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柔弱恶毒的小夫君》 第1章 《朕那柔弱恶毒的小夫君》作者:晚星棠【完结】 本书简介: 阴湿男鬼攻x成长型娇气受 一纸婚书,苏恻入了新帝后宫。 后宫仅他一人,最开始苏恻还乐得逍遥。 可他渐渐发现,新帝怎么对他索取无度,占欲无限? 直到某一日,苏恻忽然恢复了失去的记忆…… 他想起了,眼前的新帝,是那个曾经救了自己一命,便要自己以身相报,彻头彻底的疯子! 这肯定是报复!他受不了新帝对他名为“爱意”的控制欲,他想要逃跑。 可这拙劣的演技,却被新帝一眼识破。 新帝一如既往的对他展现温柔,直到他再次被关入那熟悉的寝殿之中,双手扣在塌边。 新帝抚摸上他的脸庞,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嗓音道:“跑什么?你就这么想从朕身边逃走吗?” 苏恻惊慌失措,摇了摇头。 可新帝却面无表情地将一粒白色丹药塞入他的嘴中。 “吃了这个,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 萧怀初见苏恻时,便觉得他美丽的有些过分。 可他生性顽劣,苛待下人。 因一件丢失的物品,便当众叫他脱光衣服,跪在雪地里。 “你瞪着我做什么?本公子叫你跪你就得跪。” 他根本不拿自己做人。 可萧怀却并不在意,因为这样的屈辱于他而言也是佳赏。 毕竟要不了多久他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可怜巴巴出现在我的眼前…… “萧怀,我求求你……救救我……” 阅读指南: 1.全文1v1he双洁!!!!! 2.后期会有追妻火葬场 3.本文狗血剧情多,前期较虐,谨慎观看。 4.含有生子!生子!生子! 5.【高亮】攻其实是一个恋爱脑,但也是真的超级变态疯批,会根据剧情有不同程度的疯。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万人迷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苏恻互动萧怀 一句话简介:你别过来啊!!!!! 立意:种善因,得善果 第1章 城北新开了一家梨园前,院门前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是京城新来的梨园,一位穿着朴素的男人站在院门前,俯视众人,神色平和,清了清嗓说道:“小人初到京城,不求财源广进,但求广结善缘。梨园开张一周内,欢迎各位兄弟姊妹前来捧场。” 待他话音刚落,几名孩童争相从院门内走出,引燃门前垂挂的大红鞭炮,一股刺鼻且浓厚的白烟四散开来。 人们如鱼群贯入至内,生怕落在后面寻不到座位。 “师傅,我们这样,当真不会亏钱吗?” 男人微微一笑,语气和蔼道:“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快去准备吧。” 二楼包厢内,苏恻桌上的茶早已换上新一盏。他这才看见梨园戏台前有了同自己一般前来看戏的观众。 不过多时,随着铜锣一声敲响,场面也逐渐安静下来。 台上正唱着一出《霸王别姬》,青衣掷地有声地念着戏词,“……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 这一出戏苏恻已看过多次,但每每到此片段,他都不由思绪万千。 “郎君?”站在一旁的玉书轻声唤道。 见苏恻回过神,玉书这才又继续说道:“郎君,这茶已经凉了,可要让他们再换一壶新茶前来?” 苏恻不好意思再添麻烦,径直摆了摆手。 —— 杜柏坐在一楼宽登之上左顾右盼,随后眼睛一亮,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秦子京,略微朝向苏恻所在的方向,贴耳说道:“子京,你看为什么独独那人坐在二楼?而我们坐在这里。” 秦子京抬眸望向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柩,窗边倚靠着一位墨发如缎,皮肤白皙,耳边坠着一对东珠的男人,仅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腕,撑在自己的脸颊之上,掌心挡去容貌大半,可光靠那双狐狸眼,便能想象到男人是何等天人之姿。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秦子京充满打量与探究的目光,半垂眼眸,视线下移,在空中与他对视了一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杜柏感受到秦子京半天没有动静,遂又复看向二楼一眼,不由惊叹一声:“这也长得太……怪不得梨园老板要单独给他开一个包厢。” 景国本就民风开放,京城之中世家大族养几个面首之事已是寻常,而杜柏这番话声音不大,但还是让旁人听去,其意义不言而喻。众人纷纷抬头望向苏恻所在位置。 玉书眼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赶忙将窗柩关上,止住了他们的好奇。 直到一出戏结束,众人皆未再见那扇窗被打开。不过这小插曲并未持续多久,大家又重新将注意回到了戏台之上。 窗户关上,苏恻也直觉无趣,可偏偏他又不能提前离去。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如不来看戏。” 玉书见苏恻情绪低落,安慰道:“郎君不如小憩一会儿,待会儿我再唤醒郎君离去。” 待戏院重归宁静,苏恻才发现天已完全被黑幕所裹挟,鹅绒般轻盈的雪花飘散在空中,路上零散而昏黄的烛火在提醒着他归家的方向。 马车停稳在宫门前时,苏恻见那位身体瘦削,面容精干的管事太监福宁早已恭候多时。 他心中对这位福宁算不得亲近,毕竟这位管事太监是个大嘴巴。但他今天回来耽误了些许时辰,还是有些心虚地捏着衣衫一角,朝着寝殿内张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已经来了吗?” 福宁摇了摇头,“圣上,让你回来后立即前往玉清宫。” 苏恻低低“哦”了一声,拢了拢身上厚重的火狐裘,只露出一个头。 跟在福宁身后慢吞吞地朝着玉清宫的方向迈步而去。 等婢女为他推开殿门之时,萧怀似乎才刚刚出浴,他发尾还带着潮湿,微微敞开的寝衣露出精壮的胸膛,而他此刻正脸色阴沉地看着苏恻。 福宁看见苏恻微微绷直了身体,垂下了脑袋,狐裘之下因紧张传来细小的动作,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关门离去。 苏恻两只手在狐裘下扣紧,直到一双金丝步履鞋出现在自己眼前,随后一双熟悉的掌心正对着自己,语气和蔼的询问道:“今日去看了什么戏?怎么回来得如此晚?” 苏恻闻言抬眸望向萧怀,仿佛刚刚看见他脸上的阴沉是错觉般。他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声音大了几分答道:“去看了霸王别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好看的。” 萧怀拉过他的手,掌心还算温热,“饿了吗?要不要让下人们传膳?” 苏恻点了点头。 菜品如流水般很快端了上来,下人们识趣得悄声退下,萧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苏恻抬眸看了萧怀一眼,“今天……能不能……” 萧怀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但面色已有些阴沉,苏恻挪动着步子靠近萧怀。下一瞬便被萧怀一把扯进怀里,坐在他粗壮的大腿之上,苏恻至今还未习惯这个坐姿,他毕竟是个男人,如今这般模样,颇有几分像话本上养在后院娇滴滴的小娘子。 萧怀伸手又夹了几道苏恻爱吃的菜放入碗中,一口接一口地喂着苏恻。 而苏恻只能垂着眼皮接受着萧怀对他的好意。 蓦然,苏恻忽然抬起头,眼睛充满疑惑又闪烁着些许期盼地看向萧怀,说道:“萧怀,你说如果他不娶菊仙的话,会和小豆子在一起吗?” 萧怀不知道今天他又突然抽什么疯,但还是答了一句,“会。” “真的吗?”苏恻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萧怀。 眼见萧怀又替他舀了一碗甜汤,他已有些吃饱了,但因为萧怀的话,他还是很高兴地接过,饮了下去。 夜晚时分,苏恻侧躺在萧怀身侧,头枕在他的胳膊之上,他已迷迷糊糊之中有了些许困意。 可偏偏萧怀一只胡乱在他身上行走的手,掀开他的寝衣钻入其中,抚摸着他光滑的肌肤,将头埋入他带有栀子花香的脖颈之间猛吸了一口。 苏恻似乎猜到了萧怀接下来的举动,一边嘟嚷一边推搡道:“今天不行,今天我好困啊。” 可萧怀却自顾自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欺身压上苏恻,低头含住他嫣红的双唇,半是哄骗道:“你睡吧,不让你动。” 苏恻算了算日子,萧怀最近忙于朝政,两人的确有好几日未曾亲近。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按照萧怀的做法,他哪里还能睡得下去。其实他一直有在偷偷怀疑萧怀不是个正常人,他们刚刚大婚的那几天,萧怀拉着他足不出户了三日,直到他完全昏死过去,萧怀似乎才良心发现般,放过了他。 萧怀似乎有些急不可耐,还没等苏恻的身体完全适应,便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动作。 第2章 苏恻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因情欲染上一层朦胧,双手抵在萧怀胸前,喊了一声:“疼……” 萧怀望着他一张小脸有些狰狞,额前淌出细汗,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身体中的兽性,抚上他的脸颊拭去眼泪,动作放得轻缓了些,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么娇弱又怕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惯?” 可萧怀也只不过刚开始体谅着苏恻,随着时间渐逝,萧怀越来越凶猛,苏恻有些受不住,想要挣扎着逃离,却又被萧怀一把捞入身侧,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呼吸声回荡在耳畔,灼烧着苏恻的耳廓,将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不……不要了……”苏恻颤抖着身子,发出一丝卑微的祈求。 可萧怀在他身后置若未闻,张嘴咬上他的耳朵。 苏恻只觉得自己身上濡湿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什么。 “萧怀……唔”苏恻略带哭音地转过头,带着讨好的亲吻着萧怀。 萧怀知道他这是在求饶,每当苏恻遭受不住时,便会用这个法子讨好自己。他表面上不动神色,但实际逐渐放缓了速度,给了苏恻喘息的机会。 直到天边泛起白光,萧怀才一把捞起早已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的苏恻,放入浴池之中。 等苏恻再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时分。他刚想起身,便觉得自己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想来昨晚萧怀发了狠,他不得不锤了锤自己的腰肢,许是这一举措惊动了在外恭候的福宁。 福宁推门而入,苏恻随眼疾手快将被子盖在了身上,可福宁还是看见了他身上青红一片,态度恭敬地询问道:“要传膳吗?” 说是传膳,到底也是玉书端来白粥咸菜,苏恻趴在床上,仍由玉书一口一口喂了进去。 下午时分,待苏恻身子松快了几分,便立马换了衣服出了寝殿。 今日想来是出不去宫门了,但不妨碍苏恻在御花园中散步。 昨夜漫天纷飞的大雪将天地化为一色,但宫人们早已将积雪扫至道路两侧,露出略微湿滑的小道。 平日,空无一人的御花园竟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这让苏恻有些好奇,他悄步靠近那个身影,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谁知脚下一滑,径直跌坐下去,惊呼出声。 “郎君!”玉书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起苏恻。 当他一手搀扶着玉书,一手揉搓着屁股起身之时,还半是威胁道:“这件事,不要告诉萧怀,也不要告诉福宁!”苏恻又是不放心般,叮嘱道:“特别是福宁,知道了吗?” 玉书点头如捣蒜。 苏恻这才回过神看向刚刚坐在石桌旁的背影,只见那人早已回过头望向自己,两人这一对视。 苏恻面色有些怪异,开口道:“原来是你啊……” 第2章 苏恻见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面容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回答。他同萧怀大婚之日,并未向世人宣告新后是一位实打实的男人。既然如此,他便不知以什么身份自居。只好耸了耸肩道:“我是圣上请来宫中游玩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径直垂下了头,两手藏在宽敞的披风之下不停扣着指甲。 秦子京见他身穿今年特供得云锦,便知他没说实话,可他也没有拆穿,顺着他的话茬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听闻圣上不大与人亲近,态度傲慢,偶尔还会因一些小事大发雷霆。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朋友。” 苏恻听着秦子京对萧怀的评价,想起两人日夜相处的场景,语气中有些不满的小声说道:“他也没有那么差。” 秦子京闻言,一时语塞。眼中微不可察地对眼前人有了些许猜测,换上一脸歉意:“抱歉,是我言语冒犯。我看你刚刚摔了一跤,要不要传太医前来?” 苏恻听闻“太医”二字,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惊慌,脚步像后退了半步,浑身紧绷直摇头道:“不……不用了……不用传太医了” 秦子京怕他又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想要伸手拉住他,可苏恻一个侧身不仅没躲过他的动作,反而披风还被他拉开了一道缝隙,露出脖颈之上暧昧的痕迹。 玉书连忙上前将苏恻散开的披风系紧,面上恭敬,语气颇为不满道:“还请这位公子注意分寸,别失了礼数。” “抱歉。”秦子京神色真诚道。 可苏恻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口中不停地碎碎念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不用叫太医了。” 玉书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褐色的药丸递至苏恻身边,小声道:“郎君,吃了这个就不会传太医了。” 苏恻听着玉书的话,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接过药丸,一把塞入口中。过了一会儿,秦子京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只不过眼中全是充满对自己戒备的目光。 “我得走了,下次……下次再见……”苏恻气息还尚未平稳,便在秦子京诧异的目光之中,拉着玉书头也不回逃跑一般离开了御花园。 秦子京瞧着他这般模样,不免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一个大男人,竟因为一句传太医便吓成这样,实在是算不上正常。 待苏恻的身影飞快得消失在转角处一瞬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子京,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秦子京这才收回目光,说道:“第一次进宫,难免迷路。” “你刚在瞧什么呢?” 秦子京没有回答杜柏的问题,反而另起话题:“杜柏,你常居京城。可知道当今圣上娶得是哪家的女郎?” 杜柏思索片刻,开口回道:“好像是苏家之人。” 秦子京脚步一顿,略微挑眉:“苏家?哪个苏家?” 杜柏突然大呼小叫起来:“京城还能有哪个苏家?自然是前朝那个被抄了家又平冤的苏家!” 秦子京听到此对刚刚心中产生的疑问,有了热切地求证欲。 “子京,好端端地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刚接到太傅的邀约,要我们今晚一同赴宴。” —— 苏恻气喘吁吁地回到寝殿,将披风随意地脱在地上,一脚蹬下鞋子便缩进床榻最里侧,用被子盖住头。 心中忍不住吐槽着自己刚刚的行为。明明有错的是别人,怎么反而逃跑的是自己! 想及此,他又一把掀开棉被,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 福宁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响动,摇了摇头转头对玉书叮嘱了几句,便朝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萧怀在勤政殿中面对着一众朝臣头痛不已,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低头看了一眼茶盏中颜色已淡得看不出颜色的茶汤。 他饮了一口茶,语气虽淡可带着不容旁人商量:“朕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男人毕竟不能生子啊!圣上!” 萧怀到底在位几年,身上早已褪去曾经年少青涩,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他喜怒不形于色,垂眸扫视刚刚说话的朝臣一眼,屈指叩响在紫檀案桌之上。 一轻一重,压得人不敢喘气。 场面沉默许久。 只见一紫袍老臣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字字掷地有声道:“前两年,圣上年岁较小,难免贪玩被男色吸引。可如今关乎国之大本,眼下燕国有意派公主和亲,维护两国情意,促使经济往来,还请圣上三思。更何况子嗣乃是国之根本,这男人再好,也无法绵延子嗣,景国万千江山还望圣上再三斟酌。” 老臣说罢,便俯首跪地。 身后一众人等紧跟着跪在原地,异口同声:“还望圣上三思。” 萧怀有些不耐烦,目光也随之暗沉下来,嘴中发出“啧”的一声 谁知那名紫袍老臣又继续说道:“如果圣上能让男子生育子嗣,那么我们将从此闭口不言。” 萧怀真是要被这群朝臣气笑了,让男人怀孕真是荒谬。这群老臣看似给了他解决的办法,实则让他根本无路可走。 他抓起桌上的茶盏向前掷去,茶盏擦过老臣的脸颊,在撞击到殿门的那一刻四分五裂,茶水四溢。 老臣直直地跪在原地,丝毫不被萧怀的气势所震慑,反而出口反问道:“若圣上因此能够消气,便请认真考虑臣等提议。若圣上还未消气,臣愿意长跪于此,直到圣上消气。” 萧怀见老臣寸步不让,面上逐渐难看起来。 “威胁朕?” “臣等并非威胁,只不过是在让圣上做出最利于国本的选择。” 殿门被推开,福宁恭敬地走至萧怀身侧,附耳几句。 萧怀的脸色更为难看,直接起身离开勤政殿前留下一句:“此事朕再考虑几日,日后再议。” 另一边,苏恻一觉醒来,精神恢复了不少。忽然想起,今日还没有见到它捡来的猫咪,索性唤来玉书将他小猫抱来搁置在腿上,用一把木梳替它打理着毛发。 “你说你,怎么不过被我捡来两三月,便壮实了一圈。哪里还有最初瘦骨嶙峋的模样。” 第3章 苏恻说着便将猫咪抱至眼前,刚想逗弄一番,便听到萧怀的声音从外至内:“你要是能少喂它一点,自己多吃一点,也会和它长得一样壮实。晚上抱着也不会让我感觉到手疼。” 苏恻一时脸红,心里直嘀咕,大白天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眼见萧怀的视线逐渐下滑至猫咪身上,苏恻很快将猫咪放在地上。萧怀最不喜欢他把猫咪抱在身上,理由是:他身体不好。 如果再被萧怀发现他因为猫咪传太医,就会毫不留情将猫送出皇宫。 萧怀见他神色匆忙,两手背在身后,一副怕被挨骂的小孩模样。他刚刚在老臣那里受得气少了大半,明明眼前的苏恻还大他两岁,如今却一副比他还稚嫩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苏恻十八岁时好像也是这般。 苏恻见他没有说话,他试探性地走至萧怀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示好道:“我刚抱它没多久,你就来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生气行不行?也别送走猫……” 萧怀垂眸望着苏恻,那张脸上的神情有些无措,又倔强得带着几分讨好。 他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对着苏恻说道:“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不把猫送走。” 苏恻目光诧异盯着萧怀,不知他又在谋划着什么,竟然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萧怀见苏恻没有行动,只好叹了一口气,有些委婉的说道:“看来这个猫对你也没有那么重要,还是提早送出去吧。福……” 苏恻瞬间伸手捂住萧怀的嘴,低声说道:“我,我没说不亲。” 萧怀挑眉望着苏恻,只见后者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他半眯着眼,看到苏恻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免笑出了声。 眼见苏恻即将离开时,萧怀转而反客为主,含住苏恻的双唇,双手环抱住他纤细的腰肢,往上一托便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苏恻显然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两腿交叉环住萧怀腰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声说道:“我身子还疼着呢,今天能不能……能不能不做了。” 萧怀并没有回应苏恻的请求,只是将他抱放在床上。不过苏恻屁股刚一沾床,便发出吃痛一声。 萧怀脸色瞬间冰冷下来,质问道:“你今天擦药了吗?” 还未等苏恻回答,萧怀直接动手去解开他的腰封,苏恻一时慌张,连忙答道:“擦了。我刚起床就擦了。” “既然擦了,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萧怀显然对他的说辞不信任,定要自己亲眼确认。 苏恻眼见抗拒不了,只能将头埋进枕头里,任由萧怀检查着身子,直到裤子重新被穿上。 萧怀怎么拉他都不动,声音不免有些拔高,脾气也起了不少:“你今天在别扭什么?往日给你上药的时候我还看少了,你今天到底在抽什么疯?” 眼见苏恻还是没有回答,萧怀耐心全无:“我看你这伤也不碍事,我们今晚继续。” 显然这句话威胁到了苏恻,他翻身坐起,脸上带着委屈,一双狐狸眼怒瞪着萧怀,推了一把他,声音带着几分哭腔:“你就是不信我!我都说我擦药了!” “那你怕什么?” 第3章 萧怀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直视着自己,“好了。这不都过去了吗?福宁说你今天下午气冲冲地回来在床上发了一通脾气,是怎么回事。” 不说此事,苏恻还想继续怄气,可一说到这件事,他便气焰少了一半。 “我问你话呢,你瞪着门干什么?”萧怀很明显语气之中有些不满,想要从苏恻嘴中知道原因,“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审问御花园中的宫人。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方法让他们开口。” 萧怀边说边用指尖勾起苏恻一缕头发旋绕了几圈。 苏恻心中思忖片刻,手掌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子,犹豫着开口道:“我没有发脾气……” “嗯。然后呢?”萧怀看着苏恻一张清纯又无辜的脸上一双黑瞳在此刻尽显低垂,仿佛表现出的情感非黑即白,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人。可偏偏手下被子皱成一团,暴露了他的紧张。 “就是昨夜折腾久了,今天没能出宫,只好去御花园,可是御花园中也没有好玩的。夫君,你要信我!” 萧怀瞧着苏恻这番模样,不免有些好笑,昨夜折腾那么久,都听不到他口中一句“夫君。” 今天因为这点小事,他倒是叫上了。萧怀懒得拆穿他的谎言,手指微挑开他的衣襟,露出肌肤上清晰的红痕,嗤笑一声:“你这是在怪我吗?” 苏恻注意着萧怀的神情,没有接话。 “也是,这寒冬天外面早就被白雪覆盖了,哪还有什么可以供你玩乐的地方,不过既然你还有精力想要出宫游玩。想来也能陪我在床榻上嬉戏一会儿。” 萧怀这话一出,苏恻立刻慌了神,一把握住萧怀的手腕,磕磕巴巴道:“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 这便是给了他第二次解释的机会。 “我就是在御花园摔了一跤,觉得有些丢人。但是我真的没事!你刚刚也看过了,什么伤也没有。” 萧怀面上的笑容加深,没有急于抽回被苏恻紧握住的手。可苏恻知道,那个笑容背后带来的真实含义,连忙甩开他的手,挣扎着想要逃离床榻,可却被萧怀一个后拽,便躺到在床上。 “今天本来想放过你的,但是你居然学会了撒谎。作为你的夫君,我很是生气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苏恻?” 苏恻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一片,身体蜷缩成一团向后靠去,声音略带哭腔:“今天真的不行了,我真的,我真的很疼。” “很疼?很疼,你不在寝殿呆着?很疼,你还跑去御花园?”萧怀看着他一边退缩,一边拒绝的模样有了几分恼怒,脑中又想起了那群老臣的话,他眼中泛起寒光,夹杂着些许欲望,冷声道:“既然你疼都学不乖,那就再疼一点,疼到痛彻心扉,我想你应该就能学乖了。” 自薄暮时分萧怀迈入寝殿内,直到半夜。苏恻到底是认识到了来自萧怀口中的痛彻心扉,苏恻浑身酸痛,嗓子已经再发不出一丝声响,整个人只能瘫软在萧怀怀中之时,他这才作罢。 在苏恻意识迷离前,他似乎听到萧怀好像在说着什么。 那句话好像是:“你若是个女子就好了……” 经过萧怀这一次折腾,苏恻果然在床上瘫了许多天,才刚动弹得便又跑去御花园凿冰取鱼,一坐便是一整天。 待夜晚时分,萧怀拥他入怀之时,起初以为是屋内暖气太足,让他出了一身汗。可没想到后半夜时,窗外忽然刮起了狂风暴雨,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苏恻眼睛也不睁开,径直往萧怀中钻去,当苏恻的额头抵在萧怀胸膛之上,呼出灼热的气息之时。 瞬间让萧怀头脑清醒不少,他起身唤了苏恻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一时烦闷。 福宁在外听着寝殿内传来的声音,正准备起身叩门,只见萧怀黑着一张脸打开一条小缝:“快去传太医。” 一柱香后,太医跟在福宁身后,满头大汉地跑来,宫人们也端上一盆清水,只见萧怀亲手打湿毛巾,覆盖在苏恻的额头之上。 萧怀这才吩咐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太医用衣袖擦了擦汗,迈步上前看着苏恻一张俊美的脸上因高烧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待他诊脉结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怀,“郎君,郎君的确是染了风寒。但是圣上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是要懂得节制。免得伤了郎君的根本,日后恐怕再难痊愈。” 此话一出,萧怀面上有一瞬青白交加,他咳嗽了一声,“朕知道了,福宁拿着太医的方子下去煎药,务必尽快。” 待众人离去,萧怀这才沉着脸又拧了一道毛巾,替苏恻擦去脸上浸出丝丝密汗。 “叫你呆在寝殿,你不听。身子本来就差,还要在这么冷的天出去凿冰取鱼,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苏恻似乎听到了萧怀的抱怨,微微皱起眉头,眼睛也没睁开却费力地抬起双臂,用手捂住耳朵,声音嘶哑道:“好吵!” “你还嫌弃我吵?要不是你非要大冬天出门去钓什么破鱼!我能这么说你吗?在宫中这么多年,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萧怀嘴上不服输,可还是将苏恻的两手塞进被窝中,替他捏好被角。 福宁端着药碗进来时,就看见萧怀坐在床边直直盯着苏恻,随后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圣上。” 萧怀接过药碗,用手轻轻推了苏恻两下。 苏恻这才昏昏沉沉地睁开了双眼,看见萧怀手中端着瓷碗,将头缩进被窝之中,“我不要,我不吃。” 原本以为萧怀又会冲着自己大喊大叫,可没想到萧怀却柔声说道:“你发烧了,起来吃药。” 苏恻闻言,默默从被窝中探出一双迷蒙的双眼,用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回味着萧怀的用意。 第4章 萧怀默默叹了一口气,见苏恻一副意识不清,索性舀了一勺汤药试了试温度,便举至苏恻嘴边,“张嘴。” 苏恻这次倒是乖乖听话,张开了嘴。可药刚入嘴,苏恻便哭着一张脸,匍匐在床边吐了起来。 萧怀的耐心似乎被折磨殆尽,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舀了一次,“你如果再吐出来,我就让你再不能出宫玩。” 苏恻疑惑地看着萧怀,随后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委屈,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只轻轻张开嘴,“啊”了一声。 这次,萧怀终于将汤药尽数喂入了他的口中,只不过苏恻睫毛微颤,很是委屈。 萧怀低头吻上他的唇,如同哄孩子般怕了拍苏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眼见苏恻已经闭上眼睛,萧怀准备起身离去时,却又被苏恻一把拉住衣角,“我去放碗,再来陪你睡。” 苏恻见他不像说谎,这才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眼睛跟随着萧怀的背影,直到他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侧,他才如同放下心中大石一般,挤进萧怀怀中,吻着熟悉的味道安心睡去。 不过多时,福宁便轻叩响门,“圣上,到上朝的时辰了。” 萧怀松开怀中熟睡的苏恻,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退了不少。 他离开寝殿时,福宁正恭敬站在门外,等待着萧怀的叮嘱。 “他烧已经退了,等他睡醒就送点鱼片粥进去吧,就用他自己抓的鱼,别的都不用准备了。”萧怀说完,刚准备走,又停下脚步,神色严肃看着福宁,“如果他不愿意喝药,就告诉他从此以后都不用出宫了,若他不信,让他大可以试试。” 福宁应声,又询问道:“圣上昨夜未休息好,可要让御膳房熬制一碗醒神汤送至朝政殿?” “不用了。照顾好他便是。” 这个他,不用萧怀指明,福宁也知道指代着谁。 —— 秦子京自那日一别后,连续半月前往梨园都未曾见到二楼包厢的窗户打开。 他本想寻个机会问个清楚,眼下恐怕是没有机会。 不过梨园老板倒是同他熟悉起来。 “秦公子,你日日来我这梨园,目的可不是听戏吧?” 秦子京讪笑两声,“那老板认为我不是来听戏的,是来干嘛的?” 老板点燃了烟袋,猛吸了一口,吐出圈圈白烟,“有些事太过想要寻到答案,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老板认为应当如何?”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缘自会再相遇。” 老板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留下一股浓烈的烟味和秦子京留在原地。 他实在不明白那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一个男人像女子一样养在后宫,更何况他看起来处境好像并不好。 他的脖颈那么纤细,只需要一只手便可以轻易的捏碎…… 而在他思绪万千之时,杜柏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上次问得事,我拖了不少关系打听到的都是相同的说法,其他多的信息一点也没查到。” “哦?没查到?”秦子京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诧异,竟然有人会只手撑天到这个地步吗?天下百姓竟对当今圣上娶得是男是女都不知晓,究竟是只图一时兴起不让大家知晓,还是因为身份特殊不让大家知晓? 杜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查到了那日你在御花园碰到那人的名字。” “叫什么?” “苏恻。” 第4章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止敲在青瓦上,也似乎敲在苏恻心中最为害怕的地方。 他披着被子起身,声音还略带几分嘶哑唤着:“玉书。” 或许是殿外人恭候多时,刚听到苏恻的声音,福宁便端上了一碗鱼片粥。 苏恻接过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鱼片粥,用勺子搅动几下,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导致苏恻觉得最爱的鱼片粥味道竟然有些寡淡不似从前。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刻钟,最后碗里还剩下半碗,又抬眸看向福宁:“吃不下了。” 福宁应了一声,从苏恻手中接过,又转身将另一碗汤药递在苏恻身前,眼见后者满脸抗拒,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之上,背对着自己。 “郎君,该喝药了。”福宁瞧着苏恻没有动静,双眼紧闭像是睡熟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萧怀临走之际的话。 苏恻似是妥协的翻过身,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得盯着福宁。 最终他还是慢吞吞地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夺过福宁手中的药碗,赌气似得一饮而尽。 更何况按照苏恻对福宁的了解,福宁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因为他不仅是个大嘴巴还是告状精,那么这句话肯定就是萧怀那个没良心的人让福宁说得,可偏偏萧怀又是个说出便能做到的人。 苏恻心里不大高兴,想要躺下去,可又因为白日睡得太久,现下了无睡意。 索性起身披着大氅挪步去了隔壁书房。 檐下雨成帘,寒风带着潮湿,惊得苏恻直打哆嗦。 推开屋门,书房内比寝殿更为昏暗。这间书房是萧怀用来处理紧急事务的地方,摆件不多仅有文房四宝及少量书籍搁置在书架上,室内也没有暖碳供应,苏恻被迫扯紧大氅,随意拿了一本书便窝在软榻上。 等福宁带着宫人挑来暖碳时,苏恻手中还捏着一本书,头倚在窗边木框上,只不过人已经重新阖上了双眼。 —— 傍晚时分,萧怀进屋之时,就看见苏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脚边掉落着书籍,双手放置在案桌上拖住自己脸颊,脸上映出一圈红印。 他放轻脚步走至苏恻身边,慢慢蹲下身,抬头仰视着苏恻。 或许是被萧怀盯得太久,苏恻有些不适,眼睫轻颤几下,萧怀还以为他要醒来,连忙起身准备呵斥他为什么要睡在这里的时候。 苏恻却只是转过头,用后脑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萧怀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推醒苏恻悬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将他稳稳侧抱在怀中。 他轻掂了几下,发现苏恻身体轻得有些不像话,好像整个人除了那点骨头的分量,原本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看样子又因为一场病消了下去。 萧怀一直认为,苏恻,这个人很难养。 许是这一番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苏恻,他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将脸朝萧怀胸前蹭了蹭,低沉着嗓子询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得?” “刚刚。” 苏恻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往萧怀的腋下伸去,嘴里嘟囔了一句:“骗人,你身上分明没带寒气。” 不过声音太小,没让萧怀听清。 —— 晚饭自然也是按照往常一般,苏恻坐在萧怀腿上,被萧怀一口一口喂着吃。 苏恻真的很疑惑,这样吃饭,萧怀不累吗?明明自己有手有脚,但萧怀好像非常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可他也不敢问出口,这就导致他一整晚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怀被他这幅模样搞得心烦意乱,将勺子丢进碗中,发出“砰”的一声。 将苏恻面对着自己而坐,四目相对,语气有些不满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在这里扮什么苦瓜?” “我没有……” “没有,那你甩脸色给谁看?” 苏恻本就生着病,被萧怀这一呵斥,眼泪随着心中决堤的委屈,瞬间流了下来,用手猛地推开萧怀:“你凶什么凶?我甩脸色怎么了?你除了威胁我还会干什么?我不吃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寝殿,留下萧怀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紧接着苏恻便听到身后传来萧怀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萧怀指定龇牙咧嘴着那副算不上丑陋甚至有些赏心悦目的嘴脸:“苏恻!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你了?让你居然还敢对着我大呼小叫!” “你惯着我什么了?你就只会欺负我!” 萧怀一把将苏恻从被窝里扯了出来,眼神阴鸷得看向苏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你觉得我欺负了你,那便如你所说吧。想来你身娇体弱的,从今以后,也不用出宫了,免得我好心没好报,你说是吧?” 苏恻听闻身子紧绷了一下,神色瞬间慌张起来,嚣张与不服气的气势去了大半,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挠动着:“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怀看着苏恻瞪着一双明亮到过分干净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莫名有些可笑。不仅心里感叹道:萧怀啊!萧怀!他明明都失忆了,脑子不好,周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仅仅依赖着你,怎么还要这般对他。 苏恻见萧怀不说话,用指腹轻挠着后者的掌心,见他没有抗拒,又大着胆子攀上萧怀的脖颈,待有几分热切讨好地去亲吻他。 萧怀享受着苏恻久违的主动,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便忘却了他尚在病中。 第5章 直到两人气息缠绵许久,苏恻的双唇被吸到红肿发痛,他这才推开萧怀,声音怯怯道:“你消气了吗?” 萧怀鼻子冷哼一声,代表着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苏恻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眼见福宁端来汤药,他也没有再如先前般磨蹭推脱,径直捏着鼻子一口饮尽,随后皱起一张脸,直呼:“好苦,好苦。” 可萧怀连一个眼神都没递给他便入内沐浴了。 苏恻有些懊恼刚才同萧怀置气,可是明明就应该是他更委屈啊,他又没有说错话! 他默默在心里又骂了萧怀一句:小气鬼! 等萧怀出来的时候,苏恻已经快要睡着了,可在床榻沉下去的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他挪动着身子贴近萧怀,闻着萧怀身上熟悉的澡豆清香,伸手搂住他:“我昨晚和今天都乖乖喝药了,刚才虽然你吼了我,但是我也和你道歉了,按照约定你不能不放我出宫玩。毕竟你是一国之主,要言而有信。” 萧怀真是有些气笑了,翻身将自己与苏恻抵在后背的脑袋之间空出一道缝隙:“我说你都生病了还能记住这件事,平日我叫你多吃几口饭的时候,你怎么就记不住?” 谁知苏恻翻身装作打了一个哈欠,“哎呀,困了困了。夫君,晚安!” 那天晚上,两人之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直到苏恻感受到萧怀逐渐平稳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子上,他才轻轻变动姿势,回首望向沉睡中的男人一眼。 忽而他抬手描着他犀利的眉峰、挺拔的鼻梁,小声说道:“你还不是瘦了!怎么好意思说我呢?你最近又在忙什么?今天下雨你都没有回来陪我。” 苏恻见萧怀微蹙眉头,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竟然真有几分困意来袭。 翌日,萧怀起身时,还搭手在他额头之上,试探着温度,见高烧已退这才放心离去。 —— 随着戏台上一声开嗓。 苏恻头猛地撞向桌面,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头,悄悄偷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人,正庆幸没有人看见时。 没想到竟然还有阴魂不散之人一直紧盯着自己。 这可真谓是冤家路窄! 今日戏台演得是《梁祝》,苏恻不太喜欢这出戏,又因为玉书没有跟在身边,他不过听了半场便关上窗户准备早早离去。 好巧不巧,待他准备离去之时,那人便站在后院前拦住他的去路。 “上次无意冒犯你,还想请你原谅。”秦子京朝着他鞠躬致歉。 而后又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这位公子,你若是不原谅他,我想他还会在此等上你半月有余。” 苏恻心中难免有些震惊,不过是一件小事,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竟有人会在此等待自己这么多日,要不是他呆在宫中实在无聊,又连着几日在各方面对萧怀言听计从,哄得萧怀松口,还不知此人要等上多久才能见到自己。 “上次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皆是误会,公子也是无意冒犯,此话言重了。”苏恻愣了半天,才说出这番话。 秦子京面上一笑,递了一个眼色至杜柏。 杜柏当即心领神会,一个胳膊搭在苏恻肩上,“既然都是误会,那权当因此认识了一个朋友,不如前去酒肆小酌几杯?” 苏恻有些面露难色,连连摆手却架不住杜柏实在热情,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下,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酒肆里。 苏恻管这叫盛情难却,一定是盛情难却。 他被迫饮了两杯杜柏递至身前的酒。 不过多时,便感到自己头有些沉重,身体也有些轻飘飘地,眼神像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或许是他太过反常,秦子京感到有些不太对劲,晃了晃他的胳膊,叫了两声:“苏恻?苏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苏恻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听到,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只不过刚往后仰,便带动整个人睡了下去。 第5章 他感到自己肌肤被灼烧到疼痛,这才蓦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起来。 “你醒了?” 苏恻幻视一圈,发现秦子京正坐在旁边,面带笑容吹了吹茶盏中的热气,开口:“抱歉,苏公子。不知你酒量浅显,也不知你家住何方。只好让你委屈在我这马车之中休息片刻。” 苏恻摩挲着掌下软垫,有些紧张的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已过申时了吧。” “申时!”苏恻惊讶一声,随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秦子京瞧着他这副模样,整个人眼中还带着迷离,可故作倔强的模样,不禁半是感慨半是试探道:“这个时辰便急着回家,莫不是苏公子早已成亲?与夫人感情极好?” 苏恻刚想回答秦子京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只道:“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刚刚你们先前说的那家,城东街的糕点铺子……” 秦子京见他有心回避,也没继续追问,只道:“看不出来,你还爱吃甜食。” “不是我。”苏恻矢口否认。 一时之间,两人再无话题,沉默一路。 苏恻心中也有些别扭,临近下车之时,苏恻才默默说道:“也不算差吧……” 秦子京听懂了苏恻这话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他脸上一笑:“那你知道好的是什么样吗?” 他抬眸用一种苍白又空洞,甚至有些茫然的眼神望向秦子京,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问,又咬了咬唇,掀开车帘望向街道之上。 好在店铺马上就要到了,他下车道谢后便迈步走向糕点铺的方向,可刚走几步,秦子京见他脚下一顿,掉头走了回来,仰视自己,询问道:“你有钱吗?我今天出门太急,没有带钱袋……” 一个大男人出门没有钱袋还要手心朝上向别人要钱,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你要多少?” 秦子京没有多问,这让苏恻心里少了很多压力。 苏恻略微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且小心地开口道:“五十文,可以吗?” 秦子京背对着光,在苏恻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勾将钱递给苏恻时,指腹似有似无地滑过他的掌心,还不忘叮嘱一句:“下次记得来戏院还我。” 苏恻点了点头,很认真且客气的道了一声谢谢。 这才头也不回地钻入糕点铺子之中。 —— 待苏恻出现在宫门前时,萧怀正一脸怒气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面紧跟着福宁。 苏恻望向那一堆乌泱泱靠近自己的人群,给自己定了定心神,垂着头走到萧怀身前,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巧啊,你今天怎么也走这条路?是不是也要出宫?” 萧怀没有开口说话,又因为天色过暗,苏恻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这么两年下来,苏恻明显感觉到萧怀生气,而且可能还非常生气! 入夜寒风刺骨,苏恻刚打了一个喷嚏,便听到萧怀终于对着他说:“上车。” 苏恻呆愣了一下。 立即明白萧怀的用意,应该是准备待会儿两人回宫后再清算他。 还来不及抬脚,萧怀看他磨磨蹭蹭的模样,一把将他推进马车里。 介于苏恻知道萧怀心情不好,他刻意坐在萧怀旁边,将怀中的糕点捂得更紧。 马车停在了殿门前,萧怀先行下车,苏恻紧跟其后,他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他如果这个时候还要和萧怀唱反调,那他绝对是自讨苦吃,这也是他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 福宁见两人入了屋,随即遣散下人。 屋内已经被炭火烘得如春般温暖。 苏恻刚想将怀中的糕点放下,便见萧怀站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位置上,将自己的披风随意的扔在地上,转过身抱着他吻了起来。 苏恻感觉到萧怀今日有些迫切,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游走,下滑至腰的时候又顺势一拧。萧怀的力气不算重,隔着厚厚的冬衣,有点像挠痒痒般,让苏恻身子一软,靠在萧怀身上。但他又怕碾碎自己辛苦带回的糕点,于是整个人便像一个弓背虾般看上去滑稽可笑。 萧怀皱起眉,将苏恻拉开半分,扯开他的披风,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怀中那包被油纸包裹得极其方正的物品,语气寒冷询问道:“你怀里抱着什么?” 苏恻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糕点拿了出来,摊开油纸:“我听说城东这家糕点铺挺好吃的,就去给你买了一点……” 萧怀看着那些花花绿绿、造型各异的糕点,目光沉深沉的问道:“听说?听谁说?” 萧怀向来很会抓住关键。 苏恻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为何他怕萧怀知道秦子京的存在,搪塞道:“就在戏院听戏的时候,听楼下人说得。” 萧怀端详着苏恻的神色。 苏恻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然,用手拿起一块糕点喂至萧怀嘴前:“你要不要尝尝?” 第6章 萧怀略微前倾脖子,目光停留在苏恻脸上,张嘴咬了一小口。 手臂一环将苏恻拉入自己怀中,俯身吻住他的双唇,将舌尖伸入他的嘴中。 苏恻感觉到先前被萧怀咬进嘴里的甜腻在他味蕾上弥漫,其他剩下的糕点被打翻在地。 “萧怀……”苏恻还想拯救一下油纸中未完全掉落的糕点时。 苏恻感到舌尖传来刺痛。 萧怀在对他的不专心而进行惩罚,苏恻腰肢渐软,喉咙里发出闷哼。 萧怀眸中欲望显现,唇角微勾,手逐渐下移。苏恻感到他掌心熨烫在自己肌肤之上,触摸过平坦而略带肌肉的腹部时,他的浑身忍不住颤抖,整个人往下坠去,可无奈萧怀大腿抵在他双腿之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树袋熊般攀附在萧怀身上。 萧怀将他压倒在床,不知餍足般吮吸着苏恻的双唇,直到苏恻胸口剧烈起伏,用手推开萧怀想要换得片刻喘息。 可萧怀却径直将他双手举过头顶。 “萧怀……” 苏恻早已双眼迷离,眸中带着盈盈水汽,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整夜烛火摇曳,两人一晌贪欢。 直至结束时分,苏恻趴在萧怀身上,两人身上皆是一片粘腻。 苏恻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勾勒着身下人随着呼吸紧绷的肌肉,忽然抬起头,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说道:“萧怀,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玉佩,你戴应该很好看,可是我没有钱。” 萧怀翻了一下眼皮:“你想要多少?” 苏恻当真从萧怀身上坐起来,一脸认真的思考了会儿,谨慎开口道:“每次五十文怎么样?” 萧怀有些沉默,但好在最后答应了苏恻的请求。 —— 马车停在梨园前时,苏恻整个人还有些呆楞。 “苏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恻听着车下传来秦子京的声音,他还是一如既往笑盈盈地模样,仿佛毫不在意苏恻晚了一周才来梨园。 苏恻有些不好意思道:“好久不见,秦公子。” “不如一同进去?”秦子京将手递在空中,想要扶住下车的苏恻。 苏恻看着那只手,犹豫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钱袋递在秦子京掌中:“这是上次借你的钱,今天还给你。” 秦子京神色有些错愕,但好在立马又调整了过来:“区区小钱,苏公子何必放在心中,莫不是没拿秦某当朋友?” 苏恻脚步一顿,看向秦子京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们不是就一起喝过两杯酒的关系吗?而且他还因为那事丢了好大的面子,怎么在秦子京这里就变成了朋友? 不过,秦子京并没有因此嘲笑他,还愿意借钱给他。这样说来,秦子京好像也的确可以是他的朋友,毕竟朋友这个东西对现在的苏恻来说好像有点陌生又新奇。 毕竟他久居深宫,每日能说上话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哦,朋友。”苏恻咂巴一下,“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更应该要还啊。” 秦子京一笑:“走吧,杜柏也在里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梨园,杜柏没有看见秦子京身后垂着脑袋走来的苏恻,反而一把搭住秦子京的肩膀道:“我说,他今日再不来,你还要在此处等他吗?这也太无趣了吧!” 秦子京推开杜柏的手,平静道:“这不是等来了吗?更何况看戏也并不无聊。” 杜柏眼神绕过秦子京,向后看去,发现苏恻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一时之间面上神色青红交加,最后说出一句:“苏公子,好久不见。” 苏恻微微颔首,但心里已经对杜柏刚刚的话如鲠在喉,小声解释道:“前几天下大雪,家里人不让我出门。” 杜柏对这说辞有些疑惑,刚想出声便被秦子京打断道:“无妨。本来雨雪路难行,家中人担心也是应当。” “那要不然今天,我们出去喝茶吧?” 苏恻提出这个建议时,让杜柏和秦子京两人对视一眼。 “大冬天喝茶连个解闷的玩意儿也没有,还不如在戏院。”杜柏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些不满。 秦子京摸了摸腰上玉佩,提议道:“那一起去推牌九如何?正好可以喝茶,又能解闷。” 第6章 苏恻跟在两人身后眼见离大路越来越远,心中不免有些慌张,可下一瞬,他便结结实实撞在秦子京后背上。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秦子京出声解释道:“我瞧你往日来梨园都是独坐二楼包厢,想着你应该不大喜欢热闹。这才带你来这远离喧闹的店铺,事先没有告知你,想来若是因此让你提心吊胆,倒是我的不是。” 苏恻闻言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没有看路。” 杜柏从店门里出来,瞅了两人一眼,感到气氛有些奇怪,不过他神经大条,倒也没多想:“掌柜说,正好还剩一个空位。” 三人由小厮带路行走其中,苏恻左右环视。 只见院内布景极好,虽是隆冬,院内白茫茫一片,但他总能感觉自己可以透过枯干看到夏季树木茂盛光影错落的模样。 他又将目光转移至身前两人,苏恻虽未主动注意过杜柏和秦子京的穿着打扮,但他仍然能通过那晚在秦子京马车上触摸到的柔软,得出两人都是非富即贵的结论。 一路上秦子京见苏恻不说话,偶尔借着仰头观天,用余光注意着苏恻的举动。 只见他一双风流眼中尽显好奇,而这种好奇犹如幼童出府,让他对这个男人更加充满好奇。 秦子京放缓脚步,等着苏恻走至身旁,寻着话题道:“上次那家糕点铺怎么样?” 秦子京不说还好,一说便让苏恻想到那些糕点有一半被撒在地上践踏到四分五裂,另一半在萧怀的恶趣味下添加了些许“营养”被塞入自己腹中。 他瞬间脸红,磕磕巴巴答道:“挺好吃的。就是有点甜。” 杜柏瞧着苏恻模样,直言道:“好吃,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苏恻尴尬异常,竟被口水呛得咳嗽不停,这一来二去,脸就更红了。 好在没过多久,杜柏便叫来了自己的表妹,杜月。 四人这才开始坐在桌前推起牌九。 牌过四圈,苏恻终于受不住杜月的打量,讷讷地出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杜月见自己被苏恻抓个正着,倒也不扭捏开口道:“苏公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哐啷”一声,苏恻摸在手中的牌瞬间跌在桌面之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直白的女子,难免面露难色道:“我已成婚多年。” “苏公子和夫人感情很好。上次,还专门为夫人带了糕点回去。” 苏恻见秦子京开口替他解围,向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不过杜月脸上带着惋惜,随口说道:“世间好看又专一的男子,怎么自己便遇不到……” 秦子京见苏恻发愣,屈指叩响桌面,声音不轻不重唤回苏恻的意识,提醒道:“苏公子,你还没有出牌。” 苏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酸涨又有些甜蜜,就如同咬了一片柠檬。 他来不及看明牌型,随意打出一张,谁料刚打出去,秦子京将牌一推,眸中藏笑:“苏公子,多谢。” 苏恻见秦子京一双眸子似看自己又似看景,琢磨不透。 窗外又纷纷扬扬飘起雪花,他也没了半分想要继续玩乐的兴致,起身对着其他人道时间不早,要先行离去。 话音刚落,便从一旁取过披风系在自己身上。 杜柏有些不乐意,他看着自己盒中砝码所剩无几,倒是苏恻不出声响,赢得盆满钵满,他心中实在有些不服气。 上前拉住苏恻的手腕,一副自己不赢不让走的模样,嚷道:“赢了钱就走,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恻也知自己这般做法不对,但他现在的确要回去了,他偷偷看向秦子京,企图秦子京能够帮他解围。但秦子京却刚好低头饮茶,没有与他对视。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真的有点急事……” 苏恻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又不敢抬头与旁人对视。 毕竟多么无力又苍白的辩解。 秦子京见他眼神乱飘,这才幽幽开口道:“杜柏,大家出来玩乐,怎么突然动气了?苏公子既然说有事,那定是有事。更何况苏公子日后又不是不来了。” 秦子京起身取过披风,对着苏恻又道:“天色渐暗,这边地势偏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认识路!”苏恻还想坚持一下,可秦子京已经一手撑伞,一手拉着他的衣袖步入漫天大雪之中。 杜柏楞在原地,看见两人背影越来越小:“子京,你……” 场面不欢而散,苏恻想着因为自己让秦子京和杜柏起了争执,垂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抱歉。” 秦子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不用往心里去,杜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7章 话虽如此,可苏恻还是兴致怏怏。 秦子京又主动找话道:“我见你牌九技术娴熟,可是经常玩?” 苏恻摇了摇头:“今日第一次玩。” “哦?”秦子京有些诧异,又很快恢复如常:“那苏公子很有天赋啊。” 苏恻突然止步,站定在秦子京身边,缓缓道:“你可以直接叫我苏恻,不用唤苏公子。” 秦子京闻言,顿了顿喊道:“苏恻。” 苏恻眸中微颤,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看向秦子京。 两人不过并肩走出店门百来步,苏恻便看到自己日常出行的马车正停在路口前。 马车旁站着福宁,苏恻脚下一软,心里暗暗祈求道:“萧怀不在,萧怀不在……” “那是你家里的人来接你了吗?” 苏恻垂着头,低低应道:“嗯。” 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愿让秦子京过多知道自己的难堪。更何况他如今和秦子京并肩而行,苏恻都能想象到萧怀那张脸能难看到什么程度。 “秦公子,你先回去吧。眼下家里人已经来接我了,想来不会再迷路了。” 他说完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可眼底那抹紧张让人一览无遗。 秦子京犹豫着还想坚持一下,看一看那车上之人是否如自己猜测一般。 可苏恻不等他说话,径直抛下他,裹着披风快步奔向前方。 瘦削的身影在漫天大雪中愈来愈远,直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秦子京蓦然对眼前的男人升起一股同情。 他甚至觉得男人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 苏恻抬脚迈步上车内时,他便感觉到了车内不一般的氛围,寻着离萧怀最远的位置坐下。 萧怀坐在暗处,眸色幽深盯着苏恻一举一动,没有开口说话。 而苏恻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在怕,在怕萧怀会对他发火。 其实苏恻出宫的日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萧怀从来没有出来寻过他,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萧怀出来寻他,就被撞见他和其他人一路。 一定是因为他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苏恻听着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期盼着路程长一点,再长一点。 这样说不定等回宫的时候,萧怀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他悄悄将双手合十,开始默默祈祷。 萧怀看着他的小动作,冷哼一声:“你在那里祈求神佛,不如现在就好好祈求我。” 苏恻瘪了一下嘴,刚想说什么。 萧怀出声道:“过来。” 苏恻看向萧怀脸色阴沉,犹豫再三还是微微挪动身躯向萧怀靠近一分。 “快点。” 萧怀有些不耐放地催促道。 苏恻还是磨磨蹭蹭的又挪动一寸。 萧怀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瞬被彻底点燃,一把拽住苏恻的衣领将他拖至身前。 他一个趄趔,跌在萧怀身上。 萧怀伸手扶住他时,才发现他的双手冰冷异常,语气不悦道:“你是觉得自己身体非常好吗?” 见苏恻不说话,任由自己替他搓手。 萧怀又想到了刚刚的场景,忽然出声道:“苏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明明是苏恻坐在萧怀腿上被萧怀仰视,可苏恻竟莫名感到自己才是身处下位之人。 “就……就在戏院太无聊了,正好认识了就说去推牌九。” “太无聊了?正好认识了?就去推了牌九?”萧怀一字一顿重复着苏恻话语,眼中满是寒冷,忽然半眯着眼想起了什么:“我就说呢,上次怎么突然要找我要钱了,原来是现在身子好利索了,脑子也清醒了,都能认识朋友推牌九了。” 苏恻还想解释几句时,萧怀已经将一只手从他衣襟中伸进去抚摸上他光滑的肌肤,行至胸部最高点又用力拧了一下,刺激得苏恻猛地将背弯曲起来。而萧怀另一只手已经缓缓解开苏恻的系带。 苏恻感受到萧怀掌心炽热的温度熨烫着他每寸肌肤,粗大略带薄茧的指腹握住他口口。 恰在此时,苏恻感到肩颈处一沉,是萧怀将下巴放置在苏恻脖颈之间,他埋首深吸了一口从苏恻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在苏恻看不见的位置,一双眸子迸发出精光与疯狂。 随后苏恻感到一股湿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自己耳廓之上。 苏恻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不要……萧怀……” 可萧怀却根本不听他的求饶,一脸阴郁又带着满足的摆动手臂。 苏恻在他怀里,哭喊道:“我求你不要……夫君……” 第7章 萧怀才停下动作,含住苏恻的耳垂,略微喘着气道:“苏恻,你看你脑子根本就没好,说出的话和身体反应都不一样呢。” 苏恻脸涨得通红,无力得靠在萧怀的肩头。 他眸中带水,欲望尽数写在脸上,却又因萧怀故意折磨而得不到疏解,一时怅然若失。 他心中更是委屈的哽咽道:“你不能这样……” 萧怀阴沉着脸,眸中带怒望向苏恻:“那我应该怎么样?嗯?” 苏恻听着萧怀质疑的尾音,好像他今天出去同别人推牌九,像是要抛弃萧怀另觅佳人的花心公子般。 可他明明就没有这样,萧怀却根本不听他解释! 萧怀见他意识神游在外,惩罚性地狠狠按压了一下,手臂再一次挥动起来。 直到苏恻反弓腰身,整个人犹如离水鱼,濒临绝望,在萧怀墨色外衣上染上几条白色印记时。 萧怀不悦的“啧”了一声,随后将他侧抱在怀中:“我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苏恻回过神后,一把推开萧怀,没忍住脾气气冲冲反驳着萧怀:“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我不过就认识了一个朋友,你至于这样吗?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做!你……你……你就非要在车上这么羞辱我吗?” 原本消气不少的萧怀,听着苏恻这番话,瞬间怒火中烧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顾不得什么身份尊严,一把将苏恻压在身下,咬着后槽牙说道:“你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样吗?你们什么都没做,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脑袋瓜子有多聪明?我羞辱你,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我今天把你扒光了丢出去,全天下都没有人敢说一句我的不是。” 原本以前的苏恻肯定不会再反驳萧怀,可今天他有些不太想忍让,也不想服软道:“是,你是高不可攀的圣上,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没有啊?我就应该做你身边捧着一颗心等你宠幸的狗!因为这都是我欠你的!” 萧怀看着苏恻那副眦睚必报的嘴脸,满脸戾气伸手将苏恻身上松散的衣物尽数扒去,露出他光洁的身躯。 苏恻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后悔,眼见惹恼萧怀可又不能再服软,心中不免也有些懊悔。 更何况,他已经从萧怀凶狠的目光中读懂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致使他整个人僵硬在萧怀的怀中。 那一天,苏恻从未想过往日回宫的路竟然能有如此漫长。 风吹银铃彻路响,车摇马晃情欲浓。 福宁在车外听着苏恻的声音从完整到断续,直到最后只能听到小声呜咽到完全失声。 马车停在殿门前时,福宁轻叩车门,萧怀从内将门打开,瞬间车内热气混合着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腥臊之气奔涌而出,福宁抬起眼皮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苏恻侧躺在软榻上,蜷缩着身子,狐裘之下是斑驳的红痕。他秀发半垂在后背上,双目有些失神,微微张开的嘴似乎在平息气息。 萧怀睨了一眼福宁,转身将苏恻一把捞入怀中,用狐裘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抱下马车径直向殿内走去。 苏恻根本承受不住萧怀的折腾,但萧怀已经又埋首在他的胸前,他身子被萧怀折腾得隐隐作痛,整个人有气无力,双手抵在两人之间,嗓音黏糊糊得抗拒道:“夫君,我真的有些累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萧怀并没有停止接下来的动作。 苏恻感到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迎来一热,是萧怀滚烫的唇落在他身上,湿热的舌尖在他肌肤上缓缓打转,粗粝的舌苔刮过他敏感之处,激得苏恻浑身一颤。 萧怀感受到他的反应,一声轻笑,随即又用贝齿轻轻咬起肌肤狠狠吸吮。 他的指腹滑过苏恻因喘气而紧绷的腹部。 苏恻一字一顿道:“我真的……我真的……不行了……” 可萧怀目光深沉,从上而下打量着苏恻。 苏恻感觉自己是他掌中随意玩乐的物品。或许是太过于羞辱,苏恻泪眼朦胧,感到身体乃至心脏都在发痛。 直到他终于在萧怀的控制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攀上顶峰,在嘴中发出一声呜咽后,浑身哆嗦不已,上下一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萧怀看见苏恻一副失神的模样,嘴角微勾。又将他拖至自己身下,掀开双腿,冲着他露出顽劣一笑。 第8章 苏恻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萧怀似乎还没有得到满足,俯身将他抱入怀中,双臂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深处,他听着萧怀在自己耳边低语道:“你可以的,宝贝。” 那一夜,苏恻感觉自己的肚子仿佛要被从内到外戳破,灵魂也像被利器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哭喊着,求饶着,可萧怀却并不理会。 他被迫跟随者萧怀的动作来回晃动,在一次次晕倒又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萧怀那张不知疲倦还带着阴霾的脸。 他想今夜,可能再难度过长夜,望向明天的太阳。 —— 翌日午后,福宁这才得见萧怀从殿内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异样,语气虽然平淡,可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出萧怀声音里带着颤抖的问道:“福宁,朕昨天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郎君,身子的确不如从前了。”福宁答非所问。 萧怀抿了抿唇,回头望了一眼,宽大的衣袖下遮挡住他紧捏的拳头:“朕……朕晚点再来看他。” 福宁看着萧怀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不免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宫人吩咐道:“去传太医来。” 福宁带着太医进殿的时候,苏恻正侧躺在床上,一双红肿得眼睛呆呆的望向自己,用极其缓慢的动作翻身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福宁知道苏恻在抗拒,太医和他对视一眼,只听福宁开口道:“郎君,养好身子,才能出宫。” 两人见苏恻没有动静,便多等了些许时间,见他还未应答,也不能强求,只好暂时退出殿内。 苏恻听着声响,悄悄将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本来昨夜干涸的眼眶又在此时蓄满泪水,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 他觉得萧怀对自己一点也不好,就因为自己认识了新的人,他就要这样残酷的对待自己。 他好讨厌萧怀! 可是萧怀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萧怀,这么冷的天,他肯定在外面流浪,也不知道每日能不能果腹,衣服能不能穿暖。 所以,他其实就是萧怀圈养在华丽鸟笼里的一只漂亮金丝雀。而金丝雀只有主人给予的有限自由。 怪不得他说,他欠萧怀的时候,萧怀没有说话。 苏恻越想越委屈,闭上眼将头埋进被子里断断续续抽泣起来。 福宁和太医面面相觑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 太医还想说些什么,福宁摇了摇头送走太医,又迈步去找萧怀。 彼时,萧怀坐在书桌后写着书信,听到福宁此番的来意,有些头疼,但又面无表情道:“他哭就让他哭,让他哭个够,要是哭不出了就给他把水准备好。惯得他,不仅撒谎还会去外面找男人。” 福宁顿了顿,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萧怀抬眸,见福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搁下毛笔,顺势捏了捏眉心道:“你想说什么?” 福宁犹豫再三:“其实郎君前段日子快乐很多。” “你是在替他说话?” 福宁没有回答,转身告退时仍然能感觉到萧怀那抹幽深的目光如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般紧紧盯着自己。 福宁离开很久后,萧怀才重新提笔将那封未完的书信画下句号,折叠规整,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玉书,拿着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燕国公主手中。”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昏暗。 近来天黑得愈发早,萧怀靠在龙椅之上抬手遮住双目片刻又再起身离去。 萧怀迈入殿内的时候,苏恻还在熟睡之中,整个人包裹在厚实的被子里。萧怀不用掀开被子,便知苏恻一定是双腿屈膝环抱在胸前,像受了惊找不到倚靠的小动物般蜷缩其中。 他走进便见到苏恻脸颊上带着已经干透的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不由得抬手抚上苏恻白净的脸庞,后者似乎被他手中带来的寒气所惊醒,迷蒙着睁开困顿的双眼,视线逐渐聚焦看清来人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又归于平静。 萧怀很快捕捉到了那么情绪,心中像被千针同刺般让他呼吸一紧,难受异常。 他稳着情绪,伸手想要扯开苏恻被子,可苏恻显然对他有了戒备,死死攥住被角压在身下,不让萧怀动弹半分。 “睡好了吗?”萧怀语气还算温柔,只不过苏恻并没有理他,将头扭向一旁,直勾勾盯着床顶。 萧怀见他不说话,想伸手拉被子的时候,苏恻又往里躲了躲。 萧怀见状面容已经算不上柔和,甚至颇有几分佯怒:“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吗?” 苏恻被萧怀一喊,眼眶又红了起来。 萧怀被他这幅样子搞得心烦意乱,伸手便按住苏恻,一把拉开被子。 苏恻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捂住哪里,在床上异常折腾起来,口中不停喊道:“不行,我真的很疼,求你了……我求求你,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萧怀看着他满身暧昧后留下的印记,又见他神情卑微可怜,心中顿感不是滋味,手中一松,语气软了下来:“我看看肿没。” 第8章 萧怀又想去捞他,可换来的却是苏恻猛烈抗拒的拳打脚踢。 苏恻其实没什么力气,踢在萧怀身上也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像挠痒痒般。 可萧怀还是觉得心生烦躁,一把拽住苏恻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身子好全了,昨晚还不长教训是吧?” 听到昨晚,苏恻手上的动作缓慢下来,变得顺从起来。 萧怀将他翻过身,查看起情况来。 可苏恻双手紧抓着枕头,感受到自己的隐秘部位正在被人查看、触摸。原本肿胀难受的伤口被一股清凉的药膏所覆盖。 本来已经习以为常的事,今日不知为何苏恻不争气的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等萧怀将一切替他收拾妥当,才端着福宁送来的鱼片粥走到他的身前,故意忽略他刚刚因哭泣通红的眼睛。 两人沉默着,一人喂着粥,心中装着事;一人心不在焉地吃,丝毫不敢放松紧惕。 那天晚上,萧怀处理完政务步入寝殿时,便发现苏恻平躺在床,眼睛直直盯着床顶。 萧怀知道,那里挂着一个平安符。 那是苏恻大病一场,醒来后无意之间从宫人嘴里得知这是萧怀特意去佛寺替他所求后,很是宝贝这个平安符。 刚开始的那几天,苏恻对这个平安符拿着怕坏了,放下忘丢了。这让萧怀非常不悦,出口讽刺道:“苏恻,你要不然让福宁找个供台,每天香火供奉好了。” 苏恻那段日子很听萧怀的话,闻言便瞪着眼睛求证道:“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萧怀有些被他逗笑,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冷淡与不悦:“那你这样做试试看。” 萧怀见苏恻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要找个什么样的供台时。径直将他侧抱丢上床,折腾良久。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躺在一起,苏恻趴在萧怀胸口久到萧怀都以为他睡熟时。 苏恻蓦然抬起脑袋,那双黑到过分明亮的眼眸直视着萧怀,用喊叫到沙哑的声音,惋惜道:“我决定还是不供奉起来了。” 萧怀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恻,从喉咙深处蹦出一个带着疑问的:“嗯?” 苏恻调整了一下姿势,解释道:“你想啊,香火供奉就有火,万一没人在的时候,火苗飘到平安符上烧了多可惜。那可是你亲自去替我求的。” 萧怀见苏恻煞有其事,眸色渐深,抬手搭在苏恻头顶,揉搓几下又起了兴致,手掌顺着他的脊骨一路向下。 苏恻感到耳边呼吸愈重…… 记忆如白驹过隙,眼下萧怀不知道他那个不太好用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出声问道:“你不睡觉,是还不累吗又在想什么。” 许是萧怀的声音,打断了苏恻发散的思绪,他躺在床上远远瞥了一眼萧怀便侧过身去,背对着他还往墙边挪了挪位置。 萧怀没说什么,径直走过去坐在苏恻旁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苏恻感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身子又往墙面贴近几分,两人之间空出一大道缝隙,萧怀侧头望向那道缝隙,又盯着那个执拗且倔强的背影,伸手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眼见苏恻又想挣扎一番,萧怀没忍住脾气出声呵斥道:“你又要闹什么!?” 苏恻闭着眼睛,不说话。 可正在微微发抖的被子出卖了他,而苏恻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 两人之间又一阵沉默。 最近的苏恻总是异样沉默,原本爱拉着萧怀说个不停的人,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想和萧怀多说,除了在情事上求饶的时候。 萧怀心里很烦,他认为这都是因为苏恻出去认识了那个叫秦子京人开始的,他有些后悔答应苏恻让他出宫。 可最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就是那些不知死活觊觎自己身边之人的人,他们想要对付自己求得无门就去寻一些旁门左道企图获得胜利。 第9章 可偏偏苏恻根本不懂! 萧怀想及此,强压下心头愤怒,语气不算和善但还是平静的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这个“他”指代着谁,两人不言而喻。 苏恻明显身体一怔,当他想要扣紧双手时,萧怀很快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握。 苏恻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尽管他因此吃够了苦头,但他还是改不掉,那便是每当心中慌乱时,就喜欢将自己手上肌肤抓破。 苏恻回过头用一种很难言语的情绪看了萧怀一眼,又转过头调整了一下睡姿,几次张口无言。 竟睡了过去。 —— 那段时日,苏恻被禁止出宫,整个人虽然被养在宫内不大动弹,但也似乎也因此消瘦的极快,一双眼睛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更为凸出,呆滞的瞳仁,麻木的神情只有在抱起小猫的时候才能看出些许灵动和精神。 夜晚时分,萧怀总觉得他抱在怀中瘦得吓人,薄薄的肌肤之下就是分外分明的骨头,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苏恻的每根肋骨。 萧怀或许是考虑到了苏恻无比糟糕的状态,两人偶有擦枪走火却从未走到最后一步。 这是苏恻嫁给萧怀以来,两人第一次闹了这么久的别扭,谁都不愿意低头服输。 直至某天夜里,苏恻坐在门槛上,头依靠在门框之上,远眺宫中灯火通明,听着外院人声鼎沸,只有他所在的院子被几盏昏黄的宫灯照亮黑夜,身边来来回回留下的也只有福宁一个人而已。 苏恻想,或许是因为他不听萧怀的话,所以萧怀从不带他出席宴席,也不让他见其他人。 他有点想要给萧怀服软了。 寒风吹得他鼻尖通红,吹得他眼睛发干。 算啦算啦,苏恻想,等今晚萧怀来陪他睡觉,他就原谅萧怀。毕竟他比萧怀年长两岁,不能和小孩子较真。 算啦算啦,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应该床头吵架床尾合啦。 萧怀约摸是过了子时才摸索着回到寝殿的,苏恻听着脚步声,闻到他一身浓厚的酒气,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但幸好萧怀背对着苏恻坐在床边,语气有些抱怨:“你今天为什么不让福宁来找我。” 苏恻紧闭双眼,没有回答他。 “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阻拦我们。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中了,不过还需要一段时日,你会陪我的对吗?” 萧怀的掌心抚过苏恻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极为珍重。 随后床边一轻,屋门打开又关上。 苏恻才睁开眼皮盯着萧怀离去的方向,脑中回味着萧怀的意思,他有些不懂萧怀那些话的意思。 但是他不想再和萧怀斗气下去,披上外衣便朝隔壁书房走去。 萧怀今夜饮了不少酒,整个人蜷缩在软榻一侧。 苏恻迈步走近,萧怀的脸色通红,呼出的气息烫的吓人。 他有些怕萧怀会因此生病,伸手摸向萧怀的额头,可后者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眼神迷离望向苏恻,在眼神聚焦的刹那流露出几分仅苏恻可见的脆弱。 苏恻被他看得心中绞痛,柔声唤道:“萧怀……” 萧怀似乎在确认着苏恻是真是假,不敢轻举妄动。 “要抱吗?”苏恻又靠近他几分,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萧怀红了眼眶。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苏恻的怀抱是带着熟悉栀子花香的温暖怀抱,但就是这样的怀抱才让萧怀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要破坏苏恻的一切,只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两人抱了许久,直到苏恻身上出了些许薄汗,感到有些闷热想要推开萧怀时。 萧怀却更用力的将他抱在怀中,很小声的说道:“不要丢下我。” 苏恻身体僵硬在原地,又听到萧怀继续像是呓语般头抵在他腹部说道:“我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苏恻安抚性地拍了拍萧怀的背部,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那轮许久不见的圆月,轻轻“嗯”了一声。 那夜的事随着黑夜的离去而沉寂。 在晨曦撒向大地的清早,两人都缄默不语。 眼看冬雪消融,春季来临。 苏恻终于被允许迈出院门到宫内行走,可每当他溜到宫门的时候,那些侍卫便会一脸难色望向他,满脸歉意道:“抱歉,郎君,圣上有旨,您暂时不能出宫。” 苏恻只能:“好吧好吧,今日不能出宫,那便明日再来。”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有余,苏恻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宫殿旁寻到了出宫的机会。 那是一个被杂草遮掩的狗洞,狗洞形状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他一人通过。 苏恻心中甚感喜悦,在他踩点多日以后。 终于在某一天,他像往常散步一样甩开了福宁他们,走到狗洞旁,扒开杂草钻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漫步在闹市的街道上,两侧吆喝的摊贩让他感到了空气中与众不同的味道。 那个味道叫作自由。 但下一秒,苏恻便在转角处被人拍了肩膀。 第9章 苏恻闻言缓了缓刚刚被吓到僵硬的身体,神色不太自然的回过头,望向秦子京那张熟悉的脸,偏过头将秦子京的手从肩上推了下去,眼神回避答道:“好……好巧。” 秦子京眼中闪过一瞬微妙的表情,他从那张愈发苍白的脸上观望一会儿,不知联想到什么,缓缓将手收回自己身边,五指微微拢紧又舒展,关切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正好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我们可以一起前去……” 苏恻连连摇头道:“不用了,我吃了饭出来的。还饱着呢!” 他一来是不想和秦子京再有任何联系,上次那件事给他留下的记忆实在称不上美好。而且吃一见长一智,他不想萧怀再因此发火,又退后一步,让两人之间空出一道缝隙。 二来,他也的确没有说谎,前些日子萧怀拉着他在床上想要例行公事时,摸着他皮包骨似的身体,不悦的“啧”了很大一声就扔下他,径直走向浴桶将自己整个人泡了进去。 苏恻见状有心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索性起身默默跟在萧怀身后,站在浴桶旁盯着萧怀健硕的身体半晌。 他和萧怀很久没做了,刚刚一番激情也让他欲望上头。 直到萧怀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烦,从水中冒出一个头,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不睡觉,站在这里玩木头人吗?” 原本垂着头的苏恻这才抬眸看向萧怀,只见萧怀秀发半湿,眼睫上还挂着晶莹水珠,一双桃花眼没有笑意的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小臂随意搭在浴桶旁。 他一时有些走神。 “问你话呢?” 萧怀从水中起身,带起一地水花。 苏恻就这样看见一身赤裸的萧怀跨出浴桶,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明明洗澡的人是萧怀,可被热气包围的是自己。 “你想干什么?” 萧怀已经站在他眼前,鼻息喷洒在他的头顶。 苏恻看见萧怀身上的颗颗水珠汇聚成一股股水流从他眼前紧实的胸肌下滑,途径恰到好处紧绷的腹肌再向下流向让他备受折磨之处,最后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 苏恻喉结上下一紧,脸色瞬间涨红,双手下意识的背在身后,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萧怀看着苏恻这副模样,瞬间知道了苏恻想说什么做什么,这让他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唇角向上微扬。 他想要捉弄苏恻,故意俯下身,将气息吐在他已经红到灼热的耳廓边。 随后转身便离去,拿起一旁木架上准备好的毛巾擦拭起身体,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 果然不出萧怀意料,当他擦到一半,便听见苏恻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可以做的,今天可以的……” “可以什么?”萧怀背对着苏恻,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用听起来相当不悦的声音说道:“你现在身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能让我尽兴吗?” 苏恻闻言没有吭声。 但下一瞬,萧怀便听见苏恻的脚步声响起,就在他以为苏恻会离去,心中升起一股失落时。 一双白皙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两侧环抱在一起,苏恻的头抵在他的背上,小声说道:“可以……可以用嘴的。” 苏恻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当天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再后悔也来不及。 萧怀闻言,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随之一滞。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急迫的样子:“你能行吗?平时多做几次,你就在那里哭哭啼啼的。” 这话虽然直白但是倒也没错。 苏恻的体力和萧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平日若不是萧怀有心收敛,苏恻第二天在床上躺一天都是有可能的事。 第10章 苏恻垂着头,目光不可避免的扫过萧怀身体。只见它已经昂首抬头,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抬起头,自下而上望向那双充满欲望又带着讥讽的眸子,认真道:“我……我应该行的。” 苏恻缓缓蹲下身,半跪在萧怀身前,看着如此触目惊心的东西,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 下一瞬,萧怀便感到来自口腔的湿热感,那样的感觉让他浑身发颤,不由夹紧臀肌。 他从上俯视着苏恻的神情,只见他皱着眉,紧闭双目,双唇被磨到通红,嘴角溢出涎液顺着下巴滑进里衣。 萧怀眸色渐深,伸手抬起苏恻的下巴,略微喘着粗气:“抬头,睁眼。” 苏恻闻言,努力抬眸看向萧怀。 眸中带水,秋波盈盈。 萧怀原本尽力保持的理智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苏恻其实已经很努力了,但他的努力在萧怀看来根本不够,而萧怀也并不满足于此。 他伸手扣紧苏恻的头,在窗外下起瓢泼大雨的那一刻,他发出一声喟叹。 苏恻转头埋首的瞬间,萧怀用手覆盖上他的嘴,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吞下去。” 苏恻一时脑袋发懵按照萧怀的话照做不误。 萧怀满意地蹲下身,将他从地上抱起走向床铺。 但那天以后,苏恻用餐时,福宁就会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所有的食物再做好记录,晚上交给萧怀过目。 苏恻渐渐觉得吃饭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 秦子京见状没有说什么,颇有几分遗憾道:“上次杜柏对你出言不逊,事后他表示很抱歉,还说如果你有空了,他请你喝杯茶,赔罪。” 如果秦子京不提杜柏这个人,苏恻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他连连摆手道:“上次的确是我不对,怎么还要他向我赔罪。真说起来,倒是我向他致歉。” “致歉什么?” 苏恻心中叹了一口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苏恻笑道:“杜公子,上次之事,扫了你的雅兴,苏某实在抱歉。” 杜柏疑惑地目光在一脸浅笑的秦子京和十分真诚的苏恻脸上来回流转:“哦,这个事儿,这个事儿……” 杜柏一拍脑门:“哎,这个事儿,说来我也不对。苏恻,我必须要以茶赔罪,走走走,这前面刚好有家新开的酒楼,我刚好也饿了。” 眼见杜柏就要拉住自己,苏恻向旁撤了半步:“我今天不行,改日吧,改日吧。” “你怎么天天遇见我都有事?”杜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苏恻?” 这话可就罪过太大。 苏恻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这样吧,既然相遇就是缘。改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苏公子如果实在有事,饮一杯茶便走,这一来圆了杜柏的心意,二来也不耽误苏公子的时间。”秦子京这个方法两全其美,苏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一起前去。 三人跟随小二走入包厢时,途径大堂,苏恻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饭菜香,左右张望着。他脑中突然闪出一个久违的想要大吃一顿的想法。 待他们进入包厢,苏恻试探性的开口道:“要不,今天我请客吧?” 杜柏和秦子京对视一眼。 杜柏大手一挥,开口道:“不用。本来就是我赔罪,就应该我请客。你要是想付账,那我们约下次就行。” 苏恻思索了一下,才开口答道:“行。” 杜柏和秦子京手中动作又一顿,两人没再多说。 不过多时,桌面便摆满菜肴。 秦子京许是看出苏恻的窘迫,倒也没说刚刚他只饮一杯茶的事,热情邀请着:“苏恻,动筷吧。据说这鱼是酒楼的招牌菜,鱼是每日从苏杭快马加鞭送来的。” 苏恻闻言伸手夹了一筷,味道的确很好,鱼肉也很鲜美。 几人吃到一半,秦子京抬脚踢了一下杜柏,杜柏抬眸望了秦子京一眼,只见秦子京朝着苏恻的方向偏了偏头。 杜柏立即会意,端起茶盏站起身,冲着苏恻道:“苏恻,上次对不起啊!还希望你不要同我计较。” 苏恻立马起身学着杜柏的样子说道:“杜公子,言重了。” 两人正准备将茶水一饮而尽时,包厢外传来两名青年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听说燕国公主不久后就要到访了。” “如今我朝盛世繁荣,兵强马壮,想来是来求和的吧?” “啧。你怎么没听懂言外之意,这求和自古以来就是联姻,想来圣上后宫空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 天空炸起一道惊雷。 苏恻一个失手竟将茶杯摔碎在地,发出“哐啷”一声。 许是这一道声响,惊动了外面交谈的两人,紧接着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秦子京见苏恻瞬间脸色煞白,唇边已经咬出血珠,他急忙起身走到苏恻身旁,捡起一地碎片,询问道:“苏恻,你怎么了?” 苏恻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望向窗外低空飞过的鸟儿,他的心在刚刚一瞬,痛到让他无法呼吸。 原来萧怀说他太瘦了,只是借口,只是不想动他的理由…… 原来,他马上就要被人顶替了。 原来,他根本不在意自己…… 那,那些誓言呢?都不作数了吗? 不是说让自己陪着他吗? 苏恻不敢再想下去,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苏恻那天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皇宫,但是当他站在勤政殿前被大雨浇透的那一刻。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要进去质问萧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吗? 如果答案就是他想的那样呢?他又应该怎么办? 那一刻,苏恻只觉天旋地转让他再也站不住,重重倒在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阖上了双眼。 第10章 他仔细分辨片刻,发现那声音是板子一下又一下拍打在身体上发出的。 他一时精神恍惚,还以为尚在梦魇之中,可直到萧怀如冰霜冷酷的声音响起:“这皇宫到底是养你们来干嘛的!连个人都照看不了。” “圣上,饶命啊!圣上!” “把嘴给朕堵上。不过区区三十板,再让朕听到一丝声音,就不止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苏恻心中猛然颤动,大脑中像是有什么不好的记忆要拨开层层迷雾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此一瞬,他的头剧烈疼痛,木板拍打的声音围绕在他耳畔挥之不去。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双手捧头想要逃离却重重摔在地上。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直视着那昏黄烛光下已经有些褪色的平安符。 他忽然心中发酸,眼眶通红。 屋门被打开,萧怀快步走在他身边,他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双唇,很想尽力去听懂他在说什么,可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又寂静无声。 他只能通过萧怀的表情来明白,萧怀在生气,生气的源头在于他。 在萧怀看来,苏恻整个人情绪相当激动,瞳孔无法聚焦在他身上,嘴中不停重复着:“不要……不要……” 萧怀大力钳制住苏恻的肩膀,可苏恻却一直非常抗拒他的触摸,步步后退直到背部抵在床榻边,缩成一团两手握住耳朵,将头埋进双腿之间去,整个人抖得像筛子般。 萧怀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病慌了神,一时间火气全无,连忙唤来福宁交代了几句。 等着时机差不多,萧怀才步步挪动至苏恻身边,伸出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对着他一字一句道:“苏恻,现在没事了!你慢慢冷静下来,这是太医给你开的药,你今天还没吃药。” 苏恻身子还是抖个不停,但好在他终于缓缓抬起头。只不过眼神呆滞,张着嘴看向萧怀似在从他的表情上对刚才的话进行确认,可苏恻看不清萧怀的神情,只好低下头垂眸望向萧怀手中放着的药丸。 他哆嗦着手取过萧怀手中的药丸,向后仰头吞了下去。 在感觉双腿恢复些许力气后,他扶着床沿慢慢起身,脚尖朝向殿门慢慢行走着,而他走一步就要耗费他浑身大量的力气。 他不过才走了几步,便已满头大汗。 “你要去哪里?” 萧怀如鬼魅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得他浑身哆嗦,脚下发软差点摔在地上时却被萧怀稳稳接住。 “门……门口。” 他埋着头让萧怀看不到表情,浑身透漏出固执且倔强的讯息。 萧怀听到答复后有些不耐烦的仰头,见苏恻又准备移步。萧怀只是拽住苏恻的手臂,将他搀扶着走向殿门。 往日不过几步的距离,在今天格外漫长。 院内早已空无一人,可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还在提醒着他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紧捏门框的手指已经发白,院内纤细的柳枝已经发出新芽。 第11章 春风迎面,苏恻渐渐恢复意识。他不明白萧怀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因为他们成亲几年,他是他后宫之中唯一的人吗?所以这其实是出于责任?因为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那如果不是他,是其他人呢?比如燕国公主,那萧怀是不是也会这样做? 苏恻这样想着,惆怅与悲伤交融,沙子入眼让他泪眼婆娑。 良久,他蓦然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双唇紧闭着的萧怀,轻声道:“抱我进去吧,萧怀。我好累……” 他的气色看起来实在很差,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平日倔强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是经历过什么大起大悲后的平静。 这一切太反常了,反常到萧怀忽然久违的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就是苏恻又要离他远去。 “谁让你……” 萧怀还没说完话,手便被苏恻拉过十指紧扣晃了晃:“抱我吧,萧怀。” 萧怀原本还想训斥的话在嘴边生生转了弯,将他抱在怀中。 其实,这句话苏恻只说了前面,他想说的是:抱我吧,萧怀。我想在你与燕国公主成婚前再多拥有你一段时日。 那天夜里,萧怀感受到苏恻异常主动,甚至可以说得上百依百顺。 两人从深夜做到了翌日晨曦,苏恻整夜都没有晕倒过去,萧怀也久违的尽兴。 苏恻像曾经一样趴在萧怀的身上,两人沉默看着那束穿过雕花木窗,洒在床前斑驳的金色光辉。 “你今天不用上朝吗?” 萧怀半眯着眼睛,眼神自上而下扫过他。此时他苏恻半撑起身子,长发随意散在身后,肩膀上是他啃咬后留下的齿痕。偶有几缕秀发垂在他胸前,半遮挡住昨晚激情后留在他身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你昨天为什么会淋雨?” 苏恻瘪了瘪嘴,侧脸埋进萧怀胸间,听着萧怀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他有些困乏道:“因为太想见你。” 太想见你,太想质问你,可是我又没有勇气…… “太想见我?你不会打伞吗?”萧怀抬手轻轻捏了捏苏恻瘦到毫无肉感的脸颊。 苏恻用头蹭了蹭萧怀的下巴:“好困。想睡了。” “苏恻,你……”萧怀有些犹豫地开口。 “嗯?” “算了。你睡吧。” 萧怀拉过被子将苏恻裸露在外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缓缓拍打着他的背部,低头吻上他的额头。 —— 转眼已是四月,京中早已传遍了萧怀和燕国公主即将喜结连理的消息。 近来得闲,苏恻出来的时间变多了,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他有些拿不准苏恻的心思。 “你还好吗?”秦子京没忍住询问道。 其实苏恻大概知道秦子京对他身份的猜测,但是好在秦子京从来不问,他也懒得费力为自己找借口回答。 毕竟他马上就和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卖屁股的男人差不多了,只不过他的买主是身份崇高的萧怀而已。 而且坊间的话听多了,他也逐渐麻木起来。 更何况,苏恻也明白,萧怀是一朝皇帝,皇帝有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如果一直和他在一起,那才是不正常的事。并且他也没有办法为他生育子嗣,这对于寻常人家来讲便是一件天大的事,苏恻不敢想萧怀没有子嗣以后会怎么样。 苏恻抬头,眼神淡淡地:“挺好的啊,这不是马上就可以和你们整日在外玩了吗?” “你真的看开了吗?”秦子京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真挚。 苏恻又饮了一口茶,点了点头:“看不看开,都已经是事实了。走吧,叫上杜柏去上次那家酒楼吧。” “你要请客?”秦子京颇为诧异。 苏恻从袖子里拿出一锭白银,笑道:“都和你说,我马上就可以出来和你们玩了。他最近很忙,都没有空管我了。” —— 萧怀回到寝殿的时候,苏恻正躺在床上,两手抱起猫咪举在半空。 苏恻眼见萧怀进来,他立马起身将猫咪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胖咪,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萧怀冷哼一声,走到苏恻身边,学着他的模样拍了拍他的屁股,语气不痛不痒道:“苏恻,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睡觉了。” 晚上,两人相拥入眠许久,久到萧怀以为苏恻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到苏恻突然问道:“萧怀,你想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萧怀突然睁开双眼,就见苏恻正抬头注视着自己,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关切。 萧怀冷声道:“那你愿意给我生吗?” 苏恻眼中闪过诧异,支支吾吾道:“我是男人,男人是不能生小孩的,那是,那是没有过的事,我会……会丧命的吧。” “那就是愿意了?” 苏恻不知道萧怀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又听见萧怀出声道:“也是,你要是个女子。按照我们之间的做法,估计三年五载都下不来床了。” 苏恻脸上一热,便见萧怀眼中透出熟悉的亮光。 他今日出去久违的同秦子京、杜柏玩了投壶,眼下是真的有些累了。索性搂住萧怀的腰,小声道:“累了,累了。我先睡了。” —— 四月十五,草长莺飞,暖阳高悬,京城主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不知是谁在城门发出一声惊叹,街道两侧便瞬间如沸锅般翻滚,只见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如黑蛇过境般逐渐向皇宫靠近。 直到那队马车停在萧怀身前。 苏恻正站在远处阁楼上,看见浑身散发着帝王之威的萧怀迈步上前,递出自己的手一脸平静等在马车之下,迎接着他那即将成婚的燕国公主。 很快,车帘后走出一个身影。苏恻虽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凭借她娇小的身躯,他能感觉到她应当是一个相当温柔体贴的良伴,也会是景国最好的帝后。 下一瞬,苏恻便看见燕国公主将手搭在萧怀掌中,两人并肩而行,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直到这一副画面消失在苏恻视野时,他才被疼痛惊醒,手背上已经不知何时被抓破的肌肤正淌着鲜血。 他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可下一瞬忽然又想到什么,面无表情的走出了皇宫。 第11章 燕国公主目视前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 “曼舒,这件事,既然朕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 曼舒偷偷抬眸看向萧怀,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似乎真的下定了某种决心。 曼舒微微抿唇,询问道:“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暂时先不让他知道。”萧怀垂下眼,用余光瞥了一眼曼舒,语气带着一丝戒备道:“曼舒,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而已。” 