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锤子砸神坛,镰刀斩神经》 第1章 甦醒 ——人纪38年—— ——东亚·长安城·联邦总部—— “战爭结束了。” 这是联邦总统安良笙对迟钟说的第一句话。 迟钟静静地靠在病床的枕头上,像是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没有任何生气,原本如墨般漆黑亮丽的髮丝此刻也变得凌乱不堪,隨意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两旁。 漂亮的黑色眼眸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气可言,倒映著病房內那令人心生寒意的惨白灯光,让人不禁为之心疼。 距离迟钟睁开眼睛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 他在黑暗里长眠了太久太久,虽然身体机能一直维持著原本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但还是虚弱了很多。联邦医学部的成员检测他的身体的时候,数据一切正常,只是他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甦醒,一直没有回应。 问什么也不答,视线流转在这些人之中,医学部一时半会也无法確定迟钟的听力有没有问题。 他的大脑活跃度开始恢復的时候,联邦就已经在密切关注了。 安良笙收到消息的时候,专门將所有知情者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迟钟的事情经手了很多人,信息一层层掩埋,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昏迷不醒的人是曾经叱吒风云的东方神明。 这三年,联邦做了很多,给迟钟安排了身份,一点点渗透下去。 他们准备已久。 迟钟,是人类对神明进行反击的第二枪。 第一次北美异能基地,以异能狩猎为结局,双方惨败,没有贏家。 安良笙深吸一口气,他的秘书兼生活助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担心,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我们失败了,再把他弄晕全部刪除得了。” “伊简,刪除不是万全的办法,他需要对联邦有情感,这个过程才是最难的。”安良笙无奈地看著伊简,后者撇了下嘴。 伊简跟在安良笙后面站著,也没说话。 迟钟抬眼看了看两个人,又移开目光。其他人在得到指令后退出病房,他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战/爭结束了。联邦的將军,守护者,迟钟。” 安良笙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迟钟缓慢地转了一下眼睛,他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每个动作都十分僵硬,像是这句话唤醒了他的某些程序,迟钟的目光落在联邦总统那张还很年轻的漂亮的脸上,缓缓张开了嘴,被人餵了些水后没那么乾裂的嘴唇张张合合,但是安良笙没有听清,他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伊简瞬间浑身紧绷,袖子里的袖珍手枪已经准备就绪。 他不会忘记异能狩猎时迟钟是何等的强大,他们这些人类对他而言,只是螻蚁。 迟钟没有错过伊简的警觉,但安良笙周身散发的亲和力盖过了伊简的杀意。 “我……” 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已经破旧不堪、满是裂痕的风箱,被人用蛮力狠狠地扯开,从而发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而此刻,发出这声音的他,正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那么一点点来自心底最深处的疑惑之声。 “……我是谁?” 迟钟静静地看著他,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安良笙眼瞳缩了缩,他们考虑到了这个情况,迟钟可能遗忘一切,总归不算是太坏太糟糕的事情,还可以应对。 迟钟恢復了一点清明,或者说是听力功能和语言能力恢復了一些,他抬起了头,目光穿过黑色髮丝落在安良笙脸上,“我……记不清了,很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安良笙轻声说,他伸出手,碰了一下迟钟的脸,很凉。不过伊简不允许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拉过了他的手,安良笙看著迟钟,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没关係,想不起来就算了。” 没关係吗……迟钟抬起手揉了一下脸,可他不想忘记啊,什么都不记得才是最危险的,意味著他分辨不清周围人是好是坏。 安良笙又安慰了他一会,收到外面的信息,跟他告別。 “……失败了,可我们也不算完全输……” 迟钟好像捕捉到了一点声音,但他没有听清。看著安良笙脚步有些慌乱地离开,以及伊简临走前略含恶意的目光,也没有说什么,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联邦执法大厦的三十五层到四十层属於医学部,能在这里的病房住院的都是联邦顶端的人物,身份层层保密。迟钟很靠近窗户,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高楼林立。 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於一个钢与铁组成的巨大原始森林中,高楼之间的天桥是雨林中攀爬於树枝上的藤蔓,迟钟从高空往下俯瞰,那些悬浮汽车在空中轨道上飞行升降就像是森林中飘飘洒洒的落叶。 色彩瑰丽的巨幅电子屏幕被镶嵌在市中心的高楼上,黑夜里那些变幻无穷的各种宣传gg看得人眼繚乱,地面上渺小的人类如同爬行的昆虫,被巨兽悬浮汽车吞噬掉。 这里是自古以来的世界中心,长安城,是曾经东方神明的都城,是现在人类联邦的总部。 霓虹灯不断在他眼睛里渲染不同的色彩,人类所缔造出来的繁华將世界的黑夜点亮。 可他始终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迟钟闭上了眼睛,在其他人再来打扰自己之前,进入了梦乡中。 他做了个梦。 也许並不是梦。人体在遭受巨大打击时可能会暂时忘记一些什么,那些人说他在黑暗里沉寂了太久太久,醒来时所有的记忆如同洪水般向他席捲而来,瓷只是接受得慢了一点,时间会让他慢慢想起来的。 也许吧。 迟钟看著梦里胆怯的小孩,有点愣神。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可能是因为记忆久远,周围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故意糊上了马赛克,连色块都被揉捏到了一起。 是什么办公室,好多的人,看不清脸……迟钟看著“自己”恐惧地躲在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点的白髮孩子身后,办公桌后面的人拿起了纸质的文件,迟钟面无表情地看著那个高管,他隨手把这份文件扔在地上,洋洋洒洒的白纸就这么落在了迟钟脚下,他的视线聚焦於第一张的介绍上。 姓名:迟钟 性別:男 年龄:六岁 出生地被模糊了,迟钟看见旁边的小小二寸黑白照片上的小男孩脖子上的裂痕,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自己”依赖的白髮男孩,可惜什么都看不清。 联邦太大了,他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蜉蝣进了大海,里面完善的生態系统已经將他压在了最底层,庞然大物隨意掀起的微小波浪都能將他逼上绝路。 可是迟钟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因为退无可退的穷途末路,因为这里充满了危险和机遇。 “我被扔到了孤儿院,它现在好像倒闭了。”迟钟慢慢地回忆著,他说话语速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喝口茶,“去的是联邦的公立学校,不过我自己考上了联邦第一中学,而后又考上了联邦大学,这是最好的大学了,不过就是贵族有点多。” 他表情淡淡的,像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印象比较深的大概只有两件事情吧,一个是我的贫困生名额被挤占了,我记得学费一年二十多万来著……另一个,记不清了,现在记不清。” 迟钟揉了揉眉心,“我去了联邦军队,我的天赋很好,战爭,北美异能基地,异能狩猎……抱歉,再往后我记不清了,关於战爭的绝大部分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 寧回轻轻笑了笑,“没关係,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战爭结束了。” “战爭结束了。”迟钟重复了一遍,“世界和平了吗?” 寧回黑色长髮软软地散在身后,声音很轻,软软的,低沉悦耳,像是动听的音乐,安抚了迟钟內心的些许不安,“和平是一个永恆的话题,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和平不是吗?但联邦现在竭尽所能地將和平推广出去,你看外面,长安是这个世界最安寧的地方了。” “你在这里不用怕。” 心理疏导室的装修跟外面的钢铁洪流完全不一样,铺上了木製的地板,贴著暖暖的淡橙色的墙纸。连灯光也隱匿在角落,通过一些散射原理让屋子亮堂起来。 迟钟靠著沙发,寧回坐在他对面,小暖炉温著热水,咕嘟咕嘟,茶的清香將迟钟带回了现实世界。他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寧回,她穿得毛茸茸的,给人一种很软很安全的感觉。 她的身份介绍上好像写的是二十八岁,但寧回看起来刚二十,大学都没毕业的那种。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联邦医学心理科室的科长,迟钟觉得她还是很厉害的,至少在她这里自己真的很放鬆。 “迟先生。”寧回倒了点茶水放在他面前,“这三天有没有什么身体不適的地方?或者说,看见其他人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生理反应?” 迟钟回忆了一会,他醒来之后除了医护人员,见过联邦总统,总统的秘书,见过执行官,各位高级將领,还有一些大大小小他也不清楚都是什么官位的人。 这三天不少人来看望他,他们的说辞出奇地统一。 “其实遗忘也挺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就让它过去吧。 迟钟觉得自己好像攥不住那些流水了,那些过去从他的指缝中溜走,无法挽留一丁点。 “联邦的司令长,是叫墨空来著……”迟钟偏了下头,“他是当年那个带我来联邦的人吗?” 寧回耸肩:“这我不清楚,我不是长安的人。”她追问了一点,“你看到他,有什么感觉。” 司令长有一头白髮,但是他特別好看,藏蓝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会晕出一层蓝光,像是外面冷冰冰的机械。 迟钟认真想了想,然后摊手,“不知道,我没什么感觉,他就是,长得挺好看,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就当上了联邦司令长,很冷静,很冷漠的一个人。” 寧回先是笑了一下,“他確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她抬起眼看他,“其他人呢?都没有感觉吗?执行官怎么样?” 执行官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说实话,迟钟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这人应该在外面的全息投影上接受万民的喜爱,但那双浅金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冰冷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迟钟扯了一下嘴角,“她很美,不过,看起来有些危险。” “其他的……你知道那个带著眼罩的男人是谁吗?他应该是欧洲人,个子特別高,一只眼睛带著眼罩,另一只眼睛是红色的。”迟钟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缩了下脖子,小声跟寧回吐槽,“他好凶啊……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以前我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寧回的眼瞳缩了一下,她低垂眼眸,眉头微皱,挡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联邦的人工智慧在监视他们,寧回不能表现出异样。 “您说的这个人……”寧回装作回忆的样子,她对於微表情这一块研究得太透了,就算是人工智慧也不能发现她的问题,“我对高层接触不多,不清楚您说的这是谁。” 她只是一个上任才半年的心理科科长,负责执法大厦里工作人员的心理健康,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其他人的情绪垃圾桶,这个岗位换得很频繁,不是谁都能承受下去的。 那些大佬自然是不会来做心理辅导的。 但寧回知道迟钟说的是谁,所以她才会有一瞬间的震惊。 那个人,明明,是死了的。 迟钟也没在意寧回认不认识,总归有人认识。 “你倒是让我感觉……很舒服。”迟钟挠了挠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里確实令我很放鬆,我喜欢这里。” 寧回又笑了笑,“喜欢可以常来,联邦很多人都喜欢我这里。那些机械都太冰冷了,强迫人们理智又高效,很难放鬆下来。” 迟钟点点头,认同她这番话。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不开心的地方都可以给我倾诉。”寧回眨眨眼睛,“我替您向联邦提建议。” “哈,好啊。”迟钟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几本书,迟钟站起了身,因为太久没活动而踉蹌了几步,寧回起身想要去扶他,“您小心一点。” “我想看看。”迟钟站在了书架边,指尖在书籍上划过,“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寧回偏过头看他,“您可以在我这里多待会,联邦说了让您静养一段时间。” 迟钟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寧回给他倒了点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迟钟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著,寧回坐在落地窗旁的小桌子上开始写这次的报告,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很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她在纸上写,现在就有人能看见。 【记忆覆盖成功。】 【虽然他对於覆盖的记忆接受度並不是很高,绝大部分都是模糊,但认知已经扭曲。】 寧回顿了顿,又抬起眼看向迟钟。 迟钟像是感觉到什么,回过头跟她对视。 寧回很自然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开始写。 【確认没有异能。】 【[陨落]成功。】 第2章 热闹 “寧医生正在工作,请勿打扰。” 门口的人工智慧忽然出声,但是来者没打算听。 “嗨呀我跟她什么关係,来人了正好我做顿饭,別客气。” 迟钟从书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这三天他接触到的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像是巨大机器上的精密仪器一样严丝合缝的运转,就连心理治疗师寧回也像是发条的润滑剂,规则成了联邦大厦唯一的指挥官。 谁在这种环境里,能保持这样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性子? 寧回歉意地冲瓷笑了一下,见迟钟脸上没有反感的表情,心底的念想变换了几次,揉著眉心起身去开门,“鲁哥!说了今天有事不要打扰我!” 迟钟直起身子,打量著来客。 “我知道啊,所以我多买了点,可香了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他的黑色短髮很桀驁不羈地往上翘,嘴角带著笑,黑色眼睛从寧回有些不耐烦的小脸上转移到了沙发上呆愣的迟钟身上,他抬起手特別阳光地打了个招呼,“嗨~介意留下来吃个晚饭吗?迟先生。” 先不说別的,他手上提著的烤串真香,將屋子里轻柔的茶香挤压丟出去,霸道的占据了这个温馨的环境。 他好像把太阳捧进来了。 迟钟站起身子,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六点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话还没说完,这位兄弟弯腰把地上的一扎啤酒拎起来,大步跨进来往桌子上一放,咚得一声震得木头桌子都在晃,“今晚不醉不归!” 迟钟:“…!” 寧回:“鲁哥!!!” 他笑的时候露出八颗大白牙,“別介意啊钟——先生。”他似乎很不习惯这个称呼,总是慢半拍补上去,“我叫齐鲁,没错就是齐鲁大地的那个齐鲁,联邦武器研发那边的人,小寧是我妹砸,她这待得舒服我很喜欢,来来来搓一顿,这家的烧烤贼香,我都得提前一天预订才能买上,来吃!” 这大嗓门,迟钟简直要被他震晕过去。 寧回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了齐鲁的腿上。在他的黑色工装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迟先生才醒没多久不能吃这些油腻的,带著你的啤酒滚远点!” 齐鲁被踹了一脚也没躲,看了眼迟钟瘦弱的身体,又看了眼香喷喷的烤串,“……我觉得尝一口也没事。” 迟钟:“……” 迟钟只能保持礼貌不失风度的笑容。 “不过没关係!!”齐鲁打了个响指,“你辽哥和贵哥马上就来,他们煲了汤,还有一些清淡的,保证能让先生饱餐一顿!实在不行你这厨房也有几天没开火了吧——”他擼起袖子,看向迟钟,笑得那叫个灿烂,“给你露一手。” 寧回又踹了他一脚。 果然不出所料,这对兄妹才刚刚开始斗嘴,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目测一米八八往上,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头髮和齐鲁一样短,不过手里提著散发著诱人香气热气腾腾的回锅肉,硬是冲淡了他这一身的凌冽。 而后面跟著的男人则略显矮小一些,但面容温和,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一部分眼睛,戴著一副文质彬彬的黑框眼镜,显得十分稳重。迟钟感受到一种仿佛阴雨连绵后的晴朗舒適感,当他与这个男人对视时—— 心臟仿佛被凿开了。 迟钟难以用言语来描述这种奇特的感觉,他迅速转移开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秒,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就要將他吞噬。 “辽哥!鲁哥乱来就算了,你还跟著一起,贵哥你都不拦著点!”寧回叉著腰生气。 “迟先生这三天都吃营养餐,吃的很少,怎么也要改善一下伙食啊。”他冲瓷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叫云卿贵,联邦科学技术部。” “沈辽,联邦航空航天部门的。”他说完之后直接进了寧回的內部生活区,熟练地抱出来锅碗瓢盆往客厅茶几上一放,“尝尝,特別香。” 真不见外啊。 迟钟被他们的热情嚇到了。 寧回关上门,很是无奈地接过齐鲁递过来的烤串,然后劝道:“先生,吃点吧,联邦的身体检查报告显示您现在非常虚弱,吃的太少了,这不利於您的身体康復。” 迟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云卿贵把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收拾走,然后分好碗筷开始舀汤,原本就很温馨的客厅忽然就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他低垂眼眸,默不作声地使用异能。 【读心术】。 迟钟也確实是饿了,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没忍住喝了一口汤,香得他眼睛都亮了,一再想起那难吃得要死的营养餐,迟钟简直热泪盈眶,这些人都背著他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刚才还抱著就客气客气吃两口的想法,到后面锅包肉烧烤kuku炫,目光落在齐鲁脚边的啤酒上蠢蠢欲动,但被寧回瞪了回去没敢开口。 “少吃点,少吃多餐,一会可以散散步小吃一点夜宵。”云卿贵给瓷倒了杯水。 【他们真热情。】瓷在心里想,【好吃啊。】 沈辽和齐鲁的性子都非常外向,很轻鬆地活跃起来氛围,他俩就像是不知道联邦的监听一样小嘴叭叭叭地吐槽联邦的压榨。 云卿贵保持著微笑,手托著腮,指尖点著耳朵,转过头问迟钟,“您现在能活动多长时间?累不累?” “我早就能下床了,他们太紧张。一直都在活动转悠,只不过今天下午一直看书没有动。”迟钟想了想,“我觉得我没事,医学部的太大惊小怪了。我挺想出去转转的。” 四个人齐齐抬头看了他一眼,寧回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异样,马上补充了一句,“您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 但说实话,迟钟睡了三年,睁眼就能活动,没几个小时就能下床,这恢復都不是联邦的医疗仪器能追得上的,康復训练可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直接蹦过去了。 齐鲁张了张嘴,他真的太心疼了,看见迟钟今天稍微多吃了一点就忍不住想要更近一步地去保护他,每天给他送饭的念头刚刚成型就被云卿贵在暗地里踩了一下,开了读心术的他皱起眉,齐鲁马上收回了自己过分的心思。 不能急,不能急,一切都不能心急。 今天本来就是过分了,他们不该这么匆忙的,联邦所有人都看著,必须要冷静。 “可一直躺著也不好吧……”迟钟很没底气地反驳,“我就在下面转一圈,走两步,应该可以吧。” 寧回办公桌上的一只白色小猫装饰亮了下灯,人工智慧的声音响起,是个少女音,很清纯可爱,就是猝不及防嚇了他们一跳。 “经计算,您可以饭后散步半个小时。”她说著,“现在,您可以挑选陪伴您的人,三天內您见过的所有人都有时间。” 【我真服了这监视了。】三人在心里吐槽,云卿贵全盘接收。 迟钟很认真地问:“我不能一个人吗?” 小白猫的眼睛闪了一下,冷冰冰地拒绝,“考虑您的身体原因,目前不可以单独行动。” 沈辽看了眼那人工智慧,给迟钟的杯子里添了些水,“诺依说的有道理,您还是不要一个人活动了,万一真出什么事情,不在诺依的监视范围之內的话可是很危险的,联邦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帮您。” 诺依,这个人工智慧叫诺依啊。 迟钟扁了扁嘴,“好吧。” 他真的很想出去,於是认真回忆了一会跟谁一起。 【司令长执行官不要,嚇人,安良笙阁下好像挺忙的,伊简不喜欢我,其他人都不是了解,还有谁啊……】 云卿贵故意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时的声音放大了些证明存在感,迟钟看了眼他们四个人,他先是认为自己跟寧回一位女性出去不太好,至於其他三个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今天是小年。”齐鲁喝了口啤酒,“不夜城的灯光展和音乐会正在上演呢,咱去凑个热闹?走不走?” 【这人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迟钟刚想说算了吧我还是回去躺著吧,齐鲁仿佛看穿了他的念头,打破安全社交距离一把抓住了迟钟的手臂,滚烫的温度將他半个身子都暖了 【等等等等——什么情况啊这人太自来熟了吧!?】 云卿贵不忍直视。 如果不是齐鲁平常就这样,对同事也都是大大方方热情好客,头顶上监视他们的人可能第一个就去审问齐鲁了吧。 寧回为齐鲁辩解,说给人工智慧听,“鲁哥这样的性格挺好的,至少先生不会太闷,人闷得太久了会出事的。” “……但是鲁哥真的把先生嚇到了。”沈辽没忍住点出这一点,他撑著下巴看,没有阻止。 甚至还隱隱想要掺和一把。 【已就位。】 寧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行了,吃也吃完了,收拾收拾该下班了。” 她的客厅就是会客室,有个暗门,里面是一个简单的生活区,有一张小床,一个开放式小厨房,因为家人都对於做饭有著奇妙的执著,引著她也喜欢偶尔做些小点心分给来找她的工作人员。 沈辽麻利地收拾碗筷,云卿贵擦了地板开窗通风然后喷了点香水,寧回坐在办公桌上咔咔咔地啃苹果,文件转换成电子版上交之后,她抽出湿巾擦擦手,“下班啦。” 外面冷,迟钟下去的时候被齐鲁强行套上去了沈辽的外套,沈辽个子高大,衬得迟钟小了一圈。 沈辽看著,特別欣慰,云贵都能听见他心里碎碎念“我钟哥真小啊太瘦了怎能都能被那帮混蛋折磨成这样气死我了哎呦我的外套穿他身上真好看保准暖和多出去玩会多运动运动好啊钟哥真好啊balabala……”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会得冻著回去。 “现在是长安时间是十九点五十八分,外面气温零下三度,湿度百分之八十,西风二级,晴。出门时请做好保温措施。” 诺依贴心提醒。 齐鲁非常熟练地牵著迟钟的手,就像是当年迟钟牵著小小的他蹣跚学路一样。 “您的车已准备就绪,请沿右侧人行道前进,注意周围车辆。” 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早过了下班高峰期,所以没什么人。 齐鲁提前给诺依打了招呼,所以车辆运输过来很快,出了大厦大门后往西走一百米就是停车场,把车子放下诺依会运输帮工作人员停好,联邦大厦的停车场已经完全是人工智慧了,不过公交运输方便而且无人驾驶的士也挺发达,开车的人不多。 联邦大厦並非是整个长安的中心,车流量不算多。越接近不夜城这个千年红火的旅游胜地,车辆前进越困难,所以齐鲁还是早早找了停车位,带著迟钟慢慢往前走。 他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段並肩而行的悠閒时光。 瓷完全被不夜城吸引了目光。 这里还保留著古早的建筑物,联邦把总基地选在了这里也没有破坏这些文物,庙会上的人摩肩接踵,香火味十足。歷史与现代相碰擦出绚烂的火,古建筑之上投影出的歷史名人重演他的曾经,向人们介绍著当年繁华盛况。 “哇……”迟钟仰起头,音乐声灌入耳朵里,震得他心臟都在颤抖,“好热闹啊。” “今天是小年,当然热闹,不过还没达到顶峰。”齐鲁拉著他,“想去看音乐跳舞还是去隨便逛逛,这里古董挺多的,你喜欢古董吗?” 诺依监视不到这里,这么多人她也不可能再盯著迟钟看了。 不过不能確定联邦有没有往迟钟身上安监视器,齐鲁依旧錶现没有异样,在迟钟拒绝了去音乐节那么糟乱的地方之后,带著他往小摊那边钻。 迟钟连联邦帐號都没有,更別说联邦幣了,他也就是新奇地到处看了一会,没打算买。 第3章 亲近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今天是小年,各种各样的活动从腊月十五断断续续举办了很多场,热闹的氛围一直没有散去。 迟钟左看看右看看,有一种初见世面的新奇感,他也不用看路,齐鲁拉著他也不会走散。刚才吃的不少,不过每次看到什么小摊卖零嘴的齐鲁光想给他来点,然后一脸奇怪的表情把话头咽回去。 【你给我悠著点,钟哥刚醒,不能多吃。】 齐鲁晃了晃脑袋,在迟钟面前也不能回话,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反正淮苏就在不远处能看见自己点头。 迟钟偏了下脑袋,默不作声地观察齐鲁的动作。 他在联邦的这三天,发现很多人都带著通讯耳机,语音控制联络彼此非常方便。不过他没有在齐鲁耳朵上看见那个熟悉的白色耳机,也许是下班了不需要再戴耳机,但迟钟总觉得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对齐鲁说话,自己听不见的那种。 而且他对自己太热情了,实在是过了头,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 迟钟记忆缺失,齐鲁应该是以前认识自己的。 但他又表现的十分彆扭,像是……不让別人知道他曾经跟自己很熟悉。迟钟在心里捋了捋这个逻辑关係,这亲密度,他低头看了一眼齐鲁始终不肯鬆懈分毫的手,心里有一点主意。 “我想吃那个。” 迟钟提出要求,指了指那边的葫芦,“我想吃葫芦。” “葫芦啊……”齐鲁看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表態。 淮苏自然是看到了瓷的动作,扭过头跟洛之豫交流了两句,然后跟齐鲁说话。 【別多吃,吃两个尝尝味。】 齐鲁这才放心地带著迟钟过去,拿到手之后叮嘱:“就吃两口,別贪多,等你好点了可以再来买。” 迟钟咬了一口山楂,弯著眼睛笑,“谢谢您。” 在自己开口提出要求到齐鲁回话过去了十秒,像是在等谁回应,这样看来是不需要耳机这样的通讯辅助,他那边有人能听到,或者是其他方法。 迟钟隨意地往周围看了几眼,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往这边看的人不少,路过个路人都能多瞅他几眼,这对迟钟找到背后人增大了不少难度。 齐鲁停顿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去看哪,而是盯著葫芦,像是思考自己能不能吃。说实话他的表现没什么大问题,但迟钟就是从心底感觉出来,周围还有人。 他今天去找寧回吃饭,到拉自己出来玩,都不像突发奇想。 不过迟钟的小动作並没有被齐鲁注意到,他已经被迟钟的微微一笑硬控住了,许久许久没有在钟哥脸上看见这样放鬆的表情了,齐鲁几乎是下意识说,“跟我谢什么啊,应该的。” 应该的?应该什么,对每一个刚刚见面的人都这么热情吗?迟钟眨了下眼睛,没说什么,拉著他继续往前走。 淮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鲁哥,你过了,你的语气太熟了。你要陌生一点。】 我们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家人,却要【陌生】一点。 齐鲁张了张嘴,眼底的痛苦无法藏匿,但他必须发出声音才能让其他人听见。可就算人多嘈杂,迟钟感官敏锐一定能听到,他不敢这么暴露特殊能力,如果……联邦的记忆清洗让他討厌他们呢…… 【先別慌,钟哥暂时没对你表现出异样。】洛之豫安抚道,【你要对他陌生一点,阿鲁,別心急,他是信任你的。】 別心急,別急…… 他走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如今人就在眼前,齐鲁怎么可能不急。 他在见到迟钟的那一瞬间,都恨不得衝过去抱住他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受这些委屈了。 看看那些神,看看这些人,都对你做了什么啊…… 【阿鲁,如果你不能平復情绪,那就让小寧代替你了。】洛之豫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心疼他,我们也很心疼,但这里是联邦,我们带不走他。】 齐鲁眨了几下眼睛,把湿润压了下去,晃了晃迟钟的手,“我们去看表演吧。” “好。”迟钟说。 【他在找我们。】淮苏说,【他好像有所察觉,但看起来应该只是觉得周围的行人在跟鲁哥有所沟通,鲁哥,你自己注意点。】 洛之豫没有淮苏的【上帝之眼】能力,他只能靠【心灵沟通】中的声音去判断迟钟的情况。淮苏可以看见迟钟的一举一动但是不能接受到声音,齐鲁为了不暴露也一直没有在【心灵沟通】里说过话,其他人也是分散在周围,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样其实很难及时沟通,淮苏只能通过迟钟的唇语和动作作出判断。 他的【上帝之眼】能力可以令他分析迟钟的微表情,连迟钟的视线聚焦到谁身上都逃不过他的全知视角。淮苏真心觉得迟钟已经发现了他们,在他们还没有靠近的情况下,在齐鲁没有使用能力的情况下,迟钟发现了他们这些跟踪者。 洛之豫帮不上忙,燕霽初跟江昼浙对视一眼,他俩主武力值,更没有办法。 迟钟確实在寻找他们。 但他没有找到,也有可能是看到了认不出来,迟钟无法分辨出谁的眼神和齐鲁一样。 空中飞过去几架无人机,迟钟抬起头扫视一圈,这才发现天上有不少东西,他好奇地指著那个方方正正的半空中飞行没有任何声音的机械,“那是什么?” “联邦的天眼,警用多功能无人机,这些都是巡逻系统,负责今晚的秩序。”齐鲁解释道,“它们攻击力不大,携带三次麻醉剂,不过迫不得已会释放电流,都不致死。” 迟钟问:“诺依控制?” 齐鲁点头,“对。诺依负责联邦执/法部门,从联邦执/法大厦到基层,它的应用范围很广,权能极高。” 它飞行时没有任何声音,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巡视下面的人群,人们早已习惯天眼的存在,偶尔发现天眼在看自己的时候还能比个耶。 “看起来大家好像都挺喜欢天眼。”迟钟琢磨了一会。 “天眼系统普及挺久了,最开始就是在东亚这边实行,系统比较成熟。所有人都可以在联邦个人防卫官方app上借用天眼。”齐鲁说,“打个比方,一个女生走夜路,可以十联邦幣申请天眼护航。距离最近的天眼就会跟著你直到你告诉它自己已经平安回家。” “而且它是藏匿状態,如果遇到危险,麻醉剂电流警报器紧急呼叫系统都是一连串发出,它会保护你到自己报废。如果天眼被暴力毁坏,最近的公安机关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並做出行动,这时候就是[刑天]出场了,刑天带著子弹,有审判权,它在工作中有生杀夺予的权利。” 迟钟哇哦了一声,他抬起头看齐鲁,很认真地问,“十联邦幣多不多?所有人都能支付得起吗?” “基本都能……也不是所有。”齐鲁不知道该怎么说天眼还没有普及全世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是“老天无眼”,落后与黑色仍然在世界舞台上占据一定位置,“会有一天的,所有人都可以有天眼保护。” 迟钟点点头。 默了一会,他慢吞吞地说,“我还是希望不要有天眼保护。” 齐鲁看著他。 迟钟已经变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昔日的掌权者在这五十年的磋磨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女孩子哪一天可以不用担心走夜路。”迟钟咬了口葫芦,口齿不清,“不用害怕夜已深。” 齐鲁愣了一下,隨后笑,“是啊。” 与其保护做到全面,不如没有伤害。 虽然周围玩闹的气氛越来越活跃,但气温还是隨著时间的流逝降了下来。迟钟跟著齐鲁一路转悠观看节目到九点,冻得鼻尖和耳朵都是红红的,葫芦吃了几口就被拿走不许多吃了,迟钟悲伤地看著齐鲁两三口吃完,说下次还买也没哄好他。 时间从每个人身边轻轻拂过,逐渐带走热量。 一个姑娘的身影忽然进入了迟钟的视线里,他眨了眨眼睛,盯著那个角落多看了两眼。 那姑娘一身素白长裙,散著头髮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著来来往往的人。她的长裙就是夏天睡衣一样的无袖白裙,在这冷冰冰的冬天里实在是太显眼。可迟钟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关注那个衣著单薄的小姑娘。 【他在看什么?】淮苏顺著迟钟的视线转了一圈,长椅上有一对情侣自拍,再往后是小吃店,烤串滋啦得冒著香气,【还想吃吗?这个还是不要买了。】 齐鲁瞥了瓷一眼,直接问,“你在看什么?想吃什么?渴不渴,之前喝的汤还挺咸的。” 迟钟很疑惑地抬起头看著齐鲁,后者眨眨眼睛。 “诺依说今天零下三度。”迟钟皱起眉。 齐鲁没明白:“嗯?冷了?” 瓷又看向那个白裙姑娘,他现在可以確定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见她。 那姑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缓慢扭过身体,与迟钟对上视线。 她的眼眶一片漆黑,仿佛是无尽的深渊,黑髮凌乱不堪,如同被狂风吹乱的杂草一样肆意舞动,遮挡著她的面容,使人难以看清她真实的模样。 白裙姑娘那苍白得像鬼一样的皮肤上,蔓延著诡异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犹如扭曲的蚯蚓般缠绕在一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迟钟:“……” 迟钟:“?!!” 他心跳都停了一拍,下意识后退一步,瞳孔微缩。 刚开始瓷看见那些纹路还以为是旁边的植物,现在看来……尸/斑能长成这样吗? “怎么了?”齐鲁看他脸色瞬间发白,嚇了一跳,“不舒服吗?” “阿嚏!” 迟钟吸了吸鼻子,齐鲁瞬间一脸紧张,好像迟钟刚才不是打了个喷嚏而是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看了眼时间,“也许我们应该回去了。” “……”迟钟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个白裙姑娘,此刻他確实很想跑,但是一想到回去联邦之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病房,迟钟更害怕。他几乎有点混乱,迫切希望能多跟齐鲁待一会,“我不想走,节目还没有结束。” 这节目表演完都十二点了,齐鲁不同意,“外面冷,不能太晚。” “不想回去。”迟钟说,“不想一个人。” 那白裙姑娘站起来,往前飘了一点距离。 迟钟头皮都炸起来了。 他挣开了齐鲁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警惕虽然不是对齐鲁的,但显然后者误会了,以为迟钟生自己的气了。 因为齐鲁看起来快要碎了。 眼中的担忧瞬息间演化为惊恐,齐鲁猛地往前走一步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迟钟的手,“別……”那种抓不住的下坠感涌上心头,他心跳都要停了,完全没听淮苏说了什么,黑色瞳孔缩得如同针一样,“別鬆手……那再玩会儿,您別走……” 他只一个动作,他便溃不成军。 【等等,什么情况……他在怕什么?】淮苏一点都没看懂,【这周围有什么东西?我没看见联邦的人。天眼?诺依?他这是不喜欢诺依吗?】 齐鲁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迟钟眨了眨眼睛,愈发好奇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係,竟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只是鬆开了手,就能把齐鲁嚇成这样。 但是眼前的困境才令迟钟无措。 迟钟拉著齐鲁跑了,“我想去看那边的舞台剧!” 再不跑迟钟就要破防了,光天化日之下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东西真的很考验他的心理素质,迟钟就差跳起来尖叫我见鬼了救命啊。 很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 联邦好多药都让他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迟钟不喜欢那种世界不受控制的感觉,他不要吃药,直觉自己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再说了,就算说了有谁信啊。 “怎么回事?”淮苏茫然,“那边有什么东西?” 他俩跑开之后燕霽初还特意转了一圈,他抬起头从各个角度看了看天,天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巡视,人们熙熙攘攘地在不夜城中寻找自己的快乐,一切都没有问题。 迟钟在怕什么? 不可能发现他们啊。 第4章 闪耀 瓷迟钟看不见那白裙姑娘之后,慢慢回忆起齐鲁刚才有点浮夸的反应,他对自己的关心好像过度了,自己提什么要求似乎都能被满足。他猜测齐鲁惯著他的心是非常大的,自己说什么就能有什么,这种愧疚式补偿看著令人心疼啊。 他在內心唏嘘了一会胡思乱想了一会曾经是谁拋弃了谁,该不会自己是被丟掉的那个然后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使劲宠的无辜人士吧,嘶——这可真难搞啊。 但齐鲁这个联邦武器研发中心的身份,还有云卿贵和沈辽,这俩人位置也不低。 这在联邦不就好活了。 迟钟开开心心地把遁死逃出联邦的计划划上大大的叉號,別一不小心真把自己整死了。有齐鲁沈辽这样位高权重的真真正正对他好在意他的人在身边,最起码迟钟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演戏出了差错被司令长一刀斩了呢。 【鲁哥,你用通讯器把阿陇喊过去,外面冷,他容易感冒。】 齐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態,他努力补救了一下,“这天气著实有点太冷了,您也没多穿两层衣服再出来……这样,我有个在联邦医学部的家人也在不夜城玩呢,我把他喊过来……不然您要是生病了我得被联邦削了……” 家人。迟钟捕捉到这个很微妙的词语,他脑子里闪过寧回的身影,“那会不会太麻烦?” 他也很好奇,自己不回去,叫一个医生过来有啥用。 不过,应该有点用,比如可以问问他自己是不是一个精神病。 齐鲁点开手腕上的通讯器,开机,拨通讯给左古陇,“喂,阿陇,哪呢?” “城墙上呢。” “下来一趟。”齐鲁说,“迟钟先生跟我一起呢,天冷了你过来盯著点,不然明天可能见不到我了。” 左古陇问了方位,齐鲁用东西南北说了一大堆,前者说你明明说了一堆汉语,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然后他俩交换定位,不多时,迟钟就看见那人来了。 ……也看见那白裙女生跟上来了。 齐鲁感觉到迟钟往自己身后躲藏的小动作,很震惊,他竟然还怕生。 左古陇的头髮略长,可以扎起来的那种,他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眉目间也有几分异域风情,个子比迟钟高一点,一身风衣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韵味。他靠近的时候迟钟嗅觉灵敏地捕捉到了中草药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一闻到这个味道,他就有了几分软绵绵的睏倦感。 “我是联邦医学部的成员,左古陇,您好,迟钟先生,正式打个招呼吧。”左古陇看著迟钟,他没能理解迟钟的恐惧是什么意思。 “您好……这么晚了,实在是麻烦您再过来一趟了。”迟钟揪著齐鲁的衣服找安全感,“那个,医生,我是不是有点精神病啊。” 左古陇:“?” 齐鲁:“?” 齐鲁懵了:“啊?为什么这么说?” 左古陇看著迟钟分外认真的表情,他还以为迟钟怕自己呢,“目前联邦的检查报告显示您的精神状態良好,记忆不清只会令您对周围增高警惕度,倒不会是什么精神病。您可能疑心有点重,这很正常。” 但是迟钟觉得吧,这不是警惕不警惕的问题,毕竟这个鬼都飘到自己面前了,偏偏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连分担恐惧的人都没有,迟钟真的要叫了。 “你能看见我……”那白裙姑娘的声音格外沙哑,她的全黑的眼瞳紧紧盯著迟钟,满怀期许地伸出手,“你可以,看见我——” 那只手像枯骨一样,黑色的血管攀爬,指甲又长又红。 迟钟:“啊!” 他要被嚇死了! 左古陇一顿,不敢往前走了。 齐鲁伸手护住迟钟,周围好多人看了过来,连巡逻天眼也静止在了不远处,盯著这里。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吗?那我让他走,你別害怕。”齐鲁手忙脚乱地安慰,迟钟抬起头看了眼白裙姑娘,她还有理智,表情分外受伤地往后退了退,站在不远处看著他。 迟钟摇摇头,“没有,没事,我不是说医生,刚才有东西。”他苦笑一声,估计他们也不会信刚才有鬼,只能补了一句,“有个虫子,没事。” 齐鲁和左古陇对视了一眼。 左古陇伸手点在自己耳边,“刚才……有东西?” 他的声音通过【心灵沟通】传导给其他人,淮苏眨了下眼睛,迅速呼喊楚湘,后者还跟他哥在外地被牵绊住了,今天的见面没来得及赶回来。 楚湘也连接著【心灵沟通】,所以他也知道个大差不差,【我马上赶回去。咱哥的异能不能被封了吗他怎么会看见,而且他的异能里也没有看见的能力啊。】 【不知道。】淮苏皱起眉,【你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吗?】 失策了,不该把这俩扔北美。 楚雾说:【收拾差不多了,两天之后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也没办法做出实际行动。】 楚湘:【晚姐的符纸可以拦一会,先別让那东西近身,瓷哥能看见我也没办法,实在不是就先让他暂时性致盲。】 淮安晚也在周围,她在指尖凝聚了一张【御】字符纸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交给了左古陇,然后悄然离去。 这场不夜城之旅被迟钟各种理由地拖延到十点,最后诺依控制天眼要求他回去休息,迟钟撇撇嘴,这才分外不舍地抱著灯往回走。 在车里。 左古陇伸出手,黄色符纸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这个您拿著,这样它碰不到您。” 迟钟看了眼左古陇,看了眼不想让诺依介入所以主动开车的齐鲁,又看向空著的副驾驶车位上的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左古陇和齐鲁同时看向副驾驶位,但他俩没有楚湘的眼睛,看不见她。同时他俩也不知道为什么迟钟能看见。 白裙姑娘开口说:“我不会伤害您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著我?”迟钟说,还把她的话转告,“她说她不会伤害我。” “……帮帮我。” 她眼角渗出血,“求您帮帮我,只有您能看到我,我等了很久很久了……” 迟钟的恐惧感消失了一些,茫然地歪头,“我现在一点自由都没有,怎么帮你?” “我们可以帮你。”左古陇说,“我认识一个风水先生,现在在外地,过两天请他来,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他说,不要伤害迟钟先生。” 她又不说话了,缩在座位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到了联邦,迟钟下车,那白裙姑娘也下了车。迟钟攥著符纸往里走,齐鲁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他俩从今天开始就是放年假了,如果再进去陪迟钟就太可疑了,迟钟只能自己回去。 “您今天回来得太晚了。” 诺依的声音在他迈入大厦门的那一刻响起。 迟钟抱著灯,哪怕內心被嚇得都要炸毛,仍然能保持面上的冷静,他甚至还能冲诺依的摄像头笑一笑,“很抱歉,不过外面实在是太好玩了,没注意时间。” “您身体不好,外面天冷,需要循序渐进。如果下次再出去,我会申请执/法/者陪同,杜绝今晚的事情再发生。” 迟钟撇撇嘴,“好吧好吧。不过我还没有看完书,我能去寧医生那里面。” 诺依缓和了態度,“可以。” 迟钟又笑了,然后走向电梯,出乎意料的是电梯里竟然有人。 “哟,哪玩去了?”闪耀两手插兜,“灯挺好看啊,去不夜城了?今天人可是多啊。” 迟钟没说话。 因为他眼睁睁看著那白裙姑娘欢乐地扑向闪耀然后直接掛在了他身上。 迟钟:“……” 闪耀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迟钟艰难地走进电梯,“那个,上將。” 电梯开始上升,闪耀抬眼去瞅他。 迟钟:“上將,您怕鬼吗?” 闪耀:“?” 闪耀:“咋了,你见了?” 迟钟:“……” 实不相瞒您身上掛著一个呢。 “今天在寧回医生那里看了本恐怖故事,联邦晚上全都是机器人,阴森森的,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害怕。”迟钟看著闪耀,那恐惧是真切的,“我害怕。” 闪耀抓了抓头髮,没料到能是这样的发展,他真的不是很相信迟钟会怕鬼,“啊?那……你去我那睡?” 对於闪耀而言,他需要拉近自己和迟钟的关係,让他对联邦有好感有信任度,所以迟钟提出需求,闪耀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满足。 ……反正他今晚加班也没时间睡觉。 迟钟没想到这么轻鬆就答应了,“谢谢!” 得想办法把这姑娘从闪耀身上弄下来,带她去见左古陇的风水先生总不能带著闪耀。而且就凭闪耀在联邦的地位,迟钟也不能让他出事——万一这姑娘一个想不开大杀四方,迟钟不觉得这些热武器能对一个灵体有什么用。 闪耀的办公室很简单,没没草没鱼没动物,在联邦执法大厦顶层区域,视野开阔,从上往下看几乎俯瞰了半个长安。 “那边有个暗门是生活区,睡衣让生活机器人给你找个新的,先去泡个澡吧你在外面待了挺长时间。”闪耀指了指那面灰色的墙,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子显示屏,无数消息弹出来瞬间把他的身影淹没。 联邦暖气开得很足,闪耀估计是没出去,穿了件衬衣长裤。 迟钟躺进浴缸里,思维灵活地开始分析这三天內的事情,人物,和他自己的记忆。 迟钟在脑子里扒拉了一番自己都见过什么人,从最开始的一些没什么印象的医生,到后面位高权重的人类高层,然后因为记忆问题去见了寧回,牵扯出来热情高涨的齐鲁,以及那些藏在阴暗里注视著他的未知者。 首先是司令长,墨空。那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的人,自己似乎很依赖他,但是实在是太模糊了,瓷只记得自己见了几次墨空,是很依赖的那种,亲密的人。 迟钟在脑子里翻了翻记忆,大概回忆出来几个片段。其中有一个画面是墨空站在他身后,面前的高大的黑衣男人和他的冷酷保鏢,把他俩围了起来,像是密不透风的城墙。 迟钟回头去看,墨空平静地看著他,说,你有拒绝的权利。 迟钟又回忆起第一天的时候司令长过来坐了半个小时,跟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他好像更加冰冷,更加陌生。司令长简单问了几句他身体上的问题,而后试探著问了一些过去。迟钟什么都没说,墨空也不再追问,只说你安心休息。 一点也不像曾经认识的样子。 迟钟撇撇嘴。 然后是执行官,时以。她给迟钟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美丽,好看得令人窒息。可从她极具攻击性的美貌中抽离出来,迟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厌恶,她不喜欢自己,而且迟钟印象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身居高位可是自己不认识,只能说过往没什么交集了。 接著是联邦总统安良笙,以及他的秘书伊简,还有各种部门的部长前来看过一次,那些人都没什么印象。重点在於安良笙,他浑身上下散发著一种很难以言说的亲和力,迟钟总觉得自己神经都鬆懈了很多,他喜欢安良笙,从第一眼就喜欢,不会对他產生任何攻击想法。 不过伊简想要爆他头的手仍然蠢蠢欲动,这一点,迟钟只能猜想他们过去並不愉快,也许自己这个联邦英雄的身份会威胁到他们呢,谁知道。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联邦的超级人工智慧,诺依。 她无处不在,绝大部分时候是通过大厦內部的摄像头和扩音器来和人们交流,在外出任务的时候诺依也会出现在通讯器和头盔中,她是一个相当完美的辅助系统。 原本迟钟以为外面安全,但天眼如同蜂群。 这个人工智慧也太强大了吧…… 迟钟觉得人类应该留了后手,但目前他不知道。 然后,还有,外面的联邦上將,执法者,闪耀。他被称为联邦的人形武器,联邦武力值巔峰——这些都是齐鲁介绍的——初次见面的时候迟钟確实有一点熟悉感,他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看到了战斗意志,可是迟钟並不喜欢他,也许是他身上挥散不去的硝//烟的味道实在是呛人。 但是他挺……活泼的。原谅迟钟用这个词来形容闪耀,那傢伙最开始在病房外探头探脑,满眼都是好奇。得到允许后进来左瞧瞧右看看,都快在迟钟脸上看出一个了。 他的这种好奇是对未知生物的探索欲,迟钟几乎可以断定以前他们没有深交。 那个白裙姑娘为啥要掛在他身上啊,难道是闪耀位高权重能帮她?但他也不像一个信鬼神的人,他会在乎一个鬼吗? 第5章 联邦 迟钟收拾好自己的时候都十一点了,他发现闪耀並没有来里间休息,好奇出去看了一眼,一推开门就听见上將在那破口大骂,“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有老鼠跑走,你们真是连我家猫都不如!” 什么猫和老鼠?迟钟没听懂,但很显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猫和老鼠。 小年了,联邦绝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经放假了,白天的时候迟钟就没看见多少人,夜晚更是被机器人占据。闪耀前几天刚从外面回来又一个人在这加班,怨气比他身上掛著的姑娘都大。 闪耀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迟钟,“睡吧。”他一挥手,那些悬浮蓝屏散开,密密麻麻,闪耀欲哭无泪,“估计今晚我是睡不了了。” 迟钟目前不太想睡,他在闪耀办公室扫视一圈,看到了办公桌上全息投影的地球仪,略有好奇,走过去看了看。 闪耀这些资料都是近段时间的侦查异能者的內容,他故意没有遮掩不让迟钟看。不过看到迟钟专心去玩那个地球仪了压根没在意他的文件。 迟钟两只手一拨拉,全息投影地球仪的比例开始变大,他最先看到了长安城,那里標誌著联邦总部,他继续放大,直到可以看见长安的建筑物。 市中心的建筑也有超过联邦大厦的,瓷往窗外看了一眼,五顏六色的灯简直要闪瞎人眼。 迟钟思考了两分钟,认真翻看了一会长安的道路城市建筑,全息投影很贴心地把名字全写上去了,迟钟一边翻看一边横竖左右地划,爭取把周围建筑也记住,甚至他发现自己点击一下大楼还是出现基本信息。 闪耀完全没有在意他记忆地图,属下一个个骂,半个小时过去了词都不重样。 迟钟看了长安旁边的山脉河流水系,然后开始隨便乱拨拉,从东亚到南非,去太平洋逛了一圈之后记住了十多个重要基地的位置和信息,最后扒拉到欧洲,“嗯?欧洲这里怎么都是空白的?” “异能者占著呢。”闪耀撇了撇嘴,“他们的能力可以很轻易改变地形,欧洲其他地方还好,西欧地区已经完全不確定了。” 异能者。 迟钟挑了下眉,他记忆里有一些关於异能者的信息,不过太少了。 战//爭时期那些记忆丟失,损失很大。 迟钟看见掛闪耀身上那姑娘下来了,飘飘忽忽站在了自己旁边,伸出手想要去碰全息投影,但她什么都碰不到。 “家……家,回家……” 她指著地图,声音沙哑,迫切地喊著“家”,迟钟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转著,她指尖点在哪里,迟钟就放大哪里。亚洲,东亚,长江中下游平原……这个沿海城市,临禾。 她眼角里的黑色褪去了,双眼变得和常人一样,漂亮的黑色眼睛被全息投影的光照得闪亮亮的,“这里是我的家。” 迟钟又若无其事地划走,看著地图上的非常好听的地名点开,欣赏一会不同角度的风景,没在任何一个城市停留的时间比长安更长。 她说自己叫念儿。 她出生在临禾市,那只是一个临海城市,最近两年发展起来,以前很穷。她的父母是很传统的东亚家长。 念儿今年二十二岁,那时候战爭还没有走远,东方神明推行的政策是让小学免费,但是神明专注於神明之间的对抗,没有注意到拨下来的资金不可能让人类同意小学免费。 “我爸爸不让我去学校,因为那钱要留给弟弟。”念儿抱著膝盖坐在地上,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诡异的黑色纹路,“我妈妈哭著求著,因为妈妈识字,妈妈念过几年的书,她知道读了书才能有出路。” 念儿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叫念娣,一个叫念楠。 她们两个都没有读书,每日跟著母亲出去做工,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因为一直没有弟弟,他父亲最终鬆了口,送念儿去上学。 念儿学习很刻苦,很用功,老师喜欢这个乖巧的孩子。 “我弟弟小我十岁,小我大姐姐十五岁。”念儿说,“爸爸妈妈特別开心。” 闪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直接站起来,“好啊,我去的时候推进工作这么顺利,崩了他妈那么多人,现在我走了又雨后春笋了是不是?!诺依,把这些人全部给拉入名单,老子炸了他们!” 诺依:“您不可能炸了临禾市。” 迟钟看了眼念儿,抬起头去看闪耀,“临禾市怎么了?” 闪耀咬牙切齿地划过去几个悬浮屏给瓷,“群眾举报当地部-门作威作福,我顺路过去看了看,穿了身叛逆衣服隨便进了家酒吧就看见了毒。”他笑了一声,笑得那叫一个核蔼可亲,“有个没眼力见的老板以为我是去卖的,当场就把我跟另一个姑娘带走了。” 迟钟:“……”事情太过於炸裂,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迟钟:“然后呢。” 闪耀风轻云淡:“我先是走正规通道报了警,结果没一个人搭理我。既然如此,那我杀个血流成河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我这才走了五个月呢,被干掉的势力迅速被瓜分,然后其他人又开始蹦噠了。” 他虽然在联邦掛著上將这样至高无上的头衔,实际上闪耀並不会指挥其他人作战,他没有什么出眾的领导能力,也不会指挥,闪耀是个人能力无敌,他单人作战堪比一个连。 现在异能者蛰伏休养生息,將自己的领域圈了起来,每次跟异能者打都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消耗,非常不值当,所以异能者没有扩张势力的时候联邦会儘量避免正面碰上。 其他地区驻扎的將领都是墨空的嫡系,司令长正在不断削弱联邦分部的独立能力,將权力收//拢//中//央/,减弱局//部//冲//突,更好的推行联邦政//策,使脱//贫//攻//坚的范围扩展。虽然道阻且长,但目前欣欣向荣。 闪耀不在外面打架,就开始对內清整,去年在金/三/角地区闹了个底朝天,湄/公河都被血染红了。 联邦坚决抵制三毒瘤,对拐卖妇女儿童的惩戒极其没有人性化。不过墨空和安良笙上/台时间太短了,之前又是好多年的战爭,再往前神明统治的时候豪门世族垄断教育,贵族学校价格昂贵,普通学校快乐教育屁用没有,总统推行所有孩子义务教育到现在也不过三年。 人民素质低下是联邦很严重的问题,打架斗殴层出不穷,安良笙全民禁/枪三年只能让伤亡率降低两个百分点,未来还很长。 这还是联邦完全控制的东亚,西亚非洲南美至今混乱一片,北美在异能狩猎的时候被战爭打穿了现在还没缓过气。 欧洲,欧洲怎么整治是异能者的事情了,联邦够不著。 闪耀嘆气。 “科技发达了,人工智慧能撑起半个社会运转,但是被有心人利用,反而成了剑指同类的武器。基层教育任重道远啊。” 迟钟听完后,问,“你怎么会知道群//眾举/报的事情?当地这么做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的层次。” 闪耀点开自己的通讯器,划过去一个悬浮屏,“这个娱乐软体[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发布视频或文字给全世界的人看。娱乐圈啊什么的都以[世界]的粉丝量和知名度为竞爭,联邦有什么大事也会在[世界]上知会一声。它是安良笙家里的公司,有什么大问题了会直接越过各个部门上报总统。” 也就意味著,只要发了,別管过没过审有没有热度,都有可能引起联邦注意。 迟钟看到的是闪耀帐號爆满的私信,他本人就发了一段文字加一个图片,是闪耀前两年回復的一个求救私信,那边是一个孩子,他说救救我,学校乱收钱我交不起学费了,我不想放弃学业。 也许那孩子只是想让闪耀给他点钱,也许这世界会有好心人,谁知道他给多少人发了这段信息。闪耀问了他地址学校,截屏发[世界]並配文:稍等,別害怕。 评论区里全在討论那个学校被清改得多么彻底,当地教育局都被洗了洗,连带著其他在搞事的都息了心思瑟瑟发抖。 然后闪耀的私信日常爆满。 “执行任务的时候路过哪,看看有没有私信举报的,去兜一圈,哪怕我只能震慑他们一年,半年,甚至一个月,那也能让普通人喘口气。”闪耀看著窗外灯红酒绿,“神不在乎他们,人在乎。” 迟钟眨了眨眼睛。 他点开了闪耀的私信,很多都是一些在上位者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尤其是对於闪耀而言,他是联邦对外最锋利的长剑,在瓷想来是最高层根本看不见脚下的那类人。 “也许事情不大,只是一个学校校园暴力,只是一个饭店使用地沟油,交给当地警察,轮不到我动手。”闪耀飞速批过去一个个文件,“但我去了,代表联邦重视这件事情,也许可以让其他学校的学生心生胆怯及时收手,將灾难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闪耀过去不是谈判的,是杀人的。 “之前有一次吧,我路过一个城市,忘了是哪了,那是个晚上。”闪耀说,“我当时在那边跟一群人火拼完,车都被炸没了我躺地上等人来接,就看见一辆车从我旁边开过去,拉下来一个女生。” “我就听见那个女生喊救命。后来呢,到了医院那姑娘连交住院费的钱都没有,爸妈也没钱,还是我付的医药费。” 闪耀又笑,“我问了问,原来是联邦大学的保送生名额,竟然为此买凶杀人。东家只说死,埋远点,那些人见色起意,到了地方想搞事。” 念儿特別激动,“是我!他救了我!” 她身上的纹路散发出恐怖的黑气,迟钟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怪不得一见面就扑,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迟钟咂了咂嘴,问闪耀,“那你知道那个女生接下来的事情吗?” 念儿星星眼看著闪耀。 闪耀挠了挠头:“她成绩很好,学校老师都夸她,联邦大学录取了。时以特別惜才,她家庭困难时以还资助了一笔,然后现在,她应该已经大二了,实习的时候看看她能力怎么样吧要是不错可以进联邦铁饭碗。” 念儿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我是半个月前死的,没人知道。”念儿说,“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我就在联邦飘啊飘啊,没人能看见,没人知晓。” 她缩起来,“也没人在意。” 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念儿性格並不开朗,甚至因为家庭,很內向,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家里贫困也没法跟联邦大学的人交流。 “……”迟钟低垂眼眸,指尖点著地图上的临禾二字。 迟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闪耀,你救下的那个孩子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他不知道闪耀会是什么反应,也没法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但是迟钟觉得,一个联邦大学的保送生死亡,没有激起任何浪,无人在意,绝对是不正常的。她父母都是穷苦的人,这么一个值得骄傲的女儿,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除非,这事情不是简单的意外死亡。 迟钟觉得自己一个人可能没啥希望,齐鲁和左古陇插手对人家也没好处还可能得罪人。 所以这事闪耀必须下场。 风水先生……那就通过他去告诉闪耀吧。 迟钟现在完全没了恐惧,更多的是对联邦的思考,那些藏在黑暗里怎么抓都抓不完的老鼠。 “我想要通讯器,想看[世界]。” “行,诺依,你给他拿一个。” 通讯器就是一个手环,悬浮屏可以隨意调节位置,不过最远距离手环半米,可以设置防窥,这样从背面和侧面的一定角度之后就看不见了。 迟钟进行身份验证,一边操作一边问,“这个诺依管吗?” 闪耀:“能呼叫诺依。” 迟钟戳了戳,发现紧急联繫人里添了闪耀,他歪著头笑了笑,“谢谢上將。” “叫我闪耀就行。”他托著腮,知道迟钟跟那个东方神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记忆清洗得很成功,他已经是人类了,闪耀也把他当成一个人类来看,“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迟钟原本想带著念儿走,听她多讲一些事情。但是念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闪耀的脖子再次掛他身上了。 迟钟:“……” 行吧,你喜欢就好。 第6章 助理 早上七点,迟钟从乱七八糟的梦里挣扎出来,一睁眼就看见闪耀衣服都没换在另一边躺尸。 看起来走得很安详。 而念儿坐在落地窗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皮肤惨白,一袭白裙坐在那跟个仿真娃娃一样。 “早上好。”迟钟看出来闪耀根本没睡。 闪耀睁开眼,他平躺在床上,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口,这姿势怎么看这么奇怪。 仿佛要安详去世。 上將大人熬了个通宵也没见黑眼圈,“早上不好,谁发明的早上好,真是有病。” 迟钟笑了笑,慢吞吞爬起来去洗漱。 生活机器人滚著小轮子上来,给瓷带了一身新衣服,闪耀也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早饭,这边营养餐是你的。” 联邦的营养餐有点……迟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这真的很难吃,寡淡,食之无味。 而闪耀手里的肉夹饃快香死他了。 “看我干嘛?”闪耀一边啃一边看文件,盘算著新年前自己再去哪转一圈,“不好吃吗?” 迟钟:“不能说不好吃,只能说很难吃。” 闪耀:“……” 闪耀关了电子屏,很认真地看了眼瓷碗里啥也没有的白粥,看了眼自己这燕麦粥,“……看起来確实很难吃。” 迟钟:“吃起来也很难吃。” 闪耀笑了一声,“机器人嘛,要求色香味营养俱全確实很难。联邦现在正在给你找助理,要不你自己挑挑?” 他把文件发给瓷,迟钟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一下,他疑惑地问:“给我找助理?” “这样你出行什么的也方便,过段时间恢復好了也有助於任务交接,说是助理,他得会干秘书助理司机等等全部工作。放心工资不用你掏,你也没钱。” “……您可以不说最后一句的。” 迟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任务交接是什么意思?” 闪耀歪了下头,“需要我提醒一下您吗,上將大人,虽然您失忆了,但您可以恢復啊。哪怕恢復不了,天赋摆在这里从头开始学习也能成为联邦的好员工啊。我都想好了,以后再去打击犯罪,你去打探情况,我直接开打就行。” 迟钟:“……” 他起身:“我觉得我头有点疼,先回病房看医生了,今天上午还要输液,拜拜。” 闪耀:“誒——” 迟钟马上就跑:“我是病人!你怎么能这么压榨我!” 念儿没追出来,看来不拉闪耀下水是不可能了。 迟钟钻进电梯按了心理科的楼层,然后隨便看了看闪耀给的助理的资料,別的都没看懂什么大学毕业什么专业什么家庭,迟钟就看见了一个人简歷第一行写著会做饭,全世界所有美食都会做。然后才写自己哪里毕业干过什么事情。 他眼睛一亮,连那人名字照片都没看直接发给闪耀:[我要他。] 闪耀:[行,那我让诺依通知他今天上班,中午你们就能见面。] 迟钟美滋滋地关了通讯器,心想自己有了大厨也许可以不用再吃联邦这营养餐了,抱著沈辽的外套往寧回的办公室走。 寧回昨天已经放假了,但是昨晚迟钟说自己还想去寧回那里看书,诺依就通知她再上两天班,工资双倍,寧回原本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让老娘加班,一听是迟钟於是说行吧加班就加班我喜欢加班。 她不仅爱上了加班,还早早就来加班,买了好多新书填补书架等著迟钟来。 齐鲁当年坚决抵制加班,到点就走谁也拦不了,以至於他装不了自己喜欢加班。左古陇本身就负责瓷的康復训练所以是要加班的,他第一次这么喜欢加班。 寧回的办公室不止她一人,迟钟还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寧医生,我来还沈先生的衣服。”迟钟把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您没有放假吗?齐鲁说今天该放假了的。” 寧回笑著说:“联邦还是有很多人在加班,我作为心理科主任,自然是要陪大家奋斗到最后一刻。谢谢您亲自来一趟了,您现在还想看书吗?我昨天晚上去书店了逛了逛,补充了一些。” “不了,上午我还要输液。”迟钟往书柜那看了一眼,“我……可以带走一本吗?” “当然。”寧回站起身,“您隨意挑选。” 迟钟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沙发上坐著的男人,没想到他正在看著自己。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异瞳,红色,金色。 迟钟愣了一下,细碎的记忆像是软软的浪,衝击上来的时候留下一点很痒的触感,又很快褪去。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双眼睛。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迟钟没有去问,也没有让寧回介绍,从书架上拿走了昨天没看完的《春秋》,匆匆走了。 他有点害怕那双眼睛……他害怕那个人,不是见到鬼的那种恐惧,而是不敢去看他,这种情绪,迟钟说不上来,有点难受。 结果那人也跟著他一起走了,一起上了电梯,迟钟按了闪耀办公室的楼层的时候,他没有动。 闪耀的办公室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迟钟在心里想,他应该去不了。 ……失策。 电梯门开了,他先迟钟一步迈出,见迟钟没出来,还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迟钟:“……” 迟钟在短短几秒钟之间思考了很多,他是不是以前认识这个人,得罪过他或者是有过矛盾或者什么什么的,以前绝对见过,但是这个情绪不太像是好事,迟钟现在想转身就跑。 电梯出门是一条五米的走廊,推开玻璃门就是闪耀办公室,这一层都是。 闪耀听见有动静的时候就往这走,正好看见两个人都来了,“誒,这么快就来了。来,鹤衍,这是迟钟。迟钟,这就是你挑的助理,刚好你俩都来了那就认识认识吧。” 鹤衍率先伸出手,“我是鹤衍,鹤华的鹤,衍生的衍,您好。” 迟钟看向他,鹤衍非常无辜但是很友好地看著他。 迟钟面无表情:“你好,鹤衍。我这个人吧,脾气暴躁,性格衝动,喜欢冷暴力,对人一点都不好,你要是跟著我的话我还剋扣你的工资,我觉得你非常优秀,最好不要在我手里蹉跎。” 鹤衍:“……?” 闪耀:“……你这是搞哪出?” 鹤衍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微抿,黑色碎发略有些遮眼,异瞳里蕴满了失落,像是被迟钟伤透了心。 “不,不是你不好。”迟钟连忙摆手,“就是我这个人吧,我不好,没有记忆,过去的事情都不算数了,我不认识人所以容易得罪人,你跟著我没有上升空间。” 闪耀挑了挑眉。 鹤衍这个人他熟悉,全能型人才,性格特別好,待人友好彬彬有礼,单人格斗能力一绝,指挥带队也很不错,曾多次在捣毁洲际黑,恶,势,力,中立下汗马功劳。 但他也挺奇怪,一点也不想往上爬,功劳一个不要全给別人。闪耀能知道这个宝藏还是因为就他俩人的时候鹤衍一言不发配合完美地收拾了一半对手,闪耀说要大赏,鹤衍一点不要功劳全给他。 也不算一点没要,奖金全带走了。 闪耀探查了一番才发现,鹤衍孑然一身,欠了一屁股债,要钱是为了还债,不要功劳是怕自己被针对。 他认为保持现状挺好的,拿点钱还还债剩余的资助一些贫困生。 现在军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是背后势力特別大,他无依无靠还是不要引人注意了。 原本闪耀准备让鹤衍跟著自己,还没准备好呢这小子跟迟钟跑了。 为啥啊。 闪耀用眼神问鹤衍:你咋想的。 鹤衍张开手掌:一个月五万。 钱多。 行吧,真是掉钱眼里了。 “先试试吧,其他人都跟人家发了拒绝通知让他们找其他人了,实在不合適你再换。”闪耀拍板了,拍了拍鹤衍的肩,“加油,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迟钟还没吃完早饭呢,签了协议回病房做饭吧,我看好你。” 鹤衍非常认真地点头。 迟钟:“……” 这协议写的很复杂,固定工资五万,社会福利全部按最高的来,但鹤衍一个人要负责瓷的全部生活,比保姆还保姆的那种。 迟钟看了一遍,眉挑得老高了,“写得我跟个残疾人一样,至於吗?” 