失在墙壁的边缘。 罗兰紧步走来身体趴向围栏，向下看去。 一阵黑云骤然升腾越过屋顶，向更高更远处飞去。在无数挥动的墨黑色肉翼之间，爱尔的红发被风吹散，犹如燃烧跃动的火焰，生生不息。 --- 王宫宫外，是一片无比宽广的空地，平时不许人经过与停留。只有皇家仪仗队戴着外观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高帽子，一遍遍来回巡逻，彰显皇家威严。 既然是仪仗队，当然也就不必期待其战斗力了。当最初一批复生魔物到达时，仪仗兵早吓得四散逃开。 于是，由各个街道相聚而来的复生魔物，就这样轻松占领了这片场地，声势远比昨日王宫中出现的那几十只魔物的场景浩大得多。 被命令守卫国王安全的，另一半对特别队的队员们，站在王宫宫墙上一批又一批向下射箭，眼看着那些魔物中箭后居然毫无反应，感到一丝可怕的绝望。 负责驻守王宫的艾露莎，一脚踩在王宫城墙上，一面冲通讯魔具中吼道：“进攻、攻击啊！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动！” 她正在呵斥的，是由罗兰带领，被派遣追击城内魔物的特别队队员。以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可以将王宫前的场地一览无余。她能看到那些魔物意义不明地涌进来，也看得到不远不近跟在魔物后面的好十几支特别队支队。 “什么？你说这些魔物是死而复生？根本打不死？” 第132章 艾露莎的大嗓门，一下子将两方特别队的信息差拉齐，原本在旁边搭箭欲射的队员犹犹豫豫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看来那真的不是错觉，下面那些魔物，真的杀不死！ “罗兰教官说不用再攻击？把通讯魔具给他，我亲自来跟他说。” 通讯魔具另一端传来迟疑的声音：“艾露莎教官，罗兰教官下达命令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而且我们一路跟着这些魔物走过来，它们沿途确实没有攻击任何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艾露莎表情严肃地挂断了通讯。 罗兰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怎么可能眼看着魔物出没而自己独自消失呢。这其中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或情况。 “教官，我们还继续吗？”身旁的射手一排排看向艾露莎，手中松懈的握姿已经说明了她/他们内心的选择。 “先暂停射击。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罗兰。”艾露莎看向下方，那些魔物进入城墙前的空地后，就不再向前，目前尚未对王宫内造成威胁，只不过，总有源源不断的魔物从街道上汇聚而来，让它们的群体更为壮大。 “密切关注下方魔物的动向，只要它们有一丝一毫威胁王宫的意向，立马启动攻击，知道了吗？” “是！”射手齐声应道。 艾露莎独自一人走远，尝试联通罗兰的通讯魔法式。然而几次通讯请求都没接通，她皱眉回到自己的岗位。 有一个人此时站在她专属位置上，双手按在城墙上，十指几乎扣进砖头之内。 是面含愠色的阿蒂库斯。在收到异变消息后，他再没有品酒的闲情雅致。 他匆忙从餐桌上赶到王宫来，刚刚从属下的汇报中，又得知了罗兰下达了不再攻击的命令。 他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猜出罗兰必然是知道这些魔物的内情。枉费他还打算将罗兰推成举世无双，万民爱戴的英雄，结果原来他跟那个可恶的女仆是一伙的！ 那个女仆人呢？她搞这么一出，不就是要搞砸他的安排吗？怎么大戏都开场这么久了，这些她手下的所谓死而复生的玩意儿也都聚集起来了，她却还不出现？ 他发誓！凭借这份羞辱，等他抓住她之后，一定将所有最折磨人的酷刑加诸到她的身上！ 爱尔并没有让阿蒂库斯等太久。 王宫外的空地外围，灰衣莱拉望着一片墨色从天际以极快的速度飘来，扯了扯身边的领队。 “领队，你看那片乌云看起来好奇怪。” 忙着挑拣估量面前这些魔物市场价值的蓝衣领队，随意地往上瞥了一眼，“不是乌云，是蝙蝠群吧。” “不，不是蝙蝠。”