曼舒耸了耸肩:“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虽然燕国有人成功了,但按照你给我所描述的情况,我劝你再多考虑一下。” 萧怀被曼舒说得有些烦躁,不免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进入下一个流程,让她早点闭嘴。 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不痛不痒的“嗯。” 可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药,在哪里?” 曼舒翻了一个白眼:“你急什么,既然你我有了协议,我自然会拿给你。” “行。” 两人之间一时缄口不言,携手共进。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 萧怀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些想苏恻。今日这样大的阵仗,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苏恻身边。 —— 酒楼之中,苏恻正举着酒杯想邀同杜柏共饮。 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可秦子京见他兴致昂扬,神色倒也还算得上清明,又念着今日刚遇见他那副落魄模样,仿佛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般,也猜着是何原因。 索性他也懒得阻拦,任由他喝个高兴。 杜柏见他今日不太正常,醉醺醺的晃着酒杯:“你怎么,你怎么,今日还不打算回家?” “今天,家中有事,我可以晚一点回去。” 苏恻微微俯身,刚刚因酒热而微微松开的衣襟显露出他纤细的脖颈,被衣衫遮挡住的暧昧痕迹,也随之露出一片带着宣誓意味的牙印,看上去便让人知道他同萧怀在床上有多激烈,才能留下这经久不散的印记。 秦子京对于苏恻和萧怀之间的关系实在有些不解。明明苏恻被萧怀欺负成这样,偶尔萧怀还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对苏恻的自由管制,可苏恻也只是抱怨几句,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萧怀。 在杜柏饮完最后一滴酒后,连连摆手示意道:“喝不下了,喝不下了。” 话刚说完便夺门而出。 屋内,又再次剩下苏恻和秦子京两人。 秦子京见他喝得面色潮红,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傻笑,他有些不放心询问道:“苏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12章 “嗯?”苏恻抬起头,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望向秦子京。 “你今晚还回皇宫吗?” 秦子京问完,许久没有听见苏恻的回应,他刚想说要不要去他府上歇息一晚时,便见苏恻摇晃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猛得拉住秦子京的胳膊,苦着脸说道:“回呀,要回的,只是今天可以迟一点回。不然他会生气的,他心眼可小了。” 苏恻说着,还用手指比划给秦子京看:“你看,就这么一点。他一生气,我就只能在宫里哄他……” 秦子京静静地听着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但似乎苏恻想到了什么,将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犹豫半晌又道:“以后应该也轮不到我哄了。” 秦子京见他眼圈泛红,心中不忍道:“那你要倚靠他一辈子吗?要不要试着离开他,过自己的生活?也看看别人?” 苏恻笑着推开他:“逃不掉的!” 秦子京原本还想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沉默着扶住苏恻将他带至自己的马车前,刚想上车便感到后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住了苏恻的另一支胳膊。 苏恻刚想骂出声,就见到抓住自己的那四根手指是如此熟悉。那只手曾无数次让他体会过极乐与痛苦,让他感受到温暖又推他入深渊。 他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萧怀。只在瞬间,苏恻的酒劲就被吓退了大半。 他抬头望向一脸寒冷注视着自己的萧怀,见他微微勾起唇畔,用一副皮笑肉不笑,冰冷的语气道:“我就一天没陪你,你就上赶着找别的人陪你?苏恻,你就这么寂寞吗?” 苏恻对他的羞辱早已司空见惯,可萧怀如今还因为他羞辱别人,他实在有些做不到忍气吞声,再因酒劲上头。 他挡在秦子京身前,瞪着萧怀道:“你能不能别在外面发疯。” 闻言,萧怀脸上仅剩的虚假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反而仰天叹了一口气,伸手便去拽住苏恻的胳膊,力气大到仿佛要将他的胳膊卸下来般。 可苏恻却一句疼都没有喊出声。 “圣上,今天设宴款待燕国公主,贸然离席恐怕不合礼数吧。”秦子京直视着萧怀,对他眼中的暴戾丝毫没有惧怕。 “淮王当真是在蕃地管多鱼虾水产养殖,现在跑到京城又管起别人的家事,莫不是觊觎朕的人。” 秦子京一笑:“圣上言重了。小王不过是与苏公子有缘,偶然结交后又见苏公子生活不顺,这才相约一同饮酒去烦解忧。想来圣上忙于招待公主,怎么会关心苏公子的的情绪。” 萧怀挑着眉,轻蔑地看向苏恻:“苏恻,你还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和淮王做了这交心好友,什么话都往外说。” 苏恻感到萧怀的声音逐渐寒冷,目光如毒舌般从他的脚底寸寸盘绕上他的大腿、腰部、脖颈,仿佛只要他稍加不慎,那条毒蛇便会一口咬上他的脖子,致他于死地。 此时酒楼周围已聚集起不少人群,而他们的马车边早已被萧怀的随从团团包围住。 苏恻意识到如果自己没能做出萧怀满意的举动或者答复,那么今天总有人会在这里见血,而这个人不是他就会是眼前的秦子京。 苏恻有些疲惫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原本耷拉着的眼皮,一脸费解的看向秦子京,从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中抽回手臂,往萧怀身边靠了靠,直言道:“秦……淮王,言重了,圣上待我极好,我怎么会生活不顺呢?只不过今天替圣上即将新婚高兴而已。” 秦子京见着苏恻的转变,脸上没有责怪反而露出同情,刚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得苏恻的声音响起:“之前不知秦公子竟是淮王,淮王亦不知晓我是谁,现下既彼此得知,以后还是莫要来往的好。” 苏恻转头抱着萧怀的手臂晃了晃,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笑道:“今日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宫吧,萧怀。” 萧怀冷哼一声,打横抱起苏恻走上马车。还不忘回头站在高处回望秦子京一眼,仿佛在宣誓着自己的胜利。 马车上,苏恻受不了如此低压的环境,仿佛有人用手抑制住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你就这么出来了,公主怎么办?她应该会很伤心吧,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她以后会是景国的皇后吧?我今天看见她了,她很漂亮,你们很配……” 萧怀本来正在气头上,又听到苏恻碎碎念个不停,他原本压抑着的怒火瞬间喷薄而出,语气不善道:“你很想离开我吧,苏恻?喝这么多酒,是在提前庆祝什么?” 苏恻咬着唇,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先不信守承诺的,为什么如今是他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他好委屈,委屈到没降低自己的声音,冲着萧怀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你很好吗?” 萧怀被他吼得一愣,面目逐渐狰狞起来,脸色阴沉可怖:“我不好?那秦子京就对你好,好到你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钻狗洞偷溜出宫,好到你为了他都能撒谎隐瞒我。” “你为什么总是要扯旁人!萧怀!你真的从来不听我说话!你只爱你自己!你根本不爱我!”苏恻哭喊出声,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看不清萧怀的神情,他也不想看清。 萧怀也是气昏了头,伸手大力地拖拽着苏恻的身子,将他整个人拖拽至地上,扯住他的头发往后一仰,逼迫他直视自己,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我不爱你?你就是这样想的?” 苏恻看着萧怀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让他瞬间毛骨悚然起来。 “既然,你觉得我不爱你,那么便好好感受我的恨吧。” 说话之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两人的寝殿前。 苏恻看着萧怀逐渐靠近自己,他的掌心因紧张冒出汗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紧绷,抬手便给了萧怀一巴掌:“你别碰我。” 萧怀显然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一瞬,随后用舌尖从内顶了顶被掌掴后火辣辣疼痛的地方,冷着脸,眼中是难以压抑的怒气:“怎么?要为秦子京守身如玉了吗?我告诉你,苏恻。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死都只能和我一起。” “你……”苏恻还想说什么,便被萧怀大力捏住下颌吻了起来。 他的吻霸道,激进,不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仿佛要将苏恻生吞活剥了般。 待萧怀松开他的时候,苏恻早已浑身无力,趴在地上,衣衫凌乱,面色因羞愤而染上一层红晕。 “苏恻,这个晚上将会让你这辈子永远刻骨铭心。” 第12章 可萧怀根本没有给他抗拒的时间,将他往前大力一甩,苏恻一个趄趔便摔在地上,头撞在了床榻边,瞬间额间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苏恻看着萧怀蹲下身与他目光平视,用手挑起他的下巴,左右扭动着,面色沉重像是在看一件心爱的物品被不小心打碎后的叹息,连连啧道:“苏恻,你受伤了。别动,我给你吹吹。” 苏恻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如此面目可憎的萧怀,语气不善道:“我不要你!” 可萧怀固执地俯身捧上他的后脑勺,先是吹了一口气,再亲上他的伤口,又伸出舌尖将他顺着伤口留下的血液舔了个干净。 苏恻趁萧怀不注意,抬脚踢上他。 萧怀整个人向后仰去。 苏恻哆嗦着身子,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想要逃离去寝殿。 天空中响起一阵闷雷。 苏恻感到脚踝被一股力量扯住,让他吃痛的惊呼出声。 他回过头,在闪电划破黑夜的刹那间,看见萧怀眸色幽深,舔了舔唇,冲着苏恻露出阴恻的笑容。 一阵寒风吹拂,萧怀步步靠近苏恻犹如十八层地狱前来的怨鬼般要同他纠缠不休。 苏恻寸寸后挪,企图逃离那巨大的阴影之下。 他刚转身准备起身逃离,萧怀一个箭步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拖。 苏恻整个人滑倒在地面上,发出“砰”一声。 随后整个人被萧怀拖行至床边,他看着萧怀取下自己的发带,披散的长发从他指尖滑落,如千万般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惊得他身子猛得一抖。 未等他求饶,萧怀便将他的手举至头顶,系紧在床边。 从怀中掏出一粒白色的丹药,端详片刻,用余光看向苏恻,径直用拇指撬开苏恻的双唇,压住他湿滑的舌头,将药丸塞入他的喉咙深处。 “苏恻,你跑什么啊?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你就这么信任秦子京吗?可是你逃不掉的,你离不开我,也没有办法和秦子京在一起。” 苏恻刚想出声反驳,就被萧怀吻上。 他的吻毫无章法,只极具侵略地攥取苏恻的每寸气息,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苏恻属于自己。 等萧怀松开苏恻的时候,他早已将那颗白色药丸吞下。 “你喂我吃了什么?”苏恻双眼通红望向萧怀。 第13章 萧怀对此置之不理,伸手将他整个人翻过身去。 很快苏恻便感到身上一凉,是萧怀为他尽数褪去衣物。 苏恻忽然意识到今夜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萧怀一改刚才的愤怒,而是耐心地用指腹略过他身体的敏感之处,又逐渐下移。 直到苏恻听到萧怀嗤笑一声。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一抹湿滑软嫩的触感。 那是萧怀的舌尖在他身上游走。 苏恻想不明白萧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这样的事,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行为。 他强迫着自己稳住心神道:“萧怀……唔……” 萧怀的舌尖穿过那层阻拦,熨烫着他内侧的每寸肌理,同时手也抚上他的脆弱。 苏恻被刺激到有些受不住,整个人塌着腰,想要逃离萧怀的控制向前爬去。 萧怀双手环住苏恻的腰身,稍稍用力就他带回自己身前,让他动弹不得。 身体与身体紧贴,苏恻感受着萧怀身上所散发出的热气,不免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可萧怀却收紧了双臂将他禁锢在怀。 过了许久,久到苏恻的意识早已消散时,萧怀才抬首将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伸出舌尖舔舐他的耳廓,鼻尖贴近脖颈,嗅着他身上因薄汗带出的淡香,嗓音低沉且魅惑道:“苏恻,还想逃吗?” 苏恻回过头眼中满是羞愤。 萧怀被他的神情刺痛,脸上写满不悦。 紧接着萧怀将他的上半身压在地上,迫使他脸部紧贴着地面。 “你又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苏恻便听到萧怀似乎从床下拖出什么东西,摆放在他眼前,是被包裹起来的银质道具。 “苏恻,你知道吗?有些人对不听话的猫啊狗啊,都喜欢把他们打到听话。可是我不会这样对你,因为那样就没有乐趣了。” 萧怀哼着曲子,从那一卷道具中挑选出一根纤长的银针在苏恻眼前晃了晃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不大不小,应该能让你暂时憋住,不哭吧?” 苏恻挣扎着却被萧怀抱在怀中,看着那枚银针逐渐埋没在自己体内。 异物感充满他的身躯,他瞬间泪流满面,后悔地哭喊道:“求你,求你拿出去吧……” 萧怀阴沉着脸,抬起手将食指伸入苏恻的口中翻搅勒紧一下他的舌头,随后牵着银丝的手伸向别处。 不多时,苏恻的股缝中传来清凉油腻的触感,还带着一阵花香。 萧怀总是有很多办法让苏恻轻而易举地呼吸急促起来。 此时,他正在恶劣地挥舞着手臂尽心伺候着苏恻每一寸,犹如小孩伸手搅动着一池平静的池水,让苏恻意识逐渐消散。 苏恻本就已经忍耐到了尽头,如今被萧怀这样对待,他眼中浸出泪水:“求你,求求你……把它拿出来吧。” “拿出来什么?苏恻,你要讲清楚啊?” 苏恻咬着牙不想回答萧怀的问题,可实在太过磨人,他早已涨红了一张脸。 萧怀如同见不到苏恻眼神中的迫切一般,反而将针更深入几分,像是铁了心要让苏恻受一顿折磨。 直到萧怀见苏恻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紧绷的瞬间,将银针缓缓抽出。 只在一瞬间,苏恻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大口喘息起来。 萧怀冷着脸看着地上犹如离水之鱼般猛烈颤抖身躯的苏恻,强硬地将他扶正抱在怀里,手指掰开他的嘴,鬼魅般在他耳边说道:“苏恻,舔干净啊。” 但还未等得及苏恻平息下来,他又按照刚刚的做法继续重现在苏恻身上。 苏恻被他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言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萧怀语气冷冰冰,神色淡然看向苏恻。 萧怀捏住他的下颌,稍一用力,苏恻便因吃痛地张开了紧闭的双唇,发出了一声低呼 萧怀又重新吻上那张唇,攥取着他口中的津液,吸吮着他的舌尖,又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苏恻整个人如张弓之弦,腰部下塌,脊骨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苏恻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抽噎夜晚的里,他崩溃不已地哭喊着、求饶着。 可萧怀却置若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能在萧怀的掌控下麻木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时。 萧怀却好像刚刚寻到趣味,喘息着说道:“苏恻,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太叫我失望了。” 直到苏恻再在承受不住,泪如断线珍珠般打湿了身下的毛毯。 他又被萧怀搂入怀中,低头吻去他脸颊上咸湿的泪水。 苏恻看着原本浅色的毛毯颜色加深了些许,紧闭上双眼。 听着萧怀带以成功又嘲笑的声音说道:“现在还想着秦子京吗?” 苏恻不语,萧怀又抱起苏恻迈步往窗边走去。 推开紧闭的木窗的刹那,新鲜潮湿的空气灌入其中,吹散浓厚的腥臊之气。 天空中瞬间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照亮黑夜。 苏恻仰头望向那转瞬即逝的美丽时,萧怀前倾:“你喜欢这场烟花吗?” 他咬唇不答,汗水顺着他的眼睫落进眼中。 模糊他的视线。 他喜欢烟花,可这场烟花不是为他绽放的。 他不敢喜欢,也不想喜欢,他心中酸痛的滋味竟盖过了萧怀赋予他的疼痛。 苏恻低垂着头,可萧怀从后伸手掐上他的脖子,强迫着他注视这场烟火盛宴。 蓦然,一阵夜风,苏恻向后缩了缩身子,听到萧怀轻笑一声:“你知道刚刚喂给你的药是什么吗?” 苏恻自然不会回答他,可萧怀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那是燕国秘药,叫做生子丹……能够让男人生子的丹药。” 苏恻闻言瞬间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萧怀,看着萧怀那自上而下的那抹得意的神色。 他心中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开。 原来萧怀不仅不爱他,还要让他给他和燕国公主生孩子。 他是个男人啊!就算这药能让他受孕,可这不是要他的性命吗? 苏恻在这一瞬间,心灰意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后半夜苏恻被萧怀压在床上折磨到濒死,直到他眼里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再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的时候。 他开始口不择地、精神恍惚的胡乱的说着话,给萧怀道歉,认错。 只求萧怀能够放过他,能给他一条生路。 直到最后除了沙哑到只能发出破损音调的时候。 萧怀终于放过了他。 那天所有的宫人自觉远离了他们的院子。 皇宫之中,一时变成两处完全不同的景象,一处热闹不已,一处惨叫不断。 苏恻在苦海中浮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浮现时。 苏恻突然知道了萧怀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那都是他曾经种得因,如今也算得上自食其果罢了。 第13章 京城最为盛大的酒楼之中,四季如春般温暖,一群人坐在其中,温香软玉在怀,听着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见舞姬翩翩起舞。 苏恻身穿一席粉衣坐于包厢之中,眼神已有些迷离,原本皮肤白皙如雪的他,此刻不胜酒力脸颊泛起微微粉红,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媚态。 一名小厮轻声走至他身边跪立在侧,轻声道:“苏公子,你已经不能喝了,小的扶您回房歇息吧。” 苏恻闻言瞥眼望了小厮一眼。 眼前的小厮皮肤有些黢黑,低垂着眉目,半卷起的衣袖显露出流畅匀称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让他少了几分戒备之心。 小厮见苏恻未有开口,又小心试探道:“苏公子?” 苏恻拂了拂衣袖,将手抬在半空之中,有些因他催促而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小厮会意,微微佝着身子,将苏恻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又用手稳住他的腰身,缓缓起身道:“苏公子,您小心。” 彼时酒楼外早已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过百来步,两人却早已折腾出了一声薄汗。 待小厮推开房门,迎面而来便是一股香气。 苏恻有些不悦地嘟囔道:“熏的什么香啊?这么难闻。” 小厮脚步一顿,回道:“苏公子,这是酒楼内新出的安神香。” 苏恻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安神香功效太大,竟让他头昏眼花起来,仿佛每一步都踩踏在轻飘飘的棉花之上,脚步逐渐蹒跚,跌跌撞撞起来。 幸得身边小厮眼疾手快,手一把环过苏恻胸前。 可苏恻却还是拽住小厮衣物一角,两人一个趄趔摔倒在床榻之上。 苏恻怔愣一瞬,闭着眼睛,可原本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倒是身下传来倒吸一口,吃痛的声音。 第14章 他半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身下之人的那双眼瞳。 苏恻瞬间眼瞳聚焦。 小厮长得一副好皮囊,鬼斧神工般俊秀的面容,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波。 可正是这一双明亮到过分的眸子,让苏恻心中瞬间呆愣,随后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双眸子像极了苏恻爱而不得之人,正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像到苏恻因爱生恨到了厌恶的地步。 苏恻从小厮身上起身,低声呵斥道:“竟敢搂抱本公子,本公子看你是不准备要你的小命了!” 小厮似乎被他的言语恐吓住了,慌忙下床跪倒在苏恻身前:“还请苏公子饶小的一命,小的这就消失在公子眼前。” “滚!” 小厮弓着身子在即将退出房间之际,却又听到身后传来苏恻有些低哑的声音道:“帮本公子倒杯水。” 小厮闻言,恭敬地走向桌边,依旧垂着眉眼翻过茶盏,注入温水,准备端至苏恻身前时,又听到苏恻说道:“放在那里就行,你可以滚了。” 入夜后的酒楼,四处鸦雀无声。 屋门被悄声推开一道缝隙时,入目皆是满地瓷器碎片。来人侧过身迈步走入屋内,只见桌上离去时装满水的茶杯已经见底。 小厮蹑手蹑脚地绕过一地狼藉,站在床榻边望向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的最里侧的苏恻,微微有些出神。 伸手捞起他的一缕秀发放在自己的鼻尖深吸一口气,发丝带着独属于苏恻的栀子花香。 小厮的眼神中瞬间透出一丝欣喜又渴望的精光,他褪去自己的衣物,爬上床榻,望向苏恻。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一片潮红,额角浸出一层密汗。 小厮伸手抚摸上苏恻的脸,指腹在已经风干的泪痕上来回揉搓着,又缓缓贴近苏恻,手指下移至他的脖颈处:“苏恻,你就这么爱他吗?所以看着我便厌恶?” 苏恻阖上的眼眸快速转动着,像是要苏醒的模样,可小厮却并未露出一丝害怕。 转而将手从苏恻松散的衣襟之中伸入其中,游走在他的身体之上,叹了一口气道:“你或许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但是我不介意做他的替身,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就好。” 那夜,苏恻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披着盖头坐在贴满大红“囍”字的新房之中。他满心雀跃的等待着那自己的命定之人来揭开盖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床前。 那人却未揭开盖头,而是伸手探进他的衣服之中,一寸寸抚摸着自己的身躯。 苏恻感到万籁俱寂的世界之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忽然听到那人忽然笑出了声,随后俯身用唇仔仔细细熨烫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苏恻感到自己被那人抱在怀中,可盖头一直没有被揭开,他有些不满意的,语气带着撒娇喊道:“淮之。” 小厮听着苏恻的呓语,眸子一冷,面色沉了几分,语气冷淡道:“本来不想着急,不愿意让你痛的,可是你怎么能在我面前喊别人的名字呢?” 苏恻早已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又低声喊了一句。 “啧,唤我阿怀啊,苏恻。” 阿怀稍用力在苏恻拧了一把。 苏恻眼睫轻颤,改口喊道:“阿怀。” 阿怀闻言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顺势含上他的耳垂,再逐渐吻上他的双唇。 此时的阿怀像是偷吃糖果的幼童,轻轻舔舐着外层糖衣,再撬开苏恻紧闭的双唇,吸吮着那一抹甘甜。 阿怀整个人动作十分小心,可难免意识沉沦之际忘了轻重缓急。 疼痛让苏恻紧皱起眉头,他的眼泪自眼角滑过,晕出一圈红晕,泪水滴落在萧怀的小臂上。 阿怀满眼疼惜的拍着他的背部道:“是我弄疼你了吗?我也是第一次,你会原谅我吗?我只是太爱你了……” 说完阿怀伸出舌尖自下而上的舔过苏恻脸庞泪水划过的痕迹,继而吻上他紧闭的眼皮。 最后将他平放在床上,温柔道:“这次一定会不让你疼的。” —— 翌日清早,直到窗外大雪已将梅枝压弯腰,萧怀才恋恋不舍端着清水替苏恻擦干净身体,在红肿处敷上药膏,悄声离去。 苏恻醒来时身上虽然已没有黏腻之感,可还是让他多少有些不适。 再加上他此时头痛欲裂,想要起身却感觉自己身体传来一阵剧痛,他好不容易起身,却见昨夜被自己发气乱砸一通躺在地上七分八裂的瓷器碎片早已被人收拾干净。 不多时,门外传来昨夜熟悉的声音:“苏公子,你醒了吗?” 苏恻微微蹙眉,有些不悦道:“怎么又是你?给本公子打些水来,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还请苏公子稍等片刻。” 一炷香后,苏恻便见昨天的小厮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提着热水走了进来。 苏恻撇了撇嘴道:“怎么这么慢?” 见小厮背对着自己不吭声,苏恻感到自己被人忽视,而一时又生气道:“问你呢?你聋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转过身,将木桶搁置在一旁回禀道:“回苏公子,旁人都叫小的阿怀。” 苏恻闻言,面色不太高兴,眼睛像付淮之也罢了,怎么名字也如此相似。 还未等苏恻回过神来,阿怀便恭敬地从他身旁走过:“苏公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的就先告退了。” 阿怀刚准备离去,手腕便被苏恻一把拉住。 苏恻冲着他露出一个假笑道:“我准你走了吗?你们管事就教你这般伺候人的?” 阿怀闻言,咬住下唇,面露难色,小声道:“苏公子要阿怀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找我们管事的。” 苏恻看他一副快要急哭的模样,顿了顿道:“算了,你进来伺候本公子沐浴更衣吧。” “是。” 苏恻泡在水中,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阿怀为他擦拭身体,不由得回忆起昨夜。 不过是等阿怀走了以后,他在屋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怎么会突然睡了过去,又浑身剧痛的醒来,难不成他半夜跌落床底?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摔得如此疼痛。 那原因究竟是什么呢?往日里酒饮得再多,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失忆。 他捧起一汪水浇在自己脸上,感到自己嘴唇好像有些刺痛,他抬手又摸了摸,竟然真的不是错觉。 还未等他思索出结果,屋门便被人敲响。 “你去看看什么事。” 阿怀将帕子搁置在浴桶边,微微抬眸望向苏恻的双唇时和苏恻的眼神在空中对视。 “是。” 苏恻见阿怀拖着慢吞吞的脚步离去,他心中总觉得这个阿怀怪怪的,可那双眼睛中透漏出的神情又格外赤城。 就好似苏恻在污蔑一个无辜之人。 没多久,阿怀又拖着步子回来,呆愣的站定在苏恻身前,一字一顿道:“苏公子是您府中的下人来寻你。” 阿怀停顿了一下,说道:“说是户部侍郎家的傅公子到您府中找您。” 苏恻瞬间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面上难抑欣喜之色道:“是淮之?淮之来找我了?” 他一脚跨出浴桶,似乎忘记身体的疼痛,催促着阿怀:“你快去替我拿一身新的衣衫来,最好要月白色的。淮之喜欢月白色的衣衫。” 阿怀望着苏恻那双瞬间亮起的眸子和他后背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垂下头眼中满是嫉妒,却还是努力压抑着情绪,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好。” 第14章 可未等他思绪发散,苏恻便催促着他。阿怀默默收回目光,替他扣上衣襟最上的纽扣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欣喜的苏恻,径直退至一旁,恭敬站好:“苏公子,已经好了。” 苏恻闻言,快步离去,从始至终未递给阿怀一个眼神。 站在包厢窗前的阿怀见苏恻形色匆匆,手中抚摸着那块温润的吊坠,嘴角露出一丝特别的笑容。 苏恻此番急着回府所见之人便是京城户部尚书之子,傅淮之。 京城之中做官者,都对苏家和傅家的两位公子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而苏家的苏恻之名尤为如雷贯耳。 苏恻自小丧母被养在江南之地,直到某一日,或许是苏文煜年纪渐大忽然良心发现,对亡妻升起思念之情,才将七八岁的苏恻接入京中生活。 许是睹子思母又见苏恻面黄肌瘦,身体羸弱不堪,平日倒也对苏恻无限纵容起来。 其继母膝下又仅一女,看着苏文煜的做法,倒也一个劲儿的将苏恻所做之事黑白颠倒。 这一来,苏恻的性格变得乖张暴戾。让众人闻风丧胆,纷纷绕道而行,可又碍于苏家权势不得不逢场作戏。 但在苏恻迈入书院,傅家高中那年。众人发现,苏恻唯独在傅淮之面前言听计从,与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15章 岁月轮转。 某天夜晚苏恻从睡梦中惊醒,伸手提心吊胆的往被褥中探去,竟是一片濡湿。 他不免心中诧异,那一夜只有十五岁的苏恻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自那天开始,众人发现苏恻渐渐没有那么刁蛮跋扈,甚至行事作风有了傅淮之的影子。 可一月前,苏恻打算在自己过生之时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傅淮之时。 突然传来了一道噩耗,那便是傅淮之突然有了婚约。 苏恻知道的那天在床上辗转反侧,嫉妒、怨恨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他翻墙跑至傅淮之房中,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向傅淮之,用哭到嘶哑的声音质问道:“淮之,你当真要娶那女子吗?” 傅淮之紧抿双唇,没有回答苏恻。 苏恻神色激动一把拽住傅淮之的衣襟,激动道:“你若不愿意同那女子结婚,我可以放弃一切和你远走高飞的。我吃过苦的,我不怕吃苦,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完,卑微的去拉傅淮之的手。 那是一双冷到苏恻害怕的手,他有些惊慌的抬起头,原来真的有比置身于寒冬中更为冰冷的眼神,那双眸子来自他喜欢了两年的人眼眸。 傅淮之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向苏恻,拉开他的手,轻声道:“阿恻,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已知晓,可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姻缘。你可以抛下一切,可是我不能。更何况,男人与男人之间不能通婚,京中盛养男宠,可男宠只是男宠罢了。” 苏恻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五马分尸,疼痛到他不能呼吸。 傅淮之眼中流出一丝怜惜,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阿恻,你该长大了!” 苏恻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狼狈的从傅淮之的屋中逃也似的离开的,可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眼神。 他恨!他好恨!可他恨来恨去竟觉得自己异常可笑,他不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就因为他是男子,这便是他的错吗?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子便可以轻而易举拥有傅淮之!不甘油然而生,苏恻在那夜撕去自己多年伪装,竟趁着黑夜命人提着粪桶泼在女方府院的大门之上。 翌日,天亮时分,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曾经那个无理取闹的苏恻又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 彼时,马车已停在苏府大门前。 苏恻坐在其中,眉心微蹙,用手挠着自己的臂膀。 小厮见他迟迟不下车,试探着喊了一声:“公子?” 苏恻这才回过神来,在百感交集之中从马车走下,向着府内走去。 苏恻看着傅淮之正穿着白狐裘,一阵风吹起他的衣袂,仿若清冷仙子降世。他背对着自己站在庭院中那棵他们曾经一同种下的桃花树下,可如今入冬后的桃花树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显得寂寥可笑如同苏恻一般,只有他一人还站在原地不肯前进。 他不愿让傅淮之再看到自己的脆弱,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走到了傅淮之身边说道:“你来做什么?” 傅淮之收回视线,自上而下看过苏恻,发现苏恻的鼻尖已经被冻得有些通红:“阿恻,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说着正准备伸手拉住苏恻的手,可苏恻往旁挪了一步,吸了吸鼻涕,固执道:“傅公子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了吧。” 傅淮之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走向一旁提起食盒道:“你昨晚宿在何处了?” “我睡在大街、还是桥洞,这都和你没有关系吧?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苏恻抬眸望向他。 傅淮之或许是初见苏恻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时有些怔愣,反而换了口气道:“这是我今早特意去城东的糕点铺给你买的,是你最爱吃的枣泥糕。” 苏恻看着那个食盒,心中泛酸,将头扭向一边,语气讽刺道:“傅公子,这些好还是留着对以后的娘子吧。这让旁人看了去还以为傅公子对我旧情复燃呢。” 傅淮之手微微收紧,看向苏恻说道:“阿恻,你知道我们不合适的,就不能做回曾经的吗?你还是我阿弟……” “你走吧,我姓苏,不姓傅,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苏恻顿了顿,从傅淮之身边走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淌下一滴泪,又用手很快拭去,平缓着气息道:“把你的糕点也带走吧,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讨厌吃这些甜到发腻的东西了。” 正逢此时,院内下人刚迈入庭院之中,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公子,醉生楼一名叫阿怀的小厮说是您遗漏了东西,前来归还。” 苏恻眼睛一转,想起了那双相似的眸子,停下脚步,转身道:“让他进来吧。”又朝向傅淮之道:“你不是问我昨夜去了何处吗?我去寻了男宠,这个回答如何?” 傅淮之闻言,脸色变了变。 阿怀跟在下人身后走入,径直走向苏恻身前,双膝跪地双手捧着吊坠奉在苏恻眼前,低声说道:“苏公子,您忘记带走吊坠了。阿怀将它带来物归原主。” 苏恻瞥了一眼旁边站立着的傅淮之,笑着将阿怀从地上扶起身道:“阿怀,你昨晚伺候有功,这小小吊坠是我奖励你的东西,是我今早走得匆忙忘记给你讲了。” 傅淮之自然看到那枚吊坠的模样,那是苏恻十五岁那年送给他的,说一人一个双鱼环佩,愿此生常伴身边。 现如今,苏恻竟拿来奖赏一个下人,傅淮之眼神淡然道:“阿恻还真是长大了。” 苏恻抚上阿怀的腰,将他拉入自己怀中,三人目光相对。 阿怀似是害怕的看向傅淮之,小心挣扎着:“苏公子,这不符合礼数,阿怀的身份与您云泥之别,还请您不要折煞阿怀了。” 苏恻笑着,眉目似笑非笑:“怎么还说上身份的事了,我见你知礼数、又有分寸,很合我的心意,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我娶妻啊。” 他搂着阿怀走向傅淮之还未提走的食盒,打开盖子,从中拿出一个形状饱满的枣泥糕递至阿怀嘴前:“来,张嘴。” 阿怀看向苏恻原本白皙的手指现如今已经因长时间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傅淮之一眼,轻轻张开嘴咬了一口。 “甜吗?” “甜。” “甜就对了,这可是傅公子特意买来的糕点。你吃完也不算浪费,本公子马上让人去醉生楼替你赎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公子养在身边的男宠了,只要你不背叛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本公子保你一生。” 说完,苏恻搂着阿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屋之中,留下傅淮之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望着那扇被打开又关上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房屋之内,在门关上的那刻,苏恻就松开了搂在阿怀腰上的手,嫌恶似的拿出手绢擦了擦手,丢在地上往里屋走去。 阿怀就呆呆站立在门口的位置,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唇上还带着枣泥糕的微甜。 不知为何,苏恻又重新折返到阿怀身前,将他一把推至门上。 傅淮之本还想迈步向前,推开门说些什么,但管事却走至他身边说道:“傅公子,老奴送你出府。” 傅淮之还未来得及应好,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跟在管事身后快步离去。 而屋内阿怀却跪在地上,脚边是苏恻停止挥舞而落下的皮鞭。 第15章 这打也打了,苏恻的气也出了一半多,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鞭子丢在一旁,坐至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冲阿怀招手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阿怀双膝跪地朝着苏恻的身边挪动,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道:“苏公子,刚刚说得话可还算数?” 苏恻闻言用手挑着阿怀的下巴,嗤笑一声:“就这么想做我身边的男宠吗?” 阿怀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瞳倒映出苏恻清晰的轮廓。 曾几何时,苏恻也在傅淮之的眼中看到过自己那些充满欢乐、爱恋、不舍又狼狈的身影…… 如今这双相似的眸子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透露着与傅淮之不一致地倔强与渴望。 更何况,阿怀的长相相较于傅淮之来说更为俊美,若不是一身粗布衣服,而是同他们一样穿锦衣华服…… 或许是见苏恻有些出神,阿怀轻声唤道:“苏公子,若是苏公子愿意帮助小人脱离苦海,小人愿为苏公子当牛做马。” 这一副谄媚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傅淮之。 苏恻有些嫌恶的移开自己扶住阿怀下巴的手,一脚踢开阿怀,将自己被扯皱的衣服抚平:“好啊,那就看你有几条命能够做我身边的男宠。” 不过多时,管事便拿着阿怀的身契进了苏恻屋中,恭敬地递至苏恻眼前。 苏恻接过也不曾打开,甩在一旁冲着阿怀笑道:“希望你能好好履行你的诺言。” 第16章 —— 阿怀虽做好了准备,可苏恻难伺候的程度远超出阿怀的想象。 正是隆冬即将宵禁的时分。 苏恻前脚刚说自己有些困倦,后脚躺在床上时便对着刚钻入地铺的阿怀不客气道:“本公子有点想念城北的烧饼了,你去给我买一个回来。” 阿怀抬眸看向苏恻,见他单手撑头望向自己,眼中并无半分对烧饼的渴望,倒是充满想要折磨他的恶趣味。 阿怀诚恳道:“公子,可是城东的烧饼铺子眼下这个时间点恐怕早已闭店,更何况马上就要宵禁了。” “那又如何?今夜我就是要吃到。”苏恻躺进被窝之中,继续说道:“你在宵禁前回来就好了啊,更何况现在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 苏恻见阿怀仍然不为所动,呆呆望着自己,翻身用脚踢着阿怀说道:“阿怀,你还没忘自己怎么从醉生楼出来的吧?你该不会又想回去了吧?” 阿怀身子怔愣一瞬,猛地从刚暖好的被窝中出来,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便推门而出。 苏恻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躺倒在床上大笑出声。 他拿傅淮之没有办法,难道还不能折腾一个小厮吗? 阿怀回来时,苏恻早已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屋门被推开,寒风夹雪鱼贯而入,迫不及待要同屋内的温暖争个输赢。 苏恻被寒风惊醒,半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望着来人,翻身面朝内,一脸烦躁的将被子扯过头将自己蒙在其中。 “公子,我买烧饼回来了。”阿怀站在床头直勾勾看着苏恻说道。 见苏恻毫无反应,阿怀又重复一遍。 苏恻当即愠怒着扯开被子,坐起身冲着阿怀吼道:“你有病吗?我都睡了,你非要把我喊醒吗?” “可是……可是,公子你说今夜一定要吃到。” 苏恻目光锁定在阿怀手中,见他眼睫上都已经结上一层冰霜,额上大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唇色苍白,但外衣上沾染的霜雪在室内温暖之下化为水珠浸入衣衫之内。 他还是那副乖顺卑微的模样。 苏恻忽而起身夺过阿怀手中还尚有余温的烧饼,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将烧饼径直甩向屋门,还似乎不解气的起身下床,又在那烧饼上踩了两脚,直到刚刚完整的烧饼如今变得四分五裂,他才作罢。 重新走至阿怀身边:“大半夜,不睡觉把人吵醒吃烧饼,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忽然苏恻二眼珠一转,看向阿怀,一字一顿语气恶劣道:“想吃的人是你吧?本公子赏你了,记得一点一点吃干净啊。”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便重新躺回床榻中,背对着阿怀阖上双眼,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眼下被这些响声扰得再无半点儿困意。 “你到底一个晚上要做什么?”苏恻暴躁地从床上坐起,自上而下得看向正蹲在地上,捡起地上那个被自己踩碎的烧饼,小心翼翼喂入口中的阿怀。 苏恻彻底对他的行为无语,偏逢此时,那双极度赤忱的眼睛也抬眸望向他。 苏恻真的被这个人气笑了,他下床一把拽住阿怀的衣襟,打开屋门,迎面的冷风吹来,他将阿怀推至门外后,立即关上屋门道:“真是一个晚上不消停,既然不爱睡觉,你就在这屋外同风雪、与天地为伴吧。” 阿怀看着那扇紧闭上的屋门,伸出想要敲门的手又停在半空,最后背倚靠着屋门坐了下去。 今夜风雪很大,苏恻在床上辗转许久,直到被窝之中重新回暖才沉沉睡去。 阿怀坐在屋外廊檐下,掰着手中刚刚未吃完但已冻得发硬的半块烧饼。 他并不觉得自己十分凄惨也感觉长夜并不难熬。 因为他如愿进了苏府,做了苏恻的男宠。 待深夜风雨渐狂,阿怀推门入内,见苏恻早已平缓呼吸。 他立于床榻前,俯视着苏恻的睡颜。猛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小心而珍重的抚过苏恻的眉峰,滑过他挺拔的鼻梁。 他轻轻吻上他的唇,额头相抵,说道:“苏恻,你终于是我的了。尽管你现在还抗拒我,但我们来日方长。” —— 翌日,直到午时苏恻才清醒过来,他推开房门,天地之间已银装素裹一片,雪映晴光之际,竟不见阿怀的身影。 他沉着一张脸,还以为这人能坚持多久呢,果然还是贱骨头,想不到竟然一个晚上便受不住了。 明明身份低微还想一朝攀附权贵企图变成凤凰。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屋之时,却又瞧见院门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 那个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正提着食盒向他走来的人。 不是阿怀,又能有谁。 阿怀眼见他站在屋门前,眼中异常明亮,加快脚步走至他身前:“公子,您可算醒了。阿怀为您做了些许吃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苏恻挑眉,望向眼下一片青黑的阿怀,有些不信任道:“你做的?” 阿怀用力地点头。 苏恻没说什么让他进了屋中,故作关切道:“你昨夜睡在哪里了?” “阿怀一直坐在殿外,不敢睡觉,怕公子醒来看不见人。” “那你刚刚怎么不一直守着。” “府里下人说公子经常午时起床,让我先去准备吃食。”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阿怀已经将菜品布满了桌子。 苏恻看着菜品,微微勾唇一笑,刁难随之而来。 他拿起筷子指着烧饼,说道:“怎么?苏府现在是过不起日子了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端在桌子上?” “不是的,是公子您昨晚说想吃,我怕您今天还想吃,所以今天又重新准备了新鲜的……”阿怀在一旁解释道。 苏恻却置若未闻,又戳了戳蒸好的鱼肉,挑眉望向阿怀道:“为什么不挑刺?你现在说好听点是我的男宠,说不好听就是一个暖床的下人,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服侍我吗?” 阿怀闻言,哆嗦着手将鱼端至自己身前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当着苏恻的面仔仔细细挑干净每一根刺又重新放回苏恻身前。 苏恻象征性地夹了一筷放入嘴中又立马吐了出来:“这都凉了,还那么腥,要我还怎么吃?” 他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蹙着眉望向阿怀,扯了扯嘴角:“这茶也是冷的,而且我根本不喝此茶。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啊?阿怀?” 这话说得极其沉重,就好像阿怀在故意报复昨夜的不满一样。 可阿怀却是第一次听到苏恻意识清醒的唤他名字,这一刻他忘了争辩,也忽略了苏恻的故意刁难,眼睛直直地看向苏恻,小声道:“对不起,公子。阿怀再重新为您准备。” 苏恻嗤笑一声:“不用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奢望你做其他的。” 他起身换了衣衫,取过一旁的火狐裘披在身上,那赤红的颜色衬得他面容更为白皙精致。 在他迈开步伐,准备离去之时,却被身后的阿怀叫住。 “公子,要出去吗?” 苏恻并没有回答阿怀的疑问,而是径直走入雪地之中,留下一串回答阿怀问题的脚印。 阿怀的双眼充满红血丝,跑了几步追上苏恻扯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阿怀?” 苏恻回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无情地将他的手扯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没过多久,苏恻折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阿怀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像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般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苏恻的错觉,他竟从阿怀的眼中看到一丝被人抛弃的可怜与憎恨。 但也仅仅一瞬。 阿怀又露出一脸笑容问道:“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苏恻没有解释,只催促着他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说要带他出去。 阿怀面露错愕,呆立在原地。 “快点,你不是要让我带上你吗?” “可是,阿怀才刚来府中还没有合适的衣衫……” 苏恻哑然。 最后还是苏恻从自己的衣箱之中寻了一件大小合适、质感很好的衣袍递给阿怀,带着他一同出了席。 阿怀本还兴高采烈的心,在到达宴席的那一刹那彻底跌至谷底。 第16章 毕竟一个男宠,这样拿不出手的身份,是不会被主子带着一同出现在任何场所的。 大约一刻钟后,终于抵达目的地时。 苏恻才睁开双眼,见一旁挑起车帘远远望着那临江水阁的阿怀,耻笑一声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阿怀不好意思的放下车帘,眼中带着向往与胆怯的目光看向苏恻道:“公子,阿怀一介男宠如何能够与公子一同参与宴会。这,这不合礼数。” 苏恻斜着眼看向阿怀,挑了挑眉:“你那副模样,满脸写着求求我带你一路,现如今又说出这般话,还真是心口不一。” 第17章 阿怀抿了抿唇,紧跟在苏恻身后下了马车。 两人本就耽误了些许时辰出门,现如今临江水阁中早已热闹起来。 门外小厮一声通传。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阿恻!你今天怎么来了?” 阿怀闻言,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从苏恻背后抬起一双阴鸷的眼睛望向来者。 来人是当朝太师最宠爱的小儿子,宋樾。 此人是苏恻为数不多能够说上话的好友,两人一见面,宋樾便亲切地拉起苏恻的手。 “今日有人在水阁设宴,享用御赐美酒,怎么能少得了我?”苏恻笑答。 宋樾当即便知苏恻口中之人所指为何人,而他同苏恻交情已久,又岂会不知两人之间那些事,当即面露愁色说道:“你当真要进去?这岂不是自找无趣吗?” 谁知,阿怀突然出声道:“公子,阿怀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宋樾这才得见苏恻身后跟着一个陌生面孔。 宋樾好奇的打量着阿怀的长相,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上,心中不免大惊,拉着苏恻贴近耳畔小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恻冲着宋樾一笑,回头瞥了一眼阿怀,神色之中皆是看不上,对着宋樾道:“你也瞧着像吧,好不容易遇到如此相似的人,我自然要带在身边。” “可是,可是,你……哎。” 宋樾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苏恻打断道:“行了,进去吧。” 宋樾一步三回头,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临近宴席门前,苏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至阿怀身前,冲着阿怀皮笑肉不笑道:“你能跟紧一点吗?” 阿怀抬起眼皮,向苏恻投去确认的目光。 苏恻对他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有些不太满意,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拉近。 正逢此时,宴席之中有人打开厢门,又望见苏恻那副阴沉的脸和紧拉着男子的手,半晌说出一句:“苏……苏恻,你怎么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他们两人。 阿怀感到苏恻的手逐渐下移,握住自己的掌心,目不斜视地牵着他走了进去。 阿怀感受到众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张与傅淮之相似的眼眸,又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怎么看都像是苏恻带在身边的傅淮之替身。 他的心情坏透了。 不由得生出一个想法,什么时候才能让苏恻眼中有自己,而不是旁人的影子。如果傅淮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些问题就应该可以迎刃而解了吧。 人还真是贪婪。 阿怀淡淡扫过傅淮之,随着苏恻款款落座,替苏恻整理着衣衫。 苏恻拿起一旁的酒壶自顾自倒满一杯举起来对这傅淮之,一脸清冷,言语嘲讽道:“这傅公子的宴请,怎么没有邀请我前来?莫不是,几年同窗因为那夜我多饮了几杯酒,不小心为您未来的夫人造成困扰,便要同我生分了吗?” 傅淮之起身,客气道:“阿恻,这是说得什么话?不过念着你不爱冬日出门走动,这才没有通知你。” 苏恻闷笑一声:“傅公子都没有邀请我,又如何知道我不会出门?傅公子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不免听起来让人觉得可笑么?” 他说罢,便举起酒杯冲着傅淮之乖戾一笑,将酒与眼中氤氲而起的水雾在抬头的瞬间一并饮入喉中。 “公子,您慢些喝。” 傅淮之举着酒杯,听着熟悉的男声响起,用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起身从怀中取出手帕小心谨慎地替苏恻擦拭着嘴角的酒渍,男子眉眼温柔,眼瞳中只容得下苏恻一人。 他心中一沉觉得这酒怎么突然入口有些辛辣,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席间不知道哪位公子,大着胆子询问道:“苏公子,这位是?” 苏恻挑眉,一把搂过阿怀的肩膀,伸手从果盘中拿过一个樱桃递至阿怀嘴前,笑道:“他们对你都很好奇呢?你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阿怀缓缓起身,微微躬身:“小人名唤阿怀。” 苏恻看向傅淮之道:“说来,我这男宠倒是还同傅公子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啊。”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流转,一个躺倒在苏恻身下的男人竟然与曾经闹得满城皆知得心上人眉眼相似,不知这究竟是在借物思人,还是嘲讽傅淮之像他的男宠般只能一辈子在苏府之下。 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得罪了苏恻这位混世魔王。 傅淮之握住酒杯的手微微收紧,随即淡然一笑:“世间万千,总会有几分相似。傅某失陪一会儿。” 阿怀看着傅淮之远去的背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片刻后,苏恻也随之离席,仅剩阿怀一人坐在席面之上。 苏恻本是有些头晕,想要出去透透气,可刚一回头看清身后之人时,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阿恻。”傅淮之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让苏恻有些怀念,可苏恻只能将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缅怀于过去,不要再沉沦在傅淮之的温柔中。 可傅淮之却步步紧逼走向苏恻身前:“阿恻,你今日喝了很多酒,我让后厨给你熬了醒酒汤,外面风大,我送你回去。” 苏恻往后退了一步,躲过傅淮之伸出的手:“傅公子,这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要让旁人看了去,莫不是又要让我身上多一条罪名,那罪名是什么来着?” 苏恻紧皱眉头,似乎酒劲上头让他反应迟缓,真的在认真思考。 倏尔,他恍然大悟的冲着傅淮之说道:“说我品行不端,带男宠出入宴会,又余情未了,勾引有妇之夫。” 傅淮之不知为何苏恻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犹如尖刀刺向他的心脏,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不可置信地看道:“阿恻,你以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傅淮之,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你以为的那些模样都是我为了你装出来的。怎么?如今你就承受不住了?” 傅淮之许是被苏恻的话语激怒,箭步上前,双手紧紧禁锢住苏恻的肩胛,平日里的克制与清冷一扫不见,质问道:“你一定要这般模样对我说话吗你找的男宠,那双眼睛那么像我,难道不就是放我不下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到过去?” 苏恻被他摇晃得一阵反胃,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推开傅淮之道:“好啊,我们回到过去,你能为了我取消婚约娶我吗?你做不到吧?那我们怎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淮之一把搂入怀中,扶住他还准备恶言相向的双唇。 苏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瞳孔收缩,瞪大双眼,望着眼前闭上双眼的傅淮之。 明明如此柔软的双唇,为什么如今却要彼此恶言相向。 鼻息拂面,苏恻那颗对傅淮之充满恨意的心在逐渐崩裂,所求不得让他心底发涩,他竟想贪图这一刻的荒诞。 阿怀远远地站在拐角处就看见了两个重叠着的身影。 他紧抓着身旁的木栏,眼睛死死盯着傅淮之的背影又看向苏恻那张脸上透露出的神情。 为什么苏恻总是轻易被旁人吸引,为什么自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能让苏恻像看傅淮之一样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走到苏恻身边了,还是不够努力吗? 如果他有了权势,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他要苏恻眼中只有自己,让他身边再无其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刚在脸上挂起一副假笑准备走向苏恻时,却听到“啪”的一声响起。 苏恻的唇染上些许涎液,唇色变得通红,他颤抖着手,恶狠狠地看着偏头至一旁地傅淮之,厉声道:“傅淮之,你现在在做什么?” 傅淮之似乎也被苏恻一巴掌打回了意识,神色慌张得顾不及被苏恻打到有些火辣的地方道:“我不是,苏恻,我就是……”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公子!” 阿怀快步走近,面色担忧地握住苏恻颤抖地手,低垂着眉眼,关切道:“公子,许久不回席,叫阿怀好找啊。傅公子怎么也在这里?你的脸怎么回事?” 傅淮之面色尴尬没有回答阿怀。 倒是苏恻一把将阿怀扯过身边,神色不悦道:“不是让你在席面等我吗?怎么就出来了。” 阿怀垂着眼皮,欲哭无泪的模样说道:“阿怀,阿怀担心公子。这才寻了出来。” 苏恻有些狐疑地说望着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行了,回去吧。” 傅淮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出声喊道:“阿恻。” 苏恻没有回过头。 阿怀小声提醒道:“公子,傅公子在喊你……” 第18章 不知苏恻对阿怀说了什么,阿怀转过身冲着傅淮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公子说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傅公子还要再提起过往之事,他便要傅家在京城中再无立身之地。” 阿怀说这话时,眼中毫无半点对傅淮之的尊重。 他眼神阴鸷,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让傅淮之认为他并不是一个身份低贱只能倚靠苏恻才能生活的下人,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完全与平日在苏恻面前呈现出极大反差,那样的乖顺就像是精心掩饰后透露出的。现在的他更像蛰伏在苏恻身边随时准备给任何能为苏恻带来危险,而一口毙人性命的毒蛇。 第17章 苏恻心里正烦闷,紧皱眉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他又偷偷抬眸望向对面接连举杯饮酒的傅淮之,那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宋樾自然瞧见两人的神请,移步至他身侧询问道:“你们两人出去一趟怎么回来都是这幅模样?发生了什么事?” 苏恻有些敷衍回着宋樾:“没发生什么,就是差点被狗咬了一口。” “狗?”宋樾大惊:“这里还能有狗?” 经过宋樾一嚷,傅淮之显然听到了苏恻的话。 在空中与苏恻四目对视,他此时已经饮了很多酒,平日清冷矜持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自知的失态,那双看惯了云淡风轻的眸子中充满偏执与眷恋。 “公子,鱼肉已经为您剥好了。”阿怀出声打断两人,恭敬地将挑好刺的白净鱼肉推至苏恻眼前。 傅淮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恻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把那盘鱼肉吃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时。 傅淮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苏恻吗?苏恻一直降低自己的身份,将他高高捧起,所以他从来不在意苏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因为无论自己送他什么,他都会欣然收下。 就像在他的记忆之中,苏恻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吃过鱼肉,他自认为苏恻不爱吃鱼,可没想到他竟喜爱吃鱼。 抛去别的不谈,其实苏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很享受的,享受着苏恻为他带来的一切光环,享受着苏恻只对他一人的好。 可如今苏恻急于和他撇清过去着实让他有些措不及防,竟连朋友也无法做成。这让他有些羞愤,毕竟他自有记忆以来,在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如此大的波折。 他虽然一直提醒自己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即使那夜苏恻那般卑微祈求自己,他也狠心拒绝他的心意。 可在苏恻身边出现与自己相似的人时,他还是在所难免的心里发堵,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苏恻不是最爱自己吗?为什么这么快就不爱了? 这无异于让他感到自己结结实实挨上了苏恻无形之中给他的狠狠一耳光。 苏恻坐在席面上食不知其味,心情的确极差,他只觉如今再在这里多呆片刻,恐怕自己胃中翻腾之物便会奔涌而出。 幸而阿怀还算有眼力见,一把握住苏恻的手腕道:“公子,您今日已经饮太多酒了,不能再饮了。” 苏恻抬眼瞅了阿怀一眼,反握住他的手,目光亮了一瞬,借力倒在阿怀的肩头:“的确有些醉了。” 阿怀感受到苏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脖颈处,如同用一片轻羽挠在他的心间。 他不由得紧绷身体,微微垂眸看向面色泛红的苏恻,两人之间宛如一对亲密无间之人。 他的心底生出一股隐秘的期待,整个人神色不大自然说道:“阿怀,阿怀扶你回去。” 苏恻偷偷扫过傅淮之那张看起来异常难堪的脸,顿时他感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缓缓撑起身子,抬手摸上阿怀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摩挲着阿怀的嘴唇,深情款款道:“阿怀,我要你抱我离开。” 阿怀犹豫片刻后,起身之时还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 这才将苏恻稳稳抱在怀中,反观苏恻俨然一副醉态,整个人软绵绵的倚靠在阿怀身上。 本就带着男宠出席的苏恻,现如今又当着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敢言。 但苏恻相信,他前脚离开,后脚坊间很快就会传出他有了一位备受宠爱的男宠。说不定还会有赌坊,下赌注看苏恻和阿怀之间这样的关系能够坚持多久。 想至此,苏恻忽然在阿怀怀中笑了出来。 而在阿怀刚抱着苏恻进入马车。 苏恻便一把推开阿怀,眼神冷漠,语气一如既往嫌弃十足道:“颠死我了,下次能不能抱稳一点。” 阿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望向苏恻正在说话一张一合的嘴,他好想就此亲上去,覆盖住别人吻过的痕迹。 他的苏恻,永远只能是他的。别人如果碰触,他便要那人百倍奉还…… 苏恻抬脚踢了阿怀一脚,十分不悦道:“你哑巴了?我在和你说话,你在发什么神?” 阿怀垂下头,端着那张看似木讷老实的脸,轻声回道:“知道了,公子。下次不会了。” 苏恻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无语道:“我和一个白痴说什么。”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不愿意多看阿怀一眼。 刚刚在外人看来如胶似漆的两人,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阿怀坐在地上又抬眸望向苏恻,目光之中情绪万分复杂。 —— 冬去春来。 苏恻和阿怀相处得久了,也逐渐发现阿怀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心思,很多事情不用他说,只需要递给阿怀一个眼神,阿怀便能立刻会意。 只不过苏恻还是一如既往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但阿怀似乎也摸清了苏恻的脾性,日常生活之中也越来越会伺候苏恻。 这倒是让苏恻潜移默化之中习惯了阿怀这样一个角色。 阳春三月,阿怀拎着大包小包跟在苏恻身后上了马车。 他们即将启程京郊参加当朝太子举行的春猎,苏恻原本不想参与,可无奈被宋樾三番五次到府上邀请,甚至不惜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苏恻不顾多年好友情。 苏恻被缠得厌烦了,这才答应了下来。 两人前脚刚到,后脚便碰见成婚不久的傅淮之正站在马车旁还是那副相貌堂堂的君子模样,只见一阵微风吹动杨柳枝,连带起车帘上的珠帘一起微微摆动,紧接着傅淮之递出手似乎准备迎接谁。 苏恻不用看也知道,那马车里坐的想必是傅淮之刚过门的妻子,钟思若。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傅淮之和钟思若一同扭头看向他。 苏恻眼见自己被发现,也不惊慌反而摆起一张臭脸来,高声喊道:“阿怀!我们的房间在哪里?我累了。” 阿怀很快从马车内走出,站在苏恻身边:“公子,阿怀这就带你去房间。” 傅淮之半眯着眼打量起阿怀。 不过三月的时间,此时的阿怀却如脱胎换骨般,身高已经略高于苏恻。原本不俗的相貌,如今皮肤更为白皙。再加上没了先前那副低眉顺眼的软弱,少年英气逐渐流露出来。看上去如同一个单纯阳光的少年,可实际傅淮之总觉得隐隐不对劲。 钟思若先前虽已听闻苏恻的所作所为,又知前世种种皆是苏恻的一厢情愿,但毕竟傅淮之是自己的夫君,她还是难以解除对苏恻的戒备。现如今又再度碰见,自是不想苏恻再招惹上傅淮之,索性推了推傅淮之,轻声道:“夫君,我也有些累了,可否陪我回房休息片刻?” 傅淮之闻言收回视线,目光含笑扶上钟思若的腰,笑道一声好。 午膳时分,苏恻坐在房中看着一桌青绿的饭菜,拿着筷子试了一口,便连忙吐了出来,万般嫌弃道:“怎么如此难以下咽?这是让我来受苦的吗?” “公子,这是御膳房的师傅做得,因为食材还未运来,所以中午就先让大家凑合吃。” “凑合?”苏恻面色极其不悦:“这么难吃,我又不是兔子吃草就能活,这让我怎么凑合?” 说完便扬手将一桌碗碟扫落在地。 屋外服侍的下人听着屋内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不由得噤声,彼此对视一眼,看来这位苏公子比传言中的脾气还要大。 “阿怀,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快点!我下午还要和宋樾一起去射猎呢。” 阿怀闻言,只得低声应好,随后转身出去。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些许食材,不然恐怕苏恻又要闹上许久才能消停。 傅淮之眼见阿怀行色匆匆,他急行几步,拍了拍阿怀的肩膀。 阿怀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傅淮之,客气又疏离的后退一步,隔出一道缝隙,礼貌询问道:“傅公子,有什么事吗?” 傅淮之掂量了一下,询问道:“阿恻,那天还好吗?” 阿怀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傅淮之口中的那天是指他大婚那天,心中一阵冷笑,瞳孔变得幽深。 那天是傅淮之的洞房花烛夜,原本已经停了许久的雪,又重新纷飞在天地之中。 第19章 待阿怀寻到苏恻的时候,只见苏恻独坐在院中无声流泪许久。 他心急如焚想要拉起苏恻的手,可苏恻却突然奋力反抗,许是在寒风中吹久了,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我不要你管,你滚啊!” 阿怀一把拽住他的手,那双手将他冻得一哆嗦,可阿怀还是倔强的咬着牙将他的手往自己怀中送去:“公子,何苦为那不值得的人伤心欲绝……” 阿怀并不想让傅淮之知道,冷声道:“公子每天都很好,就不劳傅公子关心了。”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就在阿怀准备离去之时,又听见傅淮之说道:“阿恻,应该没有碰过你吧?你长得如此像我,他如今对我厌恶至极,他又怎么会碰一个他所憎恨之人。” 第18章 傅淮之在他的笑声中脸色逐渐变得难堪:“你在笑什么?” “傅公子,我笑你对自己太自信。你怎么知道公子不会碰我?”阿怀靠近傅淮之,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公子的大腿内侧,有一颗血痣。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公子。” “你……你!”傅淮之瞳孔猛颤,不曾想阿怀与苏恻如此亲密。 阿怀看向远处转角处显出的那一抹亮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冲着傅淮之露出一个羞涩又食髓知味的笑容,贴近傅淮之的耳边:“哦,对了!公子觉得阿怀技艺不精,伺候不到位,阿怀在此想向傅公子这位婚配之人,讨教一二,还希望傅公子能够倾囊相教。” 傅淮之闻言,脸上精彩纷呈。双手不受控般一把拽住阿怀的衣襟,满脸皆是愤怒道:“你个贱人命值几钱,居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阿怀眼见苏恻已绕过转角,顺着傅淮之的力道,往地上倒去,提在手中的饭菜洒落一地。 随即换上一副无辜模样,大声喊道:”傅公子,阿怀不知何处得罪了您,竟让您如此动气……” 阿怀话还没有说完,便响起了苏恻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阿怀委屈巴巴道:“公子,傅公子问阿怀您的近况,阿怀如实回禀,不知何处得罪了傅公子,竟然让傅公子如此生气?还问阿怀命值几钱。” 傅淮之看着阿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又看向苏恻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脑中一瞬间发懵,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只得干巴巴说道:“阿恻,我没有” “没有什么?难道不是你骂他是贱人,问他命值几钱吗?傅淮之,我没有聋!”苏恻白了一眼傅淮之,转过头对着阿怀道:“你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让你做个饭菜需要这么久?” 傅淮之伸手拉柱苏恻的衣袖,不敢相信苏恻竟会如此冷漠疏离对待自己,声音有些发抖:“阿恻,你不信我吗?” 苏恻垂眸看向傅淮之的手,微楞了愣,别过脸将傅淮之的手从衣袖上拂去,背对着傅淮之冷声道:“傅公子说笑了,以傅公子现在的身份与威望,这京城之中还有谁不信傅公子的说辞。但毕竟我可是京城之中臭名昭著之人,更何况现在还要和命贱的男宠纠缠不清。还请傅公子莫要与我等染上一丝关系。” “阿恻……我不是……” 未等傅淮之解释,苏恻语气之中充斥着不满,显露着他现在心情极为糟糕,对着阿怀厉声道:“地上舒服是吧?那你要不要晚上睡在这里?” 阿怀当即从地上起身,低着头拉住苏恻的衣摆小声道:“公子,莫要生气,阿怀这就去为公子重新准备饭菜。” 苏恻冷哼一声,极度不悦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回屋。” 阿怀点了点头,跟着苏恻离去时。 即使背对着傅淮之,也能感受到傅淮之对自己那恨之入骨的眼神。 他心中冷笑,回过头用略带嘲讽的目光在空中与傅淮之对视,却装作鼓起勇气般对着苏恻道:“公子,真的不用收拾干净吗?” 苏恻抬眸看向阿怀一眼:“那你去地上饭菜舔干净。” 苏恻话一出口,对上阿怀那双逐渐黯淡下来的眸子,心中一沉。 阿怀也不再说话,只乖巧懂事的跟在苏恻身后。 苏恻很多时候并不想如此对阿怀说话。毕竟阿怀识抬举,懂进退,虽偶有犯蠢于大事上也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阿怀极度能够包容自己的脾气。 总之对苏恻来说,身边有阿怀这样的人只好不坏。 —— 夜宴时分,苏恻自然没有带阿怀一同出席。 席间觥筹交错,彼此虽都相识,但对苏恻来说往日能够说上话的也就宋樾与傅淮之两人,如今同傅淮之之间水火不容,幸好还有宋樾相伴。 可宋樾却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不过才入宴席便被人拉着四处交谈。 苏恻只得独自一人坐在宴席之上,借酒浇愁之际竟发现此酒竟意外的绵香醇厚,忍不住多续了两杯。 正逢此时,礼部侍郎之子左遇端着酒杯走向苏恻,笑嘻嘻道:“苏公子,左某敬你一杯。” 苏恻看向左遇那张脸,想要开口拒绝,却见太子正好看向自己,只得无奈举起酒杯让左遇为自己斟上一杯,再一饮而尽。 偏这左遇一杯酒尽,竟也毫不客气坐在苏恻身边,同他攀谈起来,苏恻极度不悦地蹙眉,左遇却视若不见。 直到苏恻还以为自己不胜酒力之时,左遇竟将手搭在他手背之上,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四肢无力。 苏恻抬眸看向左遇,却见他一脸冰冷笑意看着自己,俯身靠近:“苏公子,你这样的人,不知道在床上是何风姿?你看起来不像在上之人。” 言毕,左遇的手逐渐从手背上移至小臂挽住,随后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苏公子已有醉态,左某先扶苏公子回房休息。” 苏恻记得左遇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那么左遇一定是那个从内里便腐烂的苹果。 众人以为他客气有礼,实际人面兽心。 曾一同念书之时,书院之中有一个貌美的小侍女,左遇在特意制造的“巧合”之下,轻易俘获了小侍女的芳心。 而左遇在得到小侍女后,却又很快没了兴趣,嘲讽她痴心妄想,还趁机散步谣言,逼得小侍女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被迫离开书院返乡途中又被歹人劫杀。 现在的左遇更是百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苏恻不知一直喜爱女人的左遇为何今日却缠上了自己。 苏恻不甘心自己被左遇这样的阴险小人所左右,可他到底没有力气挣脱,正当他无望之时。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怀的声音如同划破苏恻黑夜之中的一道黎明,他心中一时之间升起被救赎的感觉,沙哑着嗓子道:“阿怀,快扶我,扶我回房。” 苏恻如今说话都已经到了大喘气的地步。 阿怀看见他满脸潮红,冲着左遇大声道:“这位公子,麻烦你照顾我家公子多时,现在由小人将公子扶回屋就行。” 左遇与阿怀对视良久,又看了一眼力气殆尽的苏恻,似乎还是不肯将苏恻拱手相让。 偏此时,有人说是有人请见左遇。 左遇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对着阿怀道:“那你扶他回去吧。” 阿怀从左遇怀中接过苏恻,半眯着眼看向苏恻,柔声道:“公子,阿怀已经为您备好热水,这就带你回去。” 澡盆四周氤氲着雾气,待苏恻进入的刹那,盆中池水四溢而出浸得地面湿漉漉一片。 温水沾湿苏恻的白衣,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匀称且略带肌肉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阿怀用水打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替苏恻擦拭着身体,手指有意无意划过苏恻的肌肤。 反而勾起苏恻心底一阵阵隐秘、渴望又陌生的感觉,苏恻闭上眼睛,想要拼命忍住不让阿怀看出异常,却不知这一切皆是掩耳盗铃。 下一秒,阿怀便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腹部,手中一顿。 苏恻当即脸色变了变,睁开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睛望向阿怀:“你在做什么?” 阿怀瞬间跪倒在原地,将头紧贴着地:“阿怀,阿怀不小心……” 苏恻没有回答阿怀。 阿怀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苏恻那双包含春水不复往日清明的眸子,小声道:“公子。” 苏恻眼前有些模糊,身上早已因药效胀到发痛,濒临崩溃的理智让他声音软了几分,道:“好烫。” 阿怀起身将手伸进水中,刚想说些什么。 苏恻从盆中起身,他的衣衫已有些松散,露出自己白皙的胸膛,握住阿怀的手往自己身上带。阿怀的手并算不上冰冷,但却和此时苏恻高到吓人的体温来说的确是最为适宜的良药。 阿怀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公子。你是……是怎么了??” 苏恻看着阿怀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却发不出半点脾气,只能气若游丝道:“帮帮我……” 第20章 阿怀呆愣地点头,将自己的手跟随着苏恻的节奏上下起伏。 阿怀见苏恻瞳孔之中逐渐失去光芒,整个人也向水中滑去。 他当即将苏恻从水中捞出来,半倚靠在自己身上,他的掌中已经变得黏腻不堪,耳边是苏恻哼哼唧唧的喘息声,如同一只被困于陷阱的小兽。 苏恻越是心急想要解脱,可偏身不随心,他只感到身体之中涌出一阵强烈的空虚感,在叫嚣着,在嘶吼着说 不够……还不够…… 他将自己往阿怀的方向接近几分,看着阿怀顺着额角滴落的汗水,微微张开的双唇…… 不知不觉间苏恻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竟伸出舌尖顺着阿怀汗水滑落的地方一路向上舔去来到那张正在吐息的嘴唇处,轻而易举便将舌尖探了进去。 湿软又温热,让人沉沦于此。 一炷香过去,在苏恻身子紧绷的一瞬,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惊呼一声,随后歪头瘫倒在阿怀颈侧。 阿怀此刻僵硬着身子,听着苏恻完全失去意识在他耳边喘息不止,他侧首在苏恻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19章 他抬起那双早已荡漾着水光的眸子,迷离地望着阿怀那张份外真挚的脸。感受到阿怀那双有力的臂弯穿过他身体两侧,手掌无意般熨烫过湿透的白衣,环上他的腰肢。 仅仅是如此细微的触碰却还是让苏恻心中有些慌乱。 他和阿怀两人之间实在太过接近,只要他略微抬头便能闻到来自阿怀身上那股清爽干净的味道。 那样的味道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公子,你好些了吗?” 阿怀的声音听起来不同与以往,反而带着些许情欲上头的沙哑,竟有些意外好听。 这让刚泄过火的苏恻一时之间感到身体又如同发烧般热了起来,心里如同千万白蚁在撕咬,让他抓心挠肝。 苏恻本是极为高傲之人,今日掉以轻心,不甚中了左遇那厮给自己下的套,让他如今在阿怀面前展现出这般仍人拿捏、狼狈不堪的模样。 而此时,苏恻感到身下硌得他屁股如同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上。他顿时对阿怀这个人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他原以为阿怀不过是贪图苏家的财富,想要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跟着自己高人一等的下人,没想到,阿怀竟然对他真的有非分之想,想要爬上他的床,做他名正言顺的男宠。 这简直就是色胆包天!!! 苏恻顿时气急败坏,原本因药染红的双颊如今更是因为愤怒红到如同泣血。 阿怀见苏恻不回答,气息逐渐平稳,开口未言便被苏恻无情打断:“滚!” “可是……” 阿怀似乎真的很担忧般看向苏恻那在烛光映照下的拉长之处。 苏恻冷着脸,挣扎着想从阿怀身上起身道:“我说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可阿怀执拗地收紧臂弯,埋首在苏恻颈窝之中,手探入苏恻里衣之中,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苏恻耳畔,他带着祈求与卑微,字字恳切:“公子,光靠普通法子只怕你今夜都无法彻底疏解。” 苏恻立即会意阿怀未明之言,可他亦是清楚自己现在何等模样,但他还是不愿,只道:“我不用你管。你什么身份,还敢对我说道?” 谁知阿怀竟将苏恻正对自己抱在怀中,捉住苏恻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之上,反问着理智即将被漫天情欲吞噬殆尽的苏恻:“阿怀,阿怀不是公子您的男宠吗?本就应该做这些取悦公子的事,公子为何不愿?是因为,是因为阿怀不是傅公子吗?” 苏恻没有说话,而阿怀就这样静静地望向他,眼眸乌黑而明亮只不过眼尾不知何时带上一抹红晕,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 房中一时之间竟安静得只留下苏恻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飘荡其中。 直到苏恻最终理智溃不成军,瘫软在阿怀怀中才孱弱说着:“去,去床上吧。” 阿怀稳稳的将苏恻抱在怀中一边迈步走向床榻,一边替他解开湿透的衣袍:“夜里风寒,公子体弱还是莫要久穿湿衣,小心着凉。” 他只知感觉到阿怀的手抚上他的脆弱,空虚感在阿怀的动作下无限放大。 阿怀似乎在说些什么,可苏恻耳畔只回荡着呼吸声,眼前的重影也让他无法判断。 很快,苏恻感到那熟悉的来自阿怀口腔地温热拥抱上他那不可见人的脆弱时,身体也为之一颤。 不多时,脑中一道白光闪过,苏恻嘴中发出一丝舒爽的呻吟。 阿怀不禁猛烈咳嗽起来,喉中带着一股腥甜。 此刻屋外已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有节奏的敲打在屋檐之上,奏响一曲夜的乐章。 阿怀望向双眼失神,身体染上薄红的苏恻,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畔,又俯身在苏恻身上。 而苏恻看着阿怀即将的举动,心中充满恐惧,一把拽住阿怀的头发,迫使他正对着自己,质问道:“你疯了吗?” 可阿怀却凑上前衔住苏恻的嘴唇,让他只能发出断续的呜咽声。 过了许久,阿怀见他因缺氧而放开他,让他大口喘息起来。 许是药效未过,又许是刚刚那个绵长的吻让苏恻再度挑起了兴致,眼下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但却比刚才少了几分仍人拿捏的模样,一如既往地多了几分霸道,将阿怀推倒在床,跨坐在阿怀身上与他再度唇舌交缠。 阿怀躺在床上,看着苏恻意乱神迷的模样。 他只想狠狠欺负他…… 最终,还未等得及阿怀哄苏恻翻身躺下,苏恻便因体力不支趴倒在阿怀身上。 苏恻此刻眼中噙泪,只觉□□焚身,怎么也消除不掉,他再也顾不得颜面,对着阿怀小声道:“好难受,帮帮我。” 窗外一声闷雷,继而闪电一瞬间照亮整个房屋。 苏恻看见阿怀还是那副不敢亵渎的模样,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望向自己。 “快点,帮帮我。”苏恻语气急了几分,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公子。阿怀不敢,怕惹你生气,明日便不要阿怀了。” 苏恻只微微一愣,贴上阿怀的嘴唇。 阿怀手忙脚乱想要推开苏恻,却又怕伤了他,无奈道:“公子,公子,真得不行。如此一来,我便是乘人之危了。” 苏恻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喃喃道:“是我说的要你帮我,怎么会算乘人之危。” 阿怀见苏恻执着于此,半挑着眉说道:“公子,多有得罪。” 苏恻不知阿怀从何处寻得香膏涂抹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 阿怀在他耳边说着“放松”,可下一瞬他便惊呼出声。 迷蒙之际,他似乎听到了阿怀浅浅的笑声,又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怀用手揉搓着他的耳垂,俯身吻上他的唇。 窗外雨势渐大,噼里啪啦掩盖住天地之间一切声音。 阿怀用极其蛊惑的声音对着苏恻说着:“公子,不用忍着。” 苏恻彼时已经完全消散了意识,只看着阿怀的双唇一张一合。 过了许久,他终于从喉咙中蹦出音不成音,调不成调的呐喊。 他不知道为何,如果此刻不按照阿怀的话做,便又要重新回到那虚无的深渊中独自挣扎。 阿怀满意地挪开手掌,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宽慰道:“公子,要是痛得厉害就咬我吧。” 夜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阿怀抚上苏恻的头顶,吻住他的唇,在不给苏恻任何退路的时候,如一把利刃将他身心贯穿。 他看着身子僵硬到绷成一条直线的苏恻,后仰着头大口喘息,发不出一丝声响时,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将他垂下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 苏恻早已被阿怀折磨的疲惫不堪,在意识消散昏睡之际,只听得阿怀轻声道:“公子,您睡吧。” 他这才合上双眼。 阿怀望着苏恻熟睡中的模样,长叹了口气:“苏恻,这次是你求着我做的,你明天醒来定又要责怪我,可是我情愿被你责怪,也不许让别人再碰你分毫。” 他说罢又俯身亲了苏恻一口,继续道:“傅淮之的那笔账,要不了多久我便会替你一一讨回。若是让别人再碰你分毫,我定会让他们断手断脚,做成人彘。你知道吗?我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阿怀说罢,便环抱着苏恻的腰身,埋首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 翌日,苏恻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疼痛不堪,手臂也酸胀发麻。 他朦胧之中睁开双眼,才发现眼前一片狼藉。 昨日之事,他倒是还记得七七八八。 又恰逢阿怀提着食盒入内,他阴沉着一张脸,看向神清气爽的阿怀。 “公子。” 阿怀还是一如即往谦卑柔顺,仿佛昨夜让苏恻半死不活的是另有其人。 “阿怀,你好大的胆子啊!让你把我扶回房间,你倒是尽本分,把我扶到床榻之上,生怕体现不出自己的身份是吧?” 第21章 苏恻如此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左遇昨晚那句“不像在上面之人。” 阿怀立马跪倒在地,埋头道:“阿怀,阿怀见公子昨夜衣衫不整、药效太强,只得出此下策。” 苏恻闻言冷笑一声。 屋外便传来了宋樾的声音,还未等得及苏恻穿好衣衫。 宋樾便已经迈入房内,在看着苏恻身上青红一片,又见阿怀跪在地上。屋内虽已用香熏过,可终究还是未能完全掩盖昨夜留下的情欲。 宋樾虽未婚娶,可毕竟也跟着其他纨绔子弟混过风月场,自然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脸色变了又变。 没想到,苏恻竟然真的会同这个人纠缠到床上去。 要说京城中世家子弟多是沾花惹草,可苏恻却一直为傅淮之守身如玉。尽管后来再如何堕落,都未有传过小厮与美姬。偏偏自这个人出现以后,苏恻像是被迷了心智般。 明明那双眸子已经没了傅淮之的影子,可苏恻还是将他带在身边。 宋樾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你今天还要同我们一起前去打猎吗?” 阿怀抬眸瞧了苏恻和宋樾一眼,又低下头。 “不去了,就说我昨夜宿醉,还没有清醒。” 宋樾倒是见怪不怪笑道:“我猜也是,那你便在屋内好生歇息吧。” “阿怀,送客。” 阿怀沉默着跟在宋樾身后,在即将迈出远门的刹那,宋樾停下脚步,转过头眼神古怪的盯着阿怀,道:“你似乎真的很有本事,不如平日里看上去这般木楞。” 第20章 一阵春风,宋樾衣袂翩翩,半眯着眼望向院中那棵干枯的树干,不知如何经过凛冽寒冬,竟在迎着光辉的地方顽强生出新芽。 “你和傅淮之太像了,不只是那双眼睛,更是眼睛中透漏出的东西。阿怀知道傅淮之最开始照顾他,是因为苏家权势的缘故,可时间一长,他只求一个结果。偏偏结果不尽人意,而你恰逢此时出现。” 苏恻很无辜得抬眼望向宋樾:“宋公子,这番话是在告诫阿怀吗?可阿怀同傅公子并非同一人,公子也对阿怀亦有再造之恩。” “他对你的恩,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报答的吗?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什么想法,我希望你都好好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心思,不然这个世上还有千万个能替代你的人。”宋樾顿了顿又道:“阿恻外表虽顽劣不堪,可他并不是……” 阿怀听着宋樾苦口婆心又带着警示意味的话,脸上挂着的微笑逐渐带着寒光,心中一阵厌烦。 而此时,屋内却传来苏恻一番砸东西的动静打断了宋樾继续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阿怀,先去看看公子。” 宋樾终是叹了一口气离开院子。 阿怀看着宋樾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宋樾愚不可及,怎能知道自己不了解苏恻?但自己又何苦同宋樾解释,毕竟他从始至终要得也不过是苏恻的全部身心。 —— 苏恻在阿怀出门后,忽而感到口干舌燥,他在床上尝试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摔下了床塌。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疼痛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刚下肚却又在脑中闪过昨夜两人相处的碎片。 苏恻越想越生气。 凭什么他要躺在阿怀身下! 苏恻忽然转念一想,心中一股异样感油然而生。 怪不得阿怀如此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从前哪里有小厮在自己身边伺候过三个月。更何况,从不曾在醉生楼见过的面孔,竟在傅淮之订亲后就出现了。不仅出现,甚至还特意选了一个时机送来自己从未遗忘过的腰佩,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 种种巧合多到苏恻也恍然大悟过来,阿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阿怀对自己的谦卑、柔顺和对旁人时被苏恻刻意忽略掉的那些狠戾,在这一瞬间被苏恻放大。 所以,阿怀到底是带着怎么样的目的靠近自己?为什么每一人都带着不同的目的靠近自己,无论是父亲、继母,还是傅淮之,甚至到现在的阿怀大家接近自己,都是为了利用自己。 在这一瞬间,厌恶与憎恨瞬间紧紧将苏恻那颗心用麻绳缠绕再割裂,原本腹中空空却异常抽痛起来,让他不得不蜷缩身体,无意识且无助地流下两行清泪。 屋门被推开。 阿怀很焦急的唤着他。 苏恻佝偻着身子,抬起那双迷茫的眼睛,阿怀那样熟悉的脸竟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让他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苏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幕时分。屋内已经被打扫干净,暖炉内的炭火正烧得通红,只是不知阿怀的去向。 平日醒来总能看见阿怀的身影,可现在偌大的房内仅剩下自己一人,苏恻难免心中有几分失落。 他有些自嘲的想到,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苏恻叹了一口气,在他掀开被子的瞬间就看见阿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公子,你醒了吗?” 苏恻嗤笑一声,反讽道:“那我要是继续晕倒,岂不是又给了你机会。” 阿怀显然被苏恻的话语怔愣一瞬,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苏恻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声音冰冷万分道:“东西和你一起滚出去。” “公子,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我死了都和你没有关系。” “公子。你不会死的。”阿怀如同听不懂话般,执拗地站在苏恻身前。 苏恻一想到阿怀的所作所为,虽是自己狭隘的猜测。可他终究还是不能再信任他分毫,更何况,昨夜宴席之上,左遇都能明目张胆对自己下药让阿怀占尽便宜。 谁知道,眼下仅自己和阿怀两人。万一阿怀同左遇乃一丘之貉? 苏恻不敢赌。 但他可以教训教训阿怀这样肆意妄为之人。 苏恻神色冰冷:“把饭菜留下,你可以出去了。” 阿怀知道苏恻这是在下逐客令,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苏恻会这样对自己,但是还是乖乖照做走出了屋子。 苏恻很满意阿怀的识趣,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将屋门从内锁上。 这才打开阿怀带来的食盒,食盒里的白粥还正冒着热气,他不放心般的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支新的银簪插入饭菜之中,见银簪毫无反应,才拿起一旁的勺子小口品尝起来。 初春的夜晚虽没有寒冬刺骨,可毕竟阿怀身上只穿一件单薄外衣,他背靠屋门双手环抱手臂坐在屋门外。 湿冷的空气围绕着阿怀,他感到自己的四肢正在变得僵硬,头脑逐渐昏沉时,一双金丝步履鞋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有些错愕此时还能有谁来寻苏恻时。 那人却提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敬重的神色冲他行礼道:“敢问公子是否是阿怀?” 阿怀抬眸见说话之人脸上带有几道褶皱,年龄也有些大,对自己说话也并无不敬,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来人这才表明来意:“我家主子听闻阿怀公子厨艺甚佳,想要面见公子一面,烦请随我走一趟。” 阿怀见来人提到自家主子时满脸敬重,不由心中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有些戒备的反问道:“你是谁?” “奴是谁并不重要,但公子若不再随奴前往,只怕主子会生气,公子也会不好过日子。” 阿怀被人拿捏神色已是不悦,又见来人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紧闭的屋门说道:“公子是明事理之人,我家主子不过是请您前往喝杯茶罢了。”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屋内的苏恻听个清楚。 可那扇紧闭的屋门却并没有被打开。 苏恻以为阿怀并不会跟随别人离去,但下一瞬,他发现门前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竟然逐渐恢复到正常背影,沉默半晌道:“公子,阿怀去去就回。” 在苏恻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耳边响起了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就知道,阿怀在自己这里没有得到的好处,便要很快同别人讨去。 所有人都是这样!在需要自己的时候,便昧着良心,厚着脸皮同自己说笑。而不需要自己的时候,便转手毫无留恋的扔掉。 他不过是那些人想要向上攀爬的登云梯。 一边嫌弃,一边利用。 苏恻将手中的勺子往碗里一扔,又觉得不解气,扬手将放凉的粥碗打翻在地,翻身上床在气恼中陷入沉睡中。 —— 梦里,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小时候。 彼时他还被养在苏州别院时,书院之中的孩童皆嘲讽他是个死了娘,爹不要的野孩子,为此苏恻受了不少欺负,而书院先生也只远观而不曾出言制止。 许是这样的生活过得太久,每逢上书房时,无论苏恻是翻过书院高墙游荡市井,还是爬树偷鸟蛋,众人皆不会询问一句。 第22章 可直到某日,苏恻不知为何书院管事竟在街道上寻到自己时,眼中皆是诧异与害怕。 不仅带着自己购置新衣,还带着自己吃上一顿饱饭,才半是犹豫道:“苏恻,你喜欢上学吗?” 苏恻彼时一手拿着油腻腻的大鸡腿看向管事狠狠摇了摇头。 管事像是松了一口气对着苏恻道:“那待会儿若是有人问你,你便说自己是不喜欢书院严肃的氛围,这才翻墙出来的。” 苏恻没有说话,只一脸茫然看向管事。 当吃饱喝足的苏恻回到书院大门前时,管事满脸笑容,亲切地牵起他的手跨过门槛径直走向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时,苏恻竟然瞬间明白了刚刚管事为什么要询问自己,也明白管事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这位便是苏恻,苏公子。”管事谄媚冲着高位上的公公介绍着。 公公放下手中的茶盏,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瘦到眼睛格外大的苏恻,冲他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苏恻呆楞的站在原地,没有向公公多行一步。 可那人却并没有心急,还是一副真诚的笑意冲着自己又说了一遍。 管事偷偷加重握住苏恻的力道,冲苏恻使了一个眼色。 苏恻这才回过神,低头松开被管事握住红痕的手,向前走去。 “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在此处受苦了,眼下你父亲要将你接入京城,你可愿意?” 苏恻早就不想呆在此处受人欺辱,他当即点了点头,询问道:“去了京城,是不是有吃不完的鸡腿。” 公公笑道:“在京城之中,自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眼前之景瞬间变化。 在一望无际黑暗的破庙之内,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掌心回握着。 第21章 一道明亮而刺眼的光芒穿透层层黑雾晃得他眼睛刺痛。 苏恻猛地抖动身子。 待他恢复意识,睡眼惺忪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此时,苏恻才感到掌中传来一片温热,那是于梦中相同的触感。 阿怀看见他醒了,神色不太自然道:“公子,我,你就是……” 苏恻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局促的阿怀,后者眼下一片乌青被纤长浓密的眼睫掩盖,看样子一夜未眠。 “你还要牵到什么时候?是不想要自己的这双手了吗?” 苏恻紧皱眉头,神色嫌恶,语气中也充满不耐烦,眉头。 阿怀自然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异样,抬起眼皮似乎确认般望向苏恻,可苏恻目不斜视根本不看他,就好似自己只是一个可以自动脱落的狗皮膏药。 在从那只紧握的手缓缓抽出时,苏恻还是看见了阿怀眼中的不舍与眷恋。这个人总是习惯在自己身前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苏恻感受到一阵厌烦,就好像阿怀这个样子都是自己导致的,他没忍住推了阿怀一下,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啊?” “我没有……”阿怀小声辩解道。 只不过辩解还没有说出口,阿怀便听到苏恻冷言道:“阿怀,待回了京城,你便拿着你的身契滚出苏府吧。” 阿怀闻言跪在原地许久,待回过神时,苏恻早已不在屋中。 —— “你身子这么快便松快了?”宋樾瞧见牵着马走向自己的苏恻,不免有些震惊,毕竟昨日所见的痕迹触目惊心。 苏恻身上还是有些疼痛,特别是刚刚让阿怀离开苏府时,他竟然真的很怕阿怀抬眼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索性咬牙忍着疼痛也要大步流星走出屋子。 可眼见傅淮之逐渐向他们走来,他倒吸一口凉气翻身上马,云淡风轻道:“小小风寒,又怎么能奈何得了我,昨日没去打猎,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宋樾自然不会多说,笑道:“阿恻,你可就使劲吹牛吧。” 苏恻白了宋樾一眼,询问道:“今年狩猎的头家可获什么?” 傅淮之距苏恻不过五步之遥,自然听见了苏恻的询问,笑道“据说是南海珍珠制品一套。” 苏恻非常勉强的冲着傅淮之“嗯”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头扬鞭远去,路过宋樾时还不忘说道:“你快跟上。” 傅淮之望着苏恻远去的背影,神色渐冷。 马蹄疾驰入林,扬起尘土飞扬。 黄昏时分,苏恻早已收获不少猎物。 返程途中,苏恻同宋樾骑着马在林间慢行,宋樾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开口道:“你现在对那个是怎么想的啊?如果只是玩玩,就早些送走,何必养在身边。” 苏恻本来就心烦,现如今被宋樾一问,更是心烦意乱:“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宋樾看见苏恻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逢此时,两人穿过一片茂林,行走至波光粼粼的湖面旁,迎着春风携带而过的青草香,耳边是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两人下马准备休息一阵时,苏恻忽然望着前方的树干后出现一只梅花鹿,他将手放置在宋樾嘴上怕他再喋喋不休,惊走梅花鹿。 还好宋樾识趣地闭上嘴,看着苏恻搭弓挽箭,真个人呈现出势在必得时,不知何处飞来一点银光,紧接着利箭划破长空,径直向两人飞来。 “苏恻!”宋樾大呼一声,将苏恻扑倒在地,躲过一箭。 来不及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一群人手持利刃,从四周草丛中出现大声喊着“拿命来!” 此举惊吓到池边饮水的马匹,两人还未翻身上马,便被丢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匹四处逃窜。 两人身上仅一把短刃,而苏恻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宋樾将苏恻护在身后,看着逐渐靠近的黑衣人,对他小声道:“我拖住他们,你赶快出去找人来。” 