他话还没说完,鹤衍签字画押录音录视频一条龙服务,闪耀笑著收起了文件,“好好工作。” 有鹤衍这个根正苗红对联邦有诸多贡献绝对不可能投敌的人在,只要他能跟迟钟搞好关係,羈绊住这个失了记忆的神明,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怕迟钟日后痛下杀手。 闪耀想的是,鹤衍是自己人,对联邦忠诚,也许可以连带著迟钟对人类有点好感,万一万一他恢復记忆力,別轰炸人类。 给迟钟选的这些助理,都没什么大背景,为的就是迟钟不会被联邦高层的豪门世家洗脑控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上面的都要小心。 诺依忽然叮咚了一声,提醒道:“迟先生,时间到了,您应该回病房了。” 迟钟“哦”了一声,起身离开。 鹤衍也起身,却被闪耀喊住,“稍等,鹤衍,我再叮嘱你两句。” 他回过头去看闪耀,上將那双琥珀色眼睛笑盈盈的,“鹤衍啊。” 电梯门关上了。 鹤衍重新坐回去,也没说话,等著闪耀开口。他两只手交织放在腿上,用那双漂亮到勾人魂魄的异瞳看著闪耀,表情很认真,仿佛是在听什么重要任务。 闪耀一只手托著腮,一只手点著桌子,形成独特的节奏,“鹤衍,二十六岁,联邦中央军校35级毕业生,初高中皆就读於东亚赣江省乐定市第一中学的初中部高中部,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学子。” 鹤衍顿了一下,敲击桌子的声音逐渐占据了全世界,他眼神迷离了一瞬,看著闪耀不由得带了些警惕。 不过这些都是资料上写著的,他也……不能多想。 “你家境不好,母亲病弱,父亲就是个烂人,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病逝,十五岁时父亲欠了一百万,带著情-人跑了。高,利,贷追到了你头上,你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期间你还因为在学校得罪富二代官二代而险些退学。” 鹤衍低垂眼眸。 闪耀在彰显自己的权利。 他能轻而易举地调出一个人的所有事跡,甚至那不是他管控的联邦总部长安,而是一个偏远的小小地级市。 闪耀在警告他,老实点。 鹤衍知道自己要陪伴的是什么样的人,迟钟是曾经的东方神明,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人类在反抗神的过程中,抓捕了迟钟,洗去他的记忆,要培养他与人类的情感。 鹤衍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司令长,执行官,总统,上將,他们位高权重,掌握联邦的核心机密。就算再相信迟钟与其他神明不一样,也不可能让他接触到这些。 鹤衍的责任很重,他要对迟钟好,但不能太好,要把握一个度。人间的烟火气要染在他身上,又不能让他厌恶人类。 所以联邦会如此小心,敲打他一番。 只是……鹤衍只想说,各位多虑了。 鹤衍是迟钟亲手带大的神,他也是一位神,只不过早早混跡於人类之中,没让他们知道而已。 不过这人间他早就已经替迟钟看过了,这里很好,他愿意接迟钟下凡。 鹤衍是主张和平共处的。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让闪耀知道,联邦能扒出来的都是他明面上露出来的身份,所以上將还在喋喋不休。 “十七岁跳级参加高考,你出彩的成绩加上你走后门进了联邦中央军校。”闪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这个后门,长安刑侦队队长蜀奕川,也不像是会开后门的人啊。” 鹤衍老实地说:“我十七岁那年,出门打工被拐了,正巧碰上蜀先生追踪破案,我帮上忙了。” 第7章 鹤衍 这事闪耀知道。 那是一个跨大洲的拐卖案子,闪耀还不在联邦。被重视是因为他们拐错了人,不小心绑了一位富家小姐,遭到了大规模围堵绞杀。 而蜀奕川也在此立大功,升为队长。 鹤衍帮的不算小忙,他不仅確定了敌人的逃亡路线和最终老宅,还成功从里面脱身传出来消息,甚至第一次握枪就爆头了一个人。 恰巧救了蜀奕川一命。 此人在蜀奕川那掛了名,学习成绩又很好,非常正义,甚至还有射击拳击的天赋。蜀奕川不惜动用了自己熟悉的人,摆平了鹤衍政///审的问题,送他上学。 至於这个政//审怎么摆平。 闪耀只能说,以前的联邦真的跟shi一样令人噁心。 “在校成绩优异,几乎全科第一名。”闪耀说到这里,越觉得只是给迟钟当助理太浪费了。 六边形人才啊。 “你毕业之后跟著蜀奕川工作,我都有意提拔你了,怎么忽然来应聘当助理?”闪耀一直点著桌子。 鹤衍回答:“钱多。” 闪耀看著他的眼睛,略带审视,身上威势很足,说话的声音也比较低沉,无形间就会给人压迫感:“给他找助理虽然是在市场上广撒网,但你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往市场投放过简歷。临时起意?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鹤衍不紧不慢地回答:“他是联邦的秘密人物,据说是少將以上军衔,从未在人前出面。他昏迷了很久。”说到这里,鹤衍適时露出一些疑惑,“但我没看出来他哪里受伤了,顶多有些虚弱。” 这些都是联邦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救治迟钟確实耗费了很多心血,他未来必不可免会被各大家族打交道,年长者有可能认识迟钟,但现在更换的掌权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过去的痕跡必须由他们亲手填上去。闪耀挑了下眉,“你为什么要应聘他的助理?” “左医生跟蜀前辈是故交,我们认识。”鹤衍说,“左古陇医生三天前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联邦在给一个贡献很高的大人物找生活助理,要求高但是工资高待遇好,他让我来的,说也许可以帮我挡一挡那些高利贷的人。” 闪耀默了半晌,想起来鹤衍一点背景都没有,那些高,利,贷不想等他老实打工挣钱,更看不得鹤衍一边还钱还一边资助其他人,一直在缩短时间限制。 “你怎么不让蜀奕川帮你解决?” “蜀奕川前辈说,他在磨礪我。” 闪耀问:“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鹤衍说:“我来应聘了。” 在联邦放高,利,贷不犯法,不过闪耀知道执政部那边正针对这一点制定新的法律,在安良笙上台之前,联邦简直乌烟瘴气的。鹤衍如果想要正规解决,那確实不好办。 思索至此,闪耀捏了捏下巴。 他刚才敲击桌面,是在催眠鹤衍,所以他说的都是真话。 闪耀对鹤衍挺满意的,他跟蜀奕川也有过合作,当初知道鹤衍跟著蜀奕川打下手的时候他想过挖墙脚,但是蜀奕川不同意,他说那是他好不容易挖到的没什么背景的人才,要好好带著。 在长安,豪门世家,顶级財阀,这些令闪耀厌恶至极的势力盘根交错。在三年以前,他们垄断教育,扶植自己人手,但凡是高管都有背景,一个个横得不行。甚至掌握地方,拥有自己的军队武装力量,让联邦不敢对他们下手。 总统都只是傀儡,他们想换就换。 因为世界战爭,北美实验基地和[异能狩猎],那些神明元气大伤,沉默了三十多年了,以至於让人类有了一种胜利的错觉,天天內訌,令人作呕。 虽然现在除了闪耀和时以,联邦的高层也都是有背景的,但他们一心为了全人类,比以往好多了。 最少闪耀一直在努力。 如果鹤衍晚生几年,就不用担心学费的事情了——联邦中央军校也不是学费全免,四年下来也有好几万——以前大学费用高昂普通家庭根本承受不起,现在全被墨空压下去了。 墨空拥有实权,军校换了校长,由联邦补贴,都是免费的,甚至给优等生奖学金。 但鹤衍早就毕业了,欠了钱就要还,才这么艰难。 “蜀奕川同意你来当一个小小的助理?”闪耀又开始点指尖了,他喜欢听到真话。 鹤衍想到这个就转移目光,一看就是心虚,“他不同意,但是他也没钱。” 虽然蜀奕川工资不低,他在公安部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但是他也穷,不收礼不收贿赂还不断资助孤儿院希望工程。所以蜀奕川让鹤衍自己还钱,说是歷练。 闪耀嘴角抽了一下,“蜀奕川不是华启的人吗,他能穷成这样?” 蜀奕川自己也有背景,华启是联邦的龙头企业,范围涉及各个领域,最强是科技和晶片领域,跟联邦多有合作。 很白,很爱人类,突击检查了好几次没有一点问题,偷税漏税都没有,倒是在联邦的脱贫攻坚的东亚范围內的扶贫领域衝锋陷阵。 据传言,蜀奕川跟华启的实际掌权人有关係,但双方都没承认。闪耀也没在乎过这种八卦,没有细查。 “蜀奕川前辈很独立。”鹤衍强调,“他突击华启最多了。” 闪耀笑了一下,“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 蜀奕川带出来的共衍,闪耀也打消了一些疑虑。 他再度审视鹤衍,对於他那双识別度极高的眼睛非常满意,“既然是迟钟亲自选的,我也很看好你。鹤衍,我给你透个底,让你有点数。” 鹤衍乖巧道:“您讲。” “我收你为徒,在联邦公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闪耀终於翘了墙角,“迟钟的身份还需要掩盖。” 鹤衍顿了顿,脑子转过来弯了,他睁大了眼睛,很不可思议,“您要我为迟钟先生挡风?” 他是迟钟的助理,跟著迟钟喝汤吃肉就行了,但现在闪耀要掩盖瓷的身份,反而给他名分……这词不对——给他身份,给他权力,可不就是要借用鹤衍来给迟钟挡风,以防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对迟钟下手。 说白了就是,出去之后眾人只认识鹤衍,不认识迟钟。 两个人的身份顛倒了。 这放在鹤衍身上没啥问题,他肯定会对迟钟好的,但是如果换个人……容易飘。 迟钟会在联邦拥有高位,金钱是不会少的,如果得到联邦信任,还能拥有权。 可这些都会握在鹤衍手里,外面的世家贵族只认鹤衍不认迟钟。 这对联邦也好,鹤衍好拿捏,实在不听话能直接杀了,但迟钟不能动。所以那些权力放在鹤衍手里,联邦也安心。 鹤衍很诚恳:“我现在离职来得及吗?” 闪耀掏出合同:“违约金五百万。” 鹤衍:“……” 鹤衍:“別是师徒关係,蜀前辈要揍我了。” 闪耀笑了一会:“行吧。今晚安家的小公主生日宴,你跟我一起去。迟钟当你助理。” 鹤衍愣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五百万违约金也不多。” 闪耀抬起手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好好把握机会!” “……我不想引人注目。”鹤衍抱住了脑袋,“那些官二代我得罪不起。在家里就不行,长安的有钱人更是能把我碾碎。” “杀回去。”闪耀漫不经心地说,“逃避不是解决办法,既然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现在,我是你的靠山。” 鹤衍点点头。 就是,这靠山,对於寻常人而言是绝对的靠山,但对他来说不仅不能是靠山,还是危险源。 闪耀看著他,轻声说:“鹤衍,你不用做太多,只需要让迟钟认可联邦,认可人类。你可以带他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与邪恶。” 要让他走下神坛,亲眼去看人间百態。 “他是……”鹤衍缩了下眼瞳,装得非常像,“人类……信任人类?他……我……” 闪耀挑了下眉,面带微笑地看著他,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了……”鹤衍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生气了直接碾碎我吧……” “看你表现。” 鹤衍撇嘴。 “联邦,是全人类的联合城邦。”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鹤衍內心也认可闪耀,虽然他才上台三年,但確確实实为基层做了很多贡献。 ……如果闪耀不逮著异能者使劲砍就更好了。 鹤衍进了电梯,长嘆一口气,“怎么感觉自己进了贼窝啊。” 他这双红金色异瞳太显眼了,闪耀非常满意这种一眼就能认出的效果,这样才能让一些不长眼的东西识別出来然后自动远离,少给迟钟带来麻烦。 这么说吧,鹤衍就像是一张行走的名片,看见那双眼睛就让別人自觉让路。只要迟钟別独自行动,百分之九十不会遇上危险。 但是高风险高回报,现在他的工资比蜀奕川都要高! 鹤衍看著电梯的数字往下跳,心也往下沉。 迟钟不认识他,还有点逃避。 鹤衍垂眸,神情晦暗不明。 不过说来,迟钟对寧回、齐鲁、沈辽、左古陇和云卿贵都没有任何反应,一点潜意识都没有留下,就算跟寧回交流的时候被寧回催眠探寻记忆,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昏睡的那三年真的把过去断的乾乾净净。 他变得很陌生。 鹤衍忍不住情绪低落,迟钟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联邦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他的记忆抹掉得如此彻底。 认可人类。 鹤衍想了想他混跡在人类社会中的这些年,遇到的人有好有坏,但真要他拋弃现在的人类身份重回神明行列,跟那些神经病打交道,鹤衍绝对做不到。 [异能狩猎]打穿北美,那些神明抢占欧洲地界,掀了联邦高层部分人员的根基,令人类社会重新洗牌。 墨空和安良笙联手登上舞台,掌握重权,回收联邦分基地权力,推行新政改善民生,非常得民心。 而鹤衍和其他亲人早些年的时候一同藏了自己神明的身份,混跡於人类之中。 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是迟钟当著全世界的面“杀”了他们,才换来的新生。 因为在联邦有了些根基,在三年前上帝洗牌的时候站队安良笙,[华启]出了不少力,他们现在的生活不算太难。至於欠债什么的,那倒是假戏做全套都是真的,鹤衍真的可怜巴巴地欠了一百万。 听到迟钟醒来的时候,鹤衍跟蜀奕川还在外面,那是一起跨省的事件,在临禾被抓住尾巴,一路追到东南亚。闪耀先他们一步回去整理和敲打临禾市,所以他赶回去看迟钟了,鹤衍和蜀奕川没有。 蜀奕川现在也没来,他还得在办公室写报告,大过年的忙得飞起,只能在[心灵沟通]里听大家討论迟钟的情况。 鹤衍是一刻也等不了,想带迟钟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下飞机就要去看迟钟,半路被燕霽初拦截强行扔回了家。 齐鲁压不住激动的心,说要带迟钟跑路,连路线都准备好了,被寧回按著不让他去。 沈辽差一步跑到瓷跟前,左古陇一脚踹了回去。 迟钟这么多年没消息,他们当然是担心得要死要活的,但这么冒冒失失地凑上去,联邦不怀疑就怪了。 甚至洛之豫怕他们乱来,尤其是那几个身份敏感的,比如楚雾,故意让他在北美被绊住脚步,不许回长安。 人类对迟钟进行实验,他们真的气疯了。 但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洛之豫肯定不能让他们乱来。就算再生气再心疼,迟钟现在完全在联邦的掌控之下,他们带不走。 等確认迟钟的確切情况了,才能考虑见面。 鹤衍只能待在家里地听著左古陇传回来的消息,迟钟情况很不好,把大家忘得一乾二净。 虽然这是预估的情况之一,但他们还是很不开心。 脑子冷静下来了,洛之豫才安排一个一个见面。不过齐鲁还是很跳脱,提著啤酒就去吃饭,沈辽马上跟上去,云卿贵去摸迟钟的態度,寧回是联邦安排的心理医生。 几人终於见了一面,他们这怦怦直跳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左古陇听说了联邦找生活助理的消息,跟洛之豫商量了一会,决定让鹤衍去,他官职低,战斗力高,而且跟闪耀关係还可以。 並且近些年迟钟最疼爱的就是鹤衍了,兴许刺激一下有可能恢復记忆。 谁也没想到迟钟见到鹤衍的第一眼就是想跑。 鹤衍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迟钟为什么要逃避自己。 但是鹤衍是唯一一个迟钟看到之后有反应的人,也许记忆覆盖不是那么全面,这也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第8章 背景 电梯门开了,鹤衍进入病房的时候左古陇还没走,医生陪迟钟聊天,尤其是问他为什么熬夜。 迟钟打著哈哈:“昨晚跟上將大人聊天嘛,上將加班这么辛苦,我陪陪他。” 左古陇就开始叨叨熬夜的危害,迟钟只想捂住耳朵,眼见鹤衍进来,他下意识喊了一句:“阿衍。” 三人同时一顿。 迟钟默默补了一句,“我能叫你阿衍吗?” “当然可以。”鹤衍点点头,他心跳得很快,但是鹤衍担心诺依还在看著他们,面上没有任何表示,“您早饭吃了吗?” 迟钟想说自己吃了,但是一想起闪耀手里的肉夹饃,他就难受,最后还是妥协了自己內心,“没,联邦的营养餐不好吃。” 联邦的高级病房有小厨房,鹤衍进去看了看,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准备出去买一些,“左医生先替我照顾一下先生,我出去买点食材。” 左古陇:“去吧。” 迟钟眼看著他往外走,心里非常不舒服,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忽然就好难过好难过。 “你叫我迟钟,不要喊先生。” 鹤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迟钟。” 迟钟忽然就开心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左古陇挑眉,他从水果篮里拿出来一个苹果,开始削皮,“这是你挑的助理?” “你怎么知道?”迟钟疑惑,从自己选了到现在还没半小时呢,左古陇就已经知道了。 “联邦的医生分三类,小寧那样的专攻一科人类现在普及科目的普通医生,心臟啊精神啊肝胃肺等等;还有联邦私密研究某种项目的医生,他们並不公开,很多都是痴迷到疯魔,研究异能者算是一个主要进攻方向。” 左古陇指了指自己,“还有我这样全能型医生,算是军医,会跟著外出任务。我隶属於长安公安部刑侦队,他们有什么大事会带著我一起。” 迟钟看著他,跟著他的话语思考:“所以……鹤衍是公安部刑侦队的人?” “准备进入。”左古陇欣赏迟钟高超的领悟能力。 迟钟:“所以你不满意我胡截他啊。” 左古陇觉得他思维发散过了头,“我推荐他来的。” “为什么?” “你第一次吃饭就说难吃。”左古陇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没见过恢復这么快的,睡了三年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三天了没一顿饭合你胃口?” 迟钟非常认真地看著他:“昨天晚上的饭很好吃。今天早上闪耀手里的肉夹饃也很好吃。” 左古陇:“我看过联邦给你预备助理的资料,都不会做饭,联邦愧於你,工资开得高。阿衍条件不好欠债百万,他又做的一手好菜,所以我推荐他来了。” “愧於我?”迟钟挑起眉。 左古陇咳了一声,像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没什么。昏迷三年牺牲这么大,联邦怎么补偿你都是应该的。” 迟钟觉得他话里有话。 鹤衍说是外出准备食材,不过就是去了联邦的食堂,找后厨拿了些食物,然后上去给迟钟做饭。 这顿饭,迟钟非常满意。 那一点莫名其妙的膈应在鹤衍拐弯抹角夸他吃的多还能再吃点中消散,迟钟一只手输液不方便动,鹤衍帮他端著碗,就差一勺勺餵了。 每次鹤衍有点过分的时候,左古陇就在旁边咳嗽。 左古陇在纸上记录瓷的情况,不过都是假的,他在只是控诉鹤衍心急不加掩饰的关心,叨叨洛之豫也心软这么快就把人安排进来。 他原计划是一星期之后,迟钟能离开联邦执法大厦了再安排助理的。 左古陇在这里写,语气委婉,淮苏其在他地方看,然后用[心灵沟通]转述,那个语气不算委婉。 等迟钟拔了针头的时候,左古陇才离开。 鹤衍皱眉:“怎么不用置留针?每天扎一次不疼吗?” 左古陇收拾工具:“用了,但这位祖宗闹著要洗澡,睁眼之后就没一会是消停的。原本我以为得恢復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他十个钟头就晃悠到外面去了。扎著针也不方便,而且明天就不用输了。” 要不是诺依警报拦他,估计能离开联邦大厦。 “这么快就停?他才醒多久。” 左古陇:“你看他哪一点像病人?” 迟钟捂著手背止血,移开视线。 送走左古陇后,鹤衍把闪耀交代的任务简单给迟钟说了一遍:“你的身份还是要隱蔽,这几年大概不会离开东亚,你不可避免需要与一些人打交道,那些都交给我,我做你的经纪人秘书一类的工作。嗯……上將的意思应该是你少跟联邦的豪门贵族交往,那些財阀不可信。” 迟钟点点头。 鹤衍点开智能手环,把联邦现在比较靠前的世家大族给迟钟罗列了一遍,尤其是曾经侍奉东方神明的世家倒台向联邦,他重点强调了一下。 “联邦成立不过三十八年,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处於混乱时期,总统三年换俩的那种。所以人类联邦这个政,权的维持还是很依靠世家大族的,咱能避开就避开,不过惹事了不要怕,上將说他会给我们撑腰的。” “……我也是上將吧。”迟钟歪了歪头,“好歹我也是平定北美战乱的大功臣,他们惹我还需要別人给我撑腰?” 话题顿了一下。 你这身份都是联邦胡编乱造的,希望那些世家的掌权人中没有人能认出来你,不然都难以收场。 不过鹤衍换了个方向给他解释,“您没有背景。” 迟钟挑眉,看著鹤衍在蓝屏的最上面写了两个家族,一个姓墨,一个姓安。 “墨空,安良笙。”迟钟看著这俩字就能联想到现在联邦的最高级领导。 一个负责军事,一个负责政治,地位平等。不过因为世界不算平静,墨空的领导地位更高一筹。 “墨空,墨家家主孙辈中最小的孩子——家主八九十了重孙都挺大了——这个不重要,他小时候不在长安。”说到这里,鹤衍只是隱晦地在平板右边划了一下, 没有具体说明。 迟钟並没有看懂这个暗示,但他注意了一下,也许有用。 “他在军营长大,现在联邦的所有將领都是他的嫡系。四年前联合安良笙,夺权,登上司令长的位置。墨家世代为军,海空陆三军皆有墨家的人,你可想而知墨空的背后有多大力量。” “安良笙,安家家主孙辈的长子,他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今晚参加安家小姐的生日宴,一会再说这个。安家的家族產业几乎垄断了网际网路的娱乐行业,是非黑白都快由安家说了算了,这还不是安家的全部。”鹤衍苦口婆心,“你背后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著实扎心了。 迟钟试著从记忆里搜罗,但失败,“我就这么苦孤伶仃地走到了上將的地方?我这么年轻,这么厉害啊。” 他又想了想,“墨空和安良笙也好年轻,时以和闪耀,唔……联邦高层似乎都很年轻啊。” “你也是墨空的嫡系啊。”鹤衍翻出来瓷的资料——墨空亲手写的,对外公布的,就是其他人查个底朝天也只能查到的外壳资料,“你是墨空小时候在外出任务带回来的孤儿,我也不知道你干什么了被司令长看上。” 迟钟大概理解了,“我是隱士高人啊。” “啊?”鹤衍没理解瓷的脑迴路。 他继续讲下一个问题。 “三年前联邦换了一波,类似於新皇登基吧,你这么理解。那肯定要换成他们顺手的人啊。至於年龄,那不是问题,越年轻越適合压榨。” 迟钟:“好惨的员工。” 迟钟弄清楚之后也没再管这些事情,没背景就没背景唄,现在联邦对他挺好,如果有人找事也不带怕的。 他对其他家族倒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华启]。 鹤衍正好要给他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家的產业,迫不及待要告诉迟钟:这才是你的背景! 还不只是华启一个,不过能明面上说出来的只有华启了。 鹤衍跟迟钟都坐在床上,旁边伸出来一个摺叠小桌子,鹤衍左手撑著下巴,指尖点在耳朵边,右手拿著感应笔写字。 华启成立三十八年,与联邦几乎同时。 它发展势头迅猛,主攻晶片等科技,旗下產业遍布各个行业,是联邦的得力助手。[异能狩猎]之际联邦政权动盪,华启稳住联邦还做了不少贡献。 目前扎根联邦,还比较稳定。 华启支持了安良笙,站对位置了。 “华启不是家族企业,主要董事有两个人,岭穗粤,岭紫荆,一位男性一位女性。其他股东不怎么出面。” 鹤衍给他看照片,不是搜索网站上的官方照片,而是不知道哪来的高清图片,男人笑得吊儿郎当,短袖短裤拖鞋,头髮有种刚睡醒的美感。 而那位女士打扮极其亮眼,微卷长发染成了狐狸色,发尾金红棕各种挑染就像是狐狸的毛髮,美得不可方物。她回眸一眼风情万种,惊得迟钟眼睛都亮了。 其他股东也都是自家人,负责拿钱就行了,经商要交给专业的人。 迟钟看了鹤衍一眼,“你知道的还挺深啊。”他仔细欣赏了一会岭紫荆的容顏,对比岭穗粤,长得倒不是很像。 “这一点有些复杂。”鹤衍把自己上学经歷讲了一遍,包括长安公安部刑警队的蜀奕川,淮安晚和沈凇,並且给他看了照片,下意识说了句,“您如果有事,找他们就行。” 蜀奕川头髮微卷,他又留了狼尾,特別容易炸毛,工作之外的时间穿得超酷。 淮安晚长得非常有书生意气,还带著一副金框眼镜,黑色长髮披散著,笑起来非常温柔。 而沈凇的雷厉风行几乎衝破了照片直逼迟钟的心灵,她剪了齐肩短髮,身上穿著工作服,像极了家里严厉的长姐。 迟钟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们认识我?” 鹤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说漏了嘴。 “他们很正义。”鹤衍乾巴巴地解释一句,“非常乐於助人。” 迟钟没追究,到该说的时候,自己人也不会瞒著他。 “这俩都姓岭,一家人?” “……”他该怎么说,岭只是编出来的姓氏,以前迟钟起名的时候特別简单粗暴,什么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遭到了强烈抗议,后来都改了,再然后每次起名都得开大会。 鹤衍只能把表面身份解释出来:“兄妹关係。” 肯定不是亲生的,但对外说是亲生兄妹。 华启根基没那么深,也不是家族企业,掌权人都是未婚,所以鹤衍也没说那么多。 他又把其他世家展现给迟钟看,看照片认人,解释之间错综复杂的关係,谁跟谁有什么仇什么怨谁跟谁联姻,人记住多少不清楚,但迟钟听八卦倒是听得非常快乐。 中午鹤衍又做了顿饭,好吃到迟钟多吃了一大碗。 迟钟午休了一会,鹤衍去把今晚宴会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不过这都有诺依准备,他也不用操心。 只不过,他觉得迟钟不太可能会穿这身西装。太紧了,鹤衍不喜欢紧身衣。他的衣服都是以宽鬆为主,这一点鹤衍很了解。 果不其然,迟钟看了一眼,把自己团起来缩到被子里,“我不想穿。” 鹤衍没劝他隨大流,向上申请了一下。 闪耀倒无所谓,不想穿就不穿唄,他也不穿西装,能接受的紧身衣只有作战服,闪耀今晚也是穿休閒衣去的。 安家小姐的生日宴,主要还是世家財阀之间的相互往来,商业攀谈之类的无聊的事情。 墨空肯定不会出面,安良笙也不会,只是私底下要为小妹妹祝贺,那是人家安家內部的事情了。 闪耀要藉此带鹤衍出面,提前打了招呼,也不会多待,用不著那么正式,他又没有背景。 时以应该会去,凑个热闹或者是帮鹤衍一把。 下午,鹤衍把联邦大大小小的主要部长讲了一遍,背靠谁家跟谁谁谁有关係,谁发展势头很猛谁被打压了下去。这些东西挺隱蔽的,但闪耀想让迟钟知道,诺依总能收集到资料。 临行前鹤衍做了点食物,先垫吧垫吧。 闪耀一边吃一边点讚,夸鹤衍手艺真好,有空教教他。 最后一块烤鸡腿,闪耀凭藉多年作战能力一把抢走。 迟钟:“……” 幼稚! 第9章 宴会 在一群西装革履礼服蹁躚的上层精英人士中,迟钟他们三个人的休閒衣显得格外瞩目。 尤其是闪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邀请函的时候,安保人员差点动手请人不要捣乱马上离开。 不过闪耀的那头灰发实在惹眼,並且唯独刘海一撮黑色,相当特立独行,整个联邦染得如此不伦不类的人实在是不多,他一到门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眼下见人被拦了,立马有人上前解围。 岭穗粤没其他人端著豪门贵族的架子,走路慢慢悠悠尽显姿態,他將手里的酒杯隨手放在桌子上,闪身一个箭步躥出去,快到其他人只看见了残影。 瞧啊,为什么后来者不能居上,因为前者又爭又抢。 你们走,人家岭穗粤连跑都嫌慢。 “这几位是贵客。”岭穗粤给安保打了声招呼,后者尽职尽责只要邀请函。 岭穗粤嘆了口气,走出大门抬手要去勾闪耀的脖子,在上將的眼神下微微一顿,丝滑地换了个人,搂住鹤衍之后拉著他往外走,將邀请函往鹤衍怀里一塞。 再好兄弟地说两句话。 “钟哥咋来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要接手华启让我退休吗?这么好!” 鹤衍:“……” 鹤衍扯了下嘴角,“不是,你想多了。” 岭穗粤瞬间鬆开了鹤衍,转身回来,面无表情,除了路过迟钟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瘦了,一会多餵点。 然后鹤衍拿著邀请函带著闪耀和迟钟进去了。 安保依旧保持著底线,对下一个人说:“先生,请出示邀请函。” 鹤衍沉默了一会:“这也行?” “你就说是不是邀请函吧。”闪耀不在乎怎么进来的,他先在糕点的桌子上扫了一眼,不过想起来自己的任务,端起了酒杯。 鹤衍跟在闪耀身后,一只手端著酒,一只手拉著左看右看就不看路的迟钟。 迟钟是哪哪都新奇,確实很像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跟在闪耀身后,著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 闪耀不经商,也不怎么跟执政组合作,上头下达命令了就干活,政治情商確实没点亮多少,此时人都瞩目著他,上將难得有些紧张。 好在岭穗粤时时刻刻注意著,立马上前搭话,带著一眾达官显贵。都不用闪耀多说几句话,拉著鹤衍问东问西,让这些人都记住了这么一个异瞳的人已经被上將护著了。 闪耀非常感激地拍了拍岭穗粤的肩膀,“你们好好聊,我还有事。” 上將那么忙碌大家很理解,这位大佛走了,他们也放鬆了不少,嘮家常一样试图从鹤衍嘴里套话,家里背景什么的,或者是被谁拉拢了。 鹤衍带著笑:“今晚还是多亏粤总相救啊,上將心血来潮参加宴会,忘了跟安家打招呼了。” 那肯定是跟华启关係好,岭穗粤这小子也不透个底,一点风都没有。 难怪他跑得这么快。 在场各位都是老狐狸精了,而且家族地位非常高,他们发家的时候联邦还没成立呢,老牌贵族了,自然是对华启这样的后起者没多少好念头,只觉得年轻人毛毛躁躁成不了大事。 在他们看来,岭穗粤確实不太稳重。 谁家把华启的大楼装修成长剑的样式,力求以玄学的道理劈死其他企业。 这不是纯纯搞笑吗! 他们虽然不喜华启,也依旧赔著笑。 因为那玄学確实起了作用,华启蒸蒸日上,其他企业有点遭罪,也开始各种找大师破他的风水。 谁怕谁啊! 不过呢,鹤衍是上將的人,现在又瞧著岭穗粤“贼心不死”,前一步是联邦中心圈子退一步是华启高精尖企业,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也不能交恶。 聊了一会,眾人又不愿意再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多浪费时间了。 谁让上將跟他们实在是不熟,闪耀的范围太远,不常在联邦待著,摸不准在联邦核心圈子里有几分话语权。他早些年又並不在长安,没有根基,只是背靠司令长,跟墨家都不熟。 还是在外面奔波的人,怎么也带来不了多少贡献。 岭穗粤心满意足看著其他人走了,端起杯子跟迟钟碰了一下,“还適应吗?” 迟钟端了杯饮料,因为鹤衍不让他喝酒。 “適应?”迟钟歪了下头,看了会热闹的人群,差不多都是一个圈子的凑在一起说话,“还好吧。” “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找我,这栋別墅还有些客房能休息。”岭穗粤想多说一些,被鹤衍眼神警告了,他退了半步,“让阿衍带你去。” 迟钟小幅度点点头,抿了口饮料,又忍不住盯著岭穗粤看。 岭穗粤跟他对视。 一身西装穿得人模人样的岭穗粤確实跟鹤衍给他看的照片上的那个人差距有点大,他抹了髮胶,头髮梳得板正,仔细看来长得也很好看。 岭穗粤瞳色有些淡,安静的时候显得人很柔和,身形修长,不过个子没有鹤衍高,跟迟钟差不多。五官端正,耳朵处还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图腾。 嗯? 迟钟眨了眨眼,盯著图腾看了一会,那好像是个龙,散发金光,很小,在耳朵和脸部的连接区。 纹身?为什么会发光? 岭穗粤察觉到瓷在看他的耳朵,抬起手摸了一下,冲迟钟扬起一个笑,却没有解释。 鹤衍顿了顿,开口问:“您在看什么?” 迟钟想去指,但是两个人都很平静地看著他,鹤衍的异瞳里带著安抚意味,而岭穗粤就是笑,抬手捏了捏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钻,岔开了话题,“喜欢吗?回头送你一个。” 他大概是明白了。 迟钟对鹤衍有印象,意味著曾经有关係,而岭穗粤对鹤衍如此熟悉,並且这图腾除了自己没其他人觉得有问题……大概又是什么不可言说。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不戴这些。”迟钟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发现竟然是有耳洞的。 “紫荆呢?”鹤衍问,扫了一圈,没在那些贵妇圈子里看见那漂亮的狐狸色头髮,“今晚带小澳了吗?” 在华启,岭穗粤是董事长,创始人,是带总带头的,岭紫荆负责金融方面的事情,而对外声称今年才十八岁的岭澳莲则是掌管娱乐的总裁。 华启的股东都是自家人,自然不会有人去说岭澳莲年纪小不成大事什么什么的。外面人说归他们说,他们家姑娘有的是本事让这些人闭嘴。 除了娱乐圈以外,岭澳莲手下还有博彩等娱乐產业,最近也在发展珠宝衣服等行外业。 “小澳跟安家小姐一起玩呢,还没下来,香香在那边。”岭穗粤抬手指了指,对外声称自己二十岁的岭紫荆,熟练在这些金融大佬们之间周旋。 今晚,她穿著一件优雅的黑色晚礼服,裙角微微摆动,闪烁著淡淡的光芒。她的长髮被精心打理成微卷的样式,轻轻垂落在肩头,妆容精致而不张扬,突出了她明亮的眼睛和娇艷的嘴唇。 岭紫荆也注意到了迟钟的目光,她踩著恨天高的高跟鞋走过来,也带著其他人的目光,冲瓷迟钟笑得灿烂。 不过她很快转了方向,与鹤衍碰杯:“晚上好,先生们。” 虽然闪耀现在人已经不知道跑哪了,但鹤衍是他带进来的,明眼人都知道鹤衍身份不低。不过呢这些商人不参与军事方面,不交恶是肯定,但关係太好也容易惹到事。 岭紫荆开了个头,也有人围了上来。 鹤衍游刃有余地与这些人交谈,不露风水,说话三分有度七分留白,全靠其他人脑补。 迟钟抱著杯子喝饮料,不太想去思考他们这些人打太极,反正跟自己没有关係。 不光是去跟鹤衍交谈,还有人把目光放在装傻充愣的迟钟身上,试图去探寻他的身份,不过都被鹤衍和岭穗粤两三下掰扯回来。 迟钟一步,两步,三步悄咪咪撤离了这里,跑去找小蛋糕了。 好吃。 鹤衍没管他,迟钟也不费心劲去跟谁聊天,找个角落一口两口三口地啃小蛋糕,炫水果拼盘。 “你好呀~” 迟钟端著蛋糕盘子扭过头,面前一个穿著卡哇伊漂亮礼服的小姑娘走过来,水母头短髮打著卷,后面留著细碎的长髮,染成过渡的蓝绿色。女孩头上戴著莲发卡,妆容轻点,像是童话里的公主。 “你好。”迟钟往旁边挪了挪,还以为她要吃蛋糕,“这个好吃。” “谢谢。”她只是吃了口水果,“我叫岭澳莲,您可以叫我小澳。” 迟钟微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向那边的共衍,然后放下小蛋糕,打起精神,自我介绍道:“我叫迟钟。” 岭澳莲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托著腮,“迟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迟钟跟她对视,小姑娘笑盈盈的,瞧著年纪不大,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喜悦不做假,又在鹤衍嘴里出现过,他鬆了松警惕心,“不喜欢那边的氛围,留阿衍就行了。这点心很好吃。” “我打算开几家甜品店,先生可以来给我捧场吗?”岭澳莲马上把没准备干的事情提上日程,娱乐娱乐,甜品店怎么不算是娱乐了,到时候迟钟想吃什么就研发什么。 “好啊,先谢谢岭小姐了。”迟钟应道,语气有些疏离。 我嘞个小祖宗咱第一次见面先不要那么熟了好不好,光一个齐鲁就够他折腾了,既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身份,咱遮掩一点啊。 这么多人呢! 岭澳莲到底是年纪有点小,又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小公主,纵使心里清楚不应该那么快,她还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试图去抓住当年怎么也抓不住的人。 她低垂眼眸,心情低落了两秒,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把自己的名片交了过去,“先生如果有意向,可以联繫我。” 快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眼里的雀跃不掺假的,迟钟笑了笑,当著自家姑娘的面把联繫方式加入通讯器里,这才看到岭澳莲满面春风地离开,去找那些等著她的贵小姐们。 岭澳莲怎么不激动,她可是全家第一个进入瓷通讯器的人!据说连鹤衍都还没来得及! 鹤衍是忘了这一茬了。 她心情好,走路都带风,像只小蝴蝶。安家的小姐亲密地挽起岭澳莲的手,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迟钟,除了他长得实在是好看以外,最瞩目的还是那种疏离的冷漠感,置身事外。 安雅好奇:“小澳,那人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岭澳莲握著安雅的手,仔细瞅了两眼她精心准备的宝石戒指,很衬,漂亮的宝石会让她运气增加,“但他是上將带进来的,我可从没见过上將来参加我们的宴会。” 安雅自然是清楚上將不是奔著自己来的,她都没发邀请函。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岭澳莲主动去与谁接触,多少有些好奇。 “他叫什么,我留个眼熟。” “迟钟,迟暮的迟,钟錶的钟。” 安雅一顿。 岭澳莲端著酒杯跟其他人说了会话,她旗下的珠宝运营刚刚起步。几分钟后,她忽然发现安雅有些走神。 “雅雅?”岭澳莲眸光凝了几分,她原本並不认为安良笙会让妹妹知道什么,现在看来並非如此,“怎么了?” “小澳,你还是不要多跟他接触了。”安雅蹙起眉。 “……”岭澳莲静了几秒,像是思考,“我明白了。” 安雅放心地握住她的手。 这边迟钟刚把岭澳莲送走,扭头又是一个人坐在了他身边,跟那是冷冰冰的浅金色眼睛对视,迟钟心臟都漏了一拍,捏著小叉子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执行官……?” “晚上好。”时以把长发拢了拢,非常自在轻鬆地补了下口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迟钟看了眼鹤衍:“那边,听不懂。” 也不能说完全听不懂,他脑子里虽然记忆混乱,但似乎学习过关於金融的事情,所以那些话迟钟能听懂,不过就是要思考,鹤衍他们还得不伤和气地回应。 迟钟不想思考。 他只想放空大脑,安静地吃小蛋糕。 时以也没多待,把口红放回包里,冲迟钟笑了一下,“那你可要乖乖的。” “……”迟钟抿了抿嘴。 他觉得时以好像发现了什么。 比如齐鲁过分的亲近与熟悉,比如华启所有人明目张胆地示好与偏心,比如…… 迟钟托著腮,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到连小蛋糕都不想吃了。 一个个都瞒著他。 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10章 怨气 迟钟吃了会小蛋糕,抱著果茶喝,目光追寻著念儿的身影,她只是跟在闪耀身后飘啊飘,就没有多上心。 哪怕迟钟只是坐在角落里,他漂亮的容顏依旧吸引了不少人,当然不是指那些知道这人是上將带进来的。 半个小时,瓷已经跟三波人聊过了,给他塞了名片,想把人拉到娱乐公司,承诺了好多出道之类的事情,以及还有导演邀请他去试戏。 安夫人就是娱乐圈的影后,安小姐也对那方面感兴趣,所以宴会上也来了不少圈子里的人。 迟钟保持著礼貌的微笑一一婉拒,笑得脸都僵了,送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端起身边的果汁,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人按住了杯口,迟钟还没反应过来,杯子就被夺走了。 “阿衍?”迟钟抬起头看他,鹤衍的表情极冷,红金异瞳里蕴满了暴风雪。 淮苏远在一千米外的车內,一边点著蓝屏给楚雾发私人消息,一边在【心灵沟通】的群聊里跟家人们匯报情况,有个人往迟钟的杯子里下了药。 鹤衍端起杯子闻了一下,除了甜腻腻的橙汁的味道以外,还有非常轻微的其他味道,外行人绝对闻不出来。 γ-羥基丁酸盐,它们在合法场景下,可能是用来治疗睡眠障碍或是某些疾病的药物。但在夜店或是私下聚会中,这种药物却被滥用,作为一种能迅速让人失去意识和记忆的手段。 如果不是淮苏一眨不眨地一直在“看著”瓷,他还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 鹤衍低头看了眼一脸懵的迟钟,放轻声音,“少喝饮料。” 迟钟:“?” 你大老远过来管我喝果汁? “至於这么严格嘛,我又不是小孩子……”迟钟看著他把果汁交代给侍者,不过后者也一脸严肃地走开,嘟嘟囔囔的声音逐渐变小。 鹤衍抿了抿嘴,看著迟钟小口小口喝白开水,用眼神控诉他,顿了片刻,去弄了一个冰激凌哄人,“跟著我,好吗?” 为什么哪哪都不安全,他该怎么把迟钟藏起来。 “……”迟钟挑了下眉,咬了口冰激凌,“那果汁有问题?” 鹤衍没第一时间回话,大概是不想让瓷这么快討厌人类。 “你把我当什么了。”迟钟拍了拍鹤衍的肩膀,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草莓,“好歹我也是上將,身体好得很,联邦的麻醉药我都需要超量的。” 远在联邦上班的左古陇表示肯定:【这倒是真的,瓷哥用药都是超量,普通的迷药和毒药对他没用。】 不过他抗不抗药跟鹤衍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不相干,鹤衍狠狠瞪了一眼那边的人,拉著迟钟去找闪耀。 上將!干正事!迟钟都要被人阴了! 但是鹤衍没找著,因为闪耀跟时以打了招呼之后溜到楼上打游戏去了,他向来不耐烦这些事情。 淮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楚雾已经加快回来的脚步了,他在这短短几分钟整理好那个人的资料和背景,发给楚雾。 淮苏:[虽然他只是听从上面的要求,但也得给点教训。至於那个上面的,嘖,事不少呢,你办事利落点。] 楚雾:[不用你说。] 楚雾在笑,笑得楚湘心里发毛,他扒拉著哥哥的手臂去看他跟淮苏的聊天记录,还没看完就被楚雾捂住了眼睛,“小孩子看什么看,这些是脏东西。” “哥!”楚湘捶他,“我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好不是小孩子,崽崽长大了。”楚雾敷衍地漫不经心,关了显示屏,“去机场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老黑和阿蒙,我带你回长安去找瓷哥。” “那小青呢?” “她留这收个尾。”楚雾还斤斤计较汐青源跟洛之豫通风报信不许他去胡劫了迟钟,非常幼稚地把她也留下,带著楚湘上了飞机。 汐青源翻了他一个白眼,去找沈陌黑和旗蒙商量接下来的收尾情况,抓紧时间回去跟大家一起过年。 当然,这是后话,先看迟钟这边。 迟钟跟著鹤衍和岭穗粤,他察觉到那边黏腻的视线,抬眼瞅了一下,收回视线,並不將这些人放在心上。 没找到闪耀,但是迟钟发现了念儿,她竟然没有继续跟在上將身后,而是凑到了岭澳莲身边,听那几位贵小姐说话。 念儿身上的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她周身散发著淡淡的黑雾,甚至连眼白都蒙上了黑色。 迟钟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快步走过去,烂熟於心的称呼脱口而出,“小澳!” 岭澳莲原本阴惻惻地盯著那边往瓷杯子里下东西的人,眼神里的杀意不带一丝一毫的掩饰,问了周围混娱乐圈的人,知道这人是什么背景之后心里有了打算。 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几乎两眼发光,扭过头高兴地冲迟钟挥手,没有一丁点的阴暗,阳光开朗乐观如同向著朝阳生长的朵,“迟先生!您好,您找我有事吗?” 迟钟也不知道念儿怎么回事,他只是直觉不对劲,然后就跑了过来,情急之下他把左古陇给他的符塞到了岭澳莲手里,压低声音,“这个送给你,收好,別让其他人看见。” 他扫了一圈这些豪门小姐们,大家都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念儿混在其中极其格格不入,瓷深吸一口气,像长辈一样叮嘱自家姑娘,“拿好了,跟朋友好好玩。” 岭澳莲都没有看,凭手感就知道是淮安晚的符纸,这熟悉的符纸她身上带了一个,晚姐姐就是怕那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鬼怪跟著迟钟一起来,特意给他们都写了“御”字符咒贴身带著。 迟钟忽然过来把符纸给她,说明那东西就在自己身边。 “谢谢。”岭澳莲默不作声把符纸重新塞回他手里,保持笑容,然后在迟钟有些怔愣的时候,从手里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戒指,看似“不经意”地露出自己包里一样的符纸,“这个是回礼哦。” 戒指本来是岭澳莲的,她戴了一段时间了,今天换了一个跟身上的衣服搭配的款式就顺手放在包里了,正好送给迟钟。 瓷看到了符纸,手攥了一下戒指,“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 念儿一直盯著迟钟,全黑的眼睛像是一个黑洞,周身的黑雾向其他人涌去。 迟钟的目光紧紧盯著即將被碰到的小姑娘,心里不安,又没有什么话头。 淮苏在【心灵沟通】里开口,【小澳,钟哥反应不对,唐家的小姐有问题。】 岭澳莲眼神微动,手里攥住了符纸,转过身去牵唐的手,她一靠近,符纸散发淡淡热量,形成看不见的护盾挡住了黑雾,“迟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唐家大小姐唐。” 唐不明所以,但是她回应得极快,“先生,您好。” “你好。”迟钟礼貌回应,鬆了口气,他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依旧看著念儿。岭澳莲注意到视线偏移,转移话题带著朋友们换了个地方,与迟钟再见。 念儿没追上去,就在原地站著,死死盯著迟钟。 从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心疼,再到她现在企图对其他人动手,迟钟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眸中掠过几道金光。 念儿身上的黑雾骤然消失,眼睛也恢復正常,只是纹路还在,不过已经没有那么狰狞地仿佛要爬出来一样。 “嗯?”念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无辜和疑惑,她似乎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毫无所知,“我怎么在这里?” 迟钟皱紧眉头,压低声音,“跟著我,不要乱跑。你怎么不跟上將了?” 念儿乖乖点头,保持一定距离跟在迟钟身后,“他在里面,进不去。” 进不去?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阻拦念儿的东西? 迟钟回忆了一下,那黑雾衝著岭澳莲身边的朋友,除了小澳手上有防御的东西,只有安小姐没有被接近,也许安家也有风水大师什么的。 他奇怪地多看了几眼念儿,又扫视一圈周围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带著念儿走到共衍身边。 鹤衍一直在看著他,见他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什么……”迟钟思考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鹤衍是在寧回的办公室,齐鲁跟寧回认识,齐鲁与左古陇都相信他能看见不乾净的东西,那么告诉鹤衍他也许也会相信自己,“阿衍,我想出去透透气,你陪我好不好。” 鹤衍看了眼岭穗粤,后者冲他点点头。 鹤衍带著迟钟去了后园,他走了一条没人的小路。迟钟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有天眼,今天出门他没有带通讯手环,四下无人,適合说小秘密。 “念儿。”迟钟装作散步的神情,晃晃悠悠地踢腿,声音很轻鬆,就像是拉著鹤衍嘮家常,“她叫念儿,东亚金枫省临禾市,学习成绩非常好,联邦国际大学的保送生,现在大二,半个月前死了,尸体下落不明,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鹤衍身上也带著淮安晚的符咒,他慢慢记著这些特徵点,“她现在在哪?” “我后面,一米。”迟钟说,“左古陇医生说帮我找什么风水先生的,拜託他快点。念儿好像会控制不住自己有怨气,我能看见那些黑雾一样的东西。” “……其实,我也了解一点关於风水的东西。”鹤衍抬起手摸著耳朵与面部连接的地方,“左古陇医生说的那个人,我认识。” 远在北美东海岸跟鹤衍隔了十二个小时时差在车上无聊刷世界的楚湘:啊? 你啥时候懂风水了? 洛之豫提醒:【湘儿,给他圆。】 楚湘看了眼开车的楚雾,把手指放在耳朵边,他说一句鹤衍重复一句。 “世间万物的生灵在死亡之后,他们將看到一条很长很远的路,顺著路漂浮,路的两旁是自己的回忆,回忆或长或短到头之后便会回归往生湖。” “往生湖的所有魂灵揉杂在一起,又会形成新的生命,从另一条道路出去,懵懂无知的婴孩飘啊飘,落入新的怀抱中。” 迟钟若有所思,“往生湖啊……有人见过吗?那现在人类那么多,往生湖不会干涸吗?” 鹤衍都要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往生湖像大海一样,没人看得见尽头,当然不会干涸,至於有没有人看过……我也不知道呢。”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骗他的,这个世界的奥秘,往生湖,还是迟钟讲给楚湘听的。楚湘的异能是【阴阳】,他看得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瓷就给他讲这世界的原理,教他使用阴阳风水之法,还给楚雾指了一条黑暗的路。 迟钟歪著头。 鹤衍继续讲:“成为新的生命离开往生湖的时候,有的生命会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湖底的世界法则的能量,从而在下一世成为或强或弱的异能者。” “同样也有不愿意进入往生湖的,他们则是没有顺著路离开的灵魂,选择留在这里。怨气是被动吸收,时间越久则越危险。一旦灵体实体化则会危害世界。” 迟钟回过头看了眼念儿。 念儿两手背好乖乖飘著,保持距离又寸步不离。 鹤衍顺著他的视线看了两眼,啥也看不见,手指按在耳朵边,“她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迟钟看著他的动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大概半个月,她有记忆的时候是半个月,不確定会不会更早。” 楚湘思考:【时间不长,资料快点整理,我好对症下药。】 蜀奕川:【哥,苏哥,还有闽姐,二位高抬贵手別再入侵系统找资料了,我这边马上立案搜寻,联邦大学的网络安全可是跟联邦大厦掛鉤的,诺依要反追踪的啊。】 蜀奕川:【公安局也不行!我不要加班啊!!】 淮苏和林浮闽同时让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远离键盘。 被诺依反追踪確实很难搞,那个人工智慧真的不要太强大。 不过从联邦下手不行的话,他俩转方向去临禾市,搜寻根源。 第11章 异能者 蜀奕川说立案不是闹著玩的,联邦大学一名学生失踪五天就已经报警了,但念儿实在是没什么朋友,在学校沉默得无人问津,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人关注。 连带著公安局都没有很上心。 最重要的还是临近年关大家都放假了,谁也不想揽活,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下去。 蜀奕川刚从临禾市出差回来,“自然而然”听说了当年那个轰动全市的保送生,今天迟钟提起来这个人,他就看似隨意地问了句念儿的事情。 然后案件就摆在了他面前。 迟钟又念叨著念儿跟闪耀亲近,曾经闪耀救过她的事情,问鹤衍需不需要让上將知道念儿已经遇害的事情。 “等风水先生来了再说吧。”鹤衍没直接回应,“问题不大的话,就不惊动上將了,他已经因为临禾市的事情头疼很久了。” 他拉住迟钟的手,往其他地方带,但还是很轻鬆的样子。 迟钟好奇:“临禾市到底怎么了?” 鹤衍也才从临禾市回来,他在今天之前一直跟在蜀奕川身边打下手,对那边也很了解。 “我从头给你解释,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神明吧。” 迟钟没有点头,他静静地听鹤衍说。 在人类口中的异能者,是对拥有特殊能力者的轻蔑统称。 在人类联邦建立之前是没有异能者这一称呼的,人类敬他们为神。 这里的神也是不一样的,天生就拥有特异能力的神才是真正意义上坐拥天下割据一方的主宰者,也就是人类跪拜信仰的神明、神仙。 另一种神被称为神使,是后天被神明赐予灵核短暂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地位低一等级,就像是天使一样履行神明对人类剥削的职责,被神明分封在自己疆域的偏远地方教管人类,定期上供,换取灵核。 迟钟闭著眼睛转了一会脑子:“你刚才说的,神明是轮迴时碰到往生湖湖底的能量才拥有的特殊能力……隨机的,或强或弱。神明可以製造神使……什么叫剥削职责?” 鹤衍道:“你对异能者有什么印象?” 他看了眼手腕的通讯器,闪耀给他发了消息:[后园待好,別进来] 消息变成已读。 鹤衍疑惑。 淮苏“看见”了那条消息,也疑惑地歪了歪头,別墅內的人都没事,闪耀本人也在楼上打游戏,一切正常。 迟钟想了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呃……很抱歉,我记忆里没有关於异能者的信息,北美异能狩猎应该是我接触异能者最多的时间,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鹤衍说,在联邦之前,对於人类而言,异能者就是他们信仰的神明,只要虔诚地祈祷,就会被洗净自己身为人类的骯脏罪孽,进入天堂享尽极乐净土。 如果不然,则会被神明无情地打入地狱继续活著的痛苦,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神明喜怒无常。 神明隨心所欲。 他们在肆意践踏生命,掠夺无尽的能源,享受最至高无上的生活,挥霍人类创造的財富,榨乾人类最后一丝价值。 然后,丟弃。 伤亡遍野,怨气衝天。 然后,就会有新诞生的神明,带领著已经无法生存的人类起来反抗。又一场战爭爆发,又一次的上帝重新洗牌,开始新一局游戏。 然后,再享乐腐败,再挥霍肆虐,再被新的神明推翻。 周而復始。 “人类的反抗也只是簇拥新的神明,但神的生命普遍悠久漫长,他们经歷了滔天的权力之后是会上癮的,不再愿意听从劝諫。而且隨著自身神力的分崩离析,他们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隨之而来的就是对人民剥削打压,预防新的神明诞生抢夺地位。” 鹤衍嘆了口气:“这是歷史惯性。” 迟钟眨了眨眼睛:“神也不能永生吗?” 鹤衍微一顿,不露痕跡地瞥了眼迟钟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有谁可以永生,神也只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其实也不太对,因为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迟钟到底多大年纪了,他似乎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但是,永生,又太绝对。 “神使就是得到了神明赐予的灵核,暂时拥有了神的特殊能力。在以前就是替神去边疆管理人类,你大概可以理解为培养自己的孩子。毕竟,嗯……神明不能使用人类的分封。”鹤衍说,“神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子嗣。” 倒不是说神跟人不一样那方面不行,他们有生理需求,只是单纯不能有子嗣,这一点无论男女。 所以很多神创造神使大概是创造儿子,然后跟著人类亲王去边疆震慑和对抗其他神明。 神虽然统治世界,但他们不插手政务,那都是世俗,他们会选择人类帝王,代行神职。 迟钟挑了下眉,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索性继续问:“神可以创造无限的神使吗?那把所有人都变成神使不就好了。不对……神使不会联合起来反抗神吗?” 鹤衍平静道:“首先,神的灵核是损耗自身力量,灵核是极其珍贵的。其次,神对灵核拥有绝对掌控,他想让灵核自爆炸死神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最后,不是隨便一个人都能承受住灵核的能量,不是谁都能成为神使的。” “哦,好吧。”迟钟放弃了打造神使大军的念头,“那临禾市是跟异能者有关係?” “对,临禾市出现了神使。” 【我靠!】蜀奕川忽然出声,把大家嚇了一跳,【老粤!岭穗粤!回话!香香!小澳!听到请回话!】 淮苏眨了下眼:【怎么?等等——他们怎么都不动了!】 【异能者!是神使!】蜀奕川一边穿外套一边开始调动长安的警察,【闪耀下了命令,淮苏,里面什么情况?】 【没事,我们没事。】岭穗粤装模作样倒下去,按著耳边小声说,【是魅音,等级比较低,人类被控制了。】 【等著粤哥,保护好自己!】沈凇迅速带队出门,一脚踩下油门,【阿衍,別让钟哥害怕,慢慢远离。对方目前不知道闪耀已经通知了各个部门。】 鹤衍拉著迟钟往外面走,他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点开蓝屏,给迟钟看了几个照片,“临禾市是在战爭之后崛起的临海城市,发展势头特別猛,上头对那边也很重视。只不过最开始的联邦乌烟瘴气的,临禾市交通便利,也是有异能者的存在的。不过后来北美异能基地將异能者肃清了。” 照片是一些,死者。 迟钟皱著眉看那些血肉模糊的死者,三张照片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大腹便便衣冠楚楚地死在了类似於办公室的地方,生前仿佛见到了什么极致恐惧的事情活生生嚇死了一样,表情分外狰狞,而浑身鲜血淋漓似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 念儿凑过来看。 “两年前就有异能者在临禾市登陆,试图染指东亚,被上將带入围剿团灭。但人类似乎……怎么说,神距离人太近,还是有很多迷信的人信仰神,当年涉及范围太广,所以围剿並不乾净。”鹤衍指了下其中一个人,“这是个企业高管,他是没承受住灵核而爆体死亡。” 血太多了…… 他看到了那些人仅露出的皮肤上有一些黑色的东西,但是不太清楚,像是污渍或者衣服什么的。 迟钟多看了两眼,“还有別的照片没?” “没有,得去找长安的刑警队,那边成立了专案组去调查。” “为什么是长安?当地的警方呢?”迟钟问完之后想起来昨天晚上闪耀在办公室发的那一通大火,要把临禾那些人都崩了。 鹤衍:“除了明面上的异能者,还有临禾市的地下黑色势力,渗入什么的……强龙难压地头蛇,人类心思各异,神距离人太近了,让人类总有一种为什么我不是神的不服感。” 他关了蓝屏,怕迟钟做噩梦,虽然鹤衍知道迟钟不会怕,但现在他失忆了,也说不准。 “异能者现在都在欧洲吗?闪耀说他们占据了欧洲,人类进不去。” “神现在都在欧洲,但神製造的神使不一定在,神使绝大部分都拥有正常的人类身份证明,而且联邦现在还没有绝对是手段能分辨出谁是人类谁是异能者。” 这也是他们敢藏匿身份混跡人类社会的底气。只要不主动暴露能力,人类是不会发现的。 “人类好被动啊。”迟钟抬脚踢了一个石子,“临禾市现在怎么样了?我看闪耀的样子不算是特別好呢。” 鹤衍坦白说:“除去人类贪婪灵核的事情,这短暂的半个月,异能者杀人已经超过了五起,临禾市人心惶惶。要不是新年將至,上將现在还得在临禾市忙活。” 除了新年这一点,把高层召回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迟钟醒了。 “半个月?”迟钟回过头看了念儿一眼。 鹤衍:“我说的半个月只是发现出事的半个月,异能者的事情在临禾市存在挺久了。” “也许有关係。”鹤衍只是隨口一说。 迟钟看见了天眼从空中飞过,进入別墅,“这里还有天眼?”而后是各种武警的车,装备齐全的武警从车上下来,开始布局,疑惑地歪了下头。 鹤衍握紧了他的手,“別害怕。” “我在北美,就是异能基地和异能狩猎时候,是不是很拉异能者的仇恨值啊。”迟钟抬起头看了眼雾蒙蒙的月亮,很平静地说,“我昏迷了三年,时间好长啊,那些傢伙会不会瞄准我攻击?” 他当初受伤那么重,又身居高位,怎么也得把异能者气死吧。 再不济,他现在是个脆皮,对面会派人来暗杀吗? 鹤衍静了一会。 他在思考。 首先,异能狩猎时候迟钟占异能者那边,恨他的是人类。 其次,迟钟现在被联邦清洗记忆【陨落】异能成为人类,恨……貌似也扯不上。 “异能者和人类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鹤衍只能这么说,“曾经的上將已经战死北美,只有联邦高层知道你活著。” “为什么?” “怕寻仇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上將告诉我的就是已经没有人知道你是当初领导北美异能狩猎的將领了,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迟钟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他嘆了口气,看著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被盘问检查,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异能者。”鹤衍收回目光,点开通讯器看了一眼,闪耀恰好此时打过来一个语音通话,鹤衍从口袋里摸出来耳机戴上才接通:“上將,请指示。” “接受安检,带迟钟离开。”闪耀简单利落地说。 “收到。” 鹤衍拉著迟钟去插队,今晚事情有点大,军方都来人了。他目標明確找到短时间人手不够紧急来凑的蜀奕川,隨便一点安检推著迟钟上了警车,“里面什么情况?” 蜀奕川靠在车门上看蓝屏,天眼实时传播监控,“对方有预谋,目前暴露了三个人,异能【擬態】【魅音】【元素控·金】,其中【魅音】把里面的人全部控制住了。” “上將也?”鹤衍心里一咯噔,闪耀也被控了那还怎么打。 “他没有,在楼上戴耳机打游戏。”蜀奕川也不知道他是未卜先知还是怎么,闪耀发觉这件事情並通知各个部门前来支援,今晚的人身份都不低,有一个出点事都很难办。 迟钟坐在车里面,念儿在他旁边坐著,“你不害怕?” 她没有从迟钟的脸上看见一点其他的表情。 “害怕什么?”迟钟反问,“除非对面杀穿了才能到我面前。” 念儿扭过头去看另一边,不断有车辆带著在园外面溜达的人离开,他们或紧张或害怕,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你真的很特立独行。”念儿说,“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比如那个叫小澳的女生,那个给你们邀请函的男人。” 迟钟扒著窗户往外看。 鹤衍问:“【魅音】的时间是多长?” “我记得那谁是七天,这些神使的时间短很多,但还不確定。”蜀奕川回过头看了一眼瓷,看著对方消瘦的尖下巴,眉头都皱起来了,“別害怕。” 我觉得,我是最平静的那个人。迟钟把这句话咽回去,默默缩了缩脑袋。 行吧,我怕。 淮苏提醒道:【阿衍,阿川,拥有[擬態]异能的那个人变成了闪耀的样子。】 与此同时,闪耀从侧门出来,几乎是直接奔著鹤衍的方向跑过来。 蜀川立马上膛,“呼叫诺依,请求刑天支援!” 第12章 奇思 时间倒回到闪耀丟下鹤衍自己浪的时候,他端著糕点一边吃一边找时以。 时以,联邦最高级执行官,地位大概可以类比三公九卿之一的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从联邦到地方,均在她的监察范围之內。 “鹤衍跟岭穗粤是旧相识,正好可以借势,也可以拉拢华启。”闪耀挖了口蛋糕吃,瞅了几眼,“人给你带来了,周围这些世家勛贵怎么记住鹤衍和迟钟就是你的事了,我走了。” 时以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上將,你哪去?” “……”准备偷懒的闪耀哽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脸盲。”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岭穗粤的?”时以倒是知道闪耀脸盲,他当年记自己都记了好久。 闪耀诚恳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认出来,是鹤衍说的。” “我怀疑你没记住迟钟长什么样,让鹤衍当他助理是因为共衍的眼睛好认。” “这件事情不要第三个人知道,显得我很没面子。” 时以摆了摆手,“行了,一边去吧。” 闪耀叉了一颗黄桃塞时以嘴里,看著她漂亮的浅金色眼睛,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那执行官大人先忙,我上楼啦。” “……”时以抬眼,目光却落在闪耀身后某个位置,美眉一挑,“闪耀。” 闪耀叼著叉子回头,“嗯?” “去楼上找安良笙。”时以没有解释原因,“如果安良笙今晚没来,你就去找安家二少爷,实在没有就去找安家小姐,別一个人独处。” “……好嘞。”他也没问为什么。 这栋別墅是安家专门举办宴会的別墅,一楼是宴会厅,外面有巨大后园,楼上也有休息室。 闪耀问了问侍者,他说总统今日没来,二少爷在楼上。 “你妹妹生日宴,你不下去陪她?”闪耀很不见外地往床上一躺,点开通讯器映射出来全息投影的游戏手柄,准备开一把游戏。 安辞戴著眼镜,混血的绿眸中是不可冒犯的清冷,肤白胜雪,一身白色西装更衬得疏离感,他就这么抱著手臂靠著墙,“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哥不在。”闪耀把游戏手柄往前递了一下,“陪我玩会。” 安辞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要走。 闪耀眨了下眼。 三局游戏之后。 安辞:“你菜得我心慌。” 闪耀:“你菜得我绝望。” 游戏里传来队友水西木的声音,她冷笑一声:“你俩半斤八两。” “不玩了,我得下去找我妹妹了。”安辞起身,“尊敬的上將大人,您今日昨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带了个新人,借你家宴会让那群人认识他一下。”闪耀跟水西木重开了一把,“你也下去见见,名字叫鹤衍,留意一下他身边的生人。” 安辞:“我希望我妹妹的生日宴平安无事。” 闪耀:“你把我当什么霉运体质了?” 他话音刚落,通讯器瞬间弹出来一条警报,诺依用她冷酷无情的机械音匯报楼下宴会的情况:“发现异能者!初步检测异能【魅音】,宴会厅全部被控!申请刑天入场。” 安辞脸色巨变。 闪耀:“……你听我解释。” 他转身就往下跑,被闪耀一把拽过来,上將点开手环的隔音系统笼罩出来这个房间,“別衝动,下面全是人质。水西木,联繫联邦武警部队,诺依,二十台刑天,速度要快。” “已通过你的指令下达。”水西木手指飞快地在投影键盘上飞舞,“哦,瞧我发现了什么,公安有黑客攻击的跡象,但是对方什么都没干……闪耀,你是不是真的有点霉运在身?” “天眼预计三分钟达到,武警需要十分钟。”诺依一板一眼地匯报,然后弹出楼下宴会的监控,“全员被控,监控已掌握,画面上传,正在分析。” 诺依將会场所有人的信息列举出来,全部都是长安有名的大家族的人,身份高贵。至於有多高贵,闪耀年龄小並且常年游离在权贵圈子之外並不很能理解。 安辞看了几眼,直言道,这些人都是你不能直接崩了的高贵。 那確实很高贵。 “时以也在下面。”闪耀盯著监控看了两秒,问安辞,“我要是崩了会怎样?” “……新年给我哥和司令长找点活干。” “正好,既然我不能放假,那你们陪我一起加班吧。” 闪耀愉快地决定了。 安辞现在冷静下来了,“你出门带武器了?来参加宴会都要搜身的。” “哪哪都是武器。”闪耀从桌子上拿起玻璃杯,放在床上减少噪音,抬手一弹,玻璃杯瞬间碎成渣,他挑了几块形状规整的碎片揣兜。 “对面有外应。”水西木看著监控嘖嘖称奇,“他们意识到消息传出去了,绑了人质。不过公安来得比我想像的要快啊,在宴会厅外面的人比较安全,已经被接应了。我这边锁定了三个可能是异能者的人,他们在找你。” “可能我是意料之外吧。”闪耀来参加宴会只是突发奇想,如果自己不在可能会让这些人多遭一些罪,“他们有什么底气来找我?” “【魅音】和【金属元素控】,嗯,真是不自量力。” 水西木提醒道,“对面那个【金属控】把全场的金属刀叉融合成了螺旋刃,你小心点。” “楼上其他客房有人吗?” “我已经通过网络给他们发送指令锁门从阳台逃离,外面已经有人接应。” 闪耀和安辞带好耳机以防被【魅音】干扰到,他打开了门,对手似乎还没做好准备,或者说诺依的速度太快,他们意识到事情暴露已经晚了,匆忙绑人质防备外面的人,没想到上將本人不在一楼大厅。 甚至还戴著耳机打游戏连他拿著麦克风催眠的声音都没听见。 感谢闪耀一时兴起。 安雅,唐和岭澳莲的脖子被金属环绕了一圈,双手也被束缚住,三个人双眼无神,乖乖任凭处置。 闪耀瞧了几眼,吹了声口哨吸引注意力。 对方宛若惊弓之鸟,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人质挡在身前,而是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就那短暂的两秒分神,闪耀动作轻鬆而自然,就像是平常隨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一样,他面无表情地把玻璃渣从二楼的护栏处甩手扔了下去。 这看似简单的一扔,却蕴含著无尽的杀意和精准度。被诺依锁定的两个异能者,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就被瞬间爆了脑袋。 其中那个【金属控】还无时无刻都在开放著异能,防止子弹突袭。 谁能想到闪耀另闢蹊径拿了个玻璃渣杀人。 一击爆头之后衝击力还带著两人飞了半米。 对於闪耀来说,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杀戮。他的眼神冷漠,毫无波澜,习以为常。 水西木:“有个人跑出去了,是【擬態】异能,他变成了你的样子,目標是……迟钟。” 闪耀点点头,“刑天电击,留个活口。” 【魅音】和【元素控·金属】都很难对付,但剩下那个异能好说,破坏力比较低,能留活口盘问。 安辞跑下去,护住了自己的妹妹,那金属环虽然没有让她窒息,但也死死地卡在了脖子上。 而迟钟那边。 那个人擬態成闪耀的样子直奔迟钟而去,蜀奕川立马上膛,周围人不明所以,他们没有收到这个是擬態人的消息,还以为是上將逃出来与大部队匯合了。 “呼叫诺依,请求刑天支援!” “已接到上將指令,释放麻痹电流。” 只见那人速度极快,犹如一道闪电般冲向鹤衍的方向,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並没有亲自上前去戏弄他人,而是用带著手套的右手拋出一颗小巧玲瓏的球体。 那颗球在空中旋转著,闪烁著微弱的光芒,仿佛拥有某种神秘力量。 那是炸弹还是什么?! 鹤衍往前一步就准备去抓,炸弹还好,反手再扔出去,不能伤到迟钟! 淮苏在看见那人准备扔的时候就紧急喊住鹤衍和蜀奕川:【別抓!那是灵核!】 灵核接触到生物就会融合,成为联邦必杀的异能者。 而鹤衍是神,天生拥有特异能力的真神,他吸收不了灵核。没有融合反而是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会被人类发现身份的! 鹤衍迟疑一秒,蜀奕川推开了他,两个人一块往旁边倒,蜀奕川抬起手,想用手枪把灵核拍开。 偏偏错开了! 差一点!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反应过来。就在那眨眼的瞬间,迟钟本能地想要抬起手去接住那个直衝向他的小球。 然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並向后缩了缩。 与此同时,那颗灵核如同闪电一般从车窗飞进来,以惊人的速度越过迟钟,从念儿虚幻的身体上穿过去,撞在了另一端的车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隨后,灵核掉落在座位上,还顺势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依旧在念儿身体內,不过只有迟钟能看见念儿的虚影。 鹤衍,蜀奕川和淮苏顿时鬆了一口气。 灵核闪烁著诡异的黑蓝色光芒,仿佛跳动的火焰一般,静静地躺在座位上。这颗灵核宛如一颗神秘而深邃的宝石,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迟钟看了两眼,“这是什么?也不像炸弹啊。” “……我刚跟你说的。”鹤衍从地上爬起来,明显的放鬆了很多,“这就是灵核,目前不知道是哪个神的力量。” 闪耀慢了几分钟出来,先指挥人把这被击晕的傢伙押送走,然后快步跑过去看迟钟的情况。 蜀奕川让其他人去里面救援,鹤衍把迟钟带到另一辆车上,远离灵核。 闪耀紧急呼叫联邦异能研究中心的人来收容灵核,对鹤衍和蜀奕川道:“这次的目標是鹤衍。” 蜀奕川真的震惊了几秒,脑子反应过来鹤衍给迟钟遮风头这事之后,又虚假地震惊了一会。 念儿没有再跟迟钟走,而是围绕著闪耀晃悠。 里面的人,除了安雅那三个人质以外,在闪耀崩了拥有【魅音】的人之后,就恢復了正常。 岭穗粤搂住自家的姑娘,她漂亮的裙子上都沾了血,岭穗粤忍不住磨牙,恨不得亲手把这人大卸八块。 沈凇和淮安晚带著医护人员进来,她们三个人脖子上的金属环有些棘手,很薄,紧贴皮肤,实在是不好弄。 手上的镣銬也是丝毫没有空隙,暴力破开会弄伤他们。 