冒险者酒馆兼听风者的亨利说道，“是死灵们永恒的主宰降临了。” ---- “乌云”飘来，最终悬浮于王宫前场地的上空，因为距离已足够近，乌云的真正面貌，展现于在场的所有人的眼中。 一个女子凌然而立，踏在黑翼魔物的脊背上，上百只来自死灵之城迷雾的魔物挥翼在侧，用身体为她编织出一座巨大的黑翼王座。 地面上的新获得复生的魔物们，因为她的到来而骚动不安，最外围的魔物，向内拥挤着，而本就身处内部的魔物，则爬上旁边魔物的身上，想要更加靠近她。以至于原本还算安静的魔物群，在涌动下逐渐变成类似倒扣在地的漏斗的形状。 新生的眷属，深深依恋着给予它们鲜活生命力的主宰。 而它们的异常骚动，无疑刺激到了高墙上的弓箭手们。当在场所有人，包括阿蒂库斯和艾露莎，都因面前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震惊时，一个弓箭手在惊恐之下，抬高弓箭，将一发为魔物特制，带着魔法式的箭射了出去。 一道箭矢从眼前划过，阿蒂库斯如梦初醒，下令道：“弓箭手！把她给我射下来！” 而刚刚才认出爱尔面容的艾露莎，根本来不及阻止。 面前的黑翼魔物快速变化形态，用身躯幻化出一对巨大的翅膀，向内合拢想要用身体为主宰抵挡这波伤害。 爱尔没有让它们受伤。在死灵魔物组成的翅膀合拢之前，她轻举魔法杖念出火之魔法的咒语，一团火墙腾然而起，将暴雨般密集的箭矢尽数烧毁。 众人看到，熊熊火焰之后，那个女子朗声向阿蒂库斯王子殿下挑衅道：“下午好啊，阿蒂库斯殿下，看到这些牵线魔物被策反，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她隐晦地将阿蒂库斯的重磅秘密藏在一句简单的问候语中。 “她为什么要说魔物被策反？难道一开始这些魔物还能有阵营不成？” “牵线魔物是什么意思？” 场地下围观的民众窃窃私语道，每个人猜疑的声音都很轻，只不过人数足够多时，再小的讨论，都会产生庞大的噪音，足以让阿蒂库斯心烦意乱。 爱尔懂得张驰之道，她要一层层加码，慢慢剥开阿蒂库斯的面具，因此接下来她并没有针对魔物的事细说，反而望向王宫的方向。 “今日机会难得，您的父亲和哥哥也正好在现场。不如我们来场一对一的对决，也好一次了结之前所有的仇怨。否则就算您有机会登顶王位，还得一天天提防着我来报复，岂不是很不畅快？” 在王宫最深处，国王被爱尔所引发的异象吸引了出来，在他身边围绕着被紧急被宣召入宫的魔物灭杀队总队长的布瑞卡，以及灭杀队队员。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国王吩咐身旁一个仆从道，“去前面离近点听听。”国王身份尊贵，当然是不可能亲涉陷境。 “遵命，陛下。”仆从就算再不愿意，也拒绝不了国王的命令，只能应下传讯的差事。 回到对峙的现场。阿蒂库斯看着猝不及防出现的爱尔，声音中带着破防的愤怒。 “又是你这个卑贱的小偷。”阿蒂库斯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双眉与鼻子中间皱起的纹路，让他看上去格外凶狠阴辣，与平时判若两人。 盖因爱尔的每次出现都无法预判，且狠狠踩烂了他谋划的关键，将他尽心排布的棋局一把掀翻，而她的身份留给阿蒂库斯的印象，偏偏是一个卑贱的奴仆。 他可以忍受有人与他为敌，却无法忍受那个对手是一个如此低贱的人。 “给我继续放箭，直到把她射死为止！”阿蒂库斯命令道。 一波又一波箭雨袭来，火墙不由分说全部吞噬，尽管这些士兵弓箭手已经拼尽全力，但是没有一支箭能够穿透那堵比宫墙还要厚的火墙。 “不必多次一举了，阿蒂库斯殿下。这些士兵就算一起上，也比不上您一个人的破坏力吧。当初，您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直接杀死了我这个曾经为您工作过的仆从呢。” “我已经跑出有三百米之外了吧，您一下就击中了我的手臂、腿和心脏三处。” 随意射杀仆人，这与阿蒂库斯一向所展现的亲民形象南辕北辙，而偏偏那个人说得又如此具体，底下民众惊讶地嗡嗡声更大了，就连他身旁的特别队队员都忍不住侧目。 阿蒂库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你真是颠倒黑白！是你偷盗在先，我只不过是清理藏纳在府邸里的污垢。” “是啊，我就是在颠倒黑白。”爱尔大大方方地承认，甚至特意提高了音量，以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听到她所说的话。 “可是，就算我在颠倒黑白，那也是跟你学的不是吗？明明是你豢养控制的红眼魔物，偏偏要投放到王宫、王城内……” 揭露的话语说道一半，阿蒂库斯唤出魔法杖，一个极速的光球向爱尔袭来。 果然涉及到真正重要的信息，就藏不住了呢。爱尔早有准备，周遭的黑翼魔物瞬间消失，只剩下她脚下的那只，与她一起瞬移了约20厘米，与阿蒂库斯发出的光球擦肩而过。 躲避幅度虽小，侮辱程度极强，炫技程度贼高。 “还是如从前取我性命时一样厉害。”爱尔鼓掌笑道，“只可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话毕，一道紫蓝双色缠绕的雷电，劈头盖脸向阿蒂库斯而去，其势其速，远在阿蒂库斯的光球之上。 来不及躲闪的阿蒂库斯，双目阴鸷一闪，抓住旁边的弓箭手挡在自己身前。 爱尔笑容褪去，那道闪电去势过猛无法撤回，那个弓箭手生命危在旦夕！就在这时，一股水流挡在弓箭手的前面，将雷电导引向一侧的角楼，高达七八米的交楼在与闪电相接的瞬间轰然倒塌。 这道水流，来自藏匿于暗处的罗兰。此事爱尔知道，阿蒂库斯也能猜到。 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左右环视后喊道：“罗兰，是你对不对？你如果能痛改前非，和我联手将这个叛逆的仆从拿下，我可以不计较你上午的错误决策，你还将是整个王国中最伟大的勇者！” 他左臂一振，指向爱尔：“无论这个人承诺你什么，我都可以给到你更多！你何必为了她与我作对？！” 第133章 他话音刚落，罗兰从城墙的转角处转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藏匿在那里的。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阿蒂库斯，”罗兰毫无敬意地直呼他的名字，第一世在整个大陆上厮杀战斗的记忆，叠加这一世了解到的阴谋，让他的声音冰冷地如同冬天的寒冰。 有一些记忆已经模糊，然而战场上喷涌在脸上的敌人与战友的鲜血，那种温热又粘稠的感觉总会在某个无法预料的时刻，再次出现。 “我被你蒙蔽太久，利用太久，我只恨要等到现在，才能将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今日，制造王都魔物突袭的人是你，一年前造成菲罗斯城魔物潮的罪魁祸首也是你！而你煞费苦心坑害这么多人，就只是为了填补你对权力无尽的欲望！” 罗兰在王都家喻户晓，且就在今天早上，还在红眼魔物的手下救了诸多民众，同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令人信服。 场地下的民众们乱做一团，讨论的声音已经大到甚至能听清某个人具体话语的程度。 “连罗兰大人都这么说，难道王子真的......” “你们这根本就是污蔑！”罗兰毕竟对他暗中的计划参与得浅显，阿蒂库斯断定两人没有证据，下定决心咬死不认，“你们口中所说的事情完全出于捏造！” “是污蔑还是真相，不妨让国王亲自查看一下怎么样？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完全不顾他的安危，把经过实验的魔物擅自投放到王宫中吗？”爱尔说道。 “还是说，你想让我带着国王陛下，亲眼去看在树海森林中藏着的那些秘密？” “什么树海森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阿蒂库斯狡辩道，内心却知自己必须马上将面前的人抹杀！ “你们这些废物！没看到本王子被人袭击吗？”阿蒂库斯无瑕再顾及任何颜面，冲着特别队的弓箭手命令道。 方才那一记双雷电，他已经领教了爱尔现在的实力，与她对决输面远胜赢面，更何况还有个罗兰与她一伙！只靠他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纪律严明，他话音刚落，众人就齐刷刷举起了弓箭。虽然眼见阿蒂库斯拿着她/他们的同袍挡刀，但是，他是王子，理论上，无论他做了什么，作为属下，她/他们都要守护他的安全。 “放下弓箭！”一直静观全局的艾露莎命令道，她作为教官与队员朝夕相处，威望极深，一声命令后竟也真的叫停了众人的动作。 而后她不顾阿蒂库斯难看的表情，朗声对爱尔和罗兰两人说道： “爱尔、罗兰，你们今天所说的事情，太过重大，但我想问一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刺杀阿蒂库斯王子，还是想要让真相公之于众！