苏恻看了一眼宋樾,想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最终点了点头。 此时黑衣人已经一拥而上,宋樾为苏恻开出一条缝隙,让他逃了出去。 苏恻逃至半路,刚想庆幸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人时,他朝两人快步走去正准备开口呼救却忽然发现这是两张极为陌生的面孔。 他屏住呼吸躲在树干后,听着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说着什么。 “你说,他那个模样,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你疯了吗?他可不是你我能动的人,更何况他还是男的!和我们一样带把的!” “我这不是说说嘛,要不然太子怎么会让我们捉住他。” “这苏恻还真是命好,这么多人都喜欢他。” …… 苏恻听完两人的对话,一时腿脚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跌坐在地却误碰了不知何人放置的捕兽夹。 在这寂静又诡异的山林中发出一声巨响。 原本离去的两人停下远去的脚步声,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准备折返时。 苏恻连滚带爬的向前仓皇逃去,月色隐于云层中,视线晦暗不明,原本熟悉的临林中小道竟让他辨认不出方向,只能跌跌撞撞地逃命,山间的荆棘划破他的衣衫,将他的肌肤刺出滴滴鲜血。 身后脚步声渐进,他心中惊慌万分,脚下一绊,让他重重摔在地上,身后暗器袭来,他下意识地翻滚躲避,却还是不甚被划破左臂,鲜血瞬间奔涌而出染红他的衣袍。 他咬牙强迫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幸好,在不过几米之处,让他发现一处狭小的山洞入口。 他顺势躲入其中,大口喘息的间隙,洞外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声,许是发现四处无人又换了方向别处去寻,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苏恻瞬间精神松懈下来,疼痛只一瞬便占领了高地,不仅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如今在洞中不知等了多久,一边担忧着独自面对黑衣人围攻的宋樾,一边心急如焚妄想着有人能够发现自己很久没回营地,能够来寻自己。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他臭名昭著之时,便已经破灭了。 众人巴不得他突然死了才好。 或许太过绝望又感冒未愈,苏恻感到自己额头有些发烫,烫到他忽然头脑不正常想起阿怀这个人。打心底说,其实阿怀也还是挺好的,他不由想到,如果阿怀能够来寻他的话,他倒是可以重新考虑让阿怀留在自己身边,但是断要叫阿怀断了那些龌龊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苏恻因体力不支逐渐闭上双眼,于迷迷糊糊中竟然真的听到阿怀的声音传来。 他有些自嘲,果然人的临终幻想竟如此不切实际。 可当焦急声愈来愈近之时,苏恻突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幻听。他用手扶着墙壁,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瘸一拐走出洞口。 彼时,乌云早已四散,露出皎洁的弯月,照亮前方道路。 阿怀穿着苏恻上次给他的衣衫,手中提着灯笼,站在小道的分叉口,神色焦急得环顾四周。 苏恻抿着唇,眼中突然蓄起一汪池水,冲着阿怀半是哽咽喊道:“阿怀!” 第23章 阿怀眼中闪过一瞬失而复得的惊喜,快步行至苏恻身前,看着苏恻一脸狼狈,又伸手拽住苏恻受伤的臂膀,左右打量起来却不甚按到了伤口。 痛得苏恻被惊呼出声,阿怀很是惊慌失措的松开手,语气急切道:“公子,对不起,阿怀太笨了,现在才寻到你,害你受了这么多伤。” 苏恻打量着阿怀那张满怀歉意又真诚的脸,最终没有将阿怀拽住自己的手甩开,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令人讨厌的语气道:“你也知道你来晚了啊!你早干嘛去了?” 阿怀听着苏恻的责备,他下午时分去寻了别的人谋划朝廷之事,可对于苏恻来说这事太过凶险他并不用知晓。 他低着头,低声道:“对不起,公子……你,你再给阿怀一次机会吧,阿怀会好好做得。” 苏恻盯着阿怀半晌,极度不信任反问道:“真的?” 阿怀点头如捣蒜,连说好几个“是的”,就像怕苏恻会当即反悔一般。 “那你背我回去吧。” 阿怀听着苏恻的要求如此简单,不由脱口而出道:“这么简单吗?” “你做不做啊?”苏恻有些心烦,他本就强撑着精神同阿怀说话。 黑夜笼罩之下的林场,道路险阻,泥泞不堪,时不时从林中深处传出几声野狼的嚎叫,苏恻被阿怀背在身后,感到一阵心安就好像曾经也有谁如同这般背着自己行走在黑夜之中。 不知不觉间,苏恻的头倚靠在阿怀坚实的肩膀之上,迷迷糊糊道:“阿怀,你以后再强迫我,我就再也不会见你了。” 苏恻明显感到阿怀脚步一顿,他抬起头问道:“你不愿意?” 阿怀感受到苏恻的气息,沙哑着嗓音,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答着苏恻:“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第22章 阿怀感受到苏恻渐渐松懈下来的肢体,他的心顿时不再慌张,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翘起,就连自己也未可知。 他听着苏恻逐渐平缓的气息,放轻放缓自己的脚步。 苏恻意识昏迷之际,突然睁开困顿的眸子。他这一动,让自己差点从阿怀背后滑落,阿怀眼疾手快将他整个人兜在背上,可苏恻却好像为了不让自己跌落显得太过狼狈,两手紧紧围绕着阿怀的脖颈,让阿怀一时之间喘不上气。 “宋樾,宋樾回去了吗?” 随着苏恻的出声,阿怀瞬间目光一沉:“宋公子,早就已经完好无损回到住所。公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苏恻喃喃道:“回去了便好。” 阿怀没有搭话,望着早已不知去向的弯月,逐渐阴沉的夜空,显然大雨将落未落。 空气中带着一股土腥气,一切都让人烦闷不堪。 远处的光亮逐渐由一点扩大到一团,耳边传来人群嘈杂的交谈之声。 苏恻在阿怀背上轻声道:“放我下来。” 阿怀没有按照苏恻的吩咐执行,反而固执地收紧托着苏恻大腿的手又走了几步。 苏恻眼见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近,他不想让自己在别人眼中如此狼狈,可他也没有力气挣扎过阿怀。 忽而脑中闪过一瞬念头,他贴近阿怀,轻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大风刮过,树枝上开出新叶,几只萤火虫围绕在他们身侧。阿怀停下脚步,耳边那令人厌恶、聒噪至极的蛐蛐突然停下叫声,耳边只残留着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伸手抚上刚刚被亲吻过的位置,心底升起一股痒意,让他全身汗毛竖立。 苏恻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立即从他背上爬了下来。 阿怀回身时,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两人之间,苏恻便看见他明亮眸子中的疑惑与不解,但那想要压抑向上勾起的唇畔,在苏恻眼中已一种极为怪异的弧线微微勾起。 苏恻不觉间恍了恍神。 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一来试探阿怀对自己的心意,二来则是挣脱他的束缚。 没想到结果与他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不知何时,宋樾带队走来时,发现两人竟呆站原地,他眼波流转片刻,高喊道:“阿恻,你可让我好担心,幸好平安回来。” 苏恻想着黑衣人的话,心中思忖片刻,说道:“不小心走错道路,谁知越走越偏。” 宋樾走至苏恻身前上下打量一番。 苏恻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抬手捂住自己受伤的位置。可宋樾到底眼尖,开口询问道:“你受伤了?” 阿怀看了看苏恻的神色,上前挡住受伤的位置,对着宋樾微笑道:“是阿怀背着公子时,脚步不稳才伤了公子。” 宋樾看了一眼阿怀,又仔细观察着苏恻的面容,他此刻面露疲惫,脸颊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最终,宋樾眼见苏恻和阿怀都不打算说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先回去吧。” 只不过宋樾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刮过,天空蓄积已久的雨滴很快滴落在众人脸上。 阿怀见此,一个跨步将苏恻横抱在怀中想要赶在越来越密集的雨中赶回屋中,但雨势来势汹汹将他们两人的发丝连同打湿,贴在身上。 苏恻眼见自己被阿怀抱在怀中,想要大发一通脾气。但抬眸看向阿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那团火又好像在倾盆大雨之中被瞬间浇灭。 直到回了屋中,阿怀手脚麻利的替他拿出新的衣衫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苏恻刚好换好衣服的刹那,门又被再度推开,阿怀端着两碗汤药走进来,身上还仍然是那件湿透的衣衫。 苏恻微微皱眉道:“阿怀,你这是在做什么?又开始苦肉计了吗?” 阿怀早已习惯苏恻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地将其中一碗递至苏恻身前:“公子,这是姜汤,你暖暖身子。” 苏恻看着阿怀,犹豫片刻,接过了那碗姜汤喝了半碗,又抬眸望向雨水顺着衣衫滴落一地的阿怀。 有点像一只被主人教训后仍然忠心耿耿的小狗模样,他突然心情有些好,冲着他说道:“喝不完了,倒掉也是浪费,你全喝了吧。” 阿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双手颤抖着接过姜汤时,还洒了几滴在苏恻脚上,惹得苏恻极其不快地“啧”了一声:“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阿怀耷拉着眼皮,没有出声径直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姜汤有些辛辣,可阿怀却感到自己从内至外皆充满热意。 苏恻见他还舔了舔嘴唇,嗤笑道:“瞧你那副穷酸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喝了什么珍贵玩意儿。” 那天夜里,两人以一种怪异又温馨的气氛在饭桌上吃了第一顿饭。 阿怀的目光总是小心翼翼飘到苏恻脸上,观察着苏恻的一举一动,在苏恻动筷前,就提前替他夹菜到碗中。 苏恻从前只觉得阿怀这幅模样是体贴入微,可在那日之后,这些举动在苏恻看来,就是赤裸裸引起自己注意,想要爬床上午的心机。 他不由得从内心感叹一句,手段当真高明。 不过既然有人上赶着伺候自己,苏恻倒也想拒绝,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他将碗对着阿怀一推:“汤。” 阿怀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给他又盛了一碗。 两人吃完饭,苏恻困得双眼睁不开似得,又命令着阿怀铺床。 阿怀乖乖照做,苏恻此时心情尚好坐在一旁看着阿怀的身影,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询问道:“昨晚你跑谁哪里去了?” “就傅大人让我去了一趟。” 苏恻原本愉悦的心情在听到阿怀的话后瞬间跌落谷底,蹙眉走至阿怀身边,不由分说地扒开他的衣服,一边检查着阿怀的身体,一边说道:“去一趟,就在那边呆了一晚上?” “不是的!傅大人说我同他是老乡,让我做一道家乡菜给他。而且公子你昨晚不让我入屋……”阿怀很努力的辩解道。 然而苏恻气上心头根本不听阿怀的解释,怒气冲冲道:“我不让你回屋,所以你就去别人那里是嘛?你不是知道我和傅淮之势如水火,你为什么要去他那里?难道你也觉得傅淮之比我好吗?” “不是的……阿怀没有……”阿怀有些急切伸手想要拽住苏恻的手。 可苏恻一个撤步,躲过阿怀的举动:“怎么?这么急于否认,难不成是去找傅淮之学习如何玩弄愚蠢的我吗?” 阿怀看着苏恻这幅情绪上头的模样,直道:“公子,是阿怀错了,阿怀以后一定和傅家划清界限。不让公子再生气了。” 要说实话,阿怀的确恨不得能够和傅家划清界限,可迫于情势,他对傅淮之再恶心,也得继续同傅大人打交道,只要待日后大局已定,他定要第一个除去傅淮之,他这样怀有觊觎与利用之心的人,就不应该存活于世上! 还有苏恻身边那些拥有异心之人也要一个一个去掉,那些蝼蚁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苏恻。 或许是苏恻闹够了也累了,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第24章 阿怀才试探性的询问道:“公子,今夜阿怀可以睡在屋内吗?” 苏恻没有理他,阿怀也习惯了苏恻的脾气,没有拒绝便是同意。 阿怀抿了抿唇从柜子里抱出自己往日的东西,悉悉索索地准备铺在地上时。 苏恻只觉得吵得要死,他当即翻过身斥责道:“你是不能安静的完成吗?是不是想把我惹气了,好出去找傅淮之诉苦?” “对不起,公子。” “你能不能快一点?”苏恻背对着阿怀催促道。 阿怀小心翼翼地铺好被窝,钻入其中躺平,松软的被子搭在身上,屋内是炭火燃烧后留下的余温。 他抬眸望向床上苏恻的背影,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那夜的场景,那柔软的肌肤,他被不同于此时的温暖包裹的感觉,让他瞬间睁开双眼,告诫自己不可急于一时,随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半夜时分,阿怀被苏恻嘤咛的声音吵醒得,他下意识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见苏恻面色通红,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紧蹙眉头,被子被裹成一团。 “好冷……” 阿怀默默从桌上端起那碗已经冰冷的汤药走至苏恻身边,轻声唤醒苏恻道:“公子,你发烧了,起来喝药吧。” 苏恻虽没有睁开眼,但却如听懂了阿怀的话般,别过脸去不愿意喝下。 阿怀心中也有些气恼,但还是哄着苏恻道:“公子,喝一口吧,良药苦口利于病。” 苏恻许是被阿怀吵得有些厌倦,半睁开眼皮,都不待看清阿怀的面容便翻了一个白眼,又重新阖上。 “公子,若不愿意自己喝药,那么阿怀只好用公子最讨厌的方式喂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阿怀话毕,苏恻就听到勺子碰撞在碗底的声音。 他有些不敢想阿怀口中的喂法,睁开眼瞪着阿怀,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果然,阿怀现在已经学会蹬鼻子上脸,学会威胁他了! 第23章 整个人完全收起平日里的尖刺,乖巧得不成样子。 阿怀望着窗外已经透过云层的弯月,继而又垂头想要抽出自己有些被苏恻紧抱在怀中麻木到失去知觉的手臂。 可他只轻微一动,苏恻便蹙起眉头,神色不满。 阿怀只得轻叹作罢,顺势躺进被窝之中。 晌午时分,苏恻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上黏糊不已,他刚想唤人替自己沐浴更衣时,漫不经心扫过房间角落正徐徐升起热气,那是阿怀不知何时替他备好的热水。 他高声喊了两句“阿怀”,却无人应答。 苏恻在自己都没察觉的瞬间,脸色暗沉下来,心中想着昨夜阿怀和傅淮之的事,只觉如鲠在喉。 好在没多久,屋门被推开,苏恻听着桌上传来碗碟放置的声音。 紧接着,阿怀便走至苏恻跟前,苏恻彼时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打量了阿怀一眼,闻着他身上只要轻微举动便散发出的油腻腻的味道,冷声斥责道:“大早上又跑傅淮之院里上赶着给别人做饭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阿怀低垂眼眸,答道:“没,没有。” 又听得哗啦一阵水声,苏恻半只脚已经踏在平地,阿怀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帕子准备替他擦拭身体。 可下一瞬,苏恻便拽住他昨夜因长时间压迫而疼痛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 苏恻知道他往日里是个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的人,今天却如此反常,心中更是不悦。 他用力一甩,阿怀顺势撞击在浴桶边上。 苏恻趁机将他的头按入浴桶之中,看着阿怀奋力挣扎地模样,语气激动道:“你往日不是最爱跟在我身边,那副阴魂不散、寸步不离的模样,怎么?现在觉得傅淮之给了你好处?让你跟条哈巴狗一样急着要给自己找下家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过上现在的日子的啊?” 阿怀越是挣扎,苏恻便越是将他的头埋入水中更多几分,直到水中咕噜不停的水泡逐渐变少。 苏恻才恍然如梦般,将阿怀的头扯出水面,看着因剧烈咳嗽而面色通红跌落在地,双眼紧闭的阿怀。 继而用脚踢了踢他,眼见没有反应,又蹲下身拍打着阿怀的脸颊:“喂,你装什么死啊?快起来!” 可无论苏恻如何拍打,阿怀还是一动不动。 苏恻蓦然惊慌起来,他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阿怀,怎么会这样?他没有想过要了阿怀的性命,他缓缓抬起并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瞬间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又在脑中闪过一瞬念头。 试探性地跪在距离阿怀三步之遥的位置上,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那只颤抖到无法自抑的手,悬停在阿怀鼻下,久到苏恻心脏骤停的刹那感受到那股孱弱的鼻息之时。 阿怀猛地起身呕出一滩水。 苏恻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他心里发虚径直起身将干帕扔在阿怀身上,自己紧捏着衣角不敢扭头看向阿怀的神情,心中后怕但嘴上不饶人道:“谁知道你这么经不起折腾,竟还昏死过去。” 经猛烈咳嗽后的阿怀,脖颈之间青筋尽显,双眼通红望向苏恻的背影又看向那张白色帕子,默默捡起来但并没有擦拭自己湿漉漉的秀发,沙哑嗓子回着苏恻:“阿怀,让公子失望了,还望公子原谅阿怀。” 苏恻听着阿怀不卑不亢地声音,又见他手中捏着白帕,径直从自己身前走过。 在苏恻以为阿怀会去妥善收拾自己一番时,可后者却收拾起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 苏恻被他的举动惊的说不出话,他真觉得阿怀是不是刚刚被他按入水中时间太长,伤到了脑子,怎么会有人受了折磨还要如此死心塌地的伺候人。 忽然,苏恻感觉到自己竟然真的对阿怀生出了一份愧疚。 可很快这个感觉,就被苏恻在心中打散了。 他是京城尊贵的苏公子,阿怀这样的人给自己提鞋都是尊荣,只要自己想,京城中想要做自己男宠的人从宫门排到城外,自己又何苦会对这种人产生愧疚。 这一定又是阿怀的阴谋诡计! 当日下午,宫中一道急诏,称老皇帝身子不适。 今年狩猎结束得比预计结束的日子早。 苏恻也乐得清闲。 踏上回途当日,阿怀与苏恻同乘一辆马车。 明明两人同乘过几次,阿怀也一如既往坐在距离自己较远的位置上,可苏恻偏偏觉得浑身不自在,到底什么时候阿怀的存在感在自己眼中如此强烈? 苏恻不得而知。 —— 翌日清晨,阿怀正坐在屋前台阶上,用手摸着昨日被撞到淤青的部位,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府中管事身影出现在院门前,转身向自己走来。 阿怀知晓这位管事乃是苏父的心腹,苏恻与苏父不亲近,所以平日里都由管事事无巨细转述至苏父耳中。 而且自阿怀进府以来,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苏府,如今更是火上加油,管事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阿怀冷冷道:“公子还睡着。” 管事面无表情,客气且疏离站在距离阿怀刚好能听清话的位置道:“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这倒是让阿怀有些震惊,他坐在原地犹豫片刻没有出声。 管事也没有急于催促。 两人无声对抗一阵后。 阿怀最终起身走下台阶,管事露出一个预料之中的笑意道:“请随老奴前往。” 这还是阿怀第一次迈入苏府其他的院子。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苏父的院子,名花异草、水亭楼阁一样不少,可若不是有眼之人恐怕只会以为这只是普通花草,其中偶有几声孩童喧闹声传来,又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相较之下,苏恻的院落显得只剩下奢靡与寂寥。 管事停在屋门前,敲了敲门:“老爷,人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应答。 管事将门打开,阿怀迈步入内,只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但容貌不俗的男人,手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案桌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道:“阿怀是吗,你就是恻儿收的男宠。” 虽是疑问,可阿怀只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肯定的语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苏恻目中无人的姿态与他更是如出一辙。 苏父将茶盏搁置在桌上时,阿怀迈步向前替他重新斟上。 苏父这才抬眸看向苏恻,打量着他的神情,随后眉目含笑却又极尽冷漠道:“你比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也是,恻儿的脾气若是换了别人也不一定能伺候这么久。萧怀,今日唤你来自然是为了别的事。” 萧怀瞳孔一颤,一双无光的眼眸望向苏父道:“老爷,既然已经查到我的真名,想来早已知晓我的身世,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这一次,苏父的笑直达眼底:“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恻儿是我的长子,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这府中大小事以后都要他来打理,所以……” 第25章 “所以要我离开吗?”阿怀阴沉着脸打断苏父的话。 苏父起身绕过案桌,走至萧怀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一个强人所难之人,你和恻儿的事只要不太过火,我也会尊重恻儿的爱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你欺骗他身世的事,我也可以一同守口如瓶。只不过他应该学着做点正事了,苏州正好有一件事可以让他去历练。而你的任务便是规劝他,让他好好得顺利完成。” 萧怀闻言只道:“苏恻,不会喜欢我管他的,说不定你所想之事会适得其反。” 苏父见萧怀一再推脱,心中到底有些不耐烦,想要速战速决道:“可恻儿知道你在他身边一切都是为了算计他?你觉得他还会和你一起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吗?你是个聪明人,你有你自己的谋划,但我让你做的事也是为你以后好。” 苏父话音刚落,苏恻便黑沉着一张脸推门入内,恶狠狠地盯着苏父道:“大清早不知道我的人在我的院落中哪里惹了父亲不快,竟需要父亲亲自训诫。” 苏父干笑两句:“恻儿,这话可就严重了,为父不过是想问问你院落中可还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好让管事一并选购。” “不用,父亲还是管好自己吧。”苏恻拽住阿怀的手便往外疾行。 苏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好想想吧,有需要就在明日之前给管事说。” 萧怀明白这句话不是对苏恻,而是对自己。 两人回院落的路上,彼此各怀心事。 苏恻一早醒来便听闻阿怀被父亲叫去的事,他好不容易用起来这么顺手的下人,若被父亲赶出去,他上哪里找去,顿时火急火燎起身下床时还摔倒在地,整个人狼狈不已。 但在见到阿怀木讷站在父亲身前时,他还是送了一口气。可又转念想到他竟然不通知自己,独自离开又气上心头道:“你是傻子吗?” 萧怀看着被苏恻紧拽住的手掌,沉沉道:“老爷让我去的,我哪里敢不去。” 苏恻顿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萧怀一副不敢得罪人的窝囊样,用手戳着他的榆木脑袋:“你是猪吗?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第24章 阿怀脑子里装着什么,他自然门儿清。 阿怀几次翻了翻嘴唇,欲开口之时被苏恻粗暴地打断道:“你少说什么那些恶心人的话。你一个大男人,每天情情爱爱的,恶不恶心?” 两人交谈之间,暖阳透过桃树枝桠缝隙投射在两人身上。 苏恻抬手遮阳时,偷睨阿怀一眼,发现后者脸上很是挫败。 而苏恻感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终于在和阿怀情感博弈中获得胜利的喜悦感,可这喜悦感并没有在他心中留存太久,他便有些失落。 想来自己身边真心待自己的人极少,阿怀是唯一一个,尽管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一片真心被还要被自己践踏。 桃花随风漫天纷飞,风止而落。 阿怀没有回答苏恻的问话,而是神情严肃上前一步,在距离苏恻一步之遥的距离紧紧捉住他的手腕,倏尔抬手。 苏恻挣脱不得瞬间大惊,眼见阿怀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紧闭双眼道:“你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打我吗?你个没良心的……” 想象中挨打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头顶被轻柔抚摸的触感。 这样的感觉让苏恻有些陌生,曾几何时好像母亲也这般抚摸过头顶。 但岁月流转,那些他以为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竟在一个下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中重新拾起。 “公子,桃花瓣落在你的发间了。”阿怀温热气息吐露在苏恻头顶。 苏恻有些别扭道:“弄完了,就快松开。被你捏的手疼。” 阿怀闻言,很快松开他的手。 苏恻略微将手腕转动,随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时,又听闻阿怀开口:“公子,可以带阿怀去一次苏州吗?” “你说什么?”苏恻驻足回过头望向阿怀,见他真的在恳求自己。 他不禁笑出声,反问道:“阿怀,你是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还是多了不起的人?你想去,我就要带你去?” “公子,如果能带阿怀去一次苏州,阿怀便不再跟着公子。” 阿怀这话说得极为真诚,像是很早就做好了什么打算。 苏恻回首看了阿怀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怒气冲冲踢了小道边上的石子一脚便离开了。 回到屋中,苏恻抬手便将手边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扔到地上,光砸一个似乎还不够解气,又将花架用脚踢翻在地。 之后以一种非常恐怖的状态将屋内能砸碎的东西都砸得粉碎,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瞬间变成一片狼籍。 阿怀他凭什么!凭什么要做自己的男宠,自己就答应他;现在被自己折磨到受不了了,想走就要走?走之前还要自己带他去一次苏州,他凭什么啊?凭他一副好皮囊?还是凭他会照顾人啊? 不过,这两样同时拥有的人的确较少。 苏恻越想越生气,他放眼整个屋内,没有一样是阿怀给自己的东西。 他不由得瘫坐在地,竟觉得自己如此可笑,可笑到他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等阿怀迈进屋门时,手中提着从外打包好的糕点,整个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地粉碎,可还是一个不小心踩在木棍上,在差点跌倒前稳住身型。 他顺势看向苏恻的方向,很显然苏恻已经被他的动静惊醒,瞬间一双充满怒气的眸子直视着他。 “公子,这是我给你买的糕点。” 苏恻原本熄灭的火焰再度点燃,疾步至阿怀身前:“我什么好的没吃过?还需要你的破糕点?你是不是很早就想离开我了啊?” 阿怀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 苏恻见他不说话,抬脚便又踢了一旁倾倒的桌子一脚,怒吼道:“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不是的。”阿怀将手中的糕点攥得更紧几分。 “那是什么?”苏恻给了阿怀一次解释的机会。 阿怀心中思忖,犹豫再三才对着苏恻道:“今日,是阿怀失言了,还望公子原谅。” “我不会带你去苏州,你也别想走。进了我苏府的院子,岂能是你想走就走的?痴人说梦!” 苏恻言毕,一把夺过阿怀手中的糕点,转过身吩咐道:“把屋子收拾干净。” 糕点还未塞入苏恻口中,就听闻阿怀说道:“那阿怀不走,公子会带阿怀前去吗?” 苏恻强忍住自己想把糕点捏碎的冲动,质问道:“那苏州有你什么东西啊?你非去不可?” “阿怀,就是想去公子小时候生长的地方看看。” 苏恻闻言,手中一颤,糕点滚落至脚边。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悲伤,但又不愿意让阿怀察觉,忍下心中那股涩意,弯腰想要捡起糕点时,眼前带着薄薄的雾气,一个不慎竟被砸碎成块的铜镜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止不住的流淌而出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渍。 —— 最终,苏恻还是带着阿怀乘船一路南下。 只不过出发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苏父听闻苏恻要前往苏州,特地赶来语重心长道:“苏恻,如今你年岁渐长,苏州有一事便替为父料理了吧。” 最开始苏恻还不想搭理,可苏父又继续道:“若是你做的好,为父便同意你搬出苏府,如何?” 苏恻早就不想住在苏府,但无奈苏父一直不同意,眼下既然苏父提出这个条件,对苏恻来说无异于最大的诱惑。 他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便算作答应了,转头便对阿怀道:“走了,阿怀!” 苏父在阿怀上车前拦截,用不同于和苏恻说话时的语气:“这一路上,可得好好照顾公子。” 阿怀挑眉望向苏父,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继而恭敬道:“是。” 几日行船,早已离京城地界千里,两岸风景也由繁华逐渐冷寞。 苏恻将手中的棋搁置在棋盘上时,胜负一眼便出。 他整个人向后靠去,略有些不满道:“和你这种新手下棋,真没意思,这和欺负小孩有什么区别?” 阿怀倒是一笑恭维道:“阿怀技拙,自然不如公子,若不是公子多番让棋,恐怕阿怀落子不过三步。” 阿怀的恭维在苏恻听起来尤为悦耳,但他还是咳嗽几声道:“阿怀,你多多练习想来也会精进几分。” 阿怀点头应是,替苏恻将茶水斟满道:“公子,可想下去走走?” 这几日,苏恻的确在船上呆得烦闷。 阿怀见苏恻静默不言,又道:“看这船速,想来前面不远便是荆州。若是公子感到劳顿,我们便在荆州歇息两日。” 苏恻端起茶盏,小声道:“我才没有累。”他继而抿了一口茶,又道:“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耽误一两日倒也无妨。” 阿怀得了苏恻的应允,便转身寻了船头交代几句,再回屋时,苏恻已经躺在床塌之上,翘起脚看起话本。 第26章 案桌上除了刚刚黑白错落的棋盘,还搁置着一碟新放置的牛乳酥。 “公子,这牛乳酥……” 苏恻眼睛都未从话本上移动半分:”刚刚侍女送来的,赏你了,你要是不吃就放在那儿。” 阿怀挑眉望向苏恻的身影,暗道当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苏恻一向不爱吃甜食,往日里总说腻到发慌。 可自从两人登船后,每日随船的侍女都按时送来各种口味不一的糕点,萧怀最开始还不以为意,多了几日后也渐渐发现不对劲,和后厨一交谈才知是苏恻特意吩咐过得,若是想取消,还需要苏恻亲自开口。 萧怀端祥着碟中摆放美观的牛乳酥,他小时候最讨厌吃这些噎人的糕点。 可是某一天,他遇见一个人对着他道,如果觉得生活太过痛苦,就吃一吃吧,至少会甜那么一阵,就会短暂忘记痛苦啦! 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块牛乳酥,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原来记忆真的会带有味道。 苏恻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对萧怀时,他将手中最后一点糕点塞入嘴中,视线重新落回棋盘上,抬手将其中一枚黑棋横移一格,局面顺势改变成在苏恻最后落下棋子之前便已分出胜负。 苏恻见屋内一片寂静,倒是有些不习惯般,抬眸准备望向阿怀时,阿怀已经拿着牛乳酥走至他的身前:“公子,你真的不试试吗?不甜,真的!” 苏恻打量片刻,半信半疑道:“真的?” 阿怀眼睛闪闪冲苏恻一个劲点头,将刚刚掰过的那块牛乳酥上递至苏恻嘴边。 苏恻犹豫再三,张开嘴从萧怀举着的糕点上咬了一小口。 嘴唇触碰到萧怀指尖的一瞬,萧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手指,垂眸掩去眼中的慌张与渴望。 牛乳酥入口即化,奶香顿时在苏恻舌尖绽放同时伴随着蜂蜜的清甜。 糕点好像真的不甜,但好像有其他得东西参杂在糕点之中,又让它甜腻到牙疼。 “好吃吗?”阿怀满脸笑意,试探性地问着苏恻。 “也就一般吧。”苏恻擦了擦手,而后又想起什么仰头道:“你擦手了吗?” 第25章 镇子不大,两人没行几步便寻得一家客栈。 “老板,住店!”萧怀先行迈入店内。 珠帘被店主挑开一角,珠玉摆动着发出声响。一位头发花白之人步入萧怀眼前,满脸笑意道:“不知公子几人住店,需要几间房?” “我们两位……” 苏恻还未等萧怀说完,接口道:“要两间。” 萧怀听着苏恻的安排,心中隐隐有些不太高兴,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这让老板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 他以为老板会很遗憾告知他们,店中房间已满,只剩下一间可供居住。这样他便能同苏恻同挤一榻,同枕共眠。 但这终究只是他的妄想,因为老板已经对着他们点头应是。 可若真让他梦想成真,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近来,天干物燥,他偶与苏恻发生肢体碰撞,便觉得浑身燥热,心内烦闷。 苏恻见他呆站原地,走至他身侧:“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付钱。” 萧怀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地从怀中取出钱袋,见老板一脸见钱眼开的模样,心中更是阴郁几分,暗骂一句,帮不上忙的蠢货! 转眼,两人站在自己房屋前时,才发现原来两间屋子是并列在一起的。 萧怀这才心中稍微愉悦起来。 苏恻眼见萧怀转过头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径直推门入内,将他关在门外,仿佛只要慢一秒便又会被萧怀缠上般。 苏恻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头枕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家小店的陈设,鼻尖充斥着木头被雨水常年冲刷而浸泡出那股岁月陈旧的味道。 这样潮湿的味道竟然让苏恻有些怀念。 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上次未完的梦竟然又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虽已经过去多年,但当他回忆起那件事时,心中仍然一阵后怕。 在他北上京城那年,正值灾年,城中内外流民四起,原本走官道的他们竟在半路被山匪抢劫一空。 而彼时苏恻早已脱去一身破烂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华贵,山匪眼尖自然认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将他绑了关在山中破庙。 他不记得自己被蒙上眼睛关在寺庙之中多久,只记得原本每个夜晚都会在自己耳边谈笑的山匪,突然有一天竟然全部没有回来,偌大的破庙之中只剩下他一人,寂静的黑夜,偶有豺狼虎豹的呼啸,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浸湿黑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苏恻在心中默默祈祷野兽不会迈入寺庙,就这样他精神高度紧绷直到听见鸡鸣,才知熬过一夜天黑迎来黎明。 当天夜里,精疲力竭又饥肠辘辘的苏恻,听着山风吹得破烂的木窗吱呀作响时,他已了无生的希望。 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他听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随即有人解开了他眼睛上的布条。 在他睁眼的一瞬间,闪电划破黑夜。 苏恻看见的不是山匪那群穷凶极恶的模样,也不是山中野兽冒着绿光想要将自己吞入腹中的模样,而是一名皮肤有些黢黑,眼眸如两颗黑宝石明亮,头发随意挽在一侧的小孩望着自己,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苏恻那时并未觉得开口之人的声音有异,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孱弱道:“好饿。” 小孩手脚麻利解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绳索,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仅巴掌大小的胡饼递至苏恻眼前:“我只有这个,你吃吗?” 苏恻接过那块饼,他最讨厌吃噎人的饼子,可在此刻全然顾不得其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孩静静地看着他将饼子吞入腹中,又询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 苏恻擦了擦嘴,没有回答小孩的问题,而是问道:“有水吗?” 小孩点了点头,从腰间取过水袋递给苏恻。 苏恻略微晃动听着水袋中的声响,将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到稍微恢复了些许体力。 可当他想要起身时,腿脚因长时间的束缚让他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小孩犹豫片刻,似乎看出他的困扰,立即蹲下身背对着苏恻。 而苏恻当即会意,他盯着那个比自己还小的身形,心中嫌弃,嘴上也没闲住:“你背得起我吗?” 小孩转过头,冲他点头道:“你放心,我能背得动你。” 苏恻看着窗外电闪雷鸣,又听得山里传来的野狼嚎叫。 他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最终思想挣扎一番,抱着大不了死了也有人陪的心态,不情不愿爬上了小孩的背。 那夜大雨滂沱,山间小路泥泞不堪。明明两人早已湿透,可苏恻总觉得眼前小孩的背竟然如此坚实可靠,充满温暖,又或许是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那微弱的体温确刚好能够驱散寒冷。 苏恻不知不觉间将头贴在小孩左背处,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愈发清晰。 忽而,眼前那瘦骨嶙峋硌得他发痛的后背竟变成了血肉丰满,皮肤白皙的精壮胸膛。 他抬头发现阿怀的脸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阿怀目光变得深沉幽暗,他紧紧捉住苏恻的手腕质问道:“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你就这么嫌恶我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死去,让谁都无法再分开我们。” 苏恻看见阿怀双眼通红,一张脸因仇恨而狰狞扭曲。 大雨化作浪潮向他们奔涌而来,他越是想要挣脱,却越是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阿怀被淹没在浪潮之中。 在他感到即将窒息而亡的瞬间。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 苏恻猛然睁开双眼,“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发出不小的动静。 萧怀闻声推门而入,便见苏恻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看着萧怀:“我让你进来了吗?大半夜,你不睡又准备做什么?” 萧怀瞧见苏恻的神色不佳,鬓边冒出丝丝细汗,狐疑地在屋内打量一圈,见没有异常才道:“公子,我琢磨着你往日没歇息的这么早,晚饭也没用几口,想着要不要让老板准备几样小菜让你垫垫肚子。” “……”苏恻一时无言,手扣紧床沿,一字一顿道:“吃吃吃,少吃一顿,你会死啊?” 苏恻翻身背对着萧怀,可离去的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他又转头看着萧怀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如同野兽紧盯着自己的猎物般,不由梦境和现实重合,他后背一阵发麻:“你在这里看什么呢?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看个仔细?” 萧怀一阵沉默。 而这样良久的沉默,让苏恻有些心虚。他拿不准萧怀现在此刻在想什么,万一他回答自己“是”,那自己难不成真脱了衣服给他看吗? 终究萧怀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转身出门。 第2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恻才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萧怀躺倒在床上的声音。 苏恻突然有些口干舌燥,想要起身喝杯水时,脑海中竟然出现了那夜的场景。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怀念那夜的激情。 可身体最是诚实,他一向不爱这等自渎之事,如今却无奈于现实,挣扎着将手伸入被褥之中,微微仰头叹息一声。 想象着那夜萧怀的眼神,模仿着他的动作将自己带入那名为欲望的浩瀚汪洋之中。 他的身体敏感异常,稍加触碰便觉心痒难耐。他的皮肤早已因情动而滚烫,可骨子里却仍然在喧嚣着,呐喊着只觉得不够,好像身体的某一处无限空虚与寂寞。 而此时,萧怀与他一墙相隔,一个翻身将床晃出声响。 吓得苏恻一双迷蒙的双眼多了几分清明,他不由得将被子衔在口中,压抑着自己那情难自禁的喘息,惟恐萧怀听见自己的声音。 一炷香后,苏恻在得到抒解的那一刹那,紧绷起身子,扬起脖颈从喉间发出一丝舒爽的喟叹。 随后他整个人懒散的趴在床塌之上,几缕发丝垂落在床侧。 他脸上忽然扬起几分自嘲的笑容。 究竟何时,他竟变成这般忍不住欲望,如此渴望疏解。 或许,阿怀的确早已不是傅淮之的替身,而是在某个春日的黑夜之中,如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般,悄无声息的走入了他的心中。 只不过事到如今,他才洞悉一二。 ———— 翌日,天刚蒙蒙亮,萧怀便已经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昨夜,他便发现此处盛产水产,他打算去集市买一条鲜鱼做苏恻最爱的鱼片粥。 返程途中,他的目光被街边一卖首饰的摊贩所吸引。 老板娘瞧见萧怀目光停滞许久,热情的吆喝道:“公子,站那么远做甚?不如走近仔细瞧瞧款式。奴家这里好看不贵,买贵包赔的。” 萧怀抬眸与老板娘对视一眼,步子一转走向小摊前,拿起一支白玉兰发簪,询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娘笑道:“公子,你眼光真好,这簪子可是昨儿才到的新货,用得可是供奉宫中的上等白玉料所制,再加上玉兰花寓意极好,代表着真挚的爱呢。公子买来送心上人最合适不过了。公子若是诚心购买,只需两百文。” 萧怀被老板娘的话所触动,想象着漫天纷飞的花雨之中,苏恻簪着他送的玉簪冲着自己伸手微笑的模样,与谪仙降世图有何区别。 老板娘见他出神也没有催促,反而满怀期待等着萧怀给予答复。 萧怀似乎想起什么,又小声问了一句:“男子能用吗?” 老板娘先是诧异片刻,连忙应道:“公子,这自然是能得。” 这次萧怀没有再犹豫,径直付了钱,只不过在临了离去之时,他又对着老板娘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我包扎一下?” 老板娘一副“我懂的”表情,随即手脚麻利的拿出木盒替他包装起来,一边包扎一边道:“公子,我们镇上南边的兰若寺求缘分最是灵验,公子若是有空也可以去转转。” 老板娘话毕手停,重新将东西交回萧怀手中。 再回到客栈时,萧怀望了一眼苏恻紧闭的房门,正当长舒一口气感叹苏恻还没有起床时。 下一秒,在他迈入屋内时,苏恻便打开屋门,冲着萧怀的背影道:“你大早上不在房间内呆着又去哪里了?” 萧怀将手中的木盒顺势塞入袖中,转身道:“公子,我怕你吃不惯当地菜系,特意去买鱼给你熬粥。” 苏恻瞧了一眼,冷哼一声,催促道:“那就快去吧,真好我快饿死了。” 直到热腾腾的鱼片粥端上桌时,苏恻搅动着碗里的粥,心里有些没底问道:“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萧怀闻言,不动声色端起凉茶,喝了一口道:“没有。阿怀什么都没听到。” 但实际昨夜,在苏恻发出第一声时,萧怀的目光便紧紧盯着那堵被迫分开两人的墙壁,听着苏恻低声喘息,伸手抚上那略显粗糙的墙面,幻想着如同抚摸上苏恻双唇般,他又挪动身体向里靠近几分,好似这样便如贴在苏恻身侧,感受到他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他好想质问苏恻:“你做这些的时候,在想着谁呢?是傅淮之还是我?”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做,发出一声叹息。 他的叹息与质问太轻又太重,轻到穿不过那层薄薄的墙壁,又重到清风明月承载不起,只能将他的疑问留在他的心间。 苏恻似乎不太相信道:“真的吗?” “难不成昨夜有什么异常吗?若是的话,需不需要阿怀今夜睡在公子房中?” 苏恻抬起眼皮看向萧怀,随口一答道:“再说吧。” 当日下午,两人漫步街道时,萧怀有意无意地问道:“公子,我今早听说南边有一兰若寺,据说很是灵验,我们要不要去拜一拜。” 苏恻斜眼望了萧怀一眼:“求什么?求姻缘吗?” 萧怀点了点头,小声道:“可以吗?” 苏恻本是随口胡诌,想要断了萧怀想去寺庙的心,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回复。 他忽然感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怪异的感觉。 苏恻本想开口讥讽几句,但又见萧怀面露渴望之色,到底让他也从心底对萧怀想所求姻缘之人有了几分好奇。 他倒是想看看世间还有谁能比他更好。 “好啊。既然是你想求,那今日趁我心情好,我便陪你前去。” 两人步入寺庙,萧怀拿着三炷香和一枚同心锁往回走的时候,苏恻正站在槐树下用手作扇,借此消暑。 太阳还不算毒辣,但苏恻额上的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下滑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看着萧怀手中的东西。有些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刚刚遇到住持,说是与我有缘,邀我抽了一签。” 苏恻张了张嘴,话在出口的边缘又被自己咽了回去,终究什么也没说。 毕竟他一点也不在意住持说了什么,又或者他怕的是萧怀的那份缘不是自己罢了。 原来人心变得真的很快,上一秒还说着喜欢自己的人,被自己拒绝后。下一秒心中便有了别人,想来不过多时便要离自己而去。 苏恻越想越气,不由加快脚步。 萧怀见状便知苏恻生气了,忙开口道:“住持说,我同那人乃命定姻缘,虽修成正果路上坎坷,但终会圆满。” 苏恻停下脚步,回望着萧怀,一字一顿说道:“我!没有心情听你的任何事。你是情路坎坷,还是情路畅通,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罢又扬长而去。 直到姻缘树下,苏恻看着萧怀极为珍重的将那同心锁挂在树梢顶上,不让他窥见半分之时。 苏恻当真有些气恼,心中骂骂咧咧道:“有什么了不起,神神秘秘的。” 随即转身而去,等再回来时,他手中拿着与萧怀形状款式相同的同心锁,学着萧怀刚刚的模样挂了一枚在萧怀同心锁对角线的位置上。 待一切完成后,苏恻拍了拍手,笑道:“你说,这玩意儿要是真能把两人锁一辈子,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萧怀抬头望向树梢上刚被苏恻挂上的同心锁,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写得谁的名字时,一阵风起,吹得树梢上的同心锁微微晃动,无意之中让他看不清字迹。 萧怀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板着脸询问道:“公子,你写得是谁?” 谁知苏恻白了萧怀一眼,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你管得着吗?你写谁,你告诉我了吗?” 萧怀咬了咬牙,想着苏恻曾经那样抗拒自己,试探性的询问道:“那我告诉你,你会告诉我吗?” 苏恻沉默一阵,别过脸:“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原本准备离去的苏恻,忽而又转身在萧怀诧异的目光中重新蹬上木梯一边将自己刚刚挂上的同心锁取下,一边说道:“什么劳什子骗人的玩意儿,我才不信。” 萧怀还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见苏恻将那一枚同心锁扔入火炉之中。 苏恻近来对着萧怀闹脾气的频率太高,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闹一场脾气,然后等着萧怀服软将他哄好,再继续闹下一场。 萧怀阴郁的看向苏恻离去的背影。 忽而,他心中忽然闪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苏恻,是不是对我有了一丝好感? —— 黄昏时分,那个刚刚嚷道能喝三坛白酒的苏恻,此时整个人醉醺醺的趴倒在酒肆的桌面上,脸上泛起粉扑扑的颜色,嘴唇晶莹红润。 萧怀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公子,你喝醉了。” 苏恻迷茫着抬起双眼,他此刻眼中尽显脆弱,这是苏恻难得卸下一身尖刺的时候。 只可惜下一秒,苏恻便甩了甩头,挣扎着从桌上半撑起自己的头,眼睛都已经快睁不开了,可嘴巴还倔强道:“我,没醉。来继续喝。” 第28章 苏恻一个挥手,便将手边的酒坛拂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顿时,吸引来了不少旁人的目光。 萧怀有些无奈,唤来店小二结账后。搂着苏恻的腰,将他小心翼翼从座位上搀扶起身,闻着他满身酒气,不免皱了皱眉头道:“公子,我们回去歇息。” 苏恻酒劲上头,眼下正是困得厉害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好困。” 萧怀当即将苏恻背了起来,苏恻难得顺从没有反抗的接受了萧怀的处理方式。 初夏的天气,街上异常闷热。 萧怀的耳畔是苏恻略带灼热平稳的呼吸声,他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可萧怀却还是希望时间能够停格在这一瞬。 等萧怀把苏恻背回房间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蹲下身盯着眼前尚处于熟睡之中的苏恻。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上他的脸颊时,苏恻突然睁开困顿的双眼,正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时,原本昏沉的头脑顿时被吓得清明了几分,嘟囔着:“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怀站起身,伸手将他胸前的纽扣一粒一粒解开,褪去他的外衣道:“公子,得把衣衫脱了才能睡啊。” 苏恻顿时睁大迷离的眼睛看着萧怀,抬手狠狠拍了一下萧怀的手臂:“我不脱衣服!我不要和你睡!” 萧怀被他这一出闹得哭笑不得,虽然苏恻这副模样真的很适合被他压在身下,可他倒也没急切到和一个浑身酒气的人睡觉。 “公子,你就算自己睡也不能穿着衣衫啊。” 酒精让苏恻的思维变得迟钝,他口中一昧念叨着:“不要,我不要你管!你走!” 可眼见萧怀又朝着自己伸手而来,他身体先是一僵,随后刻意躲过萧怀对自己的触碰。 几番下来,萧怀到底有点儿来气:“那你要谁管?嗯?” 上挑的尾音,紧绷着的面部肌肉,让苏恻怔愣一瞬。 他从未见过萧怀生气,也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这般吓人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害怕,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反正我不要你管。” 苏恻埋着头,不知自己的拳头几次在萧怀脸上擦边而过时,萧怀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合在一起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褪去他的衣衫。 萧怀倒也懒得哄他,一改刚刚温柔体贴的模样,粗暴的将他衣衫上扒了下来,露出自己不带一丝赘肉的上身时,他不知道是因为萧怀的强势还是那份憋在心中的永远可以被人随时遗落而下的委屈。 苏恻剧烈挣扎着,流下两行清泪,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强来,我就杀了你!” 正当此时,老板叩响屋门道:“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要现在提进来吗?” 萧怀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苏恻的身体盖了个严严实实,才朝着门外说道:“麻烦您放门口吧,我待会自己提进来。” 苏恻心中有些惊慌,原来他真的只是打算让自己沐浴休息,不过休息就休息,说什么睡觉…… 萧怀自然瞧见了苏恻脸上的青白交加,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情绪复杂看向苏恻一眼便起身,走向屋门开了一条仅木桶能入的缝隙,将水提了进来。 等萧怀准备好一切,苏恻早已经半裸露着身子趴在床侧重新睡了过去。 萧怀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他轻轻抱在怀中放置在浴桶里,拿起浴帕擦试起苏恻的身体,想着刚刚苏恻那么迫切的反抗,手中力道又加重几分。 谁知,苏恻竟发出一声不满,紧皱起眉头。 萧怀心里气得要死,但还是减轻了手中力道:“你怎么就这般抗拒我?” 他忽然有些恶意的隔着浴帕伸手向水的深处寻去,苏恻的体温烫得吓人,但在萧怀触碰上的那一瞬。 他蜷缩着身子,发出“唔……”的一声。 萧怀看着苏恻白皙的肌肤慢慢呈现出诱人的淡粉,掌中也变得黏腻不堪,直到最后苏恻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萧怀才如同一个坏意得逞的孩子般露出满意的笑容,重新将苏恻抱回了床上。 他躺在苏恻身旁,鼻尖充斥着苏恻身上熟悉的体香,而只需稍一抬手便能触碰到苏恻光滑紧致的肌肤,他慢慢环上苏恻的腹部:“你知道吗?这里很快便会出现属于我的形状。” 夜晚偶有凉风袭来,但萧怀总觉心火难抑。 他睁开眼望着身侧熟睡的苏恻,吻了吻他的眉眼,从床上起身就着刚刚替苏恻沐浴的水,将自己泡了进去,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 他控制不住般抚摸上自己的欲望,桶中的水在他的动作之下逐渐激荡起来,激起的水花也愈渐汹涌。 他回忆着昨夜苏恻的喘息声,想象着那一幅幅香艳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血脉喷张。 萧怀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却依旧不可避免的从嘴中发出情不自禁的、断续的音调。 直到最后,他大口喘息着,双眼迷离着倚靠在木桶上。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对苏恻的欲望无穷无尽,永不知疲倦。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屋内的时候,苏恻感觉自己被一块又沉又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朦胧之中睁开双眼,眼前之人衣襟有些松散,露出了结实精壮的胸膛。而胸膛的主人此刻正在沉睡,那副俊美的面容放在的确称得上一句勾人心魄,引人沉沦,只可惜如今在苏恻看来却如同吃人厉鬼般令他大惊失色。 他想要将身体往后挪动,在两人之间分出一道界限,可下一秒他便感受到萧怀那有力的胳膊围绕在他的腰上,紧接着自己的小腿似乎被萧怀什么东西紧贴的一瞬。 苏恻身为男人自然在反应过来的一瞬,脸色大变,脑袋瞬间炸开了锅。 他简直感到气血瞬间倒涌上头,难不成昨天夜里,萧怀又趁着他醉酒,又强迫了自己一次? 他一把将萧怀推下了床榻,用手指着他,满脸怒气道:“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萧怀被他的举动惊醒,揉了揉自己摔得发痛的臀部,皱着眉道:“公子,你昨夜喝醉了,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了。” “你那是照顾吗?照顾到我身体里面了是吧?” 萧怀这下也算知道苏恻在气什么了,早知道他会这么想自己,还不如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世事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公子,我们什么也没做……” 苏恻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确除了头痛以外,身体上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他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萧怀几眼,昨晚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他真忍住没做? 不过苏恻还是想要找回面子,强词夺理道:“那你也不应该睡在我这里!” 萧怀一言不发,眼神在苏恻身上来回打转,让苏恻心里有些发怵。 最终萧怀冷哼一声,“公子,若是不想和阿怀同处一室,下次喝酒可得量力而行。更何况答应你的事,阿怀不会食言的,自然也不会强要了公子。” 苏恻听着萧怀的话,心里很不舒服,绷着一张脸:“你最好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毕竟你是我身边的一条狗,不是吗?” 他说罢,用手抬起萧怀的下巴,用大拇指抚摸上萧怀有些干燥的嘴唇,倾身吻在他的唇上。 随即起身在萧怀满是诧异的目光中说道:“这是给你昨夜的奖赏。” —— 两人在荆州停留的时日远比计划中要长,到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盛夏时分。 苏父让苏恻解决的事也不算太难,但对于苏恻来说还是稍微下了些许功夫才顺利完成。 不过这也让萧恻见识到了苏恻那副精致利己的商人嘴脸以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事成当晚,苏恻照例要去参加宴会,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带上萧怀。 但在离去前,苏恻还是轻轻碰了碰萧怀的双唇似是安抚。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萧怀还不见苏恻的身影时,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花楼之中传来悠扬的琴声,紧接着娇滴滴的女声加入其中,一首曲子宛转悠扬。 位于苏恻下位的男人,端起酒盏对着苏恻说道:“苏公子,果然才貌过人,想不到这么快变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杯是在下敬公子的。”他一饮而尽又憨笑两声道:“这两日苏公子也是操劳疲惫,在下听闻公子喜好非凡,今夜也特地为苏公子准备了礼物,还望苏公子不要介怀,好好放松一下。” 说罢,他便拍了拍手,屏风后走出一位眉清目秀,身形娇弱的小厮朝着苏恻走去,声音怯怯的喊道:“苏公子。” 萧怀跟随着鸨母,迈着沉重脚步踏上阶梯之时,欲渐浓厚的香甜脂粉气,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那些灰色的记忆纷至沓来,曾几何时苏恻也是如同这般将自己留在原地,视自己为累赘般甩开自己,独自离去。 他的面色逐渐阴冷,眸中透出一股阴戾之气,让花楼之中过往行人步行至他身侧之时不得不避开他三尺绕道而行,恐他一个不顺心抬手便会有麻烦上身。 第29章 萧怀还未靠近厢门时,便听得从内传来古琴悠长伴随着众人开怀大笑的刺耳声音直达萧怀耳底,让他顿时手捏作拳状。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恻这么久没有回去。 他应当要着手修一个别院。 别院中除了自己就是被他用铁链锁起来的苏恻,铐住他的身体,也要摧毁他的自由,让他永远都只能依靠自己,再也离不开自己。 如果可以,他要操控苏恻后半生,只让旁人再也不得靠近他半步。 鸨母涉世多年,到底也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仰望四周还以为何处漏风时,见到身后那人阴沉着一张俊面。 顿感此人一副宅门怨夫捉花心郎的模样,当即心领神会,径直叩响厢门。 包厢从内被打开,身形纤纤的少女正坐在正中央弹着曲子,萧怀不见苏恻,冷声询问道:“公子在何处?”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萧怀,转头询问道:“这是你们谁家的小厮?” 刚刚说送礼物给苏恻的男人,闻言抬眸望向萧怀道:“找苏公子吗?你们公子在隔壁房间准备快活呢……” 萧怀当即面若冰霜。 隔壁厢房之中,小厮跨坐在苏恻身上,双臂如水蛇般从苏恻腰腹缓慢爬行至脖颈处紧紧环住,埋首准备吻上苏恻双唇时。 屋门被萧怀一脚踢开。 萧怀双眼通红。 为什么这世间贪图苏恻之人众多,为什么! 萧怀的动静太大,惊醒了睡梦中的苏恻。 苏恻当即蹙眉,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萧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走至床榻边,一手提起小厮的衣领,将他甩至床下。 小厮自是身体娇弱禁不起这般拉扯,尖着嗓子道:“你是谁啊?抢生意也不带这般不要脸面的吧?” 萧怀走至小厮身边,粗暴地将他的头压在地面上,膝盖压在他的腰椎处,小厮立即龇牙咧嘴喊起痛来,企图苏恻能够救自己时,却听得耳边传来男人隐忍怒气,低沉着嗓子道:“我是谁不重要,我也不想抢你生意,但是他不是你能动的人,听懂了吗?” 小厮听着他的话,眼中全然充满惊恐,身上传来的痛楚让他不由喘着粗气,喊道:“放开我,我不过做个生意,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看样子,你也不过是一个被丢弃的可怜人,还在这里提什么身份,装什么大爷?” 萧怀被小厮的话戳中心脏,他的瞳孔猛得一颤,手中力道更是加重几分,让小厮痛呼出声。 苏恻这才回过神来,想来刚刚自己借口有些头晕,那人便让小厮扶着自己到隔壁歇息,没想到,还留着这一手。 但如此模样的萧怀,也让他有些意外。 苏恻语气不悦道:“阿怀,别动手。” 萧怀回过头望向苏恻,眼中充满不解道:“公子,他对你图谋不轨,阿怀不过在帮你惩治他!觊觎公子的人,都该废掉。” 苏恻对上萧怀那双杀念欲起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说放开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萧怀看见苏恻那双眸子里充满嫌恶,不解气般,冷哼一声才放过了手中的小厮。 那小厮眼中早已蓄满泪水,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绕过萧怀,爬至苏恻身边,浑身颤抖着委屈巴巴道:“公子。” 苏恻伸手抬起小厮的下巴,用手擦拭去他眼角的泪,连连啧道:“多漂亮的一张脸蛋啊,怎么哭成这副模样,都让我有些怜爱了,只可惜我今日兴致全无。” 苏恻手一甩,换上一副凶恶的表情,厉声道:“还不快滚。” 小厮满脸诧异地看向苏恻,在萧怀目不转睛仇视的目光中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房间。 当房间内仅剩下他们两人时,苏恻冷着脸道:“你刚刚发什么疯?我出来参加个宴会,你都要半步不离吗?” 萧怀沉默一阵,看着苏恻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道:“公子,有阿怀这个男宠还不够吗?一定要有别人吗?” 苏恻面对萧怀的质问,有些不大高兴,他原本以为萧怀会关心自己怕自己出事才来,可没想到自己好像那红杏出墙被捉之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给了萧怀一巴掌,可又似乎不解气般准备又扇一巴掌时却被萧怀捉住手腕。 萧怀的举动让苏恻脸上透露出很明显的不解,随后全部转化为怒气,挣脱掉萧怀的控制,用手指着他道:“你什么身份?还想和我动手,我就算找二十个男宠,也和你无关吧?” 萧怀没有接苏恻的话,而是跪立在苏恻身前,低垂眼眸道:“阿怀身份卑微,但阿怀也仅有公子一人。” 苏恻听着萧怀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弯下腰拽住萧怀的衣襟,两人鼻息近在迟尺。 两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清晰倒影着彼此的身影,苏恻还记得明明之前还在兰若寺求姻缘的人是他萧怀,如今又说仅有自己一人。 他的头好痛,已经不想分辨萧怀口中那句真哪句假。 最终苏恻什么也没说,只将萧怀推翻在地离开。 这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夜晚,萧怀站在廊前,借着地上碎如白银的月光,看着京城中传来的密信,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信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有些出神。 又想到那小厮所言,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能够管苏恻时。 他恨他现在权势卑微,纵使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可也尚需时间等待。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最擅长的等待竟也没有那么擅长…… 第26章 苏恻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颤抖着双手替自己斟满一杯茶,可还未送入嘴边,杯中的茶水便洒落一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 今夜在他醒来发现小厮跨坐在自己身上之时,竟让他想到了萧怀那张满脸失望望向自己的脸。 他不希望萧怀误会自己,可天不遂人愿。 下一秒萧怀便怒气冲冲走了进来,他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看着萧怀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又生出一丝别样的滋味。 这么多年苏恻也知道自己有多令人讨厌,所以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会真心实意、不问是非缘由的为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气,曾经或许是因为别人都是为了权益不得不帮,后来则是因为他那可怜又脆弱的自尊不让他寻求旁人的帮助。 只在他刹那失神后,便看见萧怀准备对那小厮痛下死手,他不得不出声阻止。 身在苏州并不比京城,更何况,此事虽已平安解决可背后牵涉利益众多,他不得不多加考虑,区区一个小厮若是没有人指使又怎么会如此大胆趁他醉酒之际如此胆大妄为,恐怕这个小厮并不是普通小厮。 但在他出声制止的时候,与萧怀在空中对视的瞬间,他看见的果然是萧怀那双失望万分的双眼。那小厮之言更是火上浇油,让他的呼吸停滞一瞬,心跟着颤抖的厉害。 但是最为让苏恻恼怒的不仅是萧怀那副质问自己的嘴脸,更恼怒的是自己在萧怀心中竟然真的是这样的人。 阿怀的确是被自己所抛弃之人,他本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 可那日的警告,让他如今不敢逾矩半分,甚至心中有了旁人。 一时气急,不想失了面子便抬手给扇了萧怀巴掌。 可如今细细想来,却发现自己对萧怀生了别样的心思,这让苏恻一时之间也无法安然接受,但却又让他对过往之事追悔莫及。 不由得,苏恻忽然心想道。 也许,自己还有机会让萧怀重新喜欢上自己呢?毕竟自己才是身份高贵的那个人。 如果,如果自己生辰之日,萧怀能够送自己生辰贺礼,那么他便大发慈悲的让萧怀继续喜欢自己。 思及此,他长舒一口气。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吓得苏恻手上一个不稳,杯中所剩无几的茶水尽数倒在自己的衣衫之上。 他顿时拉下一张脸,没好气道:“是谁啊?” “公子,是我。”萧怀的声音再度传来。 苏恻面无表情朝桌子下方挪动了一下身子,藏住自己打湿的地方,这才说道:“进来。” 萧怀推门而入,看着苏恻抬起眼皮望向自己,端着茶水别过脸:“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你的手怎么样了?”萧怀将一白瓷瓶推至苏恻身前。 苏恻瞧着那瓶药,心中暗忖,这算什么?想要同他重修于好? 萧怀见他没有说话,又补充道:“公子,刚刚是阿怀一时气急,不顾身份对着您大喊大叫。还望公子不要生气。” 苏恻闻言,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道:“我没有生气!” “可是公子你……” “我说我不生气!你没听到吗?到底你清楚,还是我清楚?”苏恻话一出口,便有心虚。 他不想这样讲话,可多年得理不饶人的习惯让他没能控制住自己。 可萧怀并没有生气,一个箭步走至苏恻面前,抬手便捉住苏恻的手腕。 第30章 温暖的指腹在触碰到萧怀肌肤的那一刹那,苏恻抬眸便能看到萧怀脸上带着自己无比清晰的掌印,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苏恻又有些后怕起来。 难不成自己刚刚彻底激怒了萧怀,他要同自己新仇旧恨一起算么? 而萧怀径直摊开他的手掌,看着他微微泛红有些红肿的掌心道:“下次公子若是想要惩罚阿怀,何苦亲自动手。” 苏恻垂着头,长睫在烛光的映照中洒下阴影一片,叫人看不清眸中之色。 药膏敷在掌中带来清凉一片,萧怀轻轻朝他掌中吹着风,道:“公子,你疼吗?我要不要轻一点?” 苏恻听着这话,总觉得别扭的慌,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突然一红,抽回自己被萧怀握在掌中的手,他突然怒气冲冲道:“上好药了,你快滚吧。” 萧怀两眼紧盯着苏恻,只见他神情古怪,脸色僵硬,正想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 苏恻径直起身,将药瓶从他掌中夺过搁置在桌面上,推着他的背将他再次送出了房间。 关上门的时候,苏恻跌坐在地。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竟然又想到和萧怀做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 莫不成这人当真是什么男鬼化身如此缠着自己不放。 —— 彼时出行还是翠绿满城的暮春时分,此番归途道路两侧已是青黄一片的早秋。 苏恻刚下马车,便被行色匆匆的苏父拦住:“你呀,也别进屋了,正好上车随我一同进宫。” 苏恻神色有些不耐烦,原本就舟车劳顿,眼下他正有些犯困道:“进宫做什么?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燕国使者前来,圣上特邀我们参加。”苏父看了一眼苏恻身后的萧怀,又补充道:“为父可以容忍你带着他一同前去。” 苏恻回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萧怀,停顿了几秒才道:“阿怀,上车。” 马车之上,萧怀已经不坐在角落,而是坐在了苏恻身侧。 “你怎么不问我们去哪里?”苏恻侧过头看向萧怀。 萧怀只淡淡道:“因为阿怀相信公子不会做出对自己有伤害的事,不是吗?” 苏恻眼眸闪过一瞬怔愣,冷哼一声,偏过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过了许久,久到萧怀以为苏恻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苏恻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样轻易相信别人,会不会太单纯了?” 到达皇宫时,苏恻前行几步见萧怀并没有跟上,回首便见萧怀正抬头打量着宫内一切,他又折返至萧怀身前嘱咐道:“这是皇宫之中,不比宫外自由。你紧跟在我身后,懂了吗?” 萧怀收回眼神,冲着苏恻点了点头。 两人到达宴厅时,原本热闹的场面当即冷了下来,不少人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苏恻早已对这个场面司空见惯。 傅淮之笑着朝苏恻走来,目光扫过身后的萧怀,如同两人还是好友一般开口道:“阿恻,此番旅途可还顺利?” 苏恻没有接傅淮之的话,平心而论苏恻现在并没有如刚开始那般对傅淮之充满怨怼,但这也并不能代表苏恻就可以当作曾经的一切没有发生。 他做不到,他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不过幸好,宋樾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笑道:“你小子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好玩吧?” 苏恻瞥了一眼傅淮之,应答道:“还行吧。” 苏恻同宋樾聊天之时,傅淮之总是见缝插针,硬要聊上几句。 苏恻到底还是被傅淮之招惹的有些不耐烦:“傅公子,如此闲情逸致在此同我们聊天,不知夫人在何处?” 傅淮之闻言,面色随之一变,低声答道:“她,她怀孕了,害喜害得厉害,不便走动就留在府中养着身子。” “那傅公子应该陪同在侧啊,女子怀孕本就是不易之事,更需要你这个做丈夫的陪伴,你却独自撇下她前来参加宴会,想来恐怕她心中更不是滋味。” 宋樾站在一旁听着苏恻一番话语,眼中颇又些诧异。苏恻什么时候竟学会关心起旁人来了?关心的对象竟还是曾经喜爱之人的妻子。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可当宋樾仔细观察了一番苏恻的神色,竟觉他如今眼中所显露出的情感如一片死水,波澜不惊。 宋樾想,也许这次苏恻应当是彻底放下了。 正当此时,宴席也即将开始。 苏恻看着从刚才开始便四处打量的萧怀,特意叮嘱道:“你就在院子里逛逛,可别走错了地,我待会儿便找借口出来寻你,我们一同回去。” 萧怀点了点头,答了一声“好”。 席间,宋樾与苏恻相邻而坐,低声道:“你这出去一趟,我瞧着和你那个谁关系好像不一样了?” 苏恻听着宋樾的语句,翻了一个白眼道:“他叫阿怀。” 宋樾呆滞片刻,接着说道:“啊,你和你的那个阿怀关系好像不一样了?” 苏恻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傅淮之闹的满城风雨,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又出现类似的场景,他抿了抿唇,答了一句:“也还行吧。他比较努力。” “比较努力?”宋樾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一个没憋出喷了出来,他诧异的问道:“还能这么形容人吗?” 一场宴席进行到中途,苏恻实在又些坐不住,他平日最不爱参加这种宴会,索性找了个借口便溜出去看看萧怀正在做什么。 没想到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都未看见萧怀的时候,傅淮之还是端着一脸笑容对着苏恻:“阿恻,在寻什么呢?” 苏恻心中烦闷,自然语气也算不得和善:“不用你管。” 傅淮之倒不在意,耸了耸肩,盈盈一笑道:“你的那位男宠,我刚刚好像在假山后看见了,他当时正同一位女子相谈甚欢。” 第27章 傅淮之瞬间笑容僵硬在脸上:“不过是碰巧看见而已。阿恻,你何必如此……” 听着傅淮之的声音,苏恻只觉烦闷不已。 他不等傅淮之说完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在他希望傅淮之的话是骗自己的时候,就在假山后看到那熟悉的身形。 苏恻微蹙起眉,准备喊萧怀之时,却见萧怀脚边露出粉色襦裙的一角。紧接着他的耳边是女子轻柔说话的声音传来,但显然声音太小未让他听清。 可望着此番场景,他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整个人无助而空洞的看着萧怀的背影。 若是换做曾经,他此时早已冲上去不分青红皂白抬手给萧怀一巴掌,问他在做什么。 可现在他的脚却动弹不得半分。 “阿恻!” 恰逢此时,傅淮之的声音又在苏恻身后响起。 苏恻回过头看着傅淮之那双无论何时都浅笑盈盈的眸子,苏恻竟觉得在此刻显得他虚伪了几分。 萧怀身前的女子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睁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来人。 萧怀面色一沉,转过头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曼舒,后续就按商定好的事进行。” 曼舒抿嘴一笑,刚想打趣萧怀:“他好像生气了” 苏恻已经快步走至萧怀身前,一把将他拉到身边,眼皮上下一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曼舒。 这人看穿着打扮倒也不像宫中婢女,但若说是京城中的贵女,可又没有苏恻不认识的,这人的确是个生面孔,不过眼下他来不及深思,一脸神色不耐烦道:“让你在院子里等我,怎么四处乱跑?” 傅淮之接着苏恻话继续道:“阿恻,你这男宠的确不让人省心啊!” 曼舒在听闻傅淮之话语后,满脸诧异与不可置信的望向萧怀,张大嘴巴对着萧怀道:“你……你们……” 阿怀垂着眼皮,开口解释道:“阿怀原本是在院等待公子的,可不知怎得就走出院落,在这里遇到这位姑娘,本想问路,谁知姑娘也是迷路在此。” 他说罢又抬起眼皮,看向苏恻:“阿怀知道公子定会前来寻我,特此才在此处等待。” 这一番话,让苏恻又想到了马车之上二人的对话,他一时语塞。 半晌,苏恻才拽着萧怀的手腕,脸上不耐烦道:“真麻烦,又不是小孩,怎么还会迷路。” 说完,苏恻便拉着萧怀匆匆离开。 傅淮之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原本嘴角边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衣袖之下藏着紧攥住的拳头,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但傅淮之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发现此处早已只剩自己一人。 两人乘坐马车回去的路上,原本明亮的天空此时早已乌云密布,空气中还带着晚夏最后一丝闷热,也不知一场淋漓的秋雨何时才能降下。 马车之内持久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低压,这样的氛围如同一双无形的手遏制住他们两人的咽喉,让他们无处可逃,原本宽敞的环境竟显得有些狭窄。 可难免归途路遥车晃,萧怀知道苏恻在生气,气自己刚刚没有在院落中等他,气自己和别人说话。 第31章 他几番欲张嘴想要解释,可又无处解释。 最终无望的闭上双眼时,他感到肩膀一沉,是苏恻倒在他的肩膀上。 萧怀瞬间身体僵硬,见苏恻的确毫无反应,他才缓缓低下头,用余光看着苏恻睡颜,想要抬手抚上他的面庞时,马车却停在府门前。 萧怀有心让苏恻在自己身旁多睡一会儿。 可无奈小厮动静太大,苏恻的头在萧怀身上蹭了几下,还不愿意睁开自己的双眼,迷蒙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枕在萧怀身上。 “公子,我们到家了。”萧怀的声音从苏恻头顶传来。 苏恻当即起身却撞在了萧怀下巴上,两人吃痛发出惊呼一声。 当即苏恻脸上青红交加,又怒气冲冲“啧”了一声,刚想开口的瞬间,苏恻忽然想到宴会之上萧怀是故意抛下自己?还是真的迷路?而一向虽然木讷但眼力见十足的人,刚刚却故意不叫醒自己,是想要自己发火将他赶出去? 件件事情相连,苏恻最终询问道:“阿怀,你故意的吧?” 萧怀摇了摇头:“对不起,公子。” 一句道歉换来的是苏恻的一阵沉默。 苏恻知道萧怀这话就是不打算说的意思。 他面露冷笑,又听到萧怀说道:“公子归途已是劳累不堪,不如早点回屋歇息吧。” 苏恻瞪了萧怀一眼,一时气恼不已,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气萧怀。 他发现萧怀待自己真的与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可偏偏自己如今却渴望萧怀能够起一点那被自己警告过的心思。 他借着车窗外朦胧柔和的月光抬头望向萧怀,那人却藏着光影晦暗不明的角落之中,让人探不清虚实。 “公子?”萧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苏恻别过头,径直下了马车朝寝殿的方向疾步走去。 萧怀跟在他的身后,阴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 过了几日,苏恻从苏父的院落里出来时,早已抑制不住满脸笑容。 待他回到院落之中,看见萧怀一如既往坐在屋檐下的阶梯前时。 苏恻冲着他笑道:“你坐这儿等我呢?” 萧怀似乎有些怔愣。 因为自那天以后苏恻连话都没有同他讲过,现如今竟然主动同他搭话,看来苏恻的心情的确很好。 萧怀点了点头,从阶梯上起身拍了拍衣衫,又听到苏恻继续说道:“去收拾收拾行囊准备搬府了。” “搬府?” 似乎萧怀诧异的声音让苏恻有些不悦,后者回过头看了萧怀一眼:“怎么?你不想跟着我离开?” “不是的。”萧怀不动声色打量着苏恻,想要说些什么。 可苏恻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既然不是,就快点去收拾。终于要离开了,你手脚麻利点,把那些东西收拾起来。” 苏恻的东西虽然看着不多,但真要收拾起来也算不上少。 搬府当日清晨,苏恻将一枚有些褪色的护身符从床角取下,放置在怀中。 那是他母亲还在世时在寺庙中为他祈福而来贴身佩戴。 但自他母亲离世后,这护身符却因他的粗心差点遗失。 后来他便把护身符系在床顶之上,一来不会遗失,二来日日也能看见。 黄昏时分,两人总算顺利搬府完成。 院中还是有不少苏父从苏府派遣过来的下人,他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向苏恻问好。 其中一个面容生的小巧精致的小厮倒是微微抬眸,打量起苏恻起来,又望向苏恻的萧怀一眼。 待他目不转睛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时,一旁站着的小厮碰了碰他的手臂说道:“欸,云生,你瞧见刚刚苏恻身后那人了吗?” 名唤云生的小厮这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询问道:“怎么了?” 那人继续补充道:“你说那人做什么不好,做男人身下的玩物,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跟着苏恻每天出门,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一样。” 说完,还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云生淡淡一笑:“可是他跟了苏公子这么些日子,想来应当拿了不少钱财。” “可他毕竟是男人啊!” 云生抿唇没有说话,只一脸无奈的看着一旁的小厮又骂骂咧咧了几句随后离去。 他才换了一副面容,冲着那人的背影喃喃道:“蠢材,活该你为奴。男人、女人有什么重要?只要攀上苏恻,就是半个主子,这苏家的荣华富贵也能一并享用。” 萧怀将苏恻的东西铺设完成后,望着屋内的一切如此陌生又熟悉,他不免有些失神,迈步行至窗前,发现院内古树的枯叶零落一地。 苏恻就在此时迈步走入院内,走入这萧瑟秋景之中与景色相融。 但萧怀并不觉得这个秋日会同往年一般孤寂,也不会再如往年的寒冬一般难熬。 “你在这里发什么楞?东西收拾好了吗?”苏恻迈入屋内便是一顿质问。 “已经收拾好了,公子。” 苏恻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萧怀,径直走向床榻,翻身上床道:“行了,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萧怀应声回头,视线却被床幔遮挡,看不清苏恻的动作。 夜晚时分,萧怀看着时辰准备去后厨拿几道小菜时,只见一个陌生的身影提着食盒走入院内。 萧怀神色不悦道:“你是谁?” “郎君,小人名唤云生。”云生说完还透过萧怀的身型,朝着紧闭的屋门张望一眼又客气道:“云生见公子和郎君,今夜还未传膳,特此送来吃食。” 萧怀看了一眼云生手中的食盒,他心中立即会意此人的意图,脸上瞬间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容:“你这明面上送饭菜,暗地里是想把自己送上公子的床榻吧?” 云生见状,倒是丝毫不慌张,面做委屈样,声音不免带上几分哽咽:“郎君这话如何叫云生担待的起,云生不过给公子和郎君送个晚膳,竟被说成如此不知羞耻之人,郎君若是如此厌恶我,我以后不来便是。”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萧怀一把拎起云生的衣襟,将他抵在高墙之上。 屋门被苏恻无声地打开,云生叫嚷道:“公子,公子,云生真的没有异心,不过是来送晚膳顺带替老爷传话给公子,却不想这位郎君却红口白牙的污蔑小人。” 第28章 云生用力拍打着萧怀捉住自己衣襟的手。 苏恻淡淡看了一眼萧怀,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脾气:“松开他。” 萧怀不想忤逆苏恻,但又不愿给云生好脸色,松手的刹那将他往地上一甩。 云生屁股着地,脸上因疼痛而狰狞。 苏恻挑眉望向萧怀,倒是什么也没说。 好半晌,云生才揉着屁股站起来,恭敬道:“老爷说,公子既然现在已经搬离苏府了,按照规矩应当办一个乔迁宴……” 云生话还未讲完,苏恻抬腿便将食盒踢到院外,饭菜洒落一地。 云生被他这一举动还是吓了一跳,心道这苏大少爷果然性格阴晴不定。 正当此时他又听到苏恻继续说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吧,去告诉他老人家,既然他都决定了,何苦还派人来问我得意见。” 话至此,云生也没了再呆下去的理由。 云生将一地狼藉收拾妥当离开院落几米远之际,感到背后有一道阴鸷的视线跟随着自己,他停脚回首,与倚靠在院门边的萧怀对上目光之时。 他想起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看来这个人比云生想象的还要难搞定,不过他倒也不在乎,毕竟只要能获得苏恻的青眼,又何必在乎区区一个旁人。 第二天一早,苏恻是被萧怀敲门声叫醒的。 他臭着一张脸打开屋门,嘴中没好话道:“敲敲敲,大早上你赶着去投胎啊?” 萧怀倒也不生气,将菜品摆放至桌上,才说道:“公子,你不是说今天早点叫醒你到街上采买吗?” 苏恻一时哑言,眼神四处张望之际,发现萧怀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年初拿给他的旧衣衫:“你怎么还在穿这件衣服?府中不是每季都会为下人添置新衣吗?” 萧怀闻言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的略微有些发白的衣衫,低声说道:“府里发了。” 苏恻用筷子戳着碗:“那你为什么不穿?是准备出去告诉别人我们苏府吝啬到不给下人做新衣吗?更何况,你……” 苏恻咳了一声,有些磕磕巴巴道:“更何况,你怎么说也是我的人,你这个模样出去也不怕扫了我的颜面。” 萧怀心中咂巴着苏恻那前半句话,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苏恻一眼。 苏恻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脸上泛起一抹不太好意思的粉红。 自苏恻搬离苏府后,两人在院中独处的时间更是多了起来。 那段时间里,苏恻吩咐下人在院落种下了满院玉兰树,他头枕在萧怀的大腿上,等待着萧怀替他剥开金黄的橘子。 第32章 随后由萧怀递至他的嘴边,苏恻也没伸手去接,径直张开嘴从萧怀的手中含住那饱满的橘瓣时,柔软的唇畔吻上萧怀的指尖。 两人皆是怔愣一瞬,眼中皆是在酝酿着某种风暴。 萧怀颤抖着手,问道:“甜吗?” 苏恻舔了舔唇,从萧怀的腿上起身,吻上萧怀的唇:“你觉得呢?” 那天傍晚,晚霞烧透了半边天,烧红了苏恻的脸庞,烧毁他所有理智,也烧进萧怀那颗曾渴求被爱的心中。 云生端着糕点迈入院门时,见两人俨然一副深情眷侣的模样。 苏恻坐在萧怀的大腿之上,背对着院门,外衫褪至腰间,露出白皙的背部,捧着萧怀的脸亲吻不止。 而萧怀在听到微弱的脚步声后,半睁开自己意乱情迷的双眼,在见到来人之时。他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近来云生总是爱往苏恻院中跑,而萧怀本就不是一个大方之人,长此以往他对云生的不悦与厌恶与日俱增。 索性搂住苏恻的腰肢将他放倒在软榻上,萧怀顺势埋在苏恻颈间。 “公子,我们今天做吗?” 萧怀的声音因情欲而变得有些沙哑低沉。 苏恻不知为何在听到萧怀声音的一瞬,心中忽而想到了那枚同心锁。 他心底生出一股涩意,他想问,萧怀对自己究竟是何心意,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他无法承受如果从萧怀口中听不到满意的答案,两人要以何种模样收场。 更何况,萧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畔带起从骨子里透出的痒意,让他只能甘心沉沦在这欲望的海洋之中。 就算明日山崩地裂,他也再所不惜。 许是他沉默太久,萧怀蹭了蹭他的下巴,身子与他贴得更近几分,将他唤回现实。 苏恻双手勾住萧怀的脖颈,眼尾带着红,轻声祈求道:“去屋中吧。” 萧怀得到应允,顺势侧抱起仿佛柔弱无骨的苏恻,在云生不甘心的目光中关上屋门。 不多时,整个院中便能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甜腻呻吟。 那天萧怀明白了一件事,苏恻的泪很咸,但苏恻很甜。 夜幕时分,萧怀看着熟睡中的苏恻。 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看着苏恻的睡颜,但却在此时此刻还是无法让萧怀忽视他那张美到浑然天成的脸庞。 或许是萧怀的目光太过赤裸,让苏恻很快就苏醒过来,他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睫毛,微微睁开眼看着萧怀的身影逐渐向自己靠近。 苏恻猜他应该是想要亲吻自己?而自己可耻得又很渴望萧怀的吻。 但吻并没有落下,床榻一侧很快便减轻了重量。 他听着萧怀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随后便是屋门打开又关上。 直到再也听不得一丝声音。 苏恻才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将被子拉过脸整个人裹在被子中。 他想自己今天一定是疯了,怎么会突然脑袋一抽吻上萧怀,又是怎么就草率同意萧怀的请求。 尽管两人最近关系的确缓和不少,但是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果然,萧怀就是男狐狸精转世。 —— 在苏恻迎来乔迁宴的当日。 萧怀从红脚白鸽腿边取下密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皇宫中传来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的噩耗,只怕时日不多。 萧怀将信放置于烛火上燃烧殆尽后便趁着黎明离开了院落。 苏恻起床之时,前来侍奉之人变成了云生,他本就是被外院的喧闹吵醒,此刻见不到萧怀更是黑着一张脸:“阿怀呢?” “公子,郎君好像不在府中。”云生应答道。 “不在府中?”苏恻很是诧异,披起外衣便朝萧怀的院落走去。 果然院中寂静一片,房间内生活用品极少,仿佛随时都可人去楼空一般。 苏恻心里瞬间跌落谷底,他抿紧双唇,有些不可置信,嘴中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不告而别的……” 云生晚几步跑来的时候,看着苏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真没想到郎君是这样的人!” 苏恻红着一双眼睛,转过头恶狠狠地对着云生道:“管你什么事?你一个下人也敢在我面前妄加议论主子?” 云生当即跪倒在地:“云生替公子打抱不平,不想惹得公子不快,还请公子恕罪。” 苏恻扬手便给了云生几巴掌:“这是罚你不敬郎君。” 他说罢,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迈出院落。 这场宴席不知苏父用了什么理由,宾客来者众多,虽大家各怀心思,但对着苏恻说着一番漂亮话。 萧怀离开傅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出府时,他选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却没想到碰巧让他遇见两个小丫鬟坐在角落说着什么,他本以为是小姑娘之间的体及话,可等他走近才清楚听道两人在谈论什么。 其中一个个子略高的丫头,张望四周见没人才低声说道“那天我出门采买,看见公子从烟花柳巷之地出来,怀中还搂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眉眼和苏家那个纨绔三分像。” 身形略矮一点的女孩当即惊呼出声,被另外的女孩捂住嘴巴。 “小声一点,你想像上次的人一样被投井吗?” 高个子的女生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傅公子对苏家纨绔好像余情未了。这不,听闻苏家给苏恻办生辰宴又赶去了……” 剩下的话语,萧怀没有再听,而是加快脚步争取在宴会结束前,赶到苏恻身边。 苏恻在席间感到一阵烦闷,刚走出宴会,绕过长廊便撞进一个熟悉身影的怀中,他当即吃痛,而那人双手将他扶住,说了一声“抱歉。” 苏恻抬脸便见,那人不是傅淮之又能有谁。 他真觉得自从他回京以后,这傅淮之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 苏恻站稳身子后,从傅淮之的手中挣脱开,没有好脸色道:“让开。” 傅淮之今日饮了不少酒,整个人有些醉态,脸上带着些许潮红道:“阿恻,你何必总是躲我?我们以前那么好,你不是那么爱我吗?” 说到以前,苏恻就有些作呕,曾经他一颗真心捧到傅淮之面前,他傅淮之弃如敝履,如今还和他来谈从前。 再加上今日一日未见萧怀,他心中已是烦躁不已。 “傅淮之,你能要点脸吗?从前我以为你是个拿得起放的下之人,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希望你注意分寸,别让我对你最后一点客气都没有。” 苏恻绕过傅淮之准备离去之时,听着傅淮之低头嗤笑起来。 下一瞬,他便被傅淮之捉住手臂,被抵在圆柱之上。 傅淮之嘴角挂起那抹冰冷的笑意,手背抚过苏恻的脸庞:“以前是我不懂你的好,我现在懂了。所以我们现在再续前缘也不算晚。” 说着,傅淮之便倾身向前准备吻上苏恻时。 寂静的黑夜之中,响起“啪”的一声,苏恻怒火中烧道:“这样能让你冷静下来了吗?” 第29章 苏恻简直要被傅淮之的无稽之谈气笑了。 从何时起,傅淮之变成了这副模样,又是何时起,他看着阿怀那张脸觉得和傅淮之一点也不像。 苏恻对上傅淮之那双狰狞的眸子时,说道“傅淮之,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可没想到傅淮之突然咧嘴一笑,嘲讽道:“我可笑?阿恻,真正可笑的人是你。你就是一个渴求爱又得不到爱的可怜人罢了,你以为他们有几分真心待你?” “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傅淮之紧紧攥住苏恻的手腕,他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红晕,缓缓朝苏恻俯身,在后者的耳廓边轻声说道:“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 苏恻冷眼观察着傅淮之的一举一动。 傅淮之的手环上苏恻脖颈时,看见苏恻没有拒绝他,他以为苏恻这是默许了自己的行为。 可很快苏恻便一脚踢在他的胯部,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那脆弱的地方哪里经的起这样的折腾,傅淮之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又很快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人因疼痛而面目全非的跪倒在苏恻身前。 苏恻眼中嫌恶的从上倒下打量着傅淮之的神情,不留任何情面地说道:“傅淮之,渴求爱而又得不到爱的人何止是我一个,你不也是吗?不然怎么会一直纠缠我不放?你的真心,我一来承受不起,二来我也不再稀罕。” 说完,苏恻抬脚准备离去时,傅淮之忽而拽住他的衣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苏恻,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苏恻一把从傅淮之的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边,冷眼道:“傅淮之,我从前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了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你觉得今日之事我做得过分,那希望傅公子从今以后与我桥归桥,路归路便可,毕竟今日所言不过我本性万分之一。” 第33章 苏恻背对着傅淮之抬眸看向天空,今夜无风也无月,他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去。 其实他并没有想做到如此狠心,毕竟两人曾相知相伴过那么多岁月。在明确自己心意的那天,他就做好了与傅淮之之间给彼此留下最后体面的决定,可如今傅淮之竟也变得死缠烂打起来,显然没有再留情分的必要。 傅淮之同样没有料想到苏恻竟然这次如此不讲旧情,竟要同他将关系斩断。 他双眼因恼怒而通红,直愣愣地瞪着苏恻消失在廊桥尽头的背影,狼狈地从地上起身道:“苏恻,你会为今天所说之言后悔的。” 萧怀回府之时与傅淮之的马车擦肩而过。 原本热闹喧哗一整天的府中终于回归宁静。 萧怀忐忑着一颗心路过苏恻院门时,朝着院内张望一眼却见院内漆黑一片,他不免有些失落,近来事情繁多,竟忘了苏恻的生日。 他想着那根被自己藏了多时的玉簪,转身向自己那在漆黑夜晚中仅两盏路灯点亮归途的院落走去。 可在他推开屋门的刹那,萧怀瞬间呆愣站在原地。 彼时穿透云层的朦胧月色照亮屋内一片,苏恻那双带着不悦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苏恻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在桌面上,冷着一张脸,出声询问道:“一整天,不见你人,你去哪里了?” 萧怀不想对着苏恻撒谎,可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他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老爷不是给了公子你几个铺子嘛,然后今天我就去帮公子看铺子……公子,你别生气……” 苏恻显然对萧怀的回答相当不满,整个人阴沉得可怕,当即将桌上的茶杯朝着门口的方向扔去,道:“我还不能生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公子的生辰……”萧怀抬眼望了苏侧一眼,继续道:“公子,公子,生辰快乐。” 萧怀的话音刚落,巷口便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 “都二更了,你怎么不等着明天再说。”苏恻突然想起什么,走到萧怀身边,围着他走了一圈。 萧怀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道:“公子,怎……怎么了?” 苏恻绕至萧怀身后,伸着脖子趁着萧怀身体紧绷轻嗅了一口,见萧怀身上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澡豆味,确定没有染上旁人的胭脂水粉香。 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别扭问道:“我的礼物呢?” 萧怀当即反应过来,走向床榻边,从床榻边的小抽屉中取出那已经包裹好的玉簪递至苏恻手中道:“公子,生辰快乐。” 苏恻接过萧怀的礼物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随即打开礼盒,语气中略带嫌弃道:“怎么是这种成色的簪子。” 可他还是在萧怀满脸期盼中对着镜子胡乱插在头上,撇了撇嘴道:“算了,还算你有些眼光。” 苏恻回头的一瞬便对上萧怀那双黑白分明,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傅淮之口中的可笑之人。 若不是自己多嘴向萧怀讨要礼物,这根玉簪恐怕真正的所属之人并非是自己。 原来他真的是渴求爱而不被爱的人。 思及此,苏恻眼中染上几分不让人察觉的悲伤。 —— 临近初冬,苏恻半夜被一股寒风吹醒时,他睁眼时便见桌上静静摊开的话本随风翻动几页,而烛火在风中闪烁几下后最终熄灭。 苏恻神色有些不悦地披起外衣起身走至窗边,在准备关上窗户的那一刹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行走在寒冷的月色下,还不忘四处张望一番后才悄声离去。 怪不得,近来这半个月,他总是能在萧怀的眼中总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眼下也是肉眼可见的青黑,甚至有时大半个早上都不见萧怀的身影,平日只需要自己一句话便能有反应的萧怀,如今也需要多唤几次,才能应声。 苏恻本不想多疑,可无奈若即若离的感受让他实在很难做到不在意。 次日天一亮,苏恻便从床榻上起身,正好碰到前来为他加炭的云生。 云生见他形色匆匆,不禁询问道:“公子,今日起的这么早,可是要去寻郎君?可是……” 苏恻心中似乎有些预感,脚步慢了几分询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郎君不在院中。” 苏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皱起眉头反问道:“你知道?” “近来,小人守夜总是能见到郎君半夜出门,有时候在公子起床前半个时辰才回府。”云生答得极为真诚,继而抬眼看了苏恻一眼,又继续道:“郎君前几日趁公子不在房中,莫不是偷了公子什么东西拿出去倒卖?” 苏恻闻言,目光如刀看向云生道:“看来上次得教训还未让你学聪明,竟又开始妄加揣测起主子了。” 云生当即跪在地上,额头抵在路面之上:“云生不敢,若云生有半句虚假之言,便叫我……!” 苏恻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燃烧的木炭说道:“既然你要表示衷心,不如就空手握起木炭,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就信你说的是真话,怎么样?口说无凭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行动啊!” 云生瞬间脸色煞白,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抬起头望向一旁燃着火星的炭火,扭头对苏恻道:“公子,这炭火光是靠近便已让人不堪承受……” 可苏恻只一脸冷漠地望向云生,似乎铁了心要看云生的抉择。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萧怀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 苏恻看见萧怀从外而归,衣角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印迹,一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模样。 他昨夜和今早的亲眼所见在此刻连同云生的话一起化作一把尖锐的利刃般刺进苏恻的心中。 可萧怀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按照萧怀的性子,自己就算难伺候可从未在吃穿住行上亏待过萧怀,那便短短没有理由会偷盗什么东西,可按照云生的话,萧怀能从自己这里拿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根玉簪?