后续迟钟不知道,鹤衍开车送他回了联邦的医学部病房,甚至没空解释发生了什么,他得回去处理突发情况,录口供,还有,小澳…… 迟钟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慢慢梳理他今天得到的信息。 今天早上遇到鹤衍,他在寧回的办公室,跟左古陇认识。左古陇与齐鲁是……家人,齐鲁又称寧回为妹妹,还有沈辽和云卿贵。从左古陇往另一边延伸,鹤衍和他认识,也跟蜀奕川是一个小队。 而岭穗粤和鹤衍关係不错,两个人今天晚上勾肩搭背都有秘密,岭穗粤耳朵上的符文,还有岭澳莲岭紫荆,小澳有和自己一样的符,那是左古陇给他的。 迟钟深吸一口气,掰著手指头数,寧回,齐鲁,云贵云卿贵,沈辽,左古陇,鹤衍,岭穗粤,岭紫荆,岭澳莲,蜀奕川。 十个人,他们多多少少都是认识的。 对自己很亲切,主动上前聊天。他们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样,是那种,很信任,充满了温柔的眼神。 迟钟闭著眼睛,想到昨天晚上在不夜城感受到的视线。 除了这十个人,应该还有,他能感觉到,那监视一样的视线还在。 而且鹤衍有个特別让他奇怪的习惯。 他总喜欢去摸自己耳朵。 就是,岭穗粤那个发光纹路的位置。 一般戴耳机的人喜欢去按耳机,听別人在说什么。 难道…… 迟钟睁开眼睛。 这群人,不会是什么隱蔽的组织吧…… 反对联邦?还是反人类?都不像啊,一个个在联邦地位都不低。 等等。 迟钟仔细琢磨了一会,自己这个上將的身份,异能者,难道他们是自己曾经的心腹手下?那现在自己失忆了,他们来帮他恢復记忆,然后……造反当司令长? “难道是我不服墨空要造反被发现了才失忆?” 迟钟越想越有道理。 如果云卿贵在这里开异能【读心术】,可能两眼一黑又一黑。 他压根没怀疑过自己不是人类。 第13章 议会 凌晨三点。 迟钟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脑子还没醒,眼神迷茫地盯著天板呆愣了一会儿,试图回忆起那破碎而又朦朧的梦境,但却徒劳无功。 迟钟不再浪费时间去想那些可能已经消逝的记忆,而是坐起身来,床头的夜灯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半个病房。 “诺依。”他唤道。 “我在。” 她的声音无处不在,虽然说是机械音,但分辨度很高,跟其他机械音不一样。 迟钟掀开被子下床,保温杯里的水还是热乎的,他喝了几口,然后问:“阿衍呢?” “半个小时前离开联邦大厦,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到家。” 迟钟看了一眼时间,皱起眉,“他家那么远,为什么不来我这?” 这个双人床病房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他平日只缩在一边,不占地方。 诺依:“他认为会打扰到您休息,今晚您受惊了。” 迟钟:“……” 他想说自己真的不是瓷娃娃。 迟钟往外走,诺依喊住他:“你要去哪?” “睡不著,出去走走。”迟钟打开门,外面只有应急標誌的绿灯,衬得整个走廊黑漆漆得如同恐怖片封面,他穿著拖鞋和睡衣,慢慢悠悠像是散步。 他走到电梯口,看著楼层往下降,等了一会,与电梯內的墨空打了个照面。 迟钟知道,诺依不会让他一个人在联邦大厦晃悠,肯定会有人来接应,只是他没想到会是司令长。 “怎么不睡?” “做噩梦了。”迟钟说,“梦到了灵核。” 墨空表面波澜不惊,“嗯。”他的藏蓝色眼睛此刻一点蓝也看不出来了,黑得像是深渊,“来吧。” 迟钟上了电梯。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梦到什么了,说说。” 墨空想知道他看到了灵核会有什么感想,记忆覆盖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所以问了一句,不过没指望他真的能回答什么。 “……”迟钟也说不清梦到什么了,梦里的情景十分混乱,让他难以理清头绪。 一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困惑的梦境世界。儘管迟钟努力想要回忆起梦中的细节,但最终还是无法抓住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 迟钟想不起来,又觉得不能放弃这次跟司令长见面的机会。 念儿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迟钟也不想把无辜的鹤衍和左古陇拉下水,那灵核在联邦机密程度太高,也许只有司令长才可以下令做这件事情。 跟灵核有关係的事情,应该只有司令长去做,才不会被牵连到吧。 迟钟直觉,那个人扔灵核不是冲自己,而是冲念儿去的。 “我梦见了鬼。” 墨空微顿,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內心一大堆的猜疑和计谋戛然而止,“鬼?” 不说是灵核吗,怎么忽然变成了鬼? “白衣女鬼。”迟钟很篤定地说,“一直跟在闪耀身后,她不凶,不伤人,就是跟著闪耀。我在梦里听她说自己怨恨冤枉,想让闪耀给她报仇。” 墨空听到他说“一直跟著闪耀”的时候,表情有所鬆动,最后一句话更是吸引了他的视线,司令长盯著迟钟看了一会,想在他脸上找到胡说八道的痕跡。 迟钟说的是真话。 “那你下次梦见……”墨空收回视线,“记得问问她具体是什么冤屈,让闪耀那个青天大老爷去给她报仇。” 时以说,她看见有东西跟在闪耀身后,但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有思想。除了闪耀去楼上跟安家二少爷打游戏之外,那东西无时无刻不在跟著闪耀。 闪耀咂嘴,並没有放在心上。 但此时,迟钟也提出来,就有意思了。 顶楼。 墨空带著他往休息室走,等会议最后总结两句,结束之后,墨空准备单独与迟钟商谈这件事情。 因为他也不认为真有鬼,不然他手里的人命已经多到联邦大厦都得挤爆了,还没有什么玩意敢找上门。 “我问了。” 墨空停住,回过头看他。 迟钟说:“联邦国际大学,大二学生,临禾市两年前的那个保送生,她叫念儿。” “半个月前遇害。” 一点不差。 蜀奕川匯报上来的內容,一点不差。 要不是知道蜀奕川这几天没有跟迟钟接触过,昨晚的见面在刑天的全程监视下蜀奕川公事公办从未提起过念儿的事情,墨空都要认为这件事情是他透露的了。 司令长闭了闭眼睛,思索片刻,带著迟钟去了会议室。 会议圆桌,两个主位。司令长和总统。 凌晨三点,会议室灯火通明,纸质报告和电子蓝屏几乎堆满了会议桌,诺依全息投影在桌子中央的三个异能者影像和信息已经被在座所有人刻在了脑子里。 原本还严肃又火热朝天地分析猜测这次袭击的目的,尤其是上將情绪激动恨不得把临禾市那群地下异能者全部掀飞,在听见诺依忽然岔开话题说迟钟出了病房想要散步,眾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三分。 蜀奕川眼皮一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按在耳朵边,“半夜三更他遛什么弯啊?” 原本已经睡著了的家人们齐刷刷睁开了眼。 墨空亲自下去接人。 会议室的自动门打开,迟钟瞥了一眼,大部分都没见过。 他们一身正装衬得迟钟这软乎乎的睡衣格格不入。 “诺依,搬过来一个悬浮椅。” 角落里的备用椅子自己飘了过来,墨空在这一群人里看了一会。 同时他们也在看著司令长。 首先,会议室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迟钟,三年前的变革,提拔上来很多新人,背景相对乾净。主要是负责临禾市的那些人被司令长提上来骂了一顿无能,但因为多了异能者插手,所以也拽进来一些负责异能者方面的人,显得有些拥挤了。 半夜三更开紧急会议自然是把主要人员带上,一层层下令太麻烦,安良笙喜欢直接精准到人。 昨晚宴会要不是上將也在,联邦面临的压力会大很多。安家背靠总统,安小姐举办的生日宴那自然是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如果被异能者一锅端了,结果可想而知。 世家豪门得发疯。 墨空想了一会,抬脚踹了一下闪耀的椅子,让他往旁边挪挪,腾地。 闪耀看了眼呆愣的会议人员,自觉地解释道,“这位是灵核研究人员,事態紧急来参加会议,各位见谅。” 眾人看了看迟钟这一身睡衣,怎么看也不像是紧急来参加的。 但是他们不敢多说什么,能得到司令长的偏爱,这人什么身份又不是他们能隨意揣测的。 全会议室的人拉著悬浮椅蠕动蠕动,让两个主位中间空出来一个位置,穿著毛绒睡衣的迟钟就这么拘谨地坐了上去,与各位员工打了个照面。 迟钟后悔了,他不该出来的。 墨空的指尖点了点桌子,吸引所有人注意:“诺依,信息整理,再匯报一遍。” 司令长发话,总统没有阻止,下面的人也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出声。 “【魅音】异能者,叶瑾轩,原名叶子豪,男,28岁,未婚,出身东亚金凤省临禾市,职业演员,曾获得过影帝这样的国际大奖。以苏家小姐的男伴的身份进入宴会,三日前回临禾市与父母吵了一架。” “【元素控·金属】异能者,苏俊辉,苏家养子,男,34岁,未婚,出身东亚金凤省临禾市,接手少部分苏家產业。苏家方面给出的领养原因是当年苏锦瑶小姐在临禾市与家人走失,是身为孤儿的苏俊辉將苏锦瑶送回。七天前回过临禾市。” “【擬態】异能者,林奇,男,35岁,出身东亚金凤省临禾市,已婚,大儿子四年级,小女儿一年级,有家暴案底,被警告过。他擬態成了一个宴会侍者混进去。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临禾市。” “三人均出生在临禾市,共同点为都有反社会人格倾向。” “叶瑾轩是个完美表演型的人,要求一切都必须完美,初步判断是小时候被父母逼迫成为一个完美的孩子,调查显示他长期生活在暴力中,出道前期的一些医疗证明他遭受过xing虐待。对上流社会有著强烈的恨意,动机成立。” “苏俊辉在苏家过得並不好,高要求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怨恨苏锦瑶的豪门基因,动机成立。” “林奇自己无能,怨天尤人,得到异能之后恃强凌弱,对豪门下手,动机成立。” “目前不清楚异能灵核从何而来,也没有测出最后一颗灵核属於谁,为什么要投掷给……”诺依顿了一下,迟钟大概明白了。 迟钟想了一会,把自己能看见鬼的话咽了回去。 念儿就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飘著呢。 她真的离得很远,因为会议室足够大,她缩在角落里楚楚可怜。 “这三个人都是报復性袭击。”闪耀趴在桌子上,熬了两个通宵的上將此刻也想歇一会,“现在需要知道他们到底以什么办法得到灵核的。以及最后一颗灵核是什么能力。” “我能知道小澳她们怎么样了吗?”迟钟扭头看向墨空。 “拆除了,她们很平安。”墨空道。 也没说用什么办法拆除了那些金属。 算了,平安就行。 三个人的生活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连瀏览器搜索过什么都一清二楚,可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拿到了灵核。 “那个【擬態】的异能者没问出什么吗?”迟钟问,他记得那人没死。 说到这个,在场的人都想骂人,闪耀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灰发:“死了,他们体內的灵核爆了,三个人全被炸成了渣。” 迟钟走得早,没看见。 希望在场的人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收拾完现场都快两点了,会开了一个小时,这个新年都別想好好过,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去临禾市把异能者连根拔起。 迟钟进来之前,他们正在思考临禾市的五起异能者杀人案和大二学生念儿的失踪案,有人主张或许可以先从念儿下手去找联繫,有人希望先去临禾市地毯清洗一波让人们安生过个年,七嘴八舌堪比菜市场。 主要是,念儿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迟钟仰著头靠在椅子靠背上听他们各种天马行空推测,十分钟之后,迟钟扭过头拉了一下墨空的衣服,小声说,“我给一个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 墨空看著他,脑子里滚回去几百个他可能提出的事情,联想了上千个跟他的异能有关的可能性,不过仅仅几秒,他平静道:“你说。” “我建议你们找个风水先生阴阳大师。” 迟钟格外诚恳,“也许可以当面问问,不管是念儿,还是那些五起无辜者。念儿都入梦找我了……” 墨空:“……” 蜀奕川低头看文件。 楚湘,来活了。 他面部表情非常自然,谁也没看出来他快笑疯了。 墨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否定他这个荒谬的想法,如果风水大师能破案,那这些年的各种谜案不早就解决了。 迟钟似乎看出了他的无语,安慰道,“找个靠谱的,也许可以。话说异能有没有跟灵魂沟通这一类的?” “没有。”墨空摇摇头,“世界上所有异能的档案联邦都有,就因为异能者都没有可以与灵魂沟通,所以我们默认不存在灵魂。” 迟钟拼命忍住了想往念儿那边看的衝动,“那我回去睡会?也许念儿能再跟我聊会天。” 墨空把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明明是很微弱的“咔”一声,却让全场安静。 “先解释一下你的梦境吧。” “记得多少,说多少。” 迟钟:“……” 迟钟闭上了眼,思考,回忆,把从自己遇到念儿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回忆了一遍,然后组织语言。 “我记得梦里是不夜城,齐鲁带著我玩,我看见了念儿,问齐鲁,但他说看不见,以为我疯了,还把医生叫来看看我的精神情况怎么样。” 真真假假掺在一起,迟钟只管说:“念儿跟我说只有我能帮她,让我去找上將,他是个好人,上將两年前救过她。然后我回联邦,念儿在我剩下的所有梦境里都是跟闪耀的,寸步不离。” 闪耀:“我只说过我曾经救了一个保送生,但我不知道她叫念儿。” 他只负责救人,后续是时以处理的。 墨空捏了下眉心。 真要找风水先生吗? 第14章 感染 散会之后,诺依单独给墨空发了消息,说那颗灵核有了进展,请他过去看一眼。 他刚应了,扭头看见迟钟拉住了往外走的闪耀的手臂。 闪耀歪过头看他。 蜀奕川也停了。 迟钟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但闪耀能清楚看见他脸上心虚的表情。 “见鬼了,我怕。” 闪耀:“……” 闪耀:“你不是说那个阿飘冲我来的吗?它如果现在还在我身边你怕不怕。” “……”迟钟沉默了两秒,低头再仔细看一眼闪耀手上那和念儿身上如出一辙的黑色纹路,坚定自己想法,豁出脸面,“我不管。” 闪耀看向墨空。 墨空看向时以。 执行官眼睛一眨,浅金色的眼瞳染上一层烟雾般的白,然后点了点头,“也许今晚你也能梦见她,记得跟她好好聊聊啊青天大老爷。” “我——”闪耀崩起一个笑,看向迟钟,“你真是我祖宗。” 两个人进了电梯,往下两层,是闪耀的办公室。 念儿一直跟著。 蜀奕川的注目礼一直到迟钟的身影被电梯门挡住才结束,他左思右想上考下虑,决定让鹤衍脸皮厚一点跟迟钟一起睡,再不做出行动钟哥就要被拐走了! “风水先生的事,你考虑吗?”时以慢悠悠地走到墨空身边,“那东西確实跟著闪耀,但我觉得迟钟不是梦见,而是他能看见。不夜城的时候迟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回来见到闪耀就直说了怕鬼。” 墨空低垂眼眸,点了根烟,烟云繚绕模糊了时以的漂亮眼眸,“你看到了什么?” “金黄,粉红,淡紫,轻微的紫红。”时以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说,“敬仰,喜爱,谨慎,和一点嫉妒。如果那真是念儿,我建议从她身上开始查。” 墨空咬著烟,思考了很久,才说,“我不记得迟钟有能看到灵魂的异能……” “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什么异能我都不奇怪。”时以看著他掐灭烟,两个人一起下去负十三层去看那颗灵核,“我好奇他其他异能全没了,怎么独独有一个看见灵魂的异能?” “万一不是异能,就是他本身的能力。”诺依忽然开口,“人类的一些文学记载中,曾言有的人阴气重,天生便开了天眼,能看见寻常人看不到的。也有记载说孩子三岁以前能看见,长大之后就看不见了。” “……”时以说,“诺依,你涉猎范围真广啊。” 墨空道:“诺依,你的资料库里有没有关於风水先生的资料,有真本事的那些。” 诺依:“您在为难我。” 她是人工智慧,最依赖的就是数理化,世间万物都是能够计算出来的,这不包括那些神神叨叨的风水玄学。 墨空和时以只好先把这个想法扔到脑后,先去看那颗灵核什么情况。 半夜把人薅起来加班,工作人员怨气满满,又在看见长官的时候不得不崩起笑容,“司令长,执行官。” 研究员全副武装从隔离室里出来,地下十三层採用联邦最高级的防爆封锁材料製作而成,每位研究员都从头到尾严丝合缝地包裹,连眼睛都有特殊眼镜保护。 生怕灵核突然爆炸將整栋大厦送上天,也防止精神系灵核干扰研究员大开杀戒。 別问,问就是经验。 “检测结果出来了。”研究员摘下头盔,神情有些慌张,“司令长,这是异能者玛伊雅弥的灵核【感染】,这颗灵核的等级达到了b级。我申请隔离所有近距离接触过这颗灵核的人员!” 玛伊雅弥,在西方神话传说中为九大墮天使之一,代表著谎言和欺骗,她的异能收录为【感染】,不仅可以大规模散发一代感染,使感染者躯体腐烂死亡,也会一代感染源传播下去,二代三代……感染程度不会减弱。 无法规避。 无法筛选出感染源。 墨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內心的惊骇,庆幸这些异能者没有吸收【感染】灵核造成大面积感染,但脸色还是不好,“范围多少?” 当时在场的,除了联邦工作人员,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研究员指著测出来的异能波动数值,“五米以內。五米以外的波动值可以忽略不计了。” 时以抬手按住耳机:“诺依!封锁闪耀的办公室,让蜀奕川和鹤衍迅速回来!排查昨晚距离灵核十米以內的所有人,统统送到联邦负五层隔离!” 她的耳机闪烁了一下粉白色的光,诺依应道:“是。” 闪耀看了眼时间,三点半。 他掰著手算了一下,自己已经六十四个小时没有闭眼了。 “我困了。”他往床上一倒,“咱俩一起睡,也许还能一起梦到念儿呢。” 迟钟神色复杂。 念儿面无表情。 “……你的这只手,有什么感觉?”迟钟盯著他手上的纹路,没忍住擼开袖子看了看,黑色纹路爬满了他整只手臂。 闪耀睁开一只眼睛,“我再不拦你你是不是要掀了我的衣服,咱有点距离感好不好。第二天晚上就要玩这么刺激的真的好吗?” 迟钟抬起头看了眼闪耀的脖子。 上將长期保持高强度训练和实战,身材无疑是非常好的,他看起来像是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但肌肉密度超出常人几倍,精瘦的手臂蕴含著极强的爆发力。 “你脱了上衣。”迟钟隱约看见了他脖子上有一点黑色雾气冒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真的!上將不骗上將!” “……” 闪耀的眉头挑得飞起,他隱约察觉出一些异常,起身脱了外套,保暖卫衣还算松垮,露出他的锁骨,近乎一半都被黑色纹路覆盖了。 “……你什么眼神?”闪耀:“跟看我命不久矣一样。” 迟钟:“……我会让风水大师给你挑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的。” 闪耀:“……” 闪耀:“不是哥们,我真命不久矣了?你能看见血条还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诺依的声音从床头的扩音器里冒出来,就俩字:“封锁!” 下一秒,整个世界叮铃咣当,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交响乐演奏。隨著声音的响起,大门瞬间被紧紧封死,窗户也迅速降下了坚固的钢筋,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连原本正常运转的空气循环系统也伸出了禁錮,將两人困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诺依?”闪耀的声音都在抖,“这是我的坟吗?” 第15章 我能看见 搞什么搞什么?!联邦最高级上將直接被封在了办公室里!他连一点知情权和反抗能力都没有! 想当年,联邦各方势力交叉,高层里每一个人要失去自由都是经过层层斗爭才能確定的结果,並且一道道审批都能拖延到人光明正大离开东亚不听你们瞎逼逼。 现在的联邦,墨空只手遮天,司令长下令关押上將,外面都没人知道。 “检测出灵核为异能者玛伊雅弥的异能【感染】,灵核散发出感染源,五米以內无差別感染,执行官召回十米以內的所有人员进行隔离。目前不確定有没有二代感染的风险。” 闪耀鬆了口气:“他还是爱我的,最起码我有知情权。” 迟钟:“……” “你关注点在这?”迟钟现在都想掀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层层封锁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你不做些什么吗?” 闪耀心大得很,往床上一倒,“睡吧,一觉醒来天下太平。” 迟钟冷静不了,“被感染的下场是什么?” “诺依,给他找视频看看。” 床头的投影仪探出脑袋,臥室灯光暗下去,如同看电影那般,诺依在惨白的金属墙壁上播放了感染者从头到尾的状態。 “感染初期,患者可能会突然出现高热、头痛、肌肉疼痛等症状,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异常嗜睡。” 迟钟回过头去看闪耀。 闪耀跟他对视,两只手在脑后交叉靠著软绵绵的枕头,挑起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诺依的声音仍在继续:“隨著感染程度加深,被感染者將丧失理智,无差別攻击周围一切活物,並且他们內部器官开始破碎腐烂,从口腔,鼻腔甚至是破裂的皮肤中渗出血液。接触到那些血的正常人將会成为二代感染者。” 屏幕上的人如同末世电影里的丧尸,张牙舞爪地扑向正常人,他们没有痛觉,不怕子弹,唯有天眼和刑天的高压电流能暂时將人制服。 “直到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也不知道诺依的视频是从哪来的,镜头疯狂晃动,让人无法看清具体情况。只听到一片混乱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鲜血四处飞溅,甚至模糊了镜头,使得整个场景变得模糊不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被感染后失去理智,身体扭曲著从地上爬起,然后发疯般地冲向活著的人们。 宛如人间炼狱。 迟钟以一种非常奇怪非常微妙的眼神看著闪耀,“……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困。”闪耀闭上眼睛,他已经非常非常想要入睡了,但身边还有个行动力十足並且危险係数还没有降下来的迟钟,他的身体警报不让他睡,“我需要休息。” 迟钟扭过头,看著念儿。 尤其是她身上的黑色纹路。 闪耀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而迟钟目光灼灼,近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空气,其认真程度让闪耀一阵心梗。 他觉得自己现在清醒多了,“迟钟,她……还在?” “一直都在。”迟钟嘆了口气,“我现在好危险啊,诺依,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前有感染者后有鬼魂,迟钟只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诺依冷酷无情:“不能。” “你能看见?”闪耀坐直身体,他一身刚阳正气丝毫不怕,“念儿?” 迟钟:“她说,嗯。” “你真的能看见她?” 迟钟看向念儿。 念儿思考片刻,开口道:“两年前上將为我留的医药费是五千元,但他因为火拼打坏了通讯器,是从临禾人民医院院长手里借的钱,最后是执行官还的。” 迟钟原封不动转述给闪耀。 “……有这事?”闪耀眨了下眼。 诺依:“有这事。” 现在,他们真信了迟钟能看见念儿了。 “你怎么不早说?”闪耀往迟钟那边挪了挪,“早说早查啊。” “我前天晚上见你的时候就说了,我怕鬼。”迟钟面无表情,“我要是没见过我怕什么啊,念儿都扑你身上了。” “……停!” 闪耀搓了搓脸,“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你能看见?” 迟钟抓住闪耀的手抬起来,“你看不见你手上的黑色纹路,我猜那应该就是感染,他现在已经爬了你半边身子了。而念儿身上全是黑色纹路,你俩症状一样,並且你刚才的疑问不是『我看见了什么』而是『我真能看见』,说明你们早就怀疑我了。我再不说一会你感染爆发咬死我算工伤吗?” “抚恤金髮给鹤衍。” 闪耀拍拍自己的嘴,“开个玩笑。我真被感染了?可我现在没啥感觉啊。” “我不清楚。”迟钟摇摇头,“我又不知道感染了会怎么样。” “我咬你一口你就知道了。” “我打死你需要赔偿吗?” 闪耀漫不经心的笑容收敛起来了,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 “我可不能死。”他喃喃了一句,抬头看向迟钟,“想办法救救我,我要是死了,联邦又得翻天。” 迟钟:“我哪来的办法?我刚甦醒才第五天好不好。” 闪耀:“诺依,从感染到死亡最长多少天?” 诺依:“无法判断,灵核等级不同时间不同,並且无法確定具体感染时间。” 迟钟望天:“阿衍怎么样了?我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你能看见感染……”闪耀捏著下巴思考,“你自己感染没?” “当然没有。” “这样,我咬你一口看看你会不会被感染,你要是没事就立马出去当一个人形测定器检测一下其他人。”闪耀提议,“答应的话给你一套房搬出去住不用闷在联邦。” “成交!骗人是小狗!” 迟钟把手伸过去,仿佛看见外面自由的世界在向自己招手。 闪耀张嘴,还没咬呢,迟钟又迅速抽回来,“等等等等!不是说接触到被感染者的血吗为什么咬我?!明明是我咬你才对!” “唾液也算。” “不行!” 闪耀放弃,抬手用指甲在自己布满黑纹的手腕上一划,瞬间鲜血涌出,他举起手,“行了吧祖宗。” “咱俩要是都感染了会互相撕咬吗?” “闭嘴我不想思考那玩意。” 迟钟俯下身,血珠滚入口中。 第16章 感染消失 闪耀翻身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纱布,隨手一缠就当是止血了。他咬著纱布打结,抬眼看迟钟:“咋样?” “……难喝。” “我踏马问你这了?” 迟钟吐了吐舌头,扒著自己的衣服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黑色东西,一切正常。 “我没事啊,看来我是真命天子不会感染呢。”他勾了勾唇角,抬头去看闪耀感染到哪了自己得赶紧说服诺依跑路,一眼看过去却见他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钟:“?” 迟钟睁大了眼睛,拽住闪耀的保暖卫衣掀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上啥也没有,唯一的黑点还是闪耀锁骨的凸起处有一个小小的痣。 “强抢民男啊!”闪耀嗷了一声。 迟钟都懒得理他不正经的样子,抓著他的手腕丝毫没管自己一把崩开了闪耀即將癒合的伤口,血瞬间浸透了纱布,“没了!感染没了!” “——”闪耀不怕疼,但不是这么受虐的人,“你先放开我!” “我说感染没了!我看不见那些黑色纹路了!” “祖宗你按到我伤口了!” 迟钟鬆开手,闪耀拆开纱布,小机器人滚过来举起一个止血喷雾,诺依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以为您不需要止血呢。” 在迟钟说了感染消失的时候,闪耀心里涌出了很多想法。 他在北美地下城曾经见过迟钟,闪耀偷偷翻阅过人类的实验数据,他知道迟钟的异能很特殊,对其他异能者都有绝对的控制。 闪耀知道迟钟可以防备【感染】【魅音】这样的控制类异能,所以一开始他就不担心迟钟被控制感染。 在迟钟提出他能看见黑色纹路的时候,闪耀真真切切地怀疑了一会人类的【陨落】计划到底成功了没,这看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他不会一个情绪激动轰飞长安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总归,迟钟本人现在不討厌人类。 闪耀试图放权给他,以一种信任的心態去面对迟钟,所以放血只是想证明给墨空和时以看,让他们把迟钟放出去当一个人工检测仪。 他要是忽然恢復记忆了会怎样…… 闪耀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联邦押了整个人类的未来,去赌迟钟最后的心软。 长久的沉默之后,闪耀面不改色地缠完纱布,“怎么回事啊,我身上感染消失了,你吃了?” “我怎么知道。”迟钟看著自己的手,“我身上也没有感染啊。” 看来不仅是本身不会感染,还能吸收感染。 就是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 难不成真的咬人? 迟钟皱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闪耀:“一直都没啥感觉,要真说什么,我现在不困了。” 可不是嘛,念儿就在旁边他还看不见,嚇都嚇醒了。 迟钟扭过头看向念儿,思考半晌,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但穿过去了,念儿没有实体,迟钟碰不到。 “吸收。”他非常中二地张开手。 闪耀往后缩了缩。 念儿看著迟钟,非常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 迟钟秒收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这不太行,我总不能每个人咬一口吧我又不是丧尸。” “你就当改善伙食了。” 迟钟举起拳头就要往闪耀脸上砸。 上將抬手握住。 诺依叮咚一声,打开了门。 “去吧,人形检测仪。” 迟钟看著他,“你不跟我一起去?” 闪耀头一歪闭眼长眠。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迟钟拖著自己的拖鞋,走到门口,忽然停住,扭过头看著念儿,“你跟我走。” 闪耀睁眼,又闭眼,“乖乖我的宝贝你先跟他走吧让我睡会,有什么冤屈跟他说我保证按照你最爽的方式给你报仇好不好么么噠再见。” 念儿乖乖点头,飘起来站在迟钟身边。 闪耀身心轻鬆,两秒深度睡眠,诺依叫都叫不醒。 电梯一路向下,直接到了负五层。但是电梯的按钮上並没有负几层,甚至都没有顶层区域的按键,全靠诺依执行。 “也不知道地下总共有多少层。”迟钟嘟囔一句,也没指望诺依回答,他等电梯门打开之后才往外走。 入眼是一条笔直的走廊,两边的门全部一模一样,装修简陋整齐划一的金属,门上有个口可以打开小窗子,就像监狱的小隔间。 门口等著他的是一个机器人。 说实话,第一眼迟钟嚇了一跳,这个机器人已经很尽力全仿真的,但就是达到了人类的恐怖谷程度没有再上升,非常像人类,开始依然透露出些许不自然。 它看不出来性別,个子很高,身形设置成壮汉,开口就是诺依少女的音线,“感染者还没有確定距离限制,只能使用机器人监管。” 然后它转变音线,变成符合身份的成男音,脱离不了机械感,“迟先生,您好,我来为您带路。” 它应该是独立系统,但诺依可以控制。迟钟迈开腿走出电梯,地下负五层有些冷,暖气不足,迟钟拉了一下衣服,“我想先去看看鹤衍。” “好的。” 他走到一扇门前,系统控制打开了小窗户,然后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迟钟走过去,弯下腰,“阿衍?” 鹤衍在小床上躺著,闭著眼睛听【群聊】里楚雾齐鲁和淮苏洛之豫吵架,后者认为先不要轻举妄动b级感染伤不到他们,前者则是收拾东西准备开干势必要把迟钟救出来。 目前被联邦抓回来隔离的人不少,尤其是担心那个擬態的傢伙揣著灵核溜达接触了其他人,因为没有办法检测,只能全部弄回来。 那么大的宴会,那么高的身份,联邦今晚实在是狼狈。 时以带著刑天挨家挨户敲门,全程机器人护送,杜绝二次感染的风险。 鹤衍知道迟钟来了,淮苏提前通知了一声。 於是【群聊】安静下来。 鹤衍起身,看见了小窗口的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睛,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又换上担心的表情,“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怎么样?联邦没有隔离你吗?” 迟钟上下扫视,然后抬起头对机器人说:“他没有被感染。” 鹤衍一顿。 什么意思,他的异能不是消失了吗? 第17章 早作打算 鹤衍也说不出迟钟的异能的具体名字。 他似乎会用很多异能,单是鹤衍见过的,金木水火土电冰风光……自然元素应该是齐全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记不清了。 但联邦不是把他的异能全部【陨落】了吗? 鹤衍知道是玛伊雅弥的异能【感染】,儘管他近距离接触了但那异能好像不会感染神,鹤衍没觉得自己有事,只是在隔离间躺一会睡一觉而已,他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家人。 至於联邦要是疑惑为什么感染这么隨机,就说是幸运,恰好没感染到他头上。 迟钟出什么头啊。 “没事的,別害怕,你没有被感染。”迟钟还安慰他,“等我去看看其他人,一会来接你。” 鹤衍蹲下来,从那个小窗口跟他对视,抬手揉了揉脸,趁机按在自己耳朵上,“您怎么分辨的?你能看见【感染】?” 迟钟点点头,“我看见闪耀身上的黑色纹路了,念儿身上也有。你身上没有,我再去看看其他人。” 洛之豫:【能看见?他以前也没跟我们说能看见感染啊。】 齐鲁一拍大腿:【那联邦岂不是要再次搞什么陨落计划!不行我们不能让联邦再对钟哥做那些狗屁的实验了!老子现在就去联邦劫人!楚雾你控飞机,咱们马上跑!】 【收到!】楚雾立马开始联繫手下准备飞机。 【湘儿。】洛之豫闭上眼睛。 楚湘猛扑上去抢走楚雾的通讯器,顺便在【群聊】里通知沈陌黑马上造反,他要翻身当老大。 【弟弟翻身把歌唱哈哈哈哈哈。】 【不是两位,“丛林”的实力什么时候到了能跟联邦硬刚的程度了?咱们劫走钟哥然后呢,总不能去欧洲找那群傻逼吧。】 【雾哥加油在北美冲啊,异能狩猎损失了那么多,咱们自立为王吧。你说是吧雾哥。】 楚雾:【我说不是,除非咱们联手把北美联邦分部掀了。话说咱家经营最久的不应该是“山海城”吗?点点在线没?】 云卿滇:【山海城没问题,只要我们能去把那四个崽崽接回来,申嵐的幻境能保证我们安全。】 【很好计划部署我们现在派人去欧洲,谁去?】 【这边推荐鲁哥冲啊。】 【义不容辞。】 【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他们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这次神使行动他们也不出手给哥哥们透个底,下次见,打屁股!】 【咱们要不也去临禾市逛一圈?我觉得那边神使好多啊,川哥加班加得我都担心他哪天猝死。】 【先不要轻举妄动。】 秦杉时睁开眼睛,他一开口,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阿鲁顾虑联邦会再次开启那些实验,但这一次,这一步是钟哥自己走的,他自己选择公开自己的能力,自有他的打算,我当初说了,我们要信他。】 秦杉时的能力是预知,平日很少跟大家打闹,一整个人都清冷得不行,除了唐晋原,其他人尤其是小点的孩子都是能躲绝对不凑上去。 听到他说继续等著,其他人只能歇了心思。 云卿滇问:【那我们需要去临禾市看看情况吗?】 【嗯。】秦杉时说,【他会去的,过完年后我们可以早作打算。】 在联邦有职务的人开始想办法去临禾市出差,自由的人预购机票,通过蜀奕川和楚雾的信息渠道瞄准部分地下黑色势力。 “蜀先生,请您上前来。” 机器人连接隔离室的扩音器喊话,蜀奕川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没多问,起身走过去,“迟先生,您好。” 迟钟看了一眼,“他身上也没有。” 排查了一路,迟钟见到了很多面熟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宴会上交流过,不仅是上流人士,还有宴会上的侍者,一些娱乐明星,加起来总共三十二人,其中被感染的有十二人,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虽然迟钟指认了谁没被感染,联邦也不敢掉以轻心,准备在四小时之后看看情况再考虑释放。 而那十二个人。 安良笙捏了下眉心:“他们联合起来开始施压了。” “让他们来。”墨空面不改色,“去跟闪耀谈,谈崩一个是一个。” “……他们罪不至死。” 安良笙跟墨空不太一样,司令长从小在外面野到大,对联邦的这些人没有感情。可安良笙是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还虚情假意地相互串门,同龄孩子一起上学长大,羈绊更多。 虽然这些羈绊並不妨碍他趁乱上位。 伊简移开话题,看著监控:“你真相信他能看见【感染】?” “他本可以不说的。”墨空低垂眼眸,“我认为他不提念儿,不管闪耀的感染,才是正確的做法。模糊的记忆和陌生的人,换做是我,在我熟悉周围之前我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的。” “而且闪耀选择信任。”安良笙补充道,“我们既然选择了让他相信人类,就必须表现出信任。” “信任是相互的。” “如果我们一直提防他警惕他,迟钟就不会信任联邦。听过雏鸟情节吗?他现在刚刚睁眼记忆全无,我们就要给予他安全感。现在他愿意站出来指出念儿的存在和感染的可视性,减轻我们的负担,那我们就必须信任他,像信任一个上將一样。” 时以托著腮:“话虽如此,你们加油。” 安良笙:“?” 伊简原本很认真地反思自己,时以忽然急转弯把他弄得一愣一愣的,“你这么討厌他?” “不是我討厌他,是他第一眼就不喜欢我,对我充满了防备和警戒。”时以丝毫没有自我认知,她觉得迟钟一睁眼自己就去看他已经非常好了,压根没考虑自己当时的眼神凶得很,“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安良笙把水杯放下,也不强求,“好吧。” 伊简把热茶水给安良笙续上。 “这十二个人怎么办?”安良笙抱著杯子暖手,“让他咬一口试试?” “从灵核下手吧。” 在场四个人同时转头,然后齐齐站起身,非常恭敬:“肖博士。” 第18章 迟钟的钱 迟钟確定了人数,诺依没有给出下一步指令,他想了想,去找鹤衍,机器人不放鹤衍出来,他说我可以进去,把我俩关在一起,哦不,是我们三个。 念儿说你可以当做我不在的。 办公室里的肖博士点头:“让他去吧,亲近一个人类,是好事。” 於是他进去了。 隔离室只有一个小床,摆了一些原始书本解闷,通讯器会被没收,没有窗户,暖气不足。鹤衍急忙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他身上,“你应该回病房休息。” 迟钟乖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盯著鹤衍,也不走,就是注视著他的金红色异瞳。 鹤衍费尽口舌地劝,劝不动这个犟种。 他自己內心又焦急又高兴,焦急这地下这么冷他就穿了件单薄的睡衣,床上的被子质量也不好,焦急他这么衝动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联邦如果再开启那所谓的陨落计划他们该怎么去救他。 可他又很开心迟钟对自己的……偏爱。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被修改了的过去了没有他熟悉的任何人的存在,可偏偏,第一眼,他就选择了自己。 “冷。”鹤衍把他按在床上,用那薄薄的被子將人裹起来,“生病了怎么办?” 迟钟其实不冷,至少他觉得还好能忍受,闻言非常自然地接话,“你照顾啊。” 鹤衍:“……” 虽然他知道迟钟不会生病,人类的那些感冒啊病毒什么的都不会影响异能者,但迟钟理直气壮的態度还是…… 他喜欢这样,迟钟无条件信任自己。 “真是个祖宗。”鹤衍不轻不重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迟钟眼巴巴看著他:“我有一个惊喜,你一定会高兴的!” “什么啊?” 鹤衍好笑地看他,这么著急跑过来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当然他希望迟钟立马恢復记忆,哪怕是装失忆,也好过他真的不认识他们要好很多。 受不了他陌生的眼神,鹤衍接受不了,其他家人也接受不了。 “闪耀说,如果我帮他鑑別感染,他就同意我搬出去,不用住在病房了。” 迟钟欢呼雀跃,“我可以出去玩啦——”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从睁眼的那一瞬间就不想待在联邦大厦这个金属牢笼里,望著窗外的光怪陆离,他保持高度好奇。齐鲁第一次带他踏出大厦的时候迟钟想过申请离开,像工作人员一样可以下班回家,可以去逛超市,去其他地方看看。 迟钟以为凭联邦对他的掌控,得休养个一年半载,没想到闪耀竟然同意他出去。 向联邦要钱,然后出去玩! 地球仪上的好地方他都要去! 上班?不可能上班!闪耀想要给他发任务想都不要想! 鹤衍:“……” 鹤衍的表情一言难尽。 迟钟后知后觉,把高兴的情绪收起来,一脸茫然,“怎么了?” 可別是什么他真的要在病房里休养一年半载。 “上將……”鹤衍搓了搓脸,“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他说我如果可以当人形检测仪,就给我一套房子,不用住病房啦。” 鹤衍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小笨蛋。 “首先,联邦的高级病房里所有的仪器都是极其昂贵的,你如果身体没事非常健康他们是不可能把病房当做你的休息室。” 迟钟眨眨眼。 “其次,我在接到offer成功任职的时候,执行官就已经把你后续的事情打包交给我了。”鹤衍说,“你知道你名下有五套房子吗?” 迟钟:“?” 迟钟:“我名下?五套??” 鹤衍:“对啊,你好歹是上將级別的將领啊,因为不爱钱財又在三年前重伤到眼看就要死了,拉著司令长的手说所有钱財不动產全捐给联邦造福社会,所以才只剩下这一点。” 迟钟张了张嘴。 迟钟仿佛天塌了。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全捐了? 而鹤衍还在说:“不过我打理你的財產的时候发现只是在长安剩了五套房子,其他一线城市也有,北美南美非洲大洋洲也有,只不过你都没去过而已。这些变卖一下也能有一两个亿吧,你就光靠银行利息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 还好还好,还剩了点。 差点变成穷光蛋了。 “並且司令长在三年前就答应你,如果没死立马退休,班一天不上。” 迟钟:“………………” 迟钟:“闪耀!!!!” 啊啊啊啊啊那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鹤衍虽然清楚这些都是假的,但执行官把这些財產划给迟钟了,那在法律上就是他的。有可能闪耀不知道,但鹤衍更觉得是上將套路迟钟让他免费干活。 心甘情愿地干活。 事已至此,迟钟的能力都暴露了,后续联邦会怎么利用他,鹤衍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能具体跟我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吗?” 玛伊雅弥的感染第一次被可视化,他也很好奇。 以前迟钟也没说过啊。 哦想起来了,玛伊雅弥年纪小,她出生的时候战爭已经结束,人类策划北美异能基地把异能者全抓进去了,迟钟从那时候起就没怎么跟大家见过面,自然不会提起这些琐事。 楚湘也没见过感染,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黑色纹路,还是黑雾。”迟钟举起手给鹤衍比划,“我看见了,闪耀手上的黑色,还有其他人,那些黑色会蔓延。念儿身上全部都是,诺依给我看的感染者的视频,身上都有黑色纹路。” “还有你给我看的照片,临禾市那些吸收灵核失败而死去的人,可是看不太清楚。我想要看看更清楚的照片。” 鹤衍顿了片刻,抬头看摄像头,“诺依,能给照片吗?” “不用了。” 墨空推开隔离室的门,“过来,我带你去看灵核。” 迟钟扭头看鹤衍,然后问司令长:“我带他一起。” “……行。”墨空慢条斯理地说 ,“他一会发疯咬人,我会开枪的。” 迟钟皱眉:“他没有被感染。” 墨空靠著门,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站在那里,风衣披在肩膀上,精瘦的体格显得格外挺拔,仿佛是大自然中一株歷经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翠竹,“过来。” 不容置疑,不容反驳。 迟钟慢吞吞地起身,把被子放下,准备脱羽绒服,却被鹤衍按住。 “冷。”他都没看司令长,“我跟你一起去。” 第19章 偏爱 电梯门打开。 时以站在中间,抱著手臂等人,她虽然换下了那身高定礼服,但穿著依旧单薄,仅一件高领毛衣搭配米白色长裤,长发散在身后,微卷,美得格外有衝击力。 在楼上办公室的时候暖气很足,所以他们几个人都没穿外套。 墨空下来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搭在椅子上的风衣,他的目光在时以身上停留半秒,又动动手將风衣披在执行官身上。 电梯持续下落。 念儿缩在角落里看著。 她想,这应该就是被偏爱的样子吧。 鹤衍的羽绒服穿在迟钟身上,墨空的风衣把时以罩了个严实。 她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二姐,那个成绩普通,样貌普通,一切都平平无奇的二姐,在家里没有人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开不开心,衣服是大姐剩下的,经常吃剩饭剩菜,照顾一家子的洗衣拖地,宛若不要钱的保姆。 因为当年上不起学,早早打工,后来弟弟喜欢钢琴,街舞,爸爸甚至还给他报了跆拳道,就怕儿子年纪小打不过姐姐们。 大姐姐是老大,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长得还可以,嘴甜会討人喜欢。而念儿接受了教育,並不要命地刷题学习,以出色的成绩得到了父母的目光。 但是,这一切,都不如弟弟是个男孩子。 念儿靠著窗户背单词的时候,看到了楼下接弟弟从兴趣班回来的妈妈,督促弟弟快点把鸡腿吃掉,別让姐姐看见。 她们三个人,大姐姐和自己睡杂物间,跟学校一样的上下铺,又破又小,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主臥是弟弟的,客臥是爸妈的,这个家好像就没有她们的位置。 如果不是一直没有弟弟,如果不是自己学习很好,爸爸是打算卖掉她的。 可是这件事情本可以不让她知道的,但爸爸一直拿出来说,让念儿感恩,感谢他的不卖之恩,他说著自己的伟大,然后嘱託念儿弟弟未来娶媳妇要钱,彩礼十万买车买房,他说你读书好挣大钱,要留给弟弟。 “念儿?” 迟钟伸手把鹤衍拉到自己身后,“念儿!冷静!” 那些黑色纹路好像活了过来,在她的身体上扭动,黑雾更是开始扩散,她的眼白全部变黑,黑洞洞的眼睛宛若深渊。 “怎么回事?”墨空感觉到了阴冷。 “不知道,念儿忽然……情绪不好?我不確定,她身上的感染开始扩散了,向外扩散,黑雾——停电梯,快出去!” 他说感染,在场三个人谁也没怕——鹤衍是感觉不大,墨空和时以则是因为人类曾经试验过玛伊雅弥的感染能不能感染神明,实验结果是不能。 但都因为有外人在,表现出来紧张,往迟钟身后挤,眼瞳震动,双手紧握,呼吸都乱了。 ——真是不去混演艺圈可惜了。 “念儿。” 时以忽然开口唤道。 念儿一顿,黑雾收敛了几分,眼睛恢復原样。她看著时以,像是两年前贫穷的小姑娘无力承担在联邦的高额开销,在医院里看著执行官,带著浓浓的悲凉感。 时以也在看著她。 执行官仿佛能看到念儿一样,温柔地注视著她。 当年时以本来是去临禾市配合闪耀的任务,干掉一批神使之后执行官督查百官,调了新人过去。她听闻了这分配给临禾市的名额被爭抢闹出的丑闻,亲自去了医院,见到了念儿。 她资助了念儿,也资助了很多偏远地区没办法上学的女孩。 “我会给你討回公平的。”时以说,“你在学校里所有的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无论什么,我都可以为你报仇。” 黑雾消失了,纹路也静止了。 念儿露出一个笑,感恩的笑容:“谢谢您,执行官。” “她在谢你。”迟钟眨眨眼睛,鬆了口气,“没事了。” 电梯门开了。 时以率先往外走,然后是墨空,迟钟在最后,念儿飘在他旁边。 迟钟小声问:“怎么了?这次你还有印象吗?” “……我就是,有点难过。”念儿低垂眼眸,“被偏爱的感觉真好啊。” 被偏爱? 迟钟下意识看向鹤衍。 鹤衍已经跟他並肩走了,而前面两个也是並肩,但是快了他好远。 时以个子很高,但风衣更大,几乎將她整个人罩住,从后面看只露了一双鞋子。 念儿已经没有呼吸了,可她看起来就是鬆了一口气的样子,有种释然感。 迟钟后来跟上去的时候,时以问他,念儿说什么了。 “她说。” “真好,你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时以並没有像迟钟预料的那样露出惊讶或感动的表情,相反,她轻轻地笑了笑,去看念儿,后者感觉到了执行官眼中的温柔。 可是时以看不见具体,她笑著说:“错了,念儿。旁人的喜欢从不是空穴来风,是因为我坐到了执行官的位置,他们不得不討好我罢了。” “你强了,周围才都是好人。你没用,隨时都是弃子。” 她微微歪过头去,美眸轻抬,似笑非笑地看著墨空。但是司令长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时以撇嘴。 “指纹验证成功,虹膜验证成功。” 墨空打开放置灵核的实验室,只把迟钟带了进去。 时以双手抱怀,不满道,“司令长的心真是像石头一样硬啊。” 鹤衍:“……” 这是他能听的吗? 研究员几乎彻夜不休地换班工作,除了这颗灵核以外,还有不少放置灵核的空间,研究员时刻监视著灵核的能量波动。 没有人选择销毁,也有些灵核,销毁的代价也很大。 比如【感染】。 这要是一枪崩了,蕴含的能量会瞬间释放,看不见的能量波动只有特殊物质才能封锁,不然就是自由扩散无差別感染。 这个地下实验室就是封存灵核的特殊物质。 联邦除了缴获还没有被人融合的灵核以外,还会在世界各地收容,將神使的灵核提取出来,在神明察觉到神使死亡而自爆之前用特殊物质封存,研究。 或者说,联邦一直在试图断开神明与灵核之间的联络,让神无法控制灵核自爆。 目前还没有办法。 正是因为联邦还没有办法掌握灵核,所以鹤衍他们才能拥有自己的神使。 在某些並不安全的地方办事,还是要有一点能量傍身才好。 毕竟鹤衍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20章 人类的曙光 墨空很快带著迟钟出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带著人上去,然后让鹤衍回隔离室,铁门关上,却没有离开这一层。 鹤衍想开口问都没机会,只能去听【群聊】里的话。 因为关了很多身份高贵的人,联邦大厦周围水泄不通,不仅是世家带人来施压,还有好多新闻媒体闻风而来,围得水泄不通。 现在是凌晨四点,深冬,一群人都很有病。 淮苏想著自己今晚一夜没睡,在宴会周围“看”著一切,然后出了事,又在联邦周围“看”到现在。他坐在车里,在外围,以华启的身份等著接岭穗粤和岭澳莲出来。 岭紫荆倒是因为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拿著灵核的神使而躲过一劫,此刻坐在驾驶位,翻看著其他企业下的娱乐信息和一些小编的爆料。 江昼浙一直陪著淮苏,现在平躺在后座闭目养神。 【司令长让钟哥碰了灵核,他没有吸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他们两个在对话,但我看不出来是在说什么。】 淮苏再一次痛恨自己不能听见声音,【送阿衍回去了,他们三个人站在走廊里,钟哥……嗯?他手里拿著灵核?】 迟钟张开手,那颗眼珠子大小的灵核静静躺在他手心,没有像人类一样融合。 他意念一动,那些其他人看不见的黑雾从十二个隔离间中飘出来,无视所有金属阻挡,迅速融合回去。 “好了。”迟钟像是盘核桃一样隨意把玩灵核,瞅了一眼原本被定义感染的人,確定黑色都已经消失了,他放下心来,“现在没事了。” 三人又一起把灵核送回去。 “你再试试这个,碰一下。” 墨空带他去看了另一颗灵核。 这颗灵核是浅蓝色的,更小一点,散发淡淡的光,比那颗【感染】要显得无害。 迟钟走上前,一把握住灵核。同样,这颗也没有吸收,只是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时以眼神微变,若有所思。 “好了,我们走吧。” 迟钟没有多问,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乖乖跟著他们回去,不过没有回病房,在电梯里,墨空叮嘱道:“不要跟任何人说你的能力,鹤衍也不行。他如果知道了,我会换掉他的。” 换掉之后呢?迟钟眨了下眼睛,只是点点头。 念儿身上的黑色纹路没有消失,迟钟只能猜测念儿的感染不是这颗灵核造成的。 他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会,时以歪著头看他。 “我以前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不知道,你没有说过。”墨空看著电梯显示的楼层不断增加,“异能狩猎时期发生了很多,北美地下城爆炸,北美异能基地爆炸,很多数据都没来得及抢救。也许这个能力是你昏迷三年老天补偿你的,谁知道呢。” 补偿……迟钟眨眨眼睛,“我算是异能者吗?” “不算。”他们两个斩钉截铁,“你是人类的將领,你只是一个人类。” 顶楼区域。 电梯开门,墨空带著迟钟进会议室,那里的主位上坐著一个满头银髮的女士。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浅浅的纹路,却无法磨灭她眼中的睿智光芒。那双眼睛犹如深邃的湖泊,蕴藏著无尽的知识与智慧。 她身著简约而典雅的保暖衣,色彩柔和而沉稳,一头银丝梳理得整齐利落,微微捲曲的发梢透露出岁月沉淀的韵味。 墨空道:“肖博士,人带来了。” 她站起身,越过联邦一眾高层,走到迟钟面前,伸出手,“你好,迟钟。” 迟钟握住她的手,“您好,肖博士。”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仿佛有一层轻纱覆盖著,让迟钟难以看清。那些片段中,他似乎与这个女人有著某种联繫,但又如此遥远而模糊。 迟钟紧皱眉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希望能从她的表情或言行中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肖博士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眼中闪烁著一种复杂的光芒,让人难以捉摸。 “迟钟,你在三年前的异能狩猎时期,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问我。” 她的声音很轻柔,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肖博士拉著迟钟坐下,“我知道你脑部受创失了记忆,所以我抓紧时间从北美赶回来。迟钟,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迟钟看著她,想从她身上去找自己的过去,“我是异能者吗?” 那边墨空就要开口反驳,被肖博士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你怎么定义异能者和人类呢?” “……鹤衍跟我说,异能者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迟钟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异能者了,以前的事情都是模糊的,我所看到的都是人类记载的。” 肖博士保持著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不炽热,慈祥而又充满力量。她用那温和与安寧的眼神注视著迟钟,流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 “如果我说,你是神明。” “你现在会怎样?” 会议室內,四位联邦掌权人几乎同时抬起头,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情绪。平日里,这几个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此刻却在一瞬间显露出了相似的震惊之情。 然而,他们的情绪收敛得非常迅速,仿佛只是短暂的失態。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默契。没有人开口说话,会议室里再度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我……”迟钟缓缓睁大眼睛,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想到那颗拿捏在自己手中的灵核,肆意掌控。那时候他应该可以控制灵核感染所有人,整个地下室那么多灵核,迟钟都能抢过来—— 抢到手,拥有能力,成为异能者。 或者他本身就是神明,万人膜拜的神。 然后呢? 像宴会上的那三个人,控制全场大开杀戒,或者是感染者的视频,把人间变成炼狱? 迟钟又想到自己兴致冲冲地跑去找鹤衍,告诉他自己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可以出去玩啦,他喜欢不夜城的晚上,还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 也许以前太忙了,忙到都没有空欣赏这个世界。 迟钟说,“联邦会杀了所有异能者。” 所有人都对异能者避之不谈,联邦更是奉行杀无赦政策。 肖博士摇摇头:“不,迟钟,相反,联邦一直在寻找能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的办法,从而可以掌握异能利用异能,维持人类的秩序。现在的人类除了大规模热武器以不计代价的毁灭去对抗异能者之外,只有闪耀可以做到去与那些强悍的异能者对抗。” “你看到昨晚的宴会了,人都是一样的,被杀了,就会死,无论阶级。你也知道了那三个人类都是抱著怎样的心態去拥有异能,他们是在毁灭。” “如果灵核可以控制,让心存正义热爱生活的人去合理使用,百姓的生活可以更加美好。减少战爭和衝突,让光明的范围更加广阔。” “你会希望人类美好生活吗?我说的不是你见到的世家贵族,我说的是念儿。” 迟钟抬起头,去看念儿。 现在他还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迟钟眼里,人类就是人类,他现在还不能明白总统的地位,还没有见过为了生活而没有尊严的人类。 肖博士很明白,面前这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东方神明,他从生到死都不会接触到一丁点平民百姓,迟钟在天崩地裂生灵涂炭的时候说过“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神明的眼里只有与他们同一层次的神明,而没有人类。 “你以前的愿望就是造福苍生,包括你在內,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 “迟钟,你现在还愿意帮助联邦吗?” “……” 迟钟嘆了口气,“所以我真的是异能者啊,异能是操控灵核吗?” “以前在地下城实验过。”肖博士摇摇头,“你的异能,就是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被我们命名为——” “【曙光】。” 曙光,人类反抗神明的曙光。 迟钟抬眼扫了一圈,其他人都面无表情,见他看过来,还非常友好地勾起嘴唇笑了笑。 似乎……这才是正常的。 就应该是异能者,这才对,那种难以忽视的隔阂感在这一刻才算是消失。 错误终於被修正,他这块拼图终於放在了合適的位置。 我是异能者,我是神明。 可我选择人类。 “我愿意继续为我曾经的理想奋斗。”迟钟露出一个笑容,千言万语融入他的黑色眼眸中,迟钟抬起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为新世纪努力。” 肖博士握住他的左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不过,你不要怪他们几个瞒著你。”肖博士怪嗔地瞥了一眼墨空和安良笙,“曾经的选择已经耗尽了你的勇气,他们怕你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也怕你会重回神明序列。” 迟钟缓慢地“啊”了一声。 安良笙低垂眼眸,嘆了口气,“联邦成立之初,也是依仗了很多异能者。后来北美异能基地,到你昏迷的这三年,灵核被神明控制,闹了很多乱子,我们没办法鑑別,只能无差別围剿所有异能者来稳定社会。你可以理解的吧?” 意思就是,迟钟和其他异能者当初帮助人类建立联邦,在迟钟昏迷之后联邦开始无差別绞杀所有异能者,他们缄默不言,不告诉迟钟他是神明的身份,是怕迟钟寒心。 伊简缓慢移过去视线,盯著安良笙充满担忧和愧疚的脸。 “战爭太过痛苦,你忘了那些,是好事。”墨空说,“在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我们还是为你鬆了一口气的,我答应了你如果能活下来就原地退休静心休养,忘记那些创伤,对你的退休生活来说,很好。” 迟钟无法反驳。 一想到自己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空閒时间,未来想干嘛就干嘛,他的嘴角比ak还难压。 但现在不能笑,会破坏氛围。 “如果。” 时以道:“你接受这一切,你还愿意帮我们吗?用你的能力。” 迟钟犹豫。 五个人都看著他,无形之中也有压迫感。 迟钟试图討价还价:“我当然可以帮忙,但是——” “我不想上班。” 他的摆烂溢於言表,“拒绝凌晨两三点的开会,拒绝每天报导,有什么必要的可以帮一下忙,但我已经退休了。” “记住,我已经退休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其他人。 除了肖博士保持笑容,另外四位实在是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肖博士笑眯眯的,“好,这也快到过年了,工作不多,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听说时以给你找了个助理,让他陪你好好玩。” “时间还早,再回病房休息会吧,你身体还没有恢復呢。” 迟钟小声提要求,“那我能把鹤衍放出来吗?他没有被感染。” “可以,我相信你的判断。”肖博士说,“诺依,带他去吧。” 会议室的门自动打开。 迟钟起身,挥挥手,“您也休息,我走啦。念儿,走了。” 念儿点头。 电梯开始往下落,听到声音之后,他们四个人总算是卸下来包袱。 “肖博士,他的异能真的是【曙光】?这消息我们怎么没有收到?是在地下城的时候確定的吗?那群异能者知不知道?”时以连炮攻击,肉眼可见地焦虑。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情况。 肖博士淡漠地摆摆手,“我现场编的。” 墨空:“……” 时以:“?” 安良笙:“啊……” 伊简:“您很有才。” 伊简给安良笙添上了热茶水,顺手给肖博士一杯,然后自己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还好您机智,不然今晚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话说他的异能不是没了吗?这算是怎么回事?” “地下城的【陨落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用异能对抗异能。” 肖博士嘆了口气,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疲惫,“这个异能名为【封印】,將迟钟的所有异能封印在了他自己体內,才会造成没有异能的假象。其实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根本达不到【陨落】,我们不过是自欺欺人。” “【封印】是谁的异能?”墨空皱起眉,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闪耀把那人带回来控制住了。 “……我不知道。” 肖博士摇头:“异能狩猎最后,神明逃往欧洲的时候,迟钟奄奄一息地爬到了人类的根据地,说起【封印】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异能了,我不知道是谁的。” “他曾经就能把其他神明的灵核吸收为己所用,现在多了【封印】的前提条件,或许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被我命名的【曙光】。” “他也確实是人类的【曙光】。” 第21章 风水大师 迟钟把鹤衍带回了病房。 现在是五点,距离天亮还早,还能再睡会。 “迟钟,后来,发生了什么?” 鹤衍看著迟钟摆放枕头整理被子,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墨空不让我告诉你。”迟钟头也不抬,他没说那种敷衍的话,也没有撒谎,直接明了地告诉鹤衍,墨空不让说,是机密,他现在不能知道,“他说,你要是知道了会被换掉。” 迟钟钻进被窝,扭过头看著他,“我很喜欢你,不想换掉,所以不能说。” 其实他也怕,如果鹤衍知道自己是异能者,会不会害怕自己,会不会不敢当他的助理。 鹤衍会辞职吗? “……您是捨不得我做的饭吧?” “没有!”迟钟义正言辞,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鹤衍钻被窝睡觉,“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喜欢,你做饭超好吃。” 他两手交叉像是猫猫祈祷一样,“我找闪耀给你加工资,不要走。” 鹤衍不记得迟钟以前会如此粘人。 不对,他对信任的人是非常依赖的,偶尔能表现出比小椰子还幼稚的样子。 只是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可靠的东方神明。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搬出去?” 鹤衍钻进被窝。 “就这两天吧,睡醒了去看看,不知道需不需要置办家电,需不需要装修一下,或者我可以先住一个,再装修一个。”迟钟美滋滋地想,“阿衍,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鹤衍有些迟疑,“可是我……” “阿衍,你总不能早上五点爬起来开车过来给我做早餐吧?” “可是这不太好吧……” 迟钟闭上眼睛,语气认真了很多,也显得他多了几分威严:“鹤衍。” 鹤衍一顿,瞬间被回忆拉到很久很久以前,但他没有沉沦多久,“我只是觉得,太舒坦了,这工资拿得烫手。” “……”迟钟抽了下嘴角,鹤衍竟然嫌钱太多伤良心,“那你空閒时间还能去辅佐一下闪耀,出个任务什么的。” “算了我不怕烫。”鹤衍立马改口,“我看过你手下的那五套房子,太久没人住了,需要重新收拾一下。如果不想在联邦大厦,可以先去我家,过了年之后再考虑装修的事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也行。”迟钟点点头,“啊,我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鹤衍笑了两声,“遇见您真是我此生之幸。” …… 早上八点。 迟钟好像闻到了很香很香的芝麻糊的味道,他翻了个身,鼻子动了动,缓慢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小桌子上摆放的热气腾腾的早餐。 念儿靠著门,看小厨房里的鹤衍忙活,他还隱约听见闪耀指指点点的声音。 闪耀:“葱姜蒜香菜都不要放!多盐加辣,但是我不能吃辣,你用勺子在汤上面飘一下就当是放了。別放小虾米我觉得扎嘴,这些什么耗油十三香放不放,哪个是醋?” 然后是鹤衍忍无可忍的声音:“上將,您可以在外面等著的。” “我觉得做饭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闪耀摆弄著瓶瓶罐罐,“虽然我只会炸厨房。” 自从昨天晚上闪耀吃了一次晚饭,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要活,要求鹤衍必须每顿饭多他一份。 鹤衍拼命在心里洗脑这是上將这是发工资的老板你不能拿锅铲拍他。 迟钟拖著拖鞋走过去,探了个脑袋,“你们在做什么?” “醒了?洗漱完可以去吃了,我做了芝麻糊,但上將想吃餛飩了。”鹤衍利索包餛飩,因为闪耀不吃葱姜蒜,两个人僵持半天最后被闪耀暴力榨汁加进去调味,“你想吃哪个?” “都要~”迟钟飘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坐到椅子上开始吃早饭。 鹤衍动作很快,包了三人的份,芝麻糊只有他和迟钟的。 迟钟喝了浓稠到勺子不倒的芝麻糊就吃不下了,所以浅尝了两口餛飩,看著闪耀炫了两碗。 鹤衍秉持不浪费的態度吃完了,收拾碗筷。 “听说你今天就想搬出去?去鹤衍那边?”闪耀托著腮,从来不做家务的上將看著迟钟把桌子收拾了一下,“这么著急,我以为你会过完年再走。” “上將,你什么时候退休啊。” “啊?我大概率退不了休。” 迟钟“嘖嘖”两声,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了,“所以你不能理解我自由的感觉。” 闪耀:“……” 闪耀:“你再说我就要破防了。” 迟钟靠著椅子笑话他,而后严肃了很多:“念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念儿看过来,眨了眨眼睛。 “最后的监控视频是十五天前的联邦大学门口,她出了学校,就不见踪跡了。”闪耀点开手腕上的通讯器,把蓝屏移动到迟钟面前,“你看这两段视频,两个摄像头之间就空了一点距离,她就在这里消失了。” 念儿凑过来看。 “念儿身上没有感染。”迟钟道,“她应该是失踪以后才感染的。闪耀,你有没有临禾市那些受害者的照片,我看看有没有感染。” 诺依弹出来照片。 今早闪耀醒的时候,时以把大概事情经过都说了,上將懊恼自己错过了大戏,所以马上来病房蹭饭了。 “全部都是感染者。”迟钟面色阴沉地下了定义,“就是不知道,这些感染者的感染能量跟昨晚的灵核是不是同一个。” 闪耀收起蓝屏:“我看你休养得不错——” 迟钟马上敲响警钟:“你要做什么?” “过完年一起去临禾市转一圈吧。”闪耀诚恳道,“就当是公费旅游。你只需要站在马路上看看哪里有感染什么的,去一些蹦迪现场啊,装作服务员敲个门,我和鹤衍跟著你,有情况咱就动手。” 迟钟:“……你又想逼我上班。呵,我有五套房,你拿捏不了我。” “你要为你的理想奋斗啊!” “我失去了理想,就像是鱼失去了自行车。” 鹤衍没忍住,笑出了声。 迟钟闭上眼睛,“上將,我才刚睁眼五天,您还记得两天前不许我下床的要求吗?我是病號,累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说不得。” “这是新时代的四德吗?” “我还有三从,从不管事,从不劳神,从不操心。” 闪耀:“……” 闪耀试图道德绑架:“可这关乎临禾市几千万人民的平安,你忍心看他们战战兢兢过不好一个年吗?” 迟钟没有道德:“我要求低一点,这几千万人有谁给我烧过纸吗?” 连他差点战死北美为人类捐躯都没有谁给烧过纸,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享受享受怎么了。 迟钟高度讚赏那些为人类奉献一生的大人物,但他自己现在就想摸鱼休息,刚睁眼五天就去上班他也不要太辛苦了吧。 闪耀趴在了桌子上。 鹤衍擦乾手,从小厨房走出来,“上將,您准备什么时候再去临禾市?” “明天下午的飞机,高调入场震慑一下临禾市的异能者,爭取新年这几天没事。过完年之后初三去东南亚的南省的象市,初五去南亚的摩陀利州中心城市,初八去西亚,那边好像不太安静,被异能侵扰得厉害。十四回来过个元宵节,十六去非洲……” 他掰著手指数自己的行程。 迟钟一边“嘖”一边摇头,“还好我退休了,上將真苦。” 闪耀不死心:“你帮帮念儿不行吗?现在只有你能看见她。” “左古陇医生的那个风水先生朋友马上到长安,您可以联繫一下他。”鹤衍把闪耀的藉口塞回去,“那人在业內的评价非常高,或许可以试试。” 换而言之不要缠著迟钟,他应该休息。 闪耀:“他怎么来的?” 鹤衍莫名其妙:“坐飞机啊?” “……”闪耀,“我的意思是,左古陇怎么把他喊来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神棍难道不是在山的犄角旮旯里隱世直到我们虔诚地三顾茅庐才肯出山指点迷津吗?” “……上將,少看电视剧。”鹤衍说,“左医生打了电话,超度一个灵魂是明码標价的。您付钱。” 闪耀:“道理我懂了,为什么是我付钱?” 迟钟诚恳:“你的钱我的钱不都是联邦的钱吗?” “……这话別让安良笙听见。”闪耀托腮,“那神棍有谱吗?” “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迟钟跃跃欲试,“喊人来联邦大厦,还是我们约他在外面?左医生上班没?” “没有,接机去了,现在应该是刚落地吧。”鹤衍看了看时间,然后问闪耀,“怎么安排?” “我有个主意。” 闪耀神秘一笑。 …… 楚湘坐在行李箱上打游戏,机场实在是太大了,他走不动。 楚雾戴著口罩,跟著导航定位去找左古陇的车,一只手拉著行李箱的把手往前走,看起来轻鬆无比。 路人们纷纷侧目。 