朋友一场，我不想带着误会与你们兵戎相见。” 爱尔内心感慨，即使多年未见，艾露莎依旧是从前的豪爽坦荡。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残害谁的性命。”爱尔与城墙上的艾露莎对视道，“而是要解开被隐藏的阴谋，要让所有人知道，魔物并非我们真正的敌人，内心诡谲利用魔物生事的人，才应该被所有人唾弃！” “好！我信你！”艾露莎爽快地应到，“既然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我恳请你，给我20分钟的时间，我必将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数禀告给国王。” “我答应你，艾露莎，在这20分钟内我不会主动出手。” “她答应，我可不答应！”阿蒂库斯怒号一声，举起手中的魔法杖，他的双目泛红，脸上青筋暴起着实骇人。国王是他平生揣测最多的人，一旦自己的行为在他面前暴露，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他怎么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趁着艾露莎与爱尔、罗兰对话的时候，他亲自饮下了一瓶“红猎”药剂，此刻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 他感到强大而充盈的魔力在身体中涌动，魔法杖的顶端集聚起如太阳般无法直视的光芒，而后那光芒分裂成千万支细密的光箭，无差别地向面前的一切攻击而去。 爱尔、罗兰、艾露莎，满城墙上的特别队士兵，都在他光箭的射击范围内。既然无法停止消息的扩散，那就把所有听到这些秘密的人全部都杀掉！对此他毫无心理负担。 默不作声观察全局的罗兰最先有反应，他站在城墙上，迅速撑开半弧形的魔法屏障，向前推进到爱尔的面前。 爱尔没有瞬移躲开，以阿蒂库斯的视角看，她的身后隔空就是城墙上那一排排的士兵。她躲得开，那些士兵躲不开。 而在药剂激发后，阿蒂库斯实力大涨，此次的攻击非同小可，罗兰的魔法屏障未必能抵挡得了太长时间。 因此在罗兰的魔法屏障后，爱尔当即召唤冰之魔法，建起一道百米长半百宽，近一米厚的冰墙，以用于庇护身后的艾露莎和无辜的特别队士兵，又分神在阿蒂库斯的身后，民众的前面提前建立起冰墙防护。 魔法屏障，是属于魔法院正规教学的内容，爱尔并不懂其原理，因此靠冰之魔法的防御作为替代。 “哼！你以为这就能阻挡我了吗？”红色溢满阿蒂库斯整个眼眶，他如同地狱恶魔般发出低语，“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也别想走！” 魔法杖顶端的光芒更盛，连绵不绝的光箭打在罗兰的魔法屏障上，持续不断的密集攻击，很快就在屏障上灼蚀出若干个孔洞，阻挡不住的光箭穿透屏障后，将伤害落在爱尔的冰墙盾上，如锥子凿石般留下一道印记，爱尔必须持续不断填补破坏的地方。 这样被动抵挡持续不了太久！爱尔眉头紧皱，快速思考解决的办法。 要怎么样，才能在抵挡之外，进行反击呢？她的眼神往下一瞥，心中有了主意。 “艾露莎，撤离！”罗兰大声朝着对魔物战斗特别队的方向喊道，他能感觉到手下的魔法屏障即将完全破裂。 “啊哈哈哈哈哈！！！”占领了上风的阿蒂库斯张狂地笑着，“你们跑吧！看是你们逃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光箭到达的速度快！！” 然而就在他又一次发出攻击的间隙，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双黑漆漆，比脸还要大的爪子，他随即被身后的巨大重量拉着，整个人在空中失去平衡。 又一双爪子扣在他的腋下，制住了他的双臂，右手中的魔法杖失去目标，所有的攻击划着一道弧线向天空而去。 是一只，不，是两只，三只，无数只魔物，如同爱尔刚出现时那样，一个垒着一个，从地面上用身体垒起向上的阶梯，将同伴送到了半空。最顶端的魔物不断跃起，将自己挂在阿蒂库斯的身上。 后背、双肩、手臂完全动弹不得，威力巨大的魔法杖无法瞄准，阿蒂库斯迅速切换魔法状态，收起魔法杖，直接在身侧召唤出一团火焰。 