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信任很快便会崩塌。 云生跪在地上偷偷抬起头瞧着两人之间的反应,又再度垂下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萧怀见苏恻脸色不太对劲,又唤了一声:“公子?” 苏恻抬眸望向萧怀,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道:“昨夜炭火烧得有些旺,睡得出了一身汗,你去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沐浴。” 萧怀虽觉得苏恻得说辞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声“是。” 苏恻回到房中,步行至梳妆镜前,拉开抽屉见萧怀所赠得玉簪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床上一边庆幸云生的话是欺骗自己,一边又在心中思忖,萧怀到底在瞒着自己什么时。 苏恻忽然发现自己悬挂在床侧的护身符不见了踪影。 难道,萧怀是为了偷自己的护身符?可是自己从未对旁人说过护身符的秘密,更何况一个护身符值得萧怀大费周折偷走吗? 但那毕竟是亡母所赠之物,对于苏恻来说意义非凡。 他当即从床榻上起身,心乱如麻。 第30章 他刚回首便瞧着苏恻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萧怀抬手擦了擦汗道:“公子,可以了。” 苏恻总感觉身上的粘腻尽除,可脑中却愈加纷乱不堪。 在萧怀替自己穿衣的时候,他最终没有忍住,用一种寻常聊天的语气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萧怀自然感受到苏恻那不同于以往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手中动作一顿,面不改色道:“也没有忙什么。” 待萧怀系上苏恻衣襟上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他微微抬起眼皮从苏恻的眼中看到了一瞬诧异与失望。 显然苏恻对于萧怀的说辞是不信任的,如果没有忙什么,那整天围着自己转的萧怀为什么最近总是不在自己身边。 萧怀低垂着头,想要躲避苏恻的目光,可那目光实在太过明显,让他避之不及。 苏恻一把将萧怀推开,翘着腿坐在桌边,脸上露出一个似是酝酿很久的笑容,用一副善解人意的语气问道:“那好,我正好有事问你。” 萧怀听着苏恻的语气,心中沉了几分说道:“公子,有什么事?” “你昨晚出府做什么去了?” 萧怀闻言的一刹那,瞳孔猛颤,抬起头望向苏恻的神情。 他明明每次夜出之际都给苏恻下了足够份量的安神药,前几次都万无一失,昨夜他也亲眼看着苏恻将药饮尽,究竟为何会被察觉。 萧怀忽然想到早上的场景,他目光渐冷,心道:这真是糟糕透了! 他当真是只要稍微放松警惕,那些觊觎苏恻的蝼蚁便会见缝插针,蜂拥而至。 要不要找个机会将那人的舌头拔下? 苏恻见他不说话,显然有些不耐烦道:“问你话呢,你昨晚半夜出府,今早才回来是去做什么了?” 第34章 萧怀心情糟糕透顶,他本可以寻一个更好的借口来搪塞苏恻询问,但他整夜未眠再加上眼下形势皆不利于自己,更让他烦躁的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苏恻竟如此相信云生的一派胡言。 这一切的打击接踵而来,压得他快要不能喘息。 为什么?为什么现实要这样严苛对待自己? 他望着苏恻的眼睛深吸几口气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甚至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反问着苏恻:“是谁告诉你的?云生吗?” 苏恻显然在听着萧怀话语的一瞬有些诧异,他的目光扫过萧怀紧攥住的手,再上移到萧怀那张紧绷的脸上。 他蓦得笑道:“阿怀,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有脾气?” 萧怀错开苏恻视线,听闻苏恻继续说道:“我此生最厌恶偷盗之人。” 萧怀不明白苏恻说这个话与两人现在谈论的话题有何关系。 但后来,萧怀便后悔在苏恻面前争那一次的硬气,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斗气,两人也许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难堪。 “我床边的护身符不见了,除了你终日进出我的寝殿,再无别人了。” “所以,公子怀疑是我偷的?” “除了你,没人能进我的寝殿。除了你,也没人能够肆无忌惮的进来。”苏恻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底气不足但又偏执以为萧怀是偷盗之人般。 萧怀露出一个苦笑:“我说不是我,公子相信吗?” “那你昨夜出府做什么?”苏恻铁了心想知道萧怀的行踪,像要亲耳听到萧怀就算欺骗自己说出的理由。 可终究萧怀什么也没说。 苏恻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平日里事无巨细汇报的人,竟然对他保留起来。 他望着萧怀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是自己给的那件被洗的发白的衣衫,而是不知何时做的新衣。 就如同自己已经变成萧怀的曾经…… 这场沉默让苏恻心头那点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尽。 苏恻缓缓起身,背对着萧怀:“是我往日对你太好,让你恃宠而骄,造成今天这种什么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认。那你径直去院中跪上一整天,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想清楚了再起来回话。” 萧怀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询问道:“公子,真的不愿意相信我吗?” 苏恻一言未发,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指尖早已嵌入肉中也没让他叫出一声。 萧怀眼见等不到苏恻回复,径直迈出院门,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凹凸不平的院落小道上。 苏恻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整个人瞬间双脚发软,他瘫倒在床榻之上,望向那道倔强而沉默的身影。 他的心头堵得有些发慌,一是因为护身符的遗失让他心中痛惜,而是因为萧怀的隐瞒让他烦躁不已。 期间云生来院落中送餐食,看见萧怀跪立在苏恻门前,他很是得意站在萧怀身前,语气半是心疼道:“郎君,不如向公子服软吧?公子如此疼爱你,可别和公子置气了呀。” 萧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云生见状朝萧怀啐了一口,低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无非现在得了公子宠爱,便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那也比你这种连床都爬不上的蝼蚁要好。”萧怀出口讥讽道。 虽然两人交谈之声微弱,但还是被屋内的苏恻尽数听去。 苏恻手捏着衣衫,他认为云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便是萧怀当真是趁着自己的宠爱竟敢和他顶嘴。 他就要萧怀好好吃吃苦头。 已经染上初冬寒冷的秋风吹起萧怀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面色紧绷抬头望向那轮不知何时露出的明月。 萧怀心中感慨万千。 明月照尽满院景,唯独不照我萧怀。 —— 这一觉,苏恻原以为自己会如同平日睡个好觉,但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却毫无睡意。 他悄声走至窗边推开一条小缝,寒气瞬时扑面而来,让苏恻打了一个寒颤。 院中那个挺拔的身影已经有些佝偻,面色也已变得苍白。 苏恻想到自己曾经被罚跪一个时辰都已是难耐,而萧怀如今跪了这么久,想来只会比自己更为难受。 但苏恻转念一想,萧怀竟愿意跪这么久都不愿意向自己服软。 他还在这里心疼他…… 这样一想,苏恻又悄悄关上窗户回到床榻之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次日,苏恻在迷迷糊糊之中看见萧怀站在自己的床边。 他当即被吓了一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顺着自己的气,骂道:“你他妈有病啊?站在别人床前不声不响。” 萧怀抿了抿唇。 苏恻倒是缓和过来,起了些许兴致道:“怎么?受不了了,要来认错了?” 萧怀垂着头道:“公子,我现在能不能短暂离开苏府一段时间。” “什么?”苏恻闻言声音提高了八度,瞬间气血翻涌上头:“你再说一遍。” 萧怀深吸一口气道:“我说,我能不能短暂离开苏府一段时日,等我忙完后,我又会回来的。” “为什么?”苏恻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萧怀竟然过了一整天,同他再讲话的第一句不是认错,不是求情,而是问自己能不能离开一段时间,还说什么后面会再回来。 谁会相信以后再回来? 萧怀又变成以前那副模样,脸上带着笑意让人分不清是因为歉意而笑,还是因为解脱而笑,只不过有一点很明显的改变,那就是萧怀的态度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刻意回避两人昨天争论的话题:“就是因为一些我自己的原因。” 苏恻忽然觉得萧怀很陌生,就像他一直一来只知道阿怀叫阿怀,从未询问过他的真名又或者家住何方。他总是习惯了阿怀的付出,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给过阿怀。 所以阿怀才会突然要离开自己,他想问阿怀要离开多久,几时回来。 但他却问不出口,他一直都是高贵的苏家少爷。 怎么会因为一个下人卑微祈求。 所以他颤抖着心,用曾经最恶劣的语气威胁道:“你只要离开这个大门,以后都别想回来。” 萧怀突然露出一个苦笑:“真的不能再回来吗?” 苏恻很不客气地回道:“对!离开了就别回来,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一直等你?我看那云生就很不错……” “不可以!”萧怀阴沉着脸打断苏恻的话,急切说道:“公子不可以和云生在一起!我真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恻挑眉看向萧怀。 多霸道啊,自己要离开不告诉理由,反而还要管起自己的事。 苏恻转而说道:“算了。” 萧怀不知道苏恻这句“算了”,到底是什么算了,是和云生在一起算了,还是懒得同自己纠缠不清算了。 院外的鸟叫已至三遍。 萧怀看着苏恻的背影,最后只留下一句:“公子,珍重,等我。” 便快步离去。 苏恻回头时早已不见萧怀的背影,光影在他纤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无力的躺在床榻上,听着屋外大雨落下的声音。 天地之间,仿若又剩下他一人。 第31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云生恭敬地奉上香茶回应着苏侧的问题。 苏恻霎时有些失落,算算日子距离萧怀离去,他在这偌大的院府中才独自一人居住才不到一月有余。 说来倒也是有些奇怪,原本在苏府生活之时,苏恻也是孤零零一人。 现如今不过短短一年,他从和萧怀一起生活时的抵触,到现在午夜梦回之时,不见萧怀的身影竟感到孤寂万分,心中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在萧怀离开之时便一直空落落的。 他想或许是自己曾经蛮狠任性从未有人如同萧怀一般陪伴自己多时,所以在萧怀出现的时候,他心中那份渴望陪伴的种子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思及此,他又开始怨萧怀不懂自己的心,怨他得离去如此匆匆又斩钉截铁,最后他又怨萧怀从不给予他一份书信,即使是问安。 可他怨来怨去,又怨上自己。 如果他当时没有让萧怀跪一整天,萧怀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 他不知道…… 苏恻有些自嘲得笑了笑,算了,自己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人偏爱。 云生看着苏恻的反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硬着头皮道:“公子,老爷说您虽然搬离了苏府,但仍然还是苏家之人,让您除夕当天还是回府一趟,一家人吃个热热闹闹的团年饭。” 苏恻没什么情绪得“嗯”了一声。 临近除夕前几日,宋樾突然到访。 在宋樾推开屋门之时,漫天酒气扑面而来,而苏恻正趴到在床侧,紧闭双目。 第35章 虽坊中早已传言,苏恻捧在心尖上的男宠离去,让他终日醉酒不醒,整个人也一蹶不振传得沸沸扬扬。 可今日亲眼所见,宋樾皱了皱眉头,抬脚步入屋内,站在苏恻身边,极其不悦的啧出声,拍着苏恻的脸:“苏恻,苏恻醒醒。” 苏恻半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咂巴了一下嘴,从床榻之上坐起来问道:“宋樾,你怎么来了?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宋樾强忍住自己抬手给苏恻一巴掌的冲动,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反问道:“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苏恻从床边捞起一瓶酒,晃了晃瓶身,没有回答宋樾的问题,反而喃喃道:“怎么没了啊。” 宋樾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气,一掌打掉苏恻握在手中的酒,拎起他的衣襟,一字一顿道:“我问你,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曾经那个不在乎别人的苏恻呢?” 苏恻被他吼得也有些情绪上头,大声喊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喜欢傅淮之,傅淮之却娶了别人,阿怀那副喜欢我的模样,竟然也抛下我走了。” 宋樾脸上一愣。 又见苏恻突然笑出声,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挂在眼尾晕染出一丝红,缓缓说道:“宋樾,我就是一个烂人,没有人会要我。他们都说是我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我娘,所以我爹不要我,后来要不是因为他年龄大了生不出儿子,又怎么会接我回来?” 宋樾沉默着没有回答,直到许久才道:“阿恻……” “宋樾,你不知道吧。那个人带着毫不掩饰到露骨的目的来到我身边,你知道我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像什么吗?就像一只渴望被我摸摸头的可怜小狗,我本想寻个乐子带他在身边羞辱傅淮之。可直到现在我发现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樾看着苏恻逐渐狰狞的面容,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把自己喝个烂醉的理由。” 苏恻似乎想起什么,反抓住宋樾的手腕,神色有些激动道:“宋樾,算我求你的,你帮我查查他,好吗?” 宋樾同苏恻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苏恻这人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 自然知道苏恻想要拜托自己什么事,又想到今天受苏父之托,只得无奈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一点,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过后几天,宋樾便很快给苏恻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查到了些许线索但仍然还需要些日子。 除夕当天的雪,下得比往几日还要大。 苏恻出府之时,已是黄昏时分。 当马车停在苏府门前的那刻起,他便听到了从府内传出的欢声笑语,那样的声音往几年虽也听在耳边,可远不如今年刺耳。 在他想要吩咐马夫回府之时,管事那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公子,既然到了,就快进府吧,老爷还在等着你。” 苏恻坐在马车内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下马车。 雪压红梅,寒风一起,暗香浮动。 正厅之中,炭火烧的正往,将整个屋子烘得如春般温暖。 苏恻看见父亲坐在主位之上,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见他走入又匆忙将茶杯放下道:“来了?” 苏恻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两人之间又是冗长的沉默时。 席间一顿饭吃得苏恻不是滋味,倒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而是那种欢声笑语的氛围让他更加格格不入。 他感到自己更像是一个外人,坐在席面上看着别人幸福的团聚。 多么讽刺! 好不容易迎来结束,苏恻正准备离开时却被苏父叫住了脚步。 “听说你因为一个下人走了有些颓废,眼下见你还不算太糟。” 苏恻冷眼看了苏父一眼道:“如果你叫我是为了说这个事,恕我无可奉陪。” 苏父见他当真准备离去,又出声制止他,从抽屉中拿出一支毛笔,只不过看上去略显粗糙。 苏恻听到苏父走至自己身边,颤颤巍巍道:“恻儿,送你的。为父记得你一直想要的。” 苏恻看着那支毛笔良久,曾几何时,他也曾艳羡过旁人有父母亲手制作的毛笔。 只不过他一直未曾得到,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在他以为自己早已不需要的时候。 苏父又拿着毛笔出现在他的眼前,告诉他自己一直记得。 但为什么,一直记得却现在才愿意给他。 就在他对这迟来的父爱犹豫不决时,听闻苏父说道:“为父知道你这么多年恨着我,为父也自知当年对不住你母亲,但你得允许为父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啊!你的妹妹们都是无辜的。我将来走后,她们也威胁不到你任何利益,为父只希望你能善待她们。” 苏恻闻言忽然攥紧了手,望着鬓边不知何时生出更多白发的父亲,说道:“就因为父亲一时糊涂犯错,我的母亲便要病死床榻,我便要背上克母灾星的名声。在父亲你因糊涂醉倒温柔乡的日子里,我在房间被同龄的孩子扔石子。父亲,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和让你犯错的女人生下儿子,父亲又怎么会想起我这个孩子?妹妹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了吗?” 苏恻收回原本想要抬起的手,露出一个笑容道:“父亲,不觉得这给一个甜枣再打一巴掌的事对我早已不管用了吗?” 许是苏父见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竟会令苏恻如此反感,索性换了一副面孔道:“恻儿!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你的妹妹也始终是你的妹妹!你身体里永远流着我的血液,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苏恻冷眼看向苏父,讥讽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或者说从未出现过。这苏家的身份,我不要也罢。” “好啊!”苏父气的胡子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好啊!我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吃我的,用我的,不仅出口不逊,还要脱离苏家关系!那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做我苏家子嗣,那就请便吧。权当我没你这个儿子!”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爆竹声在街道此起彼伏。 苏恻没落地走在离府的小道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兄长,我能改日去你的院子玩吗?” 苏恻垂眸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苏漓。 苏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刚想说可以,但转念一想自己的院子也是苏家的资产,而自己现已经和苏父断绝了关系。 他在苏漓的期盼目光中叹了一口气道:“不行哦,被你母亲发现,你肯定又会被罚跪祠堂。” 苏漓虽长大了几岁,可仍然喜欢嘟起嘴道:“我不怕跪祠堂,我怕兄长不要我。” “我怕兄长不要我……”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如同蝴蝶振翅般划过苏恻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彼时初见时,苏漓好像也是这般像是看不懂自己眼中的厌恶,无论苏恻如何欺负她,她也只会日复一日跟在苏恻身后说道:“哥哥是最好的!” 就在苏恻从心底接纳她的那天也是如今天这般大雪纷飞。 苏漓坠入冰湖之中,高烧了整整三日才终于醒过来。 苏恻虽未被惩罚,但也是从那时起苏恻落下了一个恶劣的名声。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苏漓还是这般待他,苏恻心中不是滋味,认命般说道:“那……那等过段时日,我来接你去我院中玩如何?” 苏漓瞬间眼神亮了起来,生怕苏恻后悔般说道:“那我们拉钩!” 第32章 马车将喧闹与孤寂分离,苏恻坐在其中与幸福背道而驰。 待马车带他回到自己的院落,苏恻仰头望着院门前的牌匾半晌。 忽然回头,看着京城万家灯火通明却无一盏灯火属于自己。 他不免有些低落。 在苏父拿出毛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早就软下一片,可他做不到原谅,他原谅了他的父亲,又会有谁铭记他母亲为何病逝。 苏府,不是他的家,这里也亦然。 待世间万物归于宁静,苏恻孤身出了院门。 彼时明亮的街道,现如今已剩下昏黑一片,偶一阵寒风吹过,苏恻不得不攥紧手中的披风,在心里给自己装着胆子。 不知走了几时,行到何处时,苏恻忽然看到了一个同自己一样游荡在外的身影。 他加快脚步紧跟上去,却又在下一个巷口处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苏恻不由得心底发寒。 黑暗的小巷内,有人放轻放缓脚步,逐渐向苏恻逼近,在抬手欲劈向的瞬间,硬生生转了个弯。 “公子?” “阿怀!” 苏恻的眼中闪过一瞬惊喜,紧接着怨愤也随之而来:“你大半夜在外面做什么?” 萧怀沉默一阵,反问道:“公子,怎么也在外面。” 两人别过头都没有说话。 “你最近住在哪里?我困了,你带我回你家。” 苏恻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萧怀面前霸道,不讲理,也不容拒绝。 第36章 不知从何时起,苏恻便明白了一件事,世人求神拜佛,祈求自己所愿,而他苏恻只需要张张嘴巴,吩咐萧怀,那么萧怀什么都会做到。 苏恻见萧怀不说话,以为他准备拒绝自己。 却听到萧怀叹了一口气道:“那公子跟我来吧。” 苏恻的脚已经有些酸痛,他眼睛一转便直言道:“我累了,我要你背我。” 他一贯会蹬鼻子上脸这一招。 但萧怀没有丝毫怨言的蹲在他的身下,仍由他爬上自己的后背。 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如同今日这片片雪花纷纷落在苏恻肩头,看似沉重但在两人逐渐升高的体温中被逐渐融化,连同曾经的那些隔阂一同被贴近的心所消除。 苏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披了披风的缘故,他总感到萧怀的手有意无意的在他小腿位置来回滑动。 直至苏恻头脑清晰起来,想要从萧怀身上下来的时候。 萧怀停在了一栋破旧的茅屋前,低声说道:“到了。” 苏恻瞪大眼睛瞧着那似乎修补多次的茅屋,环顾四周发现了无人烟时,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萧怀应了苏恻一声便抬脚朝茅屋走去。 苏恻来不及犹豫紧跟在萧怀身后,由于看不清路,还被路上不知是石子还是坑洞险些绊倒在地。 萧怀闻声回头,苏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猜测到恐怕萧怀如今会在心中偷偷嘲笑自己。 可萧怀却默默回到他的身前,牵起他有些冰冷的手,说道:“公子,小心一点。” 苏恻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推开破烂木门的瞬间,苏恻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萧怀这个可以算得上家徒四壁的地方。 苏恻不禁又发出一丝疑问:“你真的住在这里?” 萧怀点了点头,又开始忙前忙后,一如既往伺候苏恻洗漱,整个期间都没有听到苏恻口中再有一丝抱怨。 直到两人躺在狭小且冷硬的床上,盖着仅有的一床棉被时,苏恻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湿冷,那种浸透身体的湿冷,让他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住的这么差就算了,怎么盖得被子也像一块破布。 苏恻神色不悦,蹙眉道:“喂,你到底把银子花哪里去了?” 萧怀沉默一阵,背过身不打算回答苏恻的问题。 苏恻见状心里更是气得要死,从床上坐了起来,推了萧怀一把道:“你说话啊!我问你话呢。” 萧怀仰视着苏恻,突然说道:“公子,新年快乐。” 苏恻看着萧怀的脸,怔愣一瞬。 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自讨没趣,径直躺下背对着萧怀将仅有的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也没比刚才温暖到哪里去。 后半夜,或许是苏恻真的太冷了,一个劲儿地往萧怀怀里钻。 萧怀被他的动静吵醒,垂眸看了怀中熟睡之人的侧颜,不可自抑地喉结上下滚动,随后透过那扇今夜才补好的木窗向外远眺,发现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月亮高高挂在枝头,银辉洒向大地,亘古不变。 翌日,苏恻醒来的时候,伸手摸向床榻却发现旁边早已冰凉一片。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环视一圈屋内,发现昨夜并不是梦时,他赤脚下床,打开屋门却只见白茫茫一片。 萧怀,又一次不告而别。 苏恻回过头发现桌上还摆放着两个大白馒头。 许是不甘心,又或是不相信萧怀尽然真的会一走了之。 苏恻坐在桌前盯着两个馒头独自等到日暮时分,才听到屋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他打开门的刹那,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怀那张在日暮中染上一层薄辉的脸,他缓缓朝着自己走近,如同画中人朝着自己走来。 萧怀看着苏恻穿着单薄,难免脸色几分不悦,加快脚步走入屋内替苏恻拢了拢衣衫,颇有几分心疼道:“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几件?” “我哪里有什么衣服。” 萧怀抿了抿唇:“公子,你为什么不回自己院落。”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本公子想睡哪里睡哪里?怎么,你不乐意?” “我只是觉得,公子你现在住在自己院落里会舒服一点。” 苏恻知道萧怀这个话在陈述事实,毕竟他今天一整天都感觉四肢僵硬。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对萧怀起了别样情感,苏恻在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一丝自己是萧怀的累赘一样。 想法一闪而过,苏恻顿时拉下脸来,语气不太高兴道:“那你跟我回去。” “公子,我暂时不能跟你回去。” 又是这句话,苏恻当即冷眼看着萧怀道:“怎么?你是赌钱了,还是骗了别人感情?我说在苏府我好吃好喝待你,月俸也从未少过你一分一毫,竟然说离开就离开,想回来就回来,你当我苏府什么地方啊!” “不是的,我都没有……” “那是什么?” 萧怀看着苏恻那双期待答案的眼睛,最后绝望的抬头道:“我赌钱了,输了几百两银子,我不想那些人找上公子,这才躲了出来。” 苏恻显然被萧怀的说辞怔愣一瞬,低声道:“还了多少了啊?” “还差五百两。” “五百两!”苏恻拔高声音。 五百两对于昨天之前的苏恻来讲的确算不上大钱,可昨夜他明摆着要和苏府断绝关系的那一瞬间,五百两便对他来言犹如天文数字。 萧怀看着苏恻信以为真的模样,开口道:“公子,你回去吧,说不定哪日他们便会找上门来,我死了不要紧,可公子不能死啊!” 苏恻咬着唇,反问道:“你……你有说什么时候还钱吗?” 萧怀没有回答,苏恻自然也明白讨债的人哪里会讲什么信用。 两人最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夜晚时分,苏恻看着萧怀将昨夜那床被褥移至床塌边,拿出一床全新的被子盖在苏恻身上时,苏恻望着萧怀那不卑不亢的神情,忽而在心中做出了一个毅然决然的决定。 —— 初六那天,苏恻准备给萧怀一个惊喜。 迈出屋门的那刻,苏恻看着天空昏暗不见天日,乌云密布仿佛天即将塌下来一般。 他按着那夜的记忆踏上了去苏府的路途。 苏恻想着为了萧怀,他可以答应父亲好好继承苏家家业,可以照顾他的妹妹,只要他的母亲独葬。 可天不随人愿。 在苏恻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百姓便以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苏恻最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走入那条熟悉的街道,直到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他显然慌了神,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在他踉跄着推开虚掩的大门时,倾盆大雨瞬间砸在大地之上,伴随着狂风暴雨来的还有青石台阶旁汇聚成河流淌着的鲜血。 苏恻望着庭院内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情绪。 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他一路步履蹒跚地走向后院,企图还有人能够逃之一劫。 却未曾想到在路过正厅之时,天空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屋内似乎还有活人的踪影,苏恻悄声靠近。 只见萧怀墨发贴在颊边,蹲在父亲的身前,他的右手握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长剑,猩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之上,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苏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望着萧怀的背影。 他不相信那个卑微恭顺的萧怀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事实摆在自己的眼前,叫他不得不信,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恻想不明白。 可根本不等他想明白,他便看到自己的父亲睁着一双眼睛,口吐鲜血无力地躺倒在地。 临了之际,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明亮,似乎在对苏恻说道,快点离去,逃离这里。 雨好像在这一瞬不是雨,而是一把把能将人从外到内刺穿的利剑,活生生扎在他的心上,或许这便是万箭穿心之痛。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明白自己如果这时同萧怀硬碰硬只怕再无胜算, 他逃了,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苏府。 瓢泼大雨沉重了他的脚步,他只觉得在这一瞬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自己拼命压抑着的哭声。 在他无尽绝望之时,他撞入了一个怀抱中。 苏恻惊慌失措,想要挣脱起来,可傅淮之却将他揽在怀中紧了几分,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声音温柔的安抚道:“阿恻,别怕,有我在,我带你离开。我会帮你查清幕后黑手的。” 第33章 他睁眼环视一圈,发现屋内的陈设竟然如此陌生。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 正逢此时,屋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傅淮之一脸关怀,望了床上的苏恻一眼,说道:“你醒了?” 苏恻沉默着掀开被子,想要挣扎着下床时,傅淮之一个箭步冲在苏恻身前,将他压到在床塌上。 第37章 苏恻别过脸,沙哑着嗓子道:“放开我。” “我不放。”傅淮之嘴角紧绷,抓住苏恻的双臂,坚定地说道:“阿恻,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 苏恻一张苍白的脸上,双眼布满血丝看向傅淮之,将喉间涌出的那一股腥甜吞了下去道:“不需要,放我走。” 傅淮之看着苏恻一脸倔强,挣脱着被自己禁锢住的双臂,他微微垂着眼皮,眼中闪过一抹不让苏恻察觉的晦暗,继而沉声道:“阿恻,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但此时你身体未好,又能到哪里去?” 苏恻将傅淮之的紧握住自己的手甩开:“我去哪里不用你管。” “阿恻!”傅淮之喊着苏恻的名字。 可苏恻根本没有停下自己离去的脚步,傅淮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你是想去找宋樾吗?” 苏恻对傅淮之的话置若未闻。 “宋樾,宋樾在回京城的路上遭遇山匪,滚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傅淮之的话让苏恻心猛地一沉,浑身血液在一瞬间翻涌,双眼氤氲的雾气让他不得不用力握住门框才能稳住自己的身躯。 脑海之中浮现出宋樾临行前的模样,他那时还劝自己要振作起来,还说等他回来,就和自己再去醉生楼喝酒听曲。 紧接着是父亲颤抖着手递给自己毛笔时小心翼翼的眼神和那些故意被自己忽略的讨好。 在这一瞬间无限放大,恩怨在这一刻都如过眼云烟。 为什么,他生命中重要的人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 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吗? 让他独自一人存活于世,饱受记忆的折磨。 苏恻瞬间一口献血喷涌而出,转过头跌跌撞撞地走向傅淮之,一手捉住他的衣襟,猛晃着傅淮之,问道:“你是骗我的是吗?就为了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快说你是骗我的啊!” 傅淮之垂下眼眸,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与无奈,安慰道:“阿恻,是真的。在你消失不见的日子里,宋府替宋樾办了葬礼,还说要让你以命抵命,若不是你宋樾也不会死去。你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难不成你还想去找那个杀父仇人吗?” 一瞬间苏恻仿佛被傅淮之的话语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苏家没了,好友死了,自己喜欢着的爱慕着的阿怀,竟然背叛了自己,而自己才是这一切祸事开始的元凶,如果他那天没有和萧怀吵架,如果…… 可世间没有如果。 巨大的绝望和悲痛如潮水将他淹没,泪水无声地滑落,忽而苏恻大笑出声,喃喃自语道:“我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以命抵命,也算少些罪孽。” 可下一瞬他被傅淮之紧紧搂在怀中,他听着傅淮之柔声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人造成的,和阿恻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恻听着傅淮之胸膛间传出来那有节奏的心跳声,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好累,他多么想这一切是一场噩梦。 可傅淮之轻轻拍打在自己背上的触感却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这一切有多么真实。 而傅淮之在苏恻看不到的方向,望着门外那不堪经雨击打而落入泥土中的红梅,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苏恻此生都只能留在他的身边,他会一点一点找回苏恻那颗走散的心,直到苏恻重新属于自己。 —— 那日之后,苏恻彻底病倒了。 他只知道自己躺在床塌之上,听着耳边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和嘈杂不堪的说话声,但他根本听不清这些人在说着什么。 就好像他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飘着大雪的冬夜。 傅淮之就坐在他的床塌边,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苏恻没有说话,紧抿着双唇,僵硬地伸出手接过那杯温水却不急于送入嘴中,而是低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吗?” 傅淮之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什么话呢?如果我说我整天在这里照顾你,你会因此对我多一分感激吗?” 苏恻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道:“我不想你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身上,毕竟她更需要你作为夫君的关心……” 傅淮之接过苏恻的水杯,转身将杯子放在桌面上时,听到苏恻提起自己那位娘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转身对着苏恻时,却一脸温润道:“白天自然是小厮在照顾你,只有夜晚有空我才会前来探望你。” 苏恻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傅淮之也随即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感觉身子怎么样?” 苏恻听着傅淮之的询问,恍惚之间想到了从前。 那时他和傅淮之之间还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宋樾也还会同他一起翻墙逃课。 每每惹事犯错,父亲也只会高高举起板子,但板子迟迟落不在自己的身上。 现如今,却只有傅淮之一人陪在自己身边。 苏恻强忍住泪水,仰起头故作轻松道:“已经好了不少。” 可实际便是,苏恻在得知噩耗的一瞬,他只感到一阵麻木,那是因巨大悲伤贯穿心脏时来不及悲伤的麻木,但在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便如一把钝刀,一点一点不带停歇地折磨着他的精神,让他慢慢在回忆中感受到那些普通日子对自己是何等弥足珍贵,痛感随着筋骨蔓延至全身,让他痛到不能呼吸。 傅淮之眼中流露出不忍,将杯子拉过盖在苏恻的身上,便道:“再多休息一阵吧。有事就使唤外面的小厮。” 苏恻点了点头。 在小院的日子里,苏恻总是望着窗外的红梅发着呆,整夜整夜的夜不能寐。 傅淮之又为此为他请了郎中开了几帖安眠药。 正当苏恻庆幸傅淮之找的郎中还不错时。 当晚,那个他做过无数遍的噩梦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梦中。 梦里的萧怀手握利刃转眼便看见了躲在墙根的自己,他冲着自己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容,抬手擦拭去自己额角汗水的同时,在自己的脸上擦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苏恻的脚如同被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萧怀向自己靠近,然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着自己神色讽刺道:“苏恻,现在该你了!” 苏恻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当即从床榻之上一跃而起,汗水打湿了他的鬓发紧贴在脸颊边上,整个人喘着粗气。 可现实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紧闭的屋门被寒风吹开一条缝隙,竹影斑驳在门前的台阶之上。 忽而,一道竹影在月光的映射下逐渐拉长,直到出现人影的瞬间。 苏恻联想到刚才的梦境。 他喉结上下滚动,屏住呼吸,环顾四周,却见人影渐尖的时候,他一个翻身躲入床底。 很快,苏恻在黑暗中看见,一双金丝步履鞋迈入了房屋。 那双脚站定在屋前似乎在寻找着他的踪迹,但很快便朝着床塌的方向走来。 苏恻看着那双脚逐渐向自己靠近,他整个人小心翼翼地望后瑟缩了一下身子,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向他的眼眸,凝挂在他的长睫之上。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屋内安静到他能够听到自己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但只在他眨眼的瞬间,那双脚又换了一个方向离自己远去。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屋中的烛火在风中跳跃了几下,瞬间熄灭时。 苏恻抬眼便见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在黑夜之中闪着精光的眼眸,将苏恻吓到失声,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 “你躲在床底做什么?”那是傅淮之的声音。 苏恻整个人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重新回来一般,整个人因刚才的惊心动魄,有些愠怒道:“你大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听小厮说你整夜不眠,想趁夜来看看你,谁知道打开门不见你踪影。”傅淮之将苏恻从床底拉了出来。 苏恻瞥了瞥嘴:“你不会白日来吗?大半夜,跟鬼一样。” 傅淮之看了一眼桌上已经见底的药碗道:“药喝完了?” 苏恻拍了拍衣服,瞪了傅淮之一眼,倒是懒得回答,径直岔开话题道:“话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傅淮之神色变得有些微妙道:“我来看看你,听小厮说你最近睡眠好了很多。” 苏恻打了个哈欠道:“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见傅淮之迟迟不动,苏恻抬手便推着傅淮之往屋门外走:“你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深更半夜的,快回家睡觉吧。” “可……”傅淮之还想坚持一下。 但苏恻早已将门关上。 傅淮之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向一旁站着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你不是说药下够了吗?他现在怎么醒了?” 第38章 “傅公子,小人真的亲手放进去了。” 傅淮之气不打一出来,苏恻本就是不爱喝药之人,虽压抑着声音但依旧听出了愤怒:“放进去了,他要是没喝倒了怎么办?废物!” 彼时,苏恻听着屋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苏又些不耐烦的声音道:“又怎么了?傅淮之,你到底完没完?” 但来人出奇的安静,直到那道黑影出现在苏恻眼前时。 苏恻当即慌了神,那一瞬间恐惧、愤怒将他紧紧包裹住:“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轻佻着眉目,嘴角泛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道:“公子,真是让人好找啊?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傅淮之重修旧好。” 第34章 苏恻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回响在耳畔,气氛俨然已经到了紧张的境界。 他直愣愣地盯着站在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萧怀。 半月不见,萧怀从头到晚的穿着打扮变得精致起来,身上再也不见那些洗到发白甚至有些破旧的粗布衣衫,而是一身尽显身材挺拔的玄色锦服,那双极具幽怨与侵略的眸子丝毫不见往日半分低眉顺眼的模样。 苏恻眼见他携来一阵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稳了稳心神道:“你来做什么?” 谁料,萧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步行至苏恻身前,垂眸俯视着苏恻那张充满恐惧与愤怒的脸道:“我自然是来接公子回家的。” 他说完便伸手去拉苏恻的手。 苏恻闻着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蹙紧眉头,躲过萧怀的动作,手作拳状,冷言冷语道:“看来你当真贵人多忘事,我苏府上下不是都被你屠尽了吗?我哪里还有家,我的家在黄泉之下!” 萧怀瞬间被苏恻话刺痛,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一把擒住苏恻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道:“谁告诉你的?傅淮之吗?你就这么相信他?” 苏恻看着面目狰狞的萧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手腕却传来一股生疼,他知道萧怀被他的话激怒了。 “没人告诉我。”苏恻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我亲眼目睹的,你满意了吗?” 萧怀听着苏恻的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同要看透他的思想,他的内心。 但萧怀只勾了勾唇,眼尾轻轻弯起,但如果用手将萧怀的下半张脸遮挡住,就会发现他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苏恻忽然觉得这个笑很眼熟,好像曾经很多次在自己身边出现旁人的时候,萧怀永远都是这幅模样。 萧怀抬脚离苏恻更近一步。 苏恻彼时因萧怀极具侵略的压迫感,后背出了一身薄汗,指甲嵌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退缩。 “那怎么办呢?好可惜啊,既然被你看到了。”萧怀淡然的望着他,动手替苏恻捋着碎发,弯腰在苏恻耳侧道:“那你能怎么办呢?找我算账吗?” 苏恻闻言瞪大双眸,呼吸停滞一瞬,不可置信地望着萧怀。 下一秒他便不顾一切地攥住萧怀的衣领,反正他的家人没了,好友也因自己逝去,他想大不了今夜便死在萧怀的手中,索性恶狠狠的瞪着萧怀,将自己那些愤怒与不解一股脑的说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对不起你啊!折磨你,让你受苦难的人是我啊!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就好,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只觉每说一句心中那道未愈合的口子便又被撕裂开。 可萧怀全程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看着苏恻的表演,用异常冰冷的语气询问道:“说完了吗?” 苏恻觉得萧怀好陌生,到底还是没能抑制住过于激动的情绪,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发黑,浑身无力的瘫软下去。 苏恻感到腰间一只有力的手托住自己,下一瞬便听到了那句让自己血液凝固的话语:“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啊!苏恻。” 竟然是他自找的。 苏恻在这一瞬,认清了现实,滚烫的眼泪不可自抑地从紧闭的眼眶中涌出打湿睫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犹如那日刺眼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以为萧怀喜欢自己,可那些喜欢都是为了屠尽他全家而做。 剜心剔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所以一开始你就算计我?就是为了做到这一步?” 苏恻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怀脸上是何表情,但是他在心中认为萧怀肯定觉得自己很可笑。 萧怀没有说话,忽而想起什么说道:“傅淮之碰你了吗?” 苏恻望着萧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萧怀那么渴望的答案,他自然不会告诉他:“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怀一想到苏恻和傅淮之之间的那些事,他就嫉妒到发狂。 如今两人又单独居住了这么久,若是旧情复燃,两人重归于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萧怀甚至来不及思考,手便早已掐住了苏恻的脖子,他气急败坏道:“我在问你,傅淮之碰过你没。” 苏恻一张脸因喘不过气而涨得通红,用尽全力抬起头,在萧怀的耳边一呼一吸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说罢,他阖上自己的双眸,不再去猜测萧怀的神情。 在他感到自己呼吸逐渐衰弱,眼前已经开始走马观花时,萧怀松开了紧握住苏恻脖颈的手,继而用指腹掠去苏恻眼角的泪水,埋下头轻轻道:“你最好不要后悔今天的回答。” 月光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映照在地面上,看似浓情蜜意却是偏执与怨念 —— 天空中纷纷扬扬的大雪淋白了两人的墨发。 萧怀带着苏恻回到城郊偏僻的院落时,院落之中仍然灯火通明。 福宁站在院门观望着撑伞走向两人。 只见萧怀冷着一张脸,不带丝毫犹豫地抱着苏恻走向最偏僻的院落后,福宁望着苏恻的身影遣散了院内伺候的下人。 在萧怀放下苏恻的一瞬,他猛然惊醒过来,剧烈地挣扎着,但两人之间力量悬殊过大,很快他便败下阵来被萧怀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床上。 萧怀用手挑起苏恻的下巴,让他仰视着自己,以便自己能够轻易含住他纤长脖颈上凸起的喉结,顺着他的颈线一路吮咬至那双樱红的双唇。 胸前的衣襟被萧怀扯出一道缝隙后,在感受到寒冷前先感受到的是萧怀咬在自己锁骨上伴随着温热的疼痛。 当萧怀温热的指腹松开他的衣衫,又从后颈一路向上穿过柔顺的层层发丝,解开束发所用的发带转移在苏恻手腕之上。 苏恻紧闭着双眼希望萧怀和眼前的一切能够尽早结束。 但当萧怀抚摸上他的耳垂,带着灼热的气息贴近他肌肤,一呼一吸喷洒在他的胸膛前时,他听到萧怀耐着性子问道:“傅淮之到底有没有碰过你。” 苏恻想着无非让萧怀做这一次消了气,两人之间再无交集的结果时。 两人之间每一秒的沉默都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推向另一个高度。 萧怀或许是耐心告罄,吻上苏恻的时候,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柔,舌尖带着浓烈的酒气极具霸道的撬开苏恻紧闭的双唇,攻略性极强的吸吮着他的舌尖,要他的舌同自己纠缠不休。 苏恻不知自己是被萧怀的酒气熏得晕了头,还是那极具攻击的吻让自己喘不过气。 在他感受自己身体变化的那一刻,发狠咬破了萧怀的下唇企图能够制止萧怀。 可萧怀也只睁眼一瞬,眸中带着冲天怒火般看着苏恻,继续吻着他。 血腥之气夹杂着酒气让苏恻有些恶心。 一吻结束,萧怀看着苏恻脸色红如泣血,当即脸上似笑非笑:“看来你今夜要硬气到底了,也不知道你的硬气能坚持到何时。” 苏恻啐了他一口道:“同你求饶,除非我死!” 萧怀抬手擦干脸:“那你便好好承受住吧。” 话毕,萧怀将苏恻翻身背对自己时,瞥见床角的银铃忽而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他取过银铃系在苏恻的腰间之上。 白皙的肌肤配上鲜红纤细的绳索,银铃随之晃动发出轻脆的声响。 萧怀当即撕破苏恻的衣衫,从后绕至苏恻身前,不过几番,他便发出嘲讽的笑意:“看来你这身子倒是天赋异禀。” 苏恻没有理会他的污言秽语,只想祈求今夜早点结束。 但萧怀这次没有温柔待他,甚至丝毫不在意苏恻的感受,在利刃出鞘的间隙,瞬间鲜血染红了床榻。 苏恻瞬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许是太过异常,萧怀将苏恻翻身面对自己。 苏恻那张因疼痛到浑身战栗,却仍然不肯屈服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眼前。 苏恻攀上萧怀的脖颈,伸出舌尖舔舐着萧怀的耳垂,轻声笑道:“看来你对我这幅破败的身子很有征服感啊。” 萧怀听着苏恻的话语,心中沉了几分,让自己与苏恻之间的距离更近一分:“那你应该发出一点属于你身份的声音,而不是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 第39章 显然这极具羞辱的话语,让苏恻撇过脸不再看萧怀。 而萧怀径直伸手钳制住苏恻的下巴,被迫让他直视自己。 他看着苏恻的双眸,抬起苏恻的小腿,轻轻落下一吻:“今时不同往日,你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啊。” 干涸的血迹重新被鲜血冲刷留下新的印记。 苏恻在一次次蜷缩起身体,死死咬住嘴唇,濒临崩溃痛苦流下泪水之际。 萧怀全都视而不见,抬手掀开苏恻因汗水打湿而紧贴在额前的碎发,将他双手举过头顶,用极尽残忍冷酷的语气道:“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得好好承受住啊。” 午夜寂静的深院之中,银铃彻响,红烛燃尽最后一点蜡时。 苏恻的眼睛已经哭到生疼,此时的他在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快速颤抖,喉件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惨叫声中望向萧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萧怀才解开苏恻双腕上的发带,露出一圈青红淤痕。 他听着苏恻断断续续用沙哑道极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恨你,永生永世!” 第35章 他忽而大笑出声,苏恻即便恨自己又能如何,他要他们在一起永生永世,让苏恻再也离不开自己半步。 萧怀顺势抱住苏恻的头,加大力度的同时也加快速度,在他的耳畔边笑道:“永生永世正合我意。” 苏恻的意识被萧怀的言语和肢体撞到支离破碎。 他恨他,他不顾一切的张口咬上萧怀的肩胛直到满嘴血腥之气,萧怀就那样任由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动弹分毫。 苏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好痛,痛到自己感知不到外界一切,再也不能呼吸的时候。 萧怀才从他身上起来,食指与中指并立塞入他的嘴中搅动着他的舌头,好像在说着什么但他一句也听不见。 自那夜以后,苏恻旧疾未愈又增新伤,一来一回竟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周,期间他好像在昏沉之中被萧怀叫醒过几次,那人一勺又一勺极为耐心地喂自己东西,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胃中一阵翻涌又全吐了出来。 在他难受至极时,萧怀又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如同从前那般,但口中吐露出沉重的话语却时刻提醒着苏恻今时不同往日:“苏恻,这样你就不行了吗?” 还未等苏恻缓过劲来,萧怀攥住苏恻的头发,迫使苏恻仰脸望向自己,他舀了一勺白粥送入自己口中随即吻上苏恻的唇,苏恻紧闭着双唇却不敌萧怀在他腰上轻挠,白粥顺势流入他的口中。 “你得好好养着身子啊,不然日后我上哪儿找你这样的身子。” 萧怀丢下这句话,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衫,随后走出了屋门。 苏恻感到那些白米如同石子般在胃中引得一阵抽搐的痛,强烈的不适感折磨着他,让他冷汗直流。 他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过去会不会轻松一点。 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便见福宁正端着药迈入屋内。 福宁看着苏恻整个人形容枯槁,面色灰白无力地睁着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福宁轻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吧。” 苏恻抬手想要拂去药碗,但一道充满压迫性的视线落在苏恻的身上,仿佛那一瞬苏恻的心思便被萧怀洞悉的一干二净。 萧怀走了进来,站定在苏恻的床塌前。 苏恻心中一紧,眼睛转向另一边。 苏恻将他从被窝中捞起来的时候,看见往日合身的里衣在苏恻的身上显得有些肥大,他脸色微沉让苏恻半倚靠在床榻边,接过福宁手中的药碗,坐在苏恻身旁,柔声道:“苏恻,你要喝药,身体才会好起来啊。” 苏恻听着萧怀关心的语气,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冷冷道:“我身子好与不好,你真的关心吗?你在我身边那么多日子,每天带着面具同我演戏不累吗?” 萧怀勾起嘴角,舀起那漆黑的药汁举至苏恻嘴边道:“阿恻,你先把药喝了。” 苏恻被他的举动恶心到不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萧怀毫无防备的手,汤匙在此一瞬跌落在地碎成两半,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同两人之间那如履薄冰的关系只要其中一人稍稍用力便会碎裂。 苏恻挣脱着萧怀的控制:“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你让我恶心!恶心至极的恶心!” 萧怀笑容僵硬在脸上,冷冷道:“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我恶心?那谁不恶心?傅淮之吗?”他冷笑一声道:“对啊,你一直把我当他的替身,怎么?现在发现我和他谦谦君子的形象不一样后让你失望了吗?” 苏恻胸口如同被尖锐利器刺中般疼痛,让他呼吸停滞一瞬,他想要解释可又觉得此刻的解释都是徒劳,索性闭上双眼道:“是,我是把你当作他的替身又如何?现在你也知道了,是准备一刀杀死我吗?毕竟我如今对你来说没有了价值?” 萧怀的面容逐渐狰狞起来,看向苏恻的眼神中有不甘和愤恨。 “死?苏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萧怀的手掌从苏恻宽松的衣襟探入其中,感受到苏恻的身躯瞬间紧绷,他低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你说要和我永生永世,我为什么要取你性命?你的价值不就是这幅身躯吗?” 萧怀狠狠地捏住苏恻身上的敏感之处,让苏恻不禁埋下身,抬起眼皮望向萧怀。 “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碰,我不会把你再分享给其他人,因为你只能属于我,只有我才能拥有你!” 苏恻被萧怀眼中的阴鸷与浑身充斥着的暴戾气息吓到大气不敢喘。 萧怀往苏恻身边挪动身体,将他扶起身,用那只刚刚蹂躏过他的手,转而将他的碎发别在耳后,又冲着苏恻重新露出温润的笑容道:“你可以暂时把我当作他的替身,但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的耐心很有限。我希望你最好能够用你聪明脑子好好分析利弊,重新接纳我再爱上我,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五年,我要你的眼中、身边只有我一人。如果你敢爱上别人,那我便会当着你的面慢慢折磨他,先砍下他的手,再砍下他的脚,最后把他做成人彘。” 苏恻至此终于看明白萧怀,口中喃喃道:“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怪物!” 萧怀不可否认:“药都冷了,我让福宁给你温一温。” 明明门窗关好的屋内,苏恻却总感到一阵恶寒,那是来自萧怀给予他的恶寒,让他身心坠入寒冰中。 现在的萧怀如同十八层地狱爬出来找自己索命的恶鬼,而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稍不顺心便可轻易用那只无形的手让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却永无断气之可能,他要让自己此生都在劫难逃。 苏恻冲着萧怀的背影,恶狠狠道:“你有本事就永远将我囚禁在你身边,否则我永远不会向你屈服,只要我有着一口气,我就会永不停留地逃离你。” 萧怀回过头似笑非笑道:“那你大可以试试,我保证会让你终生难忘。” 两人的谈话停止在此。 那之后的半个月里,苏恻果然被锁在了屋中,但屋中所有一切可能造成危险的都被萧怀搬离,甚至就连每天的饭菜都由福宁送来再亲眼看着他吃下才离开。 在此期间,萧怀每天都会在晚上回来陪他用膳,只不过萧怀无论给苏恻说什么事,苏恻都保持缄默不语的状态,一句都不愿意同他交流。 萧怀倒也不生气,就好像只要苏恻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便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晚两人同床共枕,苏恻被萧怀紧紧搂在怀中。苏恻也不挣扎,因为挣扎也是无用。 萧怀偶尔会拉着他亲吻,他也只会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萧怀在自己身上沉沦情欲,甚至有些贪婪的模样。 但萧怀却并没有进行下一步,而是径直翻身背对着自己。直到萧怀以为苏恻已经熟睡的时候才会从床榻上起身。 过后不久,苏恻便能听着从内传出那拼命压抑着的沉重呼吸声。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苏恻又重新闭上眼背对着萧怀,感受到身后往下一沉。 萧怀环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后背上,用略带卑微的声音轻轻道:“你还要多久才能接受我,我怕我的耐心撑不到那天。” 苏恻心中冷笑。 次日,苏恻坐在窗边眺望着天边,望着那些自由翱翔的飞鸟时,他心中生出几分艳羡。 此时,一名面生的小厮在悄无声息间走至他的身侧,动作迅速地将一张纸条塞入苏恻手中。 苏恻抬眸看向小厮一眼,见小厮面不改色地开始侍弄起院中红梅。 他默不作声地关上窗户,在快速浏览完纸条上的信息后扔进炭火之中直至灰飞烟灭。 那夜,苏恻在床上辗转一夜未能入睡,终于在黎明前做下决定。 从那天以后,萧怀和他谈话时,回应他的不再是苏恻长久的沉默,而是一些简单的“嗯、好。” 第40章 他必须先放松萧怀的警惕,毕竟距离计划中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必须保证计划能够顺利开展,同时他又感到心中有些不安,总感觉不会那么轻易。 当日子真的来临,苏恻整夜未眠。 但幸好萧怀在那天很早起身,苏恻顶着眼下青黑的眼睛在床榻上盯着萧怀的背影。 虽是一片漆黑的环境,但萧怀只在一瞬便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走向床榻,俯身吻上苏恻的额头。 苏恻抬眸便见萧怀那双含情脉脉略带歉意的眼睛:“吵醒你了吗?时辰还早,再睡一觉吧。” 苏恻低低应了一声。 萧怀临了出门之际,突然整个人埋在苏恻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没头没尾地说道:“苏恻,我真希望永远不要和你分别。” 苏恻一言未发,看着萧怀离去的背影。如果计划成功,那今天这一面应该是他和萧怀此生最后一面。 想去年这个时候,他初见萧怀。无论他如何刁蛮无理,如何折磨萧怀,他都能永远挂着笑脸将所有事处理得当。在他庆幸自己幸运,认清自己真心时却发现给自己带来快乐和痛苦的都是同一人,那瞬间从天堂到地狱的心情,他想没有人会比他更能体会个中滋味。 出府的路上,福宁打着灯笼走在萧怀身前,只听得萧怀冷着一张脸,语气冰冷道:“福宁,如果他今天要逃出这个院子,就让他逃出去。” 第36章 苏恻推开木窗望向那窜天般熊熊火焰,听着院内众人急迫的脚步与嘈杂的呼喊声时。 他发现往日在自己院中值守的小厮竟不见了踪影。 苏恻当即将木窗掩住走向屋门准备逃离时,屋门在此刻被人推开。 傅淮之一脚迈入屋内,便见到苏恻神色惊恐的看着自己,他快步走近想要拉住苏恻的双臂。 但苏恻面露惧色,整个人往后瑟缩,眼神有些回避道:“你怎么来了?” 傅淮之双手停滞在空中,有些尴尬的微微绻紧又垂在身侧道:“我来带你离开。” 苏恻翻了翻嘴唇,最终只说道:“那我们快走。”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躲过院中众人的视线,朝着那道紧闭的院门走去。 晚霞与烈火相缠,但苏恻来不及欣赏,他马不停蹄地逃离萧怀给予自己的牢笼,灼热的气息在灼烧着他的肺部,让他呼吸有些刺痛,同时让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 直到苏恻坐上马车,看着那漫天大火中喧闹的院落在落日余晖中逐渐离自己远去的时候。 他才如梦初醒般大口的呼吸起来,抬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似乎在安抚自己那颗因逃脱成功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阿恻,我已经给你在城郊的位置安排好了一位接应之人,但是我的马车不能带你前去,要委屈你走一段路程。”傅淮之停顿一瞬继续道:“但你放心,后续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离开后就走得离京城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苏恻抬眸望向傅淮之,眼中带着感激。可随即苏恻又反应过来,傅淮之的计划中只有自己,他想到萧怀那些言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与担心,对着傅淮之道:“那你呢?你要留在京城吗?” “我还有些余事尚未处理完成,待我处理完,我就前来找你。”傅淮之抬手拍了拍苏恻的肩膀,眼中隐忍着某种情绪道:“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动我这个朝廷命官。现下你先顾着自己。” 苏恻望着傅淮之的双眸,感到心中酸涩不堪,他别过脸道:“谢谢你,阿淮。” 傅淮之搭在苏恻肩上的手停顿一瞬,将他拉入自己怀中:“怎么现在这么客气。” 苏恻头埋在傅淮之的胸前,感受着这单薄身体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让他重新在心中升起希望。 两人抱在一起很久,久到傅淮之以为苏恻已经睡着的时候,才从胸前的一片潮湿得知,苏恻在哭。 那么要强的苏恻,竟然在自己怀中无声的痛苦。 傅淮之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的心间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但在甜蜜与酸涩交杂时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承认自己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但很快这份傅淮之幻视的幸福便在城门被打破,马夫将车停在已经枯萎的杨柳树下。 苏恻换了一套便于逃跑的衣衫,便在傅淮之的指示下往更偏僻的地方跑去。 冬日的黑夜漫长且寒冷。 苏恻用力地往前跑着,途中被小道上凸起的石子绊倒在地,掌心被石粒划破浸出血珠,他也不觉得疼痛。 往日茂密的草丛如今俨然变成一堆荆棘勾破他的衣衫,寒风灌入全身,他也只咬紧牙关,拼命跑向那远方的一处光亮之处。 当他好不容易跑至距离马车百米之遥时,看着马车前的马夫穿着如傅淮之口中一致时,他毫不犹豫地便登上马车,喘着粗气道:“快走!快走!” 马夫低地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离开原地。 苏恻这才发现马车内的一切陈设像极了自己曾经的马车,棕熊毛做的毛毯铺设在车底,棕色软垫摆放的位置,甚至就连熏香的味道都和曾经一模一样。 马车轱辘碾过崎岖不平的道路,苏恻似乎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掀开车帘发现四周皆是一片漆黑,瞧不出什么异常。 苏恻略微放松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喉才发现竟然是自己最爱喝的牛乳茶就连其中的甜度都恰到好处。 傅淮之如此心细到这种地步吗? 苏恻心生疑问,但又掀开车帘发现自己的确正走在陌生的道路之上,他长舒一口气安慰着自己应当是自己多想之时,一阵困意涌上心头,不知何时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 苏恻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一口气还未提上来,便在看见车门处那熟悉的身影,他的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萧怀那双在黑暗中迸发着阴森的精光,如同饿狼捕食般酝酿着一场如何将猎物撕碎的风暴。 苏恻甚至来不及思考,便拼尽全力去推萧怀,企图能有片刻缝隙能让自己从萧怀身边逃脱。 可在他伸出手的瞬间,萧怀便用一种能够捏碎他手腕的力量牵制住他的举动。 苏恻当即吃痛闷哼一声,用那双充满厌恶之情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萧怀:“放开我!” 萧怀却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挑眉欣赏着苏恻因疼痛而逐渐狰狞的面容,他用力一拉将苏恻拥入怀中,伸出舌尖舔舐着苏恻额上冒出冷汗,寒声道:“苏恻,今天的逃跑游戏好玩吗?” 苏恻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逃跑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就算傅淮之计划的再天衣无缝,他们两人又怎么能够在满院那么多人的情况下那么快的走出院落,更别说往日看守自己的小厮从来不会随意离开院门。 苏恻青筋突起,奋力挣扎起来道:“你是故意的?你他妈是故意的!” 萧怀耸了耸肩,眸中酝酿着某种风暴,似有山雨欲来的气势,抬手抚上苏恻的脸,脸上带着一种悲悯的笑:“苏恻,你凭什么认为傅淮之有本事能够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就是一个连蛆虫都比不上的家伙,一直觊觎别人的东西。但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没想到这样小小的试探,你竟然真的想从我身边逃走。” 下一瞬萧怀头抵在苏恻脖颈之间,阴冷道:“苏恻,我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 屋门刚关上,苏恻也终于从萧怀手中挣脱,但在苏恻还未来得及发火时,萧怀脸上的笑意便早已不见踪影,他抬手毫不留情的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苏恻往床上带。 在萧怀将他甩上床的一刹那,苏恻整个人被重重摔在床榻上。 苏恻明白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便起身准备逃跑。 萧怀在他一只脚迈下床榻时,捉住他的脚踝将他往后一拖。 苏恻身体不稳,双手撑地企图不让自己脸着地时,却因为钻心的疼痛让他立马收回手。 “你在跑什么?苏恻?” 萧怀将苏恻从床底捞起来,语气已经极其不悦。 苏恻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反手给了萧怀一巴掌,冲他喊道:“你就是一个神经病!你脑子有病就去治啊!” 萧怀的嘴角被苏恻扇破了皮,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红印。萧怀转过头目光阴寒看向苏恻,一双手捉住他的两只手腕举至头顶的同时,那宽大的身影从上至下笼罩着苏恻。 苏恻感到胸口一阵压抑,又听闻萧怀讥讽道:“我有病,但你就是我的药啊!你怎么不懂呢?苏恻?” 萧怀说罢捏住苏恻的下巴吻了上去。 萧怀迫切地吸吮着苏恻的唇瓣,粗暴而直接的与他唇舌交缠,苏恻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萧怀的控制,他屈膝从萧怀背后踢着他,又狠狠地咬上萧怀的舌头,他恨不得能够将萧怀的舌头连根咬下,让萧怀自此死去。 第41章 萧怀闷哼一声从苏恻身上起来,喘着粗气半眯着眼睛看向苏恻,露出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容:“你就这么抗拒我吗?” 苏恻浑身颤抖着,从骨子里透露出对萧怀的恐惧,他不敢想象萧怀还有什么对付自己的法子。但此时此刻他死死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萧怀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要的东西,我亦然没有!” 萧怀看着苏恻那双因仇恨而逐渐猩红的眼睛,他的心脏瞬间被揪成了一团。 他缓缓解开苏恻衣衫上的纽扣,随即俯下身轻轻舔着苏恻的耳垂,哑声道:“没有又怎么样,就算我此生堕入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我只要你!” 可萧怀并没有给予他思考时间。 只在一瞬,苏恻皱成一团,他的意识被痛感撕得粉碎。 但他还是不肯屈服,狠狠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瞪着萧怀。 怨恨的面容如此刺眼,萧怀恶狠狠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随后,一股温热的血液顺着苏恻白皙的腿流下,滴落在青色的床褥上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朵。 苏恻痛的双眼朦胧,泪水止不住得顺着脸颊滴落。萧怀半眯着眼,将苏恻抱在怀中。 苏恻恍惚中发现萧怀那双热到发烫的手抚上自己的腰肢,他有气无力地想要拍开,却反被十指紧扣。 他听到萧怀恶趣味的在自己耳边道:“苏恻,我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下一瞬,他在那一瞬明白了萧怀口中的有趣,无力地阖上双眸,企图能够掩耳盗铃。 萧怀宛若小孩子得了趣味般,不停寻着新奇。 直到最后一刻苏恻浑身抽搐着听到萧怀说道:“傅淮之能让你这样吗?这世间永远只有我能让你如此!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苏恻半睁开氤氲的眼眸,看向萧怀,语气微弱却字字铿锵道:“你他妈,永远比不上傅淮之一丝一毫!你就是个畜生!” 萧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瞬间黑着一张脸,死死地掐住苏恻的脖颈,寒声道:“我比不上一丝一毫,所以你就要跟着他逃是吗?” 苏恻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却不带任何思索的答道:“是!” 萧怀松开了掐住苏恻脖颈的手。 突如其来的空气,让苏恻猛烈咳嗽起来,但还未等苏恻完整喘上一口气,钻心蚀骨之痛便从脚踝处传来。 苏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萧怀,那一瞬的绝望与疼痛让他两眼一黑,面色苍白到汗水止不住的外冒。 在晕倒过去前,萧怀又是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只不过那些话如同刀子一般剜在苏恻心间,将那些曾经生成爱意的腐肉一点一点剔除干净。 “你为什么总想逃?为什么总惹我生气?这次给你的教训希望你能好好记住啊,苏恻。” 第37章 萧怀盯着苏恻那双紧闭双眸,眉头紧蹙的脸良久,才后知后觉般松开了紧攥住苏恻脚踝的手。 他捧起苏恻的脑袋抵在自己肩膀上,脸上终于不再是狰狞的模样,反而又温柔起来,对着苏恻柔声道:“苏恻,你不懂那些人对你抱着怎样恶心的心思。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让你从此不再被他们贪婪的目光所觊觎。” 萧怀替苏恻将身子擦拭干净以后,福宁才带着大夫走入屋内替苏恻仔细处理着伤口。 从那天以后,直到苏恻从昏迷中醒来已过了半月有余。 但在苏恻醒来的那一瞬,他感到自己脚上一沉,微微一动便能听到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 苏恻吃力的掀开被子,低头垂视发现自己那另被萧怀放过的脚踝上正扣着银色铁环,与铁环相连的是一圈圈宛若手腕大小的银色铁链。 苏恻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怀以这样的方式囚禁在了这里。 这一次,他甚至失去了所有的人身自由。 正在此时,屋门被推开,苏恻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先瑟缩了一下。 但显然进来的人并不是萧怀。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且稚嫩的脸庞,苏恻试图和他搭话,可那人却只目不斜视的替他重新在脚踝处敷上药膏后,便低垂着眉眼,快步离开。 此时,苏恻才打量起来屋内的一切,他发现屋内的陈设竟然与自己所居住的院子相一致时,他心中对萧怀的那股恶寒再次油然而生。 如此又过了半月有余,萧怀仍然没有出现在苏恻面前。就在苏恻以为萧怀是良心发现,无脸面对自己的一个清晨。 屋内走进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人在自己的脚踝上检查片刻后便退了出去。 苏恻听着有人在外低声交谈几句,顿时苏恻心生一股不详的感觉。 他知道萧怀就在门外。 在端着那副令人作呕的笑容迈入屋内的那一刻,屋内发出一阵金属银链碰撞的声音。 寒风吹过,屋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那只白玉发簪现在正稳稳扎在萧怀的胸膛之中,苏恻握着玉簪的手因紧张而颤抖,他额间浸出的细汗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福宁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 萧怀面色森冷道:“还以为你会学乖,没想到……” 苏恻将玉簪往里面刺入几分,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恶狠狠地对着萧怀吼道:“放我走!你不要逼我!” 萧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子微微前倾,让苏恻握着的那只玉簪深入体内几分,满不在乎道:“我就在这里让你杀,你敢么?” 苏恻看着萧怀的神色,仿佛自己手中那股猩红的血液不是从他体内流出的。他怎么能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命?苏恻忽而想起那个雨天,他的心脏瞬间被拧紧,手越来越抖,抖到快握不稳玉簪的时候。 他见萧怀冲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流着泪,从喉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准备拼尽全力将玉簪完全没入萧怀体内时。 萧怀却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忍着疼痛往后撤退半步,躲过苏恻的动作,一掌将苏恻手中的玉簪拍落在地上。 苏恻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玉簪,蹲下身想要捡起时,却被萧怀一脚踢向墙边的柜子下面。 萧怀随即揪住苏恻的头发,在萧怀掩盖不住的怒意之中听到了令苏恻最为绝望的话语:“福宁,关门。” 福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萧怀阴郁着一张脸时,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苏恻被萧怀反握住手拖至床榻之上,看着萧怀眼中迸发出爱恨交杂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道:“你当真是学不乖啊,苏恻?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竟然让你做出这种行为。” 萧怀伸手便去解开苏恻的衣衫。 苏恻已经敏锐地从萧怀的动作感知出那滔天怒意的时候,顿时从心底涌出无限恐惧,他抗拒着萧怀道:“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萧怀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不知从何处掏出来同银链相同材质的手环扣在苏恻的双腕之上,又扯下腰间系带蒙住苏恻的双眼。 被蒙上眼睛,捆住双手的苏恻,对萧怀的所作所为皆是一阵恐惧与不安,他感到自己胸膛前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随后感受着萧怀鼻尖灼热的气息围绕在他的颈侧。 他在萧怀的动作中奋力的挣扎着身体,但很快萧怀用手撬开他双唇,用指腹压在他的舌苔之上,将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喉间。 不过多时,他的身体便感到一阵发热,一股熟悉的记忆从身体涌现,苏恻脑中浮现出春猎那夜好似也如这般。 苏恻咬牙切齿道:“是你!那夜是你!” 萧怀挑起苏恻的下巴,看不见苏恻那双憎恨的眼睛,让心情顿感愉悦,俯身吻了吻苏恻道:“那夜给你下药之人不是我,你不如猜猜是谁?他就是你最爱的傅淮之啊!” 苏恻被他的话惊到脑内一片空白,一时泪水浸出眼眶打湿了腰带。 萧怀不悦的“啧”了一声,想要发火。但又见苏恻的身子逐渐向自己靠近,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萧怀用手背抚上苏恻的脸颊。 苏恻竟不由自主的在他手边蹭了蹭。 萧怀当即心情愉悦起来,连带着伤口的疼痛一并抛之脑后,道:“苏恻,你知道吗?你要是永远都能如此听话便好了。” 那天下午,时间被苏恻拉的格外漫长。 他只感到无尽燥热,可无论如何又无法消除那份燥热,如同身处炎炎夏日被暴晒于太阳之下。 他浑身淌着细汗,在心底渴望一阵甘霖。 可萧怀总是充满恶趣,如同那一阵狂风为他带来乌云又再次吹散。 让他心痒难耐。 在最后的时刻,又故意折磨苏恻般,吻遍他的全身,但又戛然而止,让苏恻情不自禁的想要贴近萧怀温暖的身躯。 在苏恻眼上的腰带被解开的一瞬,他重新看见眼前那张脸,听着萧怀用带着情欲与慵懒的嗓音开口道:“苏恻,你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第42章 苏恻的身体此刻犹如白蚁啃食,只觉得自己浑身酥痒难耐,在脑中一片混沌时看着萧怀皱起眉头,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又问了一遍:“苏恻,回答我。” 苏恻歪着头仿佛思考着萧怀口中的话,最后搂着萧怀的脖颈,轻轻“嗯”了一声。 苏恻看着萧怀莞尔一笑,最终给予自己解脱时。 苏恻明明身体感受到的都是舒爽,可为什么自己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好像终于堕入了一个深渊。 —— 冬去春来,这是苏恻和萧怀在一起的第二年。 苏恻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同萧怀多说一句话。 但院内其他下人每次入屋内也是大气不敢喘的来去匆匆,不敢同苏恻多说一句话。 福宁偶尔会同苏恻说话,但苏恻都会以一种敌对的目光看着福宁,以示自己的不满。 他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常常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飞鸟,偶尔也会听着那些散发着朝气的下人在路过自己院门前便会噤声。 苏恻最开始还会愤怒,还会怨恨,再到后来他只会默默流泪,可最后连这流泪的资格都没有时。 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被赋予了生命的木偶。 福宁站在书房中向萧怀一一禀报着他不在府中的日常。 但在关于苏恻的事上,福宁汇报完后,便直勾勾地望着正在查阅书籍的萧怀。 萧怀抬头瞥了一眼福宁道:“怎么了?” 福宁一本正经的面色上终于微微松动,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如今不觉得自己和自己所厌恶之人越来越像了吗?” 萧怀捏着书的手微微收紧,他盯着福宁半晌:“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反正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公子真的不在乎吗?” 萧怀半眯着眼将书甩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语气之中尽是不满道:“福宁,你的话太多了。” 福宁恭敬地行礼道:“是老奴多言。” 福宁离开书房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他抬手擦了擦鬓角回过头望向屋内紧闭双眼的少年。 他只不过是在宫中照拂过萧怀的生母和萧怀几年,如今两人相遇也不过短短一年,萧怀的成长他看在眼中,如今贸然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是因为心疼苏恻的遭遇,更是因为萧怀越来越像当今病重的陛下。 当晚,苏恻在福宁的监视下本想装模作样的吃两口饭食,却不想毫无胃口。 “苏公子,多少还是吃些吧,若是让公子看见,指不定又要受罚了。”福宁劝慰道。 可苏恻只抬眸看了一眼,近来一周苏恻都未在院中看见萧怀身影。 他不知道萧怀在忙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更何况每次福宁都用这个理由吓他,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准备起身以示抗议的时候。 萧怀突然推门走入屋内,眼神冰冷的划过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又看向苏恻。 初春,院中已经开了不少花,四处一片生机勃勃的场景,可唯独眼前之人,长发垂在身体两侧,遮住自己深陷的瞳孔,唇色苍白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萧怀觉得苏恻现在带着一种病态又支离破碎的美,如同秋日那即将凋零的花朵,只需一阵风便能让他烟消云散。 他没有想这样对苏恻的。 苏恻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害怕,准备为自己找一个开脱的理由时。 萧怀便沉着一张脸走向苏恻,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一旁的筷子沉声道:“你要吃哪个?” 第38章 他咬着唇不说话,萧怀的手也一直举在空中。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最终,苏恻在这场木头人的游戏中取得了胜利,可胜利的代价便是萧怀将筷子往桌上一扔,冷着一张脸让福宁出去。 苏恻感到自己腰上一紧,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两手拼命的想要掰开萧怀扣在自己身上的手,脚也胡乱地在地上乱蹬,晃得银链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怀极度不悦地说在苏恻耳廓说道:“苏恻,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要对你做些什么?” 苏恻或许真的是被萧怀折磨怕了,他在萧怀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便感到好似有一阵奇怪的感觉传来。 苏恻脑子还没坏掉,自然反应过来,心中瞬间充满惊恐,脊背发寒起来。 他曾在无数个昼夜颠倒的日子里,透过它感受到过萧怀对自己的满腔愤怒和给予自己的钻心之痛。 萧怀望着苏恻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他透过苏恻紧绷起来的身体和那逐渐减弱挣扎的双脚,知道苏恻应当是彻底放弃挣扎了。 萧怀对苏恻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表现很是满意,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柔声问道:“要吃点什么?” 苏恻不想同萧怀说话,他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萧怀的禁锢中抽出来,可他越是往上抽动,萧怀就越是大力地禁锢住他。 苏恻心中泛酸,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萧怀对自己如此偏执,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他的泪很快便从眼眶流了出来,滴在萧怀的手背上。 泪水的温度并不滚烫,萧怀的手还是在苏恻看不见的地方,很轻微的瑟缩了一下。 萧怀强制扭过苏恻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苏恻的眼中清晰透漏出对萧怀的惶恐与不安,他听到萧怀问他:“你在哭什么?” 在萧怀的手松开的一刹那,苏恻连忙抬手擦拭着自己的双眼。 他不想在萧怀眼前表现的很脆弱,他只是想挡住萧怀审视自己的目光。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 萧怀一直等他哭够了,才移开苏恻挡住自己的手。 苏恻一双通红的眼睛对上的便是充满温柔缱绻的目光,萧怀用听起来极其久违的平和嗓音询问道:“哭完了吗?” 苏恻没有搭话。 “哭完了,能告诉我要吃什么了吗?” 他抿了抿唇,许是大哭了一场,腹中真的有些饿了,又或许是迫于萧怀今晚好像真就吃饭这件事和他杠上了一般。 苏恻抬手随便指了一个。 萧怀眼珠往旁边扫视了一下却并没有伸手夹起苏恻指向的菜肴,反而夹起旁边的荔枝虾球喂至苏恻嘴边,满脸笑意道:“苏恻,你最爱吃的不是这个吗。” 萧怀虽然说着问句,可话语中并没有任何疑问,就像笃定了苏恻爱吃虾一般。 苏恻扭头看向满桌菜肴,的确都是他最喜欢吃的,但是他从来没有特意说过自己喜欢吃虾。 因为他讨厌麻烦,所以情愿不吃。 他盯着虾球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张开嘴时,却听到萧怀脸上的笑意更盛,开口道:“怎么?怕我下毒吗?”萧怀贴近苏恻身边说道:“我舍不得你死,所以就算下药,我也只会给你下媚药,因为只有那时你才是最诚实的。” 苏恻原以为自己在听到这些折辱的话语不会再心痛,不会再悲伤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高估了自己。 这个人怎么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恶劣低俗的话语? 苏恻板着一张脸,咬过萧怀筷子上的虾球。 他极力的想要吞咽下去,可无奈胃中抗拒的厉害。 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也不是那么喜欢吃虾球,就好像他对萧怀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 终于,在苏恻即将吐出来的前夕,萧怀放下了筷子,对着苏恻扬起笑容询问道:“苏恻,你爱我吗?” 苏恻没有想到萧怀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心中感到一阵惧怕,到底要怎么回答萧怀才能让他满意。他真的怕了萧怀,他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迎来新一轮的惩罚。 他真的很怕。 萧怀见他不答,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反握住他的手,换了一个问题:“你想要见傅淮之吗?” 苏恻的眸中终于闪过其他的情绪,不只是惧怕,而是一种担忧。 他知道萧怀光是为了得到自己便费尽心尽做到如此境界,那傅淮之会不会因为帮自己逃跑,而被萧怀折磨? 更何况,傅淮之和他之间本来就不对付。 苏恻以为自己的一番思想藏得很深,可尽数被萧怀看在眼中。 苏恻刚张开嘴,萧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药塞入他的口中,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吻上他的唇,将他的话语堵回喉间。 缠绵又霸道的吻。 萧怀攥取着苏恻每寸气息,从他的舌尖尝到那诱人的甜。 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直到苏恻感到那股熟悉的感觉从身体深处再度传来,他双手推开萧怀一瘸一拐跑向屋门的期间。 萧怀双手环抱在胸前,在一旁冷眼看着苏恻可笑又狼狈的模样。 在苏恻准备打开屋门的那一瞬间,萧怀慢慢弯腰从地上拽起那条银链,往后用力一拽。 第43章 苏恻当即摔倒在地上。 苏恻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抬头望着屋外瞥过头的福宁,流下无助的泪,他终于从喉间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救救我。” 身后传来催命般的脚步声,萧怀弯腰捉住他的脚踝。 苏恻的脚踝不过才刚好,在萧怀如此大力的握力之下,疼痛很快传入他的脑海中。 他被萧怀毫不费力的从屋门拖到床榻之前,他惊恐的看着萧怀,大喊道:“不要!我不要!” 可萧怀却只用手抵在他的唇边,眉眼带笑道:“你应该说。我爱你,萧怀。我不想见傅淮之。” 苏恻渐渐软在萧怀的怀中。 他在脑海中怔愣一瞬,思考起萧怀的话语。 他想在春猎的那个晚上,他被困在山洞里,他如神仙般降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在心底升起了爱意。 后来,在树叶纷飞,果香四溢的那个明媚午后,两人终于隔着一层薄纱心心相映,灵魂共鸣的时刻。 他爱他的心达到了顶峰。 即使除夕再见萧怀,那样破烂的环境,他也没有说要离开。 他以为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就算过着清贫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萧怀为了他营造出来的错觉。 就连一开始,他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真名。 多么讽刺,他甚至时至今日,才知道他姓萧。 一切的谎言,让苏恻的心酸到发胀发痛,而那股疼痛让他无法言语。 药效让他身体的每寸筋骨都在渴求着萧怀,但他混沌的脑中又极度厌恶着这股违背自己意愿的想法。 萧怀全程在一旁看着他难堪,只在他涨红脸,在床上扭作一团时,又出声询问道:“苏恻,你要吗?” 苏恻眼中氤氲着一片雾气,几番想要张口说出拒绝的话语,可他又感觉自己如此需要萧怀的怀抱。 但萧怀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径直转身抬脚准备离去的时候。 苏恻看着萧怀远去的背影,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从床上起身,带起银链阵阵晃动。 萧怀被苏恻拉住手腕,听着他喘着粗气小声哭道:“要,我要。” 萧怀挑眉回过头望向苏恻,又问道:“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苏恻有点难。 他想自己从前是爱的,但是现在他不知道,他应该是恨萧怀的。 萧怀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速度,拉开他的手便要走。 苏恻从后抱上萧怀的腰肢,像是妥协又像是叹气般,低声说道:“爱。” 萧怀对他的回答算不上满意,但他有足够的时间让苏恻能够在下次提问时,快速回答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后来的日子里,萧怀每天都会向苏恻提出这个问题,苏恻最开始都会迟疑。 但迟疑久了,萧怀显然又不高兴起来。于是萧怀屈指在桌上叩十个数,如果苏恻能够在十个数以内回答他,他就能在晚上少吃一点苦头。 直到晚春的时候,苏恻只要一看到萧怀抬手准备叩在桌面上,他能够极快的对着萧怀说“爱”。 尽管那并非出自本意,但萧怀好像也不在乎。 只要苏恻说爱,萧怀便能高兴的搂着他一整日,晚上的时候也会对苏恻温柔很多。 整整三个月,苏恻终于被允许卸去了脚踝上的银链,被萧怀允许可以走出屋门到院子里散散步。 但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长时间的独处,面对着萧怀的折腾与折磨。 他已经失眠太久,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父母与朋友那张鲜血淋漓的面庞,耳边总是能够听到他们对自己的无限指责与质问。 问他为什么要同杀害自己的仇人睡在一张床上? 问他为什么要如此懦弱?为什么不敢反抗? 他只能哑着嗓子,泪流满面,不停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39章 他伸出手想要将苏恻搂入怀中,可在他触碰到苏恻的一刹那。 苏恻竟奋力挣扎起来,紧闭着双眼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萧怀当即脸色变了又变,心中也腾起一股火气:“苏恻,你吵到我了。” 苏恻闻声下意识的从梦中惊醒,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看向萧怀,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在意识清醒的刹那,苏恻知道萧怀正在生气,他现在真的很怕萧怀生气,因为他真的很会折磨自己。 苏恻抿着唇,将被子拉至自己下巴,一边小声道歉,一边用那双充满疲惫无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怀的表情。 萧怀对于苏恻反应,当即心中一紧,呼吸一窒。 他伸手去把苏恻搂入怀中,声音柔和些许道:“不准再说梦话了,知道吗?” 他想萧怀好霸道,不仅剥夺自己的自由,就连说梦话他也要管。 苏恻越想越委屈,背对着萧怀,望着那床头的烛台在萧怀的怀中挣扎了几下。 萧怀不悦的“啧”了一声,在他的背后吐息:“你是不是今晚不想睡?” 苏恻闻声,身体怔愣片刻,又缓缓往外挪动了几分就被萧怀伸手搂住腰往后者身前一带。 “不想睡就别睡了。” “要睡得,我要睡得。”苏恻小声且很快地回答着萧怀。 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姿势,再也没有动弹。 或许是苏恻近来表现不错,又或者是萧怀突然善心大发。 三日后的清晨,萧怀将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昨夜,苏恻在萧怀的身下不知几时昏睡过去,眼下正困顿得厉害,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求饶道:“我好困啊,我想睡觉。” 这样略带撒娇的语气是两人剑拔弩张以来,萧怀第一次从苏恻口中听见,这让他心情顿时大好,贴近苏恻柔软的双唇吻了吻,安慰道:“那你待会儿在马车上睡。” 苏恻本来一片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些许,睁开困乏的双眼望向萧怀确认道:“马车?我们要出去吗?” 萧怀垂眸将他放在梳妆台前,从一旁选了一套衣服递给苏恻,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出去走走?” 苏恻沉默着用手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衣衫,他从没想过自己在被萧怀关在屋中这么多时日,能有朝一日被萧怀带出去。 他能够有这么好心吗?但不容苏恻多想。 萧怀便一把将他的里衣扯开,露出遍体暧昧的红痕,眼中对自己留在苏恻身上的痕迹,充满欣赏道:“实在困乏,我来替你更衣。” 苏恻耳畔回响着萧怀的话,忽而记忆闪过。 去年今时,萧怀每天还会恭敬的对着自己说道:“我来服侍公子更衣。” 时过境迁,苏恻倒也没抗拒。 因为如今他们早已身份互换,他也没有了抗拒的权利,不如乖乖顺从,至少能够少吃许多苦头。 两人出门时,苏恻跟在萧怀的身后行至马车前时。 他在见到马夫的一瞬间,将脑中最后一丝睡意驱之干净。 萧怀感受到他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苏恻一眼,又望了马夫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拽住苏恻手更加大力的将他往自己身前拉动,道:“眼熟吗?苏恻。” 苏恻不由又浮现出那夜逃跑时的记忆,那些熟悉的内饰,喜欢的熏香和那甜度与温度都刚好的牛乳茶。 苏恻顿时脊背生寒,腿脚发软。 萧怀如今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发问,可萧怀却在他身边紧闭双目好似熟睡一般。 他只好作罢。 萧怀半睁开眼打量着苏恻,见他垂着头,两手捏紧衣衫咬紧嘴唇,又阖上双眼。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别院前。 萧怀牵着苏恻的手走下了马车。 苏恻从入门开始便打量着这处古朴宽大的院落,直到苏恻的脚踝有些泛酸时,他才听到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在迈入正厅前,苏恻听着院内传来喧闹的声音,他手心不自主的冒出细汗。 但幸好在踏入主院前,萧怀将他领入一旁的偏殿之内,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尽快处理完过来找你。” 苏恻当即松了一口气。 他如今不知道自己应当用什么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更何况,在他被萧怀锁在屋中的这些时日,他已经没有办法和那么多人正常的交流。 他现在变得真的很奇怪。 自萧怀离开后,他看着桌上备好的糕点,倒是真有几分饿了。 他拿起一块塞入口中,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能够在此寻找机会逃出去的时候,又想到了上次的遭遇。 再者院内真的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吗?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屋门。 可在打开的那一瞬间,苏恻便后悔了。 “苏恻!?”左遇似乎很是震惊的脱口而出苏恻的名字,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的时候。 第44章 苏恻顿时慌张地将门再度关上,背抵在门上,绝望的闭上双眼,听着脚步声渐进。 “苏恻,你怎么会在这里?”左遇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了,转而换了一种语气道:“苏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帮我求求四皇子怎么样?” 苏恻没有回应左遇,他不知道左遇口中的四皇子是谁,或许是萧怀。 但他只要一想到左遇对自己下药,他就觉得憎恨。但他竟然最怕的是,让萧怀误会自己和左遇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他蹲下身,抱起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其中,好似如此便能听不见左遇急切的拍门声和呼喊声。 就在此时,萧怀萧怀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左遇。 “左公子在这里干嘛呢?” 苏恻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种救赎。 左遇当即磕磕巴巴道:“四皇子……” 萧怀脸带笑容,可语气冰冷地冲着左遇说道:“滚。” 左遇紧抿唇,垂眸望向屋门一眼,低低应道:“是。” 