两个人没露脸都帅得周围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高个子男人戴著口罩,穿了个宽鬆褐色风衣,衣角隨著他大步往前走而翻飞,內搭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柔软的材质贴合肌肤,不仅舒適,更凸显出他修长的颈部线条。下身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硬朗的牛仔面料修饰著他笔直的长腿。 而坐在行李箱上的男人看起来年幼一点,米白色羽绒服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的针织衫,细腻的纹理散发著温暖的气息,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閒裤,裤脚整齐地收束在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中。 他头髮略长,更显得毛茸茸,左耳后面落下来的一缕极长的黑白过渡发色隨风而起。 “你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楚雾的手用力了几分,虽然不是特別沉,但看弟弟这么悠閒他就不得劲。 楚湘全当没听话。 楚雾一会嫌他重一会嫌他瘦,楚湘已经练出了选择性耳聋的技能。 “昨晚的联邦很热闹啊。”楚湘从兜里摸出来一颗,趁自己游戏人物死了正在復活阶段,仰起头掀开哥哥的口罩给楚雾塞了一颗。 楚雾看见左古陇了,对方戴了一条红色围巾,於是举起手,“这边,阿陇。” “雾哥,湘儿。”左古陇提著两杯热奶茶,“有事,上车细说。” 楚雾挑眉。 左古陇开车,点开通讯器把蓝屏划过去给楚雾看,“上將想考验湘儿的能力,让他去长安世博园『偶遇』钟哥,要湘儿自己主动看出来不对劲。” “问题不大。”楚湘抱著奶茶,“先去吃早点,我饿了。誒,你怎么抢我的奶茶啊,阿陇你带的这人是谁啊?” 左古陇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我没带人啊……” 楚湘眨了下眼睛,盯著自己旁边的人看,確实有一种淡淡的死气,应该是才死没多久不肯走轮迴路的人。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见,立马模仿电影片段向楚湘露出一个恶狠狠的邪恶笑容。 而副驾驶的楚雾偏过头,眼神仿佛刀子一样直接剜了他的灵魂,浑身的凶煞气息比厉鬼还要可怕。 “嚇跑了。”楚湘嘖嘖两声,他哥的戾气比鬼还要嚇人,“阿陇,你遇到啥事了?” “我没干啥啊。”左古陇想了想,“哦对了,我车今天限號,这是小吉祥的车。她昨天休假突然叫去加班,开这车去的。” “昨天晚上死了几个人?” “川哥说,就死了三个异能者。” “刚才那可能是其中之一。”楚湘往后面看,那傢伙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阿陇拐弯,我把他收了。联邦有线索没?没有的话我就要漫天要价了。” “据我所知还没有。” “嘿嘿,赚票票,养哥哥~” 楚雾看著通讯器,头也没抬,“崽崽真乖。” 吃了早餐,三人往长安世博园出发。 闪耀叮嘱左古陇不能透露念儿的任何消息,鹤衍提醒道左医生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迟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念儿坐在他身边,鹤衍被上將拽著下去划船,美其名曰考验风水大师的能力。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湖另一端抱著望远镜偷看迟钟。 迟钟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神仙道道的白鬍子老头,还是那种一看就道行高深令人信服,最好配备什么装备,比如说拐杖,不起眼的木头拐杖其实是什么通天的法器—— “先生,您好。” 迟钟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个过分年轻看起来还未成年的男生身上。 嗯? 第22章 灵魂体 楚雾没来,他去华启跟大家商量临禾市那边的情况。 左古陇还想问问鹤衍你们在哪,楚湘仿佛有雷达,直奔迟钟而去,还跑得飞快。 “湘儿,你急什么?”左古陇的身体素质要比楚湘好很多,他也知道楚湘是一个能躺著绝对不坐著的主儿,今日难得一见他跑这么快啊。 楚湘急得不行:“你们也没说那东西这么凶啊!身世调查清楚没?早知道我就应该在华启守著钟哥了!” 左古陇一听,瞬间脸色发白,“你在这里都能感应到?” “嗯!我感觉到了七倍的煞气!” 楚湘的异能【阴阳】要比他们那个行业里不少大师都厉害,普通人类哪怕真有点通灵的能力也需要藉助道行和外界法器。楚湘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第一次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情。 一个人死了不肯走轮迴路,周身是有煞气的,停留得越久,那凶煞之气也就越严重。 这都七倍了,得多可怕! 迟钟还单独跟她在一起,左古陇想想都一阵后怕。 十分钟,对左古陇来说真的太漫长了。 楚湘看见迟钟在椅子上坐著,而念儿坐他旁边。 “嗯?”楚湘思考片刻,左右看了看,略有一些茫然。 明明有非常强的煞气,怎么这里只有一个这么弱的小鬼? 他整顿衣衫,走到迟钟面前,呼吸不由得放轻了很多,当年那个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的神明阔別这么多年再次见面,楚湘有点忍不住想哭。 “先生,您好。” 他看著迟钟抬起头,依旧是楚湘初见的模样,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的面容依旧如往昔般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又不失柔和。只是深邃的黑色眼眸中少了昔日睥睨天下的傲然。 岁月的洪流滚滚向前,世间万物都在变迁,唯有他被时间拋弃,不老不死。 楚湘半跪下来,仰视迟钟,宛若当年的小孩子般仰起小脸冲迟钟笑:“我是楚湘。” “您好。”迟钟回以微笑,“我是迟钟。” 迟钟看到了左古陇,大概清楚面前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楚湘业务能力嫻熟,“先生,我观你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此乃有福之相。但近日眉宇间似有一丝阴霾,想必是运势稍有波折。” 他装模作样地掐著手指算了算,楚湘的手很漂亮,修长白皙,保护的很好没有一点茧子,只是此时看起来神神叨叨,让迟钟有种割裂感。 谁说是老头子的。 楚湘看起来还没大学毕业吧。 这学的什么专业?玄学吗?看起来很像回事,不过有点不符合时代价值观。 楚湘从口袋里掏出他装样子的小瓶子,拿著一个柳叶倒了点瓶子里的水,然后在眼皮上一点,就算是开了天眼。 左古陇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装了,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 楚湘这才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念儿。 奇怪了,这女孩看起来也没那么重的怨气啊,刚才他隔空感应,感应错了? 可是这周围的煞气不少啊,从哪来的? “你真能看见?”迟钟问。 “白裙女生,目测大学生,身高应该一米六五吧,长髮披肩,看起来就是乖乖学习的那一种。”楚湘把特徵报出来,“您也能看见?” 迟钟点头,他倒是没说错。 不过有一点。 “她身上还有黑色纹路,你看见了吗?” 这下轮到楚湘茫然了,他虽然知道昨晚鹤衍说了迟钟能看见的感染的事情,但为什么会在灵魂上有感染,不应该是肉体吗? 但楚湘觉得这不是自己的事情,【感染】不算阴阳序列,他看不见很正常,於是他坦言道:“我並没有看见所谓的黑色纹路。” “那你能找到她的身体吗?” “联邦没有找到吗?” 迟钟摇摇头。 “如果她的身体没有化成灰,我可以找到。”楚湘站起身,望天,眯起漂亮的瑞凤眼,半晌,他对念儿说,“说三个数,隨便什么。” 念儿微顿,小声说,“一二三?” 他掐指算了一会,实际上是用异能勾连阴阳两路,凝聚灵体和肉体之间的联繫,让他能看见。 “……” 好半天都没有熟悉的白色丝线出现。 不是吧,真成灰了? 念儿眼巴巴看著他,眼里透露著小心翼翼的可怜感。 “怎么样?”迟钟问,“能找到吗?” 楚湘抿了抿嘴,有些迟疑:“好像真成灰了……要么就是离得太远!不过好像不太可能,灵魂体不会离开肉身太远的啊……她还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迟钟:“所以你找不到?” “对。”楚湘嘆气,“大概率她的身体已经被烧成灰了,或者是强酸强碱腐蚀完了,总而言之,已经找不到了。” 念儿眼里的光渐渐消散,她缓缓抬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很想哭,可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挣扎著冲楚湘笑了一下,可是比哭还难看,“没关係,没关係……谢谢您帮我,谢谢你……” 她身上的黑色纹路没有动静。 迟钟原本挺伤感的,注意到那些感染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 但是迟钟没来得及细想,楚湘已经被感动到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口风琴,“早走早超生,留在人间也是痛苦,我送你离开吧。” 一直观察这边並与迟钟保持语音通话的闪耀都没来得及开口阻止,楚湘吹动口风琴。 左古陇扑上去捂住了迟钟的耳朵,把迟钟嚇了一跳。 “吱————呀!!!!!!” 还以为他要来一段旷世奇乐来超度灵魂,谁知道一开口刺耳到爆炸,仿佛是破碎的玻璃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响尖锐又难听,令人牙痒。 公园还有閒玩的路人,被嚇了一跳,捂住耳朵迅速跑开,而湖中心划船的游客拼了命地远离那是非之地,难听得要死。 迟钟非常感激左古陇捂住自己耳朵,虽然没啥用处,他也非常贴心地捂住左古陇的耳朵,两个人闭著眼睛强行忍受。 还好闪耀已经靠近岸边了,他几乎从船上飞下来夺走了楚湘的口风琴,让这噪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行了祖宗!你吹得这是个啥啊!” 楚湘去看念儿,却发现后者依旧坐在椅子上,捂著耳朵警惕得看著他。 “你怎么没走啊?”楚湘疑惑,他以为自己没吹到位,去抢自己的口风琴,“还给……我靠?” 楚湘后退一步,差点撞左古陇身上,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著闪耀,“我说这里怎么有这么重的煞气,你身上掛了六个小鬼!” 闪耀:“?” 闪耀:“开什么玩笑!” 楚湘掏出自己的小玉瓶子,单手在空中画字符结印,里胡哨的,很像回事,“別动,我收了他们!你这是什么倒霉体质。杀气还挺重,手上人命不少。” 看得出来,楚湘不认识闪耀。 鹤衍小声问了一句,“真有六个?” “不是。”楚湘说。 鹤衍鬆了口气。 楚湘:“我数错了,七个。” 鹤衍差点哽住:“……” 迟钟:“我没看见啊。” 楚湘疑惑:“那你怎么能看得见她?” “不知道。”迟钟说,“难道是因为这些黑色纹路?是因为感染吗?” “有可能。”楚湘看不见感染,他扭头去看闪耀,“超度七个,一个一万一,总共七万七,转帐还是刷卡?” 闪耀:“我都没感觉,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神弄鬼。” 楚湘生气:“你想赖帐!信不信我放他们出来咬你!咬你——” ……哪来的傻孩子。 闪耀平復一下心情,“没说赖帐,你好歹给我点证据,比如这七个是什么身份怎么掛我身上的,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我应不应该把他全家都弄死。” “凶残。”楚湘幻视了一下动不动就要斩草除根的亲哥,扫了眼周围,“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挨个问问。对了,我还得先处理联邦的事情,你给个联繫方式,別想跑,你在哪我都能让他们七个咬你!” 鹤衍捂住了脸,简直没眼看,左古陇按住楚湘的肩膀把他掰过来,“雾哥没让你看过上將的照片?” 楚湘眨了眨眼睛。 闪耀抱起双臂,挑眉。他的样貌不算机密,尤其是这头灰发非常好认,楚湘如果刻意打探过,不会认不出。 “我模糊地记得我哥给我看过。”楚湘说,“清晰地记得我没看。” 楚湘有时候分不清正常人和灵魂,他以为自己在正常跟人对话实际上別人看不见,小时候一度拒绝社交,后来有楚雾时时刻刻陪著,他不刻意与人交谈,现在有点脸盲。 “……上將?”楚湘已经反应过来了。 闪耀冷哼一声。 楚湘知错不改:“算上这个小姑娘的,给你打折,只要八万。” 闪耀:“给你打骨折呢我还!跟我走,去联邦,那七个玩意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判你诈骗罪!” “不要!”楚湘拒绝,“去联邦,那都是你的人,你扣了我怎么办!” “那你说去哪?” “行,我定。” …… 闪耀抬起头,念出这家店的名字。 “叛逆期?” 谁家好人给店起这名字啊。 还是一家店,地处郊区,占地面积很大,甚至闪耀隱隱觉得不只是店这么简单。 楚湘推开门进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我回来啦!” 前台昏昏欲睡的少年忽然惊醒,下意识就来了一句:“欢迎光——湘哥!” “小当归!”楚湘使劲揉了一把林当归的脑袋,“浮闽呢?” “姐姐在温室。”林当归瞄了一眼后面进来的客人,然后目光紧紧落在迟钟身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但声音很低:“湘哥,湘哥!” 楚湘仰起头冲迟钟一笑:“介绍一下,他叫林当归。小当归,这几位都是联邦的工作人员。” 林当归没听他后半句话,瞬间窜出去,目光扫视一圈,找到今天早上林浮闽插好用来装饰的束,拿起来就跑到迟钟面前,一把塞进他怀里。 少年甚至还想了一个理由:“恭喜这位先生是今年第十万位踏入本店的顾客,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迟钟猝不及防被康乃馨糊了一脸。 开得特別好,少年的黑色眼睛也非常漂亮。 亮晶晶的。 “真的吗?”迟钟明显不信这么蹩脚的藉口,从寧回延伸到齐鲁,再到左古陇,再到楚湘,现在是这个少年,对他的亲近都不是两三句能概括的。但他还是抱住了,“谢谢你啊。” 林当归的脸瞬间红了,他傻呵呵地笑:“不客气,鲜配美人~” 鹤衍把少年扒拉开,再这么下去闪耀就要怀疑了,“开个包间。” “好嘞。”林当归跑到前台抽屉里找卡,“要什么饮品吗?热可可还是奶茶?本店除了卖还有小动物,包间要工作间学习间还是电影间?” “工作间,大一点,五杯奶茶,可以抱进来两只猫吗?” “ok,来拿好卡,前面右拐二楼,奶茶等会送上去,猫猫我去抱。”林当归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招呼旁边的店员工作。 他们拿著卡上楼,包间里也装饰了很多,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后院里的房。 “行了,地方你定的,可以把那几个玩意放出来验证一下了吧。”闪耀靠在软枕上,目光瞥向楚湘。 楚湘掏出小玉瓶子,揪了一个出来,他懵了一会,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特別特別可怕的表情,扑向闪耀。 楚湘抬手一弹,旁人看不见的金色能量瞬间化为利刃,嗖得一下横著劈开了这个灵魂体。 灵魂不会疼痛,但是楚湘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和肉体一样的痛觉。 现在是灵魂体老实版。 “叫什么名字?” “……” “我不介意再竖著劈一刀。” “苏俊辉,我叫苏俊辉。” 楚湘重复给闪耀。 闪耀原本半眯著看他装逼的眼睛忽然睁大,两眼发光,“我靠是这傻逼?!”他冷静下来,“不对,你再问问年龄跟身份,我不信。” 楚湘抬眼看向苏俊辉。 “三十四,苏家次子,苏家集团的总监,我爸叫苏康民,我妈叫柳晴,我——” 闪耀一拍桌子,打断了他自报家门:“你踏马从哪弄来的灵核,叶瑾轩和林奇跟你什么关係,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全部给我交代了!” “什么,什么灵核……我不知道。”苏俊辉支支吾吾不肯说。 楚湘笑了:“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他阴沉脸色的时候跟楚雾八分像,让人不寒而颤:“说话!” 第23章 吸收 苏俊辉说,灵核是叶瑾轩给他的。那个借著他妹妹的资源火起来的小白脸非常厌恶苏锦瑶的恶劣性格,他原生家庭又不好,回去看父母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林奇,才有了这一场报復。 而他自己,也恨透了苏家,苏家长子苏锦辰从不把他当作苏家人看待,他那骄纵的妹妹也没把他当成哥哥,自己在苏家过得非常悽惨,那些人凭什么不该死。 闪耀对此不做评价,他脸盲,也对娱乐八卦没有兴趣,不了解。问楚湘另外几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最好把叶瑾轩和林奇放出来对峙一下。 楚湘也不在意多放出来几个,这些小玩意不算多厉害。 他最开始估计就是感应到了一堆灵体,误认为是念儿一个人散发出来的煞气,而迟钟失去异能变成一个人类,他才慌了一会。要对付这些东西还只是他抬抬手的事情。 念儿的眼珠子动了动。 楚湘把剩下六个灵魂体放出来,问他们谁叫叶瑾轩,谁叫林奇。 他们的本能反应还是扑向闪耀,那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要把上將给吃了。 然后被楚湘胖揍一顿,乖乖站好,全部变成灵魂体老实版。 有一个看起来气质还算可以的男人站出来,说自己叫叶瑾轩。其他人报了名字,没有人是林奇。 “那玩意跑了?”闪耀捏著下巴思考,他又觉得这五个人的名字耳熟,但也没耳熟到哪去,见到人太多了闪耀记不起来。 鹤衍提醒道:“上將,这五个人都是临禾市被异能者杀了的受害者。” 这事是蜀奕川负责,所以鹤衍知道一点。 闪耀神情复杂,“跨越万里跑到长安就为了掛我身上?” 楚湘转述:“他们说不是,是有人带他们来了长安。” “谁?” “一个女人。”楚湘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只能感觉到是一个女人。” 闪耀都觉得这事离奇,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问,“那为什么找我?有怨?已经在查了,你们著急我也没有办法,除非你们能帮我逮那些异能者。” 不知道谁杀死的,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长安,一问三不知。闪耀闭上眼睛已经不想从他们身上下手了,只能应了这几个穷人的要求,安顿一下他们的家人,算是他这个上將的仁慈之心了。 楚湘把这五个人收起来之后,看向叶瑾轩,“交代一下,你的灵核从哪来?” 苏俊辉张嘴要说话,楚湘抬手把这人嘴巴缝了起来。 叶瑾轩看了苏俊辉一眼。 “灵核,是林奇给我的。”他带著一种颓废感,“我回家了一趟,碰巧遇到他,他说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而我在跟苏锦瑶成为情侣之后认识了苏俊辉,他也加入了我们。” 很好,现在林奇不在,这俩人齐心协力把锅扔到了林奇头上。 楚湘想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左古陇。 左古陇也意识到了,开口道:“上將,林奇可能没跑,藏到沈凇警官的车上了。而我今天恰巧开著沈凇警官的车去接楚湘先生,顺手收了。” 楚湘掏出另一个小瓶子,把人放出来。 收他的时候就揍了一顿,现在安生了很多,看著楚湘的眼神多了几分惶恐不安。 林奇一出来,另外两个的神情变得不正常,他们甚至想要上前去阻止,被楚湘一个眼神逼退下去。 而念儿就站在门口的角落里,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楚湘道:“来,聊聊你从哪得到的灵核。” 林奇立马开口,不带任何犹豫,“苏俊辉!他这个混蛋攀上了高枝还嫌不够多,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老子小时候跟你一个孤儿院要两块钱怎么了?!上將,我跟你讲,什么帮助小女孩找回父母都是假的!他这个王八蛋故意拐走了苏家小姐去攀高枝!” 苏俊辉要说话,唔唔唔唔了半天,楚湘勉为其难解开了他的嘴。 “你放屁!明明是她自己跑丟的!” “你踏马跟踪小姑娘那么久你还好意思说?”他怒声说道,“老子让你分我几个钱你都不肯,要不是我威胁你去苏家告密,灵核和这些钱你都不肯给我一点!” 闪耀平静地打断他们:“哪来的钱,哪来的灵核,苏俊辉,你再不说实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恨不得自己灰飞烟灭。” 楚湘点点头。 然后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闪耀:“……” “我……”苏俊辉原本的火气瞬间熄灭,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咬了咬牙,“我也不知道是谁,他给了我灵核和一大笔钱,跟我说事成之后可以去欧洲过上神明的生活。” “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了顶级財阀子弟,灵核感染警方。” 闪耀都笑了:“你们压根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死?” “四颗灵核!我们怎么可能会出事!隨便拿捏几个財阀千金我们都能功成身退,本来不会有事的,一切都很完美,那些人都被控制了……” 哦,懂了,这群人明白这场宴会的豪门世家子弟不会有太强的攻击力,而且警惕心也不高,一个【魅音】轻鬆拿捏,再加上【元素控·金属】威胁所有人的命,警方不可能强行动手不放人。 再说了金属控克制子弹,只要联邦不发疯使用范围性的热武器轰炸,他们不会有事。 闪耀感慨:“要不是我,昨晚確实得全军覆没啊。” 上將第一次参加宴会,还非常低调得没有露面。並且他杀人的时候竟然用了玻璃渣,那么万无一失的计划就这么创业未半半道崩殂了,他们三个人恨到死了也不肯走。 至於那感染。 闪耀看了眼迟钟,然后问林奇:“那感染灵核你准备扔谁呢?” 林奇抬手指向鹤衍,“他。因为他长了一副勾引人的嘴脸。” 楚湘抬手“唰”一下把人横切成了五块,他笑得比鬼还可怕,没有重复这句话,只是看了一眼鹤衍,黑色的眼眸里翻滚著嗜人的血腥气。 鹤衍没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冲迟钟去的,没有神明发现迟钟的痕跡,就算好的。 苏俊辉和叶瑾轩瞬间被嚇了个半死,只恨自己不能真灰飞烟灭不受折磨,不受控制地往角落里挪动,远离林奇。 这时,林当归和林浮闽推开了门,“先生们,你们点的奶茶。” 门一开,楚湘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也在此刻有了裂缝。 苏俊辉猛地扑向念儿,一副恶鬼的样子,嘴里还叫著:“我吃了你!” “啊!!”念儿发出尖叫,灵魂体从墙壁渗透出去,连带著苏俊辉和叶瑾轩。 “念儿!”迟钟起身,迅速推开门口的两个人衝出去。楚湘也急忙出去看念儿的情况。 “在哪?” “楼下!他们掉下去了!” 林浮闽反应迅速,抓著楚湘往楼下跑,一楼不是包间,是她养动物的小房间。 她打开门,楚湘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念儿,以及……两个痛苦挣扎的大男人。 他俩就像是什么物件,不知道什么东西按住了他们的身体,然后咔咔得开始摺叠,压缩,然后融入念儿的身体里。 煞气的浓度值飆升,房间里的动物进入应激状態,警惕到了极致。 而在迟钟眼里,念儿身上的纹路宛若什么绳索,捆住了东西,黑雾蔓延了半个房间,而她抱著脑袋尖叫,像是动物一样试图用声音嚇走对方。 楚湘抬手画了一个封印阵法,然后將念儿收进了一个新的小瓶子里。 黑色雾气一併被收起。 迟钟按住他的手,“瓶子给我,你拿著不安全。” 楚湘犹豫:“她吸收了那两个人,煞气大增,不安全。” 鹤衍拍了拍楚湘的肩膀,“给他吧。” 迟钟握住小瓶子,一抬头,跟林浮闽对上视线。 她的长髮用一根木质髮簪挽住,碎发飞扬,有种凌乱的美感,一双绝美的凤眼自带几分风情,却又显得慵懒和隨意,整张脸略施粉黛,却漂亮得惊为天人。 但是迟钟被她身后探出来的一条绿蛇吸引了视线。 那绿蛇毫不犹豫,张嘴就咬迟钟。 林浮闽眼疾手快掐住了蛇的脑袋,团吧团吧塞进口袋里,“安分点,嚇到我的客人了。” 原来是宠物……迟钟鬆了口气,然后看向闪耀,“念儿身上的感染反噬了那两个人。他俩,被念儿吃了。” 闪耀吸了口奶茶,嚼嚼嚼嚼,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来什么表情才適合氛围。 楚湘伸出手,“上將,审讯费我算你便宜的,加起来十万,您看怎么付钱。” 闪耀抬起手,落在楚湘的掌心上,扬起笑容,眼神真诚又清澈:“这位同志,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稟,適合去联邦公安部刑侦队工作,工资月结三千,你看怎么样。” 楚湘:“……” 楚湘气死了:“你不守信用!我要让他们咬你!” “我付钱我付钱。”迟钟安抚楚湘,“你別跟他一般见识,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这怎么能一样!楚湘摇头,气哄哄地瞪著闪耀,“不行!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灵魂体都是冲他去的,肯定是要他付钱啊!” “最开始找你也是因为迟钟啊,什么叫都是冲我来了?”闪耀挑眉,饶有兴趣地逗他。 楚湘张嘴要反驳,忽然一顿。 他感觉自己那收容了五个灵魂体的小玉瓶子忽然变得滚烫不已,摊开手掌一看,小瓶子自己軲轆軲轆滚动起来—— 迟钟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抓起那个小瓶子就扔了出去。 “趴下!” “啪!!!!” 迟钟第一反应是去保护林浮闽,一把將她搂进自己怀里。 林浮闽的脑袋埋在他胸口,魂牵梦縈的熟悉涌入她的灵魂中,填补了那么多年的空缺感。 等声音过去之后,迟钟才睁开眼,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林浮闽有没有受伤,看见她微红的眼眶,迟钟的声音更轻了,“没事,別害怕。对不起,本店一切损失我都会赔偿的。” 迟钟扭过头一看,那小玉瓶子在砸中玻璃门的那一刻炸开,將整扇门都扎碎了,玻璃渣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店员跑出来,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 “老板,这……” 鹤衍上下看了看林当归,少年活蹦乱跳没一点问题他才放心。 楚湘心惊胆战地从左古陇肩膀处冒了个脑袋,“炸了?怎么会这样?嚇死我了……” 他一愣,转身跑上来去找林奇,推开门却不见那个灵魂的踪跡。 楚湘跑下来满脸焦急,“不见了,林奇跑了!” 闪耀面不改色,伸手揪住楚湘的后衣领:“你啥时候帮我捉鬼了,哪有鬼啊,不要装神弄鬼嚇唬人好不好,信不信我告你诈骗啊。” 楚湘:“?” 楚湘:“你不要脸!” 眼看楚湘要打人了,闪耀见好就收,“回联邦大厦,风水大师帮忙看一下风水,顺手帮忙逮一下林奇,事成之后按原价付款。” “立字据!” “行,立字据。” “您看这多少钱赔偿合適?”鹤衍跟林浮闽商量,然后捅了一下闪耀,“上將,掏钱。” 闪耀:“……” 闪耀:“我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林浮闽送他们出门,“先生们,欢迎下次来玩。” 迟钟还抱著康乃馨,按下窗户,“好,再见,外面冷,快回屋吧。” 林浮闽目送他们远去。 “姐姐。”林当归把大衣披在林浮闽肩膀上,“回去吧,他走远了。” 林浮闽的睫毛颤了颤,冷热交织上面多了一层水汽,她抬起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我的小当归啊,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长得比我还高了啊……他当年走的时候你还不会爬,那么小一团,现在我养大了,他倒是忘乾净了。” “姐姐,钟哥没有忘乾净。”林当归眨眨眼睛,“他护住你了!他肯定还记得我们。” 林浮闽笑了笑。 很好,他没事。 並且,今天赚了一万。 她心情很好地哼歌,给店员放假並且工资照样开,然后点开通讯器联繫人换门。 第24章 招揽 “你真的不考虑长安公安局刑侦队吗?我觉得那很適合你,还有五险一金,野生神棍还怕公安机关呢,公家的神棍不用怕,出了事让蜀奕川担著。”闪耀一边开车往联邦走,一边喋喋不休。 左古陇:“……” 什么叫出事蜀奕川担著? 楚湘靠著靠背闭上眼睛,“不去。不要上班,他加班加到快要猝死了。” 闪耀:“嗯?你认识蜀奕川?” 左古陇指了指自己:“他都认识我了,为什么不认识川哥?” 闪耀:“忙完这一阵就不忙了,他平日里很閒的。” 楚湘点点头:“他一年忙一次,一次忙三百六十五天。” “可他工资有保障啊。” “稳定的一月三千吗?” “年轻人就要多吃苦多奋进,对自己有好处。” “上將您吃苦瓜吗?” “不吃。呸,年轻人不要总把钱財和享乐放在第一位啊。” “您以后的休假我替您休了,上將您好好加班啊。” 闪耀两眼一闭。 楚湘油盐不进。 左古陇看著离联邦大厦越来越近,觉得不对劲,他担心楚湘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但是从后视镜看到楚湘叮嘱迟钟怎么对付那些鬼魂,掏出了符纸还有不知道什么玩意,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左古陇也没打断。 到了联邦大厦,闪耀还是没能把楚湘拿下,他在路上就把录音交给了时以和墨空,然后给蜀奕川和时以发消息想办法把这个人收编。 蜀奕川:“?” 蜀奕川满脸茫然地进了联邦大厦,就在hr的会客室里,时以和楚湘已经谈了一会了。 时以听完录音,开出了条件。 十万会付款,一个月工资一万一,长安本地户口,一套市中心五十平米房子,没有任务不用上班打卡。 楚湘没有什么心动的表情。 这条件对他来说没啥用,华启老总岭穗粤把房產证放桌子上一扔让家人们隨便挑,丛林大当家楚雾顺手丟了一把车钥匙跟大家说每天换著开。 虽然楚湘不是本地人,但联邦有心去查,立马就有精准信息。 楚湘的户籍是洞庭省星城市,早產儿从小体弱多病,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异被父亲带走但生活极差,父母各自另组家庭之后丟下了儿女,楚湘可以说是被他的哥哥姐姐养大的。 因为战爭才过去三十几年,人类彻底掌控联邦也没多久,基层教育很差,长兄楚雾没好好上过学,在工地里干活养家。现在参加成人高考略有文凭,自学网络,在华启基层上班。 而他的姐姐楚章就比较好查了——不是亲姐,三个没人要的小孩组成了家庭——联邦特种部队,她成功入学之后拼命读书接连跳级,各种奖学金竞赛奖金补贴家用,身体素质超乎寻常进入特种部队接受训练,现在应该在北美训练那边的新兵。 这就能说明他为什么会去北美。 联邦也收到了北美分部的消息,確定楚章请了三天假陪家人游玩。 楚湘的生长痕跡是空白,只查到他上了半年小学就不上了,一直在家自学,也可能是到处打工,身体虚弱得很。 以上都是三人的表面身份。 楚湘自己说十岁那年遇到了一个老头子带他进山修炼了七八年才修得一身阴阳本事。 总而言之,楚湘没有文凭,贸然进公安部不太好。但闪耀信誓旦旦说这人非常有用,林奇的魂还在外面跑呢必须把人扣下来。 “蜀先生。”时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认识吗?” “认识。”蜀奕川坐下,也端了杯茶,“执行官,还记得九年前那场跨大洲的绑架案吗?” 这么一算自己这个身份的年龄不算小了,都快奔四十了,蜀奕川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出门还得化妆,真麻烦啊。 时以其实没多少记忆,她现在还年轻,才二十四岁,九年前也不过十五岁一个小孩子。 但是蜀奕川提起,诺依马上找到相关信息打包发了过来,时以隨手翻了翻,“嗯,继续说。” “这小孩是他哥姐养大的,温室的朵,性格有点过分好了,没经歷过社会的险恶。”蜀奕川嘬了口茶,自己谴责了八百遍楚雾溺爱式教育不对,那傢伙每天嗯嗯嗯嗯然后问楚湘今天吃哪个味的冰激凌。 幸亏楚湘自己听话懂事,再加上楚章这个姐姐以身作则教育得好,湘儿除了有点天真,是大家香香软软的宝贝呢。 他回忆了一会,在想当年那个藉口是怎么编出来的,“在路边看到一个命里有大凶之象的路人,劝他这几日不要落单。但是对方没听,他不放心还去跟著人家。” 时以挑了下眉。 能被闪耀忽悠到联邦大厦来,確实很傻。 蜀奕川很无奈地揉了一下眉心,“那个路人是鹤衍。” 时以莫名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有点巧合,但是她又不知道巧合在哪,细细捋一遍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合理。 “当年鹤衍出门打工,不仅性格孤僻独来独往,还对算命嗤之以鼻,认为楚湘眼神不好,来敲诈他这个一穷二白的人。楚湘也是死心眼,那几天一直跟著鹤衍。最后结果就是鹤衍被拐他衝上去救命,一併被拉走了。” 楚湘撇了下嘴。 当初要不是蜀奕川为这件事情忙得要发疯,他才不会装傻充愣被拐走。但不得不说对方根基非常深,交易链广泛。鹤衍確定的敌人逃亡路线和最终老宅,是靠他跟周围无辜死去不肯轮迴的灵体交谈得来的。 敌方是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跟联邦拼命,当时还有很多拥有灵核的神使,楚湘一口气毁了不知道哪个高人布下的镇魂法阵,释放了冤死的灵魂,为他所用。 “他当时跑出来跟我们说,自己是阴阳师,死去的鬼魂回来復仇了,他知道敌人往哪里撤退。”蜀奕川说,“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我们得到的確切消息和他的信息不相符,没有人信他。” 时以大概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了,“你信了,你去拦截了,所以功劳最大。” 蜀奕川道:“其实我也没信,鹤衍信了,见我们都不去,他拿著自己抢绑匪的枪,一个人就往那边闯了。我是担心他才去的帮忙的,谁知道被楚湘说准了。” 然后就是他们两个人艰难地对抗敌方梟首,利用地形迂迴战术等待支援,楚湘发动驭鬼术利用他们恨之入骨的煞气封锁逃离出口,愣是拖到了他们来分享功劳。 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他们一个刑侦队副队长一个十七岁高中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单挑这一群武器齐全的亡命之徒的组合。 “具体的我不懂,当时確实很偶然。”蜀奕川看了眼楚湘,“那群人像是鬼打墙一样在原地打转,我们才最后覆灭了他们。后来我帮鹤衍上学,他……他说自己不入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继续当神棍满世界浪。” 时以的嘴角抽了抽。 诺依把资料调出来,当初被绑架的人很多,还挖出来不少年代久远的尸体,所以登记资料並不全面,並没有提到楚湘。 不过诺依联繫了当年的一些相关人员,有一小部分说確实有个神神叨叨的人阻拦他们行动,被长官呵斥,不清楚是不是联邦问的那个人。大部分都说不知情没印象,但综合来说,確实被耍了,四条逃跑路线都没堵住,多亏蜀奕川出其不意。 鹤衍不出风头不要功劳,楚湘不想入世就没让自己出现,所以资料上就写蜀奕川料事如神,他本身人缘就很好,上级看好他,就乾脆隱去了另外两个人。 时以问:“楚湘,你这九年,都做了些什么。” 楚湘:“没做什么,给別人算命,赐福,镇压过恶灵送他们往生,释放过冤魂看她报仇然后送她们往生。偶尔阿陇或川哥有点什么非常棘手的事情了我可能会帮个小忙。但不走轮迴路是需要非常大的执念的,並非所有人都会在死后留下痕跡。” “那你怎么忽然来了长安?”时以问。 楚湘乖乖答:“跟姐姐玩了几天,然后阿陇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他遇到一个能看见灵魂的人,帮他把那个灵魂送走。” 时以的神色暗沉了几分,涉及到迟钟,这事就不会那么简单。 “我听闪耀说,念儿吸收了两个鬼魂。”她微微抬了下指尖,“危险係数很高?” 楚湘张了张嘴,还没回答,蜀奕川扭过头,抢先对时以说道,“不管危不危险,都应该儘快送走念儿。我老家就有说法,留在人间的灵魂时间越久,执念就越难以消除,到最后会演变厉鬼,所以——” “叮咚!” 蜀奕川的通讯器弹出视频通话,他的话被打断。上將的官方通讯打过来,蜀奕川想掛断都没有理由。 他只能道:“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走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门自动关闭,然后忽然落了锁。 蜀奕川心底一惊。 楚湘眨了眨眼睛,坐姿越发端正,也越来越小心,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把手放在腿上,无辜地看著时以。 时以笑了:“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你现在看起来確实想吃了我。 楚湘:“哥哥说他能养我,不用我上班,而且我更喜欢云游四海。我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神棍而已,执行官大人放过我吧。” 他长得漂亮,又常年在楚雾手下耍滑,装起可怜兮兮的求饶样子任谁都会心软。 可惜面前是心比铁硬的联邦执行官。 “楚湘。”她坐直了身子,冷冰冰的浅金色眼睛注视著他,“楚章还差一个机会就能达到上校级別,你应该知道她努力了多久。” “……” 青年的嘴角逐渐压平。 在军队里,楚章无亲无故,没有任何背景,全凭自身能力爬上去,儘管有楚雾故意创造的机会,那也是戏演全套,好几次险中求生。 並且她是个女孩子,这些年经歷了很多很多不公平的事情,楚湘看著心疼。他问过姐姐为什么要选择这种身份,明明可以跟著其他人一起干,去联邦基地当文职,去华启或者丛林。 楚章说,我们总要有人涉足联邦的军队,不能完全被动。 总要有人去。 楚湘抿了抿嘴。 “……我给哥哥打个电话。”他退了一步,“我劝劝他。” 时以抬了抬下巴,“就在这里,打吧。” 真是步步紧逼。 楚湘见闪耀態度缓和,还有心情跟他一来一往说相声,也没有多想。自己不愿意联邦还能强迫他不成,更何况左古陇鹤衍和迟钟都在,联邦能拿他怎么样。 谁知道时以如此铁血手腕,说一不二。楚湘担心如果自己一直拒绝,执行官的先礼后兵可能就“礼”完了,她的“兵”会不会把楚章直接从那个位置上拽下去,楚湘不知道。 在打电话之前,楚湘小声问:“执行官,您为什么非要我留下……如果只是一点阴阳术,这世界高人多了,我道行很浅的。” 时以玩著自己的手指,她思考著今年去做什么样的美甲更好看,闻言笑了一声,“送上门的,何必我大费周章去找。” 其实不然,主要是看这个孩子好骗。 以往確实遇到过某些神神叨叨的白鬍子老头,但那些人,一是年纪大了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二是他们基本上脱离世俗没什么能拿捏的。今日楚湘撞上来,刚好她手里还有楚章,足够这傢伙听话了。 电话通了。 楚湘委屈:“哥哥,我想上班。” 楚雾:“?” 楚雾思考了一会自己在人类社会的身份,瞬间从岭穗粤的老板椅子上跳起来,躲在墙角,营造一个摸鱼的员工形象,“崽崽怎么忽然想要上班了,哥哥养得起你啊,你不是最喜欢出去玩了?” 岭穗粤把文件放下来,瞄了一眼“丛林”大当家,心底暗道不好。 “我爱上班。”楚湘看起来快哭了,“哥哥,我想像姐姐一样为联邦作出贡献。” 楚雾磨了磨牙。 联邦拿章儿威胁他家崽崽? 楚雾疯狂给岭穗粤使眼色让他去联繫鹤衍救人,然后跟楚湘说,“谁招揽你呢,哥哥跟他说。” 楚湘把蓝屏划给时以。 执行官抬眼打了个招呼,“你好,楚先生,我是联邦最高级执行官,时以。” 楚雾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营造一个小民恐惧上层领导的形象:“执行官大人何必强迫我家小孩,他身体虚弱被那些阴间玩意缠身,对周围人的精神都不好。” 第25章 执行官的怀疑 时以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没关係,我会为他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左古陇医生可以全程陪伴一起出任务。” 她的浅金色眼睛透过屏幕直视楚雾的黑色眼睛,带著上位者的压迫感,“我开出最好的条件,除此之外,你们二人都可以得到长安户口和房子。” 除此之外,指的是楚章。 章儿费了那么大劲往上爬,不能因此功亏一簣。 “他只是好心去帮个忙……”楚雾隱忍著內心的暴戾,说话的声音越发低哑,“湘儿很乖的,他进了你们这吃人的地方怎么活下去啊……” 时以波澜不惊的眼神终於有了片刻的裂缝。 她抬眼,看向桌子对面扁著嘴红著眼的楚湘。见她看过来,青年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无助地看向通讯器另一端的哥哥。 “……”执行官扯了下嘴角,她倒是能理解,以前的联邦各大世家財阀拼了命地排除异己,暗招阴谋层出不穷。 尤其是三年前换位的时候,闪耀在联邦杀了个血流成河。 但也不至於怕成这样吧。 在时以彻底掌控了联邦大学之后,压控学费,向联邦统治范围內各地高中发送了一定名额的保送生,设立贫困生补助,吸收新鲜血液。 不过这一批学生还没毕业,目前联邦还是主要在世家子弟。没办法,教育资源被垄断,他们再怎么大力从底层选拔人才也填补不了空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现在联邦推行的政策是平等的分数之下寒门子弟优先录取,在官方部门里,那些公务员职业,父母所从事的行业,直接下死了命令不允许子女跟隨。比如不存在三代教师这种情况,因为会垄断。 时以已经儘可能地削弱豪门的力量,打通底层往上升的通道了,但时间太短,才三年,根本不够。 不过也不算很难,她阔刀斩乱麻的通天大道没有世家敢染指,再有权的人也是一条命,没人敢去赌半夜睡著的时候闪耀会不会去暗杀。 任重而道远,最难的是改变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像眼前的楚雾还认为联邦的政治舞台是豪门世家廝杀的地方,他们那样的平民百姓只会沦为工具。 没关係。 时以想,只要闪耀不死,只要墨空不会倒台,她就有底气去与贵族对抗。把一切都交给时间,东亚已经很好了,东方神明留的根基不错,只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时以的视线柔和了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出事,楚湘的能力只需要站在后方指点便好,他不需要去前线。” “可是……” 楚雾的目光瞥向岭穗粤。 你丫的快点! 岭穗粤在蓝屏上写了一行字给他看。 【阿衍,川哥和阿陇都被上將喊走了】 楚雾內心骂街,飞快思考还能有什么办法。 诺依打破安静的氛围:“执行官,迟先生找楚先生。就在门口。” “什么事?”时以看向门口。 “是念儿。” 楚湘瞬间支楞起脑袋。 “让他进来。” “是。” 门打开了,迟钟握著小瓶子快步走进来,“楚湘!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直在滚动,是想要出来吗?” 楚湘接过小瓶子,念儿想要出来的念头钻入他的脑海,他下意识想去拔了瓶塞,却硬生生止住念头。 不对劲。 念儿的力量太强了,他现在不確定这姑娘达到了什么程度,念儿身上有他看不见的感染,单独把她留在迟钟身边不安全。 “我把她送走。”楚湘说,“关门。” 时以早就接到了临禾市的信息,知道闪耀为什么这么急忙把负责人叫出去,她按住了楚湘的手,“一定要送走她?你能不能再压制一段时间?” “为什么?”楚湘问。 看来是可以。时以点开通讯器,找到紧急发过来的视频,“因为她的家人出了问题。” 视频里,一个张牙舞爪、面目扭曲的男孩正用手紧紧地扒著窗户,身体前倾,对著窗外大声嘶吼著。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球向外凸起,好像要掉出来一样,嘴角也已经裂开到耳根处,露出了一口尖锐锋利的牙齿,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此刻的他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 “早上八点三十五分,路人拍摄,上传“世界”,被工作人员截住了,申请向上通报,发给了总统。”时以说清楚来源,“根据ip位址和周围环境分析,这是念儿的家。这个男孩应该是她弟弟。” “……丧尸?”楚湘睁大眼睛,他跟楚雾的视频通话还没有结束,楚雾看见了並迅速录屏。 “是感染。” 时以抬头,迟钟毫不迟疑,“他全身都是黑色纹路。” “表面看符合感染的条件。”时以说,“当地警方已经控制住了,闪耀准备带人过去查看情况。” “临禾市到长安的直线距离有九千公里,念儿在长安死亡並且灵魂被感染,她弟弟也被感染,这事不简单。先不要把念儿送走。” 楚湘握紧了小瓶子,“好。” 他看向迟钟,“你带著她危险,交给我吧。” “可是感染对於你来说更加危险。”迟钟不同意,“加固封锁,让她暂时安稳会,可以吗?” 楚湘想,自己必须留下了,他不可能放任迟钟近距离接触危险的。 “执行官,要立字据啊。”楚湘咬破手指,用血在小瓶子上画了个封印,强行让念儿睡著。他抬起头看时以,“十万,一万一,户口我就不用了,怪麻烦的。章儿姐姐那里还需要您多帮扶一下啊。” 楚雾也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他掛了通讯之后飞快把岭穗粤拽起来,立刻派人去临禾市查看情况。 时以点点头,“诺依,带他去找闪耀。” 迟钟也想去。 “也许我克制感染呢,我能吸收了闪耀的感染,万一那个孩子我也能救。”迟钟试图说服时以。 时以笑了,“谁早上说才不要上班的。” “阿衍都被叫走了,你们是多腾不开人手才把我的助理也抢走啊,本来我们打算去收拾收拾房子的。”迟钟嘟嘟囔囔。 “……去吧,注意安全。” 待两人都走了,时以点了根女士香菸。 她低垂眼眸,从迟钟醒了之后开始捋思路,他接触的那些人,左古陇齐鲁寧回鹤衍楚湘……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迟钟,也並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他们对迟钟太好了。 这些人私下里的关係也不错,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他们关係好但各有各的生活。 鹤衍和楚湘同样被绑架,结识了蜀奕川,左古陇是联邦分配给刑侦一队的医生顾问,重要任务会隨从。齐鲁跟谁都关係好,联邦从上到下都跟他说过话。 左古陇每天给迟钟检查的任务是诺依隨机派发的,而去寧回心理医生那里聊天是安良笙提议的,后来不受控制在齐鲁,他把迟钟拉出去不夜城游玩,才遇到了念儿。 为什么是迟钟,为什么只带迟钟。 那天的四个人,齐鲁没有跟自己认识的沈辽,云卿贵,寧回一起出门,而是只带了迟钟。也许他们只是吃了一顿饭然后认识了,齐鲁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鹤衍是迟钟自己选的,当时发给他好几个应聘者。鹤衍认识蜀奕川,而蜀奕川虽然背靠华启但只是华启早些年的慈善活动资助的大批贫困生中的一员。 时以想不明白。 她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些人对迟钟太好了,好到不像是一个陌生人。 可他们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上,究其根源都没有问题,跟迟钟没有交集。 也许只是性格好,也许换一个昏睡三年的联邦功臣,他们也会这样。 会这样吗?时以带入自己,笑了一声,她觉得不会。 迟钟。 东方神明。 神明…… 迟钟当年手底下有不少异能者,但是在世界战爭结束之后,他为了控制东亚以及防止手下人造反推翻他,迟钟把那些神明赶尽杀绝了。 闹得轰轰烈烈,所有相关文件全部被迟钟毁掉了,他们只存在於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被神化被魔化,再也没有详细资料记载那些神明的异能是什么。 时间过去的不久,但民间相传真真假假偏差非常大,但所有人都思想统一,他们確定那些神明已经被迟钟杀了。 唯一的,古老的东方神明,在战爭结束之后,和以往一样,和世界上所有的统治神明一样,杀死了臣服自己的神,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与强大。 时以本来也深信不疑,早期帮忙成立人类联邦的那些神明,都死在了迟钟手下。 一场鸿门宴,血洗了东方。 她可以肯定东亚没有神明。 但现在……时以有点怀疑,那些神明没死,换了面貌存活於人类社会,披上了人皮的偽装。 “诺依。” “我在。” “齐鲁,沈辽,寧回,云卿贵,鹤衍,蜀奕川,楚湘。”时以一个个点出来名字,女士香菸燃到尽头,被她按在香菸缸里按灭,“再加上楚章,监视他们的行动,以及细查他们的身份过往,不要放过蛛丝马跡。” “好的。”诺依道,“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一群神,披著人皮,在给我们演戏看。”时以笑了一下,“別声张,我看他们要演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迟钟杀了他们这么多年,如果一直都在人类眼皮子底下,他们確实好样的。” “督促肖博士研发灵核提取技术。” 时以起身,打开了门。 “诺依,电梯,我要去了地下十三层。” 她要去见一个人。 对方待在专属於他的监狱中,被封存於联邦大厦底部,无人知晓。 “真是好久不见。”时以隔著小玻璃窗看他,也不对,这看起来透明的玻璃其实是最坚固的防弹玻璃,铜墙铁壁还有特殊的空间屏蔽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逃出来的。 那人的皮肤是就不见天日的惨白,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处境,抱著一本书看,听见时以的声音,才微微抬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执行官大人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迟钟醒了,来给你报个喜讯。”时以平静地说,丝毫不在乎他的惊骇,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好奇,当年迟钟杀了东亚所有神明,除了半岛和岛屿的那两个提前被北美那位掳走免逃一死,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没说话。 时以等了一会,等不到回答,又冷笑一声,“你说,除了你,迟钟放过了几个神明?” “他们现在又身在何方呢?” 那人深吸一口气,“死乾净了,还是我先发制人围剿他们。不杀他们,我怎么稳固我的统治。” 时以点了点下巴,“你的统治?” “我才是真正的东方神明。” “那迟钟算什么?” “他算什么……他什么都不算。”那人的情绪不太好,“你们费尽心思洗去了他的记忆,有什么意义?他根本就不算什么神明,除了不会死以外,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时以迟疑了片刻。 “迟钟醒了……他果然不会死。”他喃喃了一句,但时以听见了,“我费尽心思,世界上其他神明也做了那么多努力,他还是活下来了。” 当年异能狩猎,是人类不计代价地轰炸北美大陆绞杀异能者,最后时刻北美异能基地炸毁,所有异能者被空间传送转移至北美,唯有迟钟被留下来。 原本人类以为是空间传送的能力不够,迟钟没来得及。 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故意被丟下的。 不对。 时以眯了眯眼睛。 神明在欧洲先霸占了不列顛岛,休整了没几个月就跨越太平洋重新回到北美大陆寻找迟钟,这不是他们故意丟下。 这些年一直有异能者在寻找迟钟的下落。 时以隔著坚硬的钢化玻璃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放心,你可以当迟钟死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反正他也不记得你了。” 他睁著一双异瞳,盯著书本,却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那双眼睛,一只是深渊的黑,一只是妖冶的蓝。 “迟钟。”他默念了一声,“我还活著。” “你知道吗,我还活著。” 第26章 鹤衍的异能 迟钟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掩住口鼻。 他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 然后脑子还没开始转动,鹤衍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手,蜀奕川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他裹了个严实,左古陇更是掰过他的手开始把脉。 三个人动作利落,给闪耀看傻了。 迟钟拿过抽纸擦了擦鼻子,收回手,但没拒绝蜀奕川的外套,“我没事,你们別这么紧张。” 鹤衍確定他没大事,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文件上。 其实他只是来交接一下,以前鹤衍负责的那部分交给蜀奕川,临禾市的事情已经不归他管了。 鹤衍不希望迟钟对那里感兴趣,异能者太多了,他目前不想让迟钟回归神明序列。 “今天早上八点才確定念儿的家庭,这才多久就出事了。”闪耀靠在椅子上,“啥也別说了,蜀奕川,左古陇,收拾东西,带队,马上去临禾市。” “我才回来放假。”蜀奕川心死,“我昨天上午才回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年终奖金翻倍。” “为人民服务义不容辞。” 左古陇看向迟钟,“要过年了,趁这几天可以置办年货,想吃什么早些去买,再往后拖,物价越来越高了。鹤衍什么都会做,可以看看【世界】上有什么好吃的。” 迟钟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了。 左古陇不让他插手这件事情。 小瓶子被他的体温暖热,念儿安静地沉睡著。 “你会去吗?”迟钟问,他的目光落在楚湘身上。 楚湘眨眨眼,“我去看一圈,可能会有很多收穫呢。不过您只能看见念儿,也许不是阴阳眼,只是偶然。” 鹤衍暗地里拉住了他的衣角。 迟钟笑著说,“那我等你回来,可以来我家做客。” 在场除了闪耀以外齐齐鬆了口气。 他们似乎非常急忙,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临走前闪耀还对著鹤衍报了一堆菜名,这也要吃那也要吃,鹤衍绷著笑容说了句您真是饿了。 “阿衍,我想回家看看。” “好。” 鹤衍是被联邦带来的,早上没有开车,所以左古陇临走之前把沈凇那辆车的车钥匙留下来了。 鹤衍猜测在迟钟名下的这几套房子是联邦某位高层人士划给他的,但是在网络信息这方面联邦做的滴水不漏,上一任主人的信息完全消失,仿佛从一开始这里就是迟钟的。 距离市中心最近的一套在长安故都,寸土寸金,五百平的大平房,国际大牌的设计,三梯一户。內部装修很好,拎包入住就行。 鹤衍手里有密码,两人录了指纹和面部解锁,一进门就唤醒了智能家居,灯自动亮起。 “这个人工智慧是诺依吗?”迟钟问。 “不是,诺依负责联邦大厦,包括了长安的公安部和军方,她不会顾及家居服务。据我所知,市面上大部分智能家居都是华启出品,有例外但不多,华启在科技这方面遥遥领先。” 迟钟抬起头,目光灼灼看著鹤衍。 鹤衍抬手点了点迟钟手腕上的通讯器。 “我们去购物吧。”迟钟放弃了说悄悄话的打算,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找到好时机再开口询问,“买年货。” 买年货。 鹤衍有片刻愣神,他已经许久,许久,许久,没有在迟钟口中听到这句话了。跨越山海岁月,鹤衍想到当年的战爭时期,临近新年,迟钟一次又一次答应他。 战爭结束后,我们大家一起,好好过个年。 一次都没有。 骗子。 鹤衍低垂眼眸,掩盖住心底的酸涩,“好啊,先叫家政保洁清理一下,我们去逛商场。” 迟钟不能去临禾市,有点无聊,他心里堵了很多事情,又不能说,只难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和鹤衍一起逛商店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让他感到开心。 抱著奶茶溜达溜达,迟钟漫无目的去哪都行,鹤衍则列了长长的清单。 本来迟钟觉得自己不挑,穿什么都一样,但他发现鹤衍选的衣服都意外地非常符合他的口味,甚至鹤衍连他的尺码都一清二楚。 迟钟更好奇自己的过去了。 注意到迟钟的眼神,鹤衍眸色暗了暗,反覆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们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去超市购物,东西把车后面塞满了。 等收到家政清洁的消息,两人才回去。 把家里填满,迟钟给自己和鹤衍倒了杯水,才终於有了家的感觉。 他靠在沙发上,思考著怎么把书柜填满。 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假,迟钟想到自己落在联邦大厦的那捧康乃馨。 “阿衍,你认识上午那家店的老板吗?还有那个小孩。” “认识啊,小澳很喜欢在那里订。”鹤衍切了盘水果端过来,“老板叫林浮闽,店开了有些年头了吧,挺出名的。那男生是她弟弟,林当归,今年高三,学习成绩不错。” 迟钟扎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那只是店吗?”他回想起来林浮闽肩膀上的那条蛇就觉得不对劲,那蛇的眼神不像是野兽,像是有思想的人。 最起码应该不是普通的动物。 更何况……蛇不是冬眠吗? “她养了很多动物,猫咖狗咖都包括在內,里面大著呢,要是感兴趣下次可以再去玩。” “动物……包括蛇?” “个人爱好。”鹤衍笑了笑,“没事,那些动物都不伤人,平日在后院窝著不动,只有那条蛇通了灵性特別喜欢黏著老板。” 迟钟抬眼,品了品他的话。 他觉得,老板的动物恐怕没这么简单。 “晚饭吃什么?” “番茄炒蛋。” “好,进来帮我。” 迟钟眨眨眼,端著水果走进厨房,鹤衍让他把鸡蛋打匀,自己动作利落地淘米,放进电饭煲开始蒸,然后拿了西红柿烫皮剥开。 切西红柿的时候,迟钟把鸡蛋打好了,“需要我开火热锅吗?” “好。”他切西红柿切得非常快,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很大,像是在泄愤,或者其他什么,“小心点,迟钟。” 鹤衍念他的名字的时候带了点特殊意味,念得特別珍重,终於让迟钟感觉到些许不太对劲了。 迟钟看著他。 几乎是在开火的那一瞬间,鹤衍一刀切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飞溅,深可见骨。 红色的液体混著番茄汁在案板上淌下来,迟钟的魂都要飞出来了,“医疗箱放哪了?!需不需要我打急救!阿衍——” “没事,不用打急救,医疗箱在客厅抽屉下面。”鹤衍伸手关了火,然后用受伤的手拽住迟钟往外走。 迟钟眼睁睁看著那鲜血淋漓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从厨房到客厅,迟钟都傻愣愣的,鹤衍翻出来医疗箱,“帮我消个毒,小伤口问题不大,就是看著嚇人,一会血就不流了。” 这何止是不流血了,连伤口都没了。 鹤衍切得非常狠,在左手食指上竖著切了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甚至掉了一块肉,毛细血管断开,那一瞬间血飞出去著实把迟钟嚇了一跳。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鹤衍的伤口完好无损,要不是滚烫的液体流到了迟钟手上,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了看错了。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这是什么? 异能? 鹤衍是异能者? 是神明还是神使? 联邦知不知道,闪耀知不知道,蜀奕川知不知道? 诺依知不知道? 迟钟內心大起大落,万千思绪在他的脑子里炸开,第一反应就是鹤衍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告诉自己。 说一下,写一下,哪怕暗示一下,让他自己天马行空地猜。 迟钟咬了咬牙,抬头去看鹤衍始终带著笑的样子,千言万语都压了下去,最后拿著碘伏给他装模作样地消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笨蛋!以后不让你做饭了,出去吃!” 鹤衍后知后觉发现迟钟好像在生气。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想明白,但是他据理力爭:“外面做的哪有家里的乾净卫生。” 野哪有家香! 迟钟皮笑肉不笑地拿过绷带给他缠绕住,那架势不像是在给他绑伤口,更像是要把他脖子捆住勒死这祖宗,“你连个菜都切不好,做饭也就一般般,还不如出去吃省一笔医药费。” “……”鹤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人总有失误的时候……”鹤衍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事,真的。” 不对啊我让你看我的异能你的注意点在哪里?!这伤口两秒癒合了你在生哪门子气啊! 迟钟把他丟在这里,起身去处理厨房的血。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守住?人工智慧会看到吗?诺依还在监视他吗? 鹤衍怎么能这么快把消息告诉他。 他就不怕他转头告诉联邦吗?他就不怕诺依的监视吗? 一想到联邦对异能者的態度,迟钟就忍不住想给鹤衍一拳。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如果要瞒天过海,最起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谁都不能信。 谁都不能信。 鹤衍也不应该信任自己的。 迟钟把带血的西红柿扔到垃圾桶里,抽出纸巾擦了飞到墙上的血。 他现在不想吃番茄炒蛋了,不想看见一丁点红色的东西。 “出去吃。” 鹤衍收拾了医药箱之后走到厨房门口,看著他怒气冲冲地擦了血,又气势汹汹地决定出门吃饭,有些无奈,“不能浪费啊,鸡蛋你都打好了。” “我不管!” 他难得闹脾气。 鹤衍举手投降,“好好好,出去吃,想吃什么?” 迟钟还没想好,但他懒得想了,出门遇见什么吃什么。 他狠狠抓住鹤衍受伤的食指,用力按压,后者伤口癒合面不改色,在门口取了车钥匙,“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恢復好,我不放心你去吃那些小吃街,总归是要忌口一段时间。” 迟钟按了电梯,沉默著不说话。 鹤衍左思右想没弄明白,迟钟该不会是害怕他这个神明吧,联邦的洗脑这么可怕的吗?那灵核也没见他怕啊,迟钟要是告发自己的话大家还怎么接近他啊。 迟钟盯著楼层往下降,手虚掩著手腕上的通讯器。 他是异能者,鹤衍是异能者,鹤衍还对自己这么亲近,那么他们以前肯定有关係。 失忆的事情,也许是联邦故意搞他的。就是不知道谁先动手。北美异能狩猎的时候他受了重伤,也许有人类的手笔,为了收回他的兵权?还是为了瓦解他的异能者团体? 那联邦大规模围剿异能者,恐怕也是在提防他。 迟钟看了眼鹤衍,慢慢思考可能有谁也是异能者,自己肯定不是只安排了鹤衍一个人。 齐鲁,圈重点,沈辽,有可能,云卿贵,寧回……左古陇相信他能看见念儿,这算是异能吗?左古陇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迟钟暂时不清楚。 如果他要以异能者的身份掌控联邦,会往哪里安插自己的人。 政治,商业,军队。 左古陇是联邦医学部的人,全能型医生,他能接触很多。商业方面的话岭穗粤和鹤衍走得很近,军事还不清楚,迟钟觉得闪耀不像是异能者。 等等,蜀奕川。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迟钟一言不发往外走,鹤衍去开车,几次张嘴想说话,都被迟钟烦躁的表情压了回去。 他明明长得很有亲和感,漂亮得不似人间物,光是坐在那里就美如画卷,如同天上明月一般只可远观不可褻玩焉。但冷脸的时候超级嚇人,梦回东方神明的时代,弹指间血流成河。 迟钟坐在车里,顺著鹤衍的亲密关係往下思考。 华启的三位,岭穗粤,岭紫荆,岭澳莲。警方一位,蜀奕川。联邦的几个人,齐鲁,左古陇,就算再加上云卿贵,沈辽和寧回……异能者的渗透力度真可怕。 他要是墨空或者安良笙,如果知道异能者在联邦隱藏身份,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迟钟捫心自问,他想要推翻人类联邦再次以神明的姿態统治东亚吗? 迟钟盯著鹤衍的侧脸看了一会。 他不想。 迟钟现在只想躺著,什么统治世界,去他丫的吧,政务处理不了一点。 “我对总统没想法。”迟钟试图洗去当年强加给鹤衍的任务,“我一点都不想上班。” 鹤衍:“?” 你在说什么? 第27章 到最后,都是恩情 很多高级餐厅都需要预约。 鹤衍接著跟迟钟討论去哪里吃饭,把手指按在耳朵边,这次光明正大地让迟钟看。 岭穗粤正在开会呢,现在屁股跟扎了针一样来回挪动,不停地看表,心里把这傻逼会议骂了个底朝天,一天天开开开没完没了了,耽误他下班偶遇。 岭紫荆抬眼看向妹妹,岭澳莲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手里有不少高级餐厅,空出一个vip包间分分钟的事情。 两人把工作一扔,动作利落地收拾东西下班。岭紫荆把高跟鞋踩得咚咚响,故意在岭穗粤面前吸引他注意力,“哥,挣大钱,加油,好好工作。” “哥哥加油。”岭澳莲掏出镜子补了补妆容,姐姐把她的外套披在身上,两人走得乾脆利落,走得毫不留情。 岭穗粤看著视频会议里的长篇大论,痛苦地闭上眼。 半秒后,他洗脑了自己,我又不是什么勤劳的人,我养那些总监干什么吃的。岭穗粤马不停蹄结束会议:“有什么事私聊,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迈开大长腿追了出去,“紫荆!小澳!等等我,我也去——” 岭澳莲手里最受欢迎的一家餐厅名叫【钟於】,很多人都猜测这位年轻的华启话语人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大家倾向於谐音,可能是【终於】,或者【忠於】。 迟钟站在门口,看著墙上的logo,他想起岭澳莲给自己的名片,那上面有一样的浅绿色莲,很有代表性,迟钟看到莲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个小姑娘。 钟於的装修偏向古风,燃著香熏,各卡座之间的遮挡是屏风和珠帘,极有韵味。 “先生,请问有会员卡吗?” 服务员见迟钟推开门进来,马上上前询问。 鹤衍去停车了,沈凇这辆车没有安装自动驾驶模式,她有时候不喜欢太多的人工智慧。 “没有。”迟钟摇头。 钟於受欢迎的原因,除了確实非常好吃的饭菜以外,还有那会员制度,只有在华启手下的產业里消费超过一定数额才能拥有,这代表了高贵身份,也代表了人们的虚荣心。 长安的顶级世家基本上都有,因为是实名制,不能外借,想来这里请客吃饭还得很有面子,钟於就成了人人追捧的高级餐厅。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需要会员,您可以考虑一下其他地方,比如同为华启业下价格比较亲民的【琼月】。”服务员的態度非常好,她看得出来迟钟身上这些衣服的牌子,不管怎么样,伸手不打笑人脸。 万一是什么逆天身份,她工作还要不要了。 苏锦瑶坐在餐桌前走神,她家发生了太多事情,被查得厉害,小姑娘心情不好,准备吃顿好的安慰自己一下,便拉上小姐妹出来聚餐。这时,她的朋友碰了碰她,“瑶瑶,你看那边,认识吗?” 苏锦瑶抬头看了一眼,一眼惊艷。 那人不同於任何当红明星,好看得令人著迷,他的身影宛如一幅绝世的画卷,面庞冷峻,稜角分明,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感。 “好像见过。”苏锦瑶隱隱觉得有些眼熟,她见服务员在问话,大概是有没有会员卡之类的,她不记得这是哪家的公子。 不过能来钟於消费,都是贵中之贵。 可苏锦瑶见他摇了摇头,好像是没有会员卡,难道是误入的? “他的气质比那叶瑾轩更清冷,瑶瑶,你看他怎么样?”温茹露出一个笑,“忘记你那个傻逼前男友吧,跟你家那个凤凰男贱得一模一样,靠你的宠爱上位又嫌弃钱不好,故作清高,真是有病。” 她瞧著那人,满意得不行,人品怎么样另说,这张脸倒是可以当做自家姐妹的新生活的开始,最起码跟这人谈过一次审美可以不会那么低了。 “小茹。”苏锦瑶嘆了口气,“谈什么恋爱啊,烦了,现在谁不是看我们家深陷泥潭,一群人落井下石,尤其是我的那些追求者,现在等著我沦落街头然后羞辱我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迟钟,真心觉得眼熟。 鹤衍在后面匆匆赶来,见迟钟还在门口站著,微愣,“怎么不找座位?” “会员卡。”迟钟意简言骇,“你有吗?” 鹤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宴的时候,岭小姐不是给你了吗?” 她给的那张名片很特殊,上面印著独属於她个人的莲样式,镶嵌宝石,那张名片在华启旗下所有的產业里通用。饭店隨便吃,酒店隨便住,衣服隨便挑,可以说衣食住行都能安排妥当。 当然,每一张都是有序號的,如果后期得罪了岭澳莲的人,那卡片就成了通缉令,华启旗下任何產业不对其开放。 迟钟思考了片刻,想起来那张烫金名片放在哪个衣服里了。 “没带,放在衣柜了。”迟钟不准备浪费时间,“换一个。” “等等。” 鹤衍和迟钟同时看过去,穿著奶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起身,神色带著紧张,“先生们,你们好,相遇即是缘分,可以跟我一起共享晚餐吗?我叫苏锦瑶。” 温茹茫然抬头,“瑶瑶?” 苏锦瑶一眨不眨地盯著鹤衍那双极其漂亮的金红色异瞳,那双眼睛她见过,就是昨天晚上的宴会,跟在上將身边的红人。 根本不用考虑他过往怎么样出身哪里,上將可从来没有带过人。 她今日见了,便不能只冷眼旁观。 要卖一个好,举手之劳的事情,不能错过。 迟钟神色微动,苏锦瑶,倒是个重要人物,之前打算接触一下的,现在送上门来,正合心意。 不过让人家小姑娘买单就不太好了。 “谢谢小姐给我们一个用餐的资格。”迟钟给鹤衍使了个眼色,慢慢走过去,“这一单我们请,算是认识一下,我叫迟钟,这位是鹤衍。” 这一桌总共四个女孩,看起来年龄都不大,二十岁顶天了。 “这是我的朋友,温家二小姐温茹,纪家小姐纪乔,和墨家小姐墨元星。” 温茹和纪乔的气质跟苏锦瑶很像,是豪门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不会故意询问苏锦瑶怎么这么突然,也不会让气氛冷场。 不说別的,两个帅哥很养眼啊。 墨元星神情淡淡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听著他们聊天。 苏锦瑶想到上將,有点好奇地问:“二位以前不在长安吗?没有见过呢。” “嗯,前不久才回来。”迟钟说起来面不改色,“一直在北美工作,才调回来。” “跟著上將,工作很辛苦吧。”她已经点过餐了,现在招呼服务员再点一次,“谢谢你们在外保护人类联邦和平,这一次怎么也是要我请客,不能让英雄受累。” 墨元星皱起眉,她因为家里的关係,对联邦军队的人比较关注,鹤衍的金红色异瞳不管走到哪都是极其醒目的特徵,她可以肯定北美高层没有这两个人。 但这是苏锦瑶主动的,她不能拂了朋友的面子,高低只是一顿饭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再好好跟瑶瑶说说,別再被骗了。 鹤衍看著菜单,思考著一会怎么跟岭澳莲装不认识。 从苏锦瑶这里下手,可能更好分辨叶瑾轩和苏俊辉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迟钟道,“苏小姐最近也是受惊了,望您安好。” 苏锦瑶內心轰然崩塌了一声,她小脸惨白,强撑著笑了一下,“苏家毫不知情,联邦公平公正,会没事的。” “出来吃饭呢,开心点,咱们不聊这个话题。”温茹马上安抚苏锦瑶,並且瞪了迟钟一眼。 纪乔小声对迟钟道,“长官,外出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谈工作。” 迟钟道了声歉。 这时,大门再次被侍者打开,岭澳莲风尘僕僕地赶过来。她理了一下乱飞的髮丝,目光马上锁定了迟钟的位置,对他笑得格外甜美,“好巧啊。” 迟钟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不过他还是很喜欢岭澳莲的,也露出一抹笑,“很巧,岭小姐安好。” 后面岭紫荆踩著高跟鞋跑不过妹妹的小皮鞋,但也加快了速度。岭穗粤把车扔给人工智慧去停,急忙跑上去,生怕两个小没良心的把自己扔下。 “哟,人不少啊。”岭穗粤毫不见外,“苏小姐好,纪小姐好,温小姐好,墨小姐好。”他依次打完招呼,见鹤衍和迟钟跟她们坐在一起,直接打包带走了,“小澳,升包间,上楼。” 他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姑娘们,请。今天卖我一个面子,这顿我请了,敞开了吃。” 大名鼎鼎的华启董事长,在场四人都认识。她们接触过家里的產业,就必不可免与华启打交道,各种宴会上也是见过这位年轻的领头人,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人家是真的创业掌握公司,她们只是受家族荫蔽的小姐,除了生活优渥,做不到实权掌控。 