可惜，没有了光箭作为掩护，爱尔也得到了反击的机会，一道冰之魔法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而他尝试召唤出的火焰，也并未令任何一只死灵魔物产生恐惧，它们嘶吼着，嚎叫着，一只又一只往上爬，只为了将阿蒂库斯这个操弄它们的人拉扯下来。 终于，剩余的一丝风之魔法也弱化不见，阿蒂库斯从空中掉落，很快就被一簇又一簇涌上来的黑色魔物淹没。 因为与死灵魔物们的生命力共享，来自它们的强烈情绪也在无意中传递到爱尔的心中。底下这千百只魔物被操控的不甘心，在接受实验时的痛苦，宛如实质。 它们昂起头来，不知是在仰天长啸，还是向赋予生命力的主宰传达内心的感受，那巨大的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震颤，让高墙之内，王宫最深处的国王胆寒。 “我亲爱的眷属，请跟我一起来吧，死灵之城，将成为你们永恒的归处。”爱尔向千百只新生的死灵魔物发出邀请，黑翼魔物从上向下，闪动着翅膀组成由地面通往主宰的台阶。 痛苦的嘶吼停止了，魔物们沿着“台阶”，回归到主宰的身边。新生的魔物与原本的黑云合为一体，王宫前的场地再次恢复原本的宽敞。 艾露莎，来到空荡荡的场地上，将遗留下的那个人影扶起来，押向王宫。他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神态癫狂。 “我是天生的国王！” “我要统治整个大陆！！” “你们这些卑贱的魔物，能成为我手下的工具应该感到荣幸！” 冰墙之后围观了所有发展的民众心情复杂。 “你说，他像不像‘摘金苹果的人’中的那个人。如果他也像那个人一样成功了，我们岂不是得接受这种阴谋家的人当国王？” “不像吧，那都是故事里的事情，咱们今天看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事儿。” --- 派出去查看消息的仆从，通过通讯魔具，将现场的对话实时汇报给了国王。 他对阿蒂库斯的愤怒，在听到其被魔物群淹没的瞬间，变为对自己威严被挑衅，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 “快！！！布瑞卡！”国王抓住护卫他安全的布瑞卡的胳膊，“把那个魔女一样的女人杀掉！还有那个胆敢逆反的罗兰！阿蒂库斯再怎么错，他是我的儿子！谋杀王子，是死罪！” 第134章 “陛下，她们已经离开了。”布瑞卡抬头看着那片黑云，它比刚出现时面积大了一倍，那些王都新生的死灵魔物，被黑翼魔物包围在中间，一起带走了。 “追！快给我追！这等罪人，绝不允许她逃脱！”国王愤怒地说道。 “是，陛下。”魔物离开，威胁国王安全的存在不存在了，布瑞卡从善如流地接下国王的命令，带着魔物灭杀队的人离开。 至于到底是不是去追那片黑云，她们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而在黑云之上，爱尔和罗兰并肩而立，她们在同一时刻听到了那道带着戏谑的小孩子恶作剧一般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监测到本作品暗线主角兼灵魂人物‘阿蒂库斯’失去信念，新角色‘爱尔’影响力值增长999999999......无法计量！！成为当前世界影响力第一梯队角色！其影响力值按照约定扣除，转化为角色生命值！” “原主角罗兰，影响力恢复999999999......无法计量，但扣除主角光坏100000000，以抵扣为重启世界所消耗的能量！” 播报完毕后，吸收足能量而显得油光水亮的黑球，在两人面前弹跳着，说道：“恭喜你们成功脱离原作咯，以后这个世界里再没有创世者的存在，新的故事情节，就要由你们自己来书写咯～嘻嘻嘻嘻～～” 爱尔还待再问它些什么，然而一只黑球已飞往天际，消失不见。 “它说以后要有我们自己来书写故事了。”爱尔笑着看向旁边，“那么，这位英俊美丽的勇者大人，你愿意和我，共创属于我们的未来吗？” 湖绿色的眼眸中蒸腾着缱绻的爱意，罗兰靠近一步，与爱尔十指相扣。 “只要是与你一起。” 黑翼魔物簇拥着两人向天边飞去，如乌云，如飞鸟，如一点拥有无数可能的笔点。 --- 在无人看到的远方，黑球恢复了如天幕一般巨大的黑色本体。 “折腾这么久，投资终于收回了，接下来就去下一个世界逛逛吧～毕竟，混乱，才是我最大的热爱。嘻嘻嘻嘻嘻嘻～～～～” ---正文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