两人在院门擦肩而过的时候,萧怀突然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阿恻,开门。”萧怀站在门外轻声唤道苏恻。 苏恻踉跄着从地上起身,打开屋门,见萧怀正一脸平和的看着自己。 他对于萧怀这样的神情心中有些没底,想也没想就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让他进门,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没想逃。” 说着说着,苏恻竟伸手去拽萧怀的衣袖,语无伦次的向萧怀证明着自己。 可萧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直到苏恻以为萧怀不相信自己,懊恼地垂下头有些失望。 萧怀蓦然抬起手,苏恻紧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来自萧怀的狂风暴雨时,却听到萧怀轻笑一声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吃个东西还会有残渣挂在嘴边,你是准备晚上饿了吃吗?” 苏恻闻言抬起头望向萧怀。 萧怀虽然脸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替他将嘴角的残渣抹去,顺势送入自己的口中,颇有些抱怨道:“苏恻,你真的很让人不省心。” “那你相信我吗?”苏恻真的很执着于这个问题。 萧怀耸了耸肩,俯身靠近苏恻,将他整个人抵在桌沿道:“看你表现。” 苏恻盯着那双桃花眼,心中那些原本化为灰烬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死灰复燃。 他知道这样的情感很不正确,但他还是闭着眼睛吻上了萧怀。 屋外夏风轻拂,翻起一阵不属于晚春的热浪。 苏恻双手扣紧桌沿,整个身体紧绷在萧怀身下。 萧怀感受到他的异样,抬手从他的脊背抚摸相上,捧住他的脑袋用拇指指腹轻缓的摩挲他的耳朵,直到耳朵红如泣血。 萧怀又将苏恻整个人抱坐在桌面上,吻上他的脖颈,在他的锁骨上咬出一个牙印,仿佛如此便在苏恻身上打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苏侧难免从喉间发出一丝暧昧的呻吟。 但在萧怀松开他的腰带,露出胸膛的时刻,苏恻当即反应过来萧怀即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伸出双手抗拒着萧怀,但仍然不敌萧怀的力气,反被压倒在桌面之上。 苏恻内心慌乱至极,生怕此时院内有其他人前来,他喘着气求饶道:“萧怀,我们回去再做好不好?” 萧怀将他的视线全部挡住,没有回答苏恻,自顾自地再次覆上苏恻想要说话的唇。 傅淮之踏入屋内的那一刻,便看见了屋门内那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身影,他当即明白了左遇是受何人指示。 萧怀听着院内传来的脚步声,忽而抬起身,一边伸手屈指在苏恻的耳边,一边冲苏恻温和的笑道:“苏恻,你爱我吗?” 多次反复的训练。 苏恻甚至都不用思考,就习惯性的脱口而出:“爱。” 萧怀唇角微勾,埋首在苏恻颈间,回应着苏恻:“我也爱你,我永远都爱你。” 苏恻这才发现院内站着傅淮之,他顿时觉得整个人跌入谷底。 萧怀感受他的呆滞,起身顺着苏恻的目光回望,冲傅淮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后松开了禁锢着苏恻的双手,沉声道:“没想到傅公子竟然有如此爱好?” 苏恻那瞬间心中所有情绪都烟消云散,他绝望的阖上双眼,不愿再去看那两人作何神情。 他只知道自己如此愚钝,他以为萧怀就算不是出自好意带他出来,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为了炫耀,而且炫耀的方式是让自己如此难堪! 苏恻突然大笑出声!萧怀,真是好幼稚! 他用力推开萧怀,从桌上起身怒目而视,语气竟格外平静道:“萧怀,你满意了吗?” 萧怀目的既已达成,他上前挡住傅淮之打量着苏恻的目光,想要替苏恻合拢衣衫。 但显然苏恻不愿意。 萧怀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道:“你别在这里逼我让你更加难堪。” 苏恻冷眼看了萧怀一眼,彻底放弃了挣扎,双手垂在身侧止不住的颤抖,仍由萧怀给自己整理衣衫。 待整个过程结束后,萧怀又从苏恻眼中看到那丝久违的厌恶。 萧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第40章 路过傅淮之的时候,萧怀冷声道:“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劝你好自为之,别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 就在萧怀再度准备迈步时,傅淮之竟然伸手拽住苏恻,开口道:“苏恻……你……” 苏恻在萧怀阴鸷的目光中,顶着巨大的压力抬起眼皮在空中与傅淮之对视,千言万语只化作他颤抖的手,在傅淮之满眼错愕中一点一点抽回属于自己的手臂。 萧怀神色复杂的伸手搂过苏恻的腰。 他对于苏恻今天的表现,本应该感到愉悦,因为苏恻所有的行为都在他计划之内,但他又感到自己心里又有些窝火,自己竟然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证明苏恻属于自己。 他低沉着嗓音:“走吧,阿恻。我们回家。” 苏恻僵硬着身子,脸上写满抗拒,但他的抗拒在萧怀看来毫无意义。 临近院门时,傅淮之在他们身后一字一顿,目光异常平静道:“我们走着瞧。” 萧怀觉得傅淮之有时候真的极度可笑又可怜。 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怜他总是做出愚蠢的选择。 萧怀脚步都未停顿一秒,在背影消失前,说道:“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我奉陪到底。” 两人回府途中。 苏恻一直坐在距离萧怀的位一拳远的位置上,脸对着窗外留给萧怀一个倔强的背影和饱满的后脑勺。 萧怀靠近他一分,苏恻便往旁边挪动一寸。 最终苏恻躲无可躲,被萧怀抵在车窗边,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的时候。 苏恻语气生硬道:“你想做什么。” 萧怀环住苏恻的腰肢,将他径直转了个身。苏恻随即轻呼一声躺倒在软榻之上,萧怀注视的目光一寸寸的如毒蛇吞食猎物般自上而下扫过苏恻的身子。 苏恻的掌心传来一股温热,是萧怀插过他手指的缝隙与他十指相扣,紧接着耳边濡湿的感觉,萧怀在舔舐他的耳廓,柔声道:“你在同我闹脾气吗?因为傅淮之?” 苏恻别过脸没有回答。 萧怀轻笑一声,从苏恻身上起身,似是自嘲道:“果然情人还是老的好吗?你究竟要心心念念傅淮之到什么时候?” “难道你对我很好吗?”苏恻冷眼看向萧怀,他不明白萧怀又在不满什么,半撑起上半身,继续说道:“萧怀,我现在这副模样不都拜你所赐吗?至少傅淮之不会拧断我的脚踝,不会夜夜喂我那些药丸同我欢好。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只在乎自己感受的人。不,你都不算人!因为只有畜生才会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爱!你的爱,没有人需要!” 萧怀怔愣一瞬,冷笑一声,死死掐住苏恻的脖颈,怒吼道:“苏恻!!!你说你爱我啊!” 苏恻看见萧怀杀欲已起,阖上双眼,微抬下巴将脖颈往萧怀身前送了送,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着:“那你最好祈求日月重叠,光阴倒流。” 萧怀明白苏恻所言之事皆是天方夜谭之事,也就是说,苏恻即使再重复那一句句被机械训练出来的话语,都不过是化作重锤,一锤锤将萧怀给自己用谎言编造出来的梦境再亲手打碎。 萧怀心中气不过,就算是虚假的又如何,至少此刻苏恻还是在他身边,他发了疯似的屈指敲在案桌之上,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着苏恻,那个关于爱的问题。 苏恻仍然会不假思索的回答爱他,可每一句“爱”的同时都伴随着苏恻留下滚烫的泪珠。 直到最后苏恻被折磨到浑身哆嗦,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继而跪在萧怀身前将头埋在他双脚之间,卑微的求饶着:“我会听话的,求求你……” 萧怀不知何时才发现自己的两眼有些朦胧。 第45章 他知道即使今日无论自己如何做,苏恻口中那一百句虚假回应都换不到他最想要的一颗真心。 爱,不是交易,不是强迫。 但他只能如此才能将苏恻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即使是面对苏恻的滔天恨意,他也全盘接收,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 但傅淮之那个小人对自己的强加之罪,他要傅淮之血债血偿。 在马车抵达府邸时,苏恻已经在萧怀的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萧怀刚抱着苏恻准备下车时,苏恻便瞬间清醒过来,他抗拒着萧怀的怀抱,但在后者不悦到脸色阴沉的瞬间,苏恻就噤声不动了。 一路之上,苏恻看着萧怀抱着自己逐渐偏离寝殿的时候,他的心中有些发怵,小声说道:“走错了。” 可萧怀根本不理会他,直到走入一个僻静的院落,他看着萧怀转动花瓶,顿时面前的墙发处震耳的轰隆声裂开一道缝隙。 苏恻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潮湿味道,看着向下延伸不知到何处的阶梯。他当即在萧怀怀中挣扎起来,在双脚落地的瞬间,苏恻抬手一个耳光扇在萧怀的脸上。 这一巴掌苏恻打得极重,重到包含他心中被萧怀控制以来的许多情绪,那些被萧怀折磨、欺骗、伤害、委屈而造成的怨愤都由掌心中火辣辣的痛所替代。 萧怀显然将一路上压抑到不能让他喘息的火气彻底被这一巴掌引燃,他当即将苏恻推倒在案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反握住苏恻的手腕,面目狰狞地看着他道:“好啊,今日不过见傅淮之一面,你就这么有骨气了!怎么,傅淮之给你下药的时候,你不给他一巴掌啊,他杀你全家的时候,你还傻傻的把他当作救命恩人住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拿出你的傲骨!” 苏恻虽然手腕被萧怀大力的钳制住动弹不得分毫,但身体仍然不停扭动着,也不知从何处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竟然真的挣脱了萧怀的禁锢。 他哭着向门外跑去,他不是没有听到萧怀的话语,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傅淮之会是杀害他全家的凶手,明明他在府中看见的是萧怀那一副阎王罗刹的样子。 还未等苏恻回过神,他的脚踝便被一条细细的皮鞭缠绕住往后一带,他整个身体毫无防备的与地相撞。 萧怀拖着皮鞭从他身后走至身旁,看着地上因疼痛而抽气的苏恻,整个人眼中布满红色血丝,语气充满叹息:“你为什么总想逃?你就这么信任傅淮之吗?为什么你从来不信我?为什么!” 在萧怀问完最后一个“为什么”的时候,显然情绪已经逐渐失控,他挥舞起手中的皮鞭狠狠抽在苏恻的身上。 细细的皮鞭在空中挥舞发出“咻”的一声,再狠狠的落在苏恻身上。 一鞭,苏恻的衣衫便破了一道口子。 两鞭,苏恻那暧昧遍体的身躯上便出现了一道红印。 苏恻蜷缩着身子,在一鞭又一鞭的鞭笞下,缓慢的挪动身躯向屋门爬去,他每移动一寸,萧怀便多一分怒气,皮鞭就多一分力量。 直到苏恻爬过的地方出现一道清晰的血迹。 萧怀还在质问着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要逃离自己!” 萧怀察觉到苏恻不对劲的时候,苏恻早已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多时,整个人意识模糊到以为自己再挨上几鞭就可以从此解脱的时候。 萧怀却没有再打他,反而丢掉皮鞭好像意识清醒过来,双膝跪在他的身边,从地上捞起苏恻。 苏恻浑身被萧怀的动作扯得生疼,倒吸一口凉气,听到萧怀猫哭耗子假慈悲道:“对不起,苏恻,对不起,我没想这样对你得,我实在太嫉妒了,都怪傅淮之。” 苏恻这个时候呼吸已经十分虚弱,他不知道萧怀如此暴躁到底是怎么在自己身边伪装一整年。 萧怀将苏恻凌乱的头发从脸前掀开,露出那张苍白的脸庞。 苏恻没有哭,或许是疼痛让他无力流泪。又或许是他的泪刚刚已经流尽。 苏恻在昏死过去前,冲着萧怀绝望说道:“求你放过我吧。” 可他早已失去力气,嘴唇只不过上下翻动并未出声。 苏恻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便见自己被关在仅一处天窗照亮的小屋之内。 四周是冰冷的墙,除此以外便是自己和身下的床。 苏恻笑了出来,但一笑便牵动全身伤口,让他一边笑一边痛。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扣在两侧,顺势抬起脚发现脚上又是熟悉的银链,苏恻更是大笑出声:“萧怀,你也只有这点招数了吗?” 他的声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萧怀步入他视线的那刻,苏恻觉得萧怀的脸好像憔悴了些许又带上了某种悲伤,整个人看上去也病恹恹的。 难不成他在为自己这副模样难过?但这个想法在出现的那一刻就被苏恻否认了。 恐怕是在悲伤自己被他打了个半死,没办法在夜里伺候他而悲伤吧。 萧怀站在距离他很远的位置,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久到苏恻快要睡过去时,他才听着那被刻意放低放缓地脚步声向自己而来时。 苏恻吞了一下口水,将眼闭得更紧。 他感受到萧怀拉起他的手,后者弯下腰蹭了蹭他的手背,小声道:“阿恻,我真的有些累。” 苏恻这时才闻到萧怀身上带着的酒气,他微微蹙眉强忍着将手从萧怀手中抽出来的冲动,听着萧怀又道:“阿恻,要是我输了就得丧命,那时你会不会……” 萧怀冷笑一声,又道:“应该不会吧,你这么恨我,我死了对你来说才是最好得。但我想赢,这样就可以娶你了,我们就会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那天,苏恻也知道萧怀那样冰冷不近人情的人,竟然也会流出滚烫的泪水。 苏恻想,也许只有自己昏迷时,萧怀才会如此展现自己的脆弱。 原来全天下所有爱而不得、求之不得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即使如萧怀这样,也逃不过。 但他的爱实在让人窒息。 第41章 他又不再说话,每天呆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那扇露出些许天光的天窗。 苏恻近来将过往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次。 他思来想去近乎于妥协的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与其逃跑不如顺应萧怀的要求。 他不是没想过跑。 但现如今他又能往哪里逃去?萧怀早已在外面为他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挣扎想要逃离,那张密网便会将他牢牢束缚。 而且按照萧怀的个性,只要苏恻还有一天硬气,他便会寻新的方法再折磨自己。 苏恻极尽绝望的阖上双眼,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紧紧包裹着他。 夜晚时分,不知何处跑来一只贪玩的猫咪,竟然从天窗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准确无误地砸在苏恻身上。 猫咪虽然不重但还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苏恻借着月光看见那只猫,一身橘毛,似乎因为受了惊吓瞪着一双圆眼望向苏恻。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阵,最终还是苏恻没忍住,低哑着嗓子开口道:“你怎么会掉入这里?这下好了,只能和我作伴了。” 猫咪歪头似乎真的在仔细倾听苏恻的话语,过后迈着优雅的脚步走向苏恻,用头蹭了蹭苏恻的下巴,发出一声讨好的叫声。 也许是猫咪意外的亲昵,让苏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用手挠了挠猫咪的脑袋,笑道:“那我们作伴好不好?” 铁门外值守的两人,听着苏恻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话声,互相对视一眼,刚准备前去禀报萧怀。 许久不见的萧怀便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怀见两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询问道:“怎么了?” 还不等回答,萧怀便听到里面传来苏恻沙哑到几乎不可认的声音:“虽然很想你陪我,但是……” 萧怀脸色更阴沉,递了一眼神给值守之人,那人立刻会意。 苏恻听着铁门传来钥匙晃动的声音,他心中一慌,连猫带自己钻入被窝之中,闭上眼睛。 萧怀刚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盖在苏恻身上的被子凸起一团且刚好位置就在他的腹部,乍一看还以为苏恻怀了身孕。 苏恻感到床榻边的位置向下一沉,是萧怀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藏在被窝中的手逐渐收紧,猫也在他怀中感受到了不安,“喵呜”一声叫了出来。 萧怀立即掀开他的被子,猫咪趁此机会逃离了苏恻的控制。 床榻边的重量顿时一轻,苏恻害怕萧怀会将猫咪杀死,当即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说话都变得急促起来:“不要!” 萧怀身子怔愣一瞬垂头看着苏恻那双纤细的手臂,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真的站在原地。 苏恻看着猫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对于萧怀来说有些暧昧,他缓缓收回自己手的时候,却嗅到萧怀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澡豆和檀香特意熏制衣服后的香味,可他还是嗅到了那一丝被萧怀有心想要藏住的血腥之气。 第46章 这让他更加证实了自己对萧怀所做之事的猜测。 这段时日,他每日都能透过天窗听着院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更何况前日送饭的小厮与值守之人谈到的“陛下驾崩。” 他并不是愚钝之人,只要将萧怀的身份和那夜的言行相结合,他顿时明白了萧怀在谋划着什么。 萧怀转身伸手抬起苏恻的脸,突然询问道:“你是说不要让我离开吗?” 萧怀从心底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他近来为了争权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明日便是决战之日,他真的很需要一个能够逃避风浪的避风港。 他渴望能够再见见苏恻,哪怕苏恻恨极了自己,不惜对他恶言相向,他也照单全收。 但苏恻什么也没说。 萧怀心中发涩,又用有些生硬的语气问道:“你想出去吗?” 或许是这个条件太过诱人。 苏恻呆滞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冲着萧怀点了点头。 萧怀嘴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本来不打算放过苏恻的,想要这样同他一辈子这样纠缠不休,直到两人相看两厌。 可如今,他还是心软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苏恻曾经是一只自由的鸟。 如今被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那无限贪婪的欲望与疯狂,是自己亲手折断他的双翅,亲自为他套上枷锁,让他被困在笼中。 但在苏恻用那双湿漉漉又可怜的眼睛看着萧怀时,萧怀最终叹了一口气。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母妃也曾用这个眼神在生前看过自己最后一眼,再然后他的母妃就死在了黎明前。 萧怀骨子里继承了父皇的偏执与疯狂,但幸好他至少还有最后一丝人性,最终妥协道:“那你今晚必须让我满意。” 苏恻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萧怀满意,万一萧怀不满意是不是又要把他关在这里。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因为这里又脏又丑,夜晚还偶尔有老鼠出没,害得他整夜都不敢睡熟过去。 这就导致他的精神时常会涣散,让他看不见、听不清外面的声音,而且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咬了咬唇,默默抬起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解开自己衣衫上数量不多的纽扣。 萧怀本来只想抱着苏恻单纯睡觉,但见苏恻如此主动,他也不想拒绝苏恻。 于是萧怀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一旁没有制止他,看着苏恻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层薄粉。 待苏恻完全赤裸着身子,又伸手去替萧怀宽衣。 萧怀抬头望天,留给他们的时辰已不算太多,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将苏恻反压在床榻之上。 但随着萧怀那双手触摸上苏恻身体的那一刹,苏恻那些被身体牢记的不好记忆突然被唤醒。 他在不受控制地挣脱着萧怀。 萧怀看着他这一副抗拒的模样:“你怎么永远都在说话不算话?不是你自己主动脱的吗?” 但最为糟糕的是,苏恻此刻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萧怀在说什么,他想要通过萧怀的嘴型得知,却只能看到逆光笼罩在自己上的重重黑影。 萧怀在那一瞬从苏恻那双昏黑的眸子中清楚看到自己那禽兽般的样子,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到如此地步。 不由得想起福宁的问话,他这副模样和他那刚死不久的父皇有何区别。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将苏恻抱在怀中安抚了很久,久到苏恻身体不再颤抖时。 萧怀才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他将头埋在苏恻胸前,听着那处传来令人心安的心跳声。 苏恻不知道萧怀是什么时候走得,但是当他起身时,发现脚上得铁链早已散落在地上。 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疼痛。昨晚好像两人真的只是脱了衣服纯睡觉。 苏恻有些看不懂萧怀的心思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铁门,发现原本值守的在铁门前的人没了踪影,他试探性地走向铁门,用手轻轻一推,发现紧闭的铁门竟然真的被推开了。 可是这次,苏恻却有些犹豫了。 他猜测这或许是萧怀给自己新的考验?毕竟昨晚两人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如果这次再被萧怀发现自己逃出去了,他会不会要被折断双腿永远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铁门前许久,都不曾迈出一步。 直到他双腿发麻,眼前模糊一片的时候。 苏恻也仅仅是倚靠在门边的石墙,缓缓蹲下身蜷缩起双腿看着那盏盏阶梯处出现一个人告知自己通过萧怀的考验。 蓦然,一阵轰鸣之声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苏恻抬眸望向来人。 不是萧怀,不是福宁而是傅淮之。 苏恻有些不解,傅淮之怎么会在这里? 傅淮之显然一眼就看见了那扇打开的铁门和蹲在一边的苏恻,他语气急切道:“阿恻,我来带你离开。” 苏恻望着傅淮之,在后者伸出手的刹那,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和你走。” “你不和我走,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萧怀欺你、辱你的还不够吗?” “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的!我逃不掉的!” 傅淮之直勾勾看向苏恻,虽是一脸沉重但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阿恻,萧怀他死了!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死了?苏恻脑中犹如惊雷炸过,混沌一片。 他喃喃道:“他死了?” 苏恻虽然恨萧怀,但他还是不能很好的接受每个人的死亡。 更何况,昨夜还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如今便和自己阴阳相隔。 傅淮之似乎等不及苏恻对萧怀情绪消化,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和苏恻之间再也没有了阻隔,为此他不惜谋害死了自己的发妻。 苏恻被傅淮之拉着奔跑过庭院的时候。 他两眼无神地望着满地凌乱着值钱的物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苏恻极度不安地回望了一眼曾经居住过的院落,福宁正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正当苏恻好奇他为什么不逃命时,他看见了福宁头上升起的灰烟。 苏恻在那一刻道不尽心中是何情绪,他只知道以后再也不见萧怀,那些他和萧怀的恩怨是非竟在这一瞬消失殆尽。 他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 第42章 福宁在听闻萧怀打算的时候,心中便闪过一丝错愕。近来他也摸不准、猜不透萧怀的心思,但他什么也没说,还是按照萧怀的吩咐执行了。 就在福宁准备告退的时候,他看见萧怀缓缓转过身,在空中对上眼神的刹那。 福宁看到了萧怀眼中的玩味与讥讽,他很淡的扯了一下嘴角,冷冷开口道:“他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比我身边安全,那就让他出去吃吃苦头也好,最好是能够一次性让他认清所谓的朋友与自由对他来说都远不如在我身边更好。” 福宁望着他的身影,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萧怀除了那张脸,其余方面真的很像先帝,无论是做事方法还是骨子里带着的阴暗偏执。 尽管萧怀一直否认自己与先帝相似,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快速的适应着世间的生存之道并学会与人伪善。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再给予人达到幻想的希望后再一并摧毁。 他说给予苏恻自由,却只是为了测试苏恻的忠心。 很可惜,苏恻又没能通过考验。 萧怀手指敲着桌面。 他想,苏恻的确很聪明,每次总是用各种小把戏骗过自己,然后再开始新一轮的逃跑。 这一次,他先让苏恻过上一段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和他心爱的傅淮之一起,然后就去亲手把他捉回来,打断他的双腿,再把傅淮之当着苏恻的面做成人彘。 这样剩得苏恻总是想离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自己的耐心。 —— 站在近来天空总是阴雨绵延,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恻还是不爱说话,总是独自环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双眼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一阵风起,苏恻伸出手想要去接那纷飞的花瓣,可眼前突然出现的另一只手吓得苏恻一怔。 他抬起头看着来人,可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幸好,傅淮之先开口道:“怎么又坐在这里?” “淮之,他真的死了吗?” 傅淮之自然知道他在问谁,他垂下头,嘴角微不可察的紧绷着,将手中接到的那朵完好无损的花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碾出汁水,温和着嗓音道:“你不是也看见了院子里场景吗?” 苏恻没有说话,明明刚刚还觉得下雨后的院子让他冷得发颤,如今随着蝉鸣的聒噪声又觉得空气中变得闷热起来,一呼一吸之间热浪灼烧着他的肺部。 “阿恻,你父亲的骨灰我供奉在了若水寺,你若想去等天气好了,我陪你去看看。” 第47章 提到自己的父亲,苏恻脑中瞬间闪过萧怀的话语。 到底是谁在说谎,他不得而知。 但是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夜晚,傅淮之说什么也要亲眼看到苏恻饮完药才离去。 美其名曰,督促苏恻早日康复。 不过多时,苏恻的确有些犯困,傅淮之体贴的为他熄灭了烛火。 深夜时分,屋门被再度打开。 傅淮之走至床边,垂目看向酣睡中的苏恻,他低声唤了一声。 见苏恻毫无反应,他伸出手抚上苏恻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道:“阿恻,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和萧怀在一起的,他那样的衣冠禽兽只会对你用粗,我会让你快乐的。” 他伸出舌尖舔湿自己的唇,随后俯身吻在苏恻唇上,用牙齿叼起苏恻的唇吸入自己嘴中,小心翼翼的舔舐着,直到感受着苏恻冰冷的唇在自己的舔舐中变得温暖柔软。 傅淮之才用舌尖撬开苏恻的双唇,将自己的舌头伸入苏恻的口腔之中,勾起苏恻的舌与自己交缠不休。 他心中充满对萧怀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可以比自己先品尝到苏恻的滋味。 而且凭什么自己要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只有趁苏恻昏睡的黑夜,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恨萧怀!但好在萧怀死了,他如今可以和苏恻有很多的时间。 他掀开被子,将苏恻的衣衫解开,整个人跪立在床榻之上,望着苏恻那副遍体鳞伤的身体,他伸出手抚摸着那些恐怖的疤痕,喃喃道:“之前是我不懂事,害你落得如此境界。现在我会好好对你,你还会爱我吗?” 傅淮之说罢便直视着苏恻那张陷入沉睡中的脸,但苏恻并不会回答他。 傅淮之起身将手伸入苏恻的口中,搅动他的唇舌在手离开嘴唇的同时牵起丝丝唾液落在枕上。紧接着,他又将手顺着苏恻的胸膛逐渐下移,滑过平坦紧致的小腹…… 傅淮之承认自己只要一想到苏恻和萧怀做过的事,他就嫉妒到发狂。 不由得加大手中的力度,苏恻似乎被他折磨得有些难受,逐渐蹙起眉头,想要从傅淮之的掌中挣脱。 傅淮之见他反应如此激烈,睫毛不禁猛烈的颤抖着,宛若一副即将梦醒的模样。 傅淮之这才回过神来,逐渐放轻自己的力度,转而牵起苏恻的手抚上自己的身躯,埋首在苏恻耳边道:“你别讨厌我,我已经很尽力忍着了。在你身体痊愈,真心接受我之前,我都不会碰你了。” 翌日,苏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角好像撕裂般疼痛。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下床,推开紧闭的屋门发现连绵多日的雨终于在今天停止。他甚至来不及犹豫,便离开别院走向了若水寺。 若水寺往日人来人往,香客众多。如今却因为朝廷争权夺势,倒是人烟稀少起来,让苏恻放心不少。 他望着那一块黑漆漆的灵牌,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想说的话很多,但千言万语至汇成了一句:“爹,我来看你了,你在泉下过得怎么样?我现在挺好的。” 苏恻在说完这句话时,流泪还是从眼眶中流出滴落在蒲团之上。 他不想哭的,他向来倔强,但现在却怎么也忍不住,口中止不住地念叨着那句:“我过得真的挺好的。” 仿佛多说几次,就会让苏恻产生一种自己好像真的过得很好的错觉般,而那些反复被折磨得日子只是一场自己做的噩梦。 在他离开寺庙的时候已经接近于黄昏时分。 下山的道路上,他听着自己身后传来一阵非常微弱的脚步声。 他驻足回望却只能看见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苏恻感到有些不安,在他抬脚准备继续走的时候。 风声停止的一瞬被枯枝踩断的声音响起。 苏恻更加肯定了自己身后跟着人,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跟着自己,但是眼下他知道只有跑,只要不被捉住就好。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幅孱弱到不行的身子,不过才跑了几步便感到头晕目眩。 甚至还能清楚的听到身后之人正慢悠悠的向自己走来,每一步都沉重地走在自己的心脏之上。 他一瞬间跌落在地,当一只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他整个人奋力挣扎起来,嘴中发出崩溃的喊叫声。 但下一秒他的喊叫便被一张白帕所覆盖,在他呼吸之间,药物入体,瞬间失去了神志。 —— 苏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陌生的房间之中,他试图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 屋外看守的人或许听着他的响动,快步离开后不久。 屋门被打开,为首的便是太子殿下,其次身后跟着两个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人。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得意,有嘲笑,还有那丝毫不带消减的欲望。 苏恻在他们的注视下,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陷入险境?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捉弄他? 太子阔步走至苏恻身前,用扇柄挑起苏恻的下巴,笑道:“我说为什么四弟为什么纡尊降贵要去做一个男宠,原来是为了你这张脸啊。我这个四弟本就是贱命一条,要不是因为那个行为浪荡的女人,皇家怎么会出这样的耻辱,但令我更意外的是,他竟然会为了你和我争夺权力。” 太子收回自己的扇子,满脸伤心道:“可是,他愚蠢至极,为此失去生命,不过也好,毕竟皇家的威严最为重要,他死了,屈辱也就消失了。” 说罢,太子回看了另外两人一眼,沉声道:“你们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替苏公子宽衣,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好好招待一下。” 苏恻眼见那人逐渐靠近自己,当即从床上起身想用身体将那人撞到在地。 可反被扣住肩膀,拽至床榻之上,看着床边摆好的一盒让自己生不如死的道具。 他奋力的挣扎着:“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太子拽起他的头发,贴着他的脸说道:“四弟没有的东西,我拥有。他拥有的东西,我也要拥有。” “疯子!你们就是一群疯子!” 太子的手在苏恻身上游走,忽而说道:“疯子?比起傅淮之和我的好弟弟。我觉得还是他们更疯一点。” “你什么意思?”苏恻怒嗔道。 太子的手已经从苏恻的衣襟伸入其中,嘲讽道:“苏恻,你当真是天真啊。你以为傅淮之凭什么帮助你?是因为他愧疚啊,他让我派兵杀了你全家,让你和萧怀反目成仇,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一瞬间,苏恻的脑海中换乱成一片,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脚边那些恐怖的刑具,嘴里念叨着:“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怪不得萧怀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他,原来自己对他真的没有信任。” 苏恻苦笑出声。 “对啊,就是这样啊。”太子伸手去解开他的腰封,还一边说着风凉话:“像你这样愚不可及的人和我那好弟弟还真是般配,既然如此登对,那就等到了黄泉做一对黄泉眷侣如何?” 苏恻在太子放松的刹那,拼尽全力一脚踹上了他的腰腹。紧接着苏恻就直接从床上弹起朝着太子一头撞下去。 太子当即捂着脑袋骂了一声,苏恻一个箭步冲向桌旁用烛火燃烧掉捆住自己的麻绳,再抓起手边的东西乱砸一通,最后将桌子椅子掀翻在地,夺门而出。 他听着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太子在大喊捉住他,还有随之而起侍从匆忙的脚步声。 苏恻的视线又变得一片模糊起来,脚踝上的伤变得刺痛,让他只能降低速度一瘸一拐的跑起来。 萧怀进来的时候,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身上的墨色玄袍显得他身姿挺拔。 他冰冷的目光追随着苏恻逃跑的路线,直到苏恻撞进他的怀中。 苏恻喘着粗气,一张脸通红地望向萧怀,他将萧怀眼中的冷漠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知道只有他才能救自己。 “求你,救救我……” 第43章 在他看见萧怀的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眼睛发花,出现了错觉。萧怀不是已经死了吗?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完整无缺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眼下,他感受着萧怀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听着对方肋骨之中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他有好多话想要和萧怀说。 问他为什么死而复生? 问他为什么要突然放了自己? 但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在自己冤枉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解释。 苏恻在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对上的是萧怀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身后的侍从紧紧包围着他们,苏恻拽住萧怀的衣襟,眼中全是惊慌,小声说道:“萧怀,求你救救我。” 萧怀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将苏恻拉开与自己一臂之远。 苏恻见状,瞬间一脸急切,死死抓住萧怀的手。 第48章 萧怀就仍由他抓在手中,语气还算平静道:“苏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救了你,又可以为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苏恻瞬间被萧怀的话,惊得身体一怔。 萧怀也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嫌恶似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刚刚苏恻触碰过的地方,再将帕子扔在脚下。 这时,苏恻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萧怀会念在旧情帮他。 但就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萧怀抬起眼皮,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苏恻因为紧张而抓出血痕的手背,又划过他那张发白的脸庞,看着太子捂着肚子从楼上下来。 萧怀又垂眸看了苏恻一眼,突然喊道:“没想到能在此处偶遇太子殿下,真是碰巧啊!” 苏恻闻言,只瞬间便紧紧抓住萧怀垂在身侧的手掌,有些底气不足,像是怕被拒绝般,小声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会乖乖听话的,求你……” 今天,苏恻已经对着萧怀说了三次“求你。” 萧怀俨然一副没想到的模样,他眼神扫过苏恻那血迹斑驳的手,那双手正在剧烈颤抖着述说着主人的害怕。 但萧怀心中丝毫没有波澜,他将苏恻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的从自己手上掰开,就连语气都算得上平和:“苏恻,可是我对你现在没有任何的信任了。” 苏恻眼神之中充满错愕,他不相信曾经那么口口声声相信自己的萧怀,现在居然说出对自己毫无信任。 泪水模糊了苏恻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只觉得萧怀的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遥远且冷漠。 闭上眼,就能听到耳边传来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与刚刚在房中的声音相交叠。 无不在提示着苏恻,是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愿意像一个男娼一样对着别人张开双腿,如果一定要这样做,他情愿那个人是萧怀。 至少萧怀对自己还算有极尽于病态的爱,不是吗? 但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萧怀救他。 他早已对萧怀来说没有了任何信任,而造就这一切的都是自己。 他一片浆糊的脑子里正在拼命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办才好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向萧怀走近,再次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拉住他宽大的衣袖,踮起脚尖闭着眼吻在萧怀的唇上。 这双唇,曾在无数个折磨夜里熨烫过他的身躯。 可如今只剩下寒冷,他睁开眼眸对着萧怀说道:“这样可以吗?” 苏恻看见萧怀眼中那道防备的界线在松动,冰山也随之逐渐消融时。 他下定决心般继续吻上萧怀的唇,扯住衣袖的手挤在两人身体之间,解开自己的纽扣,褪去外衣之时。 苏恻听到太子嘲讽的声音响起:“苏公子,还真是饥不择食,无论何处都能做到对着男人敞开双腿啊。” 萧怀将苏恻的脑袋埋入自己的颈间,神色不悦的看向太子,如同要将后者生吞活剥了般。 苏恻感到萧怀手臂一挥,耳边一阵凉风起,他听到太子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萧怀在他耳边低语道:“光是这样,我没法信得。” 苏恻颤抖着身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听到萧怀轻笑一声,随后便被萧怀扛在肩上走出店门的时候,听着店内响起了剧烈的打斗声。 可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萧怀的身躯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让他能够窥见分毫。 直至他被萧怀丢在马车上。 马车上垫着厚厚的毛毯,苏恻并没有感到疼痛,他摸索着从地上起身,抬眼看向萧怀正叉开腿坐在他的身前。 他道谢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萧怀屈指叩在桌面上,面带微笑,语气关切的询问道:“阿恻,你饿了吗?” 苏恻不知道萧怀想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萧怀每个问题的背后都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但萧怀倒也没有在意苏恻有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斟了一杯茶,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后,对着苏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苏恻蹒跚着脚步走向萧怀,却看到萧怀露出一个异常明媚的笑容,握住他的手感受自己的炙热,他微眯起眼睛:“它很想你,甚至想喂饱你。” 苏恻当即会意了萧怀的言外之意。 他抿了抿唇,缓慢地跪在萧怀身前,看着那折磨过自己无数夜晚之物,他下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 萧怀垂眸看着他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张嘴。” 苏恻很是乖巧的张开双唇,但萧怀动作十分粗暴的按住苏恻的后脑抵近自己的身躯。 萧怀欣赏着苏恻神情的同时也觉得苏恻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让他有些难以言喻。 许是忍无可忍,萧怀扯着苏恻的头将他远离自己,将食指与中指伸入他的嘴中,夹起他湿滑的舌头反复搅动,直至萧怀将手从苏恻嘴中取出,牵出千缕银丝滴落在两人之间。 此时的苏恻眼尾染上一抹红晕,眼中泛起点点泪光,无一不让萧怀血脉喷张。 “苏恻,你得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啊,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如何让我觉得为了你和兄长大打出手是有意义的啊!” 萧怀话音刚落,便感到来自口腔的湿热感紧紧包裹着他。 萧怀仰起头,看着马车顶喘息着。 苏恻觉得萧怀很久,久到他的下巴发酸,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往外流的时候。 一股石楠花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唇笔。 在他终于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萧怀却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捂住他微启的双唇说道:“吞下去。” 苏恻胃中一阵翻涌,可眼下却令无它法。 他只得在萧怀的注视之下皱起眉头,紧闭双目,喉结上下滚动。 萧怀才满意地松开捂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搂起说着:“辛苦了,阿恻。” 苏恻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如何,在他起身的一刹那,萧怀的侍从便掀开车帘汇报着情况。 萧怀摆了摆手,那人又匆匆离去。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苏恻又听见萧怀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询问道:“阿恻,想喝点什么吗?” 萧怀感到苏恻明显手僵硬起来,接连摇着头,整个人表现得惊慌失措:“不,我不想……不,我想……” 似乎是因为刚刚苏恻十分听话的缘故,萧怀心情很不错,听着苏恻语无伦次也没有冷脸,反而很是体贴地又斟了一杯茶水,递在苏恻的手中:“嘴角破了,喝口水润一润。” 苏恻接过那杯水,用舌尖舔了舔裂口处,果然有一股血腥味。 他垂下头才惊觉自己刚刚到底有多好笑。 萧怀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苏恻将那杯茶饮尽后,从坐垫下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放在桌面上,推到苏恻身前道:“阿恻,送给你的礼物。庆祝我们之间再无阻拦。” 苏恻在看着盒子的一瞬间,便感到脊骨发寒。 但迫于萧怀那道充满压力的目光,他哆嗦着手接过盒子,滑动了几下锁扣都未能成功打开时,苏恻听着萧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他手上一滑,出乎意料地成功打开了木盒。 木盒内静置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此时,马车外一阵闪电划过天际,惊雷炸在耳边。 苏恻一时惊慌打翻了木盒,那截断指滚落在自己的脚边。 他听到萧怀欣喜道:“阿恻,你可满意我送你的礼物?” 苏恻认出了那截断指,那截断指是傅淮之的! 他惊恐地看向萧怀。 萧怀对于他的神色很是满意,贴近他的耳边说道:“你知道吗?他被阉割完后,狗都不吃他那肮脏的东西。” 苏恻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萧怀说这个话的意义是什么?是警告自己马上就会像傅淮之这样?还是说只要他不高兴,谁都逃不过他的手? 苏恻的额角浸出层层冷汗,胃中更是一阵翻涌的厉害。 该死,他又开始犯病起来,他只能看到萧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双唇不断开合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他只觉得恶心!那些拼命被自己强忍着的逃跑欲念在这一瞬如火山喷发一般从内心涌出。 为什么,身边的人全是一堆神经病! 爱他的人想尽办法要将他捆在身边,他不爱的人为了得到自己不惜摧毁自己的一切。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不仅疯了还让他觉得糟糕透顶。 活着真是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在萧怀吻上他之前,他双掌用力推翻了萧怀,不顾一切地推开车门,跳车而逃。 雨滴像石子一样打在他孱弱的身体上,泥泞的小路阻拦着他迈出逃离的步伐。 萧怀站在雨中,取过下人递上的弓箭。 雨声掩盖住了弓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在苏恻来不及发现的时候,稳稳贯穿在他的小腿之中。 第49章 痛,好痛,痛到苏恻瘸着腿也要向前逃离。 他甚至不敢回头,怕回头就发现萧怀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但终究疼痛占领了意识的上风,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去,滚下了山坡。 头猛地撞在一块巨石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躺在泥地之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急切的脚步声,在眼皮阖上之前,看着天空中的日月竟然真的交叠在一起。 下一瞬间,他被搂入萧怀的怀抱之中,他对着萧怀说着:“萧怀,我好累啊,放过我吧。如果你真的爱我……” 第44章 满院红枫之中穿行而过一个粉色身影,玉书跟在他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玉书是被宫里指派来服侍苏恻的下人。 最开始他还疑惑为什么没人和自己抢这门好事,毕竟宫外不同宫内每日循规蹈矩,而且俸禄也是宫内的一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肥差。 但后来,有年老的宫人拉他叮嘱了几句,如此他才对苏恻过去的事情才算是有所耳闻。 可迫于自己已经应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从皇宫出发前,他被福宁再三叮嘱了一番,才踏入屋中。 可是在看着苏恻的第一眼,玉书就被苏恻面容所吸引,他就那样毫无血色、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时,玉书认为这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支离破碎到极致的美。 在苏恻刚醒来的那天,苏恻用自己那双含情眼直愣愣看着玉书的时候,玉书紧张到心脏就要蹦出来的时候。 他发现,苏恻失忆了…… 但幸好苏恻失忆了,他才能将福宁叮嘱过自己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讲给苏恻听。期间,他还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苏恻的情绪,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让人拖自己出去打板子。 那段时日,玉书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犯错。可真当他犯错的时候,苏恻只会乐呵呵地说着没关系。 这一切和玉书构想的好像都不太一样。 难道失忆真的会转变性子?玉书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的是,福宁会隔三岔五来询问情况,苏恻也会时不时缠着他讲院子外的生活。 总的来说,玉书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坦。 久而久之,玉书伺候苏恻更加尽心尽力。 —— 苏恻自苏醒后,听着玉书的描述,只知道自己是因为两月前为了救一头梅花鹿,被弓箭射中了小腿滚下山坡撞了脑子才会失忆。 听起来可信度极高,苏恻倒也没有深究。 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年少痛失双亲,但仍然平安长大的京城纨绔。 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从装着上百条的衣箱之中选出最符合自己心意的衣衫穿上,然后在玉书的陪伴下在院子中散散步就可以了。 今日,恰好雨后初晴。 玉书陪着苏恻散步的时候,苏恻听闻一阵猫叫声,玉书扶着苏恻坐在石凳之上,埋首苦寻多时未见小猫,又未听到猫叫的时候,刚准备起身禀报,身体便撞在了苏恻身上。 苏恻示意他小声一点,随后用眼神示意他向屋顶上看去。 果然在灰瓦上蹲守着一只肥胖的橘色大猫。 玉书刚准备叹一口气,没想到苏恻会错乐意,以为他要说话,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唇鼻,小声说道:“快去寻木梯来,这四周都是青竹,要是小猫跳下来可就不好了。” 苏恻如今身子羸弱,往日只在院中行走便已会喘上几口粗气。如今借着秋日暖阳,玉书将苏恻脸上的红润与密汗瞧了个仔仔细细,只觉得苏恻这般诱人的长相偏偏眼中充满懵懂天真。 实在有些不般配。 苏恻见玉书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小声询问道:“玉书,你听到了吗?” 玉书猛地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向后院扛着木梯前来。 兴许是小猫看见木梯,知道有人前来搭救自己。 一声又一声嘶哑又迫切地叫着。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玉书扶住木梯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焦急,汗水竟然将他的后背打湿,他关切道:“郎君,你身子才刚好,不如换玉书来吧。” 苏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你扶稳一点,小声一点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玉书闻言更是脚蹬八字,手中极为用力地握住木梯两侧,生怕突有不测。 此时,院子内早已围聚了不少下人在窃窃私语。 就在苏恻伸手快要够到小猫的时候,突然一个嘶哑地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猫咪被惊得竖起毛,在苏恻只差一点就可以抱到地时候瞬间逃之夭夭。 “啊!!!?我的猫!” 苏恻当即回过头,看着来人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袍,面容有几分苍老的太监,他又看向小猫逃走的方向,不情不愿地从屋顶上爬了下来,语气有些不悦道:“你是谁?” 玉书算了算日子,距离福宁上次来得时候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玉书连忙跪下叩首,恭敬道:“福宁公公,今日到访有何吩咐?” 苏恻感受着来人对自己打量的眼神,再加上刚刚猫咪也被他吓走,他生硬地说道:“你得赔我小猫。” 福宁还以为苏恻要发一通火,但没想到他如今倒真像那亮出爪牙企图吓走敌人的幼猫。 福宁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恭敬,用着不让人察觉的柔软语气说道:“陛下,过两日便会在宫中设宴,还请公子届时参加。” “我不去。”苏恻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下一秒,苏恻便看见从屋外走入一位气宇轩昂,身形挺拔的男子,那人健步如飞,走在两侧屋檐中交相重叠的阴影之下。 他尚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总觉得来者似曾相识。 直到那人步行至他的身前,苏恻发现来人正用柔和且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声熟悉的猫叫声响起。 来人掀开自己的披风,从怀中露出一个圆润的小猫头,嗓音带着三分清冷,虽是疑问的语句却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说道:“这是你刚刚要找的猫吗?” 苏恻显然怔愣一瞬,有些警惕的看着来人没有回答。但在与来者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发软,他的脊骨没缘由的发寒,可那样灼热的目光仿佛灼烧着他的皮囊,要将他的内心所有杂念烧成灰烬。 男人微微颔首,好像自问自答般说道:“不是吗?” 小猫似乎感受到了那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目光中充斥的杀气,身子哆嗦着冲着苏恻求救似的小声叫了一下。 苏恻捏了身侧的衣角,抿了抿唇声音大了几分:“是我的。” 他闻言,淡淡一笑,在阳光中十分璀璨但让苏恻感受不到微笑背后的任何温暖。 就好像眼前的人戴着一个人皮面具。 萧怀抬眸,将小猫递至苏恻身前,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在苏恻开口道谢前,将苏恻的话了回去:“公子言谢的话不必多说,若是真心想谢,不如参加过两日的皇宫夜宴。” 说罢,萧怀便在苏恻的诧异之中转身离去,不留给苏恻任何拒绝的机会。 直到萧怀的背影消失不见,苏恻仍然呆立在原地。 小猫似乎见威胁自己的人已经离开,立刻挣脱苏恻怀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草丛深处不见了踪影。 苏恻垂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握了握拳,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让他感到有些熟悉,包括刚刚那个人也给自己的感觉很特别,他的心此刻在砰砰跳个不停,但为什么又会有一种酸胀的感觉从心脏深处涌出。 两日的时间,转眼便到。 苏恻许久没有再起的这般早,整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紧闭着双眼,仍由玉书替自己打理着头发。 乌黑的秀发垂在身后显得他的脖颈更为纤细,肌肤更为雪白。 “郎君,今日想要簪哪支玉簪?” 苏恻眼睛都没睁开便随手一指,他本就无心参加什么皇宫夜宴,如今正犯着困更是没了打扮自己的心思。 待他坐进马车前往皇宫的马车时,他听着车轮行走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音调时,更是直接睡倒在软榻之上。 “郎君,我们到了。” 玉书轻叩响车门,苏恻才终于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在宫人的引领下踏入宫门,一路上他左右打量着皇宫中的红墙绿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皇宫中的一切看似尊贵却只不过是困住人的黄金笼。 他驻足回望着那扇被合上的大门,心中没有缘由的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加速失去。 待苏恻步入庭院的时候,庭院之中的人看着他倒是脸色微变。 苏恻并不在意,反而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随着苏恻耳熟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众人伏跪在地。 苏恻听着那鞋底踩在玉石板上发出那不可冒犯的威严之声。 第50章 他感到背上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扫过自己,那道目光让他呼吸一紧如同被人扼住脖颈。 但很快那道视线便消失了。 福宁得了萧怀的示意,又道:“众人平身。” 苏恻刚长舒一口气,准备打量天子是否如话本之中写得那般天人之姿时。 他的瞳孔当即猛烈颤动着! 是他! 是那天温和问自己是不是丢失猫咪的人! 他竟然是当今陛下,可他为什么? 苏恻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他看见男人神情冷峻,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龙椅扶手之上。可苏恻总觉得那一下又一下皆敲在自己的心上。 他看着男人举起酒盏,薄唇轻启不知说着什么,紧接着便见他红唇微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透明的酒顺着男人的嘴角溢出,滑过下巴,顺着脖颈流至衣襟濡湿一片,一切都恰到好处的举动。 让苏恻脸上泛红,他收回自己的视线,猛灌了几盏酒,才压下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燥热。 可殊不知,他这番动作被龙椅之上的男人尽收眼底,嘴角微勾。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苏恻看到他举起酒盏好似冲自己晃了晃。 他果然认出自己了吗? 他惊慌失措地垂下眼帘,生怕被那人看到自己心中那不该有的心思。 苏恻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清凉的酒液入喉便是一阵灼热,浇不灭他心中那簇火焰,反而火上浇油般让它愈来愈旺。 夜宴尚举行至一半,苏恻便感到一阵眩晕,一张脸因为醉酒而染上红晕,他乖巧地坐在软榻之上,不敢轻举妄动。每当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快要跌倒时,他便用力地握紧桌沿,保持着平衡。 他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听着福宁说道:“郎君,若是困了,可到偏殿暂时歇息。” 苏恻的确有些犯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冲着福宁甜甜一笑道:“好啊,麻烦你了。” 福宁望了一眼萧怀,搀扶起苏恻往偏殿走去。 殿内的熏香让苏恻感到似曾熟悉,他想要从那空缺的记忆里寻找到答案,可越是寻找却越是疼痛。 在他躺在软榻上的那一刻,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下来。 不过片刻,他便陷入沉睡之中。 然而,不过多时,屋门便被推开,但那人却并没有踏入屋内。 而是仍由月光将自己得身影拉得极长,望着屋内的人用力掐紧自己的手关节直至泛白。 他才迈着轻而缓的步伐走入屋内,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惊动酣睡中的苏恻。 他为了今天,忍耐了那么久,久到他夜不能寐,久到恨不得马上让人把他绑进皇宫;可他怕他那双惊慌到无措的神情再次出现,他怕他说自己再说那些字字诛心的话语,最怕的还是他说要是自己爱他,就放过他。 上次,他便是跟着福宁去院子里看他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在夜晚好好睡觉,有没有正常吃饭。 但在看到苏恻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后悔了,他根本做不到放过他! 他怎么会放过他!他这样爱他! 既然如今,老天爷可怜自己,让苏恻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曾经。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从头再来一次。 第45章 苏恻那张睡颜就这样在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萧怀能够闻到他一呼一吸之间带着宴席上桃花酒的香气与体香交杂的味道。 萧怀小心的伸出手,指尖勾起苏恻几缕披散在床侧的秀发,他埋首深吸一口气。 顿时那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萧怀的鼻尖,如阵阵浪潮拍得他不得呼吸。 瞬间他的目光晦暗,心在胸膛之中跳得太快,仿佛就要从嗓子眼跳出。 他抬手,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滑过他的鼻梁,再小心翼翼地捧上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许是,这番举动让苏恻有所惊觉。 他眉头轻蹙,嘴角微抿,抬手挥了挥,露出自己一截带着因饮酒后肌肤泛起薄粉的手腕。 萧怀将头放置在苏恻的枕边,喉结上下滚动,极尽用力的压低自己的声音,“阿恻,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诱人吗?” 可苏恻只是往被窝里缩了缩脖子。 萧怀望着他的模样,看着他脸上长出的软肉。 他掀开被子,解开苏恻衣衫,望着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已经愈合了的陈年伤疤。 从袖口掏出一瓶药膏,他的手顺着疤痕的痕迹游走在他的身上。 途径苏恻身体敏感之处时,他也只是略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很快便安静下来。 直至擦完药膏,萧怀如同奖励般吻了吻他的双唇。 低缓的笑声在深夜宁静的寝殿内传开,听起来带有几分危险又吓人。 他看着乖乖躺在自己眼前毫无防备的苏恻。 舔了舔自己的双唇,眼底一片红,如同饥饿的野兽舔舐着自己的利齿,准备将猎物一击毙命般。 “阿恻,如果你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那些被理性束缚在阴暗角落的偏执与占有,瞬间冲破牢笼,血液在体内奔涌、翻腾带着无尽疯狂的想法只在瞬间便占领了他脑中的高地。 每一个细胞都在准备夺得操控着他的身躯,替他做出合适的判断。 可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躺上床,从苏恻身后紧紧将他搂在自己怀中。 他不想让苏恻讨厌自己,他不想再从苏恻的嘴里听见任何关于分开的话,他想要渴望苏恻的爱。 他可以装作苏恻最爱的谦谦君子模样,他可以为了他做很多事。 但唯独不能是放过他。 在得知苏恻苏醒的那天。 他高兴地在朝会之上看着满朝文武大臣,不自觉得笑了起来,想着自己的终于可以和苏恻再续前缘。 可他很快意识到苏恻是多么惧怕自己,又是多么抗拒自己。 明明曾经距离那么近的人,如今却像隔着天涯海角。 但幸好,在他不知所措的那一刹那,福宁告诉自己。 苏恻失忆了。 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朝会上离身,坐上出宫的马车,他想要去看看苏恻怎么样? 在院门远远眺望的时候,他便看见苏恻那张对着玉书由懵懂转为开朗的面庞。 只在一瞬间,他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娶他。 他不能再容忍两人之间还有第三者的插入。 那段时日,福宁日日向他禀报着苏恻的近况,至少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料方向发展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既然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只要是苏恻喜欢的模样,他都会尽力去做到。 直至苏恻慢慢爱上自己。 —— 苏恻在睡梦中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指腹在自己的身上缓缓游走,从胸膛到自己的小腹。 这让他头皮感到一阵发麻,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那是让他感到羞耻的存在。 不知道是谁竟然趁他不备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嘴中发出一声不悦的呜咽。 那人好似停下了动作,在他松一口气时,却感到那温热的触感变得有些奇怪。 毫无赘肉的小腹位置传来的感觉更为柔软,更为滚烫,还带有一点湿润的感觉。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着,不敢动弹分毫。 原本伤口上被药膏覆盖的凉感很快又重新从肌肤深处传递出来,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那股燥热如同他置身于烈阳之下,渴望寻求一处乘凉之处。 可在他发现那处阴凉之地的时候,他每前进一步,它便也挪动一步。 他有些没来由的生气,却听到那片阴凉唤着他的名字询问道:“阿恻,你很难受吗?要我帮你吗?” 萧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拼尽全力才忍住了自己想要在今夜占有他的心。 他看着苏恻在自己掌中,亲昵地蹭了蹭,呼吸洒在掌心之中,让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更多了几分、 而那轻颤的睫毛,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那颗已经被情欲上头的心,反复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等苏恻真正全心全意献身的那一刻。 他才要将苏恻从头到尾吃干抹净,将他吞入自己腹中让他与自己融为一体,从此再也不分离。 苏恻似乎被折磨得快疯了,他睁开双眼的刹那便对上了那双漆黑到冷漠的眸子,冷得他瞬间便感觉自己从夏天来到了寒冬。 他刚想询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时。 那人好似在这一瞬间看透了他的想法,嘴角带笑咬上他的颈侧,让他不敢动弹分毫。 生怕一不小心便会丧命。 他目光微垂,不免大惊。 自己被笼罩在阴影下的身躯竟然不着寸缕,就这么赤条条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第51章 “你在害羞么?”那人弯着一双眼看向他,语气虽是打趣,但在苏恻听来还是带着寒冷。 他是个男人啊!他和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就算陛下真的很好看!但是他为什么是在下面的那个? 就因为对方身份崇高吗? 可是…… 可是那双幽深的瞳孔如同摄魂取魄般,轻而易举让他呼吸停滞一瞬。 在那呼吸贴近他的脸庞,双手压上他的肩头往后倾倒时,他甚至脑中一片空白。 甚至在自己毫无意识之时便反手扣紧男人的肩膀。 就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男人的唇熨烫在他的颈侧,双臂越收越紧。 苏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柔软滚烫的触探是男人的双唇。 吻逐渐下移,来到他的锁骨处深深吮吸着落下独属于男人的印记。 当吻一路蜿蜒行至小腹又再来到唇角时,他能感受到男人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肌肤上,却不再有任何举动。 他的情欲早已将他的羞耻燃烧为烬。 苏恻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催促道:“快点……” 他感受着男人准备落下的吻,在这一瞬停顿,随后耳边听到了一声浅笑,他瞬间脸上通红,想要伸出双手推开男人。 可男人却只用力将他拥得更紧。 “萧怀……我疼……”苏恻脱口而出,自己都未料想到的名字。 萧怀顿时目光如炬:“阿恻,唤我夫君……” 苏恻一时不知道这两个称呼之间有何联系,他有些迷茫的看着男人,挣扎了一下身躯却让两人的身躯更近了几分距离。 他没有叫出声,男人却伸出舌尖沿着他的颈部舔舐着,嘴中义正言辞道:“阿恻,乖,叫我夫君……” 苏恻被磨得犹如濒死之鱼般只得仰头大口喘息着,眼角滑出泪水浸湿鬓角的黑发。 他只记得他快要疯了,是痛苦与舒爽夹杂带给他的体验。 迷蒙之中,他透过帷帐,看着烛台上昏黄的烛光在随着自己跳动。 —— 梦太长,长到翌日清晨苏恻的脑中一片乱麻。 他起身便觉得自己身上十分黏腻,但却又丝毫不带任何情欲后的痕迹。 可那样的感觉太过真实,就好像他曾经真的和那位不近人情的陛下有过欢好的记忆。 未等他多想。 玉书在殿外叩了叩门,关切道:“公子,您醒了吗?” 苏恻的身子还有些发软,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道:“玉书,进来吧。” 玉书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公子精神还算不错,也算松了一口气。 昨夜,他在福宁的吩咐之下,在偏殿的熏香之中添了一味香料,说是有缓解公子宿醉的效果。 但没想到过后不多时,陛下便朝着院子走来,将他遣散。 “玉书,我总觉得背上黏糊糊的,你帮我擦擦!” 苏恻半褪下自己的里衣,露出线条恰到好处的脊背,但那脊背之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所以,昨晚陛下…… 那公子是愿意的吗 玉书当即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公子,昨晚您睡得好吗?” 苏恻闻言,忽而脑海之中又闪过昨晚的梦境,他脸上一红,点了点头:“还不错,本以为今早会头疼,没想到竟然神清气爽。” 玉书应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替他擦拭着背部,又替他将衣衫穿上,装作一切都没有看见般走出屋门。 待他走过转角时,福宁站在阴凉处,严肃道:“看见了?” 玉书老实地点了点头。 福宁见他替苏恻一脸惋惜,不由地多说了几句:“玉书,在宫中做事,这眼睛往哪里看,嘴巴说什么话,可得想仔细了。否则像我们这样的人,明天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玉书似乎真的被福宁的话吓到了,呆愣着一张脸望着福宁。 福宁又叹了一口气,小声道:“郎君进宫是必定的事……” 第46章 他无意识地从嘴中念出那个只见过两面之人的名字:“萧怀?萧怀。” 苏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希望是自己喊错了人,可偏偏昨夜梦中那人在听到自己唤出名字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随后便是灼热的呼吸寸寸贴近自己赤裸的肌肤,粗粒的舌苔舔舐过自己的耳廓,最后化为克制又带着凶狠的轻吻落在他的身上。 欲是一把火,那情便是助燃的柴。 将一切理智与羞耻燃烧殆尽。 天地万物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纠缠不休,耳畔回荡彼此的喘息,直到苏恻嘴中发出一声闷哼,浑身不受控制的发颤……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发紧,瞬间便将头埋在那人的胸膛之间,整个耳朵像是被名叫羞耻的火焰灼烧到滴血。 苏恻当即抬手抚上耳垂却只能摸到一对冰冷的珍珠耳坠。 他又沿着梦中那只手走过的路线,指尖轻滑过颈侧…… 忽而,他回过神来,有些懊恼道:“做个梦而已,怎么能当真呢?两人不过算上昨日不过才见了两次……” 阳光透过窗柩洒下一片薄辉,苏恻被光晃了眼。 蓦然想起两人初见,那日也是这般好的天气,可苏恻那时只看到了萧怀那淡漠疏离的神情。 但时至今日,苏恻才发现那双不被注意的眸子中,带着暗潮涌动的情绪。 “他不会看上我了吧?”苏恻脱口而出的瞬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苏恻这下真的坐立难安起来,他双手抱头趴在梳妆台前,喃喃道:“不会吧……” “公子,不会什么?”玉书刚进来的时候,便听到苏恻绝望而又十分绝望的声音。 “玉书。”苏恻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毕竟刚刚的那些想法也只是自己的猜测。 可玉书又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苏恻只得另寻话题将玉书搪塞过去:“玉书,你说我不会是京城第一美男吧?” 玉书闻言立刻回答道:“公子,是玉书在京城见过最好看的人,肯定是京城第一美男!” 苏恻本就是胡诌,但见玉书答得如此实诚,他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别过脸,望着镜中自己又有些泛红的脸,讪笑两声道:“玉书,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应该可以出宫了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公子随时都可以出发回府。” 苏恻当即起身,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屋子。 在他擦肩而过玉书时,自然没能留意到玉书脸上复杂的神情。 马车行走在闹市之中。 苏恻半梦半醒之间,竟被街上的饭菜香气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他掀开车帘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家酒楼。 苏恻刚下马车,便听到了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才看见有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玉书挡在苏恻身前,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 直到乞丐走近,看着苏恻一脸戒备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嘲笑出声:“阿恻!你看见了吗?我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苏恻听着来人斥责的语气,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自从失忆后,在京城只认识府中经常伺候自己的下人,还有就是皇宫中得罪不起的那位。 虽然苏恻也感觉自己长期居住京城,但在苏醒后完全没有好友前来探望自己这件事有些怪异。 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臭烘烘、乱糟糟的乞丐来和自己装老相识吧。 更何况,他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这副模样都是拜他所赐。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幸好不待他开口,玉书便冷声道:“信口雌黄!我家公子身份尊贵异常,与你这等无赖之徒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乞丐喃喃道,向苏恻走近一步。 瞬间,乞丐身上那股浓烈的尿骚味顺着风涌入苏恻的鼻中,臭气直冲天灵盖,让他不免面露难色,皱起眉头,想要用手捂住鼻子的时候。 乞丐仰起自己的头,露出那张被自己藏在满是头虱之下无一好处的脸,左脸颊上的伤疤甚至还带着鲜艳的肉红色。 那人阴鸷地看着苏恻,勾了勾唇角,目光冰冷道:“你说,我变成这个样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恻想要解释一番,但比解释先来的却是反胃的冲动。 他“哇”得一声,撇过头扶着石狮吐了出来。 乞丐似乎被苏恻嫌弃的模样所激怒,情绪越发激动,趁玉书回头注意苏恻,瘸着脚快步上前一把将玉书推翻在地。 继而继续朝着苏恻走去。 “你想要做什么!”玉书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发现不知何时乞丐手中闪着银光,他心中一惊朝着苏恻,大喊道:“公子,快跑!” 乞丐不悦得“啧”了一声,但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整个人也如同走火入魔般,嘴中不停念叨着:“去死!都去死!” 第52章 彼时,苏恻刚抬起头,视线还未恢复,便又闻到那股臭味朝着自己逼近。 他一边干哕着一边迈着虚浮的脚步逃命。 他抓起一旁小贩的箩筐便往后甩,瓜果蔬菜洒落一地。 身后却仍然传来穷追不舍的竹竿敲地声。 苏恻回头便看见乞丐面容阴恻地正挥舞着手中的匕首,那副模样如同要将自己千刀万剐才能消气。 下一瞬,苏恻便撞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中,他吃痛的声音刚出口便瞬间又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竹竿敲地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苏恻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身子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上他的眼。 还是那双冷静的墨瞳,但此刻却倒映着他现在的难堪与慌张。 萧怀抬起眼皮看了乞丐一眼,那双瞳孔中充满的阴暗被长睫很好的掩去。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 他轻叹一口气,在苏恻耳边低语道:“别怕。” 苏恻感觉自己在他轻飘飘的语气之中竟然真的感到一丝安心,身子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渐渐松弛下来。 可很快身后又响起了那偏执的声音道:“阿恻,你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切都是拜你……” 萧怀脸色阴沉得可怕,将苏恻往自己方向搂近。 在乞丐说完句子前,便毫不犹豫地从袖口甩出暗器,在划破长空后,直中乞丐的喉部。 苏恻感受到身后之人瞬间跌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土,在用尽全力的挣扎了几下后,便再也没了响动。 苏恻想要回头确认,但萧怀却在他刚转动脖子的瞬间,用手固定住他的脸颊,低声道:“你会害怕的。” 萧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胜利后的慵懒。 萧怀拍了拍掌,身后走出两名带刀侍卫:“去看是谁,顺便把现场清理干净。” 萧怀伸手探了探苏恻的额头,又拉起他那双紧紧攥着衣衫,带着微微颤抖的手。 苏恻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被握住的手,可他发那只被拉着的手不仅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力气逐渐变大。 他抬起头便能与俯身垂眸的萧怀对视。 苏恻透过那双眼眸并没有看到萧怀有任何关于解救人性命攸关后的安抚,反而更像是对一切早有预谋得知结果后的一汪沉寂的死水。 让人感到恐惧。 就在此时,侍卫出现在一旁,恭敬的喊了一声:“陛下” 萧怀冷冷地应了一声,示意侍卫继续。 侍卫抿唇抬起眼皮看了苏恻一眼,继续说道:“经过查看,发现乞丐应该是傅淮之。” 苏恻闻言,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难受。 他这次回过头,萧怀并没有阻止他,因为那边的地上只剩下了一地被自己抛洒在地的瓜果静静躺在阳光之下。 沾染了血迹的地方已经被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沙石。 萧怀感受到苏恻的那双手在不自觉地缩紧又放开。 他将人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竟用苏恻从不曾听过的语气,温柔道:“他已经死了,你不用怕了。只要我在,你就不会被伤害。” 苏恻没有说话,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萧怀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原本只是为了除去傅淮之,让苏恻信赖自己。 可在他看到苏恻如此脆弱的依赖自己时,他竟然感到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中涌出。 曾经那样想要逃离自己,甚至不惜激怒自己落得遍体鳞伤的苏恻。 竟然在失忆后会变成如此模样。 这样乖顺、听话、不抗拒的苏恻,才是他最想拥有的。 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肯定要将他带入宫,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他,他们二人早已是拜过天地,正正经经的夫妻。 每日都会在苏恻耳边说道:“他是全天下最爱他的人。” 思至此,萧怀心里顿时有些怨念,为什么自己如此害怕再次失去他。 明明他为了他们已经登上了皇位,两人之间已经再无阻碍,可那颗害怕失去的心却还是一再提醒着他,曾经两人之间到底有多难堪。 “可以放开我了吗?周边好多人。”苏恻扯了扯萧怀的衣袖,耳尖已经又变得有些粉红。 萧怀垂眸看着苏恻。 但现在也不算太差。 第47章 他暂时还不想和苏恻别离,略作思忖,提议道:“如今,正值午时,不如一同去附近的酒楼?” 苏恻被刚刚的闹剧磨灭了兴致,如今提起来这事,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股强烈的臭气萦绕在鼻尖,脑中瞬间浮现出砂石之下的血迹。 他脸色顿时煞白,胃口全无。 可当他抬眼看向萧怀,却发现那人眼中迸发着期盼的光芒。 他要是拒绝了他是不是会不太好? 更何况,这还是陛下的邀请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苏恻才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萧怀见他明明脸上写满了拒绝,可偏偏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 萧怀觉得苏恻现在这幅模样可爱到有些过分。 他听到自己心中那些呼之欲出的阴暗欲念在喧嚣着,在得意的大笑着。 果然,苏恻从始至今都喜欢这幅儒雅的君子形象。 他的付出果然得到了回报。 那他是不是可以借着这幅“皮囊”和苏恻再靠近一点。 最好是让苏恻从此眼中只有自己。 萧怀嘴角上扬,语气也变得轻缓:“阿恻,你会喜欢的。” 许是一声“阿恻”太过亲昵,将苏恻惊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在萧怀的手抚上自己肩头,他也毫无察觉。 直到那双手隔着层层布料,在他的肩上不动声色地摩挲着。 随意又暧昧的动作,让苏恻脸上不自主的发烫,他又想到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仿佛下一秒,萧怀便要将他的衣衫半褪至腰间。 偏偏此时,萧怀埋下头,面色如常地看着苏恻,询问道:“阿恻,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什么。” 萧怀笑了一下将他又搂近几分道:“那便好,我想着刚刚的事,怕你因此害怕我。” 苏恻斜睨了一眼,肩上那根根分明的手指仍然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但每一次似乎都敲在他的心上,感到一阵发闷。 “此处相距店铺不远,不如一路同行?” 萧怀虽是询问苏恻,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搂着他前行。 苏恻不敢另做他想,只能尽可能的避免自己与萧怀有更多的身体接触,从而勾起他更为可怕的记忆。 午时,阳光正好。 苏恻正慢步陪着他走在闹市之上,他只要垂眸便能看到苏恻脸上的神情,听到他的叹息,感受着他那份紧张与不安…… 萧怀承认,自己的确很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时光,他不由得又将脚步放缓些许。 想要将这段时光拉的再长一些,时间变得再慢一些。 如此他们是不是就会像其他夫妻一般多些幸福的记忆。 可世间无论哪条路都会有尽头,那在他选择的道路尽头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对苏恻的欲望已经堆积太久,久到他的每寸筋骨都在疼痛,让他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便是苏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 苏恻打量着眼前的“醉生楼”,刚站定脚便瞧着店小二迎上前,恭敬道:“苏公子,小的这就带您至二楼雅间。” 入了雅间,小二麻利的为两人备好点心热茶,又躬身询问道:“公子,可要一切照旧?” 苏恻不知道小二口中照旧的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望向萧怀,希望萧怀能够帮自己解围。 但那人却径自望向远方,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求助。 苏恻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一切照旧。” 小二很快便离开了雅间。 房中一时之间仅剩下他们两人。 再度安静下来的气氛,让苏恻感到实在有些古怪与别扭。 明明已是秋日,可怎么还能如此闷热到让自己出一身汗。甚至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那股隐隐约约独属于夏季的灼热感,这让他感到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他悄悄又望了一眼对面的人,却刚好被萧怀抓个正好。 萧怀有些哑然失笑,将桌上的蜜饯往苏恻方向推了推:“阿恻,你这样直愣愣的盯着我,会让我产生误会的。” 苏恻尝了一颗蜜饯,又酸又甜的,一下便让他喜欢上了:“什么误会?” 萧怀饮了一口热茶,缓缓说道:“会以为你对我刚刚救你的英姿,一见钟情了。” 苏恻一个不留神当即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脸咳得通红。 他不知自己要如何回答萧怀的话,若说不是,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若说是,那也是违心之话。 第53章 萧怀既然贵为九五之尊,想来定会识破自己的谎言。 他的脑中想过无数理由,最后却在萧怀体贴得为他递过茶杯,绕过木桌走至他的身侧为他顺气。 苏恻在他的轻拍之下,气息渐渐平稳,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多谢陛下。” 萧怀满是关切的望着苏恻,手掌仍然在后背隔着衣衫,抚摸着苏恻的寸寸脊骨,语气淡淡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可陛下刚刚救小人于水火之中,乃是小人的救命恩人,可小人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更何况陛下身份尊贵,小人应当对陛下抱有敬崇之心,更加不敢逾矩。” 萧怀听着他的一番说辞,心中一颤。 他竟然同他这样生分,溢于言表的不悦感一时涌上心头。 他以为至少苏恻对自己还有几分情在,没想到要不是自己计划了这出好戏。 苏恻指不定又会像从前那般躲着自己。 饥感与渴感夹杂在萧怀的眼眸之中,酿成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嘴中咬了一只苍蝇吞下去恶心,吐出来也恶心。 难不成,重来一次,他还是要拿着铁链将他囚在皇宫之中,金屋藏娇吗? 不,这个念头在出来的一瞬,就被萧怀否决了。 他想起苏恻那时候说自己是疯子,是怪物! 但眼前,他也同自己如此生分,那疯一点应该也无妨? 毕竟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纠缠不休就足够了! 彼时天空乌云蔽日,萧怀的半张脸藏于阴霾之中,叫人分不清虚实,他手指滑过苏恻身下的椅背,滑过粗糙的木质桌面,回到座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在他思考如何实施计划的时候,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转念想到苏恻刚刚口中称呼自己为救命恩人。 他忽而顺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苏恻听到萧怀用极其缓慢的语气说道:“阿恻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我现也算生死之交。在皇宫内,你是我的臣子,在皇宫外,你我是朋友,如何?” 苏恻认真思忖片刻,虽然他觉得萧怀的提议很合理,但理想还是让他连连摇头:“陛下名讳,小人岂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怀拉住手,听到他轻声道:“阿恻,连这也不能答应。我真的会伤心了。” 此时此刻,苏恻从萧怀那双湿漉漉的眼中看到了那不属于天之骄子的不安与委屈,他心中也不知作何感受,只觉得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萧怀是一只还没有完全长大就受伤的小老虎让自己心生怜惜。 更离谱的是,他发现自己不答应他,便是天大的罪人。 “阿怀?”苏恻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试探。 萧怀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却用完全不同的语调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他心中那份悸动重新唤回了他的理智,让他那些疯狂的念头,渐渐平静下来。 他长长舒了口气,像是方才所有可怖的阴鸷与疯魔从未存在过。 他笑着拉起苏恻的手说道:“阿恻,再唤一声。” 苏恻不好推拒,只得顺着萧怀的意又唤了一声。 可萧怀却是一副怎么也听不够的模样。 直到苏恻有些气恼说着唤他最后一遍,萧怀才打住了这个令人尴尬的环节。 恰逢此时,小二进来为他们布菜的时候,抬眸看了苏恻一眼,又朝着窗外眺望一眼。 心里一阵好奇,明明这天气也不热啊,怎么苏公子脸这么红。 —— 夜晚,萧怀闻着殿内焚着已经无感的安神香,竟真的睡了过去。 许是白日和苏恻相处的时间太久,他又在梦里见到了他。 原来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不过原来那些两人在帷帐里亲密交缠的画面被最初的记忆所替代。 原来十年竟是弹指一挥间。 那一年,他失去了母妃但他遇见了苏恻。 他被现在五马分尸,坟头长草的太子派人追杀,藏身于乱葬岗中数日。 那段时间,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每日过着什么日子,又是是靠什么果腹。 曾经,他也怨憎过他的母妃,他也厌恨过他的父皇和兄长,甚至恨透命运为自己安排的如此凄惨的人生。 但幸好命运让他遇到了苏恻。 所以苏恻后来不动声色离去的时候,他又恨上了他的不告而别。 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但他却没有想到多年后,在见到苏恻的第一眼,那些仇恨便瞬间被偏执的占有欲所替代。 他那时便理解了他那半死不活的父皇,为什么曾经要不顾一切夺他母妃,并在皇宫中囚她一生。 因为渴望的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他们父子都无法逃脱这近乎被诅咒的命运。 但他们却选择顺从的接受了命运并失去理智只为了不折手段得到他们。 他的父皇只得到了他母妃的身体,便已觉得足够。 可萧怀不一样,他和他的窝囊父皇不同! 他不仅要苏恻的身体,他还要他的心!他的眼!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人! 第48章 苏恻听闻的第一时间,便想以身体抱恙推辞不去。 可话还没说出口,福宁便将身子弯得更低道:“陛下特意让老奴以朋友的身份来邀请郎君前去。” 苏恻听着“朋友”的身份,沉默片刻。 最后只得认命般,神色悻悻答道:“知道了。” 十月的宝林苑,满山枫叶早已红如火。 不少朝中大臣带着家眷一同前往,沿路欣赏着红叶满山的秋日盛景。 而苏恻却在颠簸的马车中无心欣赏,他早已被这崎岖的山路绕得胃中翻腾,整个人无力的躺在软榻之上。 早知道这一趟出发这么艰难,他就应该请旨入宫,态度强硬的拒绝萧怀。 在马车停止的瞬间,苏恻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脚踏在草地上的那一刻,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企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而就在此时,随着福宁的声音响起。 他看见萧怀昂首阔步走上高台。 原本喧嚣吵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众人恭敬行礼。 苏恻盯着萧怀那张冷峻疏离的脸感到他现在的模样与之前在酒楼同自己吃饭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遥不可及,犹如天边之星模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萧怀。 他脑中想法纷呈,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到萧怀那低沉的嗓音在说什么内容。 他的耳畔被这嗓音织成的密网所裹挟,将他重新紧紧包裹住。 顿时,耳边回荡着前几日反复出现的梦境中那些带着暧昧的、危险的、亲切的呼唤声。 待萧怀宣布秋猎活动开始后,他便瞬间在四散的人群中准确找到了苏恻的身形。 倒不是萧怀刻意寻找,只不过苏恻如今那双眼睛能够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的盯着人看许久。 想不发现都很难。 但现在还不是他们交谈的最佳时机。 他必须耐心等待。 下午围猎开始时,众人骑马飞奔入林。 苏恻骑着马慢悠悠的行在队伍最后,玉书本想着他身体刚恢复不久,还是以身体抱恙呆在营中为好。 可无奈福宁牵着马走到他们所在的营帐旁,说道:“陛下怕其它马匹性子刚烈,特意将自己的马匹,逐风借给郎君,让郎君也能一同去感受秋猎的氛围。” 如此一来,苏恻自然不好拒绝,索性在玉书的搀扶下提心吊胆的上马,但好在马匹似乎真的很柔顺,这才让他稍微放下心。只不过他还是对这秋猎之事毫无兴趣,他更想呆在营帐内逗逗毛球,小憩片刻。 毛球,便是那日他从屋顶救下的猫咪。 索性他便骑在马背上,仍由马儿载着自己行走在山林之中,感受着林中清醒的空气,听着远处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枝头鸟儿四散而飞。 不知在林间行走了几时,苏恻感到天边已经逐渐被黄昏晕染,耳边一片静悄悄的时候。 苏恻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回营。 可马儿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所震慑住,不肯前进一步,鼻孔喷出热气,带着苏恻步步后退。 林间也传出一阵悉索的声响,苏恻蹙起眉头,手中紧紧攥着缰绳,如有不测,他便准备骑马逃命。 下一瞬,林间跳出一条穿着盔甲的黄色猎犬正仰头望着苏恻。 逐风好像是认出了猎犬,驮着苏恻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一身黑袍金龙戎装,更显肃冷的萧怀骑着雪白的马匹从林间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苏恻微微一怔,将那颗提到嗓子的心放下,准备翻身下马行礼。 萧怀却先行出声道:“阿恻,不是说好在宫外不必如此多礼吗?” 第54章 他的声音又如往日般温润,丝毫听不出早晨的清冷。 苏恻想着,他对自己好像有些不同。 就在苏恻发愣的时候,猎犬突然俯身看向他的身后,面露凶色,狂吠不止。 苏恻显然被猎犬的突然狂吠吓了一跳,顺着猎犬的朝向望去。 他从那层层遮掩的茂密黑暗的草丛中看到了一双闪烁着绿色精光的眼睛。 兴许是那双绿光眼睛的主人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不再选择蛰伏,而是嘴中发出一声怒吼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逐风显然被猛兽的吼叫所惊吓,不受苏恻控制在原地跳跃企图将背上之人甩在地上后逃之夭夭。 苏恻显然没有意料到如此情况,手中缰绳一时脱手,他在坠落马背之时已经做好重重摔在地上的准备时,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反而一阵风擦脸而过,带着几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 他听着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自己身边倒下,发出生前最后一丝长啸,以为是猛虎被萧怀一招毙命。 但当他睁开眼才发现倒下的并不是猛虎而是逐风时,他有些不解的看向萧怀。 萧怀将他抱在怀中,解释道:“阿恻,我不知道逐风会这样,让你受惊了。” 不过是将自己甩落马背,萧怀便能亲手了结陪伴自己多年的马匹吗? 苏恻心中一阵发寒。 萧怀自然看到了他脸上的惊恐,望着对面亮出利爪将地上泥土抓出道道痕迹的猛虎,眼底一片血红,将苏恻置于身后空地上。 随后拔出插在逐风身上的利剑,咬呀切齿的背对着苏恻安慰道:“阿恻,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猛虎又一声吼叫,顿时身形往后一晃,如一道闪电般向他们两人迎面扑来。 萧怀此刻也捏紧手中的剑柄,在猛虎跃在半空之中时,侧身半步,剑指长空刺向猛虎的腹部向后一拉。 顿时猛虎的腹部裂开一条大口,内脏伴随着鲜血涌出,重重摔在地上。 一时之间,浓烈的血腥之气顿时弥漫在空中,猛虎侧躺在地,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林间。 苏恻双手发抖,望着眼前这个再一次救过自己命的男人,感到一阵恶寒,双手不停地发抖。 萧怀转身,步步相近,蹲在苏恻身前,将自己的手在衣袍上擦尽血液,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将苏恻脸上的血液擦拭干净。 他又拉起苏恻的手,那双手还在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阿恻,不怕了。” 萧怀观察着苏恻神情,他的心中很是欣喜。 无论是借他借他逐风,还是在猛虎出现前,他的突然出现,以及苏恻跌落自己怀中,他又再救了他一次。 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苏恻抬眼望向萧怀,发现他正在满脸自责的哄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温柔。 苏恻又透过萧怀的身形望向后面躺在地上的猛虎,确认它的确没有了生的迹象。 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怀将他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拥抱着,说道:“阿恻,我很后悔,让你来参加秋猎。如果不是我借你逐风,你也不会……” 苏恻将萧怀拉开些许距离,对上他那黢黑的眼眸。 萧怀从苏恻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那一副慌张后悔自责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是如此真切。 他相信苏恻一定会更加信任自己。 “多谢……”苏恻顿了顿:“阿怀。” 果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萧怀欣喜地将苏恻又搂入自己的怀中,他眼中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贪恋、黑暗在苏恻看不见的这一刻暴露无遗。 苏恻这次温顺的仍由他抱在怀中,没有丝毫动弹,甚至那只手还抚上自己的背部,轻轻的拍打着自己,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觉得苏恻在失忆后果然变得很乖,乖到他内心那些阴暗的欲望如同导火索越烧越快直到完全引燃炸药的那一刻,他要将苏恻完完全全吃干抹净,将他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中。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苏恻声音小小的乞求着萧怀。 萧怀这才渐渐松开抱紧苏恻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同乘一骑,走在林间小道之上。 此刻,天边已出现闪着点点光辉的星星,晚风吹来,让苏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但身体却仍然倔强的与萧怀隔出一道缝隙。 萧怀垂眸片刻,贴身上前,道:“怎么穿得这样少?”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苏恻感受到萧怀倾身向前时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瞬间包裹了自己,在他一呼一吸之间,那温热的气息勾得自己耳边一阵酥麻,心中没缘由得一股燥意升腾而起。 