岭澳莲冲她们点点头,“走吧,见面既是缘分,苏小姐不是很想跟我哥谈谈吗?” 这架势,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三个人请了这四位小姐吃饭,迟钟和鹤衍仿佛顺带的。 不过正好,掩人耳目。 侍者询问:“老板,刚才女士们已经点过餐了,是否需要取消重新点一次。” 岭澳莲看向迟钟,“您点过了吗?” 迟钟道:“我不清楚什么好吃,你推荐吧。” 岭澳莲点点头,“不用取消,给我看看菜单,再添加几样。” 苏锦瑶看著,眼底掠过一些惊骇。 岭澳莲从头到尾都在和迟钟说话,哪怕是在宴会上,迟钟一个人坐在角落,也是岭澳莲主动上前交谈。她没有去看鹤衍,那个被上將主动介绍的人,她没有关注他。 而是迟钟,备受瞩目。 苏锦瑶在片刻便认清了事实,华启一定比他们先得到联邦的信息,上將带鹤衍出来见人是为了向世家示威,他的红金色异瞳非常好辨认,所以他们只记住了鹤衍,而忽略了他身边的迟钟。 也许迟钟才是那个被重视的人。 侍者退下去,关上包间的门。 岭澳莲记得自己明明给了名片了,侍者肯定会带迟钟上楼进包间,怎么还拼桌啊,“您和苏小姐认识?” 苏俊辉的事情他们知道,哪怕联邦没有公布,蜀奕川也已经把这群逼他加班的人骂了个底朝天了。 “现在认识了。”迟钟说,“我没带名片,落家里了,是苏小姐邀请我们的。” 很好,他们三个人对苏锦瑶的好感度升了不少。因为苏俊辉那档子事,苏家的股票跌落得厉害,苏锦瑶出来吃饭换换心情,正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好姐妹搭把手,帮一帮她。 但是她们年纪不大,真正掌权的东西不多,家里人又没有给出確切的目標,这苏家未来会怎样还真不好说,只能口头安慰,多的也爱莫能助。 “宴会上曾有一面之缘,见了既是缘分。”苏锦瑶保持得体微笑,“只是略有好奇,迟先生与岭小姐是旧相识吗?” 迟钟看了眼华启的三位,又看著鹤衍。 我现在应该认识吗? “旧相识算不上。”岭穗粤把玩著杯子,冲迟钟展顏一笑,“我单方面承的恩情。不过我想迟先生可能不记得了。” 到最后,都是恩情。 无论是他流落街头时那惊鸿一瞥,还是迟钟杀上欧洲满身浴血夺回的两位姑娘,都承著他的救命之恩。 迟钟平静道,“出任务,伤到脑子了,现在在长安休养。如果岭总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敘敘旧。” 岭穗粤看向鹤衍。 鹤衍冲他微微摇头。 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服务员开始上菜。 岭澳莲向几位推荐菜品,自然而然引到了她手下的一些產业中,並欣然邀请几位小姐一起合作,她向苏锦瑶拋出橄欖枝,表示娱乐公司方面可以加强合作。 苏锦瑶眼睛一亮,她家里的娱乐產业確实是联邦数一数二的,有几分概率可以跟安家对抗,不过安家背靠总统,有优势。再加上爆出来叶瑾轩那个傻逼使用灵核,公司股票暴跌,如果有华启扶持一把,有望渡过难关。 “希望苏小姐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岭澳莲笑吟吟道。 苏锦瑶心里一惊,只怕这位要狮子大开口咬苏家一口了,“岭小姐请言,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不是什么大事。”岭澳莲点开通讯器,划出来一张照片给苏锦瑶看,“这个是你家【长锦】公司的人,把他签到我这里吧。” 苏锦瑶看了一眼,不认识,立刻点头,“好,需要我现在打电话吗?” “不必,我们先用餐。” 第28章 线索 这顿饭,不仅是苏锦瑶谈成了一笔生意,纪乔也和岭澳莲搭上手,在珠宝行业多了个帮手。温茹则与岭紫荆交谈甚欢,玩转金融股票,就连沉默很久的墨元星也打开了话匣子,与岭穗粤合作为联邦武器研发部门拉了一笔资金。 每个人都很快乐。 饭后,苏锦瑶迫不及待回了家,告诉父母和哥哥这个好消息。 有华启帮忙,资金这方面暂时可以稍微缓和一会了,並且舆论也容易了很多,甚至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再次回头笑脸相迎。 苏锦瑶让手下的人查了一下岭澳莲要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最后拿到手的信息显示,他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流量明星,最近確实很火,不过苏锦瑶发现这人私生活不太乾净。 她特意发消息提醒了一下岭澳莲,这种人还是不要玩了,容易生病。 天真的苏家小姐以为岭澳莲看上这人的脸了,她左思右想觉得不应该了,且不说她哥岭穗粤本身就是一个大帅哥,今天见到的迟钟和鹤衍,哪个模样差了。 岭澳莲看到消息简直哭笑不得,她说不是,这人惹到我了。 苏锦瑶又思考了一会。 她重新看了一遍那傢伙玩弄的人,荤素不忌有男有女,但没有什么身份高贵的人,甚至有些是粉丝还非常自愿,看不出来谁跟岭小姐扯上关係。 算了,这种烂人已经不归她了,出了事也不会妨碍到她的长锦,任凭岭小姐怎么玩吧。 豪车上,岭穗粤开车,打开了车篷,冷风灌进来,捲走了他的烟云,“这人跟苏家有关係吗?” “有。”岭紫荆伸手搭在车窗上,女士香菸燃了一半,“苏俊辉,他可真幸运,我们还没动手,这人就死了。但苏哥的消息不仅是苏家,更多的是顾家。” “呵。” 岭穗粤吸了口烟,微微眯眼,冬日的冷风吹进骨头缝里,冷得路人瑟瑟发抖,但他只觉得这寒冬能压下一点心头的阴鷙,把那股邪火扑灭,他按灭菸头,笑道,“號称千年世家的顾家……这次高低得让他们掉层皮。” “真是站得太高了,谁都敢动了。” 换做以往,那些人连跪拜迟钟都没资格。 今天扔了工作出门吃饭,现在该回去加班了。 不过这次加班加得心甘情愿,加得热血沸腾。 淮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三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噼里啪啦打字,聚精会神到仿佛要取代联邦。 “哇。”江昼浙在淮苏后面进来,叼著棒棒一脸茫然,“天凉了,这是该谁破產了?你们的表情好像要杀人啊。” 办公还是需要手提电脑或者是不移动电脑,內存大,带动的软体多,通讯器並不算非常方便。 岭穗粤抬起头,“查得怎么样了?苏苏。” 淮苏抄起桌子上的菸灰缸就砸了过去,“好好说话。” “浙浙,你看他,好凶。”岭穗粤接住菸灰缸,里面有点菸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谁让你整天惹他,皮一下很高兴?”江昼浙给淮苏拉过来一个椅子,“昨晚宴会下药的那个人,叫周文宇,苏家长锦娱乐公司下的一个非常红火的艺人,苏苏……咳,淮苏找到了他与顾家交易的证据,是一场栽赃陷害。” 说到这里,江昼浙都纳闷,他直接坐岭穗粤办公桌上,“你说苏家这是得罪谁了?先是苏家养子苏俊辉,再是苏小姐的情人,长锦旗下最火热的艺人叶瑾轩,又来一个,这是准备让联邦弄死苏家的啊。” 岭紫荆捕捉到他话语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个周文宇也有灵核?” “对。”淮苏点头,“目前不清楚异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跟那三个傢伙认不认识。我比较怀疑他的异能也是【魅音】,或者【催眠】。” “他为什么也有灵核?”岭穗粤挑眉,“最近灵核批发吗?欧洲那边有动静?那群傢伙恢復过来了?” “点点说没有明显异常,但人类联邦致力於解放欧洲,一直在搞移民政策,把欧洲的人转移到北美大陆。应该就是从那些人手里流出来的灵核吧。”淮苏道,“周文宇是长锦的艺人,直接绑了他有点麻烦。” 他话没说完,三人便笑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换来这么一个人,这一趟还是很值得的。岭澳莲拨了个电话,趁接通之前跟淮苏解释:“已经把人挖过来了,现在归我莲铭,我叫人带进来。” 至於什么违约金,各方都觉得自己赚了,就连周文宇都认为自己来到华启这个大舞台是无比幸运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经纪人告诉他,是岭小姐点名把他要过去,当著苏小姐的面。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原来自己的名气已经被岭小姐注意到了,听说那个年轻的总裁才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春意荡漾的时候,喜欢明星再正常不过了。 晚上八点打电话通知他去华启总部一趟,周文宇当场推了进行到一半的gg,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他还化著妆,穿的也是戏服,精致到髮丝,信心满满地整理了一下衣角,等待岭小姐的秘书带他进去。 出乎意料,华启顶层的办公室人还不少,除了他在宴会上见过的三位华启掌权人,还多了两个没见过的。 要说样貌,在场就没有普通的,隨便一个都惊艷四方,美得各有千秋。 周文宇的目光紧紧落在了岭紫荆身上,她就陷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椅上慢慢悠悠地晃著,狐狸发色隨意散落,双眸半闔,似睡非睡,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宛如蝶翼轻颤。 漂亮得极具攻击性,让人忍不住產生一种凌辱感,非常想要—— “周文宇是吧。”岭澳莲从沙发上站起来,示意助理锁门离开。 咔嚓一声。 周文宇立刻收起心思,面露恭敬,“岭总,我是周文宇,您好。” “废话不多说了。”岭澳莲把文件递给他,“自己看吧。” 周文宇以为是新的签约,內心狂喜,结果翻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照片——是他玩弄公司女艺人,逼迫对方的照片。 “岭总,您这是……”周文宇知道上层也有些许见不得光的小爱好,他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难不成是小岭总认为自己不乾净,想要自己断了这些人的联繫?没看出来小岭总还要求单方面洁净啊。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下意识把这些骯脏的东西套在岭澳莲身上,就像是顾家的人,给他好处,让他帮忙做事。 没有人搭理他,周文宇颤著手继续往后翻,他不停洗脑自己,小岭总可能是看上他了,吃醋他曾经的风流事情,但这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没有哪个女人是不能拿下的。 直到他与顾家的交易映入眼帘,周文宇没拿稳文件夹,一下子掉在地上。它自己翻了几页,停在自己昨晚给宴会上一个顶级美人下药的照片上。 那个美人,进场的时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虽然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上將身后那个金红异瞳的人身上,他们明明知道跟著上將的都不是什么软茬,但美人不跟其他人说话,他坐在角落里,他落单了。 岭澳莲弯腰捡起文件夹,抽出带著迟钟背影的那张照片,捏住边缘,“嘶啦”一声,照片一分为二,迟钟的背影被她小心收起来,而另一半周文宇充满算计的笑容被她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你算什么东西,敢肖想他?”岭澳莲平日都是乖乖女的形象,此刻她眼睛里的杀意冲天而起,“说吧,你跟顾家交易了什么。说实话,你体面地死。说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地活著。” “不……我没有,我……”周文宇瞬间就被威压逼得跪下去了,他的所有自我幻想顷刻间粉碎,“我不是,我是被逼的,岭总!我没有想过要对他下手,都是顾家逼我的!您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敢了!” 岭穗粤从侧边一脚踹上去,周文宇的脑袋狠狠磕在墙上,血染了半边脸。 “顾家要你做什么?他们要这个人做什么?”岭穗粤依旧笑眯眯的,他穿著一身西装,衣冠楚楚,“你要知道,我们耐心有限。” 淮苏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江昼浙在桌子上晃腿,玩世不恭。 岭紫荆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一个视线。 华启是长安为数不多的非家族企业,与长安的世家没有错综复杂的联繫,除了公司合约上的交谈,私下里能与之交好的朋友其实很少。 这也就导致了部分人的刻板印象。岭穗粤对外的形象都是吊儿郎当遇事不慌先发个世界的乐子人,別管华启遇到了多么可怕的封锁,他都能在万分焦灼的视频会议里慢慢悠悠地品味早茶。 很多人都觉得华启好拿捏,岭穗粤气场不强,面部表情丰富,容易被猜透。华启每次合作都不吃亏只是因为三年前站对队了,得到了联邦的大力保护。 周文宇很幸运,是第一个看到岭穗粤如此凶残的一面,他还是笑著,像每一次出席宴会活动,他笑得亲民又发自內心地开心,可黑眸里遍布冰霜。 “哦对了,把你怎么拥有灵核的事情,也说清楚。” 只此一句,周文宇如坠深渊。 …… 顾家在三年前找到了他,当时周文宇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群演,是一个代號叫【丑小鸭】的人联繫他,承诺让他爆火。 签约长锦十年,流量堆积,资本操控,让周文宇真的火爆娱乐圈,也让他彻底沉溺在了顶峰,犯了不少事,不过没关係,长锦娱乐会收拾。 丑小鸭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带新人叶瑾轩,与苏家少爷苏俊辉交好。周文宇完成得很好,他甚至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奖励——一颗灵核,d级异能,【魅音】。 他知道的信息,丑小鸭是一个男人,不是顾家家族的人,顾家安插了很多这样的人在各个家族里。 昨天宴会下药,是苏俊辉要他这么做的,苏俊辉手底下也不乾净,他没多想,因为身份,他还跟苏俊辉说你玩完借我玩几天。 魅音,只要他开口说话,没有人会不照做。 不过下药没成功,那个美人没有听从,周文宇以为是灵核的能力消耗完了,他还想著再从丑小鸭手里要一个。 …… “嚯——”江昼浙强忍了半个小时没有发出动静破坏严肃的氛围,在把人揍了一顿弄晕丟出去,被楚雾的心腹带下去关起来之后,才终於发出了感慨的声音,“顾家挺有意思啊。” 半个小时顛来倒去地问,像是审讯犯人一样把他的话搞出来,岭穗粤揉了揉眉心,“跟你查得符合吗?” “差不多能填上漏洞。顾家……可以说是长安底蕴最厚的五大家族之一。他们能弄到灵核我不稀奇。”淮苏从岭穗粤桌子上摸到烟和打火机,习惯性地去点,刚点火,一股极其有针对性的强风直接吹灭。 淮苏抬头,江昼浙挑著眉看他,从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爆开包装塞进他嘴里。 “老浙都让你戒了半年了,还没戒掉。”岭穗粤嘖嘖称奇,转著打火机给自己点,转头对江昼浙说,“你还是盯得太怂了,晚上钻他被窝,看他怎么吸。” 江昼浙歪了下头,“小澳!香香!” 岭穗粤忽然想起来自己也在戒菸。 他一把按灭,用打火机砸向江昼浙,“告状精!香香小澳我没抽!今天只有一次!这烟是早上老雾来的时候放这儿的!我没买!” “没事,逮住一次一万。”岭紫荆晃著腿,“转给浙哥。” “湘哥还说监督雾哥戒菸,怎么不见成效啊。”岭澳莲撑著下巴,疑惑道。 江昼浙笑:“这不憋了这么久,趁湘儿去找钟哥,赶紧躲老粤这吸两口。我现在就去告状,让湘儿收拾他。” 岭紫荆冷笑一声:“让章儿姐姐回来揍你们一顿,就都知道戒菸了。” “跟楚章打,我俩三七分。”岭穗粤自信满满。 淮苏:“她三分钟送走你七次。” 江昼浙:“她三拳,你头七。” 岭穗粤:“……” 第29章 棋走 淮苏查到的消息更多一些。 他习惯自己的【上帝之眼】,习惯了站在全知视角操控全局,所以他的黑客技术也超乎寻常,顺著周文宇和苏俊辉的通讯器一路查到丑小鸭的帐號和顾家的事情。 淮苏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解释道,“我是从苏俊辉手里查到丑小鸭是顾家派的人,估计周文宇能猜到这一层次也跟苏俊辉有关係,按湘儿给出的信息,当年苏俊辉装模作样带回走失的苏小姐,我估摸著跟顾家脱不了干係。” “当年。”淮苏顿了片刻,“鹤悯建立新帝国的时候,上元城五大家族,顾家位列首位,人类联邦成立之前,顾家家主近乎把控帝国財政,而其他的,苏家,杨家,元家,唐家,后期架空帝国政府权利,你们也有所了解。” “在人类联邦建立的时候,唐家和元家出了很大力,坚定选择人类,帮助许多新兴力量崛起,所以那几年的联邦几乎是两家一堂言。苏家和杨家是在北美异能基地建立之后才下场,没了主动权,被新兴力量撕得很惨。” 说到这里,淮苏看了眼岭穗粤,华启当年成立也在这些家族手里夺了不少好东西。 “而顾家,是坚定的帝国党派,他们无比信仰神明,一直相信鹤悯和钟哥会从外面回来重振帝国风光,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奈何得了神明。” 其实淮苏他们当年也没想到鹤悯和迟钟会走这么多年,甚至鹤悯都没能回来,直接死在了异能狩猎中,而迟钟记忆全失被人类联邦掌控。 “所以顾家没有把握住时机,都城从帝国的上元城换到了联邦的长安城,五大家族的根基都有一点鬆动,顾家损失最惨,全盘洗牌。经过三年前的政权动盪,现在联邦的四大世家分別是墨家,唐家,肖家和郁家。” “所以,顾家安插人员,想要重新崛起?”岭澳莲问道,她觉得好像不太对,“可是派臥底这事,挺正常的啊。公司机密被盗取我可见的太多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底蕴深厚。他应该不只是要重回巔峰,也存了报復心理。”淮苏把烟从烟包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顾家从头到尾隱身,苏俊辉身为苏家养子,灵核暴露出来,联邦的惩罚政策可是格杀勿论,苏家损失惨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支持联邦的家族被打压,那么顾家就有可能崛起。” “顾家信仰神明的信息是我们的內部消息,不经当年联邦建立的动盪,现在联邦的年轻人可能意识不到。” “我们已经把目標锁定顾家,而且我让点点去查灵核来源,我们的速度要比联邦更快。”淮苏说,“我只是没有明白最近为什么临禾市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顾家的產业都没有出现在临禾市,促进临禾市崛起的明明是唐家……” 淮苏一顿。 岭穗粤抬眼,轻笑,“这不已经出现结果了。顾家第二棋,唐家。” 岭紫荆想了一会,“上元城距离临禾市不远,在联邦大力发展这个沿海城市的时候很多人背井离乡前去那里工作,唐家抢占先机,现在唐家在临禾市分部的总裁是现任唐家家主的女儿唐冰落。” “而且贪吃灵核暴毙身亡的企业高管,一半是唐家產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岭澳莲道:“不过唐家没有苏家那么动盪,不是家族人员,他们现在正在排查,而且唐家与安家关係很好,舆论方面也有所把控,还没有闹到明面上。” 江昼浙问:“如果是这些世家的明爭暗斗,那钟哥看见的小鬼,那个念儿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卷进去的?” “……也许她和周文宇的情况一样。”岭紫荆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她在高楼大厦之上俯瞰眾生,下面世人慌慌张张,奔波劳碌,“是底层人在往上爬。” “顾家给了他们这个途径,周文宇这样的人就去最容易的娱乐圈,而念儿那样的高材生,曾经入了时以的眼,自然可能进入联邦。”岭穗粤的指尖点了点桌子,“得去查念儿当年的保送生名额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顾家的手笔。” 淮苏点头。 “这事说简单了是资助贫困,说重了可能就是渗透內部。” “三年前联邦洗牌,高层换了个一乾二净,司令长和总统都很年轻,他们提拔了不少新人,就很有可能让人钻空子。”岭穗粤说著说著忽然笑了,“我靠,这怎么跟咱们这么像啊,要不是三年前换人,豫哥也爬不了那么高的地方。” 洛之豫是他们中最接触联邦核心圈的人,燕霽初在军方,还是长安周边的军队,比楚章的职位更靠上。齐鲁是武器研发部门,不仅是是研究人员,也是试验人员,全能型人才。云卿贵是整个科技部的部长,沈辽在航天航空部分担任指挥的角色。 “我们不能让联邦知道。”淮苏沉声道,“防止联邦再次查人。我们这些年多多少少换过身份,细节方面如果处理不到位被抓住可就遭了。这次钟哥在联邦手里。” 其他人点头。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少年劳累的叫喊。 “哥——”岭琼玉推开门,“我活著回来啦!” 他书包隨手一扔,像个小炮弹一样扑到沙发上,“哎呀苏哥浙哥也来啦,你们密谋什么大事呢让我也听听。我真服了啊为什么我要上课啊明明小澳都能接受公司了,我不要上辅导班!!” 慢了几步的岭桂溪伸出手,手臂化为植物藤蔓勾住岭琼宇乱飞的书包,拽过来掛在架子上放好。 “你有本事也跳级啊。”岭穗粤倒水,在岭琼玉张开手等著接收的目光下越过弟弟端给岭桂溪,“辛苦了辛苦了。” 岭桂溪面无表情:“不辛苦,命苦。” 岭琼玉叫唤:“嗷——我也辛苦!我要喝水!你们都去跟钟哥吃饭了,我还没有见过钟哥!我从出生起都没见过!凭什么林当归就见面了,他成绩——” 小椰子卡壳。 眾人都看著他,把孩子盯得脸都红了。 第30章 主动见面 按真实年龄算,洛之豫都上百岁了。 全家最小的是岭琼玉,然后是岭澳莲,岭紫荆,林当归大一岁,还有远在欧洲没有回来的四个孩子,没有具体排序,小孩之间还很陌生。 神明生长速度慢,林当归,岭琼玉和岭澳莲这三个小孩子现在看著都是未成年的样子,使用的身份故意往小压了很多,能多用些年。 这几个孩子都送去上学了,不过两位姑娘连跳好几级参加高考,大学修金融直接接手华启业务帮岭穗粤分担。 林当归虽然成绩不错,但远远达不到跳级。而岭琼玉就尷尬了,他的分放在几位上过学的家人里,实在是难看。 这孩子也不是傻,就是学不会。而且他也没心学,坐在凳子上十分钟都算小椰子注意力集中了。 岭紫荆试著教他。 然后跟岭桂溪说让他出去祸害別人,別害自家人。 但他的异能厉害啊,水元素控,隔空杀人,身体素质强悍得一批,跟沈陌黑和楚章学打架,燕霽初想让他去海军,而楚雾虎视眈眈说这孩子必须去丛林跟他混。 只是现在岭穗粤只考虑他的小椰子能不能考上大学。 整天奔波於各类辅导班,找知名教师辅导,岭桂溪都放手华启的事情了专心陪他高考,现在已经心態放平,跟岭穗粤商量没必要把孩子逼上绝路是不是。 目前高三,跟林当归一个学校,不过一个一班一个四十班,林当归是全校瞩目的大学霸,岭琼玉是体育特长生,別人口中的校霸。 岭紫荆和岭澳莲在十几岁的时候见过迟钟,她们在欧洲惶恐不安了很多年终於等到亲人披荆斩棘送她们回家。 林当归对迟钟的印象只留在当年林浮闽拍的一张照片上,他抱著年幼的孩子,林浮闽抓拍了一张,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而岭琼玉只是从家人们口中听迟钟的当年,看那些没有自己的存在的照片,他年龄太小了,迟钟刚把他抱回来,第二天就离开了。 没想到他会走这么久,当年连合影都没留下。 “我不管我不管,让我去看一眼!”岭琼玉在沙发上打滚,“桂哥也没看过,能不能让衍哥把钟哥带出来啊,我就远远看一眼!嗷——哥哥!” 淮苏被他吵得头疼,“你问问阿衍今晚散步吗,如果出门了你就去看一眼。” “好耶——”岭琼玉抬手按在耳朵上,“衍哥!出门散步!” 鹤衍在问迟钟:【要出门散步吗?】 迟钟叉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不是很想动,我在看新闻。” “出去走走吧。”鹤衍说,“你看外面多少人,最近一直有活动,外面很热闹的。” 迟钟把视线从投影仪转移到鹤衍真挚的异瞳上,挑了下眉。 他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擦手,一边擦一边歪著头看鹤衍。 鹤衍平静道:“前天晚上齐鲁带你去不夜城你不是没玩够吗?这几天活动挺多的,去天河水韵转转吧,那个公园的风景和灯光很漂亮。” “……行。”迟钟笑了笑,“齐鲁出门吗?他放假了也挺閒的,寧回医生要不要一起,你能联繫上吗。多叫几个人热闹一点,就咱俩挺没意思的。” 鹤衍还笑,“怎么,你要喊上执行官和司令长吗?上將出去干活了,不然他准一起去玩。”他翻了翻通讯器,“因为蜀前辈,我跟华启和寧回医生比较熟悉,齐鲁先生倒是见过几面,我打个电话问问,你先去换衣服吧。” 迟钟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才能破开天窗说话呢。 鹤衍给寧回打了个电话,“喂,寧医生有空吗?” 寧回在家里追剧,这些明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听到小椰子问的时候就集中注意力,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她住在林浮闽这里,位於联邦郊区村里,一个自盖楼小別墅,林当归在屋里写作业,寧回和林浮闽在客厅追剧,而唐晋原和秦杉时在楼上书房里下棋。 “有空有空。”寧回接到电话的时候噌得坐直身子,伸手去拍林浮闽的肩膀,“怎么了鹤衍?是迟先生有什么事吗?” “嗯,迟先生问问你有没有空去天河水韵转转,单我们两个人怪无聊的,人多了热闹。我俩也不敢去闹执行官和司令长,迟先生认识的人不多,您看能联繫上齐鲁先生吗?我没有他的联繫方式。” 鹤衍公事公办的说话语气让寧回感到难过,但她很快调整心態,“当然可以啦,齐鲁在家閒著也是閒著,闽姐姐和小当归也有空,人多热闹嘛。” “好,那我们在南门等你们。” 寧回掛断电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姐姐!穿衣服,走!” “哎呀別推我,我上去喊小当归,你去问问晋哥去不去。”林浮闽拢了下头髮,她起身的时候惊起了周围一堆窝著的猫猫狗狗鸟鸟鼠鼠……反正就是好多动物。 〔去哪去哪,妈妈去哪?〕 〔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妈妈妈妈我超乖的!带我一起玩啊——〕 〔妈!!你上次带它,这次该我啦!〕 林浮闽把扑上来的萨摩耶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不带,一个都不带,別往我身上扑,外面人那么多,撒欢跑了我可不找。” 〔妈————〕 “喊娘也没用。”林浮闽去楼上换衣服,顺便问了林当归一句去不去,小孩正抱著游戏机跟岭琼玉1v1对杀,那边嗷嗷叫唤我要出门见钟哥了哈哈哈哈,林当归正在阴阳我今天早上就见过了。 这时林浮闽推开门问他,林当归眼睛一亮,“去!”他优雅地放下游戏机去穿衣服,“椰汁儿,我能见两次哦~” 岭琼玉丟掉游戏机哇哇哭,声音从那头传过来,“闽姐姐!不要带他!姐姐——” “小椰子。”林浮闽按住林当归去关游戏机的手,“你要是高考能考上长安的任意一所本科大学,我们想办法让钟哥送你开学。” 岭琼玉不说话了。 江昼浙嗑瓜子的动作一顿。 “……他是不是燃起来了?” 淮苏平静喝茶:“长安的本科大学体育系最低495,小椰子目前只能考三百,还差两百分呢。” “我看有戏。”岭穗粤看热闹不嫌事大,拿著手机录像,“哥哥给你录证据,你要真考上了我们绝对把钟哥弄出来送你去开学。” 林当归看著游戏机里对方下线,“哇哦姐姐,你真把他煽动起来了。” “小屁孩一个。”林浮闽从衣柜里拿出弟弟的外套,“走了,出去玩。” 寧回去书房找唐晋原和秦杉时,说明来意,“出去玩嘛?” 唐晋原笑了起来,他也许久许久没见迟钟了,心里念著,虽然没有齐鲁那样表面著急去看看,但还是一天天想著。 “老秦,走啊。”唐晋原把棋子落下去,他的长髮隨著落子的动作晃了晃,“我都贏你几局了,还没玩够?出去走走透透气,你这个冬天就没怎么动过。” 秦杉时抱著暖炉,长发搭在椅子靠背上,低垂眼眸看著棋盘,常年不见光的皮肤透著一种病態的惨白,捏著黑子的手瘦得皮包骨头,时不时咳上两声,呼吸轻微,没什么活人的样子。 “你去吧,去见见他。”秦杉时慢慢收子,眉眼间的阴鬱仿佛已经融刻其中,“我就不去了,不太想动弹。” 寧回眨眨眼。 又是这样。 每次大家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了,秦哥总要扫兴一下,明明他也很开心,可他就要装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寧回能看出来他是心病,才会病成这样的。可是他的异能是【预知】,他看到了太多残忍的未来,自己心里想不开,总觉得如果再努力一点就能挽救,钻牛角尖,想不开,谁劝都没用。 唐晋原一如往常一样劝他出去看看,闷著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鹤悯死在了异能狩猎谁也没办法阻止,看开点,迟钟回来了,这是好事,去看他一眼,哪怕远远的。 秦杉时还是摇了摇头,收回最后一颗棋子,慢慢起身。暖气开得足,他仍然裹得厚实,压得身子都垮了些。就这么慢慢移动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晋哥。”寧回蹙了蹙眉,看向唐晋原。 唐晋原嘆了口气,“算了,你们去吧,我在家照顾他。有缘分自会相见的,没事就好,你们多看看。我们两个是他亲手养大的,比你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不打紧的。” 寧回只好点点头,转身下楼。 林浮闽在门口等著,那只扑在她身上的萨摩耶不知道为什么被带上了,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也站在了林当归肩膀上。看见寧回身后没人,林浮闽皱了下眉,又无奈地嘆气。 秦哥总有种拒人千里的淡漠感,除了晋哥,他们想方设法与他亲近都失败了。 这次也不出所料。 “怎么又带上了?”寧回摸了摸萨摩耶的脑袋,“哎呀这是谁啊,是不是岩岩啊,姨姨摸摸。” “怕钟哥无聊,怕他放不开。”林当归打开车门,里面还钻了一只哈士奇和边牧,嗷嗷等著走呢,“上车吧寧姐。鲁哥已经骑著摩托飞过去了。” 目前还在长安的,除了需要加班开学搞合同的岭穗粤岭澳莲和岭紫荆,还有不愿动弹的秦杉时和被迫不动弹的唐晋原,以及被按在联邦大厦加班的洛之豫和回去值班的燕霽初,这次齐了。 天河水韵的距离刚刚好,距离谁都不算太远,不要门票,平日里就有很多人来里面散步,人很多,到不显得他们突兀了。 “咱这次去十个人呢。”岭琼玉掰著手指头数了数,“我已经想好我要怎么出场了!绝对是天空一声巨响,小爷闪亮登场!” “你给我稳重一点。”岭桂溪打断他的幻想,“能不能跟当归学学,你看看你在学校的样子,还校霸呢。” “我的校霸称號是因为我揍翻了那群欺负人的富二代!”岭琼玉哼唧,“长安一中的分配生名额发给每个初中收了一千多学霸,好多都是平民家庭,他们欺负人,该打。” 岭琼玉当年想都没想就出手揍人,林当归连拉都来不及,好赖是没把人打死。 岭穗粤没空,林浮闽去接俩小孩,一个店老板的身份,进去了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被威胁要退学这几个人,道歉没有用了,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所有人必须退学。无论是他俩还是被欺负的孩子。 林浮闽弄清原委之后,看著站在小当归和小椰子身后瑟瑟发抖的人类小孩,她这暴脾气,抡起凳子当场教这些家长做人。 当时岭穗粤在谈的项目是与联邦合作某个地区的扶贫项目,接到林当归的求救电话:哥你再不来我姐就要换身份了。 岭穗粤抬头,看向旁边的执行官,同时等待多家公司投资的执行官隨机选在华启歇著,这事一出,时以冷淡抬眼,亲自下场收拾那群傢伙。 长安的学校瞬间清静多了。 只是执行官的手不够长,伸不到更远的地方,甚至是不能再往下去,那些连执行官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的狭小角落里,时以看不见。 没关係,道阻且长。 岭琼玉还在嘰嘰喳喳讲自己的英雄事跡,齐鲁已经来了一场完美的偶遇。 其实就是他带著耳机跑步锻炼身体,迎面冲迟钟撞过去,一句不好意思还没出口,就惊讶地说,“迟先生?好巧好巧。” 迟钟面不改色,“是啊,好巧。齐先生竟然也在这里玩,正好一起啊。” “好啊好啊。”齐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看向鹤衍,跟那双熟悉到骨子里的异瞳对视,面露疑惑,“这位是?” “我的助理,他叫鹤衍。”迟钟顺利接话,就当这俩人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他俩认不认识,“鹤衍,这是齐鲁,齐先生是联邦武器研发部的工作人员。” “幸会幸会。” “你好你好。” 两人宛若初次见面。 面部扭曲,就快要笑出声了。 第31章 坦言 齐鲁装模作样跟鹤衍打完招呼之后,殷勤地凑到迟钟面前嘘寒问暖。 包括但不限於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渴不渴,当妈的都被他这么贴心。 迟钟眯著眼睛笑,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细细地观察齐鲁。 他们应该是无意隱瞒,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过,迟钟觉得可能就是齐鲁是这个性子,若寧回也跟他有关係的话,那小姑娘是真矜持。 “我在这长安熟的很,想去哪玩儘管来找我。”齐鲁指著远方,“其他城市也行,知道华北平原吗,我在那长大,报我名字绝对好使。” “好好好。”迟钟抬眼看他,在周围扫视一圈,莫名其妙地问,“这里会有天眼吗?” “有可能吧。”齐鲁也抬头去看,“临近过年,治安得抓严,但是缉查部都得放假,应该是天眼巡逻的多。” 迟钟垂眸,表情淡淡的,他抬起手,撩上去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齐鲁张嘴就来:“钟哥你咋这瘦啊,上次炸串啤酒好吃不,要不再去我家挫两口?你这助理做饭怎么样?不可口的话就上我家去,我做饭嘎嘎香,不出一个星期准能给你养胖。” 鹤衍想要给自己辩解我做饭一等一好吃,迟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那確实不太会做,都能切到自己的手。” 鹤衍:“……” 您的关注点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等等。 鹤衍又看了一眼。 迟钟他没带通讯器。 现在没有天眼,也没有通讯器! 鹤衍刚张嘴,“钟哥,我——” 迟钟眼尖地看到了远处飞过来的天眼,直接给了鹤衍一个肘击,把他的话重新塞了回去。 鹤衍遭受一万点伤害。 “那不行的啊。”齐鲁一屁股顶开鹤衍,方言和普通话穿插著来,“明儿晌午我请,这不快过年了,你去哪过年啊?有啥亲朋好友没?没有的话上俺家来啊,我家过年可热闹了!” 鹤衍被撞得踉蹌了半步,抿著嘴皮笑肉不笑,盯著齐鲁的翘腚真想踹上去一脚。 “我放假到正月十六,过完年没事的话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你以前在哪工作?其他地方都看过没?正好我准备自驾游出去玩呢,要不要一起啊——”齐鲁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扯南扯北的。 “去你家过年,这不会打扰到叔叔阿姨吗?”迟钟问,似乎颇有几分兴趣。 “我没有。”齐鲁秒接,表示不会打扰,在迟钟疑惑的眼神下意识到不对劲,咳了一声,补充道,“我没有双亲,是家里兄长们把我养大的。不会叨扰,我哥也喜欢热闹热闹,人多了好,你一个人怪无聊的。” 是你啊是你啊是你啊! 你养我长大的! 要不是迟钟把他从河流里抱回来,齐鲁早一百年就死那了。 “那好啊。” “联邦大厦过年那天也没人啊,司令长还得回去吃年夜饭呢,他们总不能拘著你不让你出——什么!你同意了?!” 齐鲁脑子一时没转过弯,瞪大了眼睛。 迟钟歪了下头,“我又不是犯人,去哪都是我的自由。而且我已经从联邦大厦病房搬出来了,齐先生有空可以去我家做客啊。” 齐鲁这口气卡在了嗓子里,差点没呼吸上来。 他的手猛地抬起来想要去抓迟钟肩膀,心中的思念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击著齐鲁心灵的牢笼。 那牢笼曾是他自我禁錮的枷锁,试图压抑住对故人的无尽眷恋。 然而,此刻情感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强大到足以將那看似坚固的牢笼衝垮撕裂。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能把一切都摧毁,用万般磨难换来此刻的展顏都值得。 齐鲁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將所有的渴望都吐纳出来,他的眼神中燃烧著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如同燎原之火,烧没了他的理智。 一天天念著的,想著的,盼著的那个不归人啊。 现在他顾不上外界可能有什么会识破他的偽装,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现实的束缚,奔赴向那记忆中的温暖怀抱,让那份思念得以慰藉,让那颗漂泊的心找到归宿。 鹤衍抬手按住了齐鲁,伸手在他肩膀上轻飘飘一推,揽著迟钟后退半步。 “齐先生。” 冷冰冰的声音击碎了他的幻想,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距离,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故人之间。 鹤衍冷静得令人髮指,“迟先生身体不好,请您保持距离。” “……哈哈,说的也是,怪我五大三粗的,都忘了这事了。”齐鲁无措地后退,眼神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现实的冰冷如寒刃般刺痛著他的心,让他从思念的狂热中骤然清醒。 天眼保持著原有的速度慢慢从天上飞过去,机械眼扫了一圈,缓慢往下落了一点,降到迟钟面前,诺依的独特声线响起,“迟先生,齐先生,鹤先生,晚上好。” “你好啊诺依。”齐鲁迅速收拾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回头打招呼,“辛苦啦,我们碰巧遇见,转悠会儿。” “现在是长安时间是二十点二十六分,外面气温零下五度,湿度百分之八十七,北风二级,预计半个小时后有一场小雪。”诺依一板一眼地匯报,“请迟先生早日回家,天气寒冷。” 迟钟“哦”了一声,“谢谢诺依,我知道了。” 天眼又飘起来,往其他地方飞去。 “……诺依在监视我们吗?”迟钟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扭过头去看鹤衍和齐鲁,声音很小很小,表情依旧非常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骇世骇俗的话,“我们得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等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再说,明白吗?” 明白吗? 明白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齐鲁像是没上发条的机器人,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看鹤衍,满眼震惊。 鹤衍猜到迟钟可能意识到了,但他没想到迟钟直接说出来,几乎破开了天窗,也有些微愣,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阿衍你这么快就……这才第几天呢。”齐鲁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一把抓起迟钟的手,“我我我我我齐鲁,钟哥,哥——” 迟钟抬手捂住他的嘴,果然是认识的连阿衍都叫上了,他忍不住扶额,又不得已放大声音,“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过年一定去一定去,你可得做好吃的招待我,我嘴很刁的。” 齐鲁深吸一口气。 “你们俩先玩。”齐鲁语速飞快,並且不过脑子,“那边有个老奶奶我扶她去闯红灯。” 他撒腿就跑,迟钟连拽都没拽住。 “……嗯?”迟钟眨了眨眼,“他说什么?” “別理他。”鹤衍没眼看,激动成啥了真不知道理智,他牵著迟钟就走,“你看前面,牵著狗遛弯呢,想养动物吗?” 迟钟摇摇头,“不太想养。”他看著远处两个牵著狗赛跑的少年,“遛狗好累啊。有必要跑吗?阿衍……他们是不是要撞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闪开!” “让开路!对不起————” 林当归牵著萨摩耶,岭琼玉手里是哈士奇,远离人多的地方之后两只狗较上劲了躥得飞猛,最开始两位少年也你追我赶不依不饶,在看清不远处是谁的时候,想剎住车有点难了。 尤其是这俩傻狗逮准了迟钟,莽著头就要扑上去。 鹤衍把迟钟护在身后,“闽姐呢!你俩拉住了!” 林当归抬手一弹,在狗子脚底下展开【屏障】,黑漆漆的小正方体隱没於阴影中看不出来,把俩狗子绊倒,乱七八糟地就滚出去了。 结果在地上打了个滚化解衝击力又迅速爬起来用脑袋去拱迟钟的腿。 “石头!”林当归抱住萨摩耶的脑袋往后拉,“给我过来!这个舅舅让你抱了吗你就去蹭!臭石头一会我让你妈揍你!” 岭琼玉简单粗暴,按著哈士奇的狗头一个擒拿压在地上,“对不住对不住,土疙瘩快点道歉!” 迟钟隱隱觉得这俩孩子脑子不太好,一个喊舅舅一个让一只狗道歉……他弯下腰摸了摸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没事。跑慢点,会撞到人的。” “说你呢土疙瘩!” 岭琼玉对著哈士奇指指点点。 迟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说你。 “您好,我们又见面了。”林当归把“又”这个字眼咬得非常用力,用力到迟钟明显看出来没见过的少年眼冒绿光恨不得跟林当归干一架。 “这位是?”迟钟瞥了眼鹤衍,用眼神问他认识不认识。 鹤衍点头,“岭琼玉,琼楼玉宇。” 岭这个姓氏很少见,迟钟一听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了,华启啊,那估计跟自己也是一头的了。想到这里他看两个孩子的眼神带了些许柔情,“真巧啊,要一起散步吗?” “要要要要要!”岭琼玉一屁股挤开鹤衍,顺手把土疙瘩的绳子塞到鹤衍手里,殷勤地凑上去,“这位哥哥好生面熟,我们以前一定是见过的。” 迟钟一下子笑出来了。 鹤衍:“……” 我就不该出来。 林当归:“……” 林当归:“你个文盲能不能不要拽自己文化人。” 岭琼玉不管,反正意思到了就是了。 “今天晚上你家大人还请我吃饭了,你怎么没一起来啊。”迟钟抬起手把他脑袋上不知道在哪拱的叶子摘下来,“这样我们还能更早认识呢。” 岭琼玉看见迟钟抬手就不敢动了,目光追著那白皙修长的手一起移动,嘴巴都卡壳了,“我我我我今晚……” “他去找私教上辅导班了。”林当归替他回答,“期末考试三百分的笨蛋。” “你这个嘴真跟个铃鐺一样叮铃咣当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岭琼玉衝过去就要跟他打架,林当归往迟钟身后躲,两个人就围著迟钟转。 “打不著打不著!哥哥我跟你讲,他数学二十八分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你个叮铃咣当!” 迟钟要被转晕了,一手揽住岭琼玉,把人制止下来,另一只手在林当归脑袋上敲了一下,“调皮。” 林当归吐了吐舌头。 岭琼玉比迟钟矮一点,他抓著他的衣袖,借势往迟钟怀里一靠。 抱抱。 你都没有抱过我。 不过这一瞬间的拥抱並没有让迟钟察觉出来什么。 鹤衍懒得跟这俩小孩置气,牵住两只狗往前走,远远看见岭桂溪抱著一只猫,寧回牵著边牧不紧不慢地往这里走,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岭桂溪性子比较平和——被弟弟妹妹们磨的——他不是很急,就当散步了,而其他人都见过迟钟了,所以也不急,只有小椰子在前面横衝直撞。 “这么多人?一起?”迟钟看到天上巡逻的天眼,为了让俩孩子的行为没那么可疑,蹲下来抱住石头和土疙瘩的脑袋揉了揉,营造一副自己很喜欢宠物的样子,跟鹤衍交流,“诺依看著呢。” “那就走吧。” 鹤衍把绳子还给岭琼玉,“没关係,只是看看你。” 越来越近。 那边也在嘮嗑,家里长家里短,孩子上学和工作,与正常人无异。 林浮闽把俩孩子薅走,跟迟钟道歉说没看护好。 寧回招了招手,云卿贵和沈辽笑著点点头,而自己的名字还没有在迟钟耳边响起过的淮苏,江昼浙和岭桂溪则只是抬头瞧一眼,一笑而过。 一笑而过。 擦肩而过。 下次不知何时,我只瞧你一眼安好。 岭桂溪收回目光,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猫咪,但明显快了很多,似是心里堵得慌,好像是灌了太过於沉重的思念,通过心臟流到四肢百骸,让身体不受控制地疼。 “要一起吗?” 是……迟钟的声音。 “沈先生,云先生,寧女士,林女士。”迟钟虽然用著疏离的称呼,却喊住了他见过的人,“散步,可以一起吗?” 鹤衍一下子屏住呼吸,他抬头看向天眼,那很明显在看著他们,他觉得要拒绝,不然就太明显了,诺依无处不在。 可是他怎么说得出口拒绝的话。 “你们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迟钟连理由都想好了,“所以,可以一起散步吗?” 岭琼玉当即眼眶就红了,他怕自己被发现,一巴掌扇在哈士奇屁股上,狗子瞬间嗷嗷冲了出去,岭琼玉就去追,“你个混蛋跑什么跑!” 沈辽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压制住自己,他转过头,说,“好啊。” —————— 。 。 我要长评——我要评论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一件事! 联邦的所有人员都是私设啊啊啊啊!所有人类都是私设,作者本人叫闪耀我亲友是墨空水西木,时以安良笙伊简是我崽崽啊啊! 异能者才是他们!所有都是异能者!欧洲那边还没出场! 玛伊雅弥,是北 约—— 第32章 破开天窗 最开始是垚垚在前面,不过岭琼玉跑得很快,马上就反超了狗子,少年死咬著牙,眼眶蓄满了眼泪。 他看见了蹲在人工湖边上延伸出来的木板岸头上的齐鲁。 瞬间“哇”一声扑上去,“鲁哥!” 齐鲁没反应过来,他正伤感春秋呢,被岭琼玉扑得没稳住重心,两人一起撞上了木桩子,咚的一声。 “小椰子你干什——” “鲁哥!他还记得我们!他都主动跟我们说话了,没有忘乾净,钟哥没忘!”岭琼玉一边捂著脑袋上磕出来的包一边嗷嗷哭喊,被齐鲁一把捂住了嘴,他泪眼朦朧地看著齐鲁,“哥——” 齐鲁眼眶还红著呢,他看了眼天上飞著的天眼,“小椰子別说了。” 岭琼玉闭嘴了。 他紧紧地抿著嘴唇,眼尾微微下垂,神情里是溢出的难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顺著脸颊滚落下来,滴落在齐鲁手背上。 岭琼玉的肩膀微微颤抖著,似乎在努力压抑內心的痛苦,但眼泪却无法止住。 天眼日常巡逻,往其他地方飞。 “……”齐鲁使劲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算了,难为你了。我说也真是的,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傢伙真狠心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次都不回来看看我们……我们还得弄假身份按部就班地活著,连去找他的能力都没有……” 岭琼玉把脑袋埋在齐鲁胸口,“他就没有养过我……就我没有,他偏心,他偏心死了!” “小椰子,他不是偏心,你不能这么说他啊。”齐鲁坐在地上,顺了顺小孩的毛,“你生来的水控异能淹了你整个村落,要不是他出手救命,几百號人都得死……你还有你粤哥,桂哥,你还有我们。可是还远在欧洲的那四个没比你大几岁的兄长们,现在都生死不明啊,他们只有钟哥和阿悯。” “可三年前,钟哥被人类重伤,阿悯身死北美异能狩猎,他们四个就没有长辈的保护了。欧洲那些神明都是一群混蛋,要不是他们发动战爭,我们又怎会失去那么多同志?” “他们现在一定如履薄冰吧……我一直都想要撕碎这安寧的表象去找他们,可是这世界这么大,又这么小……到时候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去呢,还要再换个名字换个身份藏起来吗?还是占据一方土地割据称雄?” “东亚是我们的家啊,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联邦的统治地,我们要离开家去哪里?这是豫哥问我的,放弃现在的身份,去欧洲排入神明序列?还是去其他大洲躲藏?” “我哪都不想去。东亚是我长大的地方,是你长大的地方,是钟哥的家。我做不到恢復当年的东方帝国,现在的人类也无法与神明和平共处。” “我们必须等,等他恢復记忆,等人类放下战爭仇恨,等这个世界再次出现【和平共处】的声音,再用我们的力量去缓和人类与神明的关係。” “他恢復记忆了,你再去找他討要这么多年缺失的陪伴吧。” 岭琼玉只是知道家里还有四个迟钟救回来的异能者,但他没见过,在他出生之前,家人们被迫“死亡”藏匿身份,而那四个哥哥被西方人掳走,再也没有回来。 这也是迟钟和鹤悯离开的原因。 “……对不起。”岭琼玉一点一点攥住齐鲁的手,“是我任性了。” 娇养大的孩子受不得一点委屈,他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只认得迟钟的气息,家里谁抱都不行,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才慢慢接受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隨著岭琼玉长大了懂事了,他坐在岭桂溪腿上翻看过去的照片的时候,桂哥告诉他,这是救他,也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再生父母,是父,是母,是承了恩情的恩人,是最亲密的家人。 照片上那个特別漂亮的人,他没见过。而且家里所有人都跟他有合影,小椰子没有。 小椰子也想有。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很快就会回来。 小椰子等啊等,等啊等,得不到,记不清,只能通过兄姐们的口头描述和自己的思想意识一遍又一遍將那个人完美化。 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他。 岭琼玉跟林当归打闹,被迟钟护住的时候,他隱隱感觉到了当年最令他安心的气息……跨越惊涛骇浪,阻挡滔天洪水,把他从水流中抱在怀里的那种安心感。 我们承了他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教化之恩。 “鲁哥。” “嗯?”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才知道我是小椰子。” 小椰子是迟钟起的,迟钟起名水平烂的可以,抱回来的时候就说这孩子身边有棵椰子树,就叫小椰子吧。 “他知道的。”齐鲁想到今晚迟钟笑起来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眼神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你是小椰子。” 垚垚不开心。 用脑袋拱了拱小主人,被岭琼玉扇了一巴掌,“土疙瘩你干嘛!” “嗷呜!”哈士奇瞪著他,著急得转圈圈,全身上下都写著老子要回去。 齐鲁拍了拍衣服,“去跟他们匯合吧。看好了天眼,小椰子,你也知道什么不该说。我不清楚联邦什么时候会怀疑我们,但还是要谨慎一点。” 岭琼玉就听了第一句,拉著垚垚撒丫子跑了,飞快衝回去,他换好了心情要回去陪迟钟玩。 齐鲁在后面叉腰。 这孩子真是被岭桂溪和岭穗粤惯得无法无天了。 到底是他们娇养长大的。 也不知道现在,在欧洲的那四个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欺负,还—— 他们还记得家人吗? 齐鲁抹了把脸,“臭小子你等等我!” 他在这边跟小椰子谈心,那边大部队也在移动,所以两人很快就遇见了。 迟钟保持著良好的社交距离,围脖挡住半张脸,在最边缘,怀里抱著一只猫,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一开始提出一起散步的人不是他一样。 鹤衍站在他旁边,做隔板,说话也不多。 云卿贵开了【读心术】。 然后他就发现,迟钟只是装的淡漠,內心活动相当丰富。 【阿衍都认识誒,齐鲁,寧回,云卿贵,沈辽,华启的这五个姓岭的,林当归,林浮闽。还有不在这里的左古陇和蜀奕川,那楚湘算不算?跟左古陇认识,似乎有可能,他的阴阳术难道是异能?】 【联邦现在还一直监视我,天眼到处飘,还有那个通讯器,还好我今天没带,也不打算带了,谁也別联繫我联繫鹤衍算了我一个人活得很快乐。】 【我嘞个小祖宗啊咱们避嫌一下吧,我都是神了你们还能是什么好人吗。话说为什么我会有异能者啊,鹤衍是治疗能力,那其他人会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来啊,好好奇,感染对我没用,其他异能会不会影响到我?】 【他怎么一直在看著我?我脸上有东西吗?不会是想抢猫猫吧?我抱一会怎么了不给不给,抱著跟小孩一样好可爱。等等,我怎么抱孩子这么熟练?】 【他笑什么?这个人叫什么来著,云卿贵?难道这群人里面有读心术?不会吧別开读心术啊我脑子里没好东西!不许偷听!给我关了!】 云卿贵忽然用力咳了一声,是那种很明显的虚假。 迟钟摸猫猫的动作一顿。 他抬眼一瞧,又若无其事地低垂眼眸。 【你?!读心术!真的有?!如果是真的就再咳一声。】 云卿贵咳一声。 迟钟心声停顿片刻。 【都跟鹤衍认识对不对!你们是不是我曾经的下属?!去把鹤衍打一顿让他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就切了自己一刀为了暴露自己的异能!脑子有什么毛病啊非得伤害自己!】 云卿贵看了眼鹤衍,抬手一拳砸他肩膀上。 用力不大,但鹤衍还是踉蹌了一下,很茫然地回头。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云卿贵,眼神疑惑。 “没什么。”云卿贵两手插兜,笑了一下,“我看看阿衍有多抗揍。” 鹤衍:“?” 鹤衍扭过头看向迟钟。 迟钟头也没抬,內心欢喜:【真的能听见啊,那这交流方便多了。我以前是联邦上將,在北美工作,你们是不是都是我曾经的下属啊?还都是异能者,难道我们要密谋什么大事吗?真的要造反当司令长吗?】 云卿贵:? 【算我以前不懂事,我现在不想上班只想摆烂,造反就先算了咱这过得也不错,我没有遛遛弯散散步旅旅游什么的非常好。以前什么大组织大目標能不能就此散伙別干了,我觉得我现在失忆高低是被联邦发现了要搞事,没捨得杀死我才这样。】 云卿贵:?? 【你们现在都地位挺好的,工资也不低,如果太低的话就辞职別干了我拿联邦的钱养你们,好歹曾经跟过我一场。异能藏好掖好別被发现了,你跟其他人说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云卿贵:??? 你到底怎么了? 你想哪去了? 怎么能歪成这个样子? 什么造反?什么司令长?什么散伙別干了? “迟先生。”云卿贵忍无可忍打断他,看著那双黑色眼睛,他长嘆一口气,“天冷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说错了?】迟钟挑眉,【你们不准备放手啊?还要对峙下去吗?我看那个闪耀不太好对付啊,有没有什么异能可以悄无声息弄死他?如果当司令长的话让岭穗粤去当吧,我看他干华启乾的很不错啊。】 云卿贵:……累了。 “下雪了。”云卿贵深吸一口气,“先生该回去休息了,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著凉的好。” “哦,好。” 迟钟把猫还给岭桂溪,表情没什么变化,丝毫看不出来他內心戏能这么多。 齐鲁挠挠头,“这么早就回去?不再玩会了?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吧。迟先生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云卿贵:“什么约定?” “年夜饭的约定。”齐鲁自信满满,“瞧我多厉害。” 两人走远了,鹤衍还伸手拜拜,说记住了。 云卿贵面无表情,“挺厉害,那你们知道他猜到哪去了吗?” 沈辽惊喜道,“难道他猜到我们的身份了?我就说他没忘感觉吧!” “对了一半。”云卿贵说,“他猜到我们曾经是他的手下,簇拥他造反联邦当司令长。” 齐鲁:“?” 沈辽:“。” 岭琼玉捏著下巴:“也不是不行。” 寧回茫然:“他怎么联想到造反的?我们看起来像造反的人吗?” 大家相互打量了半晌。 得出一个结论。 “……確实很像。” 政治,军事,商业,他们各方面都有涉及,还都在各个领域达到顶峰,他们都是各部门的部长领导,那种莫名其妙的强迫症,总想当第一。 还都是神明。 如果让联邦高层知道,那恐怕他们睡著了都得睁一只眼站岗。 这场雪来得突然,下得也非常大。 迟钟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趁诺依不在,他几个字几个字得往外蹦。 “云卿贵。” “嗯?” “读心术。” “嗯??” “你。” “……” “治疗术。” 鹤衍深吸一口气,等著他继续说。 “林浮闽,应该是跟动物有关,或者植物,她开的店宠物店。”迟钟想了想,“沈辽应该跟金属有关,我猜的。” “【万物有灵】。”鹤衍小声说,“【金属化】。” 猜得八九不离十。 “寧回应该和精神有关,目前看不出来。岭桂溪,岭琼玉……不清楚,林当归像人类,齐鲁也像。” “【记忆窥视】【元素控木】【元素控水】【屏障】【无效化】。”鹤衍一一对应。 迟钟哇哦一声。 趁天眼不在,趁通讯器没有,外面空旷,行人很少,迟钟牵住鹤衍的手,两个人离得很近。 雪漫天飞舞,落在他俩的黑色髮丝上。 雪好大啊。 “淮苏是【上帝之眼】,江昼浙是【元素控风】,岭穗粤【心灵沟通】,岭紫荆【点石成金】,岭澳莲【buff加成】,楚湘【阴阳】,左古陇【治癒术】” “还有你没见过的人,等下次见了,我再告诉你。” “好。” 迟钟抬眼,忽然笑了。 “阿衍,你头髮都白了。雪真大啊,天眼是不是要回去躲雪啊。” “应该是吧。你头髮也白了。” 鹤衍轻笑,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句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 第33章 过去 迟钟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他没由来地念了一句诗。 鹤衍侧目看去。 “一年將尽夜,万里未归人。”迟钟扭过头,看著人工湖面的波光粼粼,水面反射了路灯的光,落在他黑色的眼眸中,像是夜色繁星,“三年……好漫长的时间啊。” “……” 鹤衍闭了闭眼睛,挡住眼底的情绪。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因为热量而化成水,顺著脸颊流下来。 错了。 是十八年。 整整十八载。 “回家吧。”鹤衍抓住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外面冷。” “好。” …… 岭琼玉是倒著走的,一直到彻底看不见迟钟之后才转过来,把失落写在了脸上。 “行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著呢。”林当归把帽子戴上,“鲁哥,他刚才跑出去干嘛了?有照片没?” 齐鲁还没说话,岭琼玉转身就是对林当归一个锁喉,然后眼神威胁齐鲁你敢说一个字试试? “姐,救我——”林当归没有岭琼玉力气大,脚底一滑没稳住,差点交代在这里。 林浮闽都没扭头,在那边跟岭桂溪討论今年的高考形式,预估大学可能录取分数,该把林当归送到长安的哪所学校学习什么专业毕业之后干啥工作。 寧回捂著嘴笑,“让你老是招惹他,还打不过他。小铃鐺,得多锻炼身体啊,別每天埋头苦读书,每天早上起来跟著小椰子跑跑步。” 林当归终於挣开了岭琼玉,一步躥到沈辽身后,“才不要,我早上起来刷两道奥数题多好。他应该跟我去练外语听力!”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必须跟我去跑步!” “你外语四十分!再不提升一下明白怎么高考?!” “就你这小身板我一拳干倒两个,你怎么保护闽姐——对不起闽姐我错了您超厉害出了门您保护我。” 沈辽拦住林浮闽的拳头,依旧是那惯孩子的语气,“大过年的,他还是孩子。” 旁边齐鲁对准岭琼玉的屁股就是一脚,“臭小子翅膀硬了还敢瞪你鲁哥。” 然后越过沈辽在林当归脑袋上敲了一下,“听你寧姐的,等老黑回来了找他训练去,全身骨头都软成啥了。” “鲁哥,我正月初三开学。”林当归捂著脑袋,昨天晚上六点刚放假,这还是学校仁慈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开学后还有个物理竞赛,没空啊。” 岭琼玉震惊:“什么,初三开学?!” 他瞬间没功夫伤感了,抓著头髮发晕,“我刚回来!今天才上辅导班!上到二十九。”岭琼玉扭过头去看岭桂溪若无其事抱著猫猫摸毛的样子,更崩溃了,“哥!你早就知道!我说为什么这次辅导班年后没有呢!我还以为你终於知道我是您亲弟弟了!” 岭桂溪懒洋洋抬眼,“感谢学校。” 不然在家里被气死的就是他了。 “不行!”岭琼玉抓住沈辽的手臂晃,“哥,辽哥!执行官电话有没有?我要举报!举报学校提前开学!哪有这么折磨学生的,谁家好人初三开学了啊!” 沈辽抽回自己的手,“这不行。我能接你上下学让你走读吃点好的,甚至能每顿给你送饭,但学,你得上。” 林当归高兴,岭琼玉破防。 江昼浙看热闹不嫌事大,“真辛苦啊,我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呢。” 他又用励志案例去鼓励岭琼玉,“小椰子你想想,你现在有人接送陪读,有辅导班上。你衍哥当初哪有这条件,还是自己勤学打工挣学费呢。” 大家弄假身份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经歷了一段上学的时光,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甚至是从头上到尾,年纪大的,比如洛之豫,曾经参加的是帝国的考试。 虽然联邦才成立三十多年,但考试的歷史已经上千年了。 曾经帝国的学校也弄得很正经,从欧洲引进了先进的教学方式,设立小学,中学和大学,小学六年参加第一次考试上中学,筛下去一批人去种地,中学六年参加第二次考试上大学,再筛下去一批人。 目的就是得有人种地,得有人做工,得有人参与朝政。 那时候也很难,而且上学都是要掏钱的,穷,上不起学,一家子里拼拼凑凑才能供出来一个读书人。 迟钟曾推行过小学免费的政策,为了减少文盲,最起码不能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刚刚经歷了毁灭性的世界战爭,整个帝国百废待兴,根本没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培养老师,实在是推行不下去。 后来联邦成立,率先发展战爭损失比较小的美洲,改革教育,设立中考高考,大学毕业的人才分配工作。但是北美异能基地建立起来之后北美又成了战爭之地,联邦又把重心放在了亚洲。 东亚这片大陆有个特点,就是无论什么都想要爭第一。 这短短十八年,就把原本想上就上不想上拉倒的学校,捲成了拼死拼活必须上大学,卷天捲地卷生卷死。 目前捲起来还是很好的,因为联邦正在飞速发展,长安城的科技遥遥领先並且还没有完全推广开,行业都还没有饱和,需要大量人才,並且非洲美洲大洋洲的基础建设还没有恢復,到处都要人。 可是那些地方,哪有家好。 他们又贪恋家乡,不愿意走。可东亚的岗位也有限,不够好就得去其他大洲,只能再卷,再疯狂一点。 辅导班也是近些年孕育而生,岭琼玉小学撒丫子玩的时候哪想过自己会如此痛不欲生。 鹤衍正儿八经上学艰难困苦地学习的时候,小椰子才上小学,他还小还不知道上学的险恶。 岭澳莲和岭紫荆从欧洲回来的时候跟岭琼玉林当归同一个班,他还没跟两个姐姐熟悉上,俩人跳级咔咔往上蹦,岭琼玉一回神,她俩保送了不用高考了。 小椰子伤心。 “咱家就没有学习不好的吗?”岭琼玉眼巴巴看著沈辽,“雾哥学习怎么样?黑哥呢?湘儿哥哥都没上过学!他为什么不上学?!” 沈辽揉揉他的脑袋,“没事,老黑的成绩还不如你呢。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去跟老雾干,当年你凇姐跟他一个班,两个人同时被叫家长,凇儿因为成绩太好让家长分享教育心得,老黑因为成绩太烂让我反思自己怎么当哥的。” 岭桂溪忽然冷笑了一声。 岭琼玉原本呲著的大牙瞬间收了回去。 小学的时候,岭澳莲和岭紫荆刚转过来,班里开家长会。 岭穗粤抱著俩妹妹嗷嗷叫,“哥!我都叫你哥了!你就让让我!你去给那臭小子开,我去跟咱这妹妹们开,哎呀宝宝真乖来哥哥亲一口,真给我长脸哈哈哈哈哈。” 岭桂溪甚至被留了下来跟老师面谈。 齐鲁抬手揽过淮苏的肩膀,“当然我俩也没上过学,我们几个都是钟哥亲自教的。那日子过得,真滋润啊。” 淮苏掰开他的手,“我看你是忘了你偏科的痛苦了,算数满分一百能考十分,钟哥气得差点把你又扔回黄河。” “我诗赋、帖经、时务策都是一等一的厉害。”齐鲁不服,“放到现在,文科状元懂不懂。” “是是是,你厉害。”淮苏敷衍。 齐鲁扭头,发现岭琼玉眼睛亮了,“鲁哥十分啊。” 他舒心了。 自己数学二十八分,还算多了。 岭桂溪把他的脑袋拧过来,“別学他,学学你秦哥,样样满分。” 林当归:“嗯?秦哥成绩这么好?” 淮苏点头:“他特別早熟,坐得住,看得进去,每次钟哥考验我们的时候他都是第一名,到后面钟哥不教了,让老秦当我们的老师。” 齐鲁:“可恶,当年真让他装到了。” 岭琼玉眼睛咕嚕咕嚕转,又扒著沈辽的手,“辽哥,你呢?” “我?”沈辽刚要开口嗨天嗨地地注水夸自己,被齐鲁一口打断,“他被豫哥骂到离家出走,还是老晋哄回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沈辽咬牙切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迟钟后来不教了,就喜欢看著年长的去教年幼的。 洛之豫最尽职尽责,齐鲁就负责文科,淮苏教理科,燕霽初培养武力值,虽然天天被动“生病”。唐晋原辅助迟钟照顾没有启蒙的小孩子,秦杉时陪同上课,也指点指点老师。 不谈学习家和万事,一提作业鸡飞狗跳。 沈辽忍不住笑,“当年可真的太有意思了,我记得最清楚,数楚雾最捣蛋,脑袋瓜子好使的很,天天拽著我想著怎么玩。” “放屁,明明是你俩一起,带著湘儿。犯错事了把湘儿一推,撒丫子就跑。”淮苏骂道,“湘儿多乖的一个孩子。” 齐鲁:“还有老粤,你別看他现在拽得二五八万的,当年看见豫哥就腿软。別笑了还有你老浙,老苏一提棍子就顺著窗户就飞出去找秦哥当后盾,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江昼浙吐了吐舌头,“那咋了。” “还是咱家的姑娘们听话,当然,不包括沈凇。学习好归好,皮也是真皮。” 沈辽不乐意,“我家凇儿多乖,哪调皮了,能有当年章儿一拳捶开大门逃学的调皮?” “哈哈哈哈……” 雪落千寒,万物皆安。 …… 半夜一点。 鹤衍感觉到通讯器震动,他睁了一只眼点开,竟然是上將。 “餵?”鹤衍压低声音,抬手把通讯器放在耳边,“什么事?” “我已经联繫诺依安排航班,你马上带著迟钟来临禾市。”闪耀的声音不容置疑,“十分钟之后专车送你们两个去机场,不用带东西。” 鹤衍清醒了几分,伸手开了床头灯,光晃了迟钟的眼睛,他往被窝钻了钻。 “出什么事了?” 鹤衍刚问,闪耀依旧掛断了,也没解释发生了什么。 【川哥?】鹤衍抬手按住自己的耳朵,【怎么了?】 迟钟揉揉眼睛,“怎么了鹤衍?你在跟谁说话?” “醒醒,別睡了。”鹤衍垂眸,“临禾市出事了,上將紧急把你喊过去,起来洗个脸,十分钟后有车来接我们去机场。” 迟钟坐起来,呆愣了一会。 临禾市,出事……念儿? 他迅速换衣服,刷了个牙洗了把脸,鹤衍用背包装了一些麵包饼乾和牛奶,匆匆下楼。 【心灵沟通】里大家都醒了,问发生了什么,楚湘也被惊醒,他和楚雾在外面的酒店里住,不知道怎么回事。蜀奕川,沈凇和淮安晚这三个刑侦队的警察一直不回话。 上了车,鹤衍才听见蜀奕川的声音。 【感染,a级。】 【整栋楼,这几日上门调查的警察,和一些过路人。大范围感染又开始了。】 【晚晚被感染者咬伤了。】 眾人心底一凉。 玛伊雅弥年纪小,一出生就被弄到北美异能基地关押起来了,他们没接触过这个神明,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感染其他神明。 之前那个b级灵核,因为他们本身的s级神明身份,对这些低层次灵核有压制性,比如c级的【魅音】就不会有用,b级也只是让他们楞个神。 但a级的感染,不確定。 淮安晚还被咬了,这感染性太强了,如果出点事容易被闪耀一枪崩了。 齐鲁:【让我过去,无效化免疫一些异能。】 【但你不能现在凌晨一点飞过去,没有航班也没有理由。】洛之豫道,【哪怕明天你说去玩,现在不能动。】 身份太高的坏处就是一举一动都被盯住了。 【那晚晚怎么办?!】 【钟哥过去了,他能吸收,別紧张。不会有事的。蜀奕川,楚雾,如果情况不对就放手一搏,带晚晚走,去山海城。】 楚雾:【好。】 迟钟问,“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上將没说。”鹤衍看了眼开车的人,“从长安飞临禾需要两个半小时,上飞机了就休息会。” 迟钟看向窗外。 雪不小,外面银装素裹,非常安静。 “早就说该带我去了。”他嘆了口气,“还得去,命里有这一劫呢。” 鹤衍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您去,您才醒五天,能帮上什么忙。” 迟钟奇怪地看了眼鹤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傢伙装模作样可以啊,鹤衍已知信息里没有迟钟能看到感染,所以他问。 很厉害,能把应该知道的和不应该知道的分开来看。 迟钟觉得自己需要一棍子失忆一下,不知道遇到闪耀会不会露馅。 第34章 临禾市 临禾市的事情,最早是两年前在“世界”里有人举报当地领导层次。能直接举著身份证实名举报到世界还是第一次见,被后台工作人员拦下来之后,越级发给了总统。 闪耀当时恰好在上元城办事,他经常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顺道去了临禾瞧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 堂堂联邦上將被人强硬灌酒下药打包带走,还跟一个姑娘一起。闪耀一边忍受耳机里水西木嘎嘎乐呵的笑声,一边从正规渠道往上求救。 他选的酒吧,地下就是临禾市最大的地头蛇分部,所以没一个人搭理他。 水西木把举报人的所有信息查完发给他,那是一个母亲想为自己女儿討回公道,高中生晚上放学回家被人强行带走玩死了,生物信息都能验出来,但对方想方设法让她闭上嘴,从最开始的给钱到后来的威胁,这位母亲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绝望得快要跳楼了。 闪耀一拳干晕不知好歹的老板之后赤手空拳往负一层走,他从吧檯顺了俩酒杯,弹碎了玻璃渣揣兜当武器。 警方知道事情闹大了匆忙赶来收场的时候,闪耀蹲在酒吧门口抽菸,烟云繚绕,他的灰发黏糊糊地粘了一片血,自己身上一点事都没有,旁边七零八落躺著的人怎么死的都有。 联邦两年前收拾了一顿临禾市,崩了一批人,然后政策倾斜发展这个沿海城市,它地理位置不错,港口也还凑合,发展起来的话可以分担一点魔都的货运压力。 因为帝国的都城是上元城,是长江的一个內流港口,又紧邻魔都,所以这边一个上元经济圈。 再往前一个神明的清帝国,是以幽州城为都城,北方也有一个幽州经济圈。 世界大门打开之后,南方珠江口也有一个以穗央城为中心的珠江经济圈。 东亚四大经济圈,还有一个是本州岛上的东户经济圈,那里是以前的神明发展的基础非常好。 临禾市天时地利全占,可惜,人不和。 半年前就有察觉到异能者的活动,但规模很小,並且灵核等级很低,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所以很难逮住。联邦这次比较重视,直接派了长安的人去查。 在长安成立了【异能狩猎局】,总带队的是军方的人,肖齐朗,少校军衔,长安城四大家族之一,背景非常硬,不会被地头蛇压倒。 除了军方的人,就是从长安各地区调出来的刑侦一队,总共四十人,齐聚临禾市。 彼此很陌生,也有点傲气互相不服,被肖齐朗压著训了一顿才收起那些臭毛病。 临近过年,有点鬆懈,外加闪耀都休班回去过年了,迟迟追查不到异能者的消息,上班也有点摸鱼。 不过上头在凌晨三点下达命令搜查一个叫姚念儿的女生,他们好歹也是爬起来加班加点去查了,信息整理好交上去重新补觉,早上七点半打卡,正在跟同事嘮嗑討论怎么忽然要查那个叫姚念儿的人,肖齐朗一个电话打过来,立马过去封锁了整个小区。 中午十二点,闪耀带著休假轮班的人从长安飞回来,直达小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嚯,塞纳河畔。”蜀奕川把墨镜往下一拉,瞅著小区名,“凇儿,晚晚,等哥以后发达了高低得给你们弄一套。” 沈凇翻了个白眼,一点没惯著他,“就你那工资,干两百年再说吧。” 左古陇:“没有我的?这么偏心?” “去去去,你工资比我都高。”蜀奕川摆手,“没让你养我都不错了。” 肖齐朗出来接人,一眼扫过去多了两个眼生的人,看著气质倒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是过分年轻了点,他问,“上將,这两位是?” “外援,我们的风水顾问。”闪耀平静道,他前半段语气还算可以,后面就掩盖不住的浓浓的嫌弃,“和他那连体婴哥哥。” 肖齐朗:“什么玩意儿?” 楚雾头也没抬,用围巾把弟弟裹严实了,手套戴好,还嘟嘟囔囔地说什么联邦真不当人竟然强迫別人上班。 闪耀要把楚湘一併打包带走,楚雾开出条件他必须跟著,不然想都別想。楚湘看起来也是个离了哥哥没法生活自理的呆瓜,在机场僵持了半分钟就全被蜀奕川团吧团吧塞进飞机里。 具体情况已经在飞机上细说过了,凌晨四点整理了念儿的身份资料,確认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十五天前的那段监控视频,再没有了然后。询问了她的父母亲人,都说跟念儿联繫不多,都是念儿单方面打过来钱。 楚湘当时打断了一下,他说据我所知念儿还在上学並且她是贫困生,难道不该是父母给她钱吗? 楚雾揉了一把弟弟的脑袋,感慨道,乖乖你上哪找我这么好伺候你吃穿的哥哥啊。 所以,念儿不仅在长安那天价开销里上学打工养活自己,还要每个月给父母一笔。 楚湘捏著不动了的小玉瓶子,“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这种挑战法律的话,在场所有人全当没听见。 肖齐朗先带著闪耀和蜀奕川上去看了一眼念儿的弟弟,就是“世界”上那个被人拍到感染的男生,今年十二岁。 因为他这个强度的感染没啥救的必要了,还有可能折损其他无辜者,肖齐朗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开枪崩了他。 然后把他的父母关押带走隔离观察,小区彻底封锁,所有住户全部喊回来。短时间內医院和派出所没这么多隔离间,先一家一户封闭起来,准备转移隔离观察,还得排查这些天进出小区的人员。 工程量巨大。 【感染】被北美异能基地研究过,通过身体的液体传播,血液体液什么的,感染是能量体形式,检测不出来,只能等著出现症状然后击杀。 因为被感染之后攻击性会大大增加,力量和反应速度也会提高,异能狩猎局的人都配备武器,隨时可以击杀。 小男生应该是早就出现症状了,但他的父母为了不被发现,硬是把孩子捆在床上,没失去理智之前父母还餵饭,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奢望著孩子很快就能变回来。 闪耀蹲下来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锁链,暴力破坏的痕跡非常明显,“这是小孩自己弄断的?” “对。理智全无,愣是把这拴狗的大粗链子扯断了。”肖齐朗给他指了一下窗户的防盗网,“看那,要不是我动作快带著人过来,小孩自己都要扒开贴窗户爬出去了。” 闪耀走过去,伸手去捏了捏防盗窗的铁棍,评价道,“这玩意儿质量不行啊。” 蜀奕川侧头看了一眼,好傢伙闪耀跟玩一样掰断了防盗窗。 “別破坏现场行不行。”肖齐朗没好气道,哪个人类能跟他一样,“他父母在派出所审讯室里,上面俩姐姐在家,也是这个小区的,你先去看谁?” “问出来啥没。” “只知道这小孩是半个月前开始生病,前前后后治疗都没效果,一个星期前高烧了一次,然后开始神志不清要吃肉,爹妈燉肉,后来一次起夜发现儿子偷吃生肉,意识到不对劲,但他们没上医院,而是把小孩捆起来了。” 封锁小区是因为找不到灵核持有者,那个异能者很有可能还在晃悠,小区其他人也有被感染的风险。 异能者感染人和这些感染者去二次感染不一样,异能者只需要接近,它站在马路上,所有路过它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 蜀奕川问:“目前只有这孩子一个確诊的?” “有感冒发烧的,但没有其他症状,不能確定,已经联繫医院准备单独隔离了。” “他父母呢?还有那两个姐姐?” “目前看来,没事。” “生活轨跡查了没?”闪耀隨手拿起学习桌上的一本书,翻了下,首页写著名字,烂得他认了半天,“姚……承……坤?这么屌的名字?怎么不叫姚光宗耀祖呢。” “查了,没啥大问题,得罪人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真因为那些小事而遭到异能者报復,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肖齐朗笑得嘲讽,“姚念儿能考到联邦大学真是祖坟大爆炸啊。” “三个姐姐,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家里面惯得厉害,说不定真是被报復。”蜀奕川皱眉,“不能小瞧人们的愤怒心理。” 闪耀在家里看了一圈,不算特別穷困,姚承坤的衣柜满满的名牌衣服鞋子,“这条件还衝念儿要钱?” 肖齐朗顿了顿,“他上面三个姐姐,陋习,彩礼钱……你去看看那两个姑娘就知道了。” 闪耀和蜀奕川对视一眼,转身下楼。 刚出单元楼,就看见一眾刑警排排站,瞪大了眼睛,表情可见的震惊。 他们三个人顺著视线看过去。 只见楚湘坐在小区中心公园的长椅上,专心致志地跟谁说话。 楚雾拿著保温杯站在楚湘背后不远处,没有上前,他一个眼神把其他人压制下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让他们保持安静,最后一眾刑警就这么傻愣愣看著。 楚湘声音不小,距离他们也近,能听见。 “你怎么一个人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这样啊……没事啦,只是考试而已,我们下次努力考得更好。別害怕,那是你的妈妈啊,她怎么会害你呢。” “那我陪你在这里玩,先不上去,等她消消气。要去盪鞦韆吗?盪鞦韆会让人心情愉快呢。” 肖齐朗扭头看向闪耀:“你什么时候考了的精神病医师资格证?都不告诉我一声。” 闪耀:“……” “他应该是看见什么了。”闪耀走过去,刚想说话喊他,被楚雾拦下来。 “湘儿害怕。”楚雾摇摇头,收敛眼眸中的狠厉,“別惊扰他,你们先去忙。” 楚湘虽然能看见,一直接触,但他分不清,把鬼当成人,点破的话他害怕。 听到这话的蜀奕川:“……” 全家只有你觉得湘儿会害怕这些东西。 闪耀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没打扰楚湘,让其他人去查看那些发烧的人什么情况,该转移转移,留下来沈凇看著,又匆匆去看念儿的姐姐了。 人都散了,沈凇可算是找到机会凑上去跟楚雾说话,“你俩咋来了?” “被拐来了。”楚雾皮笑肉不笑,“气死我了,联邦竟然这么不要脸,湘儿只是去帮钟哥看看情况,联邦直接不让湘儿走了。” 沈凇看著楚湘跟空气说话,这一幕还挺嚇人,“钟哥怎么样了?” “我也没见著,老粤说更喜欢吃甜品了,以前就喜欢吃糕点。他不认识我们,没啥印象,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昨天晚上不还用了自己的能力控制灵核,联邦也没有什么態度。” “小心为上。” 楚湘这边聊完了,扭头一看,哥哥妹妹站在身后,立马扑过去,虽然是掛在了楚雾身上,但嘴里喊著的確是,“凇儿,好久不见呀。” “我嘞个乖乖,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使用能力?”沈凇不可思议道。 楚湘:“联邦以为这是我的阴阳学风水本事,他们没有异能这个概念。” “联邦真该打啊。” 沈凇又看向楚雾,“雾哥,大当家的,你不工作了吗?” “有老黑顶著,没事。”楚雾一点愧疚都没有,“再不济还有小青呢,丛林怎么也倒不了。” 所以您二位就这么出门玩了? 汐青源有你们真的是她的服气。 “北美那边处理完了?小黑什么时候回来?”沈凇踢了踢脚下的雪块,“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一起过年了,天杀的异能者搁大过年的时候搞事,今年好不容易钟哥回来了,这差人了还咋算团圆饭啊。” 家里人称呼各论各的,沈凇是沈陌黑姐姐,她就喜欢叫小黑,叫了这么多年了。哪怕沈辽都叫老黑,她也不改。 “马上能回来,最后一批货运到点点那去,正好一块回来。” “那行吧,赶回来就行,川哥一直在爭取过年休假,事情要是不急了应该能放一天假回去吃个饭包饺子。” 第35章 盘问 淮安晚最突出的就是推理能力和信息整理能力,她武力值不高——表现出来的——是蜀奕川提拔上来的自己人,平日就跟在蜀奕川身后收集信息。 闪耀选择先去看看两位姐姐的时候,蜀奕川带上了淮安晚,把沈凇留下看著点楚湘。 “九点已经问过一次了。”肖齐朗带著往上爬楼梯,“这是老大,姚念娣。今年二十七岁,已婚七年,两个孩子,长女次子。女儿十六天前意外去世,丈夫是个残疾人,二十岁那年意外截肢。” 开门的是一个男孩,应该就是儿子,他害怕地抬起头看著肖齐朗,不吭声。 “乐乐,外面是谁啊?” 女人一边问,一边从厨房里往外走,看见门口站著的男人,怔了片刻,把儿子拉到身后,“你们是……” “警察局。”淮安晚把证件举起来,然后看了一眼不穿工作服的闪耀和肖齐朗,面无表情地谴责,扭过头换上温和的笑容,“您好,我叫淮安晚,问您一些事情。” 姚念娣和儿子都没有感染跡象,目前没有危险。 “请进,实在不好意思……”姚念娣无措地搓了搓手,“先坐,我关个火,您几位是喝水还是喝茶?” “不用,我们问问就走。” 淮安晚长得漂亮,非常亲人的那种邻家大姐姐的美,面庞白皙而细腻,宛如羊脂白玉,没有一点风吹雨晒的痕跡。粉唇轻抿,微微上扬的嘴角带著一抹温暖的笑意,让人心里放鬆。 “该说的,我都说了。”姚念娣被淮安晚拉著坐在沙发上,面露痛苦,“我已经结婚七年了,真的不知道我弟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淮安晚先是安抚她的心情,表示理解,然后从家常入手,“不过上面要求我们必须封锁七天,这么匆忙您应该还没准备什么东西吧,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打电话,这是我的私人號码。” 她带著本和笔,写了一串数字,撕下一张放在她手里,“这几天辛苦了,姚女士。” 姚念娣捏著纸张,有片刻走神。 肖齐朗见她情绪差不多了,准备开口询问。蜀奕川抬手打断,手背挡著嘴小声跟少校说,“这是女士之间的事情,交给晚晚。咱俩听著就行,晚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行吧。肖齐朗想,他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隨后起身,去找丈夫的房间。 来客人了也不出来瞧瞧,怎么个事啊。 “……考这份工作,一定很不容易吧。”姚念娣盯著淮安晚胸前的编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看过警校的分数线,女生比男生高了五十多分。” 淮安晚笑了一下,“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拯救世界,所以去考了警校。確实比较难,但只要向著自己理想前进,千难万险都不会拦住我。您也曾……嚮往吗?” 姚念娣垂眸,沉默片刻。 淮安晚给她思考时间,但並没有多久,在她准备换个话题继续聊的时候,姚念娣开口道。 “我也很想成为一名救人的警察。” 她说,小时候有这个梦想,但都是孩童时期天真的幻想。小时候穷,没钱上学,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算了。十一二的时候就跟妈妈去工厂打工,二十岁了隨便找个人嫁了,都是这个村的人,因为残疾了所以给的彩礼很高,爸妈让她嫁,她就嫁了。 结婚之后很快有了女儿,再过两年有了个儿子,儿女双全她心里踏实了,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丈夫虽然瘫痪了但工地上赔的多,日子还勉勉强强能过下去。 其实也过不下去,她字里行间都是迷茫和恐惧,语气也不好,但像是自我催眠一样说著还好,还行。 “您女儿……”淮安晚想到那个意外身亡的小姑娘,心里嘆气,“请节哀。” 姚念娣微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马上换了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这孩子打小身体不好,去的早也好……不受罪,她不受罪,好的,是好的……我们也轻鬆一些。” 淮安晚就像是没发现这些异样一般,附和著她说了几句话,又提起两个妹妹,尤其是姚念儿。 “……念儿。”姚念娣攥紧了手,“念儿到底怎么样了?您能不能给个准信啊,光是问我们对念儿的態度,她在外面是不是出事了?千万不是千万不是,念儿是我们的顶梁骨,她怎么能出事呢……她出事了我们家怎么办?她在外面,学校赔钱吗?” “……”淮安晚的黑色眼眸深处翻涌著薄凉的嘲讽,“她失踪了。” “不能確定活著还是死了吗?” 淮安晚平静地问,“您希望她活著,还是死了?” “那当然是,她活著了。”姚念娣笑得牵强,她不懂怎么偽装自己,“念儿可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成绩那么好考到长安去,我们都以她为荣。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警官,您能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吗?” 淮安晚抬眼,睫毛微颤,表面的笑容已经遮挡不住眼中的蔑视,“她很好,又拿了一次奖学金,有不少大公司招揽她呢。” 姚念娣悲痛的表情僵硬了片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这么愣住了,似乎不相信淮安晚嘴里的话。但她又只能打著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您对这个妹妹,是什么態度?” “当然是很喜欢了,她这么出色,我一直教育我姑娘向念儿学习,考个好大学,要有出息。” “那对姚念楠呢?” “念楠……念楠也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她那脾气一点就炸,我实在是惹不起。” 姚念娣以为接下来她要问对家里最小的弟弟是什么態度的时候,做好了回答的准备,可没想到淮安晚转弯问她,“您喜欢您的女儿吗?” “……当然了!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闺女,当然喜欢了。” 淮安晚笑眯眯地说,“那您的母亲呢?您对您母亲,有什么想说的?” 姚念娣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妈……挺好的,对我挺好的。” 肖齐朗打开房门,主臥里,男人坐在轮椅上,带著耳机打游戏。 难怪没听见客人来。 肖齐朗也没打扰,靠著门框看。男人很入迷,手里动作不断,嘴里还念叨著“冲冲冲”这类跟队友交谈的字眼,好半晌都没发现有个人进来了。 直到他这局游戏结束,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发现空了,立马表情变得愤怒无比,扭头就要吼,却看见门口站了个人,表情一顿,拧眉,上下打量肖齐朗这一身气质盎然的衣服,摘下了耳机,“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警察。”肖齐朗往前走了两步,“李建民,对吧?” 他一下子软了態度,“警察同志啊,您好您好,我老婆招待不周,请您见谅。”他张嘴就要吼姚念娣,被肖齐朗打断。 “说说您女儿的事情吧。”肖齐朗隨手拿起桌子上一个相册,是全家人合影,父母抱著儿子乐呵呵的,小姑娘站在一边强顏欢笑,“寒假在家,意外溺死,向学校索赔五十万。” 肖齐朗把相册放回去,落在桌子上“咚”一声,手撑著桌子,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嗯?” 李建民脸都白了。 三人各司其职,而闪耀,在跟小孩玩。 他用抢左古陇的来哄乐乐进了厨房,確定姚念娣看不见,带著笑逗小孩,“乐乐今年几岁啦?” “四岁!”他眼巴巴看著棒棒,上手去抢。 闪耀按著小孩的胸口拉开距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都告诉叔叔了,叔叔就给你吃。叔叔这里还有好几个呢。” 乐乐抓不住,想哭,闪耀捏住小孩的脸颊打断施法,“乖乖的,给你吃,不乖的话,我就把你带走,再也不许找妈妈。” 小孩被嚇到了,又把眼泪收回去,委屈巴巴地看著闪耀。 “乐乐知道念儿吗?”闪耀思考几秒,“就是你小姨,乐乐知道小姨吗?” “知道——”乐乐说,“小姨买玩具,给姐姐,不给我,我打!” “小姨为什么不给乐乐啊?” “不几道,我不几道哇,小姨不给我买,妈妈买!姐姐的也是我的,这里是我的家!” 闪耀盯著小孩的眼睛,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那乐乐知道姐姐现在在哪吗?” “姐姐丟掉啦!不要姐姐,姐姐抢我的肉肉,坏姐姐,我打!” “姐姐被丟掉啦?谁丟掉的?爸爸还是妈妈?” “不几道!妈妈说没有姐姐啦,我不几道谁丟掉了!” “那乐乐丟掉姐姐多少天啦?” “好多好多天。”小孩艰难地掰手指,“好多好多天。” 闪耀得到信息,把棒棒放在他手里,“好了,叔叔问完了,给你吃。” “嗯!”乐乐抓过来,然后又眼巴巴地看著闪耀,“有米有,还有米有哇——” 闪耀站起身,压迫感一下子上来了。 “还有一个呢。”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打开包装,在小孩面前晃了晃。 在他伸手去抓的时候,闪耀塞进了自己嘴里。 上將笑得恶劣。 “但我不给你。” 很好,成功气哭一个。 乐乐“哇”一声哭著跑出去找妈妈了。 闪耀叼著从左古陇那抢来的,两手插兜慢慢悠悠地从厨房走出来。 此时,肖齐朗也出了主臥,彼此对视一眼,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淮安晚这里也谈完了,她没什么心情再待下去,起身准备离开,“回见,姚女士。” “妈妈,妈妈!他欺负我,他抢我的!你帮我要回来!” 姚念娣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手上的,又看了眼闪耀吊儿郎当叼著棒棒回头笑的样子,心凉了半截。 门关了,姚念娣丟下儿子,匆匆来到主臥,丈夫傻愣愣地坐著,但是看见她进来,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就砸了过去。 对肖齐朗的恐惧全部转化成怒火,对著妻子喷涌而出。 第36章 要钱 出了单元楼,肖齐朗才算是喘了口气,“你们那是不知道,我真想一脚踹上去揍他一顿,自己没看好女儿还去找学校的事情,我真服了!” 闪耀:“可不是,那臭小子拿了一个还不知足,跟他妈告状竟然是我抢他的,不能跟小孩计较不然我高低踹他。” 肖齐朗:“真混蛋啊这家子大过年的给我们找事干,我弟在家孤苦伶仃的,气死我了。” 闪耀:“可不是嘛,墨空那一大家子烦死了,时以一个人多无聊,离了我他俩怎么好好过年啊,所以肖少校您得主持全局啊。” 肖齐朗:“可不就——什么玩意出了这么大事您还想跑?!责任在哪里呢?良心在哪里呢?飞机票在哪里呢?蜀奕川在哪里呢!” 蜀奕川:“?” 蜀奕川现在是真想揍他俩。 不能把任务全给我呀!我也要回去过年的! “李寻冉已经被火化了,我们没办法再验尸求证死亡真相。”淮安晚把跑偏了的话题拽回来,“再走访一下邻居问问,我怀疑李寻冉不是意外溺水,而是他们为了减少养育成本並且可以获得大笔赔偿费而亲手杀死了孩子。” “那小姑娘叫李寻冉?我还以为会叫李招娣之类的。”闪耀嘲讽得笑了笑,棒棒咬得咔咔响,“能做dna吗?” “嗯?” “我觉得这不是亲生孩子,他们是不是抢別人孩子啊。” “……有充足证明。”淮安晚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这一家子的情况和態度你们也看到了,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也不怎么富裕。如果能证实他们亲手杀死了女儿,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判刑。” 闪耀奉行杀就是了的原则,他接手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死一万次都不足为信的傻逼, 他疑惑,“杀人偿命,为什么不能判刑?” “李寻冉死亡的次日,姚念娣和李建民都去医院做了精神检查,一个精神分裂,一个偏执性精神障碍。”淮安晚揉了揉眉心,“我注意到了桌子上的药瓶,而且姚念娣的一些表现確实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这么巧?”闪耀就差把“我真服了”四个字写在脸上,他冷笑两声,“迟早有一天说服安良笙把法律改了,精神病伤人统统拉去枪毙,活著有什么意义都给老子死。” 淮安晚扶了一下眼镜,“人道主义,联邦现在正在爭论的话题是废除死刑。” 闪耀自个生闷气去了。 他们又往姚念楠家去。 这次闪耀没了,他拐弯打劫了楚湘,在楚湘震惊到不可置信这是联邦堂堂上將的眼神中,把人一併拐走。 楚雾忍无可忍,拳头捏得咔咔响,被沈凇好说歹说劝住没当场干起来暴露能力。三人跟著他们一起往姚念楠的单元楼去。 姚念楠今年二十四岁,已婚三年,儿子五个月,丈夫二十七,工厂流水线工人。 “拜託让我见一个正常人吧。”闪耀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敲门,手指纤细修长,在外奔波这么多年也不见晒黑,隱隱薄茧也不影响美观。 里面传来脚步声。 闪耀感觉到猫眼的视线,让开位置把淮安晚露出来,后者自觉举起证件,“您好,我是异能狩猎局淮安晚,问您一些事情。” 门开了,女人抱著孩子,非常警觉地盯著他们。 淮安晚掛上標誌性的温和笑容,“您好,姚女士。” “……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姚念楠看起来非常瘦弱,面容憔悴不堪,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双眼深陷,周围布满黑眼圈,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无助。 她的头髮凌乱且无精打采地垂落在肩上,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整个身体都显得十分虚弱,仿佛隨时都会倒下。 “呀,宝宝真可爱啊。”沈凇拍了拍手,“还笑呢,哎呦哎呦真漂亮呀。” 男人从臥室里走出来,国字脸,鬍子拉碴的,身上裹著军大衣,见到一身制服的眾人,立马陪笑著上前,“各位领导,坐,坐,您几位到来真是蓬蓽生辉啊。臭婆娘你看什么看,去倒茶啊!” 姚念楠一声不吭去厨房。 “各位见笑了,这娘们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陈方泽从兜里掏出来烟递过去,“几位辛苦了,大中午还上班。” 闪耀不会抽菸,楚湘被管著不让抽,肖齐朗就没见过这么劣质的,三人谁都没伸手,最后蜀奕川婉言拒绝,“吸菸有害健康,得为人民作榜样。” “是是是,吸菸有害健康。” 陈方泽把烟收起来,搓著手,有些紧张。 “念儿失踪了。” 蜀奕川开口道,语气带著悲观和安抚,“你们最后一次联繫念儿,是什么时候?” 陈方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上次元旦回来的时候,念儿在家里待了两天,跟我老婆带了会孩子,就回去上学了。她说还差点学习任务没有完成,过年晚点回来,叫我们不用惦记著她。” 楚雾坐在沙发上,盯著弟弟看,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他有点好奇。 如果念儿的家人们知道她还在这里,就在湘儿的小瓶子里,这群人会是什么態度呢? 楚雾舔了下虎牙,看陈方泽的眼神带著上位者的蔑视和玩味。 “家里跟念儿联繫频率怎么样?”蜀奕川问。 “这……我不是很清楚,都是我老婆跟念儿联繫,这你得问她啊。” “你確定你没跟念儿联繫过?”蜀奕川的笑容越发危险,他的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警告意味十足。 陈方泽心底一惊,他的消息都刪乾净了,对方不可能知道。他硬著头皮说,“我是姐夫呢,偶尔聊几句这不是很正常嘛……” 闪耀的通讯器震了震,他点开,嘴角一扯,笑得嘲讽,“你结婚的这三年里,因为婴儿物品,向念儿索要金额达五千联邦幣。你以为刪除了就不会有记录了吗?当我们傻啊。” “我,我……我那都是为了孩子啊!”陈方泽一下子乱了,他对上闪耀那冰冷到只想杀人的琥珀色眼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学习那么好,在大城市,挣的也多。攒那么多钱干嘛,都给了婆家,娘家养了她这么多年,我们总不能赔本吧。” “您也是男人,您应该也有女儿吧。闺女就是赔钱货啊,陪嫁一堆搬空了家去了婆家住著,钱啊孩子啊都不是自己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要那么多钱也没用啊,还不如回馈娘家呢。” “念儿有出息,在外面,很有可能傍上大款呢,就是藏著掖著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我亲口向她要,她几百年都不会跟娘家一分钱。” 楚雾扭过头看了眼肖齐朗和闪耀。 哇湘儿快看啊这里两个忍者神龟。 肖齐朗闭上眼睛给自己洗脑不能杀人没有定罪你不能意气用事赔上前途,蜀奕川面无表情地死死按住闪耀手臂阻止他一拳送这人上西天,他俩不动声色地僵持著,倒是给了这个男人一直说下去的机会。 他还觉得自己委屈。 念儿就给了五千,还是他主动要的,那怎么可能够。她在外面赚了那么多钱,一分都不往家里拿,真是够白眼狼的,供她上大学反而翻脸不认人了。 蜀奕川:“上將,杀人犯法。” 陈方泽一下子闭嘴了。 闪耀缓缓掀起眼皮,琥珀色眼睛里蕴含著一丝显而易见冰冷和憎恶。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危险气息。 他的眉眼间瀰漫著一股深深的不耐烦,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厌倦和无聊。 “你最好祈祷你什么都没有做,是个良民。” 陈方泽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瞳孔缩小,颤抖得如同见了恶魔。 楚雾见这里落下帷幕,又偏过头去关心弟弟那里的情况。 楚湘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孩子,一个被母亲抱著,另一个站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打量著他。 他悄悄拉了一下淮安晚衣角,“晚姐姐,他们真的只有一个孩子吗?” “嗯?”淮安晚压低声音,“你看见啥了?” 楚湘,沈凇和淮安晚跟著姚念楠进了厨房,小门轻轻一拉,挡住客厅的视线。 他说,“我来帮您抱女儿吧。” “我这是男孩。”姚念楠感谢他的好意,但是没有鬆手,她不放心,“谢谢了,不过我的孩子比较认人。” 楚湘眨眨眼,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帮您抱女儿,不抱儿子。” 女儿,儿子…… 姚念楠翻茶叶的动作一顿。 “您说笑了,我就这一个孩子,哪来的女儿呢……” 楚湘歪头。 他对小女孩说,“你妈妈不要你誒。” 只有他能看见的小女孩不理他,呼呀飘起来,坐在柜檯上,盯著妈妈看。 楚湘的视线跟著小女孩,他对姚念楠说,“您打过胎。这个女孩,应该是您大女儿吧。” 她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猛地鬆开,让她的心瞬间崩塌。 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坚固无比的城墙突然出现一道裂缝,然后迅速蔓延扩大,最终导致整个城墙轰然倒塌。 “你——”姚念楠呼吸乱了,她大口大口喘气,后背发凉,抱著孩子的手都稳不住,“你说什么?!” 淮安晚顺势抱走孩子以防万一摔倒,而沈凇上前一步扶住她,给了一个支撑力,才没让姚念楠倒下去。 “她见你受苦,不愿意走。”楚湘伸手在厨房的桌台上空抚摸了一下,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会走路,会说话,应该有……” 楚湘卡壳,淮安晚补充:“快两周岁了吧?” “……”两行清泪流下,她不似恐惧,更多的是悲痛欲绝,姚念楠看著楚湘抚摸空气的动作,念了不知多久的称呼脱口而出,“悦悦……” 小女孩坐在柜檯上,高兴地手舞足蹈,喊了好几声妈妈,但妈妈听不见。她扬起小脸去看楚湘,因为时间太久煞气溢出所以眼睛都是全黑的小孩子委屈巴巴地握住楚湘的手晃了晃。 “她在喊你妈妈。”楚湘看向姚念楠,抽回自己的手,又去点了点悦悦的脑袋,“你叫悦悦?” “不几道,我米有名字呀~”她歪了歪头,黑洞洞的眼睛溢出血泪,“是悦悦!我叫悦悦,妈妈喊悦悦!” 男孩忽然开始哭,淮安晚抱著哄,这么好的氛围不能被破坏,她手腕一翻凝聚一张符纸,上面写著“困”字,悄无声息地贴上去让他睡。 吵什么吵,烦死了。 姚念楠没注意到这边,她扑过去抓住楚湘的手,却不敢放大声音,“我的悦悦,我的悦悦还在这里……她没有离开?你能看得见,你真的能看得见吗?!” 楚湘点点头,“我是懂阴阳风水的,她確实在,我一进门就看见她站在你身后。应该是一直都陪著你吧。” 姚念楠几乎崩溃大哭,泪珠滚滚而落,却死咬著嘴唇没有泄露出一点声音。 凑近些,才听清她的呢喃 “对不起,对不起……悦悦,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淮安晚看了眼怀里昏睡过去的小男孩,面无表情,连虚情假意的笑都懒得掛在脸上。 等她心情平復一些之后,沈凇才问发生了什么。 “我怀第一胎的时候,五个月大,去检查,那个不是玩意的东西贿赂医生问出来这是个女孩子,强行要求我墮胎,全家谁也不要这个孩子……” “我的悦悦,妈妈在知道你的时候就在想名字。你表姐叫寻冉,寻找冉冉升起的太阳,那是小姨起的名字,她文化高,她爱你们……妈妈跟小姨商量了好久好久才確定叫你寻悦,妈妈也想你寻找到自己的快乐啊。” “悦悦下次投胎可不可以不要来这样的家庭啊,你去找个好人家,去享福吧……別来了,悦悦,你走吧,你快点走吧……” 楚湘说自己可以送她离开。 陈寻悦摇摇头,她说,“悦悦陪妈妈,不走不走,悦悦不走,妈妈,姐姐,小姨呀!小姨说等等,哇——等等小姨呀。” 她年纪太小,说话顛三倒四不清楚。 第37章 红色 楚湘引导著她,问道,“你的小姨知道你在这里吗?” 姚念楠哭泣的动作一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问楚湘,“你什么意思?念儿怎么会知道,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念儿她是个上过大学的读书人,她怎么会信鬼神……” 悦悦扭过头看妈妈,“不哭不哭!妈妈不哭——” 楚湘挠头,淮安晚道,“湘儿,你这般问,悦悦,小姨会和你玩吗?会跟你一起做游戏吗?” 姚念楠明显有点急了,立马要把念儿和自己女儿撇清关係,“念儿她怎会知道这孩子,我打胎的时候她还没上大学,正备战高考呢,都没和她说的……” 姚念楠的话语並不能遮掩住陈寻悦的雀跃,小女孩举起爪爪,眼睛亮亮的,“姨姨!姨姨,躲猫猫——” 她用两只小肉爪蒙住眼睛,然后再打开,“喵~” “躲猫猫,看不见我呀,看不见。姨姨找不到,藏好久,不让妈妈和姨姨找到~” “姨姨夸夸,厉害!我棒棒的!” 她竖起大拇指,对著楚湘说,“躲猫猫,我棒棒!” 楚湘握著兜里的小玉瓶子,捏了一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笑了笑,“那叔叔也和你玩躲猫猫,好不好呀?” 也。 姚念楠抓著楚湘的手骤然收紧。 她愣神几秒,猛地推了他一把,“不要动她!不许动我的悦悦。悦悦快跑,快跑,他们要抓你,躲起来!悦悦快跑!” 楚湘猝不及防后退一步,胯骨撞在柜檯边缘,亏是羽绒服挡了一下,不然有他疼的。他没管这些,掏出另一个小瓶子扒开木头塞子,指尖一划,“进来!” 陈寻悦转身就跑的动作被定住,紧接著她化为一缕黑烟被小瓶子吸进去。 玉瓶子乱动,小女孩不喜欢这黑漆漆的地方,一直晃。 姚念楠去抢他的瓶子,一下子扑在了楚湘身上,两个人几乎扭在一起。 沈凇赶忙上前拉人,按住姚念楠的手臂,“您冷静一下!不要动手,放开!” 你再不放开一会儿楚雾高低卸了你两只手! 姚念楠发了疯,一只手死死拽著楚湘高昂的羽绒服,另一只手抓住了楚湘握著玉瓶子的手,“你放开她!你放开她——她都已经失去生命了,你们还要她怎么样啊!” 楚雾几乎是在厨房有不对劲的动静的时候就立马起身冲了过来,此刻抓住姚念楠的手臂暴力强迫她鬆手,看都不看將人甩了出去。 “你们还要她怎样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那声音仿佛要穿透周围的一切,带著无尽的悲愤与绝望,歇斯底里。 她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拼命地要去抓楚湘。 然而,沈凇紧紧地按著她,如同铁钳一般,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姚念楠拼尽全力挣扎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只能徒劳地伸出手去抓。 “……我没事。”楚湘用小木塞把小玉瓶子塞住,放在兜里,跟念儿那个小瓶子碰了一下,发出声响。他乖乖站著,让哥哥整理了一下衣服,仰著小脸,“没事。” 楚雾眉头紧皱,“你跟著我,別管这些事情。” “哦。” 楚湘每次都这么说,但他还是总想去帮些忙,让亡灵早日安息,让怨恨早些消散。虽然楚湘这么多年跟著楚雾走南闯北,但只要他遇到了不愿离去的执念人,总会想办法帮一把。 上天给了他一颗怜悯眾生的心。 楚湘也相信自己有拯救苍生的能力。 “咚——” 姚念楠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磕下去,发出闷响。沈凇一时没扶住,睁大眼睛,“你起来!別这样,送她去往生不在人间受罪不是更好吗,你先起来好不好。” “你放了她,你放了她!”姚念楠哭喊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放了她,不要这么对她,求你可怜可怜她——” 楚湘握著小瓶子手足无措,“哥哥……” 现在喊哥哥没用,因为楚雾不能当著闪耀和肖齐朗的面把找事的人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我送她去轮迴……在人间留恋越久越难以轮迴,她已经待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放了她吧,煞气太重,你们都是活遭罪啊。”楚湘试图说服她,“我不困著她,只是出去找个地方做法,没事的。” 淮安晚抱著孩子退出去,跟蜀奕川对视一眼。 陈方泽挤进去,想嚷嚷什么,回头一看闪耀凶得嚇人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蹲下去扶自己老婆。 “別碰我!” 姚念楠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刺破了空气,仿佛要撕裂声带。她的双手在空中乱舞著,不断地拍打著周围的一切。在陈方泽没来得及躲避之前狠狠地扇在了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巴掌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让陈方泽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肿。 陈方泽愣了几秒,瞬间还手。 沈凇抬手禁錮住他的手腕,眼神冰冷,甩在了一旁。 姚念楠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愤怒。那股恨意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將她的眼眸染成了猩红色,仿佛带有血腥的气息。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陈方泽身上,眼中的怒火似乎可以点燃整个世界。 可是她戛然而止,疯癲止步於此,平静地笑了笑。 沈凇浑身紧绷,担忧她的精神状態。 姚念楠扶著柜子站起来,喃喃自语,“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快给我,快给我。” 淮安晚在其他人转头看过来之前把符纸攥在手里,能量消散,“困”字作用消失,孩子开始哇哇哭。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的时候,姚念楠抓住檯面上的菜刀。 楚雾本来就没有怎么在意孩子,只是瞥了眼淮安晚別被发现,他立刻注意到姚念楠的小动作,明明他在这一刻可以用异能按压住她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异能【意念控制】。 但是楚雾没有动手。 姚念楠的恨意不是沈凇,凇儿不会有事,那么接下来谁有事,他就管不著了。 后面会不会家破人亡会不会判刑,孩子这么小什么的后果,都不是楚雾在乎的。 沈凇意识到的时候有点晚。 姚念楠抓起菜刀,没有任何犹豫,快准狠地一刀劈开了陈方泽的脖子。 楚雾眼疾手快捂住楚湘的眼睛。 “我杀了你!” 墙面上溅起一道淋漓又触目惊心的血,大动脉破裂,红色液体瞬间喷如涌泉,陈方泽只觉得脖子上一凉,然后铺天盖地的红色占据了视线,他没有力气去捂住,失血的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倒下去的时候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更多的是恐惧。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姚念楠,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对他,她哪来的胆子,一个女人,她哪来的胆子敢杀他,他绝对饶不了这个傢伙…… 沈凇立马夺过菜刀扔到远处,一个擒拿將姚念楠按在地上,掏出银手銬把她的双手銬住。 闪耀没想到这么突然,惊了一下之后心道完蛋了又他妈的要加班了一群混蛋啊。点开通讯器喊人上来收尸,然后让诺依自动生成一篇检討上交时以。 在场几位都逃不了被骂的下场。 蜀奕川眼见淮安晚眉目间的不耐烦越来越重,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臭小子哇哇大哭,似乎是感觉到了害怕。 肖齐朗蹲下来看了眼,血喷了半天终於停了,在地上蔓延出大片红色。 透了,没必要救了。 他拧著眉,抬头看向平静下来的姚念楠,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释然感,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该死。” 姚念楠哈哈大笑,“他早就该死了,他们都该死,要不是他们,我的——” 她戛然而止,於是只是笑,再不说一句话了。 楚湘握著小瓶子,长长的睫毛在楚雾手心划了划,被哥哥带著离开了这里,开门下楼的时候楚雾才放开。 临禾市火炬区警局。 姚念楠说自己是愤怒上头了,她被逼著让弟弟,被逼著嫁给这个傢伙,被逼著打胎了女儿,恨所有人,所以她就把他杀了。 就这么简单。 我恨他们。 我如果能出去,我会杀了所有人的。 沈凇张了张嘴,她想问你这么搭上一辈子值吗,但她想了想,恨意得到宣泄,应该也很值,下半辈子如果一直被各方逼迫,活著才是痛苦。 但她不鼓励这种极端方法。 只嘆可悲。 旁边一个当地公安局的小警察说,“你想想你的孩子才这么大点,孩子怎么办啊。还有你父母,刚失去儿子,小女儿又出了事,你父母怎么办啊。” 沈凇都想翻白眼,想骂人,张口闭口父母孩子,真无语。 但她不能骂,这边都记录著呢。 沈凇拿著资料走出来,正愁今天这事他们五个得挨什么处分,当著面出了人命是失职,肖齐朗可能会没了总局长的职位,蜀奕川也许会被降职,她官最小也更惨,肖齐朗要是不做人把责任一股脑推到她头上,沈凇就可以收拾收拾投奔沈陌黑了。 她带著资料来到会议室,异能狩猎局各小队队长已经集齐,他们在分析姚念楠是不是因为感染而杀人,有人倾向於早期感染一个易怒的症状,有人说只是內心压抑太重,见到女儿忽然爆发了而已。 楚湘坐在角落里,旁边是蜀奕川,他只说了自己跟陈寻悦的对话。虽然没人信他这个风水先生,但查了查医院的信息,姚念楠確实曾经孕育过一个女儿。 楚湘提出女儿的时候,姚念楠没说过自己怀过女儿。 闪耀拍板信了,那其他人只能信。 但不代表证据可以用这个。 沈凇把纸质资料递给闪耀,“姚念楠供认不讳,她说自己意识完全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主观意愿。初步判定没有被感染,她並无高烧跡象。” 闪耀翻了两眼,传下去给其他人看。 “你去照顾一下那个孩子,交给姚念娣,不太放心。” “好。” 沈凇出门,直奔休息室。 淮安晚是家里女孩子中最年长的,以前多照顾弟弟妹妹们,按理说哄孩子很嫻熟了,但沈凇知道晚姐姐对外人有多冷漠,对其他人是典型的外热內冷,自是不耐烦照顾这些小孩子的。 沈凇推门看见就是这一幕,左古陇被抓壮丁,拿著奶瓶餵奶,淮安晚坐在一旁看著,一点都不想碰。 “凇儿。”左古陇看了眼来者,嘆气,“帮帮忙,他为什么哭啊?”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养过孩子。”沈凇凑过去看,也没有抱的动作,“可能嚇到了吧,或者是找妈妈?” 左古陇哄了好半天才哄睡,累得怀疑人生。 钟哥到底是怎么忍受他们的? 大家年龄相差很大,可以老大带老么的那种,但主要照顾不会走的小孩子的还是迟钟,他到底怎么忍受的? 如果他问,那么淮安晚会回答。 ——迟钟是神明,养的孩子也是神明。他们小时候虽然调皮,但要比正常孩子早熟,好养多了。並且神明手底下那么多僕人也不是摆设。 吃过晚饭后,警方又走访了这个小区的其他住户,再排查一遍,也问了问他们对姚家的印象看法。 大部分都观点一致,姚家父母重男轻女严重,惯得儿子无法无天。大女儿性子好乖巧懂事,二女儿天生脾气暴躁小时候跟男孩子混天天打架,小女儿就是所谓別人家的孩子,听话,漂亮,学习相当好。 那真是祖坟冒青烟啊,小女儿在大城市活得好,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的,让乡里邻居眼红得不行。 这个小区是拆迁来的,住户很多都是当时村里的村民,彼此熟悉。 晚上沈凇值班,所以只能淮安晚一个人照顾小孩。 她往孩子身下压了张“困”字符纸,让他別半夜闹腾,才在休息了一会。 一点。 淮安晚感觉到自己的符纸被毁了。 她猛地睁眼,孩子哇哇大哭,淮安晚伸手开了灯,不清楚怎么回事,抱起孩子哄了哄。 失效了?能量不够?本来这是个孩子她也没有注入多少能量,睡死了怎么办。 孩子抓著她的手,蹭了蹭自己脸颊,像是在依偎母亲。 淮安晚扫视周围,心底越发不安,她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有人。 这时。 婴孩张嘴咬了她的手指。 五个月大的婴儿,连牙都没有,咬人能多疼。 淮安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手指的刺痛感一下子打懵了她。 十指连心,淮安晚痛得猛抽手指,在他的尖牙上划过去,顿时就是血淋淋的伤口。 婴孩嘻嘻哈哈地笑,满口尖牙,双眼全黑。 “啊!!!” 第38章 淮安晚 迟钟在飞机上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他带著一点悲伤的表情,听诺依转述完,平静地看著手上的资料。 下飞机之前鹤衍往他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军大衣,迟钟心想他一点都不冷,但奈何不了鹤衍觉得他身体虚弱受不了一点风,也没说什么,戴上黑色口罩就往外走。 负责护送的机组人员纷纷愣神片刻,一时半会没分清楚谁是上將点名要的人,谁是附送的助理。 不是说上將身边多了个红金异瞳的人吗?鹤衍在为自己助理服务? 四辆装甲防爆车风驰电掣,在尖锐的剎车声中停在停机坪入口,沈凇打开车门走下来,一身防爆服的她英姿颯爽,如战场上的女战神降临。从头盔下露出的坚定眼神,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松。 “鹤衍先生。”沈凇的任务就是接鹤衍,全程没有提到迟钟的名字,她得假装不知道,目不斜视,敬了个军礼,“上將等候多时。” 鹤衍回礼,准备上车的时候,被迟钟拉住手臂。 只露了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的迟钟盯著沈凇全副武装的样子,“长官,请让我看看您的手。” 其他来护送的人员疑惑,但沈凇立马摘下两只手的手套,她的手略有些粗糙,常年风吹日晒使用重武器,长著一层薄茧。但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也被好好养著。 没有黑雾,没有感染。 迟钟鬆了口气,点过头,两人才算是上了车。 沈凇坐在副驾驶,抱著枪,驾驶位有人开车,一路上都非常安静。 临禾市军区医院。 沈凇带著两个人上楼,来到重度监护室的隔离间,见到守在外面的闪耀。 迟钟的目光透过防弹玻璃,落在淮安晚身上。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颊却泛著不正常的红晕,那是高烧带来的灼热。髮丝凌乱地散落在枕畔,微微汗湿。 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黑色纹路,黑雾在病房里瀰漫,隱隱有衝出来吞噬其他人的徵兆。 “多久了。”迟钟问。 “晚上一点被咬伤,伤口难以止血,紧急隔离没有接触其他人。一点三十五分开始升温,转移医院病房医疗救治降温,现在体温四十点三度,高烧,意识不清。” 闪耀把棒棒咬得咔咔响,“两个半小时过去了,目前还是这状態。” 迟钟问:“那个孩子呢?” “关押住了。”闪耀说,“没弄死,这感染太突然了,跟以往的信息都不一样。我觉得不对劲,关起来了。你看这情况怎么样?” 迟钟没说话,看了看闪耀,没有明显的黑色纹路,安全。 一阵脚步声传来,迟钟扭头一瞧,左古陇穿著白大褂跑过来,来到面前才开始匯报,“上將,统计结果出来了,截止目前,已经有七人確定感染,身体表现出异样。家属说发现发烧到打电话喊我们上门不过十分钟,感染……速度快了很多。”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的目光偏移了一点,道,“二位好。” 闪耀没回应,偏过头看迟钟。 迟钟停顿半晌,垂眸,眼底掠过一些异样情绪。 “確认感染。” 闪耀一抬手,立马有持枪警卫员把左古陇围住。 鹤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微微皱眉。 左古陇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他看不出来有问题,目前也没感觉到不对劲。但是迟钟说了,他也没有多问,將通讯器里的数据一股脑发给鹤衍,被带去了医院的单独隔离间。 “左古陇今天没跟我们一起行动。”闪耀说,“他排查了其他住户,中午一点多的时候被蜀奕川喊回来照顾孩子。他没有被咬,身上没有伤口。” 闪耀有点怀疑迟钟的能力,他不觉得左古陇被感染了。 迟钟想了一会,道,“诺依说过,灵核持有者的感染不需要接触。” 闪耀转头叮嘱手下,“把左古陇昨天接触到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来。” 手下愣了一下,“上將,这从何排查……您和他,嗯……长安市那边怎么说?”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左古陇早上去机场接楚湘和楚雾,然后又去“叛逆期”店坐了坐,刚回联邦就被抓壮丁一併飞来了临禾市,忙了一天,半夜一点又爬起来到医院各种整理数据,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点点查。先把楚湘和他哥带过来,再联繫长安市,把一家名叫“叛逆期”的店老板和她弟弟带到联邦大厦。”闪耀把不同时间段的人分开,排查时间线,缩小范围,“然后到了临禾市之后左古陇的队友,警局里他与谁接触了,这些人,去查。” 手下领命。 迟钟看著淮安晚,轻声道,“让我进去,我看看她。” 闪耀迟疑,捏著嘴里的棒棒棍转,他不放心迟钟,会不会被伤到被感染。但转念一想,东方神明会有这么脆弱吗,当初异能狩猎都没炸死他,这区区感染。 “我建议你別去。”闪耀耸肩,“如果你想去,那我也不拦著。” 迟钟感觉到鹤衍凑近了自己,情绪略有些焦急,於是偏头看他。 那双红金色异瞳蕴满了紧张,鹤衍抿著嘴,却只是看著他,一言不发。 迟钟又看向淮安晚。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而微弱,每一次的喘息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绵软无力地陷在白色的床单里,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无助,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朵。 “我进去看看。” 鹤衍骤然鬆了口气。 兴许是他的情绪外露太过明显,闪耀多看了一眼,但没把注意力放在鹤衍身上,目送迟钟打开门走进去,站在病床旁边。 察觉到有人进来,淮安晚费劲地睁开眼睛,眼睛酸涩肿胀,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觉得面前有个人,熟悉得很,也陌生得很。 迟钟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淮安晚手上的黑色纹路,眸色暗沉了几分。隨后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冰块,冷得不行。 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只小锤子在里面敲击。淮安晚身体绵软无力,四肢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也觉得疲惫不堪。 皮肤滚烫,仿佛有火在灼烧,却又时不时地涌起一阵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谁……” 淮安晚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他的手,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顺著眼角流下去,没入髮丝中,“你是,谁……” 谁在这里…… 危险,感染,不要靠近。 淮安晚迷迷糊糊地想著,她想甩开握住她的手,可是微微一动就浑身难受。 好冷啊。 我好冷,晚晚好冷啊…… 恍恍惚惚,她好像看到了迟钟。 不是现在,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在深夜,淮安晚发著高烧,坐在医馆的小病床上,意识还算清楚,能看得清人。 ——“你在这里乖乖的。” 淮安晚的睫毛颤了颤,她在梦里无声地哭,坐在医馆是小床上,等待她的双亲回来接她。 她等啊等,等啊等。 一岁多的孩子,不哭不闹地坐著,烧得小脸红扑扑,大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就坐著等,等双亲回来接她回家。 小孩子没有时间的概念,她只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郎中嘆著气,餵了她一点水,隔了一段时间又餵了一次,三次,四次……郎中怕她掉下去,用绷带缠绕几圈把她圈在病床上,想著死了的话就隨便裹裹卖了吧。 等不到哇。 等不到爸爸妈妈。 可是她等来了另一个人,他穿著一身大红色长袍,黑色长髮落在医院的白色被子上,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抱在怀里,轻轻哄了哄。 ——“叫安晚吧。” ——“今晚是个平安夜。” 迟钟带她离开这里,去幽州城的太医院治疗,他把她养在膝下,是唯一的女孩。齐鲁第一次见迟钟抱她回来,调皮的男孩就把她欺负哭了,被秦杉时好一顿收拾。 是谁来了…… “淮安晚?”迟钟俯下身,“还清醒吗?” 看来不怎么清醒了,都迷糊到喊他哥哥了。 迟钟想了想当时自己怎么吸收闪耀身上的感染的,他不太確定,但是只试过那样的。 他拉了个凳子坐,暖著淮安晚的手思考半天,迟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女孩子,太不温柔了。 但又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迟钟嘆了口气,“要是你能清醒一下,咬我一口也算。” 他看了一圈,出门找闪耀要了把消毒的手术刀,回来坐在凳子上,比划著名如何下手。 手术刀折了一下灯光,晃了淮安晚的眼。 她奋力睁眼去看到时候,就看见不知道是谁,拿著一把极其锋利的手术刀,在她的手上比划,似乎……想要划开她的皮肤。 突然,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涌上心头,警铃在脑海中骤然响起。就在这一剎那,肾上腺素急剧上升,淮安晚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清醒。她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驱动,超越常人的爆发力让她在瞬间抓住了迟钟的手! 迟钟一愣,抬起了头。 就那一眼。 淮安晚看到了,她看清楚了,是—— 迟钟。 时隔十八年,再一次见面。 她依旧是在病床上虚弱地躺著,而迟钟手里握著手术刀,刀尖对准了她的手腕,面目也不是曾经熟悉的温柔笑容,他的黑眸里全是震惊和无措。 “我不是——”要伤害你。 淮安晚眼神迷离,她好像幻视了,头晕到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时空。 她另一只在输液的手猛地抬起,针头在瞬间挣开了医用胶布的束缚,狠狠撕开了手背的血肉,血管爆裂,红色液体飞溅而出。 迟钟眼瞳收缩,惊呼声还没出口,淮安晚两只手抓住他没有拿手术刀的那只手,一口咬住—— 用力之大,迟钟觉得自己大拇指靠下位置的骨头应该是断了一下。 可是他没挣开,忍著痛,把手术刀扔在一边,死死捂住淮安晚手背上爆开的鲜血。 淮安晚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鲜血飆飞,只是用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去看迟钟,紧紧盯著他,任凭鲜血顺著嘴角流下去,染红下巴,滴在床单上。 闪耀衝进来的时候直接拔枪准备把这边感染体杀死,鹤衍一把捂住枪口把枪往下压,连理由都没有想,他现在只想救下淮安晚。 “你们別过来。” 迟钟眼睁睁看著黑雾从淮安晚身上褪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的人持枪瞄准,蓄势待发。 “……” 淮安晚躺在床上,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平静地看著迟钟,那眼神,不似故人。 是仇恨。 她在恨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血在白色床单上蔓延更多,可迟钟没有任何挣扎的跡象,如同长者在包容孩子的无理取闹。 淮安晚鬆了嘴,她咬断了迟钟的骨头 在他手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牙印。 “感染消失了。”迟钟止不住她手背上的血,只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闪耀,她没事的。不要伤害她。” 闪耀甩开鹤衍,盯著迟钟的伤口,挑了下眉,隨即冷笑一声,对准淮安晚的额头,“危险係数太高,不建议留著。我有牺牲少数人去保护大部分人的义务和责任。” “……”迟钟伸手阻隔,让枪口瞄准自己的手心,“我来找感染源,临禾市的异能者事件我全程参与。换她。你可以开除她,把她给我,当个保姆,如何?” “不然我现在就回长安。” 闪耀“哈”了一声,“你认识她?为了她来威胁我?” “不认识。”迟钟说,“但是我现在可以肯定她没有问题,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你就这么毁了一个生命。哪怕留给我监视著,我负责后果……你不能杀她。” 闪耀的情绪变换了几瞬,眼神格外危险,“迟钟,感染的后果你担不起。” “我可以。”迟钟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淮安晚,他从心底里就不能看见她出事。 最后闪耀烦躁地转身踹了一下门,“把左古陇带过来,赶紧包扎。” 为什么是左古陇呢,因为迟钟说了淮安晚没事,那大概率他確实可以弄掉感染。 也没听说过迟钟是圣母啊,见一个救一个的。 东方神明当年杀了他所有的神明,哪怕那些人曾经跟他並肩作战,也没有逃过死亡命运。 什么时候迟钟也会这么仁慈了,联邦覆盖的记忆也不是玛利亚啊。 ———————— 对没错迟钟给自家姑娘取名非常讲究,但臭小子就隨隨便便山东山西了,比如齐鲁曾经叫河头,因为黄河要到头了 咳讲个冷笑话,不过迟钟起名確实不咋地。 第39章 第二人格 淮安晚手背上缝了几针,包扎好,换了普通病房休息。 鹤衍打了热水把她身上的血擦乾净,红金色眸子被睫毛遮掩几分,挡住眼底的情绪。 高烧在缓慢退下去,鹤衍把床摇起来,餵了她一点葡萄水。 淮安晚瞧著他,那目光有些许陌生,看得鹤衍觉得万般不对劲,他餵完这杯水之后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轻声道,“晚晚姐,我——” “淮苏呢?”淮安晚打断他,靠著枕头,神情慵懒,纤细修长的手指捻起自己的髮丝,“他今日怎不来了?” 鹤衍满头问號,但他只能以为姐姐想苏哥了,所以道,“现在凌晨四点,淮先生在长安还没有过来。” 淮苏日常游走在黑白两道,是华启的背后阴影,也是丛林的遮阳板,他混跡於联邦的政治层面,又有洛之豫伸手保护,他经常给自家人开通行证。 淮安晚与他有表面的兄妹关係,实际上淮苏年纪比淮安晚小一点点,私下里见面了是喊姐姐的。 而现在妹妹出事了,淮苏那边知情之后怎么也得表个態,但问题是官方还没有把消息传回去,因为大家都觉得淮安晚这次得惨烈牺牲,还没想好怎么跟淮苏交代。 淮安晚笑了笑,她笑起来是很漂亮的,是温和的美,是江南烟雨养出来的灵秀动人的美,她坐直身子,只看著鹤衍的红金异瞳,道,“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鹤衍最开始没听懂。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会,顿时瞪大了眼睛。 鹤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连装都装不下去了,震惊道:“你怎么可能……当年不是治好了吗?!你——晚姐姐呢?!” “淮安晚”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就不是你晚姐姐了?她睡了而已,那个感染异能很厉害,会影响脑部神经,著实折磨了她一番。” “不过说来,这异能也只是一个辅助,著实是不该我再出现的。”她歪了下头,看著手背上层层裹缠的纱布,“你猜猜,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鹤衍心里有个猜测,但他不想去確认。 “……我以为人格融合之后就不会再分裂,你现在,还是当年那个?”鹤衍点开通讯器,“苏哥的通讯?我给他打电话,你先冷静点,时代不一样了。” “你问我?”她指了指自己,“我睡了多少年了,我能知道淮苏的通讯?” 鹤衍一噎,发愁地挠了挠头——按这个身份来说鹤衍是不认识淮苏的,所以更不可能有私人联繫方式,他怕行为不正常所以就没加。 他想了一会,直接联繫蜀奕川。 “餵?怎么了?” 蜀奕川那边异常嘈杂,声音此起彼伏,令人心烦意乱。 女人绝望地哭喊著,那声音仿佛要撕裂天空,与小孩子惊恐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更添一分悲惨。男人的愤怒咆哮声也不时传来,字里行间充斥著痛苦。 “他只是发烧了,他只是感冒了,天冷了他只是感冒了——” “你们这是在杀人,你们都是杀人犯!杀人犯!!” “他没有被感染!!!!” 最后一声尖叫中混杂了鹤衍最为熟悉的声音。 那是迟钟的隔空指挥。 “確认感染,別杀他,我——” 他看著屏幕里小孩子身上的黑色纹路,那些痛苦,绝望与歇斯底里没有跨越视频感染到他,迟钟冷冰冰地给出確切答案,然后是一声枪响。 “砰——” 世界安静。 肖齐朗的声音冷酷得令人髮指:“下一个,位置。” 蜀奕川鬆开了这个孩子的手臂,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地看著妈妈,求救的手最终落下,了无声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位母亲在此刻崩溃。 玻璃被砸向地面时发出的清脆破碎声,不断刺激著人们的神经。此外,周围人纷纷发出警告和劝告的声音,但这一切都无法平息这场混乱。 她扑上去要抱自己的孩子,却被警察拉开,因为迟钟说感染没有消失,他们不確定接触到血会不会二次感染,最好带走销毁。 “怎么了,阿衍?”蜀奕川戴著耳机,私人电话跟鹤衍通讯,“我还在忙,抓紧时间。” 鹤衍深吸一口气,“马上联繫淮苏先生,晚晚姐这边出事了。” 蜀奕川脸色一变,“感染?钟——要跑吗?” 他想说钟哥也没办法吗,但是硬生生转了个弯,问鹤衍需不需要暴露身份带淮安晚走。 然后直接杀上欧洲把玛伊雅弥弄死,那种负面影响之类的异能就会失效。 这是他们最后的保底。 “不是感染,迟先生……这个不方便说。川哥,不是感染,是……淮安寒。” 当年她看著漫天雪,给自己起名叫淮安寒。 蜀奕川动作一顿,秒掛了鹤衍的电话,他意识到自己也没有淮苏的通讯——那混蛋爬得太高了他也够不著——转头打给了岭穗粤。 熬了一晚上处理公务没睡的岭穗粤顿时精神起来,他也不打电话,反正在华启也不会有人监视到他,直接在【心灵沟通】里喊话:【淮苏!晚晚姐那个第二人格又醒了!】 淮苏本想著临禾市那边出现这么多异能者,又把迟钟喊过去了,那他们几个放假了的人高低得去看看情况,以防万一人类打不过再让迟钟被神明胡劫了。 他正在想理由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去临禾市,岭穗粤这一嗓子喊的,他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管他会不会被发现什么异常,淮苏立马让岭穗粤想办法安排航班去临禾市。 岭穗粤让人去联繫航空公司,半夜四点东亚地区航班很少,他砸钱让机场立马安排了一趟航班。 江昼浙一脚油门踩到底飆车到机场。 鹤衍守著淮安寒,她融合了又分裂开,对本体的记忆共享的並不多,倒是知道现在偽装人类,没有轻易动用异能。 只是她不清楚为什么迟钟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啊。”淮安寒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这次迟钟竟然没有第一眼认出来我,当初他可是主张直接把我碾碎的。嘖嘖,要不是晚晚承受不住,我可就要,灰飞烟灭啦。” 鹤衍不想回话。 当年迟钟是第一个发现淮安晚人格分裂的,她故意隱瞒,淮安寒努力表演,把关係最亲密的淮苏和楚章都骗了去。唯独迟钟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他养大的姑娘。 淮安寒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在被认出来的时候表现出了巨大的惊喜和欢乐,她仰著小脸看迟钟,笑道。 你猜她为什么不肯出来。 都怪你。 一句都怪你,迟钟的胸口仿佛被凿穿了,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冻住了他所有的思维。而鹤悯直接把茶杯砸向淮安寒,被唐晋原拦了下来,现场一片混乱,劝架声,拉扯声,以及淮安寒疯癲的笑声。 ——“淮金陵死了。” ——“是你们两个人把他扔在了上元城!!” 当时鹤衍还小,楚湘拉著他离开屋子,所以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淮安晚在大家的陪同下接受精神治疗,在这期间还有淮苏的双向情感障碍,楚雾的狂躁症……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战后创伤的后遗症,不过没这三个人的明显,並且后期新生了一些小孩子,大家养著奶娃娃治癒自己。 楚雾有湘儿,这么多年楚湘寸步不离地守著他,用尽全力地爱著他,楚雾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很多。 淮安晚也好转很多,最后成功人格融合。 “淮苏好点了没?”淮安寒还有心情关心一下这个跟自己最亲的弟弟,“我记得他总是自杀来著。对了,囡囡长大了吧?能把囡囡喊过来吗?” 鹤衍摇摇头。 “苏哥,轻了。囡囡他……他不在我们身边。” 唯独淮苏,双相迄今为止没有完全痊癒,他自杀的次数最多,江昼浙放弃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著他,一秒都不敢移开眼,生怕哪天再迟一步没拦住他割腕。 因为淮苏当年弄丟了江申嵐。 那个给他养著的孩子,很小很小,神明长得又慢,他才一点点,就被淮苏弄丟了。 淮安寒以为那小子出去闯荡了,也没在意,跟鹤衍聊了点其他的,因为不確定有没有监视,她扯了些家常琐事,直到迟钟和左古陇进来,才止住话题。 左古陇带迟钟去检查手的伤势,拍了片子,发现骨头裂开一条缝,顿时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抬眼看向迟钟,却发现他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另一只手把玩著一个小珠子。 “这只手充分休息,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活动,防止骨裂加重,两天內用冰袋敷著消肿减轻疼痛。”左古陇嘱咐著,然后准备用夹板固定一下。 咬出来的牙印倒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结痂癒合了。迟钟也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只是在回忆淮安晚身上的感染怎么消退下去,他现在该如何把左古陇身上的感染也弄掉。 闪耀那次是迟钟喝了他的血,而淮安晚是喝了迟钟的血。 闪耀的感染直接消失了,淮安晚的感染能量凝聚成了一个小珠子——就是他手上这个。 迟钟上下打量左古陇。 感染程度,很深,跟淮安晚不相上下,脸上都是黑色纹路。所以迟钟一眼就確定他被感染让人带走隔离。 但是左古陇没有发烧跡象,意识清醒,还很忙碌。 迟钟拿捏不准这个感染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不过话说,就非得咬人,这个异能者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当狗。 他这么吐槽著,手里转著小珠子玩,意念一动,想著能不能直接吸收,也许这两个都是同一个异能者感染,他既然能让淮安晚身上的感染提取凝聚出来,是不是也能直接吸收了左古陇身上的感染。 迟钟的念头刚落下,左古陇周身的黑雾和脸上的纹路仿佛生了自我意识,化为黑色能量直接往小珠子里钻。 哇……自己的异能真不是心想事成吗? 迟钟回忆著肖博士的话,他的异能可以让灵核与神明断开联繫,不再被控制。那是不是可以被他控制,像现在这样,既不会被他吸收,又可以发挥出能力,將释放出去的感染能量收回来。 他需要实验。 但是当他確认一个小孩子感染的时候,想让肖齐朗把人带回来,但是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吸收感染,动作利落一枪打死,没任何商量的余地。 迟钟给闪耀发信息。 上將回了个收到,而后接下来几个人在確认感染之后都被带了回来。 肖齐朗不理解,但上级命令不容反驳,只能把人带回去,关押隔离起来,等候发落。 迟钟回去找鹤衍,要跟他一起去警察局。 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淮安晚”,扯了下嘴角,颇有些无奈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他確实没有生气,內心非常平静,看著“淮安晚”的眼神都带了些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淮安寒不领情。 她冷笑著,“几年没见,成傻子了。” 迟钟:“?” 等等,没监控了?破开天窗说亮话了? “淮安寒!”鹤衍皱眉,“他受了重伤,失忆了,你好好说话。” “失忆?”淮安寒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被其他人搞到失忆?开什么玩笑呢,怕不是你自己不敢回来见我们,自个忘了。真会自欺欺人呢迟钟。” 鹤衍马上拉著迟钟离开,留左古陇照顾淮安寒。 “你別听她瞎说,那个是晚晚姐的第二人格,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嘴里尽些胡话,你別往心里去。”鹤衍解释,“你的手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迟钟没信鹤衍的辩解。 “第二人格……她一直这样吗?” “倒是治好了一段时间,不过今日不知为何又忽然发作。” 迟钟假装不在意这件事情,带著鹤衍下楼,去警察局,他要去实验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控制灵核。 第40章 放长线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临禾市火炬区警局。 鹤衍下车,冲肖齐朗伸出手,“少校,您好。” 肖齐朗知道的並不多,只当是联邦得了个能看见感染的异能者,管他是神明还是神使,反正现在异能狩猎局有上將担著责任,从联邦调过来的人也不是他能左右多少的。 鹤衍他认识,蜀奕川带的人,之前也负责临禾市的工作,那双红金色异瞳非常有辨识度。 肖齐朗曾经疑惑过这眼睛顏色对视力有没有影响,也好奇他这是怎么个情况,红色还能解释一下,但这金色…… 鹤衍耸肩,他也不知道。 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至於这人怎么跟了上將,肖齐朗不清楚,也秉持著知道太多不好的原则选择不问,同他握手之后,目光转移到身旁戴著口罩的黑髮男人身上,“这位是?” “……”鹤衍卡顿了一下,他不知道上將跟肖齐朗说了迟钟的事情没有,只能按照闪耀交代自己的来回答,“这是我的助理,姓迟。” 肖齐朗满头问號。 能分辨出来感染的大佬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 他这能力闪耀不大封特封把人保护起来他都不是联邦最奇葩的上將。 但人家说了,肖齐朗认了这个身份。 他带著两个人直接去隔离室,路上解释这些人的身份,七个確定的感染者被肖齐朗现场杀了一个,还剩下六个,三女三男,互相认识,目前还有理智,审问了半个月內的所有生活轨跡,就是正常上下班或者在家带孩子,没见过奇怪的人。 只是有个人不太老实,有案底。 迟钟让肖齐朗打开一个隔离室的门,看著那人身上翻滚的黑色烟雾,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小珠子。 面前的女人惶恐不安,目测年龄五六十岁,一见有人进来,马上站起身想走上前,“长官!长官,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保持距离!”肖齐朗冷不丁呵斥一声,女人缩了缩肩膀,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迟钟平静地扫视她露出来的手和脸,黑色纹路安安静静地覆盖在上面,没有左古陇和淮安晚身上那些纹路隱隱有活过来的感觉。 他打量了片刻,皱著眉思考。 黑色纹路,应该是活过来才是要去感染其他人,雾气瀰漫往旁人身体里钻,那样才是感染的途径。 联邦给出的视频里全是感染之后发疯咬人,或许是这股能量会影响到人的脑部神经,发烧的情况可能是人体的抵抗,不过能量也不是病毒,发烧並没有用。 神经被攻占,感染让人变得充满攻击性,然后撕咬,皮肤血肉接触,完成传播。 淮安晚被咬了,符合以上条件。 但是左古陇没有被咬,他……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谎。 迟钟的沉默让女人更加害怕,这个男人的眼神太冷了,太无情了,比外面那个严厉呵斥的男人更令人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好像是……上帝。 在审判人类的生死。 不过迟钟没让他们等多久,捏著小珠子意念一动,周围的黑色雾气和她身上的黑色纹路尽数被吸收,小珠子又大了一点。 “没事了。”迟钟扭过头,“可以放了。” 肖齐朗叮嘱下属,“观察六个小时,没有发烧和攻击跡象就可以放了。” 接著迟钟去了第二个房间。 这个男人在房间內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脸上露出明显的焦虑神情。他不时地挠头,咬牙,甚至低声咒骂著什么。 一阵轻微的响声从门口传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停下脚步,眼睛紧盯著门,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当迟钟打开门时,那人几乎扑上来抓住迟钟的肩膀,他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攻击性:“长官!你们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抓我!” 鹤衍掰开他的手指將人按下去,迫使他放开迟钟,“老实点!” “我只是感冒了而已,前几天喝酒了吹冷风了感冒了而已!你们没有证据拘留我,你们没有证据,放我出去!我要去投诉你们,我要去告你们!” 他不管不顾地叫喊著,要挣脱鹤衍的束缚,就连发烧也没能让他失去多少力气,眼珠子死死瞪著迟钟,红血丝遍布,他张开大嘴,迟钟甚至感觉他的牙齿都变得尖锐了不少。 在男人极其愤怒的情绪下,身上的黑色纹路宛若有了生命,扭曲著开始攀爬,生长,並且周围的黑雾越发浓郁,向四周扩散。 这些东西,其他人看不见。 迟钟让鹤衍鬆开他,並让其他人退下,留自己和这个男人在房间里待著。肖齐朗二话不说走人,鹤衍不放心,但被迟钟强制要求离开。 铁门关上,“砰”得一声。 男人缓缓站起身。 迟钟依旧保持著平静的表情,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整张脸,他比这个男人高很多,只是瘦弱了一点,不如对方中年发福的大腹便便。 男人在迟钟露出脸的时候狠狠惊艷了一波,他只觉得自己曾经见过的美女都没有眼前这个小警察好看,那张脸实在是惊为天人,美得不可方物。 他上下打量迟钟裹在军大衣之下的身形,料定这人只是一个来谈判的小白脸,也没个正式服装,看不出来等级,这么年轻,怎么也是不高,不然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於是他露出一个极其不怀好意的笑。 “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保证叫我老大扶正你,你想当什么官,儘管提。” 迟钟缓缓眨了下眼睛,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身搭配。