身上的寒意顿时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萧怀瞧着他这幅模样,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道:“还冷吗?” 苏恻的耳尖瞬间红了起来,抬手挠了挠耳廓,拼命地摇了摇头。 萧怀选的这条路,人迹罕至。 如此一来便无人来打扰他们的林间幽会。 —— 等他们二人到达营帐时,夜色已完全笼罩在大地之上。 苏恻踩着玉书递上来的马凳,平稳踩在泥地之上时,他抬起头,恭敬地朝着萧怀行礼道:“今日,多谢陛下相救。” 萧怀低低应了一声。 他准备离去之时,余光扫过萧怀所在的方向,却发现萧怀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只不过他好像皱着眉头。 帐内,灯火通明。 苏恻换下自己衣衫之时,才发现自己左背上早已被鲜血浸染。 他顿时心中一慌,正逢玉书端着饭菜走入帐中。 “玉书,你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玉书被苏恻的话吓得心惊胆战,想起福宁特地嘱咐过自己,若是苏恻身上流出一滴血,再出现一道伤。 他便可以为自己买一张草席准备后事了。 玉书快步走至苏恻身侧,仔细查看一番,发现苏恻身上完好无损,就连陈年旧伤也已经淡化不少。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你没受伤,是发生了什么吗?或许受伤的是别人。” 受伤的是别人? 苏恻顿时脚下趄趔,跌坐在床榻上,轻声道:“不会吧……” “怎么了,公子。你别吓玉书啊!” 苏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听见左耳边传来一个小人的声音说道:“苏恻,你不去看看他吗?” 可右耳边的小人却又道:“他既然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恻听着左右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脑中一片混沌。 萧怀半披散着发遮住自己的眉眼,坐在一片漆黑的营帐之中,露出左侧受伤的身体。 罕见的露出几分脆弱与落寞。 就在此时,营帐外透进一片银辉,走入那个即使烧成灰,自己也认得出那个瘦弱身影的主人,苏恻。 第49章 苏恻看见萧怀坐在软榻之上,缓缓地拉起衣衫挡住自己打量的目光。 但伤口经过一阵拉扯,萧怀微蹙眉目,唇色苍白,倒吸一口凉气。 这仅自己所见的脆弱,让苏恻心中一紧,只在瞬间心底变得柔软起来。 萧怀见他紧绷着一张脸,开口道:“阿恻,怎么来寻我?” 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平缓,但苏恻还是听到了那被竭尽全力隐藏起来的颤抖。 苏恻此时已经站定在萧怀的身前,两人之间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从空气中嗅到萧怀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血腥之气夹杂的味道。 苏恻眼睛盯着萧怀欲盖弥彰的左胸膛,询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萧怀忽然低低笑出了声,对上苏恻那双明亮的眼睛:“阿恻,你在关心我吗?” 苏恻抿了抿唇,说道:“陛……阿怀,是为了救我受伤,我自应当前来关心。”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言,只能听着帐篷内烛火闪烁的声音。 这样安静到近乎压迫的氛围,让苏恻有些紧张,不自觉抓紧了自己的衣衫。 “坐吧,阿恻。” 萧怀别过头,望着身旁的软榻,拍了拍。 苏恻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准备坐在距离萧怀有些距离的软榻之上。 萧怀当着他的面,重新褪下那件染血的素白衣衫,半裸露出自己的胸膛和那肌肉线条明显的臂膀。 苏恻只悄悄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眼神刻意回避着萧怀所在的方向。 “阿恻,可以帮我上药吗?” 苏恻大惊,虽然两人同为男人,互相上药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因为那些奇异的梦境,他如今倒真有几分想要拒绝。 但在他抬眼看向萧怀那紧绷的脸角已挂满汗水,神色没有对自己任何非分之想,十分真诚,看上去如同就是因伤病而需要帮助的可怜人。 苏恻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第55章 萧怀将药盒递在苏恻掌中,抽走时温热的指腹不经意的滑过苏恻的掌心,带来丝丝痒意。 苏恻怔愣片刻,拧开药盒从中挖出些许药膏,说道:“我,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上药,要是痛的话,你就告诉我。” 萧怀低低笑了一下,神色温和道:“如果是你给我上药的话,无论多痛我都可以忍住。” 苏恻被他的话,引得耳根变得通红。 他这才发现萧怀的胸膛前那道伤口皮肉外翻,极其狰狞。而在伤口旁,贴近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已经愈合的陈年伤疤,虽然看不出是被什么东西所伤,但想来那人应该是想要取萧怀的性命。 萧怀看着苏恻发呆的模样,沉声询问道:“阿恻,在看什么?” 苏恻下意识的用手指着那个伤疤。 萧怀顺着他指的方向垂眸看去,他声音又变得轻柔道:“这个伤口是有人不小心用玉簪刺的。” “疼吗?”苏恻抬眸望向萧怀,见他唇边泛着笑意,不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不疼的。因为那个人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的。” 苏恻看着他的笑容,他知道他在骗自己,怎么可能不疼?他腿才好的那几天,一下地便是钻心剜骨的疼痛。 他好想知道是谁能够在萧怀的那个位置留下这样的伤口,又是谁能够让萧怀能够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但他现在和萧怀不过是朋友,他又有什么资格管萧怀那么多? 可为什么他感到自己如今心中酸到发胀。 苏恻颤抖着手,动作轻柔地将药膏涂在那道伤口周围,又抬眸对上萧怀那双墨瞳,声音极低的询问道:“疼吗?” 萧怀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握住苏恻沾满药的手指往自己伤口上带:“阿恻,药要涂在伤口上才管用。” 苏恻的手指抚过萧怀滚烫的肌肤,与梦中的动作和温度相重叠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冬日暖碳上的火星灼烧而过一般。 苏恻整个人猛得战栗起来,他猛抬头发现萧怀望着自己的瞳色变得幽深起来,呼吸也在指尖游走中变得急促起来。 他瞬间从萧怀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用左手反握住自己的右手。 许是苏恻面容太过沉重,萧怀唇边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一字一句缓缓说道:“阿恻,你想听故事吗?” 苏恻没有回答,便听到萧怀一字一顿,语气平淡的开始讲述。 “前朝,有个朝廷命官与其妻子相濡以沫多年,在一次治水患中有功,举家搬迁至京城。” 苏恻看着萧怀缓缓拉起衣衫,心中对他接下来所说的事感到有些隐隐不安。 “彼时那位夫人已经有孕三月,本应该是幸福的故事。但在一场宴会之上,皇帝却因那位夫人貌美,自从一见钟情。” 到这里时,苏恻大概知道了萧怀在讲述着谁的故事,但他没有想到萧怀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些。 “从那日开始,那位皇帝开始在朝中刻意与那位大臣拉近距离。直到那位大臣邀请皇帝前往府上做客,在那一夜,大臣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骨肉。他大声质问着皇帝为什么?皇帝却说要怪就怪他的妻子一副媚态勾引自己。” 苏恻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反应,他拉着萧怀的手说道:“我不想听了……” 萧怀却并不理会,仍然用一副平静到不正常的语气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就好像故事中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后来,皇帝把那位臣妻接入皇宫之中,用琉璃瓦红墙砌成的笼子囚住她的一生。而臣妻总是不听他的话,他便弓虽迫她,直到她不能再挣扎反抗,乖乖听话时,才会放过她。后来臣妻怀上了皇帝的骨肉,他怕她反抗,便命人终日拴住她的手脚,直到诞下皇嗣的那天。” 讲诉至此,萧怀勾起唇畔,反握住苏恻的手。 “那个孩子出生的那天,他的母妃就疯了,因此也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他的母妃在清醒时还会可怜他,向他道歉。而在犯病时只会口不择言的骂他,说他不该活在世上,说他是怪物,拼了命的朝他扔东西。后来,他受尽白眼,屈辱。” 萧怀仰头叹了一口气道:“但是我现在已经原谅他们了,因为他们已经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原谅了他们。” 苏恻注视着萧怀的神情,竟然真的没有一丝怨恨,像是真的因为他们不在于世而淡然。 他曾以为萧怀的冷漠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至,可如今看来却是因为过早尝遍人生冷暖才会显得如此。 但他却还是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甚至没有抱怨自己的出身,还原谅那些人…… 苏恻觉得他好善良,也好温柔。 至此,苏恻神色愤然道:“你的出生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但那些人无法原谅!” 他说这话的时候,萧怀盯着他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牵扯到伤口让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原谅呢? 他根本不会原谅他们! 他买通太医,给父皇下五石散,喂他水银丹。 将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太监宫女用蒸笼活生生蒸熟的时候。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原谅他们的应该是十八层地狱的审判,而不是送他们下去经历审判的自己。 但他不会再对苏恻说这么恐怖的事,他不想吓着苏恻。 所以他只要获得苏恻的同情就足够了。 “苏恻。” 苏恻还是第一次听到萧怀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与萧怀在空中对视,他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带着隐隐约约的烈火,嘴唇轻启又唤了他一声“苏恻。” 那声音之中带着的情绪太过复杂。 让苏恻不知回应什么。 但萧怀很快抬起右手抚上苏恻一缕垂在脸侧的秀发别在耳后,安抚着苏恻的情绪:“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们要学会原谅。” “但是他们……” 萧怀又贴近苏恻几分,他喃喃道,像是劝慰苏恻也像时劝慰自己道:“已经过去了,阿恻。” 温柔的声音好似一场春雨润万物于无声。 可只有萧怀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努力才压抑住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 他想将苏恻压倒在床上,问他愿不愿意接纳这样的自己。 但那样只会吓走苏恻…… 对,那样只会吓走…… 下一瞬,萧怀便捧着苏恻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是久违柔软的唇瓣。 好想撕咬他,好想将他吞入腹中。 苏恻被萧怀的举动顿时惊得浑身紧绷不敢动弹半分,他脑中一片空白,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俊美的脸庞。 四周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心脏在疯狂跳动,耳边是萧怀隐忍的呼吸声。 蓦然,那双紧闭的眼眸与他对视个正着。 他听到萧怀用急促沉重的声音说道:“闭眼,阿恻。” 充满情欲的声音,让苏恻下意识地按着萧怀的话照做不误。 他感受到萧怀的舌尖在自己的唇瓣上舔舐着,再撬开他的双唇伸入自己口中。 萧怀那双环住自己的手臂,力气大的惊人,仿佛要将两人揉做一体般。 他知道自己应该阻止萧怀的行为,但他却脑中一团乱麻。 因为这个吻,又可能是因为那个梦,又或许是因为吻自己的人是萧怀…… 在他差点从嘴中发出呜咽的时候,萧怀终于放开了他。 他睁开自己迷茫的双目时,发现萧怀正一脸渴望、又强忍不满足的望着自己。 第50章 萧怀又用那极尽缠绵、温柔至极的语气唤着他的名字。 随后,他俯身用那沾惹水光的唇熨在苏恻露出的玉颈之上。 好烫,苏恻想。 那样灼热的温度好似瞬间便将他的身体引燃,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感觉到萧怀的唇顺着自己的颈侧上游,来到他的耳边,声音由耳入心,如蛊虫般进入他的身体:“阿恻,你如今是怎么想我的?” 苏恻如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脑中也一片空白。 怎么想?他什么也不敢想。 也许是他的模样有些紧张,他听着萧怀低低笑了一声。 苏恻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和萧怀做了什么,但这并不是最羞耻的,最羞耻的是他竟然真的有了反应,只一瞬间苏恻的脸颊和耳尖变得通红起来。 他别开脸,一把推开萧怀,拉紧衣服道:“我……我已经替你上好药了,你……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萧怀看着他这副落荒而逃地模样,觉得苏恻更加可爱。 苏恻听着身后传来低低地笑声,他不免心中有些气恼,但又不敢停下脚步,途中还因为太过着急险些绊倒在地。 直到掀开营帐,晚风迎面而来的时候。 第56章 苏恻才感到自己身上的那股燥热才散去不少,只不过他的心还在砰砰作响。 此时帐外巡逻的士兵正好与他对视个正着,那些人虽然很快刻意垂眸,但苏恻还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打量的目光。 他当即垂头发现自己衣衫有些凌乱,又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竟然如此滚烫…… 待他回到营帐之中时,玉书看着他的模样先是一惊,随后起身上前道:“公子去了何处?可叫玉书好找,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恻想起刚刚的事情,觉得有些丢脸,但又见玉书一脸关切的模样,只好挑着重点道:“下午在林中狩猎的时候,陛下救我受伤了,我去看看他顺便帮他上药,就这么晚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苏恻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玉书,见玉书没有打算继续追问,才松了一口气。 夜晚,苏恻独自躺在床榻之上,想起了萧怀问他的问题。 他如何想他? 嗯……他也想不通,道不明。 那样遥不可及之人却一次次对自己展现温柔,又一次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其实对他应当存感激之心。 苏恻缓缓抬手触碰上自己的嘴唇,那样的触感提醒着他。 今晚营帐之内两人所做之事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若是他因此感到恶心倒也罢,偏偏…… 苏恻心中一阵烦闷,用被子将自己的头遮住,在床上裹成虫状企图逃避。 但他还是无意识般喃喃道:“萧怀……” 苏恻在床上折腾一阵,掀开被子起身,望着自己的身下,他的脸瞬间变得羞红:“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我怎么会对萧怀真的有那样的心思! 可为什么是萧怀?为什么那人偏偏是萧怀…… 自林间猛虎那日后,苏恻便没有再参加后两日的狩猎活动,他也乐得自在在营帐内抱着那日救下的猫咪,让玉书给自己讲话本解闷。 而且借此机会也可以不用再见萧怀。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眨眼而过。 待到回京的时候。 秋意正浓,街道两侧潇潇的树叶,透出一股萧瑟。 苏恻又坐在了醉生楼的二楼雅间之中,端着一杯清茶。 听着窗外街道上的摊贩谈论着萧怀受伤的那天,有人在陛下的营帐内侍奉一夜,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能够有幸成为陛下第一位宠幸的人…… 苏恻闻言有些走神,这段时间他极少再去想那人的模样,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那人的时候。 此时那人的面容又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 他的笑、他的好在此刻都让苏恻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叹息呢? 他没有资格。 苏恻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茶早已冷却,也没有了先前的清香。 他将那半杯茶搁置在桌面之上,想着以后应该不会再来,准备起身离开时。 小二竟敲门而入,将一个银色香囊递至苏恻手中,道:“苏公子,这香囊是你的吧?” 苏恻连连摇头道:“我没有这样的香囊。” “那应当也是苏公子你相熟识之人的物品。” 苏恻都不知道自己除了萧怀还能有哪个相熟之人,而且为什么小二如此认定这个香囊是自己相熟之人遗落的。 苏恻呼吸一滞,心中微微收紧。 他的小像怎么会出现在香囊之中。 他又轻轻抖动香囊,发现小像之下是几朵干枯的合欢花和一缕秀发。 小二像是邀功般道:“苏公子,说不定这个香囊的主人一直喜欢你,但又不敢和你言明,只好这样……” 苏恻根本无暇听小二说着什么,他的指腹在香囊上摩挲一番,顺着银线的走向辨认出了那是一条腾飞天际的龙。 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萧怀又怎么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在香囊之中放下这些东西? 他转身疾步走向窗户,将那香囊紧紧攥在手中,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 过了几日,苏恻在院子中的躺椅端详着手中的香囊。 想着萧怀左胸前的那道伤口,有没有痊愈,是不是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想着萧怀以后会和怎么样的女子结下姻缘? 他想的出神,小猫在身侧咬着他腰间的吊穗,他也没有察觉。 玉书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装作训斥的模样说道:“毛球!怎么又在淘气!” 毛球便是苏恻那日在屋檐之上救下来的猫咪。 苏恻匆忙将香囊塞入袖中。 玉书走近瞧着自家公子近来嫌少出门,神情也有些病恹恹,不由多嘴了一句:“公子,这几日是怎么了?” 苏恻那里敢说自己近来离开府门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萧怀,想起他的一颦一笑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可他也明白,自己此生不过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萧怀身为帝王,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哪里又会对自己有什么真感情。 那些曾经有幸被宠爱的妃子,最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又有谁能有善终? 苏恻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玉书,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快刀斩乱麻会比较好?” 玉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默默将药碗放置在苏恻身旁,说道:“公子如果觉得这样做是好的,那么玉书也会支持公子的。” “玉书,备好马车,我要去皇宫一趟。” 前往皇宫的马车之上,苏恻倚靠在车窗边,心绪纷乱。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此冲动的便要入宫。 可世上本无后悔药。 马车便已经驶到宫门稳稳停下。 福宁早已恭候在旁。 苏恻只好硬着头皮,收拾好情绪走下马车,跟随着福宁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宫道之上。 苏恻心中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他不知道在见到萧怀的时候,应当如何归还手中的香囊,还要如何万无一失、毫不在意般询问那个香囊中为什么装着自己东西。 他本不该多想的,但他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思绪。 这样别扭的感觉如同手指边的倒刺,让人触摸时心痒难耐,恨不得将它无痛撕去,但却又带些许期待它的突然脱落。 黄昏时分,斜阳透过琉璃瓦,将院中枯树的寂寥投射在青石板上,偶有几声鸟鸣划过天际。 此时,福宁停下了脚步,禀报来人后。 殿门从外朝内被推开,苏恻瞧着昏暗的殿内,软榻之上倚靠着一人。 那人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袍子,秀发半挽在脑后,整个人面色温润的望着自己。 可仅仅一眼,苏恻便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缠紧,随后心脏又用那熟悉的律动让苏恻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缓缓走入殿内。 待他走至萧怀身前,浓烈的酒香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随着苏恻一呼一吸之间,浓淡交替钻入鼻尖,熏得他眉头微皱。 萧怀却勾起唇角,拿起一旁的杯子替苏恻斟满,放在他的身前,随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向苏恻。 苏恻看着萧怀的面容,心中的那些不安被关切与气恼所替代。 萧怀扯住他的衣袖,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如同犯错的孩子般,小声询问道:“阿恻,你在生气吗?” 苏恻显然被萧怀的举动弄得心绪极乱,那些被自己藏在心底的情绪只在瞬间就如泉水般涌出。 他有些不敢看萧怀,怕自己的情绪太过明显。 索性抬起头透过雕花木窗看向远处。 “你的伤口,如今好了吗?”他还是没能狠下心,将香囊递给他后就转身离开。 萧怀将头从苏恻腰间抬起,静静看了他半晌,说道:“伤口已经痊愈了,但近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苏恻叹了一口气。 萧怀总是这样轻描淡写,仿佛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没有丝毫在意。 苏恻的眉头拧得更紧,脸上的忧愁尽显,语气之中尽是责备道:“若是以后留下疤痕,怎么办?” “那你会因此嫌弃我吗?”萧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如同蒙了一层水雾叫人猜不透虚实。 苏恻当即怔愣住。 他望着眼前有几分醉态的萧怀,不知他是玩笑话还是实话。 就算是玩笑话,苏恻也没有勇气回答,只得心虚地别过脸。 萧怀倒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眉眼一弯,双手环住苏恻的腰,询问道:“阿恻,想听实话吗?” 苏恻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目光重新落在萧怀的脸上。 萧怀笑得极为开怀,让苏恻一时晃了神。 “我不想让你嫌弃我。”萧怀顿了顿,语气柔软几分如同撒娇道:“阿恻,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 苏恻看着萧怀目光灼灼,神色坦荡不似撒谎。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从身体中跳出来,让他捧在手上对着萧怀说:“我也很想你,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第57章 但好在意识跳下悬崖前的最后一秒,苏恻牢牢抓住了绳索的末端。 “那你为什么身体没好还要喝酒?” 话说完的瞬间,苏恻有些害怕,他怎么能如此无力,以下犯上。 但萧怀好像因为他的关心笑意更深:“阿恻,你今日是关心我才来的吗?” 事实上,他知道苏恻来找自己并不是因为关心自己,在他发现苏恻对自己死活不管不顾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去质问他。 可在他夜晚潜入苏恻房屋之中,看着他蜷缩成小小一团睡在殿内,泪流满面的时候。 他在心底劝着自己,既然他失忆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不是要他自愿献上自己吗? 所以,他故意让人将装着他小像的香囊让店小二交给他,他就是要让苏恻心疼自己,让他对自己充满愧疚。 但很快,苏恻便挣脱了他的环抱,眼中充满警惕的看向自己。 苏恻心中有些不安。 萧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还有那些亲密的举动都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就好像是故意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在等着他往里跳,让自己说出什么让萧怀心满意足的话。 但他们到底还是不会合适的。 他不想被困在皇宫之中,他也没有办法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要早早的划分清楚界限,不能再这般不清不白的下去。 他抿了抿唇从怀中取出香囊,放在案桌之上,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前几日,陛下的香囊碰巧被小人捡到,今日特意前来归还。” 说完,他便后退半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像是拜别萧怀也像是告别两人那些暧昧不清的过去。 萧怀看着他飞快的抽身离去,半晌才收回自己举在空中有些发酸的手臂, 眼底一片血红。 他不是明明对自己已经动心了吗?为什么又如此快得同自己撇清关系。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再难保持,随着苏恻离去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卸下,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容,阴鸷的望向苏恻离开的方向。 他端起案桌上的清酒,嘴角抽搐两下,感到有些嘲讽。 他又从自己身边再一次逃走了。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苏恻还不能乖乖呆在自己身边,那他只会让苏恻好好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 他抬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用那阴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杯子。 苏恻站在殿外并没有急于离去,大气还没喘上一口的时候。 忽而,听着屋内传来一阵瓷器裂开的声响。 他心中一惊,想要进去殿中却又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理由。 福宁走入殿内的时候,看着萧怀紧握着酒杯的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长袍之上,绽放出朵朵艳丽的血色花朵。 第51章 苏恻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雨天。 雨天总是阴沉沉的让他腿脚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大雨,没有缘由的恐惧。 闪电犹如银龙穿过云层,带来一声闷雷。 苏恻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盏被打翻在身上。 毛球受了惊吓从软榻上一跃而下快速躲进床底。 玉书听到声响,立刻走入屋内,麻利地收拾好一切,抬眼才发现苏恻在一旁托着腮看向窗外,犹豫片刻才道:“公子,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苏恻缓缓收回视线,看向玉书问道:“这么明显吗?” 玉书不敢说,近来整个府中的下人看着苏恻的脸色,侍奉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他不快。 但他自然不会这样说。 显然苏恻并不在意玉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朝着玉书的方向挪了挪身子,神神秘秘道:“玉书,你说如果有人对你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然后你们两个人之间因为一点意外亲在了一起,那还能做朋友吗?” 玉书嘴角抽搐两下,显然知道了苏恻口中的那人是谁。 毕竟那日早上,苏恻背上布满暧昧的痕迹,虽然当事人不知道,但仍由旁人看来,他整个人都充满着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 就像一朵干枯多时的花,在春雨的滋润下诱发出新的生机。 玉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时沉默。 在观察了一番苏恻的神情后,询问道:“那公子想和他做朋友吗?” 苏恻身子往后靠着软枕,双手搭在脸颊上:“我不知道!他当时问我是不是关心他……我不敢说,也不是不敢……我只是怕怎么说都不对,就逃走了……” 玉书听着他语气急切地说着,刚想出声宽慰。 又见苏恻猛地坐直身子,盯着玉书道:“我当时为什么不敢说啊!就算作为朋友,我不是也有关心的权利吗?结果闹成了这样……” 苏恻顿时感到有些后悔,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还断了自己的路。 玉书这时才突然回想起了福宁的话,他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又结结巴巴的开口:“公子,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苏恻瞪大了一双眼望着玉书,嘴中重复着他的话:“爱?” 苏恻听到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情绪。 他知道自己对萧怀有着不一样的感觉,那或许是未尝试过禁果而迸发的新奇体验带来的喜欢。 因为他总是那般温柔的目光看向自己,说着永远动人心弦的话语,时时刻刻以自己为首位,甚至会因为自己避而不见而胡乱猜测,是不是惹恼了自己。 可无论如何,苏恻都没有想到那会是“爱。” 他和他仅仅见过几面,有了两次救命之恩,一次算不得自愿的吻,他便对萧怀心存爱意? 所以爱,本来就是如此荒谬就诞生的存在吗? 他抚上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总觉得这一切给自己带来的感觉都不太真实,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走上这条道路。 在他站在分岔路口犹豫不决的时候,总是会恰好出现萧怀带领着他前进,直至他毫无反顾地走上这条永远不能回头的道路。 “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起的。”苏恻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他对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毕竟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将来。” 玉书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苏恻以为他是在遗憾自己和萧怀之间的故事,但玉书却在惋惜苏恻不知自己终将走向那注定的结局。 夜已深,窗外的冬雨淅淅沥沥,扰了苏恻的一场梦。 他睁开眼,喉咙有些发干,身侧的毛球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那盏明亮的烛火却忽然熄灭,黑暗在瞬间笼罩。 苏恻颤抖着双手从床上坐起来,小声喊道:“玉书?” 无人应答他。 他又壮着胆子,大声唤道:“玉书?” 回答自己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黑暗像是一头不可触碰的野兽,将苏恻困在床榻之上不敢动弹分毫。 长时间诡异地静默,不断放大着他的呼吸声,让他不得不攥紧身上的被子。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照亮整个房间。 苏恻看见窗户边顿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啊!!!” 一声惊叫。 屋门被推开的瞬间,他也将自己埋入被子中浑身瑟瑟发抖。 他听着寒风将屋门吹得吱呀作响,顿时脊背发寒。 在他想要拉紧被子的瞬间却忽然碰上了一只冰冷的手。 他当即吓了一跳,想要往回收时,那双手却像是早已料到他的举动,只在一瞬便反握住他的手腕。 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让他本就恐惧的心变得更为惶恐。 只在一瞬,他的眼中含着泪花。 整个人在被窝之中大喊着:“求你,求你放过,求求你……” 如此耳熟的话,让萧怀只在瞬间怒火攻心。 他在皇宫中独自呆了那么久,每日差福宁前来问话,就是想着他还恼着自己,那□□他太紧。 毕竟他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苏恻喜欢的温柔之人。 那他就一定要忍住自己的脾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 掀开被子,发现苏恻的脸埋在双手之间,只露出一截头顶,整个人如同失去庇护的幼兽不受控制的发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萧怀伸手去拉开苏恻的双手,想要让他看清自己。 但苏恻只一昧奋力挣扎着,企图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但来者身上带着浓厚的龙涎香无不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熟悉的味道让苏恻的挣扎渐渐小了下来。 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萧怀,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 他看着萧怀身后毫无光亮的寝殿,耳边回荡着银链拖地发出的声响,还有银铃摇晃的声音。 忽而,他猛地抓住萧怀的另一只手,满脸惊慌,不受控制地喃喃道:“好吵,好可怕……” 第58章 就好像他真的身临其境,感受着难言的痛苦般,没有白天与黑夜,没有欢乐与幸福,只有沉甸甸的银链。 萧怀听着他满嘴呢喃的话语,猜到他应当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怔愣一瞬,将苏恻拥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不知抱了多久,久到苏恻紧绷的身子终于瘫软了几分。 苏恻望着地上的影子,发现自己正和萧怀抱作一团,像极了冬日彼此取暖的动物,他眼尾噙泪低身唤道:“陛下?” 萧怀并没有回答他。 苏恻又道:“陛下,太黑了,能否点只蜡。” 忽地,萧怀突然低声唤他。 “阿恻。” 那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却又多了几分压抑与沙哑,甚至又夹杂着几分酒气。 “阿恻,为何要唤我陛下,为什么不能唤我阿怀?” 苏恻怔愣一瞬。 这一次借着闪电的亮光,他看清了萧怀的神情。 在神色恍惚之间,他好像在萧怀那双深邃的眉眼之中看出了一分稍纵即逝的悔意与歉意。 窗外的雨势渐小,屋内重新被光亮笼罩。 萧怀重新坐回床榻之上。 苏恻感到他的呼吸骤然靠近,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如轻羽拂过脸颊,又如一只无形的手指拨动心弦。 他的脸一瞬间便开始发烫。 萧怀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戳着苏恻的手背,抬眸满怀歉意的看向苏恻,道:“阿恻,我……” “你怎么来了?” 萧怀听着苏恻的话,嘴角刚想勾起的笑容瞬间凝结。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怪自己无声无息地来了吗? 可是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如果再不来见他,他真的很怕自己会仍由那些病态的想法占据身体的主导权。 尽管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苏恻不会喜欢那样的自己,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 所以他只能趁夜前来,想趁着苏恻沉睡时坐在床边,抚上他的脸庞,偷偷吻上他的唇畔,看他在亦梦亦醒之间长睫轻颤。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但没想到,他不过刚来就见到苏恻那副模样。 他这样想着,换了一副口吻,用一种可怜又卑微的语气说道:“阿恻,我来给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苏恻显然被他这种低三下四的模样怔愣住了。 他是何身份,萧怀又是何身份。 哪里轮得到天子给自己道歉。 他顿时遗忘了萧怀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磕磕巴巴拣着脑海中浮现的话语,一字一句道:“那日的确是我一时昏了头,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萧怀的手覆盖在苏恻的掌背之上,神色有些激动道:“那阿恻是原谅了我吗?” 苏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萧怀的指腹摩挲过苏恻掌心,逐渐贴近他的身躯,沉重而潮湿的呼吸,喷洒在苏恻的脸颊与耳后,带着些许微热。 苏恻感觉到萧怀只要轻轻地眨眼,睫毛便能扫过他的脸颊,带起浑身寒颤。 他有些受不了时,却听到萧怀说道:“阿恻,我不能没有你。你愿意陪我一生吗?” 苏恻听着萧怀的话,心中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是碰巧的紧。 下午才和玉书谈论过的事,到了现在,萧怀便换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问自己。 萧怀靠在苏恻的肩上,抬眸注视着苏恻的神色,只听得他声音轻轻道:“作为朋友,我自然是能够陪你一生的。” “朋友?”萧怀从苏恻的肩上起身,他眼眸带笑却没有半点温度的看着苏恻:“阿恻,我不需要朋友,我需要的是,你的爱;我要你做我的皇后;做我的妻子。你答应我好不好?” 苏恻闻言呼吸一滞。 “你可知,在没有见你的这几日,我是如何的度日如年,是何等想你。” “我保证宫里不会有别的人出现。我只要你,我从始至终要得都是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只有我们。” 苏恻没有回答,但颤动的睫毛却将他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 他从失忆之后就不太会藏住自己的心思,这倒是方便萧怀不少事。 沉默了太久,萧怀眼中早已泛起一片水雾,柔声道:“阿恻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我可以改,只要是阿恻说的,我都会改的。但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如若今天苏恻拒绝了他,那他一定不会再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毕竟无论他自愿也好,强/迫也罢,他的结局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只能是属于自己的。 忽而,一颗滚烫的泪砸在苏恻的掌中,将他的手烫得瑟缩了一下。 苏恻这才如梦初醒般看着眼前之人,此刻泪如雨下不带任何声响。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向自己,像是不敢期待自己的回答。 苏恻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填满到快要爆炸一样,明明是甜如蜜糖倾心之语,但却让他惴惴不安。 为什么自己醒来之后,恰好遇到了萧怀,而且恰好他对自己情根深种,非要自己不可?难道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的运气好像有些太好了,好到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眼前之人看起来好脆弱,好真诚,让他无法再昧着良心说假话。 萧怀却只希望,苏恻能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让他能够重新获得希望,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停止跳动,逐渐被黑暗所蚕食。 良久,久到萧怀以为自己要再度被拒绝的时候,他终于听到苏恻缓缓道:“你真的只会有我一人吗?” 苏恻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很快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但萧怀却听的很清楚,他忽而轻笑一声,像是被神选中的幸运者,脸上又喜又悲,跪在苏恻的身前,发誓道:“萧怀此生只爱苏恻一人,也只有苏恻一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怀说得极其郑重,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苏恻垂眸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抬起手落在他的发间,指腹顺着秀发慢慢滑过,手感毛绒绒的却又与毛球是不一样的手感。 “你信我了吗?” 苏恻点了点头,用手拭去他眼尾悬挂在睫毛上的泪水,竟不觉自己也湿润了眼眶。 “你为什么哭?” 苏恻摇了摇头,他想说或许是因为幸福的时候。 萧怀蓦然从地上起身,半跪在床前,堵住了他的双唇。 他此刻不想再同苏恻述说衷肠,他只想将他吞入腹中。 苏恻被他吻得,从嘴中发出“唔”的一声。 这一次是不同于先前那次不带感情的亲吻。 而是彼此两人确定了心意后,两片唇的粘腻纠缠, 萧怀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与之全部宣泄在苏恻的口中。 他的吻太过激烈,太过缠绵。 让苏恻有些招架不住,他有些慌乱的想要将两人之间分出些许距离。 但萧怀却扣住他的双手举至头顶,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唇,又轻舔几下像是在安慰。 萧怀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当即褪下苏恻衣服的冲动。 苏恻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与想象中毫不相同的吻。 可他也挣脱不开萧怀的控制,只得狠心咬破萧怀的舌尖。 血腥之气瞬间在舌蕾上散开。 萧怀才终于停止了这一场气息的掠夺。 苏恻借着大口喘息的机会,抬眸看向萧怀。 那张温润的脸上一脸不知魇足的望着自己,如同猎物看着自己狩猎成功的美味食物。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他抬手用指腹抹去。 他听着萧怀语气有些轻快的说道:“阿恻,我真的没有在做梦,你真的答应我了。” 第52章 苏恻摇了摇头。 他只不过是觉得今晚萧怀姿态如此卑微,若不是身上传来的沉重,嘴中沾染的腥甜气息和略有些红肿的双唇。 无一不在告诉他,这真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苏恻看不见萧怀的神情,却还是用坚定的语气重复道:“是,我真的答应你了。” 萧怀抬眸望向苏恻的瞬间,双手环上苏恻微微收紧,隔着单薄的衣衫勾勒着他的腰线。 “阿恻,就算你以后反悔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恻有些茫然得看向萧怀,他不明白萧怀为什么要说“也。” 但只一瞬,苏恻想到了什么瞬间便明白了。 他想,肯定是萧怀想起了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 所以萧怀才会如此若即若离,随时害怕自己会抛弃他,离开他。 苏恻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说才能证明自己的真心。 蓦然,他用双手捧起萧怀的脸,缓缓贴近,重新吻上萧怀的双唇。 苏恻的吻十分轻柔,与萧怀那充满情欲的吻大为不同。他的吻带着真诚与坚定在萧怀的唇上笨拙地点了一下又一下。 第59章 以此让萧怀知道自己的决心。 萧怀被他的动作惊楞,他清楚的看着苏恻每一次主动地贴近,感受着苏恻的长睫极其轻快地扫过自己的脸颊。 他期盼已久的亲近在此刻如燎原的星星之火,只在一瞬便迅速地引燃他心中的欲望。 萧怀的耳边不断回荡着同一句话:占有他!将他吞入腹中!让他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他将苏恻推倒在床,埋首在他的颈侧,仔仔细细地嗅过苏恻的脖颈,随后用尖牙叼起他颈侧的嫩/肉,狠狠吸吮一口,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迹。 苏恻听着他用急切的语气在自己的耳边唤道。 “阿恻……” “阿恻……” 苏恻低着嗓子应了他一声。 萧怀抬起身,用那双幽深的瞳孔看了苏恻一眼,俯身将他抱得更紧。 苏恻听着他微微喘息说道:“阿恻,我好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左耳被鼻息晕出一片湿意。 那棵充满爱意的树正在疯狂长着枝桠。 夜雨明明下在屋外,但湿润的却不只是土壤,还有他的心脏。 萧怀俯身吻住他,手插入他的发间顺势而下,抚过他的脊骨一寸又一寸。 苏恻被他囚在怀中,混乱的不止呼吸还有脑中清醒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好似一块被萧怀捧在掌中的寒冰,意识随着逐渐攀升的温度而逐渐消融,身上的衣衫也在两人的贴蹭之下而变得松散凌乱。 不知何时,苏恻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凉意,他睁开饱含情/欲光泽的双眸,看着萧怀正跪立在床榻之上,那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着自己的身躯,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眸中透出如同在看一件千辛万苦得来的稀世珍宝般的目光。 苏恻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 自他醒来,他便如牙牙学语的孩童重新对这个熟悉的世界感到一阵陌生,可孩童还有父母的悉心教导,而他却只有自己一人,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每天打起精神在每件事上做出正确地选择。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萧怀的身世之时能够感同身受,那时候苏恻便知道他们都是独活于世间的可怜人。 他在每一个不见萧怀的日夜,他总是会独自担忧他的伤口是否痊愈;猜测着萧怀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有旁人的出现不久后替代自己…… 但今夜,萧怀说的每一句话都沉甸甸的压在苏恻的心中。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一人如此偏爱。 泪水蓄满眼眶的瞬间,顺着眼尾滚落。 苏恻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太过狼狈,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不与萧怀对视。 可下一瞬,萧怀掐住他的下巴,动作十分轻柔地扳正他的脸。 果然看到他泪流满面。 他心中一紧。 但很快苏恻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前,小声道:“阿怀,我也很爱你,我此生都不会离开你的。” 萧怀听着苏恻的告白,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呼吸一滞。 苏恻感到他身体怔愣一瞬,抬起头用那带泪的眼睛望着他。 萧怀从苏恻那双被泪水洗洗涤过的干净眸子中清晰地看着自己正倒映在其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笑出了声。 倏尔,萧怀将他抱得更紧,像是要将两人的骨血融为一体,像是要让苏恻知道刚刚那句话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么开心般。 他这么久以来的期盼与渴望。 终于在今天失而复得。 曾经那些恶言相向都变为了今日悦耳的承诺,萧怀眼中与心底的疯狂与渴求欲加强烈。 老天竟然真的待他不薄。 苏恻被萧怀灼灼目光看的浑身毛骨悚然,脑中顿时闪过那些不堪回首的梦中情景。 又见萧怀脸带笑容的,用指腹擦过苏恻的唇,摩挲过他的耳垂。 苏恻浑身惊起一阵寒颤。 萧怀垂首,两人唇瓣相贴。 唇齿相触,吻得极为缠绵,在烛光的映照下,墙上出现了两具重叠在一起的光影。 空气中的温度不断攀升。 萧怀突然拉住苏恻的手挤入两人之间,顺着腰线下滑。 滚烫的温度让苏恻的手指瑟缩一下。 他耳尖红得像是要泣血般。 苏恻知道两人身体内的火焰被彻底引燃。一呼一吸之间,肌肉随之起伏,脉搏在掌中清晰可闻,顺着指尖灼烧着两人的五脏六腑。 萧怀目光幽幽,尽量平稳着自己的气息问道:“阿恻,你……愿意吗?” 见苏恻久久不答,眼中的情欲褪去一半。 萧怀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笑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苏恻眼见被他一句话戳穿心思,脸上涨得通红。 他自然是愿意的,甚至迫不及待想将世间一切都交给萧怀,包括他自己。 可那样骇人的触感又让他心理毫无准备。 萧怀用鼻尖蹭了蹭苏恻,声音低哑道:“阿恻,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我们来日方长,我会等你……” 是今夜他太过于急切,是他在听到苏恻告白的瞬间,按捺不住欲望。 但他既已答应自己,那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烫得苏恻浑身为之战栗。 苏恻的手还被萧怀压着,掌心贴在后者最为炙热的位置,像是让他仔仔细细感受着脉搏的起伏般。 半晌,苏恻薄唇微启道:“那个……那个,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帮你。” 别的方法? 还未等萧怀开口询问。 苏恻便用手轻碰的瞬间,他不可自抑制地呼吸变得更加沉重,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我……我不太会……”苏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别介意。” 这要让他怎么介意? 他夜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终于被心上人牢牢掌握在掌中。 他怎么会介意? 因为苏恻的主动,萧怀觉得自己一颗心正在不停跳动,像是随时都要炸裂开一般。 寂静午夜,雨声渐小,唯留下耳边回荡着的萧怀喉中因压抑而发出一声又一声性感、低哑的喘息。 苏恻在抬眸的瞬间看见萧怀那张平静的脸上,竟然因为自己而情绪翻涌,用一双情动的眼睛看着自己,双唇微张大口喘息着。 苏恻忽然觉得自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异样的感觉。 临近黎明时分,苏恻在萧怀的怀中终于沉沉睡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本就因雷雨所惊醒,又因后半夜的折腾而精疲力竭。 —— 苏恻是被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之声所吵醒,此刻的京城内早已如巨石投湖掀起轩然大波。 半梦半醒之间,苏恻用手抚过身旁空位,已是冰冷一片。 他又垂眸发现自己身上衣衫穿戴整齐,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境般。 他起身望着窗外的夕阳余辉,听着屋檐上挂着的平安铃经微风吹拂正发出清脆声响。 蓦然,地上静静躺着一团墨色锦衣。 苏恻弯腰将它拿起,放在自己的鼻下轻嗅,是萧怀身上的味道。 原来昨晚并不是一场梦。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正当苏恻心中被甜蜜填满的时候,屋门被推开。 苏恻下意识地将那件衣服塞入被子之中,一脸警惕地看着来人,发现是玉书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玉书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恻道:“公子,福宁公公来了,说是带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苏恻似乎也有些震惊。 但很快心中对那道圣旨的内容瞬间有了些许猜测。 步入正厅的时候,果不其然福宁手中捏着一卷正黄色的卷轴。 福宁先是朝着苏恻恭敬行礼,随后神色肃然地拉开卷轴,声音洪亮。 “苏恻,接旨。” 当即,众人纷纷下跪,只听得福宁继续朗声。 苏恻一时思绪纷飞。 待四周一片寂静之时,福宁见苏恻仍然身姿挺拔跪在原地。 福宁拿着圣旨走至苏恻身前,唤道:“郎君?” 苏恻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福宁,伸出手缓缓接过那道圣旨:“小人接旨。” 福宁朝着苏恻躬身,又道:“奴才,在此恭贺郎君,愿郎君与陛下永结同心。” 一时院内所有下人皆道:“恭贺郎君,愿郎君与陛下永结同心。” 振聋发聩的声音让苏恻呆立在原地。 他仍然觉得这一切都如一场不真实的梦,他想要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判断真实。 可手指微微收紧的瞬间,手中那道圣旨的真实感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萧怀原来并不是真的说说,他真的要娶自己为妻。 甚至昨夜两人才确定彼此的心意,今日便传来了诏书。 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苏恻还不太习惯身份的转变,他只好轻咳一声道:“你们……你们先起来吧。” 第60章 众人闻言起身。 苏恻看着福宁从地上起身,目光扫视过自己的瞬间,似乎带着一种悲伤? 但那抹悲伤很快就消失了。 苏恻不知道福宁为何会感到悲伤。但很快,他想到了话本之中都写着,宫中的太监惯会拜高踩低,想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萧怀。 所以他在替萧怀难过。 苏恻心中有些不悦,默默记下了福宁的仇。 福宁自然看出了苏恻对自己的不喜。 回到皇宫向萧怀禀报的时候,突然说道:“郎君,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喜欢我。” 彼时,萧怀正在批阅奏折,手中一顿,缓缓抬眼看向福宁道:“你要他的喜欢做什么?你应该庆幸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你。” 福宁没有说话。 萧怀又继续道:“如果他恢复记忆,估计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 夜晚,苏恻坐在窗前,借着烛光细细看着圣旨上遒劲有力的笔迹,他伸出手去抚摸,脑中想象着萧怀书写时,脸上是何表情,又是何等心情。 想着想着苏恻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但笑意未在脸上停留多久又逐渐散去,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玉书道:“玉书,你说他真的会爱我一辈子吗?虽然他发了誓,但誓言是最不算数的东西。” 玉书捏着苏恻腿的手一顿,看着苏恻面露忧色,低头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今天接到圣旨的时候,是何心情?” 苏恻一怔,说道:“我自然是欣喜的,能够遇到一个这么爱我,我也如此深爱的人。” “既然公子与陛下情意相投,不如好好享受当下,何必去担忧以后。” 玉书的话的确没错。 如今他和萧怀心意相通,应当好好感知如今的幸福,而不是对未来充满顾虑。可他还是止不住的担忧,他总觉得,萧怀给他的那些甜蜜告白,迫切迎自己入宫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像一道薄纱挡在他们中间,让苏恻摸不清看不透。 玉书见苏恻神色微妙,刚想出声。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苏恻本就不喜身边人太多,所以平时夜晚在院中伺候的也就玉书一人。 这个时辰还有谁会来?主仆两人对视一眼。 玉书起身放轻脚步走向窗边,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低声道:“公子,是陛下。” 苏恻心中大惊,这个时辰,萧怀怎么会来? 在苏恻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便早已从榻上起身,光着脚打开紧闭的屋门,望着披星戴月而来的萧怀。 萧怀明明走在院落的小道上,但苏恻却感觉他每一步都走在他的心上,不然为什么他的心随着他的接近而颤抖。 萧怀自然看到他光着脚站在门前,用那双从未见过的柔情双目望着自己。 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拥他入怀。 他听着苏恻充满欣喜地喊道:“阿怀。” 萧怀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痛,这样普通而又幸福的举动,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 如今竟全然实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至苏恻的身前将他打横抱起走入屋中。 萧怀将他放置在床榻这上,蹲下身握住他的脚踝,一阵冰凉。 他将他的脚放入自己的怀中。 “为什么要这样?” 萧怀明明是充满斥责的语气,但苏恻感受到的皆是关怀。 苏恻弯腰环住萧怀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道:“我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 萧怀觉得嗓子瞬间被什么堵住,无法言语。 他的话真好听,好听到他的双手颤抖想要做点什么事情。 苏恻看到萧怀眼眸中的光亮渐渐沉了下去,神情严肃道:“可是阿恻会生病的。难不成阿恻大婚的时候,想要遗憾吗?” 苏恻显然被萧怀直白的话惊到,脸上顿时又羞又红。 “我……我知道了。” 他好乖,乖到有些不像样了。萧怀想。 他抬手抚过苏恻的发,忽而想起什么又道:“阿恻,如今我才坐上皇位不久,还不能封你为后,只能先委屈你。但是我保证后宫中只你一位。待我解决完那些老臣,我就封你为后。” 苏恻看着萧怀有些担忧他生气的神情,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侧过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我不在意那些殊荣,我要的是你一心一意对我。你刚登基不久,便先娶我一个男人为妃,想来肯定也很艰难……”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怀攥住手,抵在自己的额前,轻声道:“只要是阿恻想的,无论多难我都会为你做到。” 说完,萧怀抬起头望向苏恻继续道:“就算阿恻,不在乎皇后之位。但皇后之位也只能是你。” 或许是萧怀的目光太过坚定,苏恻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有些多余。 他又想起了玉书的话。 他的确应该珍惜当下,而不是去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将来。 萧怀观察着苏恻的神情,想到福宁说苏恻接旨时好像并没有很欣喜时,他有多怕苏恻会反悔,会告诉福宁,他不愿意入宫,昨夜不过是一时脑热才答应的。 所以他今夜特意前来,但显然那些担忧都没有发生,反而苏恻变得对他更为亲昵。 他坐在苏恻的身旁,将他搂入怀中,却听得他忽然说道:“阿怀,你是不是很早就拟好了圣旨。” 萧怀脸色变了变,用手指绕起苏恻的一缕头发,承认道:“阿恻果然很聪明。这道圣旨就是在你还我香囊的那天就写好的。” “为什么?” “因为我很爱你,我想你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我想你永远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半步,不会从我眼前消失。”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只爱你一人,我的这颗心永远为你而跳动。” 萧怀拉起苏恻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 苏恻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萧怀道:“那你过去也爱我吗?” 显然,萧怀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但只在片刻,他就“嗯”了一声。 苏恻显然忧心忡忡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我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好奇怪。” 萧怀被苏恻的话所怔愣,心脏瞬间被烦躁紧紧包裹,他握住苏恻的手也微微收紧,神色戒备道:“奇怪什么?” 苏恻冲着他面露笑意道:“奇怪为什么自我苏醒以后,你便一直守护在我身边。如今想来,若是我这般爱你,若是你突然失忆了,我想我也会如此。虽然有时候也很想找回曾经的记忆,全身心去爱你,但现在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阿恻。” 萧怀唤他的声音如此轻柔。 苏恻抬眸与他对视,发现萧怀漆黑眼眸泛起冰冷的笑意。 “若是,你想起曾经,对我再无爱意怎么办?” 苏恻显然不喜欢萧怀这个问话,他绷着一张脸,有些生气道:“我怎么会不爱你,你如此爱我,难不成还会伤害我吗?” 难不成还会伤害我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钻入萧怀的耳中,不断提醒着萧怀那些无法被抹灭的过往。 如一块巨石砸在萧怀的心中。 “我……我没有,我一直都很爱你。” 话音落下,屋中仅剩两人呼吸的声音。 苏恻还想说些什么,但萧怀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俯身吻住他的双唇。 一吻绵长。 直到苏恻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萧怀才将他放开。 他整个人顺势靠在萧怀的怀中,耳尖变得有些发烫,手紧紧拽着萧怀的衣襟,小声道:“我还没准备好。” “嗯。”萧怀又吻了吻他的额头,压抑着嗓音道:“我会等你的。” 苏恻知道他所言不假,毕竟从刚刚开始他就感觉到萧怀的身体便一直紧绷着,那灼热的感觉即使隔着层层衣衫都能让他有所察觉。 心中一种异样的情绪散开。 说不感动的才是假,犹豫片刻,苏恻又开口道:“那个……那个怎么办?” “不用管。” 萧怀说完,便拉过锦被,搂着苏恻一同钻入被中。 第53章 天边不过才刚露出鱼肚白,院中却早已灯火通明。 苏恻闭着眼坐在铜镜前,身侧是团团围住的侍女们正在为他抹着脂粉,身后是玉书手脚利索地替他挽着发髻。 待沉重的发冠压在苏恻头顶的时候,他才好似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 苏恻瞧着铜镜之中的倒影,见自己略施粉黛的脸上一抹淡淡的口脂,大红婚服上金丝所绣成的凤凰牡丹图在朝阳的照耀下栩栩如生。他本就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如今穿得如此明亮,不仅没被盖住艳丽,却更显整个人贵气十足。 侍女们站在一旁垂着头,脸上一阵羞红。 玉书站在一旁夸赞道:“公子本就美如冠玉,今日更是叫人挪不开眼,想必陛下看见了也会这样想。” 第61章 苏恻听着玉书的话,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玉书,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玉书哪里敢,玉书可都是说得真心话。” 此刻,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福宁走入屋内,恭敬道:“郎君,时辰快到了,若是收拾完了,便准备入辇吧。” 苏恻朝着院门外的方向打量了一眼。 不知几何时,街道两侧已站满观礼浩浩荡荡的人群。 黄色的轿辇就停在院门前。 苏恻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忽而生出一股难言之隐。 几个月前,他还那般抵触皇宫,替那些一朝踏入宫门爱而不得、求而不能的嫔妃所叹息。 没想到岁月流转,如今自己也要迈入宫门,将自己的余生困在朱墙绿瓦内。 为了一个人,便甘愿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苏恻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一切值得吗? 福宁看他神色忡忡,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郎君,该入轿辇了。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吉利了。” 说罢,福宁便递给了玉书一个眼色。 玉书上前,替苏恻将衣衫整理妥帖,便扶着他迈入轿辇。 禁军开道,鼓乐齐鸣紧随其后,声音震耳欲聋,侍从们跟随其后,整个队伍声势浩大,绵延数十里。 苏恻坐在轿辇之中,掌中是临行前,一位嬷嬷递给他的木盒,说是让他多加学习。 但眼下,他的心思早已被街道两侧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扰乱,自然无心木盒之中装的是何物品。 “不知这轿中坐的是何人能有享有皇后入宫的阵仗。从刚刚步入轿辇的体型看来,好像是位男子。这陛下堂而皇之娶一位男子……” “嘘,你可小声些吧,仔细你的脑袋。听钦天监的人说,这位贵人命格上乘,可助国运亨通。再者陛下与这位可是三世姻缘,如今便是他们第三世。不然陛下为何放着那么多贵女不娶,偏偏娶一个咱们都不知道的无名之辈。”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倒也让周围的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瞬间对轿辇内苏恻的身份有了猜疑。 苏恻垂着头,手用力攥着婚服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些许褶皱。 原来,萧怀并没有宣告自己娶了一个男子。 苏恻嘴角勾了勾。 这样也好,毕竟一国之主娶的是一个除了长相毫无长处的男人说出去也不太光彩。 入宫的路明明往日那么长,今天却又这么短。 不过片刻,轿辇便穿过宫门,径直朝着太和中门而去。 轿辇落地的瞬间,玉书将他扶出。 苏恻抬眼望着眼前白玉阶梯之上铺设的红毯一路蔓延至顶端,萧怀早已等候在一旁。 两人视线交会的一瞬间。 苏恻看见,萧怀的眉眼之中的焦躁不安逐渐被欣喜所替代。 他深知眼前的是条不归路,但他甘心为他做一次赌徒。 苏恻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上阶梯,一步一步向着那个深爱他的人靠近,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好像随着步伐变得愈来愈快。 萧怀站在上面,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如一团烈火映在他的眸中,随着苏恻逐渐向自己靠近,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在苏恻迈上最后一阶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熟悉的手。 苏恻抬眸与萧怀对视的瞬间,却看到后者那双漆黑眸中所露出的幸福笑意像是一池春水快要溢出来般。 可只有萧怀自己知道,他有多渴望从此以后苏恻再也不会离开他,又有多惧怕苏恻会恢复记忆再度逃跑,那些幽深的、令人胆颤的阴暗尽数被萧怀藏在笑意后,不敢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就像阴沟的一只老鼠。 下一刻,他扶住苏恻的手臂,柔声道:“阿恻,你辛苦了。” 苏恻心中一怔。 册封大典的繁文缛节过于繁杂,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算全部完成。 苏恻被送入殿内之后也算松了一口气,倒是萧怀还要处理后续的事务。 苏恻打量着殿中的装横与布置极尽奢靡,可他心中总觉得这些陈设让他感到一阵熟悉,就好像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物品的位置。 忽而,苏恻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嬷嬷给的木盒,将其打开才见其中放着一本书籍。 苏恻正有些疑惑,随手翻了两下,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这……这怎么是春宫十八式啊! 突然,殿门被打开,萧怀便一眼看见苏恻面色泛红,神色慌张双手背在身后,他挑了挑眉道:“阿恻,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 苏恻看着萧怀步步靠近自己,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但萧怀却只是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道:“阿恻,今天你辛苦了。” 这已经是萧怀对他说第二次辛苦了。 虽然典礼时间的确很长,但萧怀却一直免了他的跪拜之礼,倒是萧怀忙前忙后。 他小声道:“你也辛苦了。” 萧怀起身,眸色幽幽望着苏恻,抬手抚上他的脸盘:“阿恻,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到萧怀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压倒在床上,狠狠欺负他,让他哭着在自己身下求着自己。 他目光一转便看到了苏恻刚刚藏起来的东西。 忽而心生一计。 他俯身贴近苏恻,扣紧他的后脑。 苏恻闻着鼻尖欲渐浓烈的香气,他紧张地死死攥住身侧的衣衫,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今日大典之时敲响的震天鼓。 明明两人接吻那么多次,如今他还是会这般紧张,也许是因为猜测到了这一吻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脸烧得更厉害,眼含秋水,抬眸盈盈望向萧怀的瞬间便被吻住了双唇。 萧怀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随后又吸吮着他的唇肉,如同在品尝一块糖果却又不知足般用舌尖撬开苏恻的唇关,将那湿润的舌头从一条狭小的缝隙之中钻入那温热的口腔之中。 萧怀的舌尖柔软而灵活,轻扫过他的上颚,细细扫过他口中每一寸,惊得苏恻浑身一颤。 一声轻笑,萧怀又用舌勾着苏恻的舌尖纠缠不休,不断挑/逗着苏恻口中每一处敏感。 苏恻感到萧怀的手捏过自己的后颈,带来一阵酥痒,再缓缓收紧将两人牢牢禁锢在一起。 他有些喘不过气,双手抵在两人之中,呢喃道:“阿怀……” 萧怀这才放开他。 苏恻大口喘息的间隙,看着萧怀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从身侧而过。 直到萧怀举至他眼前,他的耳尖烫到不行,伸手便要去夺那本册子,可萧怀却故意站起来举过头顶,一页一页的翻过,嘴中发出啧啧两声。 苏恻慌张解释道:“这是宫中嬷嬷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这个……” 萧怀瞧着苏恻整个人又气又急地望着自己,他蓦然轻笑出声:“阿恻,为夫今晚会将这册子上的内容一一传授给你,言传身教。” 说罢,萧怀还刻意俯身贴近苏恻耳侧,吹了一口气道:“阿恻,今日你的口脂好甜。” 苏恻瞪着眼睛看向萧怀:“你……你……” 就在此时,殿门外传来轻叩。 “陛下,奴婢们前来送膳。” 萧怀应了一声,拉起苏恻的手走向桌边,待宫女们布置好菜肴再度离开的时候。 萧怀温声道:“阿恻,劳累一天,吃点东西补补身体,夜还长。” 苏恻对上萧怀的眸子,便懂了他话中之意。 更何况,他一天没吃东西,如今倒是真的有些饿,索性也不管萧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萧怀坐在一旁撑着头看着他唇角不小心沾染上晶莹的白米。 他好想起身为他舔舐去,但那样只会吓着苏恻。 他只好换了一个方式,抬手用指腹擦拭去那粒白米。 苏恻拿筷子的手微微怔愣,感受着萧怀的动作,虽然两人现在已是夫妻,但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亲昵,他还尚不能很好接受。 更何况,苏恻察觉到萧怀的神色不太自然:“你……你不饿吗?” 萧怀面露笑意:“我等阿恻吃饱以后喂我。” 苏恻不明所以皱了皱眉,说道:“我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吗?”萧怀的尾音上扬,看着苏恻的眼里充满熊熊烈火。 他抬手拉起苏恻的手腕,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阿恻,待会儿要是饿了,能吃的可就不是米饭了。” 苏恻总觉得萧怀话中有话,但他的确已经吃饱了。 龙凤烛照亮无尽黑夜。 苏恻坐在榻前看着萧怀眉眼温柔地站在自己身后,为他取下玉冠,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解开他的婚服。 萧怀倾身将他压倒在床榻之上,埋首在他颈侧不断轻嗅、磨蹭,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听着萧怀贴着他,声音粘腻道:“阿恻,我好开心。” “我会好好对你,好好爱你的。” 第62章 苏恻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连带着身体也柔了几分,小声回应道:“阿怀,我也爱你……” 第54章 萧怀觉得自己有几分醉了,明明他没有饮酒,却醉倒在了苏恻的怀中。 他的嘴角不可自抑地扬起,抬手用指腹描绘勾勒着苏恻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轮廓,再侧耳倾听着苏恻胸膛中的心跳。 苏恻静静地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抚道:“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我们……” 萧怀听着他的问话,轻笑出声。 累,他怎么会累?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久到,他只要看见苏恻出现在自己眼前浑身的血液便在沸腾喧嚣。 可他愿意为了他忍耐,为了让他多亲近自己,相信自己而克制。 只不过在今夜。 萧怀想,这份忍耐与克制的修行之路,他也走到了尽头。 他要让苏恻完完全全的再次与自己融合一体。 萧怀起身,垂眸望着眉眼湿润紧靠在自己臂弯中的苏恻,将他凌乱在额前的青丝别在耳后,温柔唤道:“阿恻……” 苏恻听着他唤自己的声音如此缠绵,睁开紧闭的双眼,在一片朦胧中瞧着眼前人。 只见萧怀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 灼热的气息伴随着略显粗糙的唇瓣,烙印在苏恻掌心的时候,他感到掌心一阵发烫像是被火灼烧一般。 偏偏萧怀今日那张极具侵略性的容貌染上一抹妖冶,如同山间那蛊惑人心的魅妖,让苏恻一点一点奉献出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在无声无息之中被蚕食殆尽。 婚服层层滑落如同一朵绽放于黑夜的艳丽之花,仅剩一件雪白的里衣包裹着苏恻的胴/体。 萧怀死死咬住牙关,嘴角的带着一抹极为扭曲的笑容。 他炽热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苏恻的身体。 曾经失去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 而且他变得更加乖巧,对自己充满爱意,嘴中永远说着与过往不同的话,甚至甘心为他画地为牢。 萧怀看着苏恻的眼神更加幽暗。 苏恻被他看得一股羞意浮上心头,此刻他身上未着寸缕,而萧怀却只凌乱了衣襟。 瞬间,苏恻全身肌肤便泛上一层薄粉,如同一棵熟到恰好的桃子,看上去诱人十足。 萧怀喉结滚动,闭眼俯身吻上苏恻的唇。 眼眸中的泪如决堤之水涌出,浸湿萧怀的长睫,顺着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苏恻的面容之上。 苏恻身体微微怔愣住,刚想要睁开眼却被一双手盖住眼眸。 萧怀声音颤抖道:“阿恻,别看。” “你怎么……” 苏恻话音未完便将剩下的话语堵在喉间化为一声“唔……” 两片唇重新覆盖在一起,不过多时萧怀便沿着苏恻的下颌一路吻到耳后,舌尖扫过细腻的耳骨,啃咬着,吮得耳垂湿漉漉地挂着水痕。 苏恻忽而心中泛起一抹酸涩。 萧怀实在是太会了,就像是练习过多次很轻易的便寻到了自己身体的敏感之处,轻而易举被他撩拨地如置身于火焰中。 多一分便让他支离破碎,少一分便叫他浑身酥养难耐。 苏恻双眼朦胧地望向萧怀,见后者眸中带着想要将自己占为己有的目光。 顿时,苏恻便想到了那小册中的每一副图画。他视线缓缓下移,虽无数次感受过那庞然大物带给自己的震撼,可如今他还是心中一惊。 这和拿着毛笔强塞入钉洞有什么区别。 苏恻虽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如今还是有些瑟缩,伸出手试图将两人之间划分出些许距离。 但萧怀眼神一暗,透出晦涩危险的幽光。 他知道苏恻又想要逃避。 他明明对他已经足够温柔,甚至都没有再如过去那般强行要他。 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自己? 他会不会又因此要逃走? 他绝不允许! 但他这次不会再心软。 萧怀伸出自己青筋显露的手捉住苏恻双腕的瞬间,将他的手用腰带系了起来,见他不能再挣脱半分,才用充满情欲而沙哑的声音说道:“阿恻,不用怕,我不会让你疼的。” 苏恻无助地望着萧怀,似乎被他眼中汹涌澎湃的欲望所惊吓,讪讪道:“那你……那你慢慢来。” 半晌,萧怀才轻叹了一口气,几近妥协的应了一声“好。” 一阵凉意瞬间将苏恻包裹住。 忽有一场春风携来夜雨,不分轻重缓急的雨点摧折着桃树上新生的花苞,将它们揉拧的较弱不堪。 帐中传来时高时低的喘声和水声。 苏恻感觉自己的身躯连带着意识都要被热到融化。 雨势太大,护城河下流水闸被打开的瞬间,水势波涛汹涌涌向那狭窄的河道,一时之间泛滥成灾,淹没了大片田地。 闪电划破黑夜带来一道惊雷,唤醒苏恻溺毙已久的意识。 他双眼通红,眼中噙泪,双手环在萧怀的脖颈之上,仰着脖颈大口喘息,企图能够让萧怀能够心软。 显然萧怀今夜并不打算让他的小心思得逞。 他用舌尖舔舐去他眼角的泪珠,仍由苏恻于一呼一吸之间在自己的后背上抓出道道鲜红印迹。 夜雨持续了好久,久到天地之间寂静一片的时候。 苏恻终于无力地躺在红被上,双眼失神如濒死之鱼大口喘息,放松紧绷的身体之时。 他看着萧怀一脸食髓知味的模样盯着自己,那双眸子中透着的幽暗目光,让他心中感到有些后怕。 他总觉得如今的萧怀实在是陌生,就好像眼前这个浑身透露着诡异气息的萧怀才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的人。 但很快萧怀似乎察觉到了苏恻对自己异样打量的目光。 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又重新戴上那副为苏恻量身打造的面具,开口哄道:“阿恻,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苏恻刚刚被他折腾的够呛,嗓子已经有些发干。他没有回答萧怀的问题,倒是自顾自朝着床沿的方向缓慢挪动着身子,想要去倒杯水。 萧怀看着他不讲话就要起身离去的模样倒是与过去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心中怒气翻涌,盯着苏恻纤长双腿之上顺势而下的晶莹水渍。 蓦然,萧怀伸手扣住他那只受过伤的脚,将他重新拽回自己怀中,扣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腰间,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神情:“阿恻,你不管我了吗?” 萧怀如今自然不会将怒气表现在脸上,他也不愿让苏恻再受到伤害。 所以他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就算是苏恻补偿自己的。 苏恻顿时感到自己后颈一片火热遂又逐渐下移。 萧怀看着眼前之人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又用手滑过他的胸前,惊得苏恻颤抖连连。 苏恻觉得萧怀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苏恻便轻喘起来,感觉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肌肤。 苏恻垂着头,满脸涨红:“想要……” 萧怀嘴角勾了勾,贴近苏恻的耳边,侧头与他对视:“阿恻,刚刚说什么呢?” 苏恻抿着唇,萧怀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要让他说第二遍。 苏恻咬了咬唇,别过脸,小声又道:“想要你。” “哦!??”萧怀尾音上挑,眉目带着几分戏谑道:“阿恻,你不是已经拥有我了吗?” 苏恻哑然。 一时,屋中沉寂片刻。 苏恻转过身,和萧怀对视一阵,将萧怀推倒在床。 “原来阿恻是这个意思啊?没想到阿恻这么主动,看来小册没白看。” 苏恻连忙伸手捂住萧怀的嘴,怕他再多说出什么口词艳语。 苏恻很快便感觉体力不支。 萧怀起身环抱住他,苏恻大惊,用嘶哑已久的嗓子说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见阿恻好似不够尽兴,想着这样便能让你更加尽兴。”萧怀这话说得极为真诚,就好像真的是为苏恻考虑一般。 沉重的床榻吱吱呀呀的发出声响。 苏恻感觉自己像是任由萧怀搓弄的面团,直到身体实在承受不住萧怀不停地索求之时,一丝异样让他心中涌出不好的感觉。 可眼见萧怀却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趋势,苏恻只好在不断的颠簸之中,将头埋在萧怀的颈间,傻乎乎说道:“我……我觉得有些奇怪。” 萧怀自然感受到了苏恻身子的异样,但他却有些委屈道:“难道是我不够好吗?” 苏恻只觉得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咬紧牙关道:“不……” “不?”萧怀脸色微沉,委屈道:“阿恻,这样说话让为夫好难过啊。不仅不唤我夫君,还说我不够好。” 苏恻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感觉萧怀将自己搂得更紧:“阿恻,唤我夫君如何?这样阿恻说什么我都会同意得。” 第63章 苏恻怔愣一瞬,他的身体早已忍耐到顶峰。 终于,苏恻犹豫半晌,还是断断续续道:“当真?” 萧怀抚上苏恻的耳垂,憋着那抹笑意,点了点头。 苏恻刚唤出“夫君”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后文。 便在一阵疾风骤雨之中,听得檐下雨声淅沥。 苏恻顿时羞红一张脸,手作拳状锤在萧怀的胸口之上,眼尾噙泪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要看我出丑的。” 萧怀见地上一片泥泞,用手拭去苏恻的泪水,心情甚好,柔声哄着:“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听你唤我夫君,我没有想到……” 苏恻转过身不再听信萧怀的话。 萧怀也知今夜是自己有些过火,将他搂入自己怀中,轻轻拍着苏恻后背时,他仍然还隐隐有些颤抖。 让他心中又升起一股邪火。 但终究萧怀什么也没做,将苏恻从床上抱起之时,苏恻还十分不情愿地想要挣脱。 萧怀只好绷着一张脸:“你要是不愿意清洗,我们也可以继续。” 苏恻这才安静下来,只不过整个人却如同有受了伤的小鹿,警惕十足地看着萧怀。 见他真的打算结束,才放松了警惕。 但萧怀精力太过充沛,两人中途竟又擦枪走火起来,苏恻实在体力不支,竟晕倒在浴桶之中,吓得萧怀匆匆将他捞起。 这一夜才终于划上了句号。 第55章 终于在今夜,不仅得到了苏恻的身,也得到了那颗曾经被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心。 如今,他如此乖巧听话的睡在自己眼前。 只要他的记忆永远不会恢复,他们两人之间再无旁人,那么他们便能在谎言之中幸福永远,而苏恻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身边。 萧怀掀开喜被,将苏恻搂入自己怀中。 苏恻却在他的怀中蹙眉动了几下,萧怀面色微沉,以为苏恻还是有些抗拒自己的时候。 却见苏恻只不过在他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是啊,现在的苏恻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抗拒自己。 他也不用再终日忧心忡忡,对苏恻的若即若离感到阴郁。 萧怀闻着苏恻身上淡淡的幽香,想着他们未来有很长的路。从青丝到白发,若是苏恻先行离去,他也绝不苟活。 反正他们不能同生便要共死。 萧怀颔首将苏恻又搂紧几分,掌心滑过苏恻平坦的小腹。 忽而,萧怀很庆幸苏恻不是女子,不然他还要哄骗着他服用避子汤。 他的苏恻仅他一人拥有便足矣,若是多一个人来分夺他的关注、他的爱意。 萧怀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心中便不可避免的燃起妒火。 他不会同任何人分享苏恻,当然苏恻也不会有机会生出这样可恶的东西。 萧怀想着便觉得思绪混沌起来,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 翌日,苏恻感到身边一阵绒绒的感觉从他的脖颈传来,他被挠得有些发痒。 抬手挥了挥,迷迷糊糊道:“毛球,下去,听话。” 萧怀怔愣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苏恻口中的毛球是那只贪吃又不听话的猫时,他的神色微微紧绷,又俯身更加用力的蹭着苏恻的下巴,随后吻上苏恻红肿的双唇。 苏恻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自己即将溺毙的时候,猛然睁开眼。 便见萧怀睁着那双眸子,含着他的双唇,莞尔一笑。 苏恻的脑袋还尚在发懵之中,原来刚刚蹭着自己的不是毛球,而是萧怀。 在意识回归大脑的同时,疼痛也随之而来。 他感到自己的腰肢一阵酸痛涌来,下身像是被什么人打断了似的没有知觉,特别是某处好像还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昨晚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萧怀肯定带他去往那极乐之地不下七次。 如今,萧怀又趴在他的身上,用那双刚刚吻过他唇的嘴又咬上他的锁骨…… 苏恻不由叹了一口气。 萧怀的精力实在太过旺盛,让自己有些难以招架。 “阿怀,我有些口渴。” 苏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极尽失声。 萧怀体贴得将他从床上抱起,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尽数含入自己口中,转而低头喂给苏恻。 苏恻虽然不解萧怀的用意,可他实在太渴,不停从萧怀的口中吮吸着那些许甘甜的清水。 但他饮得太急,水顺着苏恻的嘴角流出,滴落在桌面之上。 继而萧怀又用同样的方法喂了苏恻几次。 苏恻的舌尖够得他目光幽深。 两人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在饮完最后一滴清水时,苏恻的背部已抵在金丝楠木的桌面上出了一身汗。 此刻,苏恻才发觉自己如一个人形挂件紧紧攀附在萧怀身上,交叉盘绕在萧怀紧致腰腹上的腿随着呼吸而起伏。 苏恻慌张之中,松开盘在萧怀身上的腿。 可下一瞬,苏恻便见萧怀捉住自己的腿,在他的小腿肚上落下一吻。 苏恻在萧怀再度俯身的瞬间,伸出手抵住萧怀的肩膀,眼尾带红道:“我……我不行……我难受着。” 萧怀挑眉,将苏恻的手放在自己的嘴中含住,语气极其真诚道:“那为夫替你看看。” 显然苏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怀已经俯身而下。 紧接着,苏恻被他的动作瞬间惊得脚趾抓紧,他想要起身阻止萧怀。 但那舌尖的柔软抚平了一层又一层的褶皱,让他浑身颤栗。 他反手抓住萧怀的一把头发,动作像是拒绝可又带着几分不舍,嘴中发出阵阵轻喘。 直到苏恻感到脑中一道白光划过,萧怀才起身看着苏恻用指腹擦去嘴边的晶莹道:“阿恻,果然很甜。” 苏恻的脸臊得发烫,佯装生气道:“你……你再这样,我就……” “就怎么样?”萧怀贴近他得耳边,故意将那热气喷洒在苏恻耳畔:“我如此卖力的伺候阿恻,阿恻自己享受完却要同我生气,为夫心里好难受。” 苏恻被他的话怔愣一瞬,他怎么还强词夺理上了…… 萧怀很快察觉到他的情绪,埋首在苏恻耳边小声道:“对不起,阿恻。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也想让你快乐的。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苏恻听着萧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一时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真的恼怒萧怀,只不过是他无法接受萧怀做这样的事。 思来想去,他突然小声道:“我很喜欢的……” 萧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又听到他说:“你,现在很难受吗?” 萧怀呼吸一滞,他当然难受。 血液带着渴求在体内横冲直撞,不断翻涌着激起层层浪花,几乎快要冲破他的理智。 但萧怀暂时不想苏恻厌恶自己,他只好戴上那副谦谦君子的面具,用脸蹭了蹭他道:“阿恻,不愿意就算了。” “可是……”苏恻咬了咬唇,说道:“用腿也可以的。” 空气沉默半响。 苏恻听到萧怀呼吸声更沉了几分,突然轻笑一声:“没想到阿恻还有如此研究。” 苏恻红着一张脸:“昨日,昨日那小册之中画着。我也只不过是偶然看见的。” “偶然看见的?”萧怀重复着苏恻的话,语气微扬,感受着苏恻在自己身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萧怀起身正视着苏恻,神情极其认真,仿佛真的在研究什么重要事情般,真诚道:“阿恻,可否教教为夫。” 苏恻怔愣片刻转过身,并拢自己的双腿,垂眸用手指了指。 萧怀自然没打算放过苏恻,跻身而入其中。 木桌的晃动声与两人的呼吸声再次回荡在空挡的屋内。 毛球不知道为何突然推开紧闭的木窗站在窗柩边望着屋内的两人。 或许是见苏恻身子浸出一层薄汗,不可自已地轻轻颤抖着。 苏恻被毛球的叫声吓到,浑身哆嗦一下。 又见毛球从窗柩跳下,迈着步子向自己靠近。 苏恻往后一退,绞得萧怀更紧。 萧怀抬眸与毛球对视一阵。 可毛球却像是闻到了苏恻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味道,亦步亦趋朝着他们靠近。 苏恻心中真的有些惊慌,语气有些迫切:“毛球,出去……” 萧怀心中有些不悦。 苏恻怎么还有心思管那只畜生。 那他偏要让那畜生看看苏恻到底属于谁。 毛球径直跳上桌面,蹲在距离苏恻身前。 苏恻从毛球那双玻璃珠的眼睛中清楚看到自己和萧怀的倒影,可偏偏萧怀还故意俯身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离毛球更近。 “阿恻,你说它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苏恻没有回答,倒是毛球应了一声。 萧怀伸出舌尖舔舐着苏恻的耳垂,柔声道:“阿恻,你忍一忍。” 第64章 苏恻还未来得及反应萧怀的话,便惊呼出声,感到自己被浪潮淹没,像要溺毙在欲/望中之中。 太阳今日好像没有悬挂在天边,而是悬挂在自己身边,不然为什么自己好像又要融化了一般。 —— 最终,苏恻还是半倚在萧怀身上,仍由萧怀手指上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自己身上。 苏恻太被萧怀折腾的太累了,听到萧怀说自己要去处理政务的时候,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显然有了一次亲昵后,萧怀每夜便不知魇足般向苏恻索取,十有八次折腾得狠了,苏恻都在中途就昏了过去。 苏恻有时候觉得萧怀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之为天赋异禀,但这样的天赋对他来说当真可怕。 兴许是想着苏恻不用早起向太妃请安,这就导致苏恻次日不得不在床上躺一整天才能恢复。 不过,还好毛球和玉书会在他身边陪伴,倒也不算无聊。 可今日,毛球却不见了踪影。 苏恻有些心急,扶着腰从床上起身轻声唤道:“玉书。” 玉书推门而入:“郎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怎么今日没看到毛球?” “说来,自昨晚开始,玉书也没见到它,兴许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苏恻蹙了蹙眉,他能够感觉到萧怀不太喜欢毛球,若是毛球这个小顽皮跑到萧怀那里去打扰他,萧怀会不会生气。 “玉书,替我更衣。” 玉书替苏恻更衣的时候,看着他身上斑驳着新旧的欢/爱痕迹与那日所见如出一辙。 昨夜玉书守在门外,听着屋内打情骂俏的声音转为声声动听的喘息源源不断传出。 他又透过铜镜看着苏恻容貌,他如今气色红润,如一朵含苞待放许久的花朵在经过春雨的滋润后完全绽放的美丽。 玉书心道,或许,苏恻嫁给陛下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而此刻的勤政殿内,御医脚步匆匆走入殿内。 只见萧怀坐在龙椅之后,神色肃穆,看着跪在身前的御医,声音低沉道:“他的记忆会恢复吗?” 御医浑身抖擞,跪在地面之上:“陛下,这臣也说不准。郎君若是被相同的场景所刺激,恢复记忆也是迟早的事……” 萧怀以手扶额,眉目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道:“那除此以外,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延缓他记忆恢复的办法?” 御医抬眸不可思议地看了萧怀一眼,又俯首在滴,鬓边的汗水滴落在地上。 陛下怎么会如此不想苏恻恢复记忆。 但眼下,萧怀屈指叩在桌面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也只好颤抖着声音回答道:“郎君的伤在头部,因有淤血压迫才会导致失忆,只要……只要延缓淤血散去的时间,想来便能延缓些许时日。” “去开药吧。”萧怀语气淡淡的。 此时,一位小太监躬身朝福宁走来:“公公,已经办妥了。看不出丝毫痕迹。” 福宁轻“嗯”了一声,便见一辆轿辇越过宫门驶来。 福宁自然认出了那轿辇之中坐着何人。 曾几何时,苏恻会有如此主动前来寻萧怀的时候。 福宁迎上前,还是一脸恭敬地面无表情:“奴才给郎君请安,不知郎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福宁刚一抬眸便看见苏恻十万火急的模样,但眼下萧怀正和御医在殿内讨论着他的病情。 福宁自然不会让苏恻知晓,语气难免软了几分:“郎君,若是来寻陛下。倒有些不巧,陛下正在殿中议事,不如在偏殿稍等片刻?待陛下议事结束,奴才代为通传。” 苏恻抬眸望向紧闭的殿门,他知道此刻自己急也没有用,只好点头答应。 跟随着福宁一路走向偏殿。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苏恻发现此处书卷层层堆叠,好似一个小型的藏书阁。 福宁躬身道:“郎君,若是等得烦闷,可随意阅读殿内书籍。” 殿门关上的瞬间,苏恻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 不知道,萧怀那样温润之人,平日里又会看什么书。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每一本之中都有萧怀的批注。 苏恻不禁打了个哈欠,做帝王也太痛苦了吧! 他刚想将取出的最后一本书放回原位抬手的瞬间,身体一阵紧绷的疼痛传来,他脚下不稳,向前摔去。 身前的书架轰然倒地。 苏恻一惊,连忙蹲下身想要拾起卷轴的瞬间。 他的目光被一个崭新的卷筒所吸引。 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慌,总觉得那卷筒之中藏着一个惊天秘密等着他去知晓。 可这样会不会…… 苏恻屏住呼吸,心跳在胸膛跳得越来越快,直到他的手触上卷筒的那一刻。 他不受控制地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心乱如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第56章 苏恻望着那画卷之上那似曾相似的人影,不可置信般颤抖着双手去拾起地上的画卷。 在他目光汇聚,看清画中内容的瞬间,连呼吸都骤然缓了几分。 苏恻看着画中之人或于廊前听雨、或倚窗探梅、或闲庭垂钓时的一颦一笑,只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那一张张画卷中的人,竟然全是他。 而随着苏恻的翻阅。 一张有些泛黄且边角略微卷曲的画卷掉在苏恻脚边。 画卷中的苏恻满面潮红,衣衫挂在脚踝之上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所笼罩,而那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因眼下一颗泪痣而更显媚态。 苏恻望着画卷中自己那张已经有些褪色的脸庞,他蓦然抬手抚上,感受着那不同于纸张的平滑,像是被绘画之人长期抚摸过般。 苏恻在这一瞬间心脏骤停,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为什么萧怀要作这样的画? 苏恻快速将后面的画一一展开铺满整个地面。 那一张张画卷中的人皆雌伏于绘画之人的身下,一颦一笑之间,眼神都对身上之人充满了诡异的爱恋。 甚至有几张泛黄的画卷之上还带着斑驳的痕迹,无不告诉着苏恻,它们被主人用来做过什么。 苏恻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明明已快进入盛夏,但他身上却感到自己如坠入冰窟般,动弹不得分毫。 苏恻回过神时,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地上零散的一切收起,装作从未发生过的时候。 他望着地上多出一道被拉长到完全覆盖自己的身影时,苏恻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的瞬间,感受到后背传来一只有力的手正托着自己的后背,正隔着衣衫轻轻摩挲着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苏恻仰起头,看着不知何时正静悄悄站在自己身后的萧怀,后者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发白到紧张的脸,随后目光落在他掌中凌乱的画卷之上。 忽而萧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没有看到苏恻手中地画卷般,继而温和地笑道:“阿恻,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说完,便缓缓蹲下身。 苏恻眼见那玄色金线衣摆垂在自己脚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地穿过自己腋下,将他搂在怀中,即将取过自己手中的画卷之时。 苏恻听到萧怀贴近他的耳廓,轻声道:“阿恻,看什么呢?如此入迷?” 眼见画卷即将被萧怀取走。 苏恻紧紧拽着画卷,手脚并用踏着腰半跪在地,逃也似地挣扎出萧怀的怀抱时。 萧怀阴鸷地看着苏恻逃跑的身影与曾经相重叠,又是如此惊慌的神情。 为何他要逃? 为何他面对自己的爱,竟然又要再一次逃跑,他就这样害怕自己的爱吗? 他不应该这样,他现在不是说了最爱自己吗? 难道他都是骗自己的? 那他今天来找自己,是不是又要丢弃自己? 不可以!他不可以抛弃自己!他凭什么抛弃自己? 苏恻刚逃出半步之遥的距离,脚踝便被一只手禁锢住,腰间一紧被重新拽回的瞬间,扬起满地画纸纷纷扬扬洒落在二人之间。 萧怀一手捧着苏恻的脑袋,怕他磕在地上;一手撑起自己压在苏恻身上的身躯,语气冰冷道:“阿恻,为何要逃?” 他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苏恻怒目而视,扬起手中仅剩的画卷朝着萧怀的脸上扔去,满是怨气地质问萧怀:“你,你为什么要画这些图?” 萧怀垂眸望着那张画卷,恰好是他前几日所画的两人洞房花烛夜。 他抬眸望向苏恻那张羞红的脸,见他胸膛因气急而不断起伏。 萧怀想,原来他没有被抛弃,只不过是苏恻发现了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在同他闹别扭罢了。 萧怀起身松开压在身下的苏恻,而苏恻瑟缩着从地上起身,神色有些戒备地望着萧怀扶着书架起身的瞬间却听得身前传来“扑通”一声。 吓得苏恻浑身一个哆嗦,只见萧怀双膝跪地在他身前,望着苏恻的神情充满情真意切:“阿恻,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不会再画了。” 第65章 萧怀说着说着眼中含泪,抬头与苏恻对视,膝行了几步,环住苏恻的双腿。 他在赌,赌苏恻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会心软。 苏恻觉得自己简直疯了,他明明认为萧怀对自己的爱意和眷恋简直疯狂到了极致。 明明应该制止,但他却看着身居高位、受人尊敬的萧怀,此刻却如话本中那些为情低头的可怜人般不容人拒绝。 苏恻怔愣着别过脸道:“那为什么……为什么要画那种画……” 萧怀闻言将笑意藏在阴影之中,又听得苏恻磕磕巴巴道:“要是,要是不小心让宫人看见又该如何?” 萧怀仰起头对着苏恻眨了眨眼睛,道:“阿恻,我在每个你对我避而不见的日夜里都深深思念着你,我很想见你,但又怕你嫌恶我,我这才画了这些画。但后来你答应我后,我又想将我们的每一次都完整的记录下来。” 苏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萧怀。 “不会有人看见这些画的,因为没有人会进来这个房间。” 苏恻显然一脸质疑,不愿相信萧怀的话语。 萧怀自然察觉出了苏恻的疑心,用脸蹭了蹭苏恻小腹又道:“真的,你信我。” 毕竟那些能够进来打扫的宫人,在踏出殿门的瞬间便没了气息。 但这些话,萧怀不会让苏恻知道。 很快,苏恻在萧怀的磨蹭下,脸上一热,叹了一口气,又见萧怀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更何况自刚才开始,萧怀便一只跪在地上同他讲话。若是自己一直追究是不是也太过于偏执,但若是就此放过萧怀,他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皱着眉将萧怀从地上扶起:“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你从今以后也别再画了,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萧怀低低应了一声,颇有些委屈的感觉。 苏恻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萧怀张开双手,见萧怀一脸困惑地望向自己。 “不抱么?” 萧怀这才将苏恻拥在怀中,头抵在颈间,喃喃道:“阿恻,谢谢你原谅我。我会好好听你的话,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 可能会一刀杀死苏恻,自己再从城墙上跳下去吧。 忽而,苏恻在萧怀的怀中,说着今日前来的目的:“阿怀,毛球不见了。你可有看见它?” 萧怀当然看见过毛球,但他还是神色如常,语气有些关切道:“不见了吗?说不定在皇宫哪处调皮,天黑了就回来了。” 但苏恻显然很关心那只猫,眼底的急切与关怀尽显:“阿怀,我真的很担心它。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我想让你帮我派人寻一寻它。” 