保暖衣加羽绒外套,披了件军大衣保暖,鹤衍生怕他冻到,深灰色的围巾塞进外套里,显得有几分胖。 “你老大是谁?”迟钟问道。 他咧嘴一笑,“我老大可是临禾市的头儿,这什么局的都得看我老大脸色,你识相点,我保你衣食无忧,你要是——” “行。”迟钟打断他,“你怎么让他来接你。” “……”他心有疑惑,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但並没有完全清醒,“你跟外面那几个人什么关係。” 迟钟思考。 而后,他缓缓道,“我是他们亲哥,不过成绩差了点,所以没有编制,混吃混喝而已。” 男人:“不可能,我不信,你跟外面的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迟钟:“为什么?” 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男人:“你可比他们好看多了。” 迟钟:“……” 谢谢夸奖,但他现在不需要这些夸奖。 “……这你都看出来了。”迟钟木著一张脸,微微嘆气,“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他眨了下眼,扬起笑容,好看得令人窒息。 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机用一种非常令人不舒服的表情盯著迟钟,露出猥琐的笑容,“我老大倒是很喜欢你这类型的,混什么编制啊拿那死工资,跟我老大吃香的喝辣的,在临禾市当个土皇后,不比这强?” 迟钟脑子慢了半拍才理解这土皇后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好啊。” 那真是一笑惊鸿,愣是把人看呆了。 男人觉得,自己把这美人送上去,自己指定平步青云,在临禾市除了老大还能有谁比自己更高? “你给我通讯器,我联繫他。” “好啊。” 迟钟依旧是不戴通讯器,出门借了一个,肖齐朗笑得特別开心,伸手借了出去。旁边鹤衍脸色阴沉得可怕,只是碍於少校在旁边,他不好发作。 “给。”迟钟伸手,他接过的时候故意摸了一下他的手背。 迟钟面不改色,而男人得寸进尺。 “这么冷静……不会是次数太多习惯了吧。撩开衣袖会不会就是捆绑的红痕啊,放心,我比他们温柔多了——” “砰!!!” 迟钟回过头看了眼铁门,凸出来一块拳头的形状,然后是肖齐朗的声音,“你要死啊!快!送他去医院——我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捶门啊!” “……”迟钟收回目光,看向男人,后者有些愣神,於是迟钟提醒道,“快点吧,我还挺想离开这里的。” 男人咽了下口水,“看来你也挺难的。” 他输入了一个號码,但是对方掛了。 而后他拍了一张迟钟的照片发过去,对方又打了过来,还是视频通话,说了事情经过之后,他要求再看一眼。 迟钟就大大方方让他看。 对方何止是满意啊,看得心里痒痒的,此等美人还能再往上贡献,也许可以落到大当家手里。听闻大当家喜欢小男孩,身边就一直跟著一个(楚湘:?我吗?),真真假假的谁知道,但这人真是太好看了,就算大当家不喜欢,估计也想试试。 “你在这里面,我不太好办。”那人沉思片刻,“不过呢,美人,我保你前途无量还是可以的。这样吧,今天早上六点,你去云水酒店门口,我找人接你。放心……美人,你这模样,放在古代都是祸国妖妃,我再调/////教一番,嘖嘖,忽然有些捨不得了。” 迟钟露出一个完美的笑,“与其在白色里充当阴影,不如让我去黑暗里逍遥自在。真感谢今天遇到了您。不过这位先生也是要帮助的啊,不然我心里有愧。” 男人本来惨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就连通话对面的人也用一种比较欣赏的眼神看他,喜欢迟钟的善心,这倒是好利用,也许自己再往前能迈多远,得看这人的耳边风了。 “好说。”那人也笑,“不过区区临禾市警局。” 迟钟收回通讯器,也吸收了男人身上的感染。他把其他几个人的感染处理完,站在男人门口对肖齐朗笑,声音捏的特別细,“他怪孤单的,也没有家人送东西,我跟他聊聊天,保障群眾情绪也是我们的任务啊。” 肖齐朗齜牙咧嘴,被嗲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硬著头皮说,“你还真是给根棍子就往上爬啊。” 男人更加深信不疑迟钟的地位低微,全靠他那张脸。 “不要。”迟钟依旧是面无表情,看得肖齐朗一直出戏,“我就要去,討厌你了。” 说完,砰一声关了门。 肖齐朗:“……” 肖齐朗拿出通讯器给闪耀打电话:“你真的没考精神病医师症?” 闪耀:“有事启奏。” “鹤衍的这个助理……”肖齐朗掂量著说,“胆子很大啊。” 闪耀以为是感染的事情,以为肖齐朗是说迟钟不怕感染,隨口道,“你信他就行了,放心功劳记你头上,他身份隱藏什么都不要——哦对了,要钱,记得鹤衍奖金翻倍。” 肖齐朗掛了电话,神情复杂。 而鹤衍在办公室冷静了一会,想著沈陌黑已经到了魔都,离临禾市很近,既然楚雾现在被联邦盯著不方便动手,沈陌黑倒是可以。 只是迟钟本人不在意。 他坐著跟男人聊了会,听他吹嘘自己的厉害事跡,左右不过是欺男霸女收保护费,打群架进去了又被弄出来,认识了几个人觉得自己牛逼得不行,然后说自己怎么认识临禾市老大的,把自己吹上天了。 迟钟带著一点笑地夸,容忍对方一点越界的行为,只不过眼神冰冷,像是在看死人。 很快到了六点,迟钟又出去跟肖齐朗说了几句话,让人安排去围堵,自己则带著男人一起去云水酒店。 男人看著肖齐朗站在警局门口隱忍的表情,自大地笑了笑。毕竟他的老大在临禾市有实际话语权,公安局又如何,还不得乖乖送人走。 因为肖齐朗不穿军服,再加上目前的消息是闪耀留在长安过完年才来,所以临禾市的地头蛇都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转移,压根没在怕上將的。 不就是早些年崩了几个人。 又没有崩他们。 再说了,联邦这么多年了,一层一层打好关係,来查也不是做做样子。 迟钟站在酒店门口,抬眼看著天空的一点点白色,深冬时节天亮得晚,六点了也不过是雾蒙蒙的光亮。 但是天要亮了啊。 一辆车停在迟钟面前。 旁边的男人立马狗腿地上去问候,迟钟跟车里的人对视一眼。 那人极其满意,“上车。” 迟钟后退了一步。 “你做什——”他皱眉。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不知道什么重物忽然砸在他的汽车上,头顶顿时凹了一个大坑,车玻璃瞬间稀碎。 迟钟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 “来的刚刚好啊,上將。” 第41章 感染不可逆 闪耀从天而降狠狠砸烂了他的车,隨后一脚踹断准备逃跑的男人的腿,跳下去之后,不紧不慢地抓住接应人的头髮把人从车里拽出来,露出一个极其开心的笑。 “没想到吧,我来找你们过年了。” 上將对著通讯器说了收网,埋伏在周围的警察开始排查过往车辆,早上六点车不多,排查很快,但是连带著他们搜了酒店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楚雾和楚湘住这个酒店,排查过去的时候“惊醒”了他们,於是就下来了。迟钟看了一眼,没有感染,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楚湘的打招呼。 楚雾是第一次见他。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只是神情更加冷淡了,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分外陌生,楚雾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闭了闭眼睛冷静片刻,把心里翻涌的暴戾因子压下去,再次看了眼迟钟。 鹤衍真是把钟哥裹成球了。 楚雾扬起嘴角,安慰自己道,没关係,来日方长,他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潜意识也会有习惯。没关係,迟钟没事就好。 局里的黑客已经顺著那串通讯號码查过去了,定位在了魔都。闪耀让魔都的警方过去抓人,自己则带著接应人回去审。 “你应该再等等的。”迟钟坐进车里,“等我见到了最高级別的人,再一网打尽。” 闪耀靠在车窗发消息,蹺著腿,漫不经心道,“迟钟,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今天是个例外,没有下次。懂了没?” “这会困难很多。” “鸿沟天堑我去跨越,用不著你,你安安生生的在后方指导一下就是最好的帮助。” 迟钟从口袋里掏出小珠子,在指尖转了转,它变大了很多,但远不如上次看到的那个完整的灵核,大概是能量还不够,还有很大一部分在某个吸收了灵核的异能者身上。 “那你去扫/黑,我去看看那个孩子。” “行。”闪耀说,“排查到一点信息,左古陇和淮安晚在到来临禾市之前都没有问题,之后他俩分开了,唯一集合点在那个孩子身上,他俩都抱过。对了,你见了姚念楠了没?就是念儿姐姐。” 迟钟摇头,“还没有。楚湘呢,我想问问念儿怎么样了。” “后面那辆车上,回去了再问吧。” 到了警局,迟钟下车就去找楚湘,楚湘掏出两个小瓶子给他看,顺便讲了一下悦悦那个小女孩的事情,“两年了一直不肯走,我准备把她俩一併送走。哦对了,小区的广场还有一个小孩,忘了带她过来,一会我再去找找,都该尘归尘土归土啦。” 迟钟確认没事就不管了,反正楚湘身上没有感染,怎么也是没有危险。 他急匆匆去看那个婴孩,闪耀提著一个铁笼子就过来了,往桌子上一放,“这小孩凶得要死,见谁咬谁,力气相当大。” 迟钟沉默地看著小號狗笼子里用牙咬铁丝网的小孩,別说,他还咬断了两根呢。 “他的感染程度更深,但不是感染源,不是异能者。”迟钟拿出小珠子,吸收感染的能量,小珠子又变大了一点,变成大珠子了。 吸收了感染能量之后的小孩终於松嘴了铁丝网,但他长出来的牙齿没有消失,目光灼灼地看著迟钟,忽然开始放声嚎哭。 震天动地,迟钟马上捂住耳朵。 “他没事了。”迟钟冲闪耀喊道,“孩子应该饿了,弄点吃的。” 闪耀也不懂小孩吃啥了,把自己认识的女警官喊来,也就是沈凇,让她弄点吃的。 沈凇把昨天晚上的奶粉拿来泡了一杯,她虽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照葫芦画瓢学习岭桂溪和林浮闽照顾小孩,水不能太热不能太凉,最好抱起来哄一哄之类的。 闪耀不確定,“能放?” “能。”迟钟手里拿著大珠子,“灵核散出去的能量被我重新吸收凝聚,如果我找到异能者,应该可以拿到灵核。然后让联邦收容保护起来。” 上將试著打开笼子,提著孩子的一只手臂就打算拽出来,被沈凇急忙拦下,“您做什么?!会伤到他的!” 谁知,就在这时,孩子抓住闪耀的手,张开大嘴准备咬,被上將反手按趴,然后重新关上笼子。 他又开始哇哇大哭,吵得人心烦意乱。 “你说的没事了?”闪耀把手伸过去,“有东西没?” 迟钟:“没有。” 他又看了看,孩子露出来的手和脸都没有感染,隨后三个人打开笼子按著小孩的手脚,解开衣服瞅了几眼,白白净净的皮肤,什么都没有。 一个五个月大的婴儿,在任何人触碰他的时候,都在想方设法地咬人。 一口尖牙,看著就嚇人。 沈凇把奶瓶塞进他嘴里,手抓著就扔了出去,一点也不喝,哭声尖锐仿佛要掀开人的脑袋,吵得实在是受不了。 “他生来就这样?”迟钟捂著耳朵,看著小孩在桌子上翻滚尖叫,他还不会爬,也坐不起来,就只是翻身,沈凇还怕他掉下去守在旁边。小屁孩一点也不领情,只要碰到就伸手去抓,张嘴要咬。 “虽然不至於这样,但周围邻居都说他平日便脾气很大,哭闹不止,磨著他妈妈不好受。”沈凇回道。 迟钟明白了。 “是感染,感染不可逆。” “哪怕他没有感染其他人的能力了,但深度感染已经影响了他的大脑,攻击性依旧存在。” 闪耀磨了磨牙,“我这还能把他放回社会吗?” 这长大了还得了啊。 “也许……过段时间就没事了。”迟钟往好处说。 沈凇道,“可他不喝奶,要把自己饿死啊。我们多忙,警局里谁有时间养个孩子?” “送回联邦。”闪耀直接联繫人,“让异能实验部门那群傢伙头疼去,反正不会再感染了。” 他联繫完那边,军区医院又来了电话,称淮安晚的兄长淮苏到了,要求进去看望妹妹。 闪耀看了眼迟钟,眼底又一片冷冰冰的寒意。 “放行。” “还有其他人吗?”迟钟问道,“我能去看看姚念楠吗?” “行。” 另一边,临禾市机场。 “精神状態还稳定吗?”江昼浙从包里掏出一顶帽子戴在淮苏头上,给他理了理头髮丝,在对方起身准备下飞机的时候又立刻裹了一个围巾,捣腾得极其熟练。 “阿陇说还好,没有当时那么疯了。”淮苏揉了下眉心。 江昼浙眼都不眨,“我在问你,你现在还好吗?” 淮苏盯著面前的白纸文件,把积灰了十几年的病歷翻出来看了一路,尤其是医生当初分析的诱发病因,他盯著看,脑子里回忆著寧回当年沉重的话语。 ——“她恨那些侵略者,也恨临阵逃跑的鹤悯。虽说钟哥可以把金陵带走逃过这一劫难,但是百姓走不了。” ——“她亲眼看见了悲惨的死亡,你,还有金陵,都在晚晚姐面前死了这么多次,她看著,阻止不了,她也在恨她自己。” 恨到最后,无路可走,她放不下钻心刻骨的仇恨,释怀不了曾经,以至於不能放过自己。她想死又不能死,因为这条命是淮金陵救的,陷入死循环中走不出来。 大家也都战后创伤自顾不暇,谁也没发现她竟然到了分裂出来一个保护她的邪恶人格。 治疗了很多年,人类的药物辅助,囡囡的陪伴…… 囡囡。 淮苏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纸张,眼眸深处瀰漫著一层阴暗的情绪,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所笼罩一切。那股懊悔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心口,令淮苏无法呼吸。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沉重的喘息声,手也在颤抖,眼前越发迷糊,纸面上的字都在扭曲,如同一个黑洞,將他的灵魂都吸入进去了。 我的囡囡…… “淮苏。”江昼浙把热水装进保温杯里,倒了点蜂蜜和枸杞,把背包背好走过来,握住他颤抖著的手,“你看来並不好呢。” 顺路一块飞过来的齐鲁整理自己的衣服,看著江昼浙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动作,挑了下眉。 “……”淮苏颤了颤睫毛,“我有点,想囡囡了。” “也不知道他在欧洲怎么样了。” 江昼浙拉著他下飞机,“他没事的,我们的囡囡很厉害,景宝,锦乖还有么儿,他们四个都没事的,新儿和阿藏曾经去看过,远远地见了一眼,没事的。” 齐鲁站在后面,风吹动他的衣角,“我也好想去看看,可是难啊。等再过两年联邦对欧洲的封锁弱了我再去,我一定要去。” “我知道他们好好的,没有受伤。”淮苏走出飞机,呼出一口气,“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吃得饱吗,穿得暖吗,有没有受委屈……如果我当年——” “打住。” 江昼浙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上,把接下来的话堵回去,“你没有错。这句话给我重复十遍。” 淮苏盯著他。 “没商量,不重复我就跑。”江昼浙威胁他,“我再也不给你倒热水了。” 淮苏:“……” 齐鲁:“……” 哇,好可怕。 淮苏偏开头,江昼浙的手指从他嘴唇上划过去。被这傢伙打岔了一下確实心情好了一点,淮苏扭过头不理人,径直岭穗粤安排的专车上走。 “鲁哥,你看他。”江昼浙告状。 齐鲁举起双手,“咱家除了你就是豫哥和晚晚管他,喊我没用。”然后他揽住江昼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太惯著他了,你看看都娇气成啥了。” 淮苏一个眼神看过来,江昼浙立马甩开齐鲁,钻进后座,扬起一个笑,“来,多喝热水。” 齐鲁:“……”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到了军区医院,淮苏出示身份证明给门口的人看,里面联繫了一下上级,得到同意才放行。 淮苏步履匆忙,直奔病房。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带著戏謔情绪的眼睛,淮苏顿时心凉了半截。 左古陇让出位置,“终於来了,我有点事情要忙,你们先聊。” “淮安寒。” 他的表情非常沉重,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我以为我们此生不復相见了。”淮苏的手攥紧了几分,眉头紧皱,眼底是风雨欲来的疯狂,“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会出来。” 齐鲁送走左古陇最后进来的时候带上了门,周围都看了一圈,没有摄像头,不清楚有没有窃听器。 淮安晚人格分裂的时候没有用人类身份,是治好了才弄假身份,所以根本没有人类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的精神病史。而淮安晚一门心思救世——也许是在救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以她进入警局,原本想从基层做起,但她发现还是位高权重者可以做的事情更多,上位者能救更多人,也能害更多人。 现在在蜀奕川手下,偶尔利用自己的异能去帮忙破案。 她还在努力往上爬,至少,没有再像当年一样绝望得根本不想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格,副人格在面对淮苏的时候带了几分耐心,这是从小跟在晚晚身后的孩子,也是以命换命的好弟弟,淮安寒倒真解释起了原因。 在於迟钟。 她烧得意识模糊,感染侵入了大脑影响神经,淮安晚又梦到曾经,人格融合连带著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再次被记起,她梦到了战爭时期,鹤悯和迟钟带著大部队离开上元城,把淮金陵丟在了那里。 她又看见淮金陵死了。 而察觉到危险睁眼的那一刻,淮安晚看见有人拿著刀在她手腕上比划,那一刻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涌入大脑,她看见了岛屿的人割开她的皮肤注入不明药物,她看见了自己扭曲的模样,看见了淮金陵跪在她面前说—— “姐姐,要漂漂亮亮的啊。” 抬眸那一眼。 是迟钟。 瞬间人格分裂,淮安寒再度睁开眼睛。 “他竟然失忆了。”她嘖嘖称奇,“以他的能耐,还会失忆。怎么也不像是人类的手段,我看啊,他就是这么多年没能救回来囡囡,没脸见我们了。” “誒誒誒,怎么说话呢。”齐鲁皱著眉打断她,“你能不能走啊,让晚晚出来,有我们陪著,用不著你。” “她受了那么大惊嚇,多睡会怎么了!”淮安寒不同意,“你们都给我出去,別打扰晚晚休息。”她毫不客气指挥淮苏,“我饿了,买点东西吃。” “……”淮苏咬牙切齿,“我就容忍你到姐姐缓过来。” “谁管你。” 第42章 谁来救我 迟钟一句“感染不可逆”,原本打算释放的人员被延长了关闭时间,而联邦曾经被感染过的那十二个人再次被带走隔离,同时长安调过来一批灵核研究员过来收容迟钟凝聚出来的二代灵核。 “二代灵核,您还真会起名。”肖齐朗啃小笼包,边吃边说,“研究员怎么安排?住军区医院吗?” 迟钟在喝小米粥,鹤衍面前摆个碗胡辣汤,两人在角落里。 负责买早餐的人员真是生怕猪吃不饱,买了那么一堆给闪耀和肖齐朗两个人,也不能浪费啊,所以把所有队长都拉进来一起吃。 鹤衍小声跟迟钟介绍这七位队长,蜀奕川都认识了,是长安白云市警局的刑侦大队第一队长,虽不是市中心,但是距离联邦大厦最近的辖区。 其他几个,年纪都比蜀奕川大,看起来也更成熟稳重,衬得不知道年岁的上將和年仅二十八的少校像是误入的毛头小子。 闪耀喝豆浆,喝了几口就不想吃了,“那群宝贝疙瘩得好好保护起来,往军区医院拨点钱好生养著。再说了吃住能要多少钱,主要是他们在这里搭建研究仪器,那可是一笔大开销。” 肖齐朗问:“向谁要钱?长安拨了多少?” “一分没有,时以看了税收,然后给我名单让我去抄家。”闪耀笑了笑,指尖点了点桌子,“诺依,联繫魔都的税务局和法院,给我挨,个,查。” 诺依叮咚一声:“好的。” 联繫魔都的人到可以避免本地人相互包庇,这么跨省市调查在场也只有闪耀能直接下令了,什么向上申请需要等待搜查令巴拉巴拉全部不需要。 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老子查。 除了肖齐朗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对金钱没有確切概念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虚。 闪耀看向其他人,“查也需要点时间,现在手头富裕唄各位?资助一笔吗?不还的那种。” 这群人可没有看上去这么清白,一个个不知道私下里弄了多少钱呢。 此话一落,眾人皆尬笑:“哪有哪有,勒紧裤腰带总能贡献一点,不能让咱们的研究员吃苦是不是。” 这边出三万,那边出五万的,七个人倒是也凑出了二十万,全部转帐到肖齐朗帐户上。 蜀奕川还是当著眾人的面跟岭穗粤借了钱,他对存款没什么概念,反正有家里人兜底饿不死,隔一段时间就找些贫困生资助上学,实在是没攒下来多少。 这时候,有人就偷瞄迟钟了。 鹤衍他们都见过,之前跟著蜀奕川,今天能进来这个办公室虽然震惊感觉到也还好,少年前途无量。唯独迟钟,都没见过,进来就是吃,肖齐朗还问喝豆浆八宝粥小米粥还是胡辣汤。 这是什么待遇?! 这次被上將强行“捐钱”,迟钟也没动弹,不知道上將怎么对待他的。 但是闪耀没有往那边看,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在联繫谁,问转运保养仪器需要多少钱,对方大概给了个数字——那些能控制收容灵核的仪器是全人类的智慧结晶,开启一次就大把大把的钱在飞。 “还得拉点讚助——” 闪耀在通讯录里找了找,一个个没啥印象的名字划过去,他的指尖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临禾市最大的企业是唐小姐来著,找她做点慈善吧。“ 他通讯器里存了这些人都是安良笙的人脉,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让闪耀打个电话联繫人和平解决好比他二话不说开始揍人。 这是唐冰落的私人电话。 “您好。“ “唐小姐,我是闪耀。“上將把腿翘在桌子上,“最近有点揭不开锅,军区医院来了批宝贵的研究人员,您看著能不能投个资什么的,过几天我让安良笙请你吃饭。“ 唐冰落盯著电话號码沉默了片刻。 “……诈骗电话?“ 她自言自语道:“这年头都能找到我的电话了,看来网络保密还是不行。“ 闪耀:“………“ 肖齐朗:“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闪耀:“不是,什么诈骗电话?!“ 肖齐朗咳了一声,脚一蹬地转著椅子移过来,“唐小姐,是我,肖齐朗,没骗您,最近事多联邦的资金还没下来,您帮个忙,我叫我弟跟唐氏集团临禾市分部再签个合同。“ 唐冰落半信半疑,“你们来临禾了?不是说过完年再来的吗?” 消息是这么放出去的,以至於下面的人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撤离,还有心情再挑衅一下临禾市公安局的人——顺带想把迟钟一併拐走。 闪耀满脸嘚瑟:“这叫出其不意!” 肖齐朗一拳砸桌子上:“这叫被迫加班!” 唐冰落轻笑了一声,“可以请我去警局坐坐吗?好久没见了,中午请你们吃饭啊。” 她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撇清异能者和企业的关係,证明那些都是一己私慾,跟她的公司没有关係。 这几天唐冰落忙得焦头烂额,依旧不断有联邦来查,业绩下降得厉害,唐家人等著她倒下去,其他人也虎视眈眈想要从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行,您破费了。”闪耀对钱没有认知,日常衣食住行都是诺依付钱,他自己没有私库,也没有工资,想要什么就有,也不知道自己张口冲唐冰落“借”五十万有什么不对。 肖齐朗心里默默地记著抄完家了给唐冰落补上去,人家是出来歷练证明自己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唐家家族底蕴深厚,旁支很多。唐冰落一个女孩子自己在临禾市打拼了五六年拼出来这么大一个集团,肖齐朗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著唐冰落被家主收回权利,送给兄弟们。 她抓著集团不肯放手,也不可能放手。但出了异能者和灵核的事情,联邦开始施压,唐家人急不可耐,唐冰落焦虑得最近根本没法睡。 迟钟听完鹤衍小声解释的唐冰落的身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而后他擦了擦手,起身往外走。 他要去看看姚念楠。 鹤衍擦了擦嘴追上去,顺便跟闪耀说了声再见,关上办公室的门。他追上迟钟,脸色变了又变,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说,道:“您能不能不要拿您的安全开玩笑……” “你指我今早对那个人说的话所造成的后果?” 迟钟侧目,“可是我只是说了一句,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鹤衍一顿,仔细回忆后发觉迟钟所说的话都是非常简单的,从一开始就是那个男人思想齷齪,迟钟不过顺势而为,他没有承认过。 只是没有反驳。 造谣只有一张嘴,闢谣却能跑断腿。 “我长得好看是事实,我没有编制也是事实,也许我只是个路人,也许我是个正在往上爬的年轻人,这很正常。他跟我吹嘘他的老大,我就让他老大来接他。”迟钟夸了自己一下,“我真善良。” “一切扭曲都是他的自我幻想,他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是那样的身份,是他把我钉在了出卖美/色的柱子上对我口出狂言。” “我只是没有反驳。” “如果我是位女性,我站在警察局门口这个极其威严的地方,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可以篤定我这一生都是为了男人服务。解释没用,反驳也没用,我忤逆人世一辈子都是在证明自己有用,活在焦虑中痛苦不堪。” 迟钟说,“我也没必要自证,因为他不会信。”他轻笑一声,“我真善良,都没有揍他。得去告诉淮安晚和沈凇,遇到这种东西打一顿才行……” 他静了一会,鹤衍也沉默。 鹤衍是震惊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露出一种很茫然的表情,就好像这种话从迟钟口中说出来是一件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鹤衍又觉得这才是他,对苍生儘是俯视,不在乎任何人的评价。 而迟钟,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忽然提到了沈凇和淮安晚。 好奇怪啊,一说到女孩子,他就想到淮安晚躺在病床上高烧意识昏迷的样子,还有沈凇在一群男人中身姿挺拔,剪成短髮越发向男性靠拢的样子。 “可如果上將不信任你——”鹤衍顿住,匆忙改了话,“如果上將没有及时到,你被带去了魔都,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没有编制的小人物呢。” 大概是刚从死亡边缘回来,迟钟非常平静地发疯,“我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个人去黄泉路陪我吧。这世间不是有鬼吗?我死了也去找楚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鹤衍觉得这是他真能做出来的事情。 “真可惜法院判罪而不是我亲手弄死他。”迟钟嘆了口气,终於走到了姚念楠的牢房前。 他看了眼浑浑噩噩憔悴不堪的女人,她似乎是一夜没睡,脸色蜡黄,嘴唇没有一点顏色。面前放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是人道主义的早餐,只是女人没有动。 没有看到感染的黑色纹路。 迟钟盯著她看了片刻,轻声问,“您的女儿,念儿知道她的存在吗?” 姚念楠动了动眼珠子,只一眼便重新转回来,一声不吭。 迟钟继续道,“念儿十六天前回临禾市,是因为你姐姐的女儿被杀害了,她想为侄女討回公道。” “……” “念儿今年不准备回来,她向学校提交了留校申请,被你们知道了,尤其是你们两个的丈夫和父亲知道了,念儿不回来准备年货,他们不能再隨意请客吃饭大手大脚地钱了。” 迟钟把诺依整理分析的信息读了一遍,根据念儿转帐的频率和金额,以及那些对话,和学校里查到的留校申请,迟钟只是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关了通讯器,道,“街坊邻居都说你的侄女成绩不错,也许能成为下一个念儿呢。念儿很喜欢她,因为你们不喜欢女孩,所以她总是照顾那个孩子,给她买衣服买鞋子吃好吃的。” “我看了那女孩在学校的成绩,只是这次期末考了一次第二名,与第一名差了零点五分。” “她只是这一次不是班级第一。” 迟钟的眼神冷了几分,“是在虐待的过程中过失杀人,还是因为生气念儿的叛逆,牵连这个有了错误污点的孩子。” 姚念楠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天晚上,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哭喊著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手腕粗的棍子就这么砸在她身上,痛的不知道是谁。 而被全家歌颂又谩骂的妹妹,念儿,一脚踹开了门,她的脸色非常阴冷嚇人,抱著小姑娘就要去医院。念儿可能是气昏头了,竟然能说出再也不给一分钱这种话。 ——“我学的法律,我要去告你们虐待孩子!!” ——“我带她走!你们別想再动她!” 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会有人如同救世主一样踹开门,挡住一切谩骂与攻击,救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呢。 他们可能是因为念儿不回来,这个好孩子开始叛逆了,他们却够不著她奈何不了她。但是可以杀鸡儆猴,这个小女孩轻飘飘地死了,就是在警告念儿,你必须听话,保持好成绩並且孝敬家里人。 姚念楠猛地扭过头,目眥欲裂地盯著他,咬牙切齿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念儿就是个傻的就是个蠢的!她乖乖在外面不好吗她在外面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念儿为什么要回来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回来救她? 她发疯一样拽著自己的头髮,胡乱拍打自己的脸,哭喊著,“你为什么要回来啊!你跑啊,跑走啊別回来了!念儿!你回来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为什么没有人救救当年的我? 警察马上开了门要去制止她的行为。 迟钟看见,警察碰到她之后的那双手,爬上了黑色纹路。 姚念楠身上没有。 但是这个警察,被感染了。 ——是异能者,灵核持有者! 迟钟拿出自己手里的大珠子准备吸收感染能量,最好是把灵核也弄出来。 但他看见姚念楠恶狠狠地盯著他,被凝聚出来的能量团瞬息间破碎,能量四散开来,黑雾像是有意识了一般隔开迟钟周身十厘米,不断扩大,似乎要淹没整个警局。 第43章 【眾生平等】 迟钟伸手去抓黑雾,却扑了个空,黑雾在他周身空出来一片区域,仿佛有意识一般躲避迟钟的身体,同时疯狂往周围活人身上钻。 他回头看见鹤衍脸上蔓延的纹路,顿时脑內警铃大作,按住通讯器就喊诺依:“联繫闪耀,通知周围人马上离开!感染爆发了!” 闪耀上一秒还有悠哉悠哉吃饭,跟肖齐朗抢最后一个蟹黄包,下一秒蹭得站起身,板凳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什么情况!祖宗你做什么了?!” “异能者是姚念楠!这事你们都没有发现吗?!我猜到一些事情跟她讲了,她忽然崩溃了开始爆发感染,我怎么会知道她就是异能者啊!” 闪耀拉响警局的警报,通知所有人紧急撤离,但还有一个问题,感染异能经过检测,无视一切物理防御,阻止它扩散出去的办法只有能量体护盾,比如埃米尔的【绝对防御】。 可惜现在联邦还没有搞到埃米尔的灵核。 闪耀问肖齐朗:“异能抑制器现在有几个?” “联邦只批下来两个。”肖齐朗立马从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把异能抑制器取出来,两个厚重的金属仪器,戴在身上那个位置都可以,一般是戴脖子上,这样异能者不会用断尾求生那种手段。 闪耀拿著就走,“你去疏散,周围居民和过往车辆,联繫交警大队封路。” “你等会——”肖齐朗拉住他,“你可不能去,你被感染了整个联邦都玩完了!” 就闪耀这个人作战能力,全联邦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他过手的人,这傢伙要是被异能者感染控制,收拾收拾核弹覆灭一切吧。 “那谁去?!你们都有家有亲人的!老子抚恤金还得破费一笔呢!” “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乎这玩意!” “我来吧。” 蜀奕川直接从闪耀手里抢过异能抑制器就跑,边跑边喊:“上將,我无亲无故,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滚你大爷的!!蜀奕川!” 蜀奕川跑得飞猛。 楼梯几步飞下去,逆著疏散的人群往前奔,手里紧紧握著异能抑制器,目光落在尽头拉著迟钟往外撤退的鹤衍身上,他大喊一声:“阿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姚念楠爆发出尖叫声,a级灵核的威力在此刻彻底爆发,以排山倒海之势无视任何墙体阻拦钻入其中,无差別感染所有人类和—— 神明。 鹤衍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用钉子狠狠地钉入一样,那种疼痛让他无法忍受,用手紧紧地捂著头部,试图减轻这种痛苦,但无济於事。 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感觉到一股黑暗的情绪从內心深处涌起,像是一股汹涌的暗流,衝击著他的理智和情感。忽然间的耳鸣令鹤衍丧失了听觉,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迴荡,如同战鼓一般。 咚。 咚—— 鹤衍脚下一踉蹌,直直往地上栽去,迟钟急忙去拉拽他,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蜀奕川的异能【囚笼】—— 发动。 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跨越这段距离,在鹤衍和迟钟周身凝聚一层不可见的能量防御,如同牢笼一样將二人围困起来。 隔绝感染能量。 迟钟眼睁睁看著黑雾忽然被什么东西挡在了外面,再不得靠近鹤衍一分。周围的雾气实在是太浓郁了,迟钟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周围好像有人在靠近,说不上来的一种安心。 是谁? “你们怎么样?”蜀奕川表面紧张得不行,他的手穿过囚笼把两个人扶起来,內心实实在在地鬆了口气,“快出去。” “你呢!”迟钟先是担心他的安危,再然后注意到黑雾也自动在蜀奕川周身隔开了一段距离,心下瞭然,这人也有些特殊能力在身。 “还得拜託迟先生救我一命了。”蜀奕川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隨后起身。 迟钟原本拽著他的袖子不想让他去危险的地方,伴隨著他的动作而下滑到鬆手。 那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 没抓住……迟钟眨了下眼,他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心臟沉沉地往下坠,好似曾经也有这么一刻,他去抓蜀奕川的手让他回来,却没有抓住。 记不清了,实在是记不清了。 迟钟架著意识不太清晰的鹤衍往外走,眉心紧皱,但他还没有回忆太多东西,鹤衍忽然偏过头靠近他,另一只手虚虚掩掩地盖住了迟钟手腕上的通讯器,压低自己的声音。 “钟哥,a级灵核,有可能会附带神明的神识……他们会,找到你。” 找到我? 迟钟眼瞳骤缩。 鹤衍头痛欲裂,他被感染侵蚀的状態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浑身发软几乎走不动路,全身重量压在迟钟身上,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第一次,接触这么久的感染他第一次被真正攻击到,“別管我了,你先出去……” 周围依旧是黑雾瀰漫,迟钟根本看不见路找不到出口,索性他扶著鹤衍靠墙坐下,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盯著那上面活过来的黑色纹路。 扭曲著,试图往他身上爬。 迟钟盯著那些纹路,眼底掠过一道金光,他自己並未察觉,只是看著那些感染能量从鹤衍身上剥离,尽数钻入他的皮肤中消失不见。 “阿衍?阿衍,还清醒吗?” 鹤衍睁开眼睛,疼痛感正在褪去,他点点头,“我没事……不疼了,您做了什么?” “没什么。”迟钟拉著他站起来,“先离开。” 蜀奕川打开关押室的门,抬头瞅了眼监控,意念一动,【囚笼】封锁监控然后开始挤压,瞬间將监控摄像头压碎,扭头一瞥两个小警察,完全被感染控制,充满攻击性就要往蜀奕川身上扑。 而姚念楠,坐在铁板床上,蹺著腿,饶有兴趣地打量著蜀奕川,神情是不同於她以往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蜀奕川三下五除二把两个小警官打晕扔出去,面对“姚念楠”飞速上前,手里的异能抑制器直接往她脖子上拷。 “姚念楠”侧身一闪,身姿灵活得不像正常人,她挥挥手,异能【感染】倾泻而出,团团包围蜀奕川,想要往他身体里钻。 蜀奕川撤了【囚笼】,主动接受【感染】,这意味著他的时间会变短,而且最后会不会被联邦一枪崩死——如果齐鲁还不能赶过来,那就只能把一切压在迟钟身上了。 他最先察觉异能者是姚念楠,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说,说了自己就有嫌疑了。在迟钟要去看姚念楠的时候蜀奕川藉口出门送送悄摸联繫齐鲁让他马上过来。 鹤衍带出话题没有让迟钟回头,卡著监控看不到的地方蜀奕川小声说了句,马上回屋。 最好赶来,实在不行就靠迟钟的良心。 他要是见死不救……那就得出点事。 蜀奕川伸手去抓她,“姚念楠”再次躲开,她动作熟练但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拉胯,速度不够快,被蜀奕川抓了个正著。 她倒是没怎么再挣扎,只是盯著蜀奕川的脸,蓝色眼睛里蓝白四角星极其引人注目。蜀奕川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地按住她的身体,异能抑制器往她脖子上一锁,眼神都懒得分一点。 確认仪器亮了红光起了效果,他才抬头看了一眼那双特別的眼睛。 那是玛伊雅弥的眼睛。 蜀奕川在联邦大厦的洲级通缉令上见过那双眼睛,女人金色大波浪长发,美丽得宛若天神下凡,任何天使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如此美顏却拥有最恶毒的异能。 a级灵核有概率附带神明的神识,让他们短暂控制自己的神使。 玛伊雅弥年纪小,没见过蜀奕川,也有可能连听说都没有。 姚念楠头一歪昏了过去,异能抑制器封锁灵核的能量,除了不能使用异能,也不可能再让神明借用神使的身体。 蜀奕川刚刚点开通讯器说了句“任务成功”,下一秒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头疼得要死,咣当一声栽下去。 【救命……鲁哥你人呢……】 【我过来了!还有两秒笼罩整个警局,等我——好了!】 下一秒,异能【眾生平等】以齐鲁为中心,三千米为半径笼罩全场! 一切依靠异能的东西全都消失,所有黑雾在瞬间散得乾乾净净! 迟钟的视线一下子清明了,他抬起头去看外面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没有感染的黑色纹路,就连动作慢了几分赶在他身后出来的人也没有感染。 【眾生平等】敌我不分,范围固定不变,只有神明本人开启会隨著自身的移动而覆盖范围移动,其他灵核持有者则是固定一片区域。 在此范围內所有异能均无效,s级神明无视强度差异,眾生平等。 【嗯?】齐鲁疑惑地说,【我的异能范围,有个缺口?】 他能够感知自己的领域內的异能活动,几乎是在开启的剎那就全部消失,这是第一发现领域內有缺口,就好像密不透风的墙里有个了破洞。 旁边淮苏用看破一切的语气平淡道,“钟哥,正常,我的上帝之眼也看不见他的身体构造。” 淮苏的【上帝之眼】能直接看到人体內部,左古陇多次表示苏哥你不应该搞这些政治权谋,你得为医学科研作出贡献啊。 多好的异能,连拍片都不需要。 齐鲁思考片刻:“那你说我以前使用异能,真的把钟哥的异能给无效化了吗?” “……不好说,以前我也没看到过。”淮苏顿了一下,“也许他曾经有心情让你觉得自己特別厉害眾生平等,现在他失忆了懒得装了。” 江昼浙特別不喜欢这种失去异能的感觉,就是那种忽然这个世界不受控制了,他打了个方向闪准备拐弯,忽然看见有交警来拦路,撇撇嘴准备掉头:“行了吧鲁哥,还不收吗?” 齐鲁撤了【眾生平等】,去敲淮苏,“快看看快看看情况怎么样了,你刚才说老川咣当一声倒下去了脑袋磕坏了吗?他要是傻了赶紧让凇儿当队长啊。” 淮苏:“这话还是別让他听见了。” 他开启【上帝之眼】,半径两千五百米,海量信息涌入他的大脑,就在淮苏注意力集中调控自己的意识专注於某个地方的时候,范围性信息有一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等等!” 江昼浙差点一脚剎车踩下去,他稳了稳自己:“怎么了?” “西南方!我刚才看见了,囡囡……在一个小树林子里。” “你不会看错了吧?”齐鲁疑惑,“囡囡不是在欧洲吗?也没消息异能者破开人类防线跑到亚洲来的消息啊。” “先过去看看。”江昼浙踩下去油门,“万一呢。” 可是淮苏只在自己【上帝之眼】的边缘看见了,等他们找过去,早就没影了。 左古陇又传来消息,淮安晚醒过来了,情绪还算稳定。淮苏只能放弃这里,返回医院。 在他们走后,树后面忽然凭空冒出来两个人,那么细的树干挡不住少年的身体,可他们偏偏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连淮苏的【上帝之眼】都骗了过去。 两位少年,一位发色火红小捲毛,身著单薄卫衣长裤仿佛感觉不到冷,仔细瞧那双眼睛,与蜀奕川像了八分。 另一位周身气质清冷高贵,围巾挡住半张脸,厚重的衣服裹住他的身体,低垂眼眸的神情酷似淮苏。 “那三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直奔我们而来呢?” “不清楚,小心为上。” ——欧洲·神殿—— 玛伊雅弥在大殿里狂奔,一脚踹开她养父的臥室大门,头顶的水晶吊灯都忍不住震了一下,少女对上男人生气又无可奈何的天蓝色眼睛,在男人发话让她滚出去之前,玛伊雅弥挑衅一笑:“我动作比你快!” “什么?” 阿米瑞恩·美·塞繆尔神情严肃了几分,將手中的文件丟在桌子上,站起身向玛伊雅弥走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的神使找到他了!”少女现在还穿著睡衣长裙,金色长髮散在身后,小脸红扑扑的,“迟钟,我看到迟钟了!” “在哪里!”阿米瑞恩的呼吸重了几分。 玛伊雅弥:“不知道,没来得及定位,我觉得距离我们好远好远。应该在东亚。” “果然在联邦手里。” 阿米瑞恩眯了眯眼睛,“现在江申嵐和蜀奕渝去了东亚,我不放心。得再派个人过去。” 第44章 演戏 迟钟感觉到鹤衍抓著自己的手用力了几分,他扭头看过去,只见鹤衍另一只手用力捂著额头装作一副疼痛至极的样子,实际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迟钟,仿佛有什么暗示…… 混乱之中,肖齐朗衝过来拽住二人直接往车上扔,“愣什么神啊赶紧跑,感染持续扩散你我都得玩完!” 迟钟好像懂了鹤衍的暗示。 他的治疗能力,蜀奕川能够隔开感染,还有鹤衍说过的其他人的异能……那现在忽然消失的感染,又是谁的异能所致? 迟钟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 是他曾经的……该如何形容这个关係,下属?跟隨者?还是朋友? 所有黑雾瞬间消失,但是因为视线受阻迟钟没有看到那些被感染的人有没有解除感染状態。目前扫视一圈没有发疯攻击人的,可能是没有被感染,也可能因为吸收少感染程度低,都被“净化”了。 迟钟希望是后者,这样就说明有人可以对抗感染,不再是无视一切物理防御侵染全场,不再是一旦爆发人类只能被动挨打。 他觉得那个人会是一个好人,因为迟钟见到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闪耀!”迟钟大喊一声,“不用撤离了!” 闪耀按著对讲机联繫其他人的动作顿了一下,这被迟钟单方面挑起来的紧迫氛围又在他的一句话之下全部归零,上將叉著腰看过去,好几辆警车都开出去几里地了他忽然来了句这。 闪耀诚恳道:“玩呢?”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忽然停下,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我一直在吸收感染。”迟钟张嘴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的,“阻止它大面积传播感染你们,但是吸收不过来,可是刚才蜀奕川进去之后感染释放得慢了,现在我足以清空周围的感染能量。” “……”闪耀半信半疑,把对讲机插在制服胸口的口袋上,“你?吸收?据我所知a级灵核的强大程度不可小覷,你全吸收了一会不会发疯咬我们吧?” 迟钟:“……” 迟钟:“那你走远点,小心一会我咬死你。” 闪耀:“开个玩笑。可你这忽然让人撤离又忽然不需要了,我们折腾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我靠我的蟹黄包还没吃完呢!” 肖齐朗苦中作乐:“最起码异能者找到了不是吗。不过安全起见,还是把大家都转移隔离一会吧,军区医院还有地方没,还是去酒店啊……好大一笔开销,每天都要穷死了。” 闪耀又拿起对讲机,早上六七点还有一部分人没上班呢,在警局吃早饭的都是加班的。他指定酒店让所有人过去集合单人单间全部自我隔离,自己建群保持通讯十五分钟匯报一次平安。 至於酒店,当然是唐冰落唐氏集团的云水酒店。肖齐朗打了个电话示意,然后唐冰落联繫酒店经理说明情况,直接安排房间。 “我进去捞蜀奕川。”闪耀把对讲机扔给肖齐朗,“联繫了周边所有城市的监狱,你去安排那些人过来。” 他对迟钟笑了笑,“我要是感染了,要么救我,要么跑。” 迟钟心想感染一点都看不见了你能被感染什么,他点了点头,“放心,我救得了你。” 闪耀跑进去把没来得及撤离出来的人扛出来,期间肖齐朗让开车的小警官和鹤衍去跟其他人一起离开到酒店隔离,直到整个警局都空下来只剩下这辆车里面的迟钟。 肖齐朗开门坐在驾驶位,开始联繫监狱,也没有背著迟钟。他本能地觉得这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刚才那几句话,什么感染什么吸收什么看见了,肖齐朗就知道这人估计大有来头。 “我是异能狩猎局总局长肖齐朗,现在以联邦上將闪耀的名义命令你们押送死刑犯至临禾市火炬区警局。” 他联繫了好几个地方,都是这句话。 对方一头雾水,但连问的权限都没有,只能照做。 迟钟坐在后面,抬眼看他。 “你在做什么?” “处理感染的事情啊。”肖齐朗说得理所应当。 “感染者,和监狱死刑犯有什么关係?” “嗯?”少校意识到不对劲,“你不知道?” 迟钟:“我应该知道吗?” 肖齐朗:“我以为你的身份肯定会清楚的啊……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我怎么从来没在联邦大厦见过你?” “……”他安静了几秒,缓缓道,“我在北美,才回来。” 说到北美,肖齐朗就不疑惑自己为什么没见过了,他没去过北美大陆,那里很乱,一场“异能狩猎”把北美打穿了,现在还在恢復期。迟钟能从北美退下来那绝对是高管领袖。 不过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 肖齐朗道:“你不清楚感染的处理?这玩意不好传出去,有违人伦。那你知不知道当年玛伊雅弥第一次挣脱异能抑制器在城市中心爆发大规模感染是怎么处理的吗?” 迟钟更不知道了。 他诚实地摇摇头,“我伤到脑子了才退下来,关於北美的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 肖齐朗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敬佩,原来是大英雄,受伤退役。 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好这时闪耀出来了,他拖著两个昏迷的小警官,拖拽到门口,然后扛起来放到车里,亏是剩了一辆七座车挤挤还能坐,不然就得有个人坐车顶。 蜀奕川还能走,意识有点清醒,但不多。他怕自己露出破绽,在感染消失之后专门给了自己一拳,真捶得有些天旋地转,勉强站稳。 上车之后,坐在了迟钟旁边。 “你看这仨什么情况?” 迟钟啥也没看见,感染一点都没有。他现在可以確定刚刚那个谁的异能“净化”能把感染者的感染清洗,恢復正常,只是不知道已经被影响的思维会不会恢復正常。 但现在迟钟不会表现出他看不见感染,將手放在蜀奕川冷冰冰的手腕上,装腔作势地假装吸收感染。 蜀奕川假借揉眉心的动作抬眼,眼睛亮亮的,非常开心迟钟可以配合他演戏。 ……看来这人脑子没坏。迟钟想著,又去“吸收”另外两个的感染。 第45章 玛伊雅弥 “好了。”迟钟收回手,“目前表面上的感染已经消失了,至於他们……”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会用词,“我说的感染不可逆,意思是被感染的人开始狂暴之后哪怕感染消失了,也不能回到原本的状態了。” 这是他吸收感染之后的现象。 不清楚这次那个人的“净化”是怎样的。 如果比他好一点,负面影响也可以清除,那真的…… 迟钟半倚著车窗,用手背轻轻托著下巴,抬眸看向副驾驶的闪耀。他沉思片刻,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希望那个神秘人还是不要出现了,別被联邦知道的好。迟钟不知道自己曾经经歷了什么才能以异能者的身份留在联邦,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也就不希望其他无辜者蹚浑水。 不敢去赌联邦的良心。 大概率没有。 “所以,为什么要联繫监狱的人?”迟钟问道,这个话题还没有进行完。 蜀奕川依旧装作头痛难忍的样子,蜷缩在座位上,听到迟钟问话,他下意识睁开眼,又闭上。 “……” 闪耀换了个翘腿姿势,“你还记得异能狩猎时期,玛伊雅弥第二次大规模爆发感染,人类是怎么处理的吗?” 迟钟心想我怎么可能记得这种事情,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摇摇头,“北美的事情我都不清楚。” “玛伊雅弥出生在北美的政治中心城市,也就是联邦的北美分部,今年才十五岁,一直在北美异能基地长大,受到联邦的严格管控。她一出生就因为异能感染引发大范围的衝突。” 通讯器弹出来蓝屏,闪耀划过去给迟钟看,“经过联邦的不懈研究,终於清楚了玛伊雅弥的异能【感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诺依的机械音响起,伴隨著屏幕上对玛伊雅弥的身体数据分析:“【感染】能量是以一种波的形式传播,能引起细胞基因的定向突变,从而干扰神经系统和免疫系统功能。初期阶段就是发烧,免疫系统开始防御,但能量体並非生物病毒,人体不可自我消除。” “异能第一代感染的波穿透力强,无需接触,但研究表明距离越远感染能力越弱。在被感染之后引起元素衰变,从而继续向外释放能量,也就是二代感染。二代三代等波的穿透能力变弱,正常情况下被皮肤阻挡,通过血液传播跨越皮肤的阻碍。” “这也就是为什么被感染者会相互撕咬。感染攻击了人类的神经系统,放大人类的怨恨和不理智,但还拥有一定的智慧,懂得进退偽装。並且有一些的数据显示,玛伊雅弥可以控制被感染者的活动,像是掌控了自己的傀儡。” “经过多年观察可以確定,神明的异能会隨著年龄增长而变强,达到一个顶峰期,隨后开始衰变,灵核的能量流逝,自身分崩离析。这也就意味著玛伊雅弥的异能还会再度升级,未来所能达到的最差预估状况就是她的感染会直接扭曲人类的思想,让人重新拥护神权。” 迟钟结合诺依的讲解,与自己看到的一些事情进行比较。 玛伊雅弥这个s级神明,可以感染其他人,可以分出去灵核大面积感染,人类看不见躲不掉也没办法解决。 人类最幸运的就是玛伊雅弥出生的时候联邦已经掌握了控制异能者的技术,她在人类的管控下长大,才没有酿成大祸。 但现在的问题是,玛伊雅弥已经脱离人类,並且正在成长,她的异能將会变强,使人类更加难以防备。 迟钟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从一开始闪耀身上的感染消失,到淮安晚的感染凝聚成能量团並不断扩大,再到现在他接触到鹤衍手臂上的感染就开始吸收——迟钟觉得,自己好像也在变强。 或者说,他会使用【曙光】了。 “好在当时玛伊雅弥出生在联邦眼皮子底下,迅速用异能抑制器收容了——那就是一个能够限制异能者使用异能的仪器,是联邦新世纪最伟大的发明。”闪耀说。 “今年人纪三十八年,就是按照异能抑制器研发出来开始算的。” 肖齐朗补充一句:“今年是神纪1987年。” 神纪,人纪…… “后来异能狩猎,玛伊雅弥挣脱异能抑制器,爆发了第二次大规模感染。那次的解决方法就是战斗机无差別轰炸,直到终於重创玛伊雅弥,源头停止感染。”闪耀苦笑一声,“然后封锁区域,人类武装清剿所有感染者。” 迟钟:“你们怎么分辨出来感染者的?靠波动,还是我当时能看见?” 闪耀心道你当年在北美地下城被苏埃伊里折磨得不成样子哪来閒心帮人类反击啊,要不是燕锦安和江申嵐三番五次擅闯人类基地將你强行救出去,至於昏迷三年吗。 他嘆了口气,如果当时真的有迟钟帮忙就太好了。 “当时,你不在。我们没有分辨。” “什么?” 迟钟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了。 没有分辨,无需分辨,整个区域的活物全部杀死。 “感染能量散在这里,只有生物全部吸收之后才算是感染区清零。但是植物基本上没有吸收能力,而动物沾染一丁点感染就会失控,生物本能占据上风,並且不再吸收,用动物去清零感染区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会不会扩散出去也具有未知性。” “所以用人类。重刑犯,死刑犯,奴隶……大面积投放进去,一个人类完全失控所需感染能力很多,他们这群社会败类也没有利用价值。”闪耀把窗户降下来,冷风呼呼地往车里灌,“为社会做点贡献,挺好。” 迟钟愣了愣,虽然这件事情跟他猜想的大差不差,这个节骨眼上押送监狱犯人还能做什么……但是从闪耀口中说出来,尤其是迟钟看著面前的蓝屏,想到前几天晚上他还在闪耀的社交帐號到看到那么多拥护他的人。 “……就没有別的办法?” “在当时,为了周边城市的安全,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是上上策。” “那我在做什么?” “……”闪耀垂眸,“你又能做什么?” 第46章 对抗 你又能做什么? 就连我,当年也什么都做不了。 闪耀收回蓝屏,扯开话题,“为了周围居民的安全,紧急押送一批人过来清理清理,正好省了一批子弹了。把这仨病人送医院捆起来,必要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但迟钟已经明白了。 蜀奕川和这两个小警官最好祈求自己负面影响清零。 闪耀拥有执行权,他可以选择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去保障整个社会的安全。如果现场没有迟钟,那这次感染就会是墨空调过来轰炸机將这片移成平地,在场所有人都不能活,然后让人“清零”感染。 包括他这个联邦最高级上將,也將葬身在这里。 这就是【感染】,人类的抵抗只有消灭感染源这一种办法。 这是目前而言最棘手的异能。 “姚念楠你怎么处理的?”肖齐朗降下窗户,点了根烟,想分闪耀一根,忽然想到他不会抽菸,然后往后面递了递,“要吗?” 迟钟摇摇头,受伤的手一直揣在兜里,眼神几次去瞥蜀奕川,意识到他安安静静地休息著,没有任何狂暴状態,迟钟才去想那奇怪的【隔离】异能。 也许不用担心蜀奕川。 “异能抑制器拷上了,迟钟说感染全部吸收了,等第一批货到了验一验真假。我去医院盯著这仨人,你去酒店,谁不对劲就崩了谁,追封功勋,抚恤金去找墨空批。” 闪耀念叨完,联繫左古陇,这个他目前唯一认识的医生。 “安排重症监护室的单间床位,三个感染者。”闪耀顿了一下,扭过头看迟钟,“他知道你的能力了吗?” 迟钟点头。 “三个已经被迟钟治疗了的感染者,不太保险你们记得捆起来,出现异样情况马上匯报给我。我现在还有三分钟到达医院门口。”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左古陇搓了搓脸。 一晚上整理资料验证信息才睡了一个小时,淮安晚被咬伤紧急爬起来加班,忙活到现在早饭还是齐鲁追在他屁股后面餵著吃的,左古陇握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自己柔软的椅子,嘴里道:“收到!” 掛断通讯,左古陇又联繫重症监护室安排床位,掛了电话,他抱著豆浆喝了一口,被烫到舌头了,“嘶——” “哎呀我刚打开盖子,还没凉呢。先吃包子吧,还是肉夹饃?味道不如咱们自己做的將就两口。”齐鲁把豆浆拿过来开始搅,“老川应该没事吧,感染这东西不好说,我一直没碰见过。” 这张办公桌一半堆满了左古陇今天凌晨的所有身体数据,那六个被感染者,淮安晚和他自己。另一半被齐鲁收拾收拾抢了其他人的桌子,然后放早餐。 左古陇用牙齿咬著舌头,【治癒】异能发动,小小的烫伤很快消失。 “我也不知道。”左古陇盯著面前的桌上型电脑发呆——长安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全面通讯器式悬浮蓝屏,再也没有了桌上型电脑,其他地区还没有淘汰,人民也习惯电脑和手机,而非通讯器。 主要是通讯器太贵了,联邦军事配备,一线城市开始流行,但对於下层老百姓来说实在是不划算。 “玛伊雅弥年纪太小了。”左古陇压低声音,他们的通讯器都是出自沈辽之手,配置不太一样,诺依如果有侵入的跡象,不会阻挡,但会迅速通报他们,做好演戏的准备。 眼下这个主任级別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统统拉去开会了,左古陇没有解除危险所以不能去,齐鲁自告奋勇守著他有问题就打晕,所以现在能说一点悄悄话。 “比小椰子还年幼,我们都没接触过她,在此之前【感染】灵核一直没有进入东亚地区,我跟进临禾市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说过感染。”左古陇瘫在椅子上,晃啊晃,“没有治疗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对抗感染。” 齐鲁啃小笼包,“今天所见,我的异能应该可以对抗感染。我的异能覆盖之后,钟哥就说感染被他吸收了,真好啊没把我供出去,都已经跟老雾说好怎么跑路了,还好钟哥智商高!” “阿衍说,他已经告诉钟哥了,只是我们不清楚钟哥的消息到了哪一层。” “我再抓紧抓紧,爭取过完年就能明目张胆对他好。” 左古陇咬了口肉夹饃,他盯著它看了一会,在浪费粮食和忍忍就过去了间把它塞给齐鲁並抢走了剩下的小笼包,在齐鲁震惊+茫然的神色中忧伤开口:“想念秦哥的肉夹饃了,” 齐鲁准备嘟囔他的话被带偏了,一起感慨:“是啊,秦哥的肉夹饃真好吃啊。” 两个人感慨著,然后齐鲁咬了一口这个肉夹饃。 “……你猜你川哥吃饭没?” 左古陇:“……” “川哥已经很不容易了,別祸害他老人家了。” 齐鲁默默放下它,又搅拌搅拌豆浆,他端起一旁的胡辣汤搭配油条开始吃,然后再次感慨:“想豫哥的手艺了。” “別想了。”左古陇大口大口咬著包子,吃得狼吞虎咽,艰难咽下去之后端起烫嘴的豆浆吨吨吨几口顺一顺,被烫到了也只是异能疗伤,“走了,你慢慢吃,我得去迎接川哥了。” “我也去!” “你去干嘛?” “我去接钟哥啊。” 蜀奕川是被抬进去的,看著他晕得走不动道的样子著实把左古陇嚇了一跳,一边往监护室里推,他一边按著蜀奕川的手腕把脉。 没出大事,他才鬆了口气。 另外两个小警官一直昏迷不醒,也被人推进去抢救。 迟钟下车,前面两个傢伙不关窗户冻了他一路,冷得两只手搓了搓试图產生热量,纱布的触感不太舒服,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哈气暖手。 旁边闪耀完全没感觉到冷,还在全息蓝屏上戳戳点点下达指令。 “迟先生!”齐鲁原本准备正常搭訕的,但看见迟钟手上的纱布,什么循序渐进瞬间被扔到了脑后。他扑过去捧住他的手,冰得他心都凉了,“这是怎么伤的?严不严重?谁包扎的?我带你去找阿陇!他医术好!” “……不用,就是他包扎的。”迟钟嚇了一跳,这傢伙一声招呼不打忽然窜出来,“你怎么来临禾市了?你不是在长安过年吗?” 第47章 打哑谜 左古陇没跟其他人说淮安晚咬伤迟钟的事情。 闪耀刚接起一个通讯,所以只瞥了一眼。 眼生,他没认出来,一边听著通讯的消息一边抬手拍在齐鲁肩膀上把人拽开,“兄弟,你跟谁哥俩呢,离他远点——名单诺依已经擬定好了,按著人头给我送过来。” 齐鲁:“?” 齐鲁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上將標誌性的灰毛和中间夹杂的一缕黑髮极其显眼,確定自己没认错人没有人胆大包天冒充联邦最高级別上级,他看著琥珀色眼睛里满满的冷漠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问题。 “真的不能去治治吗您这脸盲?!”齐鲁指著自己,“我是齐鲁啊!量子武器研发部门的部长!我在你面前晃悠八百次了!” 闪耀:“……?” 闪耀:“啊,是你啊。” 他解除警报,放鬆了姿態,回著通讯器的话,“押送至五百米外,下车,我没有给你们执行权。”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眼迟钟,然后有点疑惑地问齐鲁,“你跟这位先生认识?怎么认识的?” “嗨呀,小年那天找寧儿吃饭嘛,这不巧了迟先生也在,多双筷子的事儿大家一起吃烤串喝啤酒的,一顿饭都吃完了不就认识了。”齐鲁两手一拍,说得理所当然,“刚好小年嘞,出去不夜城溜达一圈也正常吧,所以我们现在是铁哥们!” 迟钟笑得眉眼弯弯,附和地小幅度点头:“对的对的。” “警局內部启动两台应急刑天系统,会实时监控,別给我搞小动作。”闪耀掛断电话,狐疑地扫了眼齐鲁。 但是齐鲁这个社交悍匪在联邦大厦可是出了名的,大家在政权这个浑水潭子里努力不去故意结交其他人以防水溅在自己身上,这傢伙反其道而行之,大厦上上下下他能跟任何人搭话。 所以齐鲁跟谁认识都不足以为奇。 闪耀知道有这號人,但他实在是太脸盲了,一直在外有段时间没见齐鲁,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闪耀不觉得迟钟会跟其他人交好。 点头之交就算了,迟钟从醒来就跟周围的人好商好量温温和和地说话,除了鹤衍没看出来他对谁特別关照——啊不对,前面一个淮安晚,现在又来了一个齐鲁。 奇怪啊。 迟钟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迟钟察觉到闪耀周身散发的异样情绪,急忙岔开话题:“那齐先生,您怎么来这了?” “凌晨几点接到电话,我妹出事了,一起顺道过来看看。叫淮安晚,你应该,见过吧?” “见过的。”迟钟点头,看向闪耀,“上將,您先去忙吧。阿衍不在,我跟著他便好。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闪耀想说什么,通讯一个接一个地响,临禾市魔都还有长安的电话,他冲迟钟摆摆手,马上奔去一个安静地办公室开始处理这些事务。 “真忙啊。”迟钟唏嘘一声,扭头看向齐鲁,“去哪里?” “您要休息会吗?”齐鲁问。 迟钟:“目前不累。我能去看看淮安晚吗?” “您想去,当然可以去。” 他们两个人往里走,去住院部。 电梯里,迟钟后知后觉想起来,鹤衍跟自己说过齐鲁的异能,名字为【无效化】。 “你什么时候来的临禾市?” “我今天早上六点到的,刚刚出门买了早餐,您吃早饭了吗?我那里还有些油条,滷鸡蛋之类的,还热乎呢。” 迟钟知道黑雾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是凌晨一点接到消息淮安晚被感染,到机场登机再下飞机来到医院总共两个半小时,而这趟航班还是联邦安排的。 隨后淮安晚有些异常,应该在这时候齐鲁就已经往这边赶了,速度加快六点赶到,出门买早餐是藉口,恐怕这些人早就猜到姚念楠就是异能者了。也许是鹤衍,也许是蜀奕川跟他们通信,总而言之,齐鲁最后使用异能清零了一切。 时间对得上,动机也有。 “你们去哪买的早餐啊?”迟钟问。 言外之意就是想知道齐鲁当时在哪。 齐鲁:“阿衍和老川这半年一直在临禾市工作,跟我说有个早餐店很难吃一定得排雷,我不信,今天早上去买了。看地图好像离你们警局就两三公里。” “……”槽点有点多,迟钟问,“所以好吃吗?” 齐鲁实诚:“好难吃。” 咳这不是重点,迟钟確定就是齐鲁,无效化异能覆盖范围应该就是两三千米。 两人走出电梯,往病房走。 “淮安晚吃早餐了吗?” 迟钟在问齐鲁,你是为了淮安晚来的吗? “她吃了,你也吃点。” 齐鲁回答,不仅是她,也为了你。 “我吃过早饭了。”迟钟摇摇头,“下次记得听劝,別那冤枉钱。” 听话,保持距离。 齐鲁笑道:“老川坑我八百次了,我跟你讲他嘴里没一句真话你不要信啊。” 听话不了一点。 迟钟想翻白眼。 齐鲁敲了敲门才进去,迟钟跟在后面,视野开阔起来的时候他看见另一张病床上坐著的男人。 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眉眼间的柔情冲淡了眼角的凌厉,薄唇略有一点弧度,髮丝落在脸颊上,倒是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 “这位是淮苏,昨晚见过的。”齐鲁介绍道。 淮苏起身,整理衣衫,“迟先生,您好。” 迟钟点过头,“你好。” 他看向中间病床上的女人,她看起来有些病容,大概是感染的负面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退下去,但是眼睛很亮,被灯光照得特別好看。 “先生,我为我不理智的行为感到抱歉。”淮安晚坐直身体,淮苏急忙去扶,“感谢您的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迟钟连忙摆手:“不是,我……” 人家都猜出来了,现在否认又有什么用。 索性他也懒得辩解什么了,走过去看了眼她裹著纱布的手,一想起那被拽开的针头就心疼得不得了,眉头直皱,“疼不疼?” 淮安晚想,你疼不疼。 “没事,养几日便好了。”淮安晚轻声说,“我只想问先生,您说话算数吗?” “什么?” “我可能无法在队里继续工作了,异能感染……你说你要保护我的。” 淮安晚笑著说。 第48章 想起我们 “……会保护的。” 不至於。 他就是为了应付闪耀 迟钟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淮安晚竟然还记得,现在想起来他真的觉得有点尷尬,“我就是应付闪耀,那些话你不要当真啊,你好好养身体,换个工作也好。” 他在联邦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只是忽然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要保护她,不能让淮安晚被闪耀杀死。 淮安晚微微扬起嘴角,眼眸中闪烁著灵动的光芒,“真的很感谢您……” “不用谢。”迟钟看著她,“你好好休息,不確定这个有什么负面影响,把身体养好才行,太瘦了。” 淮安晚一直担任文职,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嘴又刁得很,身材確实有些偏瘦,但大家看来还算正常的。 江昼浙扔完垃圾回来,一抬头就看到床上坐著的他意想不到的人,“呀,您怎么来了?早饭吃了没?冷不冷啊需要我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吗?果篮有苹果我给您削一个。”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现在不饿。”迟钟不由得苦笑,这也太热情了。 “这位是江昼浙,长江,昼夜,三点水一个摺纸的浙。”齐鲁介绍道。 “您好您好。”江昼浙削苹果行云流水,迟钟都没来得及拦,他用六瓣刀切开,迟钟一瓣自己一瓣,淮苏一瓣自己一瓣,晚晚一瓣自己一瓣。 然后送齐鲁一个苹果核。 齐鲁作势要揍他。 江昼浙闪身一躲,往齐鲁嘴里塞了一瓣苹果,咧嘴笑得开心。 迟钟真心觉得这个苹果好甜。 “迟先生。”淮安晚用纸擦了擦手,偏过身,看他。 迟钟扭过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敛,眼睛漂亮得令人失神。 那一瞬间,將她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淮安晚想到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家里面孩子不多,她抓著迟钟的衣衫躲在他身后,看著家里男孩子们打闹。 “怎么了?” 迟钟直觉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他冲淮安晚摇摇头,隨后指了指手腕上的通讯器,让她不要直接说。 回忆强行停止。淮安晚垂眸,偏头看向淮苏,他划过来一个绘画蓝屏面板让她写字。 齐鲁在一旁说话,絮絮叨叨说一些事情,不让空气这么安静,以防万一诺依在偷听他们,忽然的死寂太不符合齐鲁的对外人设了。 “阿陇紧急打电话喊我们过来,那语气焦急得仿佛我们只能见到晚晚最后一面了,可把我嚇毁了,火急火燎往这里冲,万幸是没事。”齐鲁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他打赌这次绝对比江昼浙削得好。 江昼浙顺从接话,让气氛热闹起来:“就是说啊,也不知道现在临禾市是什么个情况,都有什么异能在这边搞事。” “之前逮住几个,都弄死了,现在不知道又混进来一些什么玩意。”淮苏的信息多一点,“这里不太平,晚晚,如果能辞职,我们马上回长安。” 迟钟看著淮安晚写出来。 “无论我的第二人格说了什么,您都不要听不要信,她的恨意太浓烈了,针对所有人说那些伤人心的话,您不要理她。” 迟钟一愣。 ……第二人格?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淮安晚……为什么? 淮苏看起来温文尔雅,江昼浙和齐鲁又是热闹的那一种,再加上昨天晚上散步时那么多人——迟钟已经把淮安晚归类为异能者了——小椰子和小铃鐺,这么欢乐的氛围,她怎么会人格分裂? 是过去发生了什么吗? 第二人格那恨意鲜明的眼神,迟钟有点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淮安晚的事情。 淮安晚保持温柔的笑容,“迟先生也儘快离开这里吧,不安全。” 迟钟有些木訥地点点头。 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淮安晚的人格分裂怎么治疗,迟钟面上的忧愁不作假,眼神里是溢出来的心疼。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 她伸出手,迟钟连忙去扶。 淮安晚握紧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字。 齐鲁嘆气道:“和平真是一个永恆的主题啊。神明之间相互杀戮这么多年,人类一朝崛起人的意识而推翻神权,科技爆炸式发展,这不过才多久,人类就不需要藉助神明的力量在天上飞翔了。” “但灵核依旧是人类从底层迅速翻身的捷径,有了灵核,便是神明的使者,是人上人。这才是灵核一直在人类中活跃不息的根本原因,联邦做不到绝对公平,就总会有人想要一步登天。”江昼浙凉凉道,“我们站在高空,是无法共情普通人为何要拼命得到灵核,把自己的命交到其他人手里的。” 迟钟感受著掌心的比划。 想。 起。 我。 们。 淮安晚写道—— 是。 家。 人。 “你们说老川应该不会有事吧。”齐鲁忽然开始担心他,“我看他从车上下来都有点站不稳,没看见皮外伤啊。什么异能把他搞成了那样啊。” 这装得也太像了吧。 “应该不会吧,上將都在那了,还有什么能是上將干不掉的?”江昼浙犹豫,看齐鲁表情不作假,多少担心蜀奕川假戏真做了,这感染要是齐鲁的异能不能消除负面效果,他们真的要鋌而走险去欧洲弄死玛伊雅弥了。 迟钟道:“他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凇儿有事没?”齐鲁这下更担心了,家里为数不多的宝贝妹妹们可不能出一点事情啊,“沈凇您见了没?她怎么样啊。” 迟钟想了想,六点见她的时候还没事,感染爆发那就不清楚人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没见她,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大概没事,不然沈凇就在【心灵沟通】里说了。 那他们就是强攻也要把凇儿抢出来不能被联邦枪毙了。 早上八点半,沈陌黑那边出了点事。 【魔都莫名其妙开始搜查了,抓了丛林两个人。】他在心灵沟通里说道,【临禾市又出什么风浪了。】 楚雾坐在酒店里陪弟弟下五子棋,他按著耳边隨口问,【人重要吗?】 【还行,就是魔都其中一个小型盘口下的人,对接临禾市,那边鱼龙混杂抢地盘不简单,都准备的差不很多了怎么忽然被联邦搞了?不是说异能狩猎局过完年再来吗?】 【都是烟雾弹】楚雾懒懒地说,【先別捞了,上將也过来了,別再赔进去人被抓不值当,换些手脚乾净的人接。对了,没有神使吧?】 【这倒是没有。】沈陌黑呼出一口烟,莫名有些烦躁:【不应该盯上丛林,我找找什么原因,过会再说。】 在魔都抓住的人,已经押送到了临禾市东静区的警局,上將亲自过去听审问。 他就蹺著腿坐在单面镜子后面,一边旁听一边处理其他事情,一心多用都不耽误他的效率。 因为临禾市这边人被抓,消息没有传递出去,欧洲那边也没人知情上將早就不在长安了,所以被逮的人还一脸囂张天不怕地不怕,只当是小美人背地里跳板搞了一下,风口非常紧,篤定一会就有人保释自己。 开玩笑,丛林在洲际上是什么地位,区区临禾市,他可是重要的人员,丛林一定会保下他。 再想办法把那个美人弄出来,定要他生不如死,知道背叛他的代价。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审讯员都想笑,“你以为你在临禾市能只手遮天?