萧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那只讨厌的畜生竟然在苏恻心中这么重要,重要到苏恻前来寻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寻它。 嫉妒在心底翻涌。 公猫也会喜欢男人吗? 那日,他已经向那只畜生宣誓了苏恻的归属权。 可畜生却好像故意展示自己在苏恻心底的重要性,每天都会窝在苏恻的怀中挑衅自己,在自己和苏恻亲热的时候叫个不停。 不过他当然不会给畜生得意的机会,所以他捉住了那只畜生。 看着那只活蹦乱跳的畜生在自己一点一点的力度下逐渐失去力气,直至喉咙完全掐断的瞬间,他的心底涌出一股诡异的快/感。 他又可以重新,完完整整地拥有苏恻的一颗心和注意力了。 萧怀用那只充满恶趣的手缓缓下移,伸出舌尖舔了舔苏恻的耳廓,温声道:“只要阿恻说的,我都会为阿恻做的。” 苏恻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身子猛然颤抖着,刚想要找借口出去。 便被萧怀钳制住下巴,双唇贴近的瞬间,萧怀将自己的不满与怨气都融入在这个吻中。 苏恻感受到萧怀的双臂收得更紧了几分,指尖隔着轻薄的衣衫行至峰尖,让苏恻心中的快意一点点膨胀到像要冲破胸膛般,让他止不住的战栗。 萧怀怔愣一瞬,低笑一声。眼中充满贪婪与渴望地望着苏恻,像一条蛰伏多时的毒蛇,层层盘绕在苏恻的身上,等待着一击毙命。 苏恻睁开一双氤氲的眸子看向萧怀,他不明白两人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索性用手推开些许距离,小声道:“你是在收取报酬吗?” 萧怀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色,舔了舔自己唇上悬挂着的晶莹:“阿恻,可以吗?” 沉重的呼吸和粘腻不堪的声音,在萧怀的耳中一切都变得如此悦耳。 —— 夜晚,苏恻坐在软榻上,小口饮着鱼片粥的时候,玉书一脸惆怅地走了进来,犹豫半晌才冲着苏恻说道:“郎君,毛球找到了。” “在哪里呢?”苏恻将手中的鱼片粥搁置在桌面上,刚起身穿好鞋袜道:“这个毛球,我当真是要将它关起来狠狠责罚一顿,让它长长记性。” 却听得玉书沉重的说道:“郎君,毛球……毛球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溺毙在御花园的池水之中了。” 苏恻听着玉书的话,一时恍惚。 怎么会昨日还好好的猫,今日便溺毙在了池水中? 这当真叫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 苏恻感觉身上一软,整个人向地下瘫去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是萧怀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苏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耳边只有雷声轰鸣。 但萧怀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他听着苏恻嘴中不停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自那日以后,苏恻虽然不至于整日以泪洗面,但也茶饭不思,晚上睡觉时也不如过去踏实,若是遇到下雨天,苏恻便更是难以入睡需要彻夜点灯。 萧怀自然心疼不已,便主动承担起给苏恻喂食、喂药的责任,甚至平日政务再忙也要陪伴他一同入睡的日子。 幸好,在萧怀的悉心照料下,苏恻也算渐渐好了起来。 苏恻有时候会对着萧怀撒娇,说自己没有生病了,不想要再喝那个苦苦的药汁。 可萧怀却只轻轻一笑,宽慰道:“阿恻,你的病还未好完,等你好了,我们就不喝了。” 苏恻心中有些不大高兴,但他又不敢同萧怀顶嘴。 毕竟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萧怀,慢慢的苏恻感觉自己变了,他变得愈发依赖萧怀。他总是每天盼望着萧怀在自己的身侧,夜晚若是萧怀晚来片刻,他便觉得自己心慌意乱,像世界坍塌了一般。 那时候,苏恻想,萧怀对自己真好。 可现在想来,苏恻却只觉自己愚笨不堪。 第57章 整日宁静的殿内终于传来一丝异响。 玉书推门而入,便见茶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床榻前。 而苏恻正静静地趴在床沿边,他的秀发散落在身后,半遮住后背的青紫,香肩半裸露在外,用那双手腕被捏到红肿的手收拾着碎片。 “郎君,小心伤着手,让玉书来收拾吧。” 玉书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收拾着满地碎片。 “玉书。” 苏恻唤他的声音沙哑到几近失声。 玉书闻声抬眸与苏恻对视的一瞬间,望着苏恻那一双猩红的双眼中充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怨愤、不甘与悲凉。 就好像一夜之间,苏恻变了一个人般让他浑身一颤。 “郎君,有何吩咐?” “水。” “是。”玉书应了一声,很快倒了一杯茶水举至苏恻身前。 昨夜他被萧怀发了狂般折腾得太狠,导致他体内的水分大量流失,虽然萧怀也喂过他一些水,但根据他流失的速度来看皆是杯水车薪。 他一口气将那杯茶水饮尽后重新躺回床榻之上,背对着玉书说道:“你出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 玉书满脸担忧望着苏恻却也只能无奈退出寝殿。 殿内又归于平静。 苏恻感到身上一阵恶寒,那是透过骨肉从内散发出的寒意,让他不得不蜷缩起身子。 如今自己恢复了记忆,认识到萧怀伪善面具下收留自己的唯一用途。 他应该恨他的,但是为什么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出现在他的脑海,苏恻死死地咬住自己地唇瓣,眼眶之中早已蓄满滚烫的泪水。 曾经的甜言蜜语、浓情蜜意如一把早已生锈的匕首,每回忆一次就在他的心中刻上一道无形印迹。 而一遍又一遍向萧怀述说爱意,满心欢喜以为遇到真爱的自己,更是天真愚蠢。 霎那间,爱恨交织的情绪浮现将他紧紧包裹其中,胸腔中酸胀到几近将他淹没在悲伤与恐惧之中。 他明明说把誓言和承诺说得那样认真,甚至对着自己发誓。 自己明明应该恨他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听到萧怀和亲的消息。 他还是会心痛。 第66章 为什么到头来,最可笑的人还是自己。 不如逃走……反正萧怀说不定早已腻了自己。 这个念头闪现过苏恻的脑中之时,他忽而又害怕起来。 他曾经逃过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成功。 而萧怀那时候只会态度强硬的教训自己,他折磨自己,想要一点点抹平自己的不屈,他迫切的想要驯服自己,就像驯服一匹马、一条狗一样。 让自己臣服在他的身下。 但他竟然失忆了。 这让萧怀不得不伪装起来,他不再强硬,而是将他孤立起来,变为拯救他的神,让他只能倚靠自己。 他肆意地以爱为名操控着苏恻的身心,让苏恻对他产生若即若离的情感。 让苏恻心甘情愿吞下这裹着名为“爱”的糖衣砒霜。 他再一次爱上了他。 —— 萧怀坐在书房之中。 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其实他已经有刻意隐忍着自己的脾气。 虽然如今的苏恻十分依赖他,但他还是怕苏恻有一天恢复记忆,又要逃走,所以他还是把他看得很紧。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所以他一时心软答应了苏恻想要出宫的请求。 可竟然出现了一个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几分傅淮之风范的秦子京。 从那天开始,苏恻的心就飘在宫外。 不仅晚回宫,甚至不惜和自己顶嘴,还要甩自己脸色。 萧怀憎恨秦子京,更加憎恨自己。 嫉妒让他彻底扭曲,他会在夜里变本加厉地在苏恻身上索取。 他原以为苏恻会学乖却没想到苏恻竟然还是想要偷偷跑出去,甚至还和秦子京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当真对自己毫无挂念吗? 萧怀的瞳孔变得幽深,周边温度骤降。 要不要无声无息之间像处理毛球一样把秦子京处理掉,再把苏恻关在宫中,这样苏恻就不会心心念念往外跑…… “陛下,郎君醒了。” 萧怀心烦意乱,低低应了一声,但见福宁好似没有要走的迹象,又问道:“怎么了?” 福宁躬身,说得云淡风轻:“郎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萧怀抬眸望了福宁一眼,起身便走便道:“不对劲就找太医。” —— 苏恻的泪刚流尽,便听着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知道萧怀来了。 这个点他怎么会来? 苏恻抓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紧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耳边,回荡着萧怀每一次抬脚都被无限放大的声音,他的心脏猛地缩紧。 直到脚步停稳在他的床榻边,床帘被掀开一角,珠帘发出轻轻的晃动声响。 曾经那股让苏恻安心的龙涎香如今再度萦绕在鼻尖,让苏恻直泛恶心。而那道打量的视线,让他浑身紧绷,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被萧怀察觉出异常。 床榻边一沉,苏恻整颗心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动的频率。 他好怕萧怀听到他的心跳声,他好怕萧怀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要更加变/态的折磨自己。 可萧怀却丝毫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观望着苏恻地睡容。 如果是曾经,苏恻心中一定会觉得很幸福。 毕竟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丈夫用充满炽热爱意与渴望的眼神望着自己。 但苏恻只觉得脊骨发寒,萧怀打量的目光过于寒冷,仿佛无形之中将窗外那片乌云带入殿中,压抑得让人不能呼吸。 苏恻僵着身子,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苏恻的脸庞,是萧怀用手替自己掸了掸枕头。 但很快那只手就移到了他的额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苏恻藏在被子下的手收紧。 冰冷的指腹缓缓下移,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双唇…… 每一次游走都让苏恻的心收紧一分。 “阿恻,还没醒吗?” 萧怀温柔低沉的声音瞬间将空旷寂静的房间填满。 苏恻的心脏疯狂跳动着,猜想自己的伪装是不是已经被萧怀识破,但他还是不敢动弹分毫。 一声轻叹又随之而起。 “阿恻……” 他唤了他的名却又再无下文,只不过那道目光却依旧在他的身上。 苏恻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苏恻透过那道曾经充满甜蜜爱意的视线感受到的只有粘腻又偏执带着些许病态的占有欲,恐惧织成化为一张阴冷的蛛网束缚着他的四肢。 良久,唇上传来转瞬即逝的触感。 床榻边的重量随着珠帘的再次晃动而消失。 他听着殿门再次被打开关上。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要以何种态度面对萧怀。 萧怀那样敏锐,只怕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藏不了多久。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倏尔,他睁开双眼的瞬间,便看到萧怀站在珠帘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苏恻呼吸停滞一瞬,身上瞬间起了无数细密的小疙瘩。 他看见萧怀莞尔一笑,可眸中的神色冷的吓人。 苏恻见他朝自己走近,瞬间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但他只知道恐惧、怨恨、愤怒在这一瞬间冲破他的胸膛,他质问着萧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他都说了此生只爱萧怀一人,为什么他还是不满足,他甚至想要控制自己的人生,不要自己有朋友,也不让自己和别人多说一句话。 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自己吧,不然为什么丧心病狂到要给他喂下什么生子药。 萧怀静静地和他对视,忽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抱在怀中,如同哄着一个闹了脾气的孩子般:“阿恻,你和秦子京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我半分吗?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他抬手想要拭去苏恻眼角的泪水。 但苏恻却被他的亲密吓得浑身哆嗦,向后撤退半分躲过萧怀的触碰。 萧怀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嘴角想要上扬却又抑制不住的向下紧绷,极度扭曲的面容让苏恻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萧怀温柔的面容一点点裂开,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你为了秦子京,如今就要躲我了吗?嗯?” 萧怀语气中的讽刺格外刺耳,他贴近苏恻,手指紧紧攥住苏恻的发根,居高临下道:“苏恻,你是不是现在恨透了我?巴不得立马逃离我和秦子京双宿双飞?” 苏恻看着萧怀似笑非笑地俯身,在颈间轻嗅着像是确认自己有没有沾染上旁人的气息,继而萧怀伸手抚过苏恻的腰身,语气中又恢复了以往的伪善:“阿恻,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 苏恻努力平复着心情。 他知道萧怀这个人极其阴暗、偏执、疯狂、自私,但凡得罪萧怀,他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苏恻垂下眼眸,靠在萧怀的身上与他十指紧扣道:“我没有想躲你,是因为你昨晚让我浑身酸痛,我没有坐稳才会这样。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又怎么会因为别人而背叛你。” 萧怀听着苏恻的回应笑了笑,想到昨夜喂下的生子药。 他的手顺着苏恻的衣衫下摆钻入其中,细细的抚摸过他的肌肤,惊的苏恻瞬间战栗:“阿恻,光是嘴说,我不太信啊。” 苏恻捏住被子的手愈发收紧,看着萧怀缓缓闭上的眼帘。 他咬了一下唇,倾身吻上萧怀。 夜风被窗柩阻拦在外,殿内暖炭烧的通红。 苏恻觉得自己像是生长在高山之上的一棵树,明明距离太阳那样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而萧怀只需要挥舞手上的巨斧便能够轻易地为他带来一道又一道的痛苦。 苏恻眼尾还挂着泪痕,他抬眸对上的便是萧怀那双写满占有与疯狂的眼眸。 他透过那双倒映着自己情动模样却无过去半分欢愉的眼眸。 最终阖上了双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恻听着萧怀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时,他才睁开自己的双眼,目光落在床顶上半晌,用手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第58章 苏恻弓着腰坐在浴桶之中,如同一位在山洞中的寻宝之人。 忽然寻宝人在一片黑暗之中,用指尖触摸到了那宝藏的一角,眼中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透露着欣喜的光芒。 宝藏被挖出的瞬间,挖宝人也耗尽自己所有的体力。 眼睁睁看着掺杂沙石的泉水源源不断从原处流出,晕染一池清泉。 萧怀静静地站在后面望着苏恻渐渐瘫软下去的身影,眸色深沉。 他放轻脚步靠近苏恻,伸出手撑在浴桶两侧,贴近苏恻的耳边:“阿恻,你在做什么呢?” 苏恻被他蓦然出声惊得浑身一哆嗦。 而那双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转而扶在他的肩膀之上。 一瞬间,苏恻的呼吸停滞,紧绷起身子,不敢回过头。 第67章 他的身体还是本能的惧怕萧怀,但他不能慌张,更不能让萧怀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苏恻缓缓转过头,望着那双仍然充满温柔的眼睛,说道:“我……我觉得身上不太舒服,就想沐浴一下。” 萧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恻脸上 苏恻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在通过自己的表情辨别所说之话的真假。 忽而,萧怀埋首在苏恻的肩颈之上,低笑一声:“原来是这样,阿恻洗完了吗?” 苏恻僵硬地点了点头。 萧怀取过一旁备好的棉帕搭在自己肩上,顺势弯腰将他从浴桶中抱出来,动作轻缓仔细地为他擦拭去身上的水珠。 一如过往的体贴温柔。 苏恻想如果自己此时没有恢复记忆,恐怕此刻在心中更爱萧怀几分。 但如今见到萧怀这虚伪的做派,他只觉得恶心。 萧怀的指尖不经意抚过苏恻的肌肤,令苏恻心底泛起阵阵恶寒,如投石入湖带起阵阵涟漪般四散开来,通过血液传遍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头皮发麻。 他不是没被萧怀照顾过,但记忆重叠的瞬间,苏恻只觉得一切让他恍惚。 萧怀的手代替木梳穿入他柔软的发间,顺着发梢滑落至发尾,又在他的头上轻轻按揉起来。 苏恻透过铜镜偷偷观察着身后替自己梳理秀发的萧怀。 如此温柔,如此认真。 若是没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也没有恢复往日的记忆。 他真的相信他们之间所拥有的感情绝无半点虚假。 但,假的始终是假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怀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偏执又病态的占有欲。 苏恻回过神的瞬间,发现萧怀已经与他在镜中对视良久,他还是那副浅笑盈盈的模样静静望着自己。 苏恻匆匆低下头的瞬间,却听得萧怀温声说道:“阿恻,在想什么?” 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在试探自己吗? 苏恻长睫轻颤,逼迫自己压下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继而转身用双手环住萧怀,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能不能下次温柔点,我真的很疼……” 萧怀抬手捏住苏恻的下颌,半眯着眼打量着苏恻的神情。 苏恻咬着唇,眼泪汪汪的模样倒真像被自己欺负狠了,眼下正同自己闹情绪的小妻子般。 殿中万籁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忽而,萧怀勾了勾唇畔,在苏恻的唇边落下一吻。 “你若是日后乖乖听话,不惹我生气,我自然会对你好的。” 苏恻望着他,眸中充满天真询问道:“我会乖乖的……” 棉帕从两人之间滑落。 取而代之的是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和迎面而来的炽热气息,萧怀俯身再度吻上苏恻的唇。 苏恻闻着萧怀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真的令人作呕。 但苏恻这次没有躲避,两人在梳妆台前不断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如同过往一次次的亲密那般,苏恻仍由自己这具早已破败的身子与萧怀一同沉溺,一同堕落。 倏尔,苏恻感觉自己身下一空被萧怀猛然抱起的瞬间炽热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耳边却响起萧怀充满情欲沙哑且压抑的声音:“阿恻,你看看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你这副模样只有我能看到,只能被我看到!你听到了吗?” 萧怀说完,侧过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苏恻的双唇,像是报复一般要从苏恻身上撕下一块肉吞入腹中一般。 “我们要像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样?是哪样? 是要他夜夜敞开双腿等待他的宠幸吗? 还是要让他装作毫不知情,被萧怀囚禁他一生一世? 苏恻阖上双目,泪水划过眼角。 “阿恻,为什么哭?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果然,萧怀已经起了疑心。 苏恻转过头吻上萧怀,睁开氤氲的眸子:“夫君,我此生都会与你相知相守到白头的。” 萧怀被他的回答怔愣一瞬。感觉脖颈之间被套上了绳索,让他呼吸不得,更可怕的是,萧怀总觉得一切好像在慢慢脱离自己的掌控。 苏恻抬眸,用一双含情脉脉地眼睛望着萧怀,语气缱绻引诱着萧怀。 “夫君,我好冷。你不进来吗?” 苏恻彻底溺毙在那一片汪洋之中,但他始终冷眼看着铜镜中的萧怀像一条发了情的公狗般,舔舐着自己的每寸肌理,尽情地占有着自己。 —— 黎明之时,苏恻摸着自己再次凸起的小腹,无力地沉沉睡去。 苏恻再次睁眼之时,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他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向铜镜前,看着身上触目惊心、深浅不一的指痕。 苏恻有几分自嘲道:苏恻你还真是可怜,怎么就摊上这种疯子。 玉书步入屋内的时候,看着苏恻身上的印迹,虽已习以为常但终归心里不是滋味。 他真怕陛下哪天把苏恻给折腾没了。 更何况,他总觉得苏恻近来总是闷闷不乐。 他抿了抿唇道:“郎君,今日想不想出宫游玩?” 苏恻瞥了玉书一眼,心中一颤。 若是能够出宫,那他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也能够摆脱萧怀的控制。 但万一玉书是萧怀派来试探自己的,又该怎么办? 可自由实在是太过诱人,明知眼前或许是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出宫的狗洞在萧怀发现的那天就命人封了个严严实实。 如今他就是插翅难逃。 “我已被下旨禁止外出,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出去?” 玉书上前一步道:“今夜,陛下会设宴款待燕国使者共议贸易之事。郎君届时穿玉书的衣服出宫散散心。” 苏恻心头有些疑惑,明明设宴款待过燕国,怎么今日又要款待。 但不由他多想,他一心只想尽快逃脱萧怀的控制。 黄昏时分,玉书捧着自己的衣衫走入殿内:“郎君,陛下已经同燕国使者入了御书房,趁此机会快出去吧。” 苏恻看着玉书捧着的衣衫,心中一阵忐忑,手指颤抖着接过。 “玉书,我会记得你的。” 说完,苏恻深深地望了一眼玉书就好像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眼,他要将他的面容牢牢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郎君,待天色稍晚就快走吧。” 苏恻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逃跑计划,并未发现玉书口中说的是快走,而不是早点回来。 夜幕降临,苏恻穿着玉书的衣衫,垂着头走在出宫的偏僻小道上。 今夜的风好大,吹得苏恻手脚发冷。 直到,他看到宫门近在咫尺的时候,他看见宫墙之上似乎有几个模糊的身影。 苏恻垂着头不敢掉以轻心的继续前进,就在他即将走到宫墙之下时。 一个人影径直从天空中掉在苏恻眼前。 苏恻被吓到往后撤退一步时发现地上之人的衣衫如此眼熟。 忽然,苏恻发现倒在血泊之中,双眼望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人。 竟然是玉书。 苏恻被吓到双腿发软的同时,他听到萧怀充满寒意的暴怒声音响起。 “苏,恻!” 苏恻被他唤得后背冷汗直冒,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宫墙之上一身黑衣的萧怀。 夜风抚过,带起地上浓厚的血腥味。 一如过往。 寂静的宫道之内响起萧怀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苏恻胆战心惊。 他好想逃,可脚却像灌铅般沉重。 但如果此时不逃,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苏恻不敢去想象,他在萧怀手上吃过太多的亏。 他抬脚刚迈出一步。 一支利箭便擦过他的脸边稳稳扎进青石地板上三分。 苏恻惊叫一声跌坐在地,脑海中想起曾经,曾经也是这样。 萧怀用弓箭刺穿他的腿,让他滚下山坡失忆。 在萧怀精心算计下说出那些荒谬的誓言。 他恨萧怀! 但他更恨自己。 怒意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可在萧怀眼神冰冷,眼底一片血红,阴鸷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又怕了。 如果不是他最开始答应萧怀的请求。 如今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看着萧怀缓缓朝自己走来,蹲下身抬起自己的下巴与之对视。 “怎么不逃了?嗯?” 苏恻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那是从骨子里对萧怀的恐惧。 “继续逃啊,苏恻。” 萧怀一把拽住苏恻的头发,苏恻一丝反抗都不敢有。 他只能抿紧双唇,被迫地接受着萧怀的愤怒。 又是这副让人怜惜的模样。 萧怀最讨厌他这副模样,明明是他要弃自己而去,偏偏一副他才是罪魁祸首的模样。 第68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怀看着他面色惨白,沉默良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笑,当真可笑。 萧怀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苏恻总是以为自己会杀了他? 他只不过是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学乖罢了。 他怎么舍得杀他,他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萧怀抬手拭去苏恻眼角的泪水,贴近他的耳边满是嘲讽道:“你其实从来都不想和我在一起吧?曾经是,现在也是,你总是想要逃离我,即使知道我死了,你也只会跟着傅淮之逃跑。” 苏恻闻言,睫毛轻颤:“像你这样的怪物!根本不知道如何爱人!” 萧怀又笑了,垂下头像是呢喃般道:“是啊,我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配出现在世上吧。” 苏恻蓦然想起春猎那夜两人的谈话。 他心中骤然一紧。 但萧怀显然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径直将他从地上拽起,轻声道:“本来这些事,我不想再做的,但你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否定我的爱。” “苏恻,这都是你逼我的。” 第59章 往日身边亲近伺候过自己的宫女与太监们咽喉被割开,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溅落在花草枝叶上的鲜血顺着枝叶经脉汇成柱,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而外院伺候的宫人们正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苏恻偏过头,不忍直视这仿若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萧怀垂首在苏恻耳边,用力地钳制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声道:“阿恻,你看啊。如果你乖乖地在殿中等待我,他们又怎么会这样?” 萧怀顺势含上苏恻的耳垂,亲昵的蹭过他的脸颊,感受着苏恻的紧绷:“阿恻,还要逃吗?” 苏恻觉得自己心跳的快要从嗓子中蹦出一般,胃中涌出一股酸水。 萧怀见他不答,直起身子,抬手的瞬间。 苏恻听到耳边传来皮肉割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手背上,熟悉的血腥味再次萦绕在他的鼻尖。 恐惧翻涌,让苏恻瞬间双脚软了几分。 他转过头扯住萧怀的衣襟,哽咽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的?”萧怀一双幽深的眼眸与苏恻那双因恐惧而颤动不已的眸子对上的瞬间,脸上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用那双冰冷的手抚过他因害怕而凹凸不平的肌肤道:“阿恻,你能逃那么远,就是因为他们当值不力。” 萧怀猩红着一双眼眸,全身上下的戾气重到犹如从地狱爬上来般。 “阿恻,这些人很快就会为他们的失误,付出代价。” 苏恻拼命地摇着头,他回过头望着曾经那些逗自己笑,教自己种植花草的熟悉面孔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望着满院越来越多的尸体。 苏恻从未如此惧怕萧怀。 他像是孩童般痛哭出声,泪水忍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整个人几近崩溃跪在跪在萧怀身前,不停地给他磕着头:“我求你,你怎么罚我都好。我知道错了……萧怀……” 萧怀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极度卑微的苏恻,他哭得好可怜,每一次抽噎都让萧怀心中不舒服的感觉一点一点的放大。 可是错的人明明不是自己。 萧怀的眼神晦暗不明,静静看着脚边那只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他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 是苏恻总是骗自己,他恢复了记忆却还想欺骗自己。天真! 是苏恻说要陪自己一辈子,现在却马不停蹄的想要逃走。愚蠢! 是苏恻说此生只爱自己,但终究过去只是过去。 “萧怀,我求你,你怎么罚我都行,你别再杀他们了。他们真的是无辜的。”苏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血肉模糊一片。 可他却不知疼痛般机械地重复着嘴中的话。 半晌,苏恻听着萧怀浅笑了一声。 余光之中,他看见萧怀蹲下身,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终于出现一丝玩味的情绪。 “好啊,那你说我怎么罚你?嗯?” 苏恻僵硬在原地。 萧怀从怀中取出干净的手帕为苏恻拭去眼角的泪,又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眼尾的泪水,面容柔和地又问了一遍:“怎么罚才能让你不再有逃跑的心思呢?” 苏恻看着萧怀的神色。 怎么罚?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不能再有更多的人因为自己失去性命。 但他眼下又能做什么让萧怀消气呢?他也不知道。 偏偏萧怀此刻耐心十足地望着他,期盼着他回答问话。 他几番翻动着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春雷滚滚。 苏恻脑中一片空白,耳边随之而来的轰鸣。让他下意识地钻入萧怀的怀中,想要去听他胸膛之中有力的心跳声,企图缓解恐惧。 一如过往。 萧怀知道他犯病了,可此刻自己并不打算放过他。 苏恻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必须要苏恻长长记性。 索性大手一挥,将苏恻从怀中拎了出来。 “阿恻,你是不是总觉得能用这副模样在朕这里蒙混过关?” 苏恻呼吸一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萧怀自称“朕”,他从来没有在他眼前用过这个称呼。 所以苏恻一直模糊着与他之间的界限。 他抬眸望着萧怀,见后者长睫在光影投射下一片阴影。 雷声滚滚。 苏恻主动去拉起萧怀的手,喃喃道:“我错了,夫君……我真的错了……” 萧怀注视苏恻良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还是伸出手将他搂入自己怀中,让他侧耳在自己胸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为他顺着气。 苏恻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听到萧怀在他耳边轻声道:“阿恻,你这么依赖我,真的逃得掉吗?” 苏恻随即瘫软在地。 他被萧怀抱起送入寝殿之内。 随后萧怀阔步走出寝殿,将门彻底关上。 院内,虽然已经极力降低声音,但刀剑刺入身体的惊呼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苏恻的耳中。 苏恻磕磕绊绊地靠近窗户的瞬间,他看着一道红色的液体溅在窗纸之上。 苏恻感到一阵钻心之痛,好似那一刀是从他身体中拔出一般,让他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苏恻感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听着殿外瓢泼大雨落下的声音,看着门前被拉长的身影。 厉鬼!厉鬼!厉鬼索命! 苏恻张望殿内四周,一路跌跌撞撞躲了起来。 萧怀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逃了那么多次,下场肯定只会更惨。 门被缓缓推开,萧怀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殿内,咧嘴一笑。 在同他玩捉迷藏吗? 苏恻当真是有趣与可爱极了。 “阿恻,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 苏恻浑身颤抖着,听着萧怀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他屏住呼吸,抓紧身下的衣衫却触摸到一阵冰凉。 他瞬间捂住自己想要惊叫出声的嘴。 脚步声停顿一瞬,逐渐向自己靠近时,苏恻眼中满是惊恐地望着衣箱盖。 但好在下一瞬,萧怀脚步声便朝床榻走去,嘴中说道:“阿恻,会不会在这里呢?” 就在苏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萧怀掀开衣箱盖,冲着他诡异地笑道:“找到了。” 苏恻感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脑中又出现了那个念头。 逃。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逃的出萧怀的掌心。 苏恻刚想从衣箱中迈出而出,可萧怀却径直将他推坐在衣箱之中。 苏恻慌张之中,又触摸到刚刚冰冷的东西,他不管不顾地抓在手中,举起朝向萧怀道:“滚!离我远点!” 在苏恻看清手中是何物之时,他顿时慌张起来。 那是由黄金打造的细链,链条上雕刻着祥云,此刻正层层盘绕藏在衣箱最底部。 萧怀嗤笑一声,渐渐俯身贴近苏恻。 他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退,萧怀掐住他的脖颈,沉声道:“阿恻,真乖。竟然还想要我囚你。” “不……我没有……” 萧怀搂过他的腰,将他扛在肩上朝床榻走去。 殿外电闪雷鸣,殿内一片寂静之中响起布料撕碎的声音。 “我求你……不要……” 苏恻死死地攥住萧怀的手腕。 可萧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庞之上,幽深的瞳孔仔仔细细打量着泪眼朦胧的自己,像是一只野兽在思考着如何能将猎物一口毙命。 “不要什么?”萧怀用舌尖卷走苏恻脸上的泪珠:“不是你说罚你的吗?还没开始就要反悔吗?” 苏恻的身体僵硬一瞬。 “苏恻,我的耐心有限。” 第69章 抵在两人之间的那双手无力的滑落至身侧,泪水再次打湿耳边的秀发。 萧怀俯身吻住苏恻的双唇,脸上看不出半分温情,就连往日伪善的笑容都不曾展现。 但苏恻知道,萧怀此刻对自己的身体和心,充满偏执与病态的眷恋。 萧怀温热的手掌熨烫在他青筋凸显的肌肉上,指法娴熟地用他的筋脉弹奏一曲仙乐般。 苏恻的呼吸随着乐曲抵达激昂的部分而凌乱,眼尾挂着晶莹的泪水,整个人让人不由心生疼爱。 正是因为如此,萧怀才更不愿意放走苏恻。 又是这般,萧怀总是这样随意的对待他的身体。 曲子奏过三首,苏恻身子渐渐发软,直到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毫无挣扎的余力之时。 萧怀才褪去自己的衣衫压了上去。 舌尖强势地挤入紧闭地双唇之中,感受着苏恻口腔中的温热湿滑。他一寸寸缓慢地舔舐过他的上颚,勾起他的舌尖,攥取着他的每一分气息。 萧怀又想到了苏恻今天的所作所为。 他真的一点也不乖! 萧怀张嘴咬在苏恻肩头,苏恻顿时惊呼一声:“痛。” 萧怀又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起那一圈浸出血珠的齿痕。 他也会知道痛吗? 那他为什么不知道,他离开时自己的心有多痛,有多怕失去他! 暴雨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雨势渐小,那朵不堪摧折的花朵也终于弯下了直挺的腰肢。 萧怀总算是消气了。 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皮相,将苏恻搂入怀中,眼神盯着苏恻凸起的小腹,随后掌心覆盖在上,感受着苏恻一呼一吸之间的起伏。 如果有了身孕,是不是苏恻就不会再离开他了。 那是他们的孩子。 但苏恻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是不是也会像抛弃他一样,抛弃这个孩子? 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同自己分享苏恻爱与关心。 他心底没有一丝喜悦。 可苏恻总是想要逃离…… 烦躁从心底油然而生,忽而萧怀脑中想到了什么,若是苏恻怀胎十月,那这十月他是不是就会乖乖呆在自己身边? 他又可以和他多几个月的时间,至于孩子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在生下来的时候掐死就好了。 若是苏恻问起来,便说孩子早夭就行了。 第60章 苏恻又被关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每当他靠近屋门,两名太监便会垂首挡住他的去路,恭敬道:“郎君,没有陛下的首肯,您暂时不能出去。” 或许是那夜血洗宫殿的惨状实在太过骇人。 院内其他侍奉的宫人皆停下脚步望着他,好似如果他想要逃走,他们便会联合起来将他锁在屋中。 于是,苏恻能做的便是终日透过小小的窗柩眺望外面的蓝天,呆呆望着天际的飞鸟,羡慕着它们的自由。 他恨萧怀,恨他将自己囚在这里,恨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自己。 但他更恨自己。 他恨自己软弱无能,恨自己竟然真的对萧怀的伪善还有一份彷徨。 曾经发生的种种,那些说出口的誓言,那些怦然心动的瞬间。 都让苏恻害怕。 他怕自己真的会因此放弃抵抗,渐渐习惯这个萧怀用“爱意”打造的牢笼。 如同温水中的青蛙,慢慢失去斗争的想法,直到濒死的那天,彻底沦为萧怀身边的玩物。 所以,他必须逃。 天高海阔,定有他的容身之所。 —— 傍晚时分,前来送饭菜的宫人们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苏恻。 短短一周的时间,苏恻瘦了一大圈,透过宽大的衣衫看到他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郎君,陛下今日有事,让您先行用膳。” 苏恻淡淡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胃里一阵恶心,又蓦然转过头。 宫人们倒也习惯了他的这副做派,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下了。 直到萧怀迈入屋内的时候望着满桌未动过的饭菜。 脚步一转走向床榻边,当那道灼热的视线停留在苏恻身上时,他呼吸一滞,捏住被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萧怀死死的盯着苏恻。 紧接着,床榻向下塌陷,萧怀坐在苏恻身旁,柔声询问道:“阿恻,是在等我一同用膳吗?” 苏恻紧闭着的长睫正在不由自主的发颤。 萧怀知道他在装睡,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是因为他今晚回来晚了吗? 要不是那群老臣一直拉着他商量朝政,他的阿恻现在又怎么会因此不理他? 可惜那群老臣现在还有用处,不能除之而后快。 “阿恻,你理理我好不好?” 他拉起苏恻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但苏恻仍然双眼紧闭。 萧怀心中有些不悦,抬手缓缓抚摸过苏恻额前的伤口,指腹下移捏住他的下颌,稍稍用力便掰开了他紧闭的牙关,迫使他张开双唇将自己的舌探入他的口中。 很快苏恻的呼吸变得凌乱起来。 疯子!这人真是疯子! 他用力的咬了一口萧怀的舌尖,铁锈味很快在两人嘴中弥散开来。 苏恻一把推开萧怀,睁眼便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 他的舌尖还在隐隐发麻,望着一脸淡然的萧怀,却听得后者带着几分笑意道:“阿恻,这般心急的就想要吃掉为夫。” 苏恻听着萧怀的话语,脑中一片空白。 眼见萧怀又要贴近自己。 苏恻才恍若如梦清醒般,抬手狠狠扇了萧怀一巴掌,喊道:“滚开!”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寝殿内响起。 萧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根根分明的掌印。 屋内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半晌,萧怀慢慢转过头,望着手还僵硬在半空之中颤抖的苏恻。 苏恻真的很有趣。 不然他也不会丧心病狂到非要他不可。 苏恻望着萧怀慢慢勾起的唇角,平静到上扬的眼尾,看似在笑实则无不告诉自己,萧怀生气了。 他浑身颤抖着,盯着自己的手。 “啊!!!” 苏恻惊呼一声,萧怀扯住他的脚腕往自己身下一带,将他按在自己的怀中。 “阿恻,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早早回来陪你,我这就喂你好不好?” 萧怀将还带着红肿的脸埋在苏恻的肩窝之上来回磨蹭着,滚烫的唇印在他脖颈之上。 苏恻极力想要压抑住自己喉间想要发出的声音。 他憎恶自己这副只虚稍稍撩拨便顺从的躯体。 萧怀起身与他对望的瞬间,苏恻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之中看清自己所承受着的屈辱与克制。 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滑落。 萧怀吻了吻他的唇,为他舔舐去泪水,侵入他的呼吸之中,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灵魂。 直至将他带入万劫不复的沼泽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的烛火已熄灭两盏。 萧怀才终于停下动作。 苏恻此刻已经声嘶力竭,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他骂了多久,他便折腾了他多久。 苏恻口中骂来骂去也不过是那些尖锐的话语。 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苏恻能够在他身边。 他知道苏恻对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如果他真恨透了自己,那么在玉簪插入身体的那晚,他就不会心软。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毫无情意,又怎么会甘愿为他画地为牢。 萧怀真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苏恻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猩红冰冷的眸子望向他,动了动嘴唇,弱弱地问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萧怀,你真的是人吗?” 说完,苏恻便阖上了双眼,不愿多看萧怀一眼。 在萧怀抽身的瞬间,恨意贯穿苏恻的身躯。 这样的日子,他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苏恻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他不知道这个疯子到底要将自己变成什么模样才会罢休。 他好累。 只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萧怀眸光微颤,他对苏恻已经够好了。 他一次次的串通别人想要从自己身边逃走,他不也放过他了吗? 他身边出现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他也不过只是折腾他到半夜,让他少出去鬼混。 他如今竟然问他是不是“人”? 他不是人是什么?妖魔鬼怪?地狱阎王? 他就这样厌恶他?他就这样不领他的情?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真的不愿意给我一点点爱吗?” 萧怀知道那次苏杭的时候,苏恻挂的是与自己的同心锁,他知道他心里一直有自己的,可如今为什么他对自己全然只有恨意。 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明明只要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将苏恻折腾个半死,他就会彻底向自己服软,顺从自己。 第70章 但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徒劳? “苏恻……” 他唤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粗喘,萧怀想说些什么,可终究堵在了喉咙之中。 那一声呼唤,苏恻从中听出了萧怀压抑后的害怕与颤抖。 他没有回答萧怀,也没有再流出一滴泪。 沉默震耳欲聋。 “阿恻……阿恻,我真的很爱你……” 他向苏恻服软,向他低头。 哪怕他现在不相信自己,但假以时日,他会把苏恻最爱的模样牢牢套在身上,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萧怀伸手去挠苏恻的掌心:“阿恻,我真的很爱你。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真的很爱你,我求你理理我,不要抛弃我……” 苏恻紧绷的脸色有了些许动容。 他就知道,苏恻心底对他还是有些不舍得。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萧怀对着苏恻的背影喃喃道:“所以我怕你离开我后,就不会再要我了。很可笑吧。” 苏恻将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萧怀又在为了一己之私哄骗他。 他不想再听他的鬼话。 —— 宫人们再进来的时候,银色月光洒落在帷帐之上,撩起的一条缝隙可以窥见其中一二。 陛下怀中搂着郎君,正在替他缓缓合上衣衫,只不过小腹却好似有些微微肿胀,像是灌入了什么东西般。 但他们不敢多看,很快便退下了。 萧怀将苏恻打横抱起走向桌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苏恻此刻还红着眼尾。 萧怀执筷夹起桌上的菜肴,喂至苏恻嘴边:“阿恻,吃一口吧。” 极尽卑微的祈求。 苏恻原本还想拒绝,可又想到了什么,最终张开了嘴,一口咬住了萧怀夹起的肉丸。 萧怀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一筷又一筷地喂着苏恻。 自那夜以后,苏恻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不再同萧怀置气,也不再拒绝萧怀的好意。 他只冷冷看着萧怀贪婪的在自己身上索取。 直到某一日,正午用膳之时,恰好福宁前来询问苏恻生辰之礼可有想要的东西之时。 他胃中一阵翻涌,当着福宁的面吐了一地。 福宁眼见苏恻似乎有异,问了院中值守的宫人几句便匆匆离去。 不多时,萧怀步履生风地迈入殿内,身后跟着大汗淋漓的太医。 太医替苏恻诊脉之时,眉目拧成一团,斟酌再三。 突然跪下,大声说道:“恭喜陛下,恭喜郎君。郎君这是喜脉啊!” 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在太医身上之时,太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好在那道目光很快从他身上转移。 萧怀快步走近苏恻,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苏恻的小腹。 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属于他们的生命了? 好恶心!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在给苏恻服用生子丹后,自己每一天都服用了避孕的药。 怎么还是会怀孕? 虽然有孩子,苏恻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但…… 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陌生的东西存在他们之间。 萧怀的掌心隐隐跳动着,他想就此掐死那个还未成型的怪物。 苏恻静静观察着萧怀的神色。 忽而抬手拉起萧怀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满面温柔的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萧怀看着他的神情。 为什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轻易的就可以让苏恻笑出来? 他不是恨自己给他喂下生子丹吗?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会修补他们之间已经破裂的缝隙吗? 半晌,萧怀才一字一顿,用平静地语气说道:“喜……喜欢……” 苏恻轻轻一笑。 喜欢这个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当真是自私自利至极。 苏恻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小腹。 第61章 待太医交代完,殿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萧怀和正半卧在床的苏恻对视一眼。 他此刻浅笑盈盈,好像过去半个月里两人之间的恩怨在今天烟消云散。 苏恻近来的确很乖,但越是乖巧,萧怀总觉得不踏实。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紧绷,苏恻微微起身拉过萧怀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 “陛下,你不开心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苏恻仰起脸满脸幸福的笑意,又将头埋在他怀中,撒娇般继续说道:“你给我喂生子丹,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苏恻的语气很平淡,但萧怀还是听出了他的愤恨和憎恶。 果然,他就知道苏恻肯定是恨自己的。 在他的手覆盖在苏恻平坦的小腹之上时,原本坚实的腹部竟然真的变得有几分柔软。 温热的肌肤在他掌中隐隐起伏。 “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萧怀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竟然那里真的会存在一个新的生命。 苏恻抬眸望像萧怀,有些不解道:“陛下,夜夜宿在我的寝殿,还能有假吗?” 萧怀想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在他嘴角扬起的一瞬间又垂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将苏恻搂入怀中,眸光淡淡地静静望着那数月后即将凸起的地方,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只觉得嫉妒的发狂。 它此刻不动声色的寄生在苏恻体内,占有着苏恻的身体,与苏恻密不可分。 不仅如此它还会像小偷一样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偷走苏恻对自己的爱,对自己的关怀,对自己的一切注意。 要不然就让那个孩子死在腹中吧。 他总有办法可以让苏恻留在自己身边。 他渐渐收紧环在苏恻腰间的双臂,如同只要这样便能将那未成形的血肉掐死一般。 可苏恻扬起脸望向他的瞬间,那副很久未见的乖顺模样让他心中一痛。 他听着苏恻说道:“痛。” 萧怀又缓缓松开了双臂,低低应了一声。 听不出情绪。 但苏恻总算松了一口气。 翌日,苏恻冷眼望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人们,只觉得烦闷不已。 碗口大的夜明珠,约莫半人高的珊瑚树,刺绣精美的绫罗绸缎,还有各种珍稀的瓜果和补品…… 一时之间,屋内烛光璀璨,各种物品堆成小山状。 苏恻看得心烦,“玉”字刚喊出口,才警觉玉书已经不在人世。 随后,他冲着一个还算面熟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拘谨地站在他身前垂着头询问道:“郎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搬到别处去。” 宫女应了一声。 勤政殿内,气氛沉重,谁也不敢多喘一口气。 “陛下,这燕国公主已经到访,想来燕国国主也是有意联姻,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请陛下一切大局为重啊!” 萧怀坐在一片阴影之中,低眉转着手中的扳指,神色阴沉道:“区区一个小国也会让你们紧张至此。无能者才需要广纳后宫。” “话虽如此,但陛下也应当为皇嗣考虑。贪图男色终不是正道。” 忽而,萧怀冷笑一声,抬眸望向大臣们,沉声道:“朕会在他生下皇嗣后,扶他做为后。” 殿中瞬间一片死寂。 萧怀看着一群老头脸上由叹息转为茫然五彩纷呈的表情,一时心中愉悦至极。 为首的大臣突然意识到什么,继而一时忘记了礼仪正统,目瞪口呆道:“陛下的意思是?是男人有了身孕?” “众爱卿不应该恭喜朕吗?” 众大臣彼此对视了一眼,谁又没有再言此事。 毕竟有一个有能力的疯狗做国君,只要有力于国本,他们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说多错多,要是疯狗皇帝哪天不高兴,自己全家的头颅便能悬在菜市前。 直到日落西山,众人走出殿门刚抬手擦了擦自己鬓边的汗水。 彼时,萧怀坐在龙椅之上,紧握住扶手的指腹泛出些许青白。 福宁疾步入殿,禀报道:“陛下,燕国公主来了。” 曼舒刚走入其中便见萧怀倚靠在龙椅之上,她询问道:“怎么样?你给他喂了吗?” 萧怀停顿了片刻说道:“太医说,他已经怀了。” 曼舒抿了抿唇,打量了一下萧怀:“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 曼舒皱了皱眉:“我说过他身体不太好,现在不一定能够承受这件事……” 萧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那日是自己操之过急,但他并没有悔意。 如果不是这样,苏恻不会乖乖呆在自己身边。 可曼舒的言语太过刺耳,他心中烦闷至极,打断道:“曼舒,平安生产的概率是多少。” 第71章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是有把握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 —— 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苏恻的肚子已经有了一定的弧度。 萧怀临近屋门时,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交谈的声响。 “郎君,是要找奴婢学刺绣?” 他听见苏恻柔声应道:“是,我想给我的孩子绣点什么东西,让它出生后也能同其他孩子一般知道它也是有人念着的孩子。” “可是,郎君……”宫女有些犹豫。 她是那夜之后新来不久的宫女。虽然没有见过那夜的惨状,但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她入内侍奉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位陛下的掌中之人磕着碰着,自己也步入前尘,所以如今见终日缄默的苏恻,主动同自己问起话。 她也胆战心惊。 苏恻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随即笑了笑道:“我前半生混混度日,什么都不曾学过,如今只有这一个念想。你若实在为难,倒也不妨事。” 宫女见他笑得勉强,又觉得苏恻实在可怜。 一个男人被囚在殿中,还在不清不楚之中怀上了孩子。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她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软,捏着自己的衣裙小声道:“郎君,想来是第一次做这针线活,不如从简单的开始,给小殿下纳一个鞋底。” “鞋底?” “是。在奴婢故乡,若是娘亲亲手给孩子纳一双鞋底,便是预祝孩子此生一番风顺。” 苏恻侧过头思量的时候,正巧看见萧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 宫女似乎察觉出了异常,回眸的瞬间,被吓得浑身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道:“参见……参见陛下。” 萧怀迈入殿门的瞬间,那道充满打量的寒光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来回流转。 “你出去吧。”苏恻淡淡说道。 宫女点头应过,屏住呼吸从萧怀身侧走过。 下一瞬,萧怀走至苏恻面前蹲下身,禁锢住他的身躯,侧耳在他的腹部。 夏衣单薄,苏恻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动动身子。 他实在厌恶萧怀的每一次靠近。 可又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在萧怀面前表现柔顺。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万无一失逃出去的机会。 若是不能逃出,他便和萧怀鱼死网破。 夜里时分,苏恻睡在萧怀怀中意识朦胧之际,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好像突然动了一下。 最开始苏恻还以为是萧怀拍了拍自己,可当那股奇怪的感觉再度传来的时候,他霎时睁开了双眼 他的大脑尚处于一片空白之中,便见萧怀起身覆在自己身上,青丝散落在他的胸膛之上,带起一阵令人恐惧的痒意。 萧怀一双墨色的瞳孔注视着苏恻,随后逐渐下移至微微隆起的腹部,未曾转动的眼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道眼神充满病态的审视,像是在打量、在嫉妒。 苏恻看见萧怀的喉结上下滚动,抬起眸一脸病态的笑意:“你感受到了吗?它在你的体内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说完,萧怀抬起手抚上苏恻的小腹,指尖寸寸下移。 或许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了萧怀的动作,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萧怀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森寒。 “阿恻,你会喜欢它吗?” 喜欢?他怎么会喜欢得了这个孩子?原本这个孩子便是自己逃脱的最后筹码。 可如今当萧怀真的问他,他竟然犹豫了。 喜欢吗?好像不喜欢。 但是刚刚那轻微的动作,他忽然发现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可以,他情愿最终死去的人是自己。 萧怀听着苏恻说出“喜欢”的那一刹那。 他俯身吻上他的小腹,藏起眼中的晦暗。 苏恻竟然喜欢这个孩子!甚至要给它纳什么破鞋底。 这个孩子凭什么! 但是他说了他会改的,他要让苏恻喜欢自己,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可是嫉妒让他抓狂,让他整个人心烦意乱至极。 他的吻逐渐落在苏恻的敏感之处,粗粒的舌苔刮过肌肤之时。 苏恻的呼吸变得急促,欲望激起的瞬间让他瑟瑟发抖,一把拽起萧怀的头发,满脸涨红道:“不……不行……” 萧怀抬眸望向苏恻,眼中充满阴鸷,嘴角微扬笑道:“阿恻,我们要不然把它打掉吧……” 苏恻瞪大了双眼。 他真的是疯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身孕,能够让萧怀消停一阵。 可他完全没想到萧怀竟然疯到如此地步,他口中说着深爱自己却总是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竟然要他现在再把孩子打掉。 苏恻抓住萧怀的胳膊,猛摇着头哀求道:“我求你,不可以!不可以打掉!” 萧怀怔愣一瞬,见苏恻欲哭无泪的模样,缓缓说道:“可是,我好嫉妒啊,阿恻。” “嫉妒?” 萧怀撑起身子,冲着苏恻点了点头。 “阿恻喜欢它。可是它什么都没有做就能让阿恻喜欢。”萧怀满脸委屈,抬手用指腹划过那片肌肤,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明明我做了那么多事,你却只想要逃跑。 它躲在苏恻的身体里,只是发出一点动静,便会让他心生怜悯。 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苏恻眼见他快要发疯,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起身忍着恶心吻在他的脸颊之上,像是安慰般说道:“可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它虽然暂时存在我的体内,但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是……”萧怀嘴唇动了动,又听到苏恻温声道。 “你能够想象这个孩子的眉眼吗?我相信它一定很好看。毕竟是你和我的孩子。” “你和我的孩子。”萧怀喃喃道:“是属于我们的孩子。” 苏恻点了点头,哄着萧怀:“它也许以后不会很听话,但是却是带着爱出生的。它不会再孤零零的长大,也不会受人欺负……” 苏恻说道后面言语有些哽咽。 这些描述皆是他小时候的想象。 他没有体会过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 这些美好的未来都在遇到萧怀的那一瞬间全部被打破。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泪水再次滑落。 第62章 本来属于他的位置被一团还未成型的东西所占有。 而且苏恻还期盼着它的到来。 萧怀的心情糟糕透了。 他埋首在苏恻的颈窝,缓慢而灼热的呼吸,轻轻吐息在苏恻的肌肤之上,顺势抬起的手抚过苏恻的肌肤,指腹寸寸下滑。 眼底犹如死水般漆黑一片。 他好想现在就把苏恻的肚子剖开,取出那一团血肉,再将自己缝进去。 什么孩子,什么骨肉。 他都不要,他要的是苏恻一人。 可是苏恻会不高兴的,那样苏恻只会更想逃走,他就再也说不清…… 他说了自己会改的,他不想苏恻厌恶自己。 萧怀将苏恻抱得更紧了几分,声音有些嘶哑道:“阿恻,我之前是骗你的。” 尽管萧怀没有言明,但苏恻还是知道他所说之意。 他骗自己说喜欢这个孩子,其实讨厌的要死。 苏恻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出现于这个世界之上。 更别说,萧怀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自己,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苏恻掌心落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打着萧怀的背部,柔声道:“没事的,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但他离开的日子却越来越近。 眼见萧怀终于神色恢复平静,替他捏好被衾,说道:“睡吧。” 苏恻紧绷的神经不过才刚松懈下来,困意便很快上涌,他在萧怀充满凝视的目光怀中沉沉睡去。 —— 这一年的盛夏,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苏恻总觉得要比往年要热许多,还不到七月,他便已在寝殿之中放上了消暑的冰块。 “你要是不让我出这个宫门,我就把这些东西砸个粉碎!” 苏恻手中举着瓷器冲着刚准备迈入殿门的萧怀说道。 萧怀抬眸望了一眼苏恻手中的瓷器,又见他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衫,薄纱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摇曳,远观宛若天人降世。 而微微隆起的腹部,却直白的告诉着萧怀,这样的仙人已经烙印上了自己的印迹。 尽管他还是很厌恶。 因为他的出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同苏恻温存。 心中一阵烦躁,目光幽幽盯着苏恻道:“想砸就砸吧,觉得不够尽兴,国库之中还有更多。” 苏恻死死地盯着萧怀,握着瓷器的手微微发抖,忽而眼眶中又变得湿润起来:“我不是都怀孕了吗?我如今还能去哪里?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第72章 瓷器从手中滑落,碎在地上的瞬间。 萧怀一个箭步将苏恻从地上抱起走向床榻。 但苏恻今日却一点也不领情在萧怀的怀中奋力挣扎着,口中不停辱骂着萧怀。 但下一瞬,萧怀便吻上了苏恻的双唇,将那些难听的话尽数堵回去。 突如其来的吻让苏恻瞪大了双眼。 这个吻蛮不讲理、霸道又充满惩治与教训。 萧怀细细的舔舐过他口腔中的每一处地方,像是在弥补自己、慰藉自己不能触碰苏恻的日子。 直至苏恻渐渐被抽空了力气,呼吸也变得紊乱。 萧怀才渐渐放开他,看着他的眼尾浮上一层情动时的薄粉,染上涎水而晶莹的红唇一张一合的骂道:“卑鄙!” “嗯。”萧怀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下来,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苏恻。 他感到那股强行压下多次的欲望,在这一瞬间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苏恻被他眼神中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欲望所惊吓,又骂了一句:“无耻!” 话音刚落下,萧怀便一把搂过他的腰肢,将他禁锢的动弹不得,舌尖再次探入他的口中,随着吻逐渐下移经过锁骨之处时,萧怀抬手扯开苏恻的衣襟。 苏恻感受到那湿软的舌尖,在自己的肌肤上变得粘腻,一点点绕着圈刺激着他身上的肌肤,缓缓舔舐着如同婴儿吸吮乳汁一般,品尝着苏恻身上未有的甘甜。 本是极尽愉悦之事,可萧怀一想到以后还会有人同自己分享。 他便轻启贝齿狠狠咬了一口苏恻。 苏恻被刺激的浑身紧绷,脚趾抓紧的瞬间,他的双手抵在两人之间,喘着粗气道道:“孩子……” 萧怀起身,缓缓抚上他的脸,安慰似的说道:“阿恻,不要担心孩子。我前几日问过太医。太医说过,现在可以的。” “不……不要……” 萧怀擒住苏恻的双手举过头顶,俯身含上苏恻的耳垂,冰凉的涎水落在肌肤之上带来一阵热潮。 萧怀声音含糊道:“阿恻,不要拒绝我。我真的好爱你……”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因为我的心里只能容下你一人。 若是能够剖心证道,他想他一定会这样做。 所以他不惜摧毁苏恻的一切,只为了苏恻的身边仅他一人。 就算苏恻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他也要将他玷污共自己沉沦,最后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泥潭之中。 萧怀用手覆上苏恻的小腹,语气带笑道:“阿恻,你说我要是到这里,是不是能提前和他打招呼?” 疯子! 苏恻不可置信望着萧怀,看到他眼底逐渐透露而出的狠戾,心中一阵绝望,身体发颤。 萧怀察觉出了苏恻的异样,将他从床榻之上抱起,细细打量着苏恻的面容,继而柔声哄道:“阿恻,你不愿意我和他打招呼吗?” “不可以!” 萧怀看着苏恻长睫轻颤,将他搂紧几分像是要将自己融入他身体里,沉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爱它?” 他的语气像是很不能理解苏恻,甚至不理解到委屈到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我自然也是爱你的。” 萧怀仰视着苏恻,察觉到他好似不像在说谎,小声道:“阿恻,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自然也爱你。”苏恻轻声道。 萧怀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他好像问苏恻说得是不是真话。 但真假在此刻又有什么重要。 就算是假的,他也可以骗自己。 “阿恻,你可以出去了。” 苏恻闻言的刹那,浑身僵硬,眼中燃起些许希冀的火焰,可这火焰却在下一瞬被浇灭。 “但是只能去御花园。” 果然,萧怀不会放任他,也不会让他有过多的自由。 —— 时隔多月,苏恻在迈出殿门的刹那,有过一瞬间惆怅,像一只被关太久的鸟儿,早已忘记了如何自由飞翔。 他走出宫殿的时候,仍然不可置信地回望着那看过多年的砖瓦。 曾经觉得御花园还太小,如今却成为了苏恻眼中宽敞的地界。 日头高照,他坐在秋千之上,看着宽松衣衫下隆起的肚子。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恻!?” 苏恻回过头望着远远站着的秦子京,一晃犹如初见,可如今他却飞快的收回视线。 他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 说不定秦子京会以为自己是怪物吧,但他现在除了秦子京又能够再求谁? 更何况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秦子京应当不会再气当时的自己了吧。 还在思考的时候,苏恻便见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秦子京看见他神色不太自然的,伸出手挡在自己的腹部前,语气有些生硬道:“好……好久不见,淮王。” 秦子京笑了笑,上下打量着苏恻,语气有些不善道:“的确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苏恻抿了抿唇,抬头对上秦子京的目光:“我……我后来生了一场病,前端时间才好。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吗?” 秦子京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没有怪罪苏恻的意思,他也知道要想同萧怀作对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苏恻实在是太过懦弱,见到萧怀的刹那,便直接摇旗投降,没有丝毫骨气。 这段时日,他也不没有继续打听苏恻的事。但他打听着打听着,就觉得事情变了味,苏恻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他一直不懂拒绝萧怀,纵容着萧怀,所以自己才会越陷越深。 他听着苏恻站在他的身前,神色紧张道:“对不起,上次的事,我给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秦子京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苏恻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般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带我出宫?” “你不是爱萧怀吗?怎么又要出宫?恐怕我前脚带你出去,后脚萧怀追来,你就要乖乖回来了,不是吗?你们的爱情游戏一定要带上旁人吗?像你这样的人,你不就应该服侍好萧怀吗?” 秦子京字字珠玑。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哪样的人? 苏恻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在撕裂般疼痛。 秦子京看到他缓缓垂下的双手,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肥胖的肚子对比起苏恻纤细的四肢显得格格格不入。 要不是男人不能怀孕,秦子京真的会认为他有了萧怀的孩子。 恰逢。燕国来访,根据萧怀的个性来说,这件事也有可能成为现实。 但这一切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秦子京摇了摇头,继续讥讽道:“他对你做那么多过分的事,而你只会顺从,还会为他找借口开脱。苏恻,你不是软弱,你是被他驯化了,你不能没有他。” 好刺耳的话。 苏恻抬起头,用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秦子京,耳边还是他的声音:“你不恨他吗?” 恨吗?自然是恨的。 若没有萧怀,自己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但是他没有被萧怀驯化,他到死都渴望自由,想要从萧怀身边逃走。 苏恻没有争辩,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秦子京。 他知道秦子京只是在陈述自己所听所见的事实。毕竟一开始秦子京对自己是充满善意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他不想为难秦子京。 索性强颜欢笑道:“之前的事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很高兴见到你,再见。” 苏恻转身的时候,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又轻声用仅自己可闻的声音说道:“再也不见。” 秦子京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远,想要追上去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做。 苏恻那天走在日光之下,原本闷热不已的天气,他身上都已出了一身薄汗,但却感觉从内到外整个人都如同浸在冰水之中。 回寝殿的路好漫长,如同他这一生,看不到尽头。 他觉得自己像是溺毙在汪洋之中,难过如同呛入肺部的积水,沉重到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秦子京的话,不去想秦子京那一副轻视自己,失望至极的表情。 但怎样都挥之不去。 待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回到寝殿的时候,萧怀已经坐在桌边等待着他。 第63章 他起身快步迎上苏恻,温柔地问道:“阿恻,怎么哭了?” 哭了?怎么会? 苏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真的有泪水滑过的痕迹。 他又委屈了几分,他本来不想这样的。 但近来却总是情绪起伏不断。 萧怀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 苏恻仰头对上萧怀那双漆黑的眼眸。 秦子京说得对,他和萧怀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进旁人。 他的确很想逃走,但是也不想因此连累旁人,更何况秦子京待他也不算薄。 第73章 若是让萧怀知道,今天他同秦子京见了面,说了几句话。 按照苏恻对萧怀的了解,在他那对自己偏执且病态的占有欲下,想必秦子京的下场定会比玉书还要惨烈。 他不能再看着身边的人接连因为自己丧命。 今天也的确是他太过心急贸然求助。 苏恻抿了抿唇,垂下手解释道:“没……没有哭,是天气太热了,回来的路太长,汗水滴进眼睛了。” 苏恻感觉到萧怀的目光在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最后嘴边扯起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阿恻,不如乖乖呆在殿中?你说呢?” 苏恻乖顺的点了点头。 自那日后,他平日就坐在那扇半开的窗前,看似眼中只有手中的针线,但心中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但好在萧怀好像并没有起疑心,也没有察觉自己和秦子京的见面。 苏恻才松了一口气。 时间流逝,苏恻的刺绣技术精进了不少,而肚子里的孩子也在逐渐长大。 到了八个月的时候,苏恻总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整夜活泼好动而无法安睡。 那段时间原本一心想要出去的苏恻忽然像是转了性一般,整日萎靡不振的窝在床上,脸色也变得很差,整个人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般。 曾经那个被苏恻请教针线刺绣的宫女,见他终日死气沉沉,小心翼翼道:“郎君,御花园中新种了花,郎君要不要前去看看?” 苏恻沉默一会儿,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殿门。 如果可以的话,苏恻很想今天没有出门。 他看见那位燕国公主,好似依偎在萧怀手臂边,目光与萧怀对视的一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迎面而来的幸福感,让苏恻攥紧了手中的衣衫。 他脸色瞬间煞白,捧着肚子,好似孩子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伸拳蹬脚。 宫女刚想出生惊呼便被苏恻捂住了嘴鼻,摇了摇头让她噤声,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扶了回去。 他差点忘记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存在了。 夜晚的时候,萧怀辗转在床榻之上,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和苏恻同床而眠。 因为他在苏恻身边,苏恻只会睡得更差。 萧怀觉得这一切都糟糕透了。 他只能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等孩子生下来就好,生下来他就能够重新拥有苏恻…… 萧怀勾了勾唇,嘲笑自己的自私。 不管不顾地在苏恻一无所知的时候给他喂下生子丹,又准备再囚他一辈子。 可他不能没有他啊!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终有一天失去苏恻,会怎么样? 就如同此时,他迫切的想要见到苏恻,想要知道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他想要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的睡颜一整夜。 半夜,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萧怀还是没能忍住想要前来看看苏恻的想法,可床上却空无一人…… 萧怀顿时慌了神。 这个点,苏恻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难道他还没死心吗? 可如今他又能跑去哪里? 萧怀感觉自己整个人霎时间坠入冰窖之中,心脏好似被人擒住,让他呼吸为之一滞。 很快,皇宫之中灯火通明。 寻到苏恻的时候,萧怀永远无法忘怀那一幕。 月光苍白,映照在一身素衣背对自己站在城墙边的苏恻身上,蓦然挺着大肚子缓缓回过头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让萧怀感到一阵脊骨发寒。 他快步走上前去,颤抖着手将苏恻抱在胸前。 苏恻听着萧怀在耳边大口的喘息着,如同溺毙之人终于被救起一般。 “如果我生孩子的时候有什么不测,你能不能就不要救我了。”苏恻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就好像在同萧怀说明天他不想喝牛乳般那样日常。 他垂着眼眸,让萧怀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久,苏恻又说道说:“萧怀,我好累,求你放过我吧。” 萧怀第一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让自己放过他,可是谁又来放过自己? 曾经被自己折磨的那样惨,也只想一心逃跑的人。明明白日还满脸幸福笑意为孩子绣着肚兜的人;如今却也是因为一个孩子,说自己不想活了甚至乞求自己放过他,让他死去。 萧怀哽咽了一下,说道:“阿恻,你不会有事的。” “你不会有事的!”萧怀又喃喃道。 心中想起和曼舒的对话。 曼舒说只需要准备好工具,苏恻和孩子都会平安。 他怎么可能会让苏恻冒险。 他从来不敢赌没有把握的事。 苏恻抬眸,视线落在萧怀那张脸上。 他知道萧怀肯定是在骗自己,男人怀孕生子怎么可能会不死? 他这些拙劣的谎言,已经让自己再无相信。 苏恻没有回答萧怀的话。 也许是那日太过惊心动魄,白日萧怀上朝的时候,便让福宁守着他,晚上萧怀更是将政务拿到寝殿中批阅,到了歇息的时候,苏恻不让他上床,他便睡在地上。 —— 隆冬的那天,天空飘起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之上,让天地一片雪白。 寝殿之中,传来一阵闷响。 苏恻摔倒在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 他的肚子突然像要炸开般疼痛不已。 就在此时,他看见萧怀身上带着一层风霜走入其中,极其珍重地将他从地上抱起。 萧怀伸手将苏恻额前濡湿的秀发绕至耳后,感受着他因疼痛而逐渐混乱的呼吸,注视着他狰狞的面容。 苏恻在被萧怀放置在床榻的一瞬间,看着跟在后面的来人之时,心中一紧。 果然,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可是肚子疼得太厉害,那种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从身体扯离的剧烈疼痛,让他根本无从呼救,也无法言语。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公主塞了一颗丹药在自己的嘴中。 下一瞬,他便觉得自己整个人变的轻飘飘起来,就连疼痛也减轻不少。 很快,他便失去了意识。 萧怀站在一旁,看着曼舒有条不紊地划开苏恻的肚子…… 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取出那个崭新的生命。 嘹亮的哭声打破寝殿的寂静。 殿外的宫人们随即为松了一口气。 萧怀无暇顾及那个浴血而出的孩子,快步走至床榻边看着苏恻仍然紧闭着双眸,眉头紧蹙,语气中有几分紧张得询问道:“他,他还好吗?” 曼舒瞥了萧怀一眼说道:“他好着呢。只不过要想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些时日。” 他终于,又能完全属于自己了。 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走了? 曼舒将孩子移交至萧怀手中的时候。 萧怀才惊醒般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中那个哭起来奇丑无比的孩子,她的脸皱巴巴的,不像自己,也不像苏恻。 苏恻会喜欢吗? 他应该会喜欢吧…… —— 苏恻躺在床上昏迷了三天,直到第四日清晨才无力地颤抖了几下长睫。 前来侍奉的宫女见此情景,急忙差人前去朝政殿汇报。 彼时,萧怀正坐在龙椅之上,神色阴沉地扫过一众大臣。 这帮老东西,如今又在说男子不可为后。 实在是出尔反尔。 福宁疾步走入殿内:“陛下,郎君已经苏醒了。” 众朝臣对视一眼,不动神色之间将目光投向萧怀。 却见本来一脸阴沉的萧怀,瞬间一滞,继而脸上欣喜万千。 “醒了?” “是,据殿内侍奉的宫女送来的急报。” 萧怀脸上那一瞬间的欣喜又归于平静,转而望向一众大臣,沉声道:“你们退下吧。” 虽说陛下极度宠爱这位郎君,可如今为了他,竟然三番五次想要破坏朝纲。 这成何体统! 可不待老臣说话,萧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躺了几天的苏恻,身形更加瘦弱。 在他意识恢复的时候,他还未能认出自己身在何地?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苏府的寝居,原来他真的死了啊! 死的真好,再也不用受折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忍受萧怀,也不用整日思考如何逃跑。 他蓦然笑出声,可腹部撕裂的疼痛清晰的传入他的脑中。 苏恻猛地睁开眼睛,惊觉床顶还挂着那个褪色的平安符。 苏恻有些不可置信地手指微微弯曲,感受着身下的温暖。 原来,他没死!他竟然没有死! 萧怀竟然说得话是真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去! 萧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苏恻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74章 他脚步有一瞬间踌躇,随后迈入屋内,蹲在苏恻身边道:“阿恻,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恻张了张嘴,好似在说着什么。 萧怀凑近了些许。 “我恨你!” 萧怀欣喜的神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他以为苏恻会高兴自己活着,但他没有,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恨他。 他为什么要恨他? 苏恻眼下一片乌青,透露出许久未眠的疲色,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说完话,便阖上双眸又重新睡过去的苏恻。 萧怀缓缓埋下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低头吻了吻苏恻的额头,轻声道:“恨比爱长久,你若恨我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傍晚时分,苏恻是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萧怀坐在自己的床榻边,手中抱着在被衾中缩成小小一团的孩子,动作极其不熟练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萧怀似乎发现他醒了,转过头问道:“阿恻,你要不要看看她?是个女孩。” 苏恻怔愣一瞬,别过脸去。 却又听见萧怀半是可惜道:“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苏恻被萧怀的话怔愣一瞬,回首发现萧怀萧怀掐在孩子脖颈上的手在缓缓收紧,整个人透露出嗜血的疯狂。 原本惊声啼哭的孩子瞬间满脸涨红。 “萧怀!”苏恻脸色骤变,伸出手去掰开萧怀的手 第64章 直到孩子的哭闹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苏恻垂眸看着身边哭闹不止的孩子,这个不受任何期待便降临于世间的可怜孩子。 时至今日都没有一个名字。 甚至在出生没几天,就差点命丧亲生父亲之手的孩子。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苏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撩起衣服轻轻安抚着她。 那张哭到发红的脸蛋才逐渐安静下来。 苏恻望着孩子那张逐渐熟睡的脸蛋。 曾经的记忆翻涌而至,那些痛苦的记忆一幕幕的浮现在苏恻的眼前。 苏恻忽然很想问。 他明明只想好好活在世界上,不争不抢只想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 为什么他却要遭遇这么多的苦痛。 而那些苦痛却不偏不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每当他挣扎的时候,这张由命运降临的密网便会将他束缚的更紧。 而在他以为自己挣脱而庆幸的时候,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却还是被稳稳的覆在密网之中。 他的不屈无非是将他从一种苦难的坑洞中拉起再掉入另一种苦难之中。 漫长岁月中,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挚友,就连曾经最憎恶的傅淮之也终死在自己眼前…… 而这一切的结果,却是换来的只有一个疯子般的萧怀固执地将自己囚在身边。 他偏执、疯狂、病态、嗜血、暴躁、自私,他那样的人斩断自己身边所有的牵挂,还让自己生下一个根本无法产生与他产生情感羁绊的孩子。 企图这样加固困住自己的牢笼,让拴住自己的链条更粗,从而更好的控制他的下半生。 难过如拧成一股纤细又坚韧的麻绳束缚在苏恻的心脏上,只需要稍用力便能让他痛到快要窒息。 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留恋? 脸上温热的感觉让苏恻回过神来,他抬手一模,不知何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何时,怀中的孩子竟然扒开了他的衣襟。 他的胸脯近来总是发胀的厉害,有时候夜里醒来,胸前的衣衫也总是一片濡湿。 苏恻有些不敢相信,独自喃喃道:“不会吧……” 他抽出手,轻轻按了一下,竟然真的滴出了白色的乳汁。 萧怀迈入屋门的瞬间,便看见层层掩饰的帷幔之中,苏恻背对着自己褪下一半衣衫,露出半边香肩。 寂静的寝殿内,忽而传来一阵轻微的吸吮声。 萧怀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步入其中,猛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她有奶妈,阿恻,不必照顾她。” 许是萧怀突然出声,吓了苏恻一哆嗦,他回过身的时候,乌黑的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湿润,胸前有些红肿。 宫女步入屋内的时候,闻到了空气中一股往日未曾有过的香甜。 而萧怀沉着一张脸,让她还未曾靠近便感到一股寒气,将头埋得更是低了几分,接过孩子走出的瞬间。 她才窥见帐中一二情景。 榻上之人衣衫已半褪至腰间束着双手,双腿微微弯曲踩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脚趾缩紧抓起褶皱的床单,像是难耐到了极致。 待屋门被关上,寝殿中再度隐隐传出濡湿的声响。 山洞之中的泉眼被毫不留情的挖开,周围的松软泥土失去了守护的能力,清澈的山泉瞬间从中涌出,打湿了岸边人的衣角。 河中的鱼儿像是受了惊吓一半,快速的摆动起身子想要逃离危险。 却殊不知捕鱼人早已等待多时,它只能落入渔网之中。 捕鱼人从水中抽出自己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之下还泛着晶莹的光芒。 苏恻听着萧怀用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阿恻,阿恻,不能让她吃,这都是我的,全都是属于我的!” 他目光阴沉的欣赏着苏恻因情欲而身体颤抖的模样,美得不可方物。 他恨不得一点一点流逝的时间就此停下。 苏恻在意识恢复的瞬间,怒骂道:“神经病!你就是个神经病!畜生!” 萧怀俯身含住他的唇,像是品尝一块鲜嫩多汁的水果,恨不得能够将他的唇瓣吞入腹中。 呻吟伴随着粘腻的声音再度回荡在房中。 身体本能的回应着萧怀的每一分动作让苏恻心中的厌恶在这一刻如野草疯长,直至遮天蔽日。 忽而草丛中钻出一条粗长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蛇,紧紧跟随在苏恻的身后,让他因恐惧而动弹不得陷入绝境之时,却突然径直顺着水流钻入刚刚凿开的泉眼之中往更深处的地方游去。 那天下午,福宁站在门口,听着苏恻的声音逐渐消失,可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却久久还未停止。 —— 苏恻的生辰那天,宫中热闹非凡。 可苏恻却兴致怏怏,宴席举行到一半,他便寻了一个理由出去透透气。 他又见到了秦子京。 “苏恻,你怎么出来了?” 苏恻显然没想到他还会主动给自己打招呼,怔愣片刻,又客气道:“席间有些闷,出来走走。”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难免有些尴尬。 苏恻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我……我先回去了。” 苏恻刚转过身,准备离开却听到秦子京走至他的身旁道:“上次,我很抱歉。” 苏恻抬眸轻轻一笑,像丝毫不在意一样轻声答道:“不用放在心上。你也没有说错什么。” 那日,在苏恻离开以后,秦子京才从一个宫人嘴中才得知前不久血洗宫殿的事。 原来,苏恻并不懦弱,他一直呆在萧怀身边,受他折磨,满足他那病态自私的占有欲。 甚至为了保护他们,才会说出萧怀对自己很好的话,借此让萧怀不会为难他们。 而他却误会了他,还对他恶言相向。 甚至那时候他还嘲笑他胖,却不知他命悬一线。 眼见苏恻又要离去,秦子京拉住苏恻的衣袖,轻声道:“你……你还想逃吗?” 逃?怎么逃? 他逃跑一旦被萧怀发现,他还能留条残命。 那秦子京呢?他家中还有亲人,如果为了自己失去性命。 苏恻不敢想。 他的手攥紧身侧的衣衫,黑白分明的眼眸对上秦子京,语气淡淡道:“你知道的,我逃不掉。”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是皇上,我们斗不赢的。”苏恻的声音冷了几分又道:“我知道你想帮我,我死了尚不足惜,那你呢?我不想再拖累旁人,你……你就当我那天说了疯话吧。” 苏恻将衣袖从秦子京手中拽回,抬眸望了后者一眼,见他神情呆滞,有些无奈地补充道:“救我的代价太大了,我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代价。我很累了。” “我是淮王,萧怀他再怎么也不敢轻易动我们。你真的不试试吗?” 苏恻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苏恻,你真的认为呆在他身边,便能万事无忧吗?” 苏恻听着秦子京的拷问,心中一颤。 他呆在他的身边,真的万事无忧吗? 当然不是。 他从始至终都恐惧萧怀,憎恨萧怀,厌恶萧怀。 可如今的他却好像麻木到习惯了萧怀给予自己的牢笼,在无形之中他戴上了萧怀给自己的项圈,沦为他身边已被驯服的宠物。 那日以后,苏恻发现外院中多了一个面生的宫人。 那人会隔得很远的和自己对视一眼,而苏恻只要走过去便能发现那草丛之中藏着逃跑计划的纸条。 第75章 他总是会看着纸条上的信息,用指腹来回摩挲着字迹。 那是让他感受到希冀的信息。 但他不敢过多眷恋,只能悄悄带回房中将它燃烧为灰烬,不让萧怀察觉出异样。 这件事他们做得十分隐秘,至少萧怀并没有察觉。 —— 封后大典的前一天晚上。 萧怀刚迈入屋内。 苏恻便穿着封后的礼服环上他的腰,吻上他的唇。 萧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感受着苏恻的主动与热情。 他异常主动的让萧怀有些陌生。 “阿恻……” 模糊不清的语句从萧怀喉中发出。 可苏恻却用舌尖更迫切的缠住他,直到苏恻的嘴中发出一丝甜腻的呻吟之声,整个人软在他的怀中之时。 萧怀目光冰冷地打量着苏恻,明知一切都充满了古怪,可他还是甘心踏入其中,转守为攻贪婪的舔舐着苏恻的唇角,轻咬他的舌尖。 激烈缠绵的吻,如决堤之海的欲望,将两人瞬间淹没。 香炉之中白烟袅袅。 苏恻褪去自己的衣衫,将萧怀压在床榻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苏恻俯身的瞬间。 萧怀感到柔软的舌尖,温暖的涎液带给自己的不真实感,让他气息逐渐紊乱,身体由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燥热。 苏恻双手撑在床榻之上,额前浸出细汗,半垂着眼眸,极具诱惑地询问道:“你爱我吗?” 萧怀怎么都不会想到,苏恻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怎么会不爱? 他对上苏恻的眸子,柔声道:“我的一颗心都是你的……” 苏恻终于在今夜回心转意,对他有所眷念。 原来他乖乖听他的话,真的会让苏恻重新爱上自己。 苏恻低声笑了笑,注视着萧怀胸口上那个已经淡化的伤疤,唤道“夫君,慢一点。” 萧怀呆滞了一瞬,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苏恻唤自己夫君,他有些不可置信,起身吻上苏恻的唇。 “阿恻,你再唤我一次。” “夫君……” “再唤我一次。” “夫君。” 今夜,苏恻唤他的每一声都很甜,甚至没有丝毫不耐烦,就好像两人曾经的怨恨皆灰飞烟灭,做回了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苏恻目光寒冷看着萧怀在自己的伪装之下,步步靠近悬崖,直至坠入深渊。 激烈炽热的感觉瞬间被冰凉与疼痛所替代。 萧怀睁开眼,垂眸看着胸口的那柄没入自己胸口的匕首。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床榻之上。 刀柄握在苏恻的手中。 那人的胸口还正起伏不定,见萧怀抬眸,又往其中没入几分。 “你……” 苏恻对上萧怀的眼神,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爱我吗?一颗心都是我的?那你怎么不死了,把心剖给我看?” 萧怀望着苏恻的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悲伤,有的只有如死水般的平静。 他缓缓勾起唇畔,对着苏恻说道:“阿恻……” 不过才刚说出两字,他便猛得咳嗽起来,喉间涌出一股鲜血喷洒在床榻之上。 “阿恻,这样做是想要我的心吗?”萧怀往前贴近几分,匕首已没入一半,萧怀又咳了几下,血顺着嘴角滴在苏恻手上:“阿恻,我好痛啊,我的心好痛啊。” 他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 苏恻看着萧怀的眸光之中已泛起一层水雾,后者垂首在他的肩颈之上。 他感到掌中一阵粘腻,不由微微松开了刀柄。 萧怀在他耳边倒吸了一口气,笑道:“阿恻,怎么还是这样心软?” 鼻尖的血腥之气熏得苏恻直犯恶心,他的眼角流出的泪水竟然像手中沾染的血一样灼热。 “你怎么又要逃跑?” 萧怀起身目光阴鸷地望着苏恻,脸上阴寒的笑意一览无遗。 “在你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萧怀大笑出声,抬手握住苏恻那只在刀柄上颤抖的手:“那你把我杀了,等我死了,你就不用担心跑了以后还会有人来找你,把你关起来了。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我的身边。” 苏恻知道萧怀说的没错,而自己应该按照萧怀的话去做,但为何他还是下不去手。 萧怀阴恻笑了笑:“我来帮你。” 下一瞬,刀刃没入身体的部分更深,鲜血瞬间喷涌在苏恻的肌肤之上。 疯子,真的是疯子。 苏恻一张脸煞白。 萧怀带着他的手将那柄匕首横向转动,血流向两人的掌中。 苏恻看着萧怀嘴角抽搐,眉头紧皱却还是那副恶心人的笑意,说道:“阿恻,我把心取出来给你。你就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了,好吗?” 眼见那道伤口越来越宽。 苏恻甚至能透过那道缝隙感受到萧怀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时,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尾流下。 “阿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再爱你了……” 他喘得厉害,眼中的幽光渐渐熄灭,瘫软在苏恻身上。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的这样苍白又措手不及? 苏恻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渐渐恢复意识,将手从两人之间抽出。 挣脱萧怀逃离的时候,竟然一时无力跪倒在地上。 满屋之中皆是浓烈的血腥之气,他的衣衫被鲜血染红,就连指甲缝中也是干涸的血迹。 好恶心。 恶心到他真的要吐了。 苏恻麻木的起身,踉跄着朝紧闭的屋门走去,在即将打开屋门的瞬间。 萧怀竟然从背后抱住他,舔舐着苏恻的耳垂道:“阿恻,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是因为我还没掏出心吗?” 苏恻被他吓了一跳,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开。 他发了疯一般想要挣脱萧怀的环抱,可萧怀却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柔声道:“阿恻,你还没有确认我的心啊!你怎么能走?” “谁要你那一颗腐烂发黑的心。” 可萧怀对苏恻的话语充耳不闻,固执地牵着苏恻的手往自己的伤口的方向猛然按进去。 苏恻真的被他折磨疯了,用另一只手猛然扇向萧怀,看着踉跄后退的人,怒吼道:“萧怀,你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不能死?” “我死了,你会陪我死吗?”萧怀又捂着胸口走上前,满脸痴迷道:“如果我死了,阿恻你没陪我,我化为厉鬼来找你,每晚从你的床底爬出来,整宿整宿地看着你,在你不能察觉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注视着你……” 第65章 苏恻甚至来不及擦拭,便被萧怀扑倒在地。 萧怀将自己冰冷的脸贴在苏恻滚烫的肌肤上时,在于温热中不同的是脚腕传来一阵异样的冰凉。 那股冰凉在苏恻的挣扎之下发出熟悉的声响,是那条放在箱底的金链。 “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你说过永生永世都会爱我的!” 他抬起痛到发颤的手,用沾满血污的指腹触上苏恻的唇,眼神痴迷的望着那熟悉又让人留恋的柔软。 如今却一字一句说着令人肝肠寸断的绝决话。 “你自己去死,别带上我!像你这种人死一万次也尚不足惜!等你死了,我会到寺庙请佛牌,让你永不侵扰我。” 萧怀听着苏恻那样坚定的说着要与自己分开。 明明两人走到今天,他用尽手段,耗尽心血。 他那样坚定不移的爱他,他为什么还是不想留在自己的身边。 苏恻为什么总是抛弃自己一次又一次?他怎么会这么狠心? 甚至不惜咒自己去死,甚至还想和自己断绝所有关系。 他怎么舍得? 他竟然舍得! 爱意与恨意掺杂,将那些嗜血的、黑暗的念想在这一刻冲破理智的牢笼。 萧怀蓦然笑了出来。 苏恻浑身一颤,因恐惧而下意识想要挣脱萧怀的禁锢。 可萧怀却颤抖着双手将他环得更紧,垂首伸出舌尖卷去苏恻眼角的泪,又舔舐起苏恻的肌肤,从锁骨到肚脐,在烛火的照耀下留下一串晶莹的水渍。 继而垂眸在他的唇上,他抬手将腥热的血液一点点涂抹在苏恻的唇上,俯身发了疯般的啃咬,两人嘴中皆是一阵咸腥。 苏恻清楚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滴在他的肌肤之上。 他惊恐地抬手想要推开萧怀。 反而被萧怀死死扣在地上,他抬眼望着苏恻嘴角露出一个凄惨又病态的笑意。 忽而嘴角一滞,血再度从喉头涌出,喷洒在苏恻的身侧。 浓烈的血腥之气,让苏恻只需要微微侧头便能看到。 他忽而心中好像有一股特别的情绪,那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虚无。 他好像第一次发现,那个陪伴自己多年、让自己恨不得逃离、又充满憎恨与不想承认爱过的人竟然真的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第76章 那滩血液,就好像一团映照他们过往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肌肤和筋骨。 提醒着苏恻,萧怀真的快死了,是他亲手杀的。 苏恻盯着萧怀的脸,一时喉咙发紧:“萧怀,你折磨我这么多年,等你死了,我们就互不两欠了……” 萧怀将食指放在苏恻的唇上,让他不要再言。 寂静的寝殿之中,仅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萧怀那双漆黑的瞳孔在这一瞬好像要将苏恻吞噬一般,他的指尖缓缓游走在他的眉骨之上,细细描摹着,如同苏恻失忆后那么多个温存的夜晚一般。 苏恻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萧怀,后者的眸光之中充满粘腻的眷恋与冰冷的恨意。 “起开。” 苏恻拍开他的手,嗓子有些嘶哑。 可萧怀却趴在苏恻的身上,唇贴近苏恻的耳边,气若游丝道:“阿恻,再陪我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血液一滴一滴汇聚成流,浸湿苏恻的衣衫,形成一地血泊。 苏恻静静地看着屋顶,等待萧怀走向生命的尽头。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可以有一个了结。 他感受到萧怀的身体逐渐冰冷,耳边衰弱的呼吸声。 忽而,一声亲昵的声音响起。 “阿恻……” 唤回苏恻的意识。 萧怀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缠绵地唤着他的名字,鼻尖蹭在他柔软的肌肤之上。 苏恻下意识的放下了最后的戒备,却没料到萧怀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脖颈。 力道大到充斥着萧怀所有的怨念,恨不得要将利齿穿透苏恻的脉搏,让他陪自己死去。 苏恻痛到一把推开萧怀,捂住正冒着血珠的脖颈,看见萧怀瘫倒在地一脸疯狂的笑容对上自己的目光,说道:“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近乎诅咒的语言。 眼泪模糊了视线,苏恻环顾四周终于在脚边不远处看到了那柄匕首,他颤抖着手拾起,手起刀落拼命地砍断那根束缚着自己的链条。 一下又一下…… 直到刀刃卷起,链条终于被砍断。 苏恻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萧怀,狠狠地扎入他的腰腹。 一刀又一刀…… “我情愿这辈子从未认识过你!” “我要让你眼睁睁在痛苦中看着我奔向自由,从你身边逃离。” “让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直到满手都是鲜血,苏恻松开刀柄的瞬间,眼前一片眩晕,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裂。 泪水再度夺眶而出,他大口的喘息着,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他真的杀了他! 他想要擦净手上的鲜血,却怎么也怎么也擦不去那些印迹。 许是殿内动静太大,在外值守的宫女赶来的时候,便看见一身狼藉的苏恻,手握匕首站在殿门前,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 彼时一阵风吹过,守得拨云见月。 他踉跄着身子走在出宫的道路上。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出来拦住他,整个皇宫都因为萧怀生死未卜而慌乱不已,人心忡忡。 苏恻走出皇宫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的宫墙,那座困住自己多年的宫墙明明不高,他却怎么也逃不出。 就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只不过这一梦长了些,痛苦了些。 但脖颈的伤口却隐隐作痛提醒着苏恻。 那些过往如今真的已变成过往,他已经逃离出来。 秦子京走上前看着苏恻,轻拍他的背部说道:“既然出来了,便不要回头看。” 苏恻抬手擦拭掉眼尾的泪水,转身步入马车内。 却殊不知宫墙的阴暗之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 萧怀被曼舒喂下还魂丹的那一刹那,强行撑着一口气,在福宁的搀扶下,登上宫墙之时。 他的视线落在黑夜之中那两道亲密的身影上,他紧咬牙关,下颌紧绷,攥成拳状的指尖已透出青白。 又是秦子京!又是他! 他和苏恻变故的开始就是因为秦子京的出现!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苏恻舍弃自己? 明明是他们认识更长的时间。 他一开始只不过想呆在苏恻身边,但苏恻却总是像一尾游鱼让他不能牢牢攥在掌中。 所以他囚了他,让他永远呆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可后来当他发现,苏恻烦闷,他也会觉得烦躁;苏恻快乐,他也会快乐的时候。 那时候开始,他再也无法忍受苏恻红着一双眼,对着自己流下一滴泪,因为那样他的心犹如四分五裂般疼痛。 所以他愿意为苏恻倾尽一切,也愿意忍受苏恻对自己的恶言相向,只要苏恻在他身边。 但苏恻不懂他! 他总是质疑自己的爱,总是想着逃跑。 他不止问过自己一次又一次,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性,只要苏恻能够开心,他可以放下身段像一条狗一样的去舔苏恻,去哄他高兴。 在他看着苏恻在因为孩子骂他有病的时候,他真的在治。 无论是太医院开的药方还是那些妖道术士的江湖偏方,他都一一吞服。 只为了让苏恻相信,他真的在改变,他真的会为了他变好! 很多次,苏恻躺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感受着他的呼吸,想要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但他知道苏恻会厌恶自己,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除了将他搂得更紧。 后来孩子降生。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变得越来越融洽的时候。 那把匕首终于对准了他的心房,他终于暴露出所有真实的想法。 苏恻满嘴恶毒说要自己孤单的死去。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他不仅不爱自己,也不爱那个孩子。 他到底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一条命。 萧怀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心在痛还是伤口在痛。 他怎么舍得,就这样放任他离去? 他怎么能想象苏恻在别人身下欢笑,和别人幸福美满! 他当然不会允许。 空旷的宫墙之上,蓦然响起一阵令人胆寒的笑意。 他看着那载着苏恻远去的马车逐渐变成黑点在眼前消失之前,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气之中充满落寞道:“苏恻,你也会可怜我吗?” —— 风吹散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苏恻坐在马车之上,双手死死扣在一起,明明不该回头看得…… 他偷偷瞥了一眼阖上眼眸的秦子京,小心翼翼地还是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却在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墙之上坠下。 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那人不是已经失血过多昏倒在寝殿之中了吗?应该不会是他吧。 苏恻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刚刚坠落之处一片漆黑。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秦子京的府上简单包扎以后。 他趁着天黑,循着水路,南下苏州。 在抵达苏州的时候,已是阳春三月。 两岸柳枝发新绿,微风拂面,一派生机勃勃。 傍晚,夕阳洒在海面,波光粼粼之际,船只终于靠岸。 苏恻沿街走在喧闹的人群中,感受着世间的繁华。 如今,他已经不会再提心吊胆,也不会慌张。 他想,他再也不要回头,要一直往前走,不再停下脚步。 第66章 若不是靠着南国的秘药和他自己惊人的毅力,恐怕萧怀早已命丧黄泉。 白日里太医院的御医皆轮流在榻前施针,夜晚则由福宁守在榻前,不敢有一丝松懈。 直到初夏的夜晚,福宁在替萧怀擦拭着身子的时候,感觉到他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福宁怔愣一瞬。 抬头见萧怀那双紧闭多日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缓缓睁开了双眼,注视着自己。 福宁一时喜极而泣。 “他人呢?”萧怀躺在床榻之上,怔怔地看着床顶。 “陛下……陛下感觉怎么样?” “我问你!他人呢!他在哪里?” 萧怀刚撑手从床上起身,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他倒吸一口冷气,想要下床却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狼狈至极。 福宁上前想要扶起萧怀,却被后者一手推开。 “他真的一走了之了……” 偌大的寝殿中渐渐传出浅笑,随后笑声震耳欲聋像是癫狂到了极致,让人不由感到心中一阵发寒。 喉间瞬间涌起一股腥甜,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 “他在哪里?” 萧怀抬眸望向福宁,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眼中疯狂的执念化为一片水雾氤氲在黑色的瞳孔之中,衬得原本苍白的脸庞又多了几分阴寒。 第77章 福宁叹了一口气。 萧怀扯过他的衣襟,声音沙哑如同从喉间用尽全力地说道:“去找他!去把他绑来!” 此时此刻,福宁阖上双眼,回忆起过往萧怀和苏恻纠缠不休,他一直纵容萧怀所做的种种错事。 忽而,他睁开那双眼,对着萧怀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萧怀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蓦然他微微勾起嘴角。 “福宁。”他唤他的语气柔和了些许,“福宁,我以为你会明白我。” 他松开紧攥住福宁衣领的手,转首望向窗外:“只要活着一日,我便永远不会放过他。” “陛下……”福宁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萧怀打断。 “福宁,我想你知道什么是最优的抉择。” 月光透过窗柩洒下一层余辉在萧怀的身上,微风微微扬起他披散在地的墨色长发,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怨鬼,浑身上下透露着瘆人的气息。 福宁眉头微拧,最终应了一句:“是。” —— 苏恻刚到安和镇的时候,挑选了几日才选到一座满意的小院。 初入庭院之时,他便看到院中有一棵已经干枯的桃花树。 他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棵桃树良久。 或许是见他一脸病弱,屋主给的价格竟然还比最初说得便宜了几成卖给他。 苏恻便住了下来。 隔壁的大哥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他孤零零一人来到这里,当晚便上门邀他一同去自己屋头吃饭。 刚去的时候,便遇见他们的孩子正从学堂回来,说有几处不懂的地方,苏恻给指点了几句。 饭桌之上,大哥一家对他更是热情了几分。 翌日下午,苏恻正在院中叫着昨夜捡来的小狗,便看见那个孩子拿着书又来了。 从那以后,每到黄昏之时,苏恻的院门前就热闹了起来。 有前来请苏恻解读诗书的,也有请他帮忙写信念信的。 他每次便收一个笔墨钱,保证自己还有口饭吃。 某日,他从集市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条骨瘦嶙峋,朝着他晃晃悠悠走来的小狗。 于是,他略显孤单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朋友:小小。 日复一日,生活平淡却并不枯燥。 除夕之夜,他窝在榻上,将下巴放在双膝之上,看着天空中的绚烂的烟花忽然陷入了沉思。 过去几月的忙碌生活让他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起过往。 如今静了下来,他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浮现在自己的心间,让他感觉自己的心沉甸甸的。 他刚住下来的那段时日里,总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生怕萧怀哪天会出现在自己院前将自己毫不留情地拖走。 甚至他在脑海中不停演练过各种场景,却发现竟然成为了徒劳。 萧怀没有来找他。 而他竟然真的独自生活了这么久。 也许人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后,面对曾经的执念与恩怨便会看得清楚了些。 苏恻顺势抚上自己的心,那颗心现在正在平稳的跳动着。 原本会以为一辈子恨萧怀的。 如今却再也不会因为他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想此生,他与萧怀再无任何瓜葛。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 许久不曾梦见的萧怀竟然再一次进入了他的梦中。 他就站在院内的那棵桃花树下,面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嘴角咧出一个恐怖的笑意。 柔声道:“阿恻……阿恻……” 他每说一句便前进一步,苏恻想要转身逃走,却发现四周皆是一片汪洋。 而他的脚被水草紧紧缠绕住,动弹不得分毫。 直到肩上一沉,他感到耳边一股寒气传来。 萧怀佝偻着身躯,在他耳边笑道:“阿恻……你还没有看我的心,怎么能逃走呢?” 他的手像一条湿黏的蛇从苏恻的肩头滑下再十指紧扣,将他转至自己身前。 萧怀眼前那道狰狞到刺眼的伤口,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但萧怀却径直将他的手带向自己的伤口,说道:“阿恻,你感受到它了吗?” 那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漆黑的一片。 苏恻摸不到任何东西,感受不到任何脉搏。 “没有是不是?”萧怀低低笑了一声。 苏恻猛然从萧怀的禁锢之中挣扎开,向后跑去。 他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可萧怀却肆意地笑声越来越大声。 苏恻脚下一个趔趄,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那根已经斩断的金链。 他回过头,发现萧怀笑意更深的一寸一寸地将那锁链往回扯。 “阿恻,你要还我的心啊。” “你为什么要跑啊?” “我说过,我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的啊……” 苏恻被他拽回了怀中,胸口的洞不知何时又渗出了鲜血,只不过是黑色的,一点一点将苏恻的衣服浸染。 萧怀低头蹭了蹭苏恻的脸,又在他的额前落下一个轻到不可察觉的吻,轻声道:“阿恻,我就要来找你了……” “我一定会……” 忽而院内传来一阵狗吠,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抬眸望向窗外一如既往的黑暗,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 苏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就像萧怀真的在他耳边,用病态的温柔与偏执的疯狂,让苏恻偿还那一颗被偷走的心。 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衫,提心吊胆地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曾经那只被自己取名为小小的狗,如今也已长大。 见他出门,疾步奔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 苏恻看着锁好的大门,蓦然松了一口气。 但却怎么也睡不下去。 点着油灯坐了一宿。 次日,院门被叩响。 苏恻带着眼下的一片青黑,心中一颤,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找自己? 他有些不安的走了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窥见外面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阿恻。”秦子京手中提着东西,冲他一笑。 这么多个时日,两人倒也算是熟识不少。 苏恻侧身让开一条道路,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京城回来,顺道来看看你。怕你新年第一天孤单。” 两人步入屋内,秦子京将那包东西放在桌面之上。 苏恻望着那些东西,眼睛有些发酸。 京城到这里相距甚远,那些糕点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眼前。 “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只不过你真的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你要是到了苏州……” 苏恻望着秦子京,摇了摇头说道:“子京,我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你知道的,虽然在这里的日子很平淡,但我很幸福。” 屋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滴敲响屋檐。 苏恻的掌心有些出汗,他如何不懂秦子京的言外之意。 但他被萧怀折腾的疲惫不已,如今很难再有余力去生出新的情感对待秦子京。 他怕自己不能响应秦子京,而耽误他的一片真心。 许是沉默的太久。 秦子京讪讪道:“阿恻,其实我今天是来同你告别的。” 苏恻愣了一下。 “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姑娘,我这次回来便是同她订下婚约的。所以你不用再拒绝我的心意了。”秦子京抬眸与苏恻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皆是真诚。 苏恻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两人又聊了一阵,秦子京离开的时候,突然将苏恻搂入怀中,小声道:“阿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会找到那个真正爱你的人。” 苏恻没有抗拒他的拥抱,而是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我会的……” 秦子京走后不久,苏恻坐在院落中想着秦子京的话发呆。 他此生真的还能爱上别人吗? 为什么秦子京说得时候,他却又会想起他,想起他在自己怀中渐渐死去的模样。 忽然小小对着院门一阵狂吠。 门口也随之又传来熟悉的叩门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恻打开门的刹那,他看着萧怀的瞬间,血液瞬间凝固。 熟悉的味道顿时萦绕在他的鼻尖,化为无数条毒蛇缠绕上他的四肢。 萧怀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力气大到如同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他的声音回荡在苏恻的耳边,温柔缱绻:“阿恻,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恻没有说话,没有挣扎,甚至内心没有一丝慌张的,冷声道:“放开我。” 可萧怀却收紧了手臂,将他禁锢到连呼吸都异常艰难。 “我不会放手的。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第78章 苏恻简直要笑出声了。 回去?回去哪里?回到那个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牢笼之中。 回去在萧怀的控制下生活。 “我说,放开我。” 第67章 见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萧怀拼命压抑着胸中涌起的情绪,询问道:“你,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真的很想你……” 从他清醒那日起,他便躺在床榻之上静静等待时间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着苏恻。 最开始,他终日期盼着苏恻能够回来看看自己,哪怕他是回来再捅自己几刀,只要让自己再见他一面就好;后来他想只要得到苏恻的消息,他便立刻让人将他捉回去,打断他的双腿,将他永远困在他的身边。 反正他都那样恨自己,多一点少一点又能怎么样?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他一起。 萧怀康复的那天,重新踏入了曾经的寝殿之中。 萧怀试探地喊了一声苏恻的名字,蹑手蹑脚地迈入屋内,打开那日能够藏身的木箱。 但里面除了几件衣衫再无他的痕迹。 秋风徐徐吹动帷帐,萧怀咧嘴一笑,朝着床榻走去,榻上的被褥已被宫女更换,那夜留下的狼藉早已不复存在。 他脚步一顿,躬身望向床底,漆黑一片。 唯有角落被砍断的半截金链还盘绕在原地。 萧怀彻底发了疯。 他寻遍寝殿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苏恻存在过的痕迹,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连当年赠送给苏恻的那根玉簪也一并被留在了木匣之中。 苏恻真的走,他竟然对自己真的毫无半分留恋。 萧怀怔愣一瞬,腿脚失去力气瘫坐在地。 他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一股钻心之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划开他的伤疤,像要将有关苏恻的一切从他体内剖出一般,让他痛到不能呼吸。 他好想就此死去,但是他不能,他只要一想到苏恻和别人在一起,他就嫉妒到抓狂。 忽而,他想到胸前愈合的伤疤。 那是苏恻留给自己的唯一印迹,只要伤疤一直不愈合,那他便不会离自己远去,在自己身上永远留下。 萧怀扯开衣襟,指腹抚上那崎岖的疤痕边缘。 指甲陷入边缘,猛地一用力,干涸的伤疤霎时间裂开了一条缝隙。 鲜血从中涌出沾湿他的衣衫。 可那疼痛的感觉却忽然消失不见。 他蓦然在寝殿之中大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让院内值守的宫人们心惊胆战。 福宁入内的时候,见萧怀侧躺在床榻之上,将头埋在曾经苏恻枕过的枕头,身上卷着两人盖过的被衾,怀中拥着苏恻穿过的衣衫,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萧怀听着声响,睁开眼瞥了福宁一眼,冷声道:“找到了吗?” 福宁舔了舔唇,恭敬道:“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陛下……真的又要去捉他回来吗?要不然给郎君一点时间,等郎君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萧怀听着福宁为苏恻的开脱,冷笑了一声:“他想的明白就不会逃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只要得到消息便立刻派人去把他绑回来。” “是。” 福宁刚走至门口,却又听到萧怀一声叹息。 “福宁,一有消息立刻来报,朕亲自去捉他。” 萧怀又去了那间偏殿,将那些画全部带回了寝殿。 夜晚,他将那些画卷一张张铺开在地上,让自己随处可见,仿佛这样苏恻便还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的指腹摩挲过画卷中苏恻的脸庞。 突然间,他好恨苏恻。恨他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心,恨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恨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对他是最好的。 但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如果没有逼迫他,没有伤苏恻的心,会不会他们之间便不会这样了。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元凶! 可真当福宁将那个孩子抱来的时候,萧怀却又迟迟未能下手。 孩子和萧怀长得很像,除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实在太像苏恻,就连眼神之中的天真也随了苏恻。 萧怀忽然发现,恨来恨去,也不过是因为苏恻不在自己身边。 从那天起,萧怀除了勤政殿便日夜将自己锁在寝殿之中。 成为了终日游荡在皇宫中的一缕孤魂。 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又十分难熬。 萧怀不知从哪里找出之前喂给父皇的五方丹。 他捏在手中端详了片刻,便一口吞服了进去。 只在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三魂五魄好似离开了躯壳浮在了云端。 他看见苏恻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耳边浮现的是他亲切地唤自己的声音。 “阿怀……” “阿怀……” 一声又一声,直到苏恻朝着他走近,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这一切幸福到让萧怀分不清虚实。 “你在等我吗?” 他听着自己颤抖着声音,语气卑微地询问道。 然而苏恻却抬眸一笑,从他的怀中退了几步,冲着他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啊。” 下一瞬,萧怀看着苏恻手中握着的银刀猛然插入自己的胸口,他眼睁睁看着那道伤口逐渐往四周扩散开,直到苏恻伸出手将他的心从其中挖了出来。 苏恻满手是血的朝着自己微笑,那个笑意让他毛骨悚然。 他听着苏恻在自己耳边沉声说道:“我一直等着剖出你的心,再一刀一刀把它切片喂狗……” 但下一刻萧怀便从梦中惊醒。 他望着地上那一张张冲着自己微笑的苏恻,用刀将他们的嘴角一一刮平。 直到他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瘫坐在地上,望着那早已破洞的画卷。 他忽然又想念起,苏恻唤自己的声音,那样动听。 他哆嗦着手又从药瓶中倒出了一粒丹药吞入腹中。 怪不得他的父皇要追求仙丹,日日夜夜都不曾停下服用。 原来仙丹真的可以让自己拥有神力去预见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好景不长,他本就受了重伤还未痊愈,又食用了太多的五方丹。 朝堂之上,喷出一口鲜血竟然昏死在了大殿之上。 他听着耳边嘈杂的脚步声,还有福宁恸哭流涕的声音。 他想,他终于要死了,他这辈子也终于是要走到尽头了。 苏恻若是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为自己立一个牌位? 应该不会吧,他那般恨自己。 可偏偏,他又活了下来。 他顺着心意又来寻了他。 —— 眼见苏恻不答,萧怀又伸手想要拉过苏恻的手。 可苏恻却一下甩开了他的手,沉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你。” 萧怀的手在半空之中僵硬了一下,垂眸掩去那正在喷涌而出的疯狂,柔声道:“我……” 院门又再度传来敲门的声音。 “苏公子,你在吗?” 是林升的声音。 林升是镇上明晖堂的一位药童。 苏恻刚来的时候,身子实在羸弱的紧,每逢风吹便会头疼脑热,腰腹更是因为生子而酸痛难耐。 这抓药的次数多了,两人倒也算有了相识。 期间,林升上山采药,偶尔也会顺路给他送来些许草药说是能够预防风寒。 苏恻对他倒也心存感激。 隆冬的时候,苏恻无意之中接药时与林升手指相触,便瞧着他的耳根逐渐泛起一层红晕。 苏恻忽然想起了过往的事,心中不大自在。 可那次实在病的太重,苏恻窝在床上好几日,没日没夜的咳嗽,让他喉咙一阵腥甜。 那时候,苏恻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 林升却来了,不眠不休守了他整整两日。 苏恻有些愧疚,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入手中的药碗之中。 林升有些慌了神,整个人显得十分无措道:“苏公子,你不用对我所做的事感到愧疚,都是我一厢情愿做的。因为你本来就是很好的人,是我的感情打扰了你,该愧疚的人应该是我。” 苏恻抬眸注视着林升,他说得很认真,就好像真的是他的感情打扰了自己一般。 一厢情愿,苏恻喃喃道。 萧怀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强行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如今,萧怀又站在自己身边。 苏恻看了眼,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戒备和阴鸷的萧怀。 果然,他还是他,他装的那样可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萧怀,你可以走了吗?” 萧怀的眼神瞬间变了,抬头注视着院门的位置,整个人充满戾气问道:“为什么,要赶我走?是因为他吗?你怕我看见他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你管不着。” 林升仍然在叩着门,喊着他的名字。 第79章 苏恻将门打开一条缝,避免让林升看到院内伫立的萧怀,询问道:“怎么了?” 林升有些好奇地想要往院内打量,但又怕苏恻心中不悦,递过手中的油纸说道:“我想着近来天气严寒,给你带了些滋补的食材,想着你补补身子,免得再染风寒。下面还有些我亲手做的糕点。” 苏恻接过林升手中的东西,道了声谢谢。 又见林升在门口踌躇一阵,才小心翼翼道:“苏公子,你要不要我陪你过年?” 不等苏恻回答,他的腰上便覆上一道温热的掌心。 苏恻心跳加快,冲着林升笑道:“不用了,昨夜被烟花吵到没有睡好,今日我应该会在屋中小憩。” 林升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生休息,便准身离去。 苏恻刚松了一口气,便被萧怀扯入怀中,耳鬓厮磨道:“阿恻,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响亮的把掌声瞬间在院中响起。 萧怀偏着头没有动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红痕。 两人之间沉默一阵。 苏恻冷声说道:“萧怀,我想你误会了什么。现在你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惊慌与害怕,就像他们之间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 “而且,我不喜欢你随便对我动手动脚。我希望你记住。” 苏恻转身离去的时候,脚踝却蓦然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怀,卑微的将头抵在他的大腿上,说道:“我错了,阿恻。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苏恻弯腰伸手抬起萧怀的下颌,注视着他蓄满泪水的眼睛,语气柔和了几分道:“萧怀,有必要装成这样吗?” 第68章 那些疯狂的想法在他的心中瞬间涌出。 明明自己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将苏恻压在自己身下;明明自己只要将他手脚折断绑回去,就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 可在他对上苏恻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澈瞳孔中时,如同一桶冷水将烈火熄灭般,只留给他无穷无尽的屈服。 他只能小声道:“我没有。我真的想求你原谅我。” 苏恻垂眸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萧怀。 忽而,苏恻缓缓蹲下身,指腹抚上萧怀的脸庞,一边按压着红肿的地方,一边温柔的问道:“萧怀,疼吗?” 萧怀刚想拉住苏恻的手,又想到苏恻说过,不要随便碰他,只得将手垂在身侧,死死地将指甲嵌进自己的掌心,才能让自己抑制住那股冲动。 他偏过头亲昵的蹭了蹭苏恻的掌心道:“阿恻,我不疼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苏恻垂下的眼睫很好的掩饰去眼底的神色,他嫌恶的望着萧怀的唇一点点靠近他的掌心,潮湿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掌中。 萧怀见苏恻没有抗拒,眼光发亮,轻轻地用唇吻上他的掌心。 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苏恻掌心的细汗。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再度在庭院中响起。 苏恻将颤抖的手垂在身边,声音冷了几分说道:“你不疼?你疼才对啊,萧怀。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开心的事,只有你彻彻底底的死了,我才最开心。” 可萧怀却膝行了几步,拉过苏恻的手,伸出舌尖细细舔舐着他掌心的红肿。 这感觉倒是真的很像狗。 苏恻猛然将手抽出,掌中一片湿润与粘腻,恶心到要吐了。 “萧怀,你怎么这么恶心?这么贱啊?” “是不是打了你几巴掌,正合你意啊?你是不是还想要我多给你几巴掌?” 说完,苏恻毫不留情地转身回屋。 将门砸的发出一声巨响。 萧怀跪在原地没动,眼神望着门的方向倏然暗了几分。 寒风吹走苏恻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瓢泼的大雨将萧怀浑身浇透。 明明冷到颤抖,可心中却好似隐隐有团烈火在燃烧。 他抬手抚上自己肿胀的脸颊,感受着那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属于苏恻的体温和香气。 那是这么多个日夜,苏恻重新给他的印迹。 萧怀从地上摇晃着起身,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屋门缓缓走去,如同能透过那扇破旧的木门窥得房中苏恻的影子。 苏恻听着渐进的脚步声,手中握着一把剪刀,身体紧绷的望着那扇屋门。 过了很久,萧怀将额头抵在屋门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阿恻,就算你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走的。我说过,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苏恻透过木窗望了一眼大雨滂沱的小院,已经没有了萧怀的身影。 彼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日傍晚,天已经放晴。 苏恻从床榻之上起身的时候便觉得头脑有些胀痛,想来早上淋了雨又染上了风寒。 推开屋门的时候,他环视了一圈院落,只见小小趴在石桌下面阖着眼休息。 忽而,苏恻站在屋门前,头倚上门框静静望着昨天两人争执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 苏恻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好似早上两人的争执是一场幻梦。 而萧怀好像也真的被他赶走了一般。 这样也好,他又能过回曾经平静的日子。 苏恻刚坐在院中准备煎药的时候,惊觉背后传来一股熟悉且黏腻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曾经在皇宫之中,熟悉到让他毛骨悚然的视线正悄然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丝毫不加遮掩的贪婪与渴望,如同一条毒蛇从他的脚开始逐步上行,一寸寸爬过他的腰腹绕在他的脖颈之上。 一阵寒风吹起,苏恻感觉从身体深处散发出一股沁人的寒意。 原来他根本就没走! 苏恻握着扇子的手蓦然收紧,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只要顺着萧怀的眼神望去,他又会恬不知耻地舔着脸走到自己身边。 随着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罐中的药也已经熬好,苏恻匆忙倒了一碗便熄灭了火苗,转身朝屋门走去的时候,那道来自黑暗中的视线仍然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只不过从脖颈转移到了脸上,流转一圈最后明目张胆的停留在在自己的唇上。 赤裸到令人作呕的欲望让苏恻感到烦躁不已。 在迈入屋门的一刹那,便立刻将这道视线关在门外。 而那道目光却像鬼影一般透过窗户又洒落在苏恻的身上。 苏恻起身将木窗关上,不让萧怀窥伺的目光透进一丝一毫后。 他才安然入睡。 —— 萧怀站在院落中,望着那熄灭的油灯,瞳孔一寸寸收缩。 那些偏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不是渴望他吗?那边就有斧子,只要把门劈开就能将他带走,把他锁在皇宫之中,让他日日夜夜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苏恻那道冰冷的眼神却又提醒着他。 无论锁他多少次,他都不会放弃从自己身边逃离,而自己也舍不得杀他。 他只是想要他,想要得到他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他骂自己贱,骂自己恶心,让自己从他的视线里滚开。 那如果自己乖乖听苏恻的话,那苏恻会不会对自己不一样? 苏恻最喜欢那些猫啊狗的,他是不是只要让自己变成一条只听苏恻话的狗就行了? 只要苏恻高兴,他愿意为了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做一条靠他施舍眼神的狗。 可是他又不甘心有旁人会代替自己。 但如果,如果只要苏恻还肯留他在身边,他终会有办法一个一个除掉他们的。 萧怀嘴角微微勾起,回过头望着那罐草药。 苏恻生病了,据说人的心头血是最好的药引。 萧怀踉跄着走了过去,从案板上拿起一把小刀,扯开自己的衣襟。 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可萧怀并不觉得寒冷,他脑中浮现出苏恻饮下明日饮下这碗汤药时候的场景。 他的灵魂好似会随着这碗汤药附在苏恻的身上,日日夜夜都与他在一起,闻着他的体香,感受着他的温度。 萧怀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划开那道还没有痊愈的伤疤。 温热的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奔涌着,顺着刀刃滑落在掌中。 痛感让他眼神涣散,脑中嗡嗡作响,但他仍旧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苏恻听到一点声响。 他看着手中的血液一滴一滴坠入药罐之中。 不够,还不够…… 萧怀又重新将刀刃又刺入了几分。 他看着鲜血尽数滴落,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的时候。 他终于满怀幸福的望着那罐汤药笑了。 —— 次日清早。 苏恻打开屋门,便闻到院中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隐隐之中似乎还带着血腥味。 第80章 他皱起眉头,忍下不适,喊了一声小小。 小小活泼地从狗棚里跑了出来。 而萧怀正坐在他煎药的位置上,认真地替他煎药,水雾打湿了萧怀的长睫,但蒸发了他心里的那些阴郁。 他看见苏恻的一瞬间,整个人身体僵硬地从板凳上起身,退至一旁。 真的很像一条懂事的狗一样,在等待着主人的夸奖。 在苏恻靠近的时候,萧怀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气,他好像冲上去抱住苏恻,但他不能,他现在就是一条不被喜爱的狗。 想到此,萧怀的手绻紧了几分,指节一片青白,将胸口上的伤口重新崩开。 苏恻虽然仰视着他,可他的眼神却高高在上,语气里充满厌恶:“你为什么还没走?” 萧怀僵硬着身子,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但他咬着牙替他把药盛进碗里,搁置在他的身前。 柔声唤道:“阿恻,你先喝药好不好。” 苏恻警惕的望了一眼,显然是不打算喝的。 萧怀立即端起喝了一口,说道:“真的只是帮你把药热了而已。” 苏恻从萧怀手中接过药碗,在萧怀期待的目光之中饮了一口。 萧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唇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但下一秒,苏恻便尽数吐了出来,将药碗打翻在地。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这个药苏恻喝过无数次,只要一试便知道有问题。 眼见瞒不下去,萧怀垂眸小心地开口道:“阿恻,我真的没有加其他的东西……就只是加了心头血而已。” 苏恻的胃中一阵翻涌,喉咙瞬间收紧。 萧怀竟然敢把他那肮脏的血加在里面让自己喝下去。 幸好,他只喝了一口。 萧怀看见他一张脸煞白,又小声道:“阿恻,我是顺着你留给我的痕迹划开的。” 这是什么意思? 苏恻有些不明白,难不成他还想让自己表扬他吗? 萧怀倒是疯得彻底。 萧怀盯着他的神色,缓慢地牵过他的手。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他太想苏恻摸摸自己那颗隐隐作痛的心,当苏恻的手覆在自己胸口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叫嚣着、沸腾着。 “阿恻……” 他柔声唤他,将他的手死死地按在伤口处。 好痛,但是却又让萧怀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舒服。 苏恻低头看着指尖染上温热的鲜血,那熟悉的触感瞬间将他带回那个夜晚。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随便碰我?” 第69章 苏恻面无表情地望着。 萧怀悻悻地将紧握住苏恻的手指一根根缓缓松开,态度极其诚恳道:“对不起,阿恻…………” 他望着苏恻的眼睛漆黑如井,见他掸去刚刚自己触摸过的地方,只觉得心中的怨念在皮肉之下跳动,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质问苏恻。 可他不敢,他只得压抑着那些情绪。 半晌,萧怀的目光扫过苏恻的脸庞,强忍着想要抱住苏恻的冲动,从牙缝之中逼出一句:“那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苏恻偏过头,嗓音冰冷道:“可以,如果你愿意和小小住一起的话。” 忽而,萧怀望着苏恻笑了,嘴角慢慢勾起了一道弧度,低声应道:“好。” 苏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萧怀。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为了自己跑到这种地方,还答应住狗窝。 这让苏恻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萧怀上赶着当狗讨好他,求他收留,他怎么会忍心拒绝呢? 想到这儿,苏恻抬手拍了拍萧怀的头,戏谑道:“萧怀,你真的很像一条贱/狗。” 说完,苏恻也不再理会萧怀,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可萧怀却跟在他的身边,语气颇有些急切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苏恻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萧怀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语气更冷了几分:“狗也配知道主人的行踪吗?” 萧怀脚步一顿,伫立在原地,望着苏恻远去的背影。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萧怀才恍如隔世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苏恻摸过的地方已经一片冰凉。 但萧怀更加明确了一件事。 原来只要听苏恻的话,做他喜欢的狗,真的可以得到苏恻的爱。 —— 苏恻今日要去林升家中。 以往苏恻便知道林升性格敦厚老实,热心助人,再加上林升的弟弟今年也要参加乡试,他身子好的时候偶尔还会前去拜访,指点一二。 如今林升那份心意已经摆上了明面,而自己又毫无半分情意。这多多少少让苏恻心中有些别扭,但在家中与萧怀四目相对,他更是难受得紧。 他站在林家门前,是林升的弟弟前来开门。 苏恻跟在身后进了屋,询问了一番才得知,林升今日上山采药去了,他倒也松了一口气。 时间流逝。 转眼,便已是黄昏。 苏恻刚准备起身离去,林升便背着草药走了进来,见到苏恻的那一刹那,瞳孔轻颤,说道:“苏公子,怎么要走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苏恻摇了摇头,想要拒绝。 林升的弟弟却又附和道:“阿恻哥,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再回去吧。” 一来二去,苏恻便留了下来。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林升还想留他过夜,苏恻倒是借了一把伞,生疏又客气道:“不必了。” 待苏恻回家的时候,便瞧见萧怀仍然站在原处。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下,经过下颌打湿身上的衣襟,神色苍白得望着步步靠近的苏恻。 这一刻,苏恻觉得他真的很像一条狼狈至极的狗。 苏恻撑着伞从萧怀身边走过,萧怀才怯怯开口道:“阿恻,你终于回来了,我准备……” “我在外面吃过了。” 苏恻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临近入屋前,苏恻回过头对上萧怀那道失魂落魄望着自己的目光。 他心中没来由得烦躁,将屋门关得发出“砰”的一声。 眼不见为净。 他想要演戏就对着空气和小小演去,别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过去萧怀便是折磨自己,让自己妥协。如今折磨不了自己,便改了法子,折磨他自己,让自己心软。 苏恻一声冷笑,可惜他偏不让他得逞。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一滴滴砸在屋瓦上让苏恻心神不宁。 不一会儿,屋门被叩响。 萧怀的声音透过木门飘了进来:“阿恻,我为你熬了些姜汤。” 苏恻从床榻上起身,打开门的瞬间,寒风迎面而来。 苏恻抬手将碗打碎在地,冒着热气的姜汤撒了些许在萧怀的腿肚上,苏恻怔愣一瞬,满腔怒火道:“谁知道你会在汤里下什么东西。你这幅模样又想做什么?” 明明自己现在很少会大动肝火,但自从见到萧怀的那天开始,苏恻便总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对萧怀恶言相向,对萧怀刻薄至极。 那道高大的身影此刻正垂着眼眸,让苏恻看不真他的神色。 但很快萧怀便在苏恻眼前缓缓蹲下,哆嗦着手一片一片地拾起地上的碎片。 身上的雨水不停地从身上滴下,在门槛前汇聚成一滩水渍。 苏恻抬脚便将那些还未被拾起的碎片一脚踢进院子中,恶劣地说道:“滚远点捡,别弄脏我的屋门。” 屋门再次被关上。 苏恻的心跳的很快。 他以为萧怀会踹他的屋门,会一如从前威胁自己。 但除了雨声和风声,再无其他异响。 苏恻悄声走向窗边,只见不知何时萧怀又重新回了大雨之中,弯腰捡起地上被他踢飞的碎片。 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萧怀的身躯。 苏恻怔愣一瞬,才后知后觉发现萧怀整个人瘦得厉害。萧怀不是在宫中锦衣玉食吗?怎么会比自己一个清苦过日的人还要瘦弱? 就算当年捅了一刀,但不也有世间珍稀药材将养身子。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是刻意将自己变成这样,希望自己看见的时候会心软? 忽而,昏黄的火焰在寒风中闪。 萧怀站在雨中姿态谦卑地看着苏恻,仿佛在同苏恻说着:苏恻,你看我现在多么听你的话,多么体贴你,你怎么还不对我心软? 苏恻心中一沉。 果然是他最会的招式。 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萧怀是死是活,都和他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苏恻关上木窗不再看向窗外。 雨下了一整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停下。 苏恻辗转一夜,阖上眼时便是萧怀眼睛湿漉漉望着自己的模样。 第81章 门打开的瞬间,苏恻看见一个身影径直倒在自己脚边,他微微抬脚想要和他分开些许距离。 下一瞬,萧怀弓着身子,抬起头面色潮红地望着苏恻,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摆,嘴中喃喃道:“阿恻……我都收拾干净了。” 萧怀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马上便要咳出一口血。 苏恻微微皱起眉头,盯着地上浑身发抖的人,犹豫一阵还是蹲下身,手掌覆盖在萧怀额头的一刹那,滚烫的体温像是要灼烧掉苏恻肌肤般。 不过是淋了雨,他如今便这么脆弱了吗? 明明那时候,匕首插入身体,他还会死死缠着自己不放说要将心掏出来。 可如今竟然烧成这样。 要是真在他面前死了,苏恻感觉自己后半生未必会过得安稳。 他只想和他两清,不想背上一条弑君的罪名。 苏恻拉起萧怀吃力地往自己的床榻走去,从一旁的箱子中扯出几件旧衣对着喘着粗气的萧怀,没好气道:“换好再躺上去,我去给你熬药。” 待苏恻端着药进来的时候。 萧怀身上湿到发硬的衣物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被窝之中沉沉睡去。 苏恻走过去,拍了萧怀许久,萧怀才终于醒了过来,只不过双眼还是一片迷蒙,过了一会儿才对上焦。 “把药喝了再睡。” 苏恻将药碗往萧怀递去,他异常乖顺地接过药碗一口饮下。 苏恻拿着药碗刚走到屋门的时候,却听得“咚”的一声。 萧怀从后抱住他,鼻尖在苏恻的后颈之上游走,灼热的气息萦绕在苏恻的耳后。 “阿恻……”萧怀声音极其嘶哑地换着他。 苏恻皱了皱眉,刚想挣扎,可发现萧怀力气大的惊人。 那双手很快便来到他的腰际,耳边是熟悉的气息围绕着自己。不多时苏恻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沉,连带着身子也逐渐变得滚烫,这让他心中一惊,呵斥道:“放开。” 可绵软的语气毫无威慑力,甚至还让萧怀更加变本加厉。 他觉得萧怀不仅发烧,还发/骚。 苏恻深吸了一口气,一肘往后捅上萧怀的腹部,重复道:“放开我。” 萧怀吃痛惊呼一声,手也瞬间停了下来,将头埋在苏恻的肩上,哀求道:“阿恻,阿恻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苏恻回过身,发现萧怀竟然浑身赤裸,黑色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衬得他的肌肤更加苍白。 不知何时,萧怀身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胳膊上的伤疤大小不一致,有长有短好似在刻画着什么,而胸前的那个伤疤已经被雨水浸湿卷起边,往外浸出血水。 萧怀似乎察觉到了苏恻打量自己的目光。 他牵起苏恻的手抚上自己的后腰,轻声说道:“阿恻,那些都是我的失败品。我将你的名字很好的刻在了这里,用得是你杀我的那把匕首,你要看吗?” 苏恻心中一惊。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下一瞬,苏恻将手抽回转身离去时说道:“我真恨当时没一刀捅死你。” 萧怀望着苏恻离去的背影,回到床上将苏恻的衣服拥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能够在今天睡个好觉。 第70章 没想到最后竟然写出了萧怀的名字,吓得苏恻连忙丢掉树枝。 他望着地上的印记,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心中却好似有一团火越来越旺,在不断融化着他心中筑起的那道冰墙。 他不该对萧怀心软的。 不该答应萧怀收留他的。 不该让他踏入自己房间一步。 就应该让萧怀这种人早点死去。 自己也好早点摆脱这看似诅咒一般的纠缠。 不知不觉间,一个早上过去。 苏恻站在屋门前踌躇再三,推门而入时。 萧怀正裹紧被褥躺在床塌之上,面白如纸。 苏恻弯下腰用手抚上萧怀的额头,后者嘴中发出一声嘤咛。 “你又想做什么?”苏恻蹙眉看着萧怀。 萧怀没有回应,而是微微皱起眉头,缓缓的呼吸,如同刚才只是因为太过难受而碰巧发出的呻吟。 苏恻心中厌烦他的厉害,视线低垂的瞬间,他看着萧怀裸露在外的脖颈,那般脆弱又毫无防备,只要他抬手便能握住。 萧怀滚烫的肌肤化开了苏恻手中的寒霜,脉搏在自己掌中有节奏的跳动着,他只要收紧双手,萧怀便能在自己掌中死去。 疯狂的念头如冬笋破土而出,耳边是阴暗的声音在不断叫嚣着:“掐死他,你还在等什么?掐啊!错过了这一次,可就没有下次了,你忘记了他曾经怎么对你的吗?” “我没有忘!”苏恻喃喃道,骨节寸寸收紧。 他要杀了他,曾经没有将他杀死,如今他要让他死在自己手上。 脉搏清晰的在皮肉之下跳动着,苏恻眼前涌出那些屈辱的、痛苦的、甚至掺杂着谎言有几分甜蜜的日子。 萧怀的呼吸渐渐衰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色涨得通红之际。 苏恻看见萧怀半睁开眼,面色潮红地望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嘶哑地喊道:“阿恻……” 萧怀微微扬起头,将脖颈拉得更长:“阿恻,掐死我吧。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缠着你了。” 苏恻闻言,手中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直到萧怀的瞳孔开始涣散,逐渐阖上双眼。 苏恻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明明他如此渴望摆脱萧怀。 为什么此刻他的指尖却在轻轻颤抖着,又为什么他的双眼朦胧看不清眼前一切。 他渴望摆脱萧怀,迫切地希望萧怀死去。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好痛,痛到让他无法呼吸。 萧怀死了,他又能获得什么? 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恻手中一松,望着脖颈上鲜红到刺痛双眼的指印。 萧怀猛得剧烈咳嗽起来,笑道:“我就知道,阿恻还是心疼我的。” “你要死,别死我屋里。” 苏恻缓缓松开掐住萧怀脖颈的手,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逃也似得离开了屋子。 留下萧怀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痴恋。 苏恻此刻仓皇、无助又可怜的模样,让他终于从心底生出一丝愉悦。 半晌,他终于咧开嘴笑了出来。 苏恻果然还是爱自己的,他对自己果然还有情谊。 他舍不得自己死。 自己也永远不会放过他。 他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苏恻坐在檐下抱紧自己,将头埋在双腿之间,任由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石阶之上。 这么久以来,疯的人真的只有萧怀吗? 他又何尝不是疯了? 像萧怀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大不了自己赔上一条命,同他生死纠缠不休。 但为什么他做不到! 他为什么做不到! 不知多久,天色渐暗。 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恻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院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那敲门声很快又再度响起。 苏恻快步走向院门,将门栓抽出,开门的瞬间,望着身前的小孩,呼吸一滞。 苏恻甚至都不用问,光靠那张脸就能认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太像了,除了那双眼睛,长得和萧怀实在是太像了。 小孩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迈着粗壮的短腿朝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苏恻的腿喊道:“爹,爹爹……” 苏恻心中一慌,整颗心像是被一种难以言语的酸胀感充满,神色惊慌地推开她。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来了一个萧怀要缠着他不放,又来了一个小的。 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这又是什么苦肉计?抬眸环视一圈,发现周遭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不等苏恻思考,小孩却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拒绝,红着一双眼睛抬头望着苏恻。 下一秒便大声哭了出来,连带着肩膀都一抽一抽。 苏恻沉默着蹲下身,询问道:“谁带你来的?” 小孩沉浸在刚刚被拒绝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苏恻叹了一口气只得将她抱了起来走入院内,谨慎地锁好门栓。 福宁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看见院门被关上,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萧怀睁眼的时候便看见一副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 苏恻正背对着自己躺在软榻之上,蜡烛的柔光充满整个房间,像一张柔软的迷网将两人覆在其中。 萧怀一时恍惚。 这样好的场景就算是做梦亦是奢侈。 而此刻苏恻却就躺在自己几步之遥的距离。 他起身下床却不小心惊动了苏恻,后者缓缓回过头,在空气中与萧怀对视一眼,轻声道:“醒了?” 第82章 萧怀走近的一瞬间,便看见了躺在怀中的小孩,神色顿时冷了几分,小声道:“阿恻,我好疼啊。” 苏恻没回答他。 他便蹲下身,厚着脸皮将脸贴在苏恻的手边轻轻蹭着,又重复了一遍。 苏恻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在看见萧怀脖颈印记的时候,他抿了抿唇。 有时候他真的恨自己对着萧怀就心软的毛病。 萧怀瞧着苏恻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了几分,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却又见苏恻面无表情地望了自己一眼,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拿药给你。” 萧怀闻言,乖巧地退至一旁看着苏恻拿着药膏前来,又虚弱道:“阿恻,我,我没有力气……” 苏恻看着他的把戏,面无表情道:“那就有力气了再擦。” 萧怀撇了撇嘴,接过药膏。 苏恻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萧怀拖着那副脆弱的身子走向床塌的时候。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重新掀开被褥钻入软榻之上。 小孩似乎被吵醒,往苏恻怀中钻去,又重新阖上双眼。 —— 次日一早。 苏恻刚准备出门之际。 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他:“郎君。” 苏恻这才反应过来,门口这个瘦削的人竟然是福宁。 此刻他穿着一身布衣,一如过往地站在院门前。 苏恻有些厌恶那个称呼,淡淡道:“如今已经不在宫中,还请公公换个称呼。” 福宁怔愣了一下,笑道:“苏公子。” 苏恻应了一声,他对福宁没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福宁偷偷告状,他又怎么会那么惨。 “陛下他?”福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还有些发烧,过两日应该便能痊愈。”苏恻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质问道:“那个孩子是你带来的?” 福宁赔笑道:“如今陛下尚不在宫中,小公主又吵着要爹爹,老奴这才擅自带他前来。” 苏恻看着福宁的表情,心中一阵冷笑,不咸不淡道:“等过两日,他病好了,你们便可以一起回京城了。” “郎,苏公子不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回去守着那座皇宫,抱着那些惨痛的记忆继续陪着萧怀发疯吗? 想到这儿,苏恻语气冷了下来:“你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福宁已经听出了苏恻的不悦,斟酌再三,说道:“老奴,只是希望,苏公子和陛下不要有……” “福宁!” 萧怀的声音顿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福宁慌忙跪下,恭敬喊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苏恻看了一眼萧怀,虽然他很想知道福宁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说什么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他抬脚刚想走,就被萧怀拉住胳膊。 “阿恻。”他轻声唤道:“阿恻,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的,我什么都会说。” 苏恻沉默着看向萧怀,他能有什么想问他的?他又怎么能够辨别萧怀口中哪句话是真还是假? 但萧怀径直喃喃道:“阿恻,你走了以后,我有好好照顾孩子还有你养的猫。就连寝殿中的每一样物品,我都让宫人们小心打扫。” 苏恻没有什么反应。 “你若是不想回宫。我就陪你在这里住下,我真的只想和你住在一起。” 萧怀字句恳切。 苏恻盯着萧怀那双湿润的眼眸,感到心中好似漏了一拍,丢下一句:“随便你。” 萧怀在心中咂巴着苏恻的话语,只觉得胸腔中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似乎在拉扯着他的皮肉,让他不得不咬紧牙齿。 但在苏恻转身要离开的瞬间,他几乎出自本能地捉住苏恻的手腕。 那些伪装多日的乖巧、顺从在这一刻化为病态的偏执,阴鸷地看向苏恻。 久违到让人害怕的黏腻感瞬间将苏恻包围。 可下一瞬,萧怀便放开了苏恻,观察着苏恻的神情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就是太欣喜了。” 从那天以后,萧怀享受起苏恻的照顾,在苏恻靠近的瞬间,深深的吸了一口他周围的空气。 在每个苏恻沉睡的夜晚,他都会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一件件褪去他的衣衫,吻遍他的全身,看着苏恻在自己手中逐渐浑身发软、发颤。 他心底的欲望在逐渐膨胀,他渐渐整夜睡不着,怕哪一天睁开眼,苏恻便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第71章 寂静的小院一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就狭窄的小屋变得更为拥挤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怀也逐渐康复起来。好几次他都想要跟着苏恻一同出门却都被苏恻无情拒绝。 萧怀不想惹得苏恻不快,只得默默留在院内做些力所能力的杂事,顺带哄哄他们的孩子:萧忆。 今日,苏恻还是一如往常早早出了门。 天黑时分,萧怀看见小小从萧忆的怀中挣脱开,往院门奔去的时候。 萧怀知道是苏恻回来了,他径直起身打开院门,才看见苏恻身旁跟着一个没有见过的面孔。 两人有说有笑,姿态甚是亲昵。 而且苏恻脸上洋溢着他很久没看到的灿烂笑容。 一瞬间,萧怀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自己的心脏握住,紧紧收缩的瞬间让他难以呼吸如同被苏恻掐住咽喉的那天。 下一刻,他站在院门前双眼望着苏恻,唇畔微微勾起,不知是笑还是悲。 苏恻抬眸看向萧怀,后者眼中露骨又直白的眼神,让苏恻脊骨生起一股恶寒。 他太熟悉萧怀眼中的含义。 身旁的男人看苏恻顿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萧怀正抱着孩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自己和苏恻身上来回流转,只不过在看向苏恻的瞬间眼中的浓情已经快要溢出,而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则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露出利齿向自己示威。 “苏公子,那位是?” 苏恻闻言,扫视了萧怀一眼。 他要如何给别人介绍萧怀? 他是自己的孽,是自己的债?是差点死在自己手上的人。 但他最终却只缓缓说道:“不过是路过此处前来借住的人。” 四周很静,萧怀自然听到了苏恻的话。 在这一刻,萧怀感觉自己被投入了冰冷刺骨的泉水之中,让他面色骤然苍白起来。 那男子又望了萧怀一眼,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男子告辞后。 苏恻刚迈入院内,萧忆便伸出手朝着苏恻撒娇道:“爹爹,抱。” 苏恻从萧怀手中接过萧忆,便看到萧怀神色有些奇怪,好似在生气般。 可苏恻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他不就是死皮赖脸守在自己这里不肯离去的狗吗? 自己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他倒还生气了。 苏恻有些心烦,抱着萧忆走入了屋内,留下萧怀一个人站在院落之中。 不过他前脚走入屋内,萧怀后脚便跟了进来,像是隐忍着某种情绪,弯下腰端起桌上冷掉的饭菜说道:“我去热热,你等一下。” 片刻后,萧怀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重新回来,沉默着端起苏恻的碗把饭盛好,又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朝着嘴里一筷又一筷地送着碗中的饭菜。 他又抬起眼皮偷偷望了一眼正享受着苏恻照顾的萧忆,他的手指猛地收紧。 嘴中的饭菜瞬间味同嚼蜡,毫无滋味。 他好想苏恻啊,想念他的每寸肌理,想念他在自己身前发怒到痛苦,崩溃大哭的模样。 其实苏恻也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他每个夜晚里,他总是轻易的在自己撩拨之下化为一滩春水。 他们本就是天作之合! 萧怀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整个人最大程度的蜷缩起来,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 夜晚时分,苏恻将萧忆哄睡才发现萧怀还没有回来。 往日,萧怀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就像一条真正的狗那般。 如今狗竟然没有跟在自己身旁,倒是让他有了几分在意。 推开屋门,院内静悄悄一片,不见他的踪影。 难不成他走了?又或者是,苏恻心中一惊。 莫不是萧怀发了疯去找下午送自己回来的人要一刀杀死他。 毕竟,对于萧怀这种人来说,杀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个蝼蚁一般容易。 苏恻疾步走向院落中心时,忽然听得一道阴沉至极的声音响起:“你又要去哪里?” 苏恻蓦然回过头发现院落的阴影处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竟然藏在此处。难不成是故意让自己出来寻他? “你怎么站在这里?”苏恻皱起眉头询问道。 但在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苏恻发现萧怀怔怔地望着自己,眼中空洞的有些诡异。 半晌,苏恻才听到萧怀问道:“阿恻,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怕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第83章 见苏恻不说话,萧怀唇角勾起,有几分自嘲道:“我不过一个借住的人,哪里值得阿恻你关心呢。想来肯定是怕我出去杀了谁吧。” 他真的很恨死苏恻同每一个温柔相对的人,他也真的很想将每一个让苏恻露出笑脸的人撕碎。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躲在阴暗处,看着每一个人来来往往。将那些不甘与嫉妒在嘴中混着饭菜和鲜血嚼碎了吞入腹中。 但苏恻却说他只是一个借住的人。 他真的从未想过要陪伴自己,他真的不想同自己有任何联系。 即使他真的在改,苏恻的眼中也从未有过自己吗? 萧怀一步步从阴暗处走出,俯身靠近苏恻的瞬间,双眼直视着他。 苏恻觉得萧怀如今的情绪有些反常,整个人透漏出一股阴寒的气息。 他不想和萧怀有过多的纠缠,别过脸问道:“你想干什么?” 自己不过是靠近一点,他便露出这般嫌恶的表情。 萧怀偏不想让苏恻如愿,他要苏恻眼中只有自己。他要将苏恻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两人从此再也不分离。 萧怀将头埋在苏恻的脖颈之上,低声乞求道:“阿恻,阿恻和我回去好不好。我真的会对你好的……” 苏恻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么多天伪装还是为了让自己跟他回去。 他抬手扯住萧怀的头发将他与自己分出一条缝隙,神色冰冷的说道:“我当初拼命逃了出来,你认为我凭什么会跟你回去?” 在这一瞬间,萧怀怔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恻。 “萧怀,没有人会喜欢痛苦,也没有人会想回忆痛苦。” 痛苦吗? 萧怀觉得心脏某个地方被狠狠地锤了下去,紧接着他的心顺着那些陈年的旧缝四分五裂开,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紧紧抓住苏恻的衣袖,似乎在沉溺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道:“那……那我们不回去,我在这里陪你。我们一起看着阿忆长大。阿恻,我求你不要,不要我……” 萧怀眼中逐渐湿润,双膝跪立在苏恻脚边。 “阿恻,我真的会什么都听你的……” “我求你,不要让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苏恻垂眸,看着萧怀匍匐在自己脚边,不停地磕着头。 他的心像被千万条银针同时刺入,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他竟然真的有了一丝动摇,可过去实在是太过痛苦,他不愿意再踏入苦海之中。 他微微往后撤退脚步,唤道:“萧怀。” 萧怀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如同等待宣判自己命运的犯人一般。 苏恻捏住衣袖的手微微收紧道:“萧怀,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样。我……”他停顿了一瞬间,又补充道:“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过自己吧。你在这里这么多日子,我已经看出你的诚意。但是我们回不去了。阿忆,也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带着她回去,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萧怀看着苏恻远去的背影。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苏恻竟然真的不要自己…… —— 深夜,炭火已经燃烧殆尽。 苏恻总觉得有什么热到发沉的东西笼罩着自己,湿热的感觉轻轻落在自己的脸上,腰腹上擦过的东西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他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萧怀正趴在自己身上,瞳孔在黑夜之中闪烁着渴望的精光。 苏恻顿时恢复了意识。 萧怀用鼻尖磨蹭着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明明温柔缱绻的动作,可让苏恻瞬间汗毛倒立。他想要挣脱,可萧怀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牵起他的手伸入自己的嘴边,伸出湿热的舌尖如狗一般,绕着他的指尖打转,再含入口中细细舔舐着他手中的肌肤。 苏恻被他舔得头皮发麻。 沾满晶莹的手指从萧怀嘴中取出的瞬间,苏恻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如枯井在引诱自己坠入黑暗之中。 萧怀灼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大腿内侧,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印迹。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苏恻敏感的地方,让他浑身瞬间紧绷起来。 鼻尖抵出一块凹陷,湿热的气息如羽毛划过,让苏恻口中发出一丝呻吟。 萧怀柔软的舌尖一寸寸游走在苏恻细嫩的肌肤,神情虔诚地望着他,像是在一位信仰太久,终于得见神佛姿态的信徒。 涎液在肌肤之上汇聚成一条泛着晶莹的蜿蜒水渍。苏恻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发软,理智也已经四分五裂。 萧怀吻得很小心,像是嘴中含着一块蜜糖的幼童,舍不得一下咬碎糖果,反而用舌尖慢慢划过表面,直到最后才慢慢品尝内芯。 萧怀含糊不清道:“阿恻……” 很快苏恻便清醒过来,抬手去推开萧怀,语气愠怒:“滚开!” 见他不动,苏恻又道:“我让你滚开!” 萧怀抬起头愣了一瞬,眼中尽是疯狂,嘴角还挂着水光,露出瘆人的笑容,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说道:“阿恻……我伺候的好吗?能够留下来吗?” 苏恻看着眼前癫狂的人与刚刚跪在自己脚边乞求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他们重叠在一起。 “萧怀,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很可怜吗?” 第72章 萧怀俯身贴近苏恻的身躯,将头抵在他的胸前。 苏恻感觉自己的呼吸加快,一颗心在胸膛之中剧烈跳动着,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想要推开萧怀,想要骂他无耻,可为什么当萧怀的气息喷洒在他肌肤之上时,他的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萧怀见他久久未有动静,伸出舌尖舔过他胸膛间淌出的汗液。 粗糙的舌苔让苏恻瞬间面色发冷,是他近来太过信任萧怀了吗?还是他对萧怀的宽容才会让萧怀如今肆无忌惮的做着这些肮脏下流的事情。 他在一步步试探自己的底线,而自己却在他的引诱之下,险些将那些盔甲一件件褪下,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难道对付萧怀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真的,只有同他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办法吗? 不,不会的。 “萧怀。”他唤他名字,不带一丝感情。 萧怀动作一顿,抬眸望向神色清冷的苏恻,身体僵硬一瞬,露出一个谄笑,刚伸手抚上苏恻脸庞,柔声回应道:“阿恻。” 苏恻便从头上拔下发簪,对准自己的纤长的脖颈,眼底泛红说道:“你如果,再未经我允许对我做任何事,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只能抱着我的尸体过日子。”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屋内顿时寂静一片。 萧怀想要将苏恻压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分毫,让自己掏出胸膛中那颗心给他看看。 可苏恻却并不打算让他得逞。 “我死了,你拥有我的尸体,对你来说应该正合你意吧。得到我的身体比得到我的心应该更容易吧?” 尖锐的簪子已经将苏恻的脖颈之上脆弱的肌肤戳到凹陷,空气之中已经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萧怀的瞳孔瞬间缩紧。 萧怀从他身上起身,坐在距离苏恻一臂之远的位置,妥协般说道:“再陪我一段时日吧,阿恻……半月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着头,骨节泛起白色,指甲嵌入掌中,重复道:“再陪我半月,半月后我就离开。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了,你要是喜欢阿忆,我就让她留下来陪你,你要是嫌她麻烦,我就将她带回去。” 他说完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向苏恻。 苏恻脑袋有些发懵,萧怀又想耍什么花招,会不会只是为了暂时留下而寻的借口。 脖颈之上的鲜血还在流淌,隐隐作痛的伤口让苏恻倒吸一口凉气。 萧怀见苏恻迟迟不答,神色有些惊慌,声音沙哑道:“五天……五天也行……但是阿恻要像曾经那样爱我。” 苏恻挑了挑眉,语气讥讽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因为你不想同我纠缠,你厌烦我,你……”萧怀顿了顿,恨我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索性他补充道:“你急于摆脱我。” “要是你届时反悔又不走呢?” “不会的。” 三个字轻飘飘的穿过苏恻的耳朵,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 可是萧怀的话对他来说毫无信用。 他是个虚伪、善变、自私自利又冷漠无情的人,通常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什么都做的出来。 比如他为了困住他,给自己戴上伪善的面具,给自己喂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如今又为了自己可怜他,不远万里来这里为他洒扫、洗衣、将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但现在却轻飘飘地只奢求五天。 所以萧怀到底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第84章 察觉到苏恻的犹豫,萧怀又唤道:“阿恻,这五天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我只想多看看你。” 屋内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寒风穿过门窗的缝隙激得苏恻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萧怀伸手将他敞开的衣衫缓缓合拢,动作轻柔地为他系好,又埋首在他的颈窝之上,哀求道:“阿恻,我这次说得都是真的。” 苏恻抬手蒙上自己的双眼,像是被一个恼人的小孩缠着要糖一般。 但萧怀留不留这五天,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应了一声。 萧怀随即抬头,眼睛亮亮地看向苏恻说道:“那你这五天,一定要做我的夫人。就算是演得也好。” 苏恻微微怔愣,只觉得胸口有些酸到发涨。 萧怀一边喊着“夫人。”,一边搂着他躺在被窝之中。 本就不大的床榻因为躺了两个人而略显拥挤,只要稍微动弹,两人的身体便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翌日清早,萧怀照常起床在小院劈柴、洒扫,赶在苏恻起床前烧水做饭。 午后,苏恻坐在院内给勾着围脖,萧怀就乖巧地端着小板凳坐在苏恻身边,眼中充满期待地询问道:“阿恻,这是给我的吗?” 苏恻勾线的手停顿了一下,徐徐道:“这是阿忆的。” 只在一瞬间,萧怀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好似一块陶面具受到重创出现数到裂缝。 随后缓缓起身,走向里屋拿起苏恻换下的旧衣服出了门。 苏恻抬头看了一眼萧怀,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愧疚感。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萧怀低着头,蹲在岸边并不急于将衣衫置于水中清洗,反而盖在鼻尖嗅着衣衫上残留着的香气,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好似触摸到了苏恻柔软的肌肤一般。 紧接着,他不急不躁地搓着衣衫,双手都已经被冻得通红,可萧怀却好像感知不到一样,他的心好似有火在燃烧,他要在夜晚向苏恻讨要更多的东西。 夜晚的时候,等阿忆一睡熟。 萧怀便从背后搂住苏恻的腰身,苏恻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萧怀朝着他的耳廓吹着热气柔声道:“阿恻,你都给阿忆奖励了,我的奖励呢?” “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奖励?”苏恻反问道。 萧怀沉重的呼吸声在苏恻的耳畔响起。 他想要的,是苏恻同他欢好。 他想要的,也是苏恻那一颗完整的属于自己的心。 苏恻转过身看着萧怀眸中呼之欲出的偏执与占有,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捕鱼人口中钓鱼的鱼饵,也是训犬师手中的肉骨头。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能驯服萧怀这样的人,他的确心中会升起一股别样的快感。 萧怀看着苏恻踮起脚尖,他的身躯忍不住的颤抖,就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一瞬。 苏恻在他的唇畔上落下转瞬即逝的一吻,淡淡道:“这是你今天的奖励。” 这个奖励,竟让两人忆起曾经初见的那一年。 苏恻也是这样说得。 萧怀站在原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像是在回味苏恻的味道。 苏恻看着萧怀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渴望更多,他抬手抚上萧怀的脸庞,揉了揉他的耳垂。 萧怀呼吸又沉了几分,甚至连带着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好似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才能让他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苏恻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很想笑出声。 “你还想要吗?” 萧怀点了点头,一脸迫切地望着苏恻。 “跪下。” 萧怀直直地盯着苏恻,喉结上下滚动,胸膛剧烈起伏。。 为什么,苏恻会这么可爱? 为什么,会这么勾引人?那上挑的眼尾,不屑的神情都让他感觉自己的血流都涌去同一地方。 他好喜欢苏恻,他喜欢苏恻的每一面。 他想狠狠地撕咬苏恻,将他咬成一块又一块的吞入腹中,要让他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咚”地一声,萧怀双膝跪地。 那样高大的人像一条狗一样跪在自己的身前。 苏恻抬脚挑起萧怀的下颌,单手撑头俯身看向萧怀,伸出另一只手在萧怀身前,“舔吧。” 萧怀真的张开嘴含住他的手指,用舌尖在他的指腹打着圈,用力的吮吸着。 苏恻的脚搭在他的身下,蹂躏着他的身躯,看着他双眼布满血丝,一副痛苦到随时都要冲上来咬自己的模样,心中那股骤然升起的快感让苏恻忍不住想要再折磨折磨他。 “萧怀,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他神色一愣,那些疯狂在眼底汹涌澎湃的想法顿时恢复了些许平静。 他有些恨苏恻,但是他又觉得心底泛起一股酥麻的快感。 “我记得,我记得……”他笑着回答。 “那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 苏恻抽回自己的手,半眯着眼看向萧怀。 他的贪婪、他的欲望、他的渴望刚刚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不愿意让萧怀得逞,他要惩罚他。 他的指尖抵在萧怀的双唇之上,再一寸一寸往下经过他突起的喉结,感受着他浑身战栗,再划过他的胸口。 萧怀的火彻底被点燃,可他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喘息,不敢有任何举动。 苏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拼了命也要掌握权力,因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忽然觉得这五天好像也并不是很难熬了。 萧怀见他收回了手,对自己一副了然无趣的模样,瞬间扑了上去将苏恻压在床榻之上。 “阿恻,阿恻,再亲我一次好不好。” “滚开。” 萧怀得不到奖励,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俯身含住苏恻的唇瓣,舌尖熟络地便钻入了苏恻的口腔之中,与他缠绵。 他凭什么不奖励自己多一点 他要自己做的,没有自己做的,他都做了。 甚至他给阿忆织围巾,他都没有计较。 但是他凭什么只给自己一个吻。 良久,苏恻终于挣脱他的怀抱,反手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后。 萧怀却牵起苏恻颤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尖舔舐着那滚烫的掌心:“阿恻,打我手会疼的,我会心疼的。”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五天以后,你赶紧滚回皇宫。” 苏恻眼眸和语气之中是藏不住的嫌恶。 “可是我已经听你的话了!”萧怀有些委屈,“你说什么我都做了,你为什么总是不要我!” “萧怀,你真的听了我的话吗?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你的伪装漏洞百出。” 说完,苏恻拢了拢衣服,准备起身离去。 萧怀拉住他的手,垂眸道:“这是你的屋子,你睡在这里吧,我出去。” 苏恻转念一想,萧怀的确说得没错,他停下脚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出门之际,萧怀转过身看向苏恻询问道:“阿恻,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刻?” 苏恻没有回答。 —— 临近萧怀离去的头一天,苏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毕竟对他来说,他总算是要送走一条不知何时便会咬人的疯狗了。 黄昏时分,苏恻自林升家出来,步行经过小巷之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刻意放缓了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苏恻有些不悦,站在原地沉声说道:“别躲了。” 在他以为跟随自己的人是萧怀时,却发现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转角处走出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他转头准备逃跑的时候,背后之人一棍敲在他的头上,剧痛让他两眼发黑,身形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看清眼前之人,但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对焦。 最后一股温暖的液体流下的时候,苏恻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恻是被痛醒的,他抬手捧住自己额头的瞬间,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稻草之上,身上的外衣不知何时被扒去,但幸好身上没有传来异样的疼痛。 彼时,他坐了起来,打量着这一间房屋。狭小的木窗刚好能够透出外面的天色,想来自己应该是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夜晚。 但是他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一年多,还会有谁会来绑架自己? 是因为钱,还是因为其他的? 不过他也是真倒霉,怎么绑架的事永远都能让自己遇上。 苏恻有些郁闷,深吸了一口气,呼喊道:“有人吗?” 屋门很快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形魁梧、但有些呆头呆脑的人,呵斥道:“叫什么?” 苏恻瞅了一眼来人,询问道:“我渴了,给我点水喝。” “你还吩咐上我了。” “你不就是看门的小喽啰吗?而且我头上的伤口谁包扎的,也太丑了!” 第85章 那人瞪了苏恻一眼,将身上的水袋甩给苏恻,不满道:“你一个大男人要那么好看干嘛?” 苏恻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询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把我绑来干嘛。” “不知道,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 说完,那人便又退出了屋子。 苏恻被绑束着四肢绑了一天,中途除了喝过那人留下的水,就再也没有进过一点食。 彼时,他浑身乏地躺在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稻草堆上。 会有谁来救他呢? 他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萧怀,他想按照萧怀的性格肯定很快便能发现自己失踪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来救他。 可是…… 苏恻的脑子里纷乱如麻。无数个结局在自己脑海中闪过。 最后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屋门被推开。 “苏公子,好久不见啊。” 苏恻看着眼前站定的人,心中猛地一颤,竟然是他! 绑架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傅博寅。 只见他迈步朝自己走近,缓缓蹲下身,用手挑起苏恻的下巴,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道:“曾经养尊处优的苏公子,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他说完还回过身对着身后那一群人怒斥道:“我让你们把苏公子给我请来,你们就是这么请的吗?把人都给我开瓢了!” 苏恻看着他在自己身前演戏,心中没有丝毫波动,淡道:“傅大人不远万里来到小镇,将我绑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揪住苏恻的头发冷笑两声,一脸凶相道:“你害死我的儿子,让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你认为我应该对你做什么?” “我害死的?” 傅博寅垂眸片刻后,一双眼通红地望着苏恻,咬牙切齿道:“我殚精竭力让萧怀登上皇位,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他让傅淮之断指、断腿、还阉割他,把他丢进花楼受尽折辱,最后扔到大街上。萧怀为了让你心生情愫,不惜杀了他,还将他挫骨扬灰。” 傅博寅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掐上苏恻的脖颈:“你说我应该对你做什么?你这个样子,我想怎么样都行。没了萧怀,你什么都不是,苏公子你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啊!不过,能让萧怀这么怀念的人,想来滋味应该很好吧?要不要也送你去花楼?” 苏恻紧抿着双唇,想要压下心中的怒火,但最终还是向他啐了一口唾沫。 傅博寅当场愣住,抬手便打了苏恻两巴掌,恶狠狠道:“你不就是个被走后门的,还敢这么肆意妄为。别忘了,你在我的手上,萧怀不会不来的,你们两个届时手拉手下地狱去吧,去淮之身前赎罪。” 苏恻深吸一口气。 傅博寅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苏恻的肩膀,弯腰贴近苏恻的耳边,轻声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显然不等苏恻出声,他便自顾自地说道:“萧怀,他在身体未好的时候,又吞服了大量五方丹,现在已经内里空虚时日无多了。你说他那样爱你,会不会在临死之前为了让你愧疚,而来救你。” 说完,他起身想要欣赏苏恻脸上露出因为萧怀快死去精彩纷呈的神情。 可苏恻却冷冷地抬眸望着他:“他要死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不过他不会来的。” 傅博寅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转身离去,屋门被落下锁扣。 苏恻团紧身子,他也道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情绪,默默在心中祈祷萧怀不要来为好。 但长时间的饥饿与高度紧张让他渐渐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草木烧焦的味道。 紧接着,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着火了!” 苏恻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窗外早已一片火红,浓烟滚滚。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救火声,苏恻拖着沉重的身躯从地上起身,关押自己的屋门正被人拿钥匙打开。 傅博寅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正朝着自己冲过来。 苏恻一个侧身往旁边躲去,但脚下一绊不知道踩了什么,往下摔去。 恰逢此时,傅博寅的刀也已经明晃晃的举至苏恻头顶准备往下插时,苏恻紧闭上眼眸。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反而是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脚腕之上。 他睁开眼发现萧怀空手接刃挡在自己的身前。 显然傅博寅也怔愣一瞬,但很快,傅博寅便双手握住刀柄往下压:“来了,便一起死了下去陪我儿。” 萧怀将刀刃横传,鲜血在掌中喷涌洒在地面,紧接着抬起脚踹向傅博寅:“口气不小啊,傅大人。” “都别动!要想救他的命,就把钱拿出来!不然,不然别怪我刀剑无眼。” 萧怀用余光扫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守门的小喽啰竟然将刀横在苏恻的脖颈上。 “哈哈哈哈哈。”傅博寅发出一声狂笑,恶声道:“没想到,不起眼的小角色也能帮我完成大局。本来想我亲自抓住苏恻威胁你的,不过现在看来都一样罢了。” 萧怀气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没料想到一个被自己打晕在外的小喽啰竟然让他如此棘手,官兵还有些时间才会找到这里来,他只得一边防备着傅博寅,一边同小喽啰周转:“把你的手从他脖颈之间拿开。” 小喽啰看着萧怀阴鸷的神色,心中发怵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立马将冰冷的刀刃贴在苏恻的脖颈之上,瞬间肌肤便露出一条红痕。 萧怀感觉自己的每寸筋骨都在叫嚣着要撕碎这群人,但他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冷冷地说道:“我劝你动手之前想想清楚。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是让他受一点伤,我就只能挑断你的手脚筋,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喂狗。” 小喽啰犹豫片刻地机会,萧怀一把将他撞开夺过他手中的匕首稳稳扎中小喽啰的大腿之中,顺势将苏恻拉在自己身后,小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苏恻在看到萧怀那双皮肉外翻还淌着鲜血的手时。 他有些接受不了,他别过头说道:“你的手……”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阿恻,我不疼。” 怎么会是小伤,怎么可能不疼。 苏恻看着那道伤口觉得自己快要痛死了。 傅博寅在一旁拍手叫好道:“好一对恩爱的眷侣,那老夫就来做这棒打鸳鸯的人吧。” 萧怀扬起下巴,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闪着寒光,神色不屑地看向傅博寅:“傅大人蛰伏多年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愚不可及。” 随后,萧怀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了傅博寅,他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可他根本来不及查看。将傅博寅扑倒在地,挥舞起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傅博寅的脸上。 官兵随之到来的时候,傅博寅早已面目全非,鲜血四溢。 苏恻走上前唤道:“萧怀。” 而萧怀将腹中的匕首拔出,冲着苏恻阴笑着,对着一旁的官兵说道:“带他出去。” “我不出去!你想做什么!?” 但官兵立马扛着苏恻走出屋门,顺势将屋门关上。 刚步行至院落中央的时候,他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划破耳际的惨叫声,紧接着是傅博寅颤抖着声音的怒骂声,直至声音越来越小,四周重新回到一片瘆人的寂静之时。 萧怀冲着躺在血泊之中还剩一口气的傅博寅踢了一脚,蹲在他的身边说道:“他居然觊觎朕的人,朕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在所不惜。” 傅博寅翻动着嘴唇,无力的说着什么。 萧怀俯身在发现他在骂自己疯子,顿时大笑出来,拍了拍傅博寅的脸:“朕一直都是疯子,只有在他身边,朕才会听话。傅大人,朕想着你一直辅佐朕,朕才留你一条性命,但是故技重施这样的伎俩也就对曾经的他有用。你怎么攀上苏家的,你心里清楚。” 屋门终于被打开,苏恻看着一脸鲜血,身形摇晃的萧怀一脸阴沉的从内走了出来,距离很远都能嗅到萧怀身上的血腥味。 他快步上前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萧怀颤抖着伸出手扶住苏恻的脖颈,细细看着那道血痕,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抱紧,在他耳边说道:“阿恻,是我来晚了,幸好你没事。” 苏恻隔着衣衫都感受倒了萧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在诉说着萧怀对于失去自己的恐惧与担忧。 他的心突然软了几分下来。 他明明那样讨厌萧怀,但他竟然在看到萧怀的那一刻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两人返回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之中,萧怀紧紧靠在苏恻的肩膀上。 苏恻感到萧怀在自己身旁轻轻颤抖着带着一丝凉意,他心中顿时被攥紧到有些疼痛,询问道:“你,你在哭吗?” 萧怀摇了摇头,沙哑道:“没有。” 第86章 天知道,萧怀得知苏恻是因为自己被绑架的时候有多恐惧,他多怕苏恻就此发生意外,让自己终生悔恨,即使将他千刀万剐也不够弥补。 在那一刻,萧怀明白了苏恻为什么那样恨自己,要不是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哑声道:“阿恻,我很快就走了,你留在这里吧。我……我不会再来了。你自由了。” 苏恻心里顿时蔓延出一种道不清的情绪,真正亲耳听到萧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那些竖立起的高墙却逐渐崩塌。 忽而,萧怀环住他的腰,用头蹭着苏恻说道:“再抱抱我吧。” 自从那天以后,萧怀的确没有轻举妄动,真的像苏恻养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现在,真的说了离别的话,苏恻却红了眼眶。 “阿恻……”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阿恻,我这几日的变化,你都看在了眼中。其实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疯子,我憎恨每一个出现在你身边分走你注意力的人。可是我不想你讨厌我,我想你多陪陪我,多看看我。” 苏恻对于他这副模样太过熟悉了,他近来总是这副顺从到挑不出一点错的模样,他又在让自己心疼他。 可不知为何苏恻一句狠话也说不出。 “阿恻,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知道你所有的样子,你心软、善良、坚韧。是我折磨了你太久,让你每天郁郁寡欢。阿恻,怪我,怨我,都是我应得的。我死后,阿恻不必来寻我,地狱的路我自己一人去承受便是……” 他说着说着便在苏恻的肩头阖上双眼,双手也随之垂落在苏恻的身侧。 苏恻的身子怔愣一瞬,低声唤道:“萧怀?萧怀!” 无人回应。 苏恻颤抖着抬起手放在萧怀的鼻息之下,良久才感到那微弱的气息。 他的泪水顿时从眼眶之中滚落。 —— 福宁早已恭候在院门前等待着他们。 刚下车的瞬间,便有两位小厮走上前架住萧怀的身躯,御医紧跟在身后。 直到走到屋门前,福宁忽然拦住苏恻的去路,开口道:“苏公子,陛下启程的日子已定了。” “什么时候走?” 福宁还没回答,屋中便传来萧怀唤他的声音。 他走进去,见萧怀强颜欢笑地看着他:“阿恻……” “你什么时候走?” 萧怀顿了一下,眼眸黯淡几分道:“黎明前。” “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急吗?” 萧怀直勾勾地望着苏恻,半晌才不可置信地询问道:“阿恻,你是在关心我吗?” 苏恻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最终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阿恻,我今天没有奖励吗?” 苏恻踌躇一阵,朝着床榻走去。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屋外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苏恻借着朦胧的烛光看着萧怀那张脸,往日的记忆浮现在心头。 他俯下身吻在萧怀的唇上。 过去的种种痛苦,种种欢喜和爱恨都在今夜彻底画上句号,随着雨水浸入泥土之中,被永远埋藏在地下。 今夜的吻让泪水变得苦涩。 半晌,两人分开的时候。 萧怀将他垂落在身侧的秀发撩至身后,看着他一双哭红的眼睛说道:“阿恻,哭了就不好看了。” 蓦然,他又叹了一口气道:“阿恻,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嗯?” “我还是在没有经过你的决定下,将你立为了皇后。”萧怀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些许胆怯。 他在怕苏恻不同意。 可苏恻却也只低低应了一声。 “阿恻,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愿意……” 萧怀虽然没有说明,但苏恻却心知肚明。 “你……” “阿恻,陪我睡一觉吧,最后一夜。” 苏恻犹豫了片刻,还是躺在了床上,他被萧怀抱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压着他的伤口,他睁着眼睛,心中烦躁异常,想等萧怀睡着后,自己便离开。 可不知何时,他竟然睡了过去。 次日,等他醒来的时候,萧怀趟过的位置冰凉一片。 他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便推开了屋门,院内空寂一片。 就好像萧怀从未来过一般。 午后,他怅然若失地坐在院中,那道窥伺的目光却已不见,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回过头望着萧怀站过、坐过的地方。 眼前浮现出两人发生过的一幕幕场景。 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倒是比话本子上还要精彩万分,也许世界上再难出现萧怀这样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显然他伤害自己最深,可他却总是忍不住去想萧怀,明明想要逃离,却又无缘无故想要靠近。 这一年,他以为自己能够改变,能够做到拿起放下。但在萧怀出现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也什么都没改变,他的心始终都系在了萧怀身上。 那一夜,刺向萧怀的刀,也正中了自己。 苏恻一直都在自己悲惨的命运之中苦苦挣扎,他反抗不了萧怀,也反抗不了命运。 他从小受尽苦楚,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他被满京城的人嘲笑,他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可他却固执地在萧怀这里要面子,要对错。 秦子京要是知道自己的选择,恐怕也会骂他贱。 但他的人生早已发烂发臭了。 —— 同顺三年腊月二十日,景帝萧怀及皇后,驾崩。 秦子京作为新帝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两人合葬的地方,回想起两人之间的故事,如同泥土中的一粒沙砾,终将淹没在青史之中。 他转过头对着史官缓缓说道:“先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生死相随。” 史官怔愣一瞬,在史书之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