长安派下来搜查你们,別管是什么地头蛇都得掉层皮,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背后的人。” 估计他背后的人已经渗透到临禾市的司法机关,才会有这么强的底气。 闪耀转著笔,他的通讯手环在桌子上插著这个人的电脑和通讯器,直接连接诺依和水西木去破译搜查。 不出一个小时,所有信息一览无余。 一个代號为【黑蟒】的神秘人物就是他的保护伞,目前查不出来这个人在临禾市是什么身份,但从信息上来看绝对不低。不仅临禾市,更是在魔都都有些权力。 当一切证据都摆在他面前时,这傢伙才有就一点慌,或许他在掂量【黑蟒】和长安的力量差距,但不知道又想起一些什么,忽然安了心,紧接著继续嘲讽。 “就算你们找到他又如何,蟒蛇而已,並非食物链顶端人物,他不过也只是我的上司之一,我所在的组织背后有更可怕的人。他们的爪牙遍布全球,政府里有不少他们的人,可不是你们能奈何得了的。” 闪耀眯起眼睛。 这背后可能有更为庞大复杂的利益网,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碾不碎了。 “我劝你们,乖乖把你们警局里最漂亮的美人上供给我的老大,用一个人换来整个城市的和平,这很值得。” 审讯员听到耳麦里上將的声音,“问问他,老大是谁。” 审讯员:“那你不妨说说看,你老大是谁?” 他冷笑一声,如同恶魔低语一般,道。 “丛林二当家,沈先生。” …… “阿嚏!” 沈陌黑揉了揉鼻子,“哪个神经病念叨我呢。真是的魔都还有事没处理完,雾哥跑得真快留我们收拾,我还等著回去过年呢,他们都见钟哥了,咱们还没有。” 汐青源不紧不慢道,“总会见的,不急这一时。” “滇姐他们三个是不是也在往回赶?”旗蒙抱著奶茶喝,“挺长时间没见阿新和阿藏了。” “今年都回来,远远瞧上一眼,留个心安才好。” “临禾市那边到底怎么了?我觉得动静不小啊,都临近过年了还弄出这么多事。” “雾哥在那边,应该不用我们过去,多少只是灵核又闹出烂摊子由异能狩猎局开始调查了,我们没派过去神使,不用担心。一些棋子扔了就扔了,联邦盯得太紧,可不能被抓到把柄。” 汐青源说著,一边翻阅手中文件,眉头蹙起。 …… 临近中午,左古陇终於有时间过来说句话了。 他端起杯子吨吨吨喝水,忙得头晕眼。 “川哥没什么大事,有点脑震盪。” 不得不说蜀奕川这一拳是真狠啊,给自己捶成了脑震盪。 “隔离了五个小时,酒店所有人都没有异常,鹤衍头疼了一会也没事了,送过来的两个小警察晕了三个小时,目前看来没有异常,还需观察一会。” 简而言之,齐鲁的异能对玛伊雅弥的感染有克制性,被感染者也会清除负面影响。 左古陇一头栽倒在床上,“我要困死了,別打扰我,我睡会。” 然后一秒深度睡眠。 看把人累成啥了。 江昼浙和齐鲁费力地把左古陇的外套脱了鞋脱了,调整好睡姿再盖上被子,心疼地掖了掖被子。 俩人又出去买了点午饭回来,凉得差不多了把左古陇弄醒,灌了点粥简单吃两口馒头,他又带头就睡。 迟钟也有点倦了,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午休。 病房里只剩下淮苏轻轻敲打全息投影键盘的声音,噠噠噠,很小声,也很舒服。 另外两个戴著耳机刷世界。 一切都很安寧。 蜀奕川和鹤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我饿了。”蜀奕川靠著门框看齐鲁,面无表情,“买点东西。” 齐鲁:“行,祖宗,你受伤了我不跟你计较。话说你怎么搞的脑震盪?” “怕我演得不像,给了自己一拳。” “真是拼了老命了。” 江昼浙嘘了一声,“別吵到他们三个,小点声。” 淮安晚也睡了。 但迟钟还是被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鹤衍,终於鬆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他看向齐鲁,“这是要去哪?” “出去逛逛,看看下午两点半哪里还有饭。” “我也想去,出去透透气。” “也行。” 鹤衍立刻道,“我也去。” 齐鲁上下打量他,“你脸白得跟啥一样,待著吧,躺那睡会,我给你也买一份。” 鹤衍不同意,坚决要去,反正他现在不想跟迟钟分开,天知道这一上午有多难熬。 齐鲁拗不过他,隨便了。 第49章 侧目一眼 齐鲁开车到有饭店的地方都两点半了,打包两份就准备回去,忽然看到奶茶店,就问两人喝不喝。 “喝,要饿死了。”鹤衍瘫在车里不想动。 齐鲁算了算人数,八个人,於是喊迟钟帮自己提一下,手有点不够。 扫码点单后,两个人就坐在店里等著。 这里是一条小吃街,蜀奕川点名要吃这里的一个什么饭店,人流量很多,哪怕都两点半了也有很多人在閒逛。 迟钟目前没有刷世界的习惯,他就撑著下巴看排队点单的人,齐鲁噼里啪啦打字也不知道在联繫谁,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怪唬人的。 一个衣著单薄的少年忽然吸引了迟钟的视线。 那头红髮实在是显眼,他好像就穿了件卫衣,下面一条牛仔破洞裤,露出白皙的皮肤。低著头,鸭舌帽挡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漂亮的下顎线和微抿的嘴唇。 少年站在人群之后,看了一会其他人的动作,才恍然大悟般点开通讯器扫码点单。隨后又在这里等著,看其他人是怎么领取的。 他的样貌过於显眼,迟钟都能听见旁边的小姑娘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好帅啊!你们看他下半张脸,我不信他眼睛不好看!大帅哥啊——” “拍了没拍了没?我手机拍不清!” “帅哥不冷吗?要风度不要温度哇,外面才三度他真是勇啊。” 迟钟眯了眯眼睛,无聊地敲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盯著红髮少年看,越来越觉得他这穿得真不像话。 冻生病了怎么办?! 可隨之而来的茫然席捲了他,迟钟又疑惑了几秒自己怎么管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一个孩子,还管起人家的穿衣了。他不禁反思一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於是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就这时,少年抬了下头,目光落在迟钟身上一瞬。 通讯器叮了一声,少年收回视线,低头查看消息。 【娇贵的小少爷】:还要多久 他抿嘴,看了眼自己的单號,又听一耳朵服务员叫號的顺序,回应道:很久,外面冷你先进来吧,里面应该暖和一点,开著空调呢 有点难度,因为那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要不是他拽著来,少爷怎么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江申嵐把帽子拉低了一点,实在是被冷风吹得受不了了,眼底白光一闪,异能【幻境】开启,將自己隱身之后,才走进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里站著。 他垂眸看通讯器,给接应人发了个位置,一会去那里集合。 “2939號,您的奶茶好了。” “誒在这。” 齐鲁收起悬浮屏,一口气提六杯,被迟钟抢过两杯,他无奈地笑了笑,“谢啦,走吧快回去,老川催死我了。” 他们两个人跟红髮少年擦肩而过。 迟钟在剎那扭过头,停住脚步,只可惜少年始终低头,帽檐挡住了半张脸。 “这头髮染得挺好看啊。”齐鲁隨口夸了一句,“小伙子不带冷的嘞,年轻真好。但还是得多穿点。” 他就这习惯,路过谁都能搭句话,偶尔碰见一些外向的会接住话茬,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言自语。 “走啊钟哥。”齐鲁疑惑,“咋了你也喜欢这发色?” 蜀奕渝抬起头,跟迟钟对视。 少年还没有完全长开,呈现稚嫩的漂亮感,年龄应该不比小椰子大多少,只眼尾一抹惊艷的金红色纹路,像是凤凰的尾羽,实在是漂亮得令人瞩目。 那双眼睛好熟悉。 齐鲁个子高,从他的视角去看,少年被帽子挡著看不见脸。 “我不染髮。”迟钟收回心神,抬脚往前走。 上车后,鹤衍抱著奶茶吸了一大口,“活过来了。” “对了,老雾和湘儿情况怎么样?”齐鲁开车。 “俩解封了,好像也在外面,我问问他们去哪玩了。”鹤衍点开通讯器,问楚湘在哪里。 “就在咱们不远,应该也是买吃的吧,肖局长忙得没空给我们点外卖。” “凇儿呢?” “我问问。凇姐说去东静区了,紧急任务,在车上对付了两口。川哥住院她成了临时队长,查到一笔交易,正在带人去端了盘口。” “行吧,那晚上做点好吃的给她送过去,別给我的凇儿饿瘦了。” 迟钟盯著窗外走神,没有参与对话。 鹤衍问道:“我看你俩在奶茶店门口停了一下,干什么呢?” 齐鲁这可有多少说了:“没啥,遇见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孩,这天外面就两三度,天气预报还说这两天要降温下雪,你可不知道那小孩穿了个卫衣单裤就出来了,一点都不怕冷的嘞。” 原来只是这个,鹤衍耸肩,“现在的小孩,那些初中生高中生还露脚脖子,真不怕老寒腿了。” “还染了一头红毛。”齐鲁嘖嘖两声,“钟哥多看了两眼,嚇得我以为钟哥也要喜欢这红毛要染一个。” 鹤衍看向迟钟。 迟钟还在走神。 “我觉得应该不会。”鹤衍摇摇头,“染色伤头髮,黑色很好看的。” 齐鲁忽然一个剎车,后面两个差点撞上去。 “干什么!”鹤衍险些撒了奶茶。 迟钟回过神,往前看了几眼。 “前面好像出事了,咱们绕个远吧。”齐鲁变道换路走,拐弯的时候看见路中间相碰的两辆车,那惨状不忍直视,其中一辆车都翻过来了,里面好像还有人。 “去帮忙。” 鹤衍当机立断,齐鲁点头,迅速停车下去,叮嘱迟钟別下来,两个人快速去帮忙破开窗户,把人救出来。 周围人又是报警又是打急救电话,路段忽然堵了,到处都是滴滴声,不知道为什么车子扭在一起动不了了。 有人注意到,汽油流出来了。 混乱爆发,堵得有点近的人直接弃车而逃,周围围观群眾也纷纷逃离此地,重伤人员倒在地上无人救助。 另一辆车的驾驶员忽然抬起头,只是车门开著,浑身都是血没人敢动他,目光凶恶,哪怕他也被撞得鲜血淋漓,还是从腰侧抓住了枪桿子。 只需要一点火星—— 就在这瞬息之间,鹤衍一脚飞踢过去踹断了他的腕骨,阻止了这场人祸。 第50章 围堵 鹤衍皱起眉头,將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他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发现人群异常拥挤,情况十分混乱,人们都在匆忙地逃离现场。 他意识到这种拥堵状况非常不正常,抬头一看,四个信號灯全部都是绿的,汽油漏出来以至於周围人直接下车跑路,本来就出了交通事故的路口更加混乱。 不对……感觉不对,不应该这样,哪里出问题了? 如果这些都不是偶然,对方在预谋什么…… 迟钟! 鹤衍心下一惊,忙回头去看,只见迟钟推开车门要下车,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迟钟格外焦急地大声喊,“阿衍!感染!那个人!离开他!”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枪响! 混乱的人群中忽然衝出来几个黑衣男人,手里握著枪,非常有目標性地直奔迟钟而去! 子弹掠过迟钟的身体打在车门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弹孔——这辆车是岭穗粤在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安排的防弹专车,从魔都千里迢迢送过来的,怕淮苏身份太高遭到暗杀。落地价格八位数,各方面性质都槓槓的,只要不是大规模杀伤性的异能都可以撑一会。 迟钟的注意力从鹤衍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黑雾上转移到自己周围,他意识到周围一切都是干扰,这群人的目標是自己! “钥匙在车里!”齐鲁一摸兜,没有,边喊边往那边跑,他们两个人的身手都特別好,而那些人一看就不是练家子的,不知道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人,他俩能很快收拾了。 迟钟非常迅速地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险,四面八方已经被包围,他缩回车里,目光搜寻车钥匙的所在。 咔一声,车门落锁。 迟钟为齐鲁和鹤衍爭取了时间,两个人虽然手无寸铁,但眼中的杀意比刀子还要凌然。 “砰!” “砰!” 两声枪响。 这个空间仿佛有回声一样,声音从四面八方匯聚过来,明明感觉只有两发子弹,但是鹤衍和齐鲁听到了好几声枪响。 听不出来,也没看见谁开枪,不能分辨出来位置。 两人迅速往前一扑,试图藉此躲开子弹,借著周围拥堵的车辆去躲闪。 然而,剧痛感传来。 鹤衍先觉得后背一凉,耳畔上炸开的血肉撕裂的声音。他颤抖著抬起手,紧紧捂住胸口。那道狰狞的血窟窿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著他的生命力。 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喷出,鹤衍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原本清晰的视线逐渐模糊,周围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怎么会…… 异能【血肉再生】发动。 可是伤口没有同他想像的那样癒合,血还在流逝,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能动了,但是意识尚且清醒,他还没有昏过去。 ……异能没有用。 为什么? 不只是鹤衍中枪,还有齐鲁,他直接被爆了心臟,趴在地上,手指按著耳边,声音悽惨道: 【我没想到……】 【钟哥有危险,我和阿衍中弹了,马上就要死了,下辈子还做好兄弟昂……】 【我不服啊,钟哥还没想起来,我不想死。】 痛感太过於剧烈,齐鲁逐渐失去意识。 鹤衍还在坚持,用异能去恢復伤口,可是没用任何用。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异能失效了? 迟钟锁住了车门,躲在里面,疯狂呼叫诺依给闪耀发消息求救,可不知道为什么死活发不出去。 通讯器怎么这个时候坏了?! “诺依!!”迟钟点了半天点不开,打不开机,明明他没关机,“不是说这个是联邦大厦出品质量很好吗?!” “咚咚。” 迟钟:“……” 他直觉不是阿衍。 迟钟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眼尾有一抹火红色纹路的红髮少年把帽子反扣在脑门上,敲车窗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漂亮得很。他有一双很好看的黑色眼睛,眼尾上挑带著几分轻浮,卷卷的红髮落在他脸颊上,衬得整个人像是冬日的暖阳。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少年抱著奶茶喝了一口,不清不淡地威胁道。他这样子实在是太没有威慑力了,迟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孩子在这做什么呢。 隨后他意识到,那些持枪的人,跟这个孩子是一伙的。 他往车里缩了缩,目光透过窗户去找鹤衍的身影,然而无果,他看不到。 “动作快点,別给上將时间。” 江申嵐提著枪走向鹤衍和齐鲁,【幻境】异能之下他们两个虚假地中枪,感知器官全部被扭曲,所以才会有疼痛和眩晕感。江申嵐拉了拉围巾,决定过去补两枪然后把这俩带走,地位不低,也许能威胁联邦一把。 “明白。”蜀奕渝抬手按在车窗上,掌心红光凝聚,这扇连子弹都打不破的窗户就这么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 固態变成液体,顺著车门流淌下来。 迟钟:“!” 他手无寸铁,怎么跟这个异能者打?! 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迫使迟钟往后挪动,他挡住脸,看著蜀奕渝伸手进来打开车门,隨后指尖一点凝聚一个明显是压缩版的火球,在迟钟面前晃悠,“下来,不然把你跟这辆车一起烧了。” 迟钟从这边打开车门,直接跑了。 “诺依!”迟钟疯狂点通讯器,“给点反应啊我要死了!” 蜀奕渝吸了口奶茶,嘆气道:“跑什么啊,能跑到哪去?” 他一个响指,迟钟前方五米处腾升而起巨大的火焰牢笼,高温扭曲空气,方方正正的网格把道路堵死。 迟钟急忙停住,热量扑面而来,他的衣角落了点火星,迅速伸手去拍,结果怎么也弄不灭。迟钟脱下外套扔掉,这三四度的低温天气,火焰熊熊燃烧吞噬了衣服,只剩了一盆灰。 “死心了没。”蜀奕渝站在他身后,“还跑吗?那边还有路。” 他贴心地指了指右边的行人道,越过行人道是一个小园,还挺开阔。 迟钟冷静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既然目標是我,就不要动其他人。” 江申嵐补了枪走过来,蜀奕渝非常自觉地在他周身布下一层异能护盾,先不说能抗多大伤害,最起码是不用怕冷了,冷风钻进去也只会被异能加热。 第51章 搏杀 冷风被挡住,江申嵐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去,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戴著自发热保暖手套,指尖勾著枪,稍微握紧了一点,压著手指感受热量。 少年低敛著眼眸,半张脸都被大帽子挡住,黑色口罩又捂住了下半张脸。保暖衣物裹在他身上,没有臃肿感,反而衬得他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们马上来。” 迟钟听著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少年似乎是冷极了,握著枪的手不稳,偏一副要强的样子,硬压著不让自己暴露出破绽。 蜀奕渝抬了抬手,火焰包围迟钟。 “那两个你弄死了?” “没有打中要害,那边有想法要人,让我留条命。” 整个空间笼罩在江申嵐的【幻境】之下,就算蜀奕川收到齐鲁的消息迅速通知了闪耀往这边赶,他们也被困在了外围。 像是鬼打墙一样,绕了两圈,一直在原地打转。 蜀奕川联繫不上鹤衍和齐鲁,大概率两个人都晕了。 闪耀拨过去迟钟的通讯器,诺依自动接听,迟钟看见弹出来的蓝屏,还没说话,蜀奕渝伸过来手按在他的通讯器上,高温烧断通讯器的金属环,在迟钟手腕上烫出好几个泡。 弄下来通讯器之后,蜀奕渝在手里捏了捏,火焰融化了机械,被他隨手扔出去。 通讯被迫中断,闪耀按著耳麦骂了句脏话,脸色阴沉得可怕,把驾驶位的警员嚇得瑟瑟发抖:“上將,我们这是遇到什么异能者了?” “空间类。”闪耀眯著眼睛看前方的路,一辆车都没有,明明畅通无阻,可不管怎么往前冲,都只是在这一圈打转,他喃喃自语道,“迟钟刚到临禾市,我都没给他安排任务,只是去看了看淮安晚。” 他脑子里排查过去一遍人。 谁在泄露信息……迟钟的能力,知道的人不多,他一般是第一个联繫自己,今天的所有命令都是自己下达。 办公室的队长们,左古陇,淮安晚,沈凇,还有…… 主要没人知道迟钟来了这里,齐鲁是悄无声息地过来的,车是岭穗粤现买的,迟钟的通讯器的联邦大厦出品,这群人都在诺依眼皮子底下。 “诺依,联繫楚湘。” 沈凇在后座抬起了眼,一身防爆衣的她戴著专用墨镜,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正在搜找通信號码,未有记录,需要联繫左古陇转接。” “已联繫左古陇,添加联繫人,备註阴阳师楚湘。正在连接,等待接听。叮——已连接。” “餵?”楚湘奔跑的速度没有减,呼啸的风传到闪耀这边,上將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接到了阿陇的通讯,迟先生出事了,已经找到他的位置,我马上过去找他。” 闪耀皱眉:“你在【空间】里面?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被不知名空间异能挡在了外面进不去,一直绕圈。你在空间里面?” “看样子是的。”楚湘有点追不上楚雾,他回答得断断续续的,“有没有什么办法破开这个空间,我需要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 “……”楚湘思考了几秒,“如果我找到了异能者,我可以魘住他,然后,我哥哥打架很厉害的。” 闪耀只当是街头小混混的那种打架,愁得头疼,“你先保护好自己別死了,远离广博园那个大型园。別起正面衝突,拉住你哥不许莽撞,等我——” 他顿了一下,面无表情掛了通讯。 沈凇抿了抿嘴,目光看向窗外。 一直往前开,却是第三次看到这个指示牌——前方一千米,广博园。 蜀奕川快急死了,齐鲁和鹤衍两个人都失联,又一直兜圈子怎么也进不去。齐鲁的异能只能克制异能者,就算能提高自身的自愈能力,也不能硬扛枪伤还挺这么久。 而鹤衍失联,这事就大了,因为他的异能【血肉再生】可以做到断肢重生,心臟掏出来都还能长回去,怎么也不会失去联繫。 阿衍的忍痛能力有目共睹,他不会晕过去。 “看得见吗?”江昼浙问。 淮苏摇头:“不行,我看到的是对方呈现出来的,中间路口出了车祸,车已经堵住了,我找不到钟哥。” 江昼浙“嘖”了一声,“让我来。” 淮苏按住他的手,“不行,上將在附近,我们从外界破开这个空间封锁会引起怀疑。” “可我们不能不管他们,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身份丟了可以去点点的山海城,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淮苏收回手,“抱歉,我——” “不许说抱歉。”江昼浙降下来窗户,抬手一挥,风刃如同凌厉的刀片,骤然而起的八级狂风犹如脱韁的野马,在天地间肆意奔腾。 异能【元素控·风】。 狂风呼啸而来,带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千军万马在衝锋陷阵。它以排山倒海之势,席捲著大地,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尘土漫天。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干被吹得东倒西歪,仿佛隨时都会被折断。 蜀奕川带出来的武警支队正在马路上想办法进去,突如其来的狂风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使劲地推搡著他们,有些人甚至没站稳直接栽了个跟头。 “什么情况?!哪来的狂风!” “这风力打得不对劲啊!周围是不是有其他异能者!蜀队——快联繫上將!” “临禾市到底有什么人在啊!怎么这么多异能者扎堆!” 蜀奕川目光灼灼地盯著面前的路。 好像,空间在扭曲。 被破开了? 幻境中心点的江申嵐面对突如其来的狂风有些茫然,他的异能是扭曲所有生物的神经系统,將他们的听觉触觉视觉扭曲成他想展现给他们的。 就比如江申嵐想让齐鲁感受到中弹,他扭曲了齐鲁的神经系统,给他营造一种剧烈的疼痛感,齐鲁就会看见自己心臟的血洞,感受到疼痛,以至於大脑接受到错误的信號而直接疼晕了过去。 但他不会改变真实的外界。 无风就是无风,哪怕江申嵐让人感觉到自己被风吹飞了,那也是无风的环境。 蜀奕渝张开手挡在江申嵐身前,他的火焰异能主要是攻击,防御力很弱,这狂风明显不对劲,对寻常人而言只不过是被吹得站不稳而已,可是江申嵐体弱,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 尤其是狂风裹挟冷空气。 “找辆车躲一下!”蜀奕渝直接抱住他,“顾家那群傻逼还没来吗?!” 就在这时,迟钟猛地上前,顶著狂风衝过去抢走江申嵐手里拿不稳的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撤了异能!不然我杀了他!你可以试试是你的能量烧死我快,还是我拉他下地狱快。” 蜀奕渝都气笑了,“就凭你个人类?”他目光一凌,枪口直接融化糊住,迟钟立刻鬆开手,高温烫得他手掌起了好几个泡。 迟钟看了眼周围燃烧的红色能量,整个把他笼罩住了,没有防御能力,狂风吹著他,只不过是滚烫的热空气,吹得迟钟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 这根本没法打。 蜀奕渝暴力打开旁边的一辆车,把江申嵐抱起来塞进去,关上车门,隔著一层玻璃给车內升温,自己顶著狂风努力站稳,按著通讯器大骂:“一群混蛋你们人呢?!” 通讯对面却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你找谁?” 蜀奕渝一愣。 他看了眼通讯器界面,备註是丑小鸭没错。 “不认识你爹了?”蜀奕渝怒极反笑,“再不滚过来我送你们上天堂。” 迟钟被吹得有点站不稳,但他不能乱动,蜀奕渝给的空间很小,但凡碰上一点火焰能量都能把他烧死。 楚雾依旧懒散得不行,压著自己的语气跟这傢伙打太极,“你是没爹还是没妈,会不会说话,家里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这批人已经被我干掉了,你要是想好胳膊好腿的活著,迟钟就得一根头髮丝都不能出事。” 蜀奕渝看了眼迟钟手上烫出来的泡。 迟钟看著他。 两人沉默。 “撕票吧。” 蜀奕渝冷漠道,“我也撕票,都別活了。” 烦死了出个任务遇到一堆什么牛马蛇神,江申嵐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他高底焚了整个临禾市。 楚雾没想到这傢伙怨气这么大,提著枪狂奔过去,跟蜀奕渝谈判,试图拖延时间,“这场狂风已经困住你了,外面全都是军方的人,你出不去了。但是我可以帮你脱离联邦的视线。” 蜀奕渝挑眉,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你是谁?” “听过丛林吗?” “……”蜀奕渝看向迟钟。 似乎是在思考这人怎么跟亚洲最大地下组织联繫在一起的。 难道丛林也收到了联邦出现一个能克制玛伊雅弥的【感染】的消息? 但是这傢伙克制【感染】,关他们丛林什么事! 没事找事! 楚雾已经看到迟钟了,他顶著风,看著迟钟周围翻涌的红色火焰,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 “我是丛林大当家,楚雾。” 蜀奕渝心底一惊,猛地转身,一发子弹落在车窗上,几乎是擦著江申嵐的衣领打过去,风再度呼呼灌进去,带走了热空气。 “现在,你输了。” 他抬头去看,楚雾已经翻到了车顶上,为了確保迟钟的安全,楚雾隔空一抓,异能【意念控制】发动。 蜀奕渝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头皮传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了他的头髮,用力地拉扯著。这股力量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他的身体被猛地向前拖动,狠狠地撞击在车窗上。 剎那玻璃破碎,血顺著裂缝流下来。 蜀奕渝按著窗户,咬著牙笑出了声,火焰瞬间在他脚底爆发,气压在高温下被改变,以至於狂风变了方向,形成巨大的火龙捲。 它犹如一条暴怒的巨龙,从地狱之门中咆哮而出。熊熊烈火在旋转的气流中疯狂舞动,那炽热的红色和橙色交织在一起,空气都被燃烧得扭曲变形,散发著令人窒息的热浪。 楚雾周身瞬间起火,他直接被风拽了起来,但是异能压著他的身体停在半空中,楚雾忍著自己身上的火烧痛感,抬起手,在半空中狠狠砸了一拳。 越过蜀奕渝,直接隔空一拳干在江申嵐头上。 这个傢伙是火控,那么另一个就应该是空间类异能者。 江申嵐连抬手都困难,头部遭受重击后,他身子一歪,痛感席捲全身,大脑在突然的外力衝击下,整个人天旋地转地晕,眼睛充血,几乎一瞬间他就看不见东西了。 异能【幻境】消散。 蜀奕川立刻抬头,一脚油门踩下去,甩开其他人一大截。 失去了异能干扰,楚湘成功弄醒齐鲁,只是腿上中了两枪,他能忍住。齐鲁还以为自己要没了,看见楚湘的时候他喃喃:“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楚湘都想给他两巴掌,“鲁哥!异能!” 齐鲁虽然意识不清醒,但他听话,异能【眾生平等】发动。 狂风,火焰,全部被按上静止键。 蜀奕渝傻眼了。 楚雾忍著身上烧伤的剧痛,从车上翻过去,握紧拳就要往蜀奕渝脸上招呼。 但是在他看清蜀奕渝的脸的时候,动作骤然顿住了。 刚才顾著打架,火焰扭曲空气,楚雾根本看不清这个红毛长什么样子,更看不到车里面的江申嵐。 蜀奕渝打架不能算差,但是肯定打不过楚雾,他握著袖子里的刀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黑色眼瞳里是少有的害怕。 但是楚雾拽住他的衣领之后,停住了手。 他在看什么? 蜀奕渝才不管这些,一刀捅在楚雾腹部。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捅进去了? 他怎么没有挡? 迟钟急忙衝上去,蜀奕渝一脚踹开楚雾之后抬起手把刀子抵在迟钟脖子上,后者按住少年的手乾脆利落地往下一压,三下五除二制服他,把刀子扔得远远的。 应该快来了,闪耀应该马上来。 楚雾大概也想到了,上將马上就过来了。 “鲁哥!”楚雾吐出一口血,大声喊道,“哥!撤了异能!” 人来了,是蜀奕川,他们丟下车子直接跑过来。 闪耀也快到了…… 蜀奕渝咬紧牙,通讯器发过去一道紧急求救信號,奋力去挣脱迟钟的牵制。 迟钟快压不住他了。 齐鲁收回【眾生平等】,异能的使用权再度回归各位手中。 蜀奕渝立刻展开火焰,迫使迟钟放手。 “砰!” 一枪。 蜀奕渝没管肩膀上的血窟窿,只是这伤势让他的火焰暂停一瞬,没烧到迟钟。 少年打开车门时,回头一眼。 蜀奕川睁大了眼睛。 那一刻,世界噤声。 少年眼尾一抹红,大概是疼哭了。 “么儿?” 蜀奕渝拽住江申嵐的手,【空间锚点】使用,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火控是他家么儿,那这空间类异能……是囡囡的,幻境。 第52章 痛苦 人的崩溃只有一瞬间。 就是那种,心跳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全身血液逆流,在寒风中皮肤滚烫,耳朵“嗡”一下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么儿,我的么儿。 他把么儿弄丟了十八年,他的么儿在外面飘零地长大,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而如今辗转第一眼。 他开了一枪。 若不是淮苏看见了,及时拽了他一把,蜀奕川差点一枪打到要害,他当时瞄准了心臟的——他怕火焰伤到迟钟。 可是,可是……那是么儿,他亲手养著的么儿,他的么儿…… 蜀奕川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眼神中满是震惊,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惊恐与绝望交织在一起,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不断重复的画面——血飞溅出来的瞬间,么儿好像疼哭了。 么儿娇气。 小时候磕到碰到了都得哄半天的。 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將蜀奕川灵魂淹没。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著痛苦与懊悔。 尤其是么儿回头那一眼,陌生的眼神宛若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插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捅得鲜血淋漓。 左古陇扑过去给楚雾止血治疗,趁其他人还没来,他手心的莹莹绿光裹住他的身体,那些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人类到来之前。 楚雾满手血,他望著雾蒙蒙的天,嘴边也是血,多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楚雾抓著左古陇的手,透明的液体划过他脸上的灼烧地方,痛得心在颤抖。 “我看清了,么儿……”他现在恨不得扇死自己,“里面是,囡囡。我打伤了囡囡……你別救我了阿陇,我该他们的,我,我……” 左古陇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別这样,別这样我求你雾哥,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得好好的,你得好好的才能保护我们!” “川哥,阿陇。” 江昼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扶著根本站不稳的淮苏,提醒眾人,“他们来了。” 装得正常,所有情绪,都要压下去。 左古陇擦了擦眼泪,血落在脸上,美得妖艷至极,他逼著自己进入工作状態,从隨身医药箱里拿出绷带止血,紧急救助。 蜀奕川想要站起来,但他实在是做不到。腿软得不像话,最后还是迟钟走过来扶住他。 隨后蜀奕川就进入工作状態,压下去所有情绪,开始指挥眾人救援,保存现场,一切有条不紊。 江昼浙扶著淮苏先离开,与闪耀擦肩而过时只是点了个头。 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颤抖,江昼浙搂著淮苏钻进车里,温度似乎已经散去了,冷得不可思议。 淮苏一直在抖。 江昼浙下车,跑到驾驶位启动车子,供暖开到极致,然后又跑到后排,脱下自己的袄裹住淮苏,就这么紧紧抱著他,感受他的颤抖。 治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哭会吧,別抖了,我害怕。” 江昼浙感觉自己被传染了,他心口在哆嗦,不知道是在难过谁。大概是淮苏和淮安晚治了这么多年才稳定下来的病又一次全面爆发,也是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的么弟与他们兵戎相见。 为什么偏是这样的结局? 一路顛沛流离还不够吗? “我,我哭,哭不出来……”淮苏连话都说不顺了,“看见了,囡囡,吐血了……” “好多血……” “他头疼,头骨裂了……” 他在齐鲁撤去异能的时候將一切收入眼中,只是太久没见了,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那两个孩子。 当年还是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奶娃,一晃十八年,少年眉眼精致又漂亮。 可他没认出来。 如果再早一步,他要是分辨出来了,是不是就能把两个人喊住。 他喊囡囡,他的囡囡还记得吗? 淮苏像是丟了魂,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也不抖了,也不动了。 像是死了。 江昼浙紧紧抱著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血肉里,“我求你別这样!淮苏,淮苏!你把自己搞垮了还怎么去接囡囡!他在外面受苦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们得去接他回来,就像是香香和小澳那样……你振作一点好不好,我们马上去欧洲,我们都去,管他什么人类身份的,我们去接他们回家。” 回家吧。 ——“哥哥,哥哥抱!抱我,抱囡囡!” 那时候战爭刚刚结束,迟钟感受到新的神明降世,把他抱回来,交给淮苏,江昼浙和淮安晚抚养。 囡囡特別乖,他能感觉到哥哥情绪不好,会从床上爬过来,缩进哥哥怀里,也不吭声,抱著淮苏的手指玩。 十八年…… 淮苏往割开自己的手腕,像是偏要在身上留下些什么印记才能记住这刻骨铭心的惩罚。 手腕好痛…… 淮苏靠在江昼浙身上,闭上了眼睛。 大部队终於赶过来,闪耀指挥眾人收拾残局,江申嵐一场幻境扭曲人的感官,创了好几辆车,联繫了医院抓紧时间救人。 他跑过去查看迟钟的情况。 迟钟被烫伤了好几处,但没有性命之忧。 齐鲁腿上中了两枪,鹤衍被一枪在小腿一枪在肩膀,楚雾被捅了一刀,並且严重烧伤,现在已经昏过去了,其他零零碎碎车祸也有些人受伤,问题没那么严重。 还有一伙人,两辆麵包车,十个人全被打晕,闪耀蹲下来一看,全是硬伤,拳头打出来的。 他看向被抬上救护车的楚雾,眯了眯眼睛。 异能者全部不见踪跡,但这里很明显有异能火焰的痕跡。 蜀奕川公事公办地报告:“最后看见了两个人,但是他们消失不见,怀疑是空间传送能力。” 现场很快清理好,该治疗治疗该审讯审讯,上將冷著一张脸,去哪都带著迟钟,就差把他別在裤腰带上了。 一通忙活下来,天黑了。 肖齐朗把外卖盒打开,推给迟钟,“吃点东西吧。” 迟钟的右手手指被咬伤,又被烫伤了几个泡,左手手腕带通讯器的地方也是烫伤,上了药,现在疼得他一点都不想动。 “审讯记录,给我看一份。” 肖齐朗扒了几口饭,顺手抽过去几张文件,他自己看电子版的各方面消息。 迟钟垂眸。 鹤衍和齐鲁的说法一致,他们看到了车祸,车辆侧翻,里面有人,所以下去救人。两个人都会急救,鹤衍是专业人士,一举一动都很规范,也確实救下了车里的人。 问题在於,现场没有鹤衍说的枪,就是肇事者是有意为之,准备开枪点燃汽油,那把枪是不存在的。 后来他们感觉到了疼,甚至疼晕了过去,可以確定说出哪里疼。但是与身上中弹部位不吻合——异能所致。 然后是楚雾和楚湘的口供。 在外面吃饭,距离这里不远,他们两个人说知道迟钟出事是因为鹤衍打过电话问他们在哪,知道距离很近,隨后听到了枪声。这一点现场被困在【空间】里面的人也可以证明有枪声。 在幻境之下,异能者想让他们看到什么,就只能看到什么。 楚雾说,他们遇到了一伙人,明显不是普通人,湘儿听到了对话,目標是联邦一个可以克制玛伊雅弥的异能的人。隨后湘儿魘住了这群人,他上前把这群人打晕了。 这一点,有疑问。 现场所有人都说自己没有看见那两辆麵包车,他们听到了有人喊汽车漏油,那里很堵,所以弃车逃离,没有一个人看见那十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如果是幻境,为什么楚雾楚湘和其他人看到的不一样。 楚雾没法解释。 往后,楚雾看到了迟钟,和他身边的异能者。 楚雾不愧是丛林大当家,心態稳稳的,身上贴著心电图也稳的一批,丝毫看不出来他看清蜀奕渝那一眼的震惊。他只是平静地敘述编造的事实:异能烧伤了他,但是蜀奕川及时赶到,开枪射击,重创异能者。 楚湘没见到那一幕,甚至没人跟他说那两个异能者是谁,他说自己去救齐鲁了,撕了衣服布条止血,还有阿衍,肩膀伤得很重。 他情绪稳定,只是有点低落,担心楚雾的身体状况。 闪耀从外面进来,风尘僕僕的,喝了杯水,也没心情吃东西。瞥了眼迟钟手里拿著的纸,笑了一声,“迟钟,你猜猜他们为什么冲你而来?” “……感染。”迟钟说,“他们知道了我克制感染。” “哈。” 闪耀笑得意味不明。 “那你猜猜,谁放出去的消息?” 迟钟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闪耀:“真巧,我也不知道。” 迟钟:“……” 肖齐朗:“……” 闪耀拉开凳子坐下,喝了口水,“估计是异能太强大,十字路口的所有摄像头都坏了,什么也没拍到。那些车的行驶记录仪也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两个异能者联繫的人呢?”肖齐朗问。 “我逼问了,没什么用,就是专门绑架的,目的地是郊区一个废弃厂子,他们只负责把人扔过去。” 迟钟闭上眼睛。 “那两个异能者,有信息吗?” “有,联邦信息库里有。”闪耀点了下通讯器,弹出界面,“用火的是蜀奕渝,名字倒是跟蜀奕川很像,这个不重要,这小子火控能力很强,如果真的爆发,就不只是火龙捲那么简单了,他能把方圆十里烧成平地。” “另一个叫江申嵐,异能幻境,扭曲生物的感知器官和神经系统。红绿灯没出故障,是他让人看错了。同时让我们迷失幻境开始鬼打墙,进不去救你们。这傢伙的异能在联邦估评中排第一,最难搞的异能,比感染还討厌。” 蜀奕渝在图片上是黑色头髮,似乎是很多年前拍的,比现在更小。 江申嵐很漂亮,在联邦的死亡镜头之下也美得不似世间人,好看得雌雄莫辨。 迟钟问:“红绿灯……怎么了?” 闪耀:“鹤衍说,红绿灯全是绿灯,才造成周围车辆拥挤。你没看见?” “……没注意。” 骗人的,迟钟心想,他看到红绿灯了,很正常。 所以为什么是正常的? 肖齐朗几口吃完晚餐,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披上外套急匆匆往外走,门砰得一声关上。 “迟钟。” 闪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迟钟抬眼。 “该你了。” “你,看到了什么。” ——欧洲·神殿—— 白光一闪,蜀奕渝抱著江申嵐落在宫殿门口,他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肩膀,护著怀里的人狂奔,“治疗师!快来人啊!” 宫殿內的人工智慧系统被唤醒,迅速联繫了治疗师塔比什,其他人也收到消息,其中属燕锦安跑得最快,一晃眼带著闪电落在蜀奕渝面前,横抱起江申嵐就往治疗室里冲。 闪电一晃,他一脚踹开门,“巴塔比什!” “我在我在!你帮他放在床上我看看情况。” 燕锦安摘下来江申嵐的口罩,瞬间被他糊了满脸血的样子嚇到。 江申嵐冷得直哆嗦,抖得不像话。 巴塔比什握住江申嵐的手,莹莹绿光亮起,那些普通伤势瞬间癒合,只是感受到少年身体里的那些不对劲,他抿了抿嘴,催促道:“毒素被催发了,你快去找他们要缓解的药。” 不用燕锦安去办,燕景云第一时间去找阿米瑞恩要缓解药剂。 阿米瑞恩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燕景云眼中的焦急,不紧不慢地问蜀奕渝,“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丛林的人,有个异能者,我不知道异能是什么,隔空击打,弄伤了江申嵐,幻境消失,然后联邦来人了,我中枪,我们两个艰难逃了出来。” 他提到丛林大当家楚雾,但是偏偏没有说出口那异能莫名其妙消失的时候。 “目標呢?” “没能带走,接应人来晚了。” “这次算任务失败,但看在,你们受伤不轻,我呢,也很大度。药剂先给你们。” 阿米瑞恩像是施捨一样,把一支药剂拿出来。 燕景云握著试管,黑色眼眸极其深沉。 江申嵐中了毒,据说是三年前人类下的毒,【神殿】只有缓解药剂,没有治癒能力,连巴塔比什都说治不了。 —— 作者碎碎念: 燕景云真的好像京圈太子爷的名字,嘿嘿,咱们景总可算是出场了! 巴塔比什 是小巴。 第53章 疼痛 江申嵐最开始觉得冷,头部疼痛被巴塔比什治疗好了就不疼了,只是冷,好似自己被丟进了北冰洋,寒气渗透皮肤钻入他的骨头缝里,酸软地难受。 而后被燕景云扶起来,他意识模糊之间看到了黑紫色的药剂。 “不……”江申嵐偏过头,躲开他餵的动作,“不要,疼……我不,燕景,景云……疼,我疼……” 我不要喝,疼,燕景云,我好疼啊。 他伸出手,想要推开,但是被燕景云牢牢锁住手臂。 “乖,喝完就好了,乖一点……” 江申嵐拼命挣扎,“不!燕景云,我不要,別让我喝,不喝……我疼,我好疼啊,燕景云!” “乖,喝完就好了,缓解一会,就不会冷了。”燕景云给站著的燕锦安使眼色,让他按住江申嵐。 那边蜀奕渝解开衣服让巴塔比什疗伤,不忍得移开视线,连看都不敢看。 燕锦安真不敢用力,生怕把江申嵐的细胳膊细腿掰断了,他抱住他的腰,连带著手臂一起禁錮,闭上了眼睛。 燕景云掰著江申嵐的嘴,强行把药灌进去,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许吐出来。 “咽下去,江申嵐,囡囡,咽下去,听话……” 江申嵐只觉得尖锐的刺痛感袭来,就像无数细密的针尖不断扎入皮肤,令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疼痛不仅仅是表面的刺痛,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隨著时间的推移,那种刺痛逐渐转化为沉重的钝痛,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使得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和痛苦。 江申嵐努力忍受著这种难以言喻的折磨,他把自己的嘴咬得血肉模糊。燕景云伸手掰开他的嘴以防他咬断自己的舌头,最后也不在乎什么了,就让他咬著自己的手。 咬我吧,你多疼,就让我也多疼。 但燕景云知道,这种痛苦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他永远不能代替江申嵐受这份罪。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冲刷他脸上的血,最后落在燕景云手上,画出点点红梅。江申嵐哽咽著,双手紧紧抓著燕景云的手臂,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鲜红的血液顺著衣服流淌下去,浸湿衣物。 渐渐地,江申嵐挣扎的力量逐渐减弱,燕锦安感到怀中之人不停颤抖著,哽咽声也越来越小。他慢慢鬆开手,转身下了床,去打来一盆热水,准备用帕子擦擦他的脸。 然而只是触及一下,江申嵐触电一般扭过头,躲开燕锦安要擦拭的手,被碰到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灼烧感,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四肢百骸无一倖免,每动一下都伴隨著钻心的剧痛。 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身上不凉了,反而变得滚烫,像是高烧,烧得他神志不清。 江申嵐鬆了嘴,大概是没有力气咬了,他已经意识不清了。 “燕景云……” 瞳孔失焦,睫毛微颤,落下一层阴影,髮丝黏在脸颊上,病態的红润反而令江申嵐失去了生命力,半张脸都是乾涸的血,在惨白的皮肤上崩裂出地狱的纹路,嘴唇乾得欲要崩开,最后这句话已经把他的生气抽乾。 “你杀了我吧。”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闭嘴。” 燕景云把手伸过去,“疼了就咬我,囡囡不能死。” 江申嵐想打他,但是没有力气。 燕景云不知道什么臭毛病,每到他受不了的时候就一遍遍叫囡囡,怎么揍都改不过来,连带著燕锦安和蜀奕渝两个混蛋也这么喊。 囡囡……谁在喊他,记不清了啊…… 江申嵐没力气说话,疼晕了过去。 撑过去就好了,一个小时,坚持住。 燕景云整理他的髮丝,让燕锦安用丝绸手帕轻轻擦拭他的脸颊——囡囡爱乾净,醒来之后定然是不想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燕锦安一边擦一边掉眼泪,抽抽搭搭地掉,好像疼在他身上了一样。 蜀奕渝肩膀上的子弹取出来之后,巴塔比什发动异能【修復】去恢復他的伤口,脑袋上磕出来的小伤口也恢復如初。 红毛少年拨了拨自己的头髮,嚎道,“我真服了!没遇到上將,遇到了一个更傻逼的人!我他么遇到丛林的老大了!” “丛林的老大?”燕景云皱起眉,语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希冀,“是……楚雾吗?” “对!就是他!”蜀奕渝气得咬牙切齿,“那傢伙竟然是个异能者,隔空取物还是什么玩意的异能,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他隔空打伤嵐哥,幻境就失效了,然后——” 他顿了顿,跟燕景云使了个眼色,接著气愤道,“联邦来人了,嵐哥受伤,我只能马上跑。气死我了!我还要过去,我要把那座城市烧成灰烬!” 巴塔比什在一旁嘆气,癒合燕景云身上的伤口,又握著江申嵐的手输送治癒能量,为了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他的浅棕色眼睛去瞥燕景云,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是一声嘆息。 阿米瑞恩安排人的时候,巴塔比什是不同意的,江申嵐三年前伤了根基,又饱受毒素摧残,身子骨不好,得仔细养著。 但是他说话又有多少用处呢。 燕锦安把血水泼了,重新接了一盆,用丝绸手帕把江申嵐髮丝上手指上的血擦乾净,眉目间是压不住的愤怒,“我跟阿米瑞恩打输了,再强大一点,我再强一点就好了……” 阿米瑞恩要江申嵐去东亚联邦总基地探寻迟钟的踪跡,他的幻境能骗过人类进入大厦。 这件事情燕锦安一万个不同意,跟阿米瑞恩强行打了一架,打输了。 燕景云要照顾全身粉碎性骨折的他,所以只有蜀奕渝跟著去了。 刚到临禾市,又发现有人能克制玛伊雅弥的异能,在顾家的帮助下准备把这个人绑了弄走,弄死或者其他什么,但是没成功。 “我想去搞丛林一顿。”蜀奕渝说,“找新约克问问丛林在哪有根据点,我得去炸两个发泄发泄。还有那个敢对我开枪的警察,必须让我亲手烧死!” 燕景云一秒否决,“不行。” 蜀奕渝委屈:“为什么?” 燕景云解释道:“向东亚进发是一场大局,你们两个暴露出来会引起联邦重视,那边肯定会增加防守力量,彻查临禾市。阿米瑞恩那个混蛋也肯定清楚这一点,暂时不会安排人。” “我知道啊,但是把那个警察弄死又不是大事。”蜀奕渝嘟嘟囔囔,“而且丛林这个地下黑暗组织,跟联邦八竿子打不著,我炸它两个其他大洲的据点怎么了?!” 他越说越有理,越说声音越大。 燕景云不轻不淡地抬眼,眼神犀利。 蜀奕渝熄了火,小嘴一扁,委屈。 “回去吧,不打扰先生了。”燕景云横抱起江申嵐,冲巴塔比什点头示意后大步离开,两小只跟在他身后,脸色都很臭,像是谁欠了他们二五八万。 巴塔比什目送他们四人离开,抿著嘴,有点失落,浅色眸子里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他长长嘆了口气,准备去整理病床。 一回头,骤然跟一双灰绿色眸子对上视线 充满冷意的森冷视线犹如附骨之,仅仅被注视便觉得如芒在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 巴塔比什被嚇得浑身一颤,后退好几步,“你嚇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受伤了吗?格里斯。” 格里斯握著手中的人骨手杖,精心雕刻的玫瑰纹像是毒蛇一样盘旋而上,镶嵌的祖母绿宝石远不如他的眼睛漂亮。白金长发隨意扎著,落在身后,男人面容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樑如同雕塑般精致。 “孩子们受伤了,我自然是要来瞧瞧的。” 他虽是笑著,声音却显露出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那惨白的骨头手杖在医疗室明亮的光线下泛著幽幽冷光,杖身的弧度优雅而冷酷,如同掌权者那捉摸不定的心思。 一种死亡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四周,逼得巴塔比什冷汗直流,只乾笑著,“江申嵐伤得很重,得小心养著,还是不要再让他出任务了。” “嗯。”格里斯应了一声。 他往城堡的高处走,通身气质优雅而內敛,举手投足间散发著绅士风度。身著笔挺的西装,搭配著精致的领带和皮鞋,尽显成熟稳重。 “你去哪?” 格里斯回过头,只见艺术家抱著他的素描本站在身后不远处,阳光落在他身上,是一种极其温暖的柔和感。 法布恩仿佛是浪漫与优雅的化身,一红一蓝两只深邃而迷人的异色眼眸,高挺的鼻樑勾勒出脸部的立体感,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藏著无尽的柔情与魅力。 他今日的髮型比较隨意,多了几分慵懒感,精致的宽鬆衬衫搭配紧身西装裤,举手投足间散发著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你要去找米粒吗?”法布恩小跑过来,“我听说江申嵐和蜀奕渝回来了,都受了伤,正准备去看看他们。” “嗯。有些事情,打算去跟阿米瑞恩商量一下。”格里斯抬起手擦了一下法布恩脸上的碳灰,想来也是他刚才画素描的时候无意间蹭上去的,“你要一起吗?” “他们受伤严重吗?”法布恩目露担忧之色。 “有巴塔比什在,严重不到哪去。” “也是。” 到了阿米瑞恩的办公室,格里斯象徵性地敲了一下,就推开了门。法布恩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米粒,早上好啊。” “来得正好,刚要让新约克叫你们。”阿米瑞恩把翘著的腿放下来,办公室里坐著的几个人,除了南维耶里和伊万诺夫,其他人齐齐起身,向格里斯和法布恩微微致敬,並让出椅子。 “东亚顾家发来了信息,再结合玛伊雅弥看到的和蜀奕渝的经歷,大概率可以確定,迟钟可以自由活动了。”阿米瑞恩把电子屏幕划给格里斯,“並且可以自由使用异能。” “用来阻碍我们。” 顾家给的消息,其一是迟钟针对玛伊雅弥的感染,他可以看见可以吸收,其二,则是有势力在接近迟钟,比如,联邦的网际网路科技公司巨头,华启。现在再加上莫名阻拦他们的丛林,他很怀疑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联邦没有公开迟钟的身份,顾家只说联邦上將闪耀曾经带迟钟出席过那些豪门的宴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消息。迟钟一直都在联邦大厦內部。而昨天晚上玛伊雅弥【看到了】迟钟,在东亚临禾市。” 新约克站没站相的,点著下巴,“我去入侵临禾市的系统,亲眼看看。” “你大概是看不到的。”路德维希推了推鼻樑的眼镜,“蜀奕渝和江申嵐在临禾市与丛林掌权人大打出手,神力已经惊动了联邦。迟钟很有可能已经被转移,我们现在过去作用不大,反而会落入联邦的火力围堵,损失更大。” “……有个问题。”玛伊雅弥举起手,“他们两个,认出来迟钟了吗?” 本该肯定的答案在这一刻有些动摇。 “我的【空间锚点】可以凝聚成实体能量转交给其他人,蜀奕渝能使用神力把他们两个紧急传送回来,但如果迟钟已经被联邦保护起来了,那他就做不到了。” 华斯塔尔沉声道,“我们不在现场,不能確定是哪种情况。” 不能確定,是蜀奕渝故意没有把迟钟带回来,还是他没办法把他带回来。 “无所谓,佐藤本阳,希安兰娜,再去对他们两个洗脑一遍。”阿米瑞恩笑道,“现在再去临禾市確实意义不大,但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你们谁有意愿去冒险。” 伊万诺夫直接起身,冷著一张脸,目光却格外坚定。 “你先別去了。” 南维耶里吊儿郎当地站起身,按著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继续去入侵东欧,临阵不能换大將军啊。” “你想去?”阿米瑞恩抬眼看他,笑得意味不明。 “对啊,好久没活动活动了。” “那让塞尔温过来帮我处理事务吧。”阿米瑞恩抬了抬下巴,掌权者说一不二的权力和掌控欲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你和玛伊雅弥一起去。” “行啊。”他答应得很快。 伊万诺夫坐回去,神色没什么波动,垂眸盯著地板,兴致缺缺。 —— 作者有话说: 巴塔比什 阿米瑞恩 玛伊雅弥 格里斯 法布恩 路德维希 伊万诺夫 南维耶里 塞尔温 新约克 华斯塔尔 佐藤本阳 希安兰娜 猜不到的问,评论回復 第54章 推理 事实证明,蜀奕渝还是不服气。 南维耶里叉著腰看他晃自己袖子,眉梢挑起,嘴唇微抿,带著一点笑。 小红毛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南哥,哥~你带我一起嘛,我是没做好准备才被伤到的,这次我一定会烧死那个警察!还有丛林的傢伙,我要去给嵐哥报仇!” “我自然是能带你去,但前提是你得瞒过你景哥,他要是发起火来咱俩都吃不了兜著走。”南维耶里没有任何情感地扯下蜀奕渝的手,“你嵐哥捨不得揍你,忘了景云拿鞭子抽你的时候了?” “我人都去了,他还能跑到东亚逮我吗?”蜀奕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是老大的样子,两手叉腰,“我就去报个仇,弄死一个小警察而已,又不跟上將正面对上。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嘛~南哥,求求你啦~带我一起嘛~~” 小尾音上翘,像是他那头捲毛,软乎乎的。 蜀奕渝比他矮了不止一星半点,才到胸口,可怜兮兮地看著南维耶里。 后者没几秒就败下阵来,只叮嘱道,“那你可得好好跟著我,再受伤了,景云能抡起棍子把我一块揍了。” “好耶,南哥最好啦!” “就你会说,去穿两件衣服去,也不嫌冷。” “我还热呢,我们火元素穿什么厚衣服啊。”蜀奕渝扯了下自己换的新卫衣,红白色超级阳光帅气,下身一件破洞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像是要去旅游的。 南维耶里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隨后又心疼地揉了揉他被敲红的额头,“哎呀,笨,你这不就是明摆著告诉人类自己就是异能者吗。得偽装,懂不懂,北半球现在是冬季,而且临禾市在北纬三十多度,气温那么低,哪个正常人类能这么穿。” 蜀奕渝乖乖让他揉脑袋,俏皮地用汉语方言回了一句,“哦,窝晓得啦。” 南维耶里挑了挑眉,学著他说,“窝晓得啦?这是什么话?” 在神殿,交流有很多语言,一般都是英语,很少有汉语的对话。 “嗯?”蜀奕渝歪著头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就是方言,“不晓得哇。”他顿了顿,在脑子里语言切换,换成英语,“联邦的通用语言是汉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的时候有点奇怪。” “……听起来很有意思。”南维耶里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多穿两件衣服,我在城堡门口等你,放心,会等你的。” “拉勾!” 蜀奕渝牵著他的小拇指晃了晃,马不停蹄地跑去穿衣服,脚下的火焰一晃而过,带著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南维耶里望著他的背影,低垂眼眸,挡住眼底的情绪。 等蜀奕渝从窗户翻下去直接蹦到城堡大门的时候,玛伊雅弥和伊塔利亚也刚到。 千娇百宠的大小姐身著一袭华丽的白色貂绒长大衣,质感上乘的面料在阳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宽宽的腰带隨意繫著,更添几分隨性与时尚。 头上戴著一顶黑色的贝雷帽,斜斜地戴著,金色大波浪长发被打理得很漂亮,被风吹拂起来的时候俏皮又漂亮。 她抬起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黑色皮质手套略显高贵感,墨镜下的宝石蓝眼睛盯著蜀奕渝,语气非常不好,“你来做什么?” 南维耶里还没来得及解释,蜀奕渝先开口了:“都怪你,我才在东亚受了伤。” 玛伊雅弥皱眉:“你笨蛋躲不开子弹关我屁事!” “对啊,关你屁事。”蜀奕渝一耸肩,蹦到南维耶里面前,“我准备好啦!” 三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捲毛说的话。 大小姐气得炸毛:“南维耶里!我父亲可没说要带上他!你捣什么乱!” 伊塔利亚看出来南维耶里眼底的为难,打著圆场哄玛伊雅弥:“好了好了,他要去也是一大战斗力,好了宝贝,你就当没这个人,我不让他靠近你就好了,別生气別生气。” 这边南维耶里也劝蜀奕渝,“小渝儿你跟她犟什么嘴啊,又不是不知道她被阿米瑞恩惯得无法无天,省得一会告状被景云知道了把你提溜回去。”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蜀奕渝认命地跟玛伊雅弥道歉,保证不再这样了,然后把自己缩在南维耶里身后,一声不吭。 “我真不想去啊。”伊塔利亚闭上眼睛,还没出发呢就心累死了,“路德维希也不替我说两句,都是混蛋。唉……为什么我的神力不能像华斯塔尔一样凝聚出来让你们隨身携带著啊。” “你的【擬態】多好用,如果上次是你去临禾市,或许就能把迟钟带回来。”南维耶里嘖了一声,准备开启【空间锚点】异能,进行传送。 蜀奕渝歪了歪头。 迟钟? 他和江申嵐的目標本来就是联邦大厦的迟钟,只见了一眼照片,印象不深。刚到临禾市就出了问题,有个人克制玛伊雅弥的异能,所有感染全部消失了,他俩又被迫先去抓那个人。 位置消息是顾家提供的,就是蜀奕渝在奶茶店点奶茶的时候,对方发了信息,说那个人在他身边,穿什么衣服。 江申嵐完全没看那人长什么样,而蜀奕渝一时没有往迟钟身上靠拢,在欧洲待久了忽然对东亚人有点脸盲。 这么一想,面容就对上了。 迟钟在临禾市,他们正好抓到了任务目標。 哎呀真可惜,早知道连迟钟一併抓回来就好了,省得他们再一次次往哪里跑。 蜀奕渝回忆了一会儿自己看到迟钟时的心理反应……他觉得联邦有一个能克制玛伊雅弥的异能者,是件好事,他一直都看不惯这个傲慢的大小姐草芥人命,要是能借联邦的手干掉她—— 想想阿米瑞恩悲愤欲绝的表情,蜀奕渝就忍不住想笑。 只听闻迟钟曾经是神明序列的顶级神明,后来叛变,归於人类,神殿一直恨之入骨。 阿米瑞恩说江申嵐体內的毒跟迟钟脱不了干係,蜀奕渝最开始的想法就是直接混进联邦大厦炸了它,管他谁是谁全部给爷死。 迟钟。 曾经的神明序列……为什么他没有印象? 过去的那么多年,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 燕景云告诉他是因为异能狩猎时期受到重创,身体本能保护让他忘掉了一些事情,没关係,忘了就忘了吧。 “小渝儿。” “忘了,就忘了吧。” 他的黑色眼瞳里,是蜀奕渝看不懂的情绪。 ——东亚·长安城·联邦大厦—— 所有信息全部由诺依整理分析,发送给联邦高层。 时以坐在沙发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手中夹著一根细长的女士香菸。她轻轻地吸了一口,烟雾繚绕在她精致的面容周围,衬託了几分朦朧和神秘。 她点开了视频。画面闪烁著,播放出一些混乱的声音,时以將它们当作一种背景音乐,享受著这种独特的氛围,慢条斯理地翻阅著文件。 浅金色的眼眸被屏幕的光线照亮,比宝石还要漂亮。 “已调动周围驻守军队进入临禾市,每日巡逻三次,地毯式搜查所有地下组织。交於上將执行权,彻查临禾市所有职务人员。”诺依匯报,“已將闪耀往后半月的所有行程取消,但暂时没有可以替代的人。” 墨空刚掛了一个电话,推开门快步走进来,鹤髮童顏,藏蓝色眼睛在灯光之下晕开一片蓝光,“北亚地区上报,再有异能者翻越乌拉尔山脉侵入防守军区。” “西亚地区来电,异能者煽动当地人民发起两次游//行//抗//议,製造一次恐怖袭击,已被联邦分基地压下去了。” “非洲,北美洲都在向联邦总基地申请上將支援。我知道杀死一个异能者的等价是二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但首要问题还是东亚地区,这里是联邦重要掌控地区,绝对不能被异能者染指。” 他坐在时以旁边,垂眸看了眼电子屏幕,挑了下眉,“临禾市,很热闹啊。” “闪耀快忙死了。”时以还有心情笑,但她很快笑不出来了,“神明蜀奕渝、江申嵐现身临禾市,目標就是迟钟。我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把信息罗列出来,从头给墨空梳理。 迟钟醒来。 他去心理治疗室,遇到齐鲁,被齐鲁带去了不夜城玩。然后,通过迟钟顛三倒四的语言中墨空推测出来他就是在不夜城看到的念儿。 第二天晚上的宴会,突遇异能者,全部被闪耀制裁。蜀奕川將念儿的身份放到明面上,是在那天,迟钟说出他可以看到感染,並展现出阻隔灵核与异能者之间的联繫的能力。 肖博士编造了他的过去,填补了北美时期的空缺,肯定了他的神明身份,揭示异能【曙光】。 楚湘,左古陇请来的阴阳师。念儿,叶瑾轩,苏俊辉,林奇,此起彼落,临禾市念儿的家人再起风波。闪耀启程,肖齐朗带领异能狩猎局前去调查,线索还没有出来,一边是丛林登场,一边是异能者出现。 先说异能者。 “根据迟钟的口录,他看到了交通事故,然后鹤衍和齐鲁下去救人,周围开始混乱,他看到了肇事司机身上的黑雾,但是有人持枪冲他而去,迟钟躲在车里之后遇到了异能者蜀奕渝。险些被带走,最后由楚雾和大部队拦截下来,逼退了两个异能者。” “狂风,火焰,幻境,说明当时有三个异能者。”时以把视频点开,狂风呼啸而过折断树枝,枯木满天飞,“但是没有信息证明风元素控异能者伽纳答也到达了东亚,周围的行车记录仪只拍到了蜀奕渝和江申嵐两位神明。” 墨空又点开蜀奕川,楚雾和迟钟的口录,他们均对狂风表示毫不知情。 气象局表示,那段时间不可能有风,更不可能有八级狂风。 时以道:“行车记录仪和路口的监控都没坏,但闪耀散播的消息是,因为异能的摧毁,那些都已经损坏了——人们因为交通事故泄漏汽油而逃跑的时候没有熄火。” 她抬眼看向墨空。 “江申嵐的异能是不会对机械造成影响的,他的幻境只能扭曲生物的神经系统。最开始的监控拍得非常清楚,直到后面那阵狂风吹断树枝砸上去,损坏部分,但行车记录仪还好,基本上,已经还原了全貌。” 时以点开了一个视频。 在行车记录仪里,楚雾被火龙捲吸得飞了起来,火在他身上肆虐,但是他整个人停在了半空中,握拳一砸,几秒后,风与火同时消失。 墨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又反反覆覆地看了两遍。 “哎呀,抓住一个。” 时以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渗人的弧度,“那么,楚湘大概率也是个异能者,他的异能或许跟阴阳有关。我在想,楚章会不会也是一个异能者?” “楚雾的伤情报告有没有。” “有,诺依。” 诺依將蓝屏界面推到最前面,是楚雾的所有身体数据,烧伤面积,刀伤深度,全都是左古陇写的。 墨空拿著伤情报告跟视频里他看到的火烧面积对比了一番,估摸著没有作假。然而诺依又显示一个视频——是闪耀录的,把楚雾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晃动得很,现场混乱,人很多,又有楚湘挡著,拍得並不多。 但也足够。 不得不说上將在某些方面非常敏锐。 楚雾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那烧伤面积可比报告上写的要少,也许当时是左古陇全盘负责,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后来包扎严实也看不出来。但墨空仔细瞧一会,自然能看出来,他的伤势没那么重。 左古陇为什么要谎报伤势,加重。 “他大概是考虑到火焰的强度,或者,他很清楚江申嵐的异能漏洞,担心有监控拍下来,所以按照真实情况去写,反正都是他经手的,就算真有视频旁人也查不出来异端。”墨空的手指虚停在空中,他笑得看不出真实情感。 诺依记著:“楚雾,楚湘,左古陇。” “加上蜀奕川,淮苏和江昼浙。” 时以抬起羊脂白玉般温润的手,指向那视频。 视频里,蜀奕川腿软跪在地上,淮苏站不稳被江昼浙扶住,慢慢离开。 “这是他们看到了异能者的反应,很有意思。蜀奕川,蜀奕渝……真像兄弟啊。这都能下手开枪,心真狠,我佩服。” 时以忽然来了兴致,“墨空,你猜,齐鲁,淮安晚,这两个是不是异能者?” “答案已然揭晓。” 第55章 突发状况 “监控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东西了。” 水西木的声音从通讯界面另一端传来,她嬉笑一会,“我已经把那个路口的所有监控和行车记录仪销毁了,让闪耀的说法成立。诺依这里保留了一份,哎呀让我看看火炬区警局的监控,还有好玩的呢。” 闪耀说那些监控报废了,给了他们说谎的余地。 然后,猫要开始抓老鼠了。 左古陇很清楚江申嵐的异能对机械没用,那些监控有很大概率会拍到什么,所有他尽心尽力偽装后楚雾的伤势,掩藏周围人的注视,將他全权包揽在自己身上,不允许其他人插手。 监控拍到楚雾的异能没关係,他是丛林的人,可以隨意放弃联邦的人类身份跑去其他大洲。 左古陇是为了隱藏自己的异能,他怕楚雾受伤过重后期被监管起来没法用异能治疗,於是爭分夺秒地疗伤,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刻意躲开了一切能拍到他的机器。 结果闪耀全程录像。 悄无声息的那种,谁也没发现。 蜀奕川和淮苏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法注意自己的形象。前者亲手开枪打中么儿,后者双向情感障碍再次爆发,没当场发疯都算是他们两个心理素质好。 水西木截取一段音频发过来。 “我觉得迟钟好像已经发现我们通过通讯器监听了,他昨天一直关机,所以闪耀半夜一点打给了鹤衍。”她把自身意识凝聚成一个掌心大的小人,飘哇飘哇落在时以肩膀上,扒著她的衣服一起看,短胖的小指头一划,“昨天晚上去吃饭了,是戴著的,你们听这段话。” ——“旧相识算不上。我单方面承的恩情。不过我想迟先生可能不记得了。” 时以“哇哦”了一声,眼神波澜不惊,“诺依,岭穗粤的身份信息。” 诺依很快找到资料,发送过来。 岭穗粤出生在岭南地区,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少爷,早些年东亚动盪,他是在北美学习长大。而后北美异能基地建立,联邦重心转移东亚,他又回来在长安工作,速度飞快地接手了华启这么大一个企业。 岭澳莲和岭紫荆的身份,是他父亲的私生子,两个姑娘在欧洲长大,十年前接回来在长安就读。一路跳级,然后分担岭穗粤的权力,一个掌管博彩娱乐部门,一个掌管金融相关部门。 “岭穗粤接手华启之后,亲自下场整治了岭南豪门的產业,与联邦一起將岭南地区毒//品//军//火/人口//贩//卖行业全部剔除,在联邦高层这些豪门还在吵架怎么分占资源的时候,他吞了百分之八十。一举將华启做大做强至成为联邦中流砥柱。” 时以跟水西木討论了一会,猜测岭穗粤跟迟钟有哪门子的联繫。 这傢伙不能也是异能者吧,合作这么多次,完全没看出来。而且华启实打实地在东亚各地区扶贫,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地反腐反污搞其他企业,对联邦贡献颇大。 她俩回神时,发现墨空在反反覆覆看第一段视频,就是楚雾定在半空挥动拳头,几秒后风火骤然消失的那个视频。 “这个有问题?”时以问。 水西木飘起来,小短腿踩在墨空肩膀上,“让我康康——” “我在思考他们的异能。”墨空也点了根烟,“时间有点久远了,没有任何资料留下来,信息都是绝密级別,我不確定到底是传言还是真的……当年,鹤悯手下有一个神明,异能是【无效化】。” “无效化?什么意思?让我们失去异能?”时以从来没听说过。 但这个异能像是灵光一闪,將过去的几个疑点全部解决。 时以忽然坐直身体,“迟钟的能力已经消失了,肖博士说,他不可能再使用异能。但是这接二连三的感染消失……先不说其他人,闪耀,淮安晚,左古陇,以及整个警局的感染,真的全部都是迟钟吸收了的吗?” 如果有【无效化】异能在,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水西木举起自己的小爪爪,“北美异能基地的资料库里並没有迟钟可以吸收玛伊雅弥的感染的记录,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就算了,异能者也会不知道吗?比如,苏埃伊里。” 墨空表现得非常平静,“谁知道呢。你该去问问苏埃伊里。” “我去哪问,坟里吗?”水西木嘟嘟囔囔,揪著墨空的白色头髮丝,但是她只是一个全息投影,碰不到墨空,“那傢伙都被炸成灰了。” 地下城爆炸,所有数据灰飞烟灭,连带著当时那个顶级异能者苏埃伊里。 “那些神没死,还披著人皮混在联邦中。” 时以靠在墨空肩膀上,抬手挡住窗外透进来的夕阳,落在她的黑色髮丝上那些斑驳的光冲淡了她身上的戾气,“真討厌啊,我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墨空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这样……” ——临禾市军区医院—— 闪耀站在病房外面,靠著走廊尽头的窗户,把嘴里的棒棒咬得咔咔响。一边翻看报告单,一边听时以说话。 没吃饭,吃个棒棒当补充能量了。 “你確定?”他脚一点地跳起来坐在窗台上,晃著腿,“行吧。” “我还以为你不接受这件事情。” “这有什么的,我早就有发现了,不过对联邦危害不大,还有点好处,才留著没杀的。我有执行权,又不需要上报你们,我是本没打算动手的。” “你猜,他们猜没猜到我们已经发现了。” “估计没有。”闪耀笑了一声,捏著棒棒棍,“今天还得谢谢楚雾呢。对了,丛林那边怎么说?” “丛林的主要地盘在亚洲,掌控了太大权力的军火交易链,它深恶痛绝那些人口拐卖和毒品,打击力度比联邦都强,还不需要执行证。”时以看向墨空,把通讯器的通话屏幕划给他。 墨空瞥了眼,接话道,“我之前接触过丛林的人,范围太大实力很强,短时间內难以连根拔起。倒是可以合作一番,暂时先搁置,我会向丛林致电说明今天的事情,先不管它。” “好。”闪耀往窗外看了几眼,十几楼的高度,看著下面的人跟小蚂蚁一样,“你俩赶紧给我加班处理这里的事情,我还想回去过年呢。” 今天腊月二十六。 想回去过年啊。 “在哪不都一样。”时以笑得无奈,“我们又没什么跟家人团圆的说法。” 墨空也懒得回去跟墨家人阴阳怪气,时以更是孤身一人。 “不回去的话,要吃外卖。”闪耀的语气难得有些委屈,“我想吃你们两个做的饭。” 时以一怔,隨后笑出声。 “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的,一顿饭而已。” “过年呢,这怎么能一样。” 闪耀掛断电话,从窗台上跳下来,继续翻看文件。他刚从鹤衍的病房里出来,交代他好好养伤,让迟钟在那里跟他聊了一会。现在过去把迟钟滴溜出来“揣在兜里”,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迟钟问:“闪耀,姚念楠怎么样了?” 闪耀思考了两分钟才记起来这人是谁,“异能锁了,跟傻了一样,不想搭理我们。到时候枪毙了你记得赶紧把灵核隔离开,断开与异能者的联繫,可別爆了感染所有人。” 现在他已经不担心感染了。 身边有一个类似於无效化的异能者紧跟著,怕迟钟出事,那边比他都仔细,这区区感染,不值一提。 闪耀真的很想笑,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今晚去酒店吧,睡办公室怪不舒服的。”他心情好,自然希望更舒坦一点,“放心,护工能照顾好鹤衍的。” 迟钟紧跟著他,上了车。 江昼浙安排了华启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准备今天晚上把这几个病人全部转移走。淮苏和淮安晚需要寧回的心理治疗,楚雾烧伤严重需要更高级的仪器,临禾市不太安定,江昼浙不打算在这里待著了。 齐鲁嚷著留下,万一神明来了他得保护迟钟,鹤衍也不回去,他其实很快就能恢復好,区区致命伤。 但是被迟钟劝回去了。 迟钟板著脸,严肃的神情让他们梦回小时候被他拿著戒尺打手心的样子,鹤衍支支吾吾只能听从命令,回去养伤。 留在临禾市的,左古陇,蜀奕川,沈凇和齐鲁。 还有准备从长安过来的,燕霽初。 燕霽初负责带队保护研究员的安全,从长安转移到临禾市收容迟钟凝聚出来的二代灵核,目前还在他的口袋里。然后尝试能不能没有任何风险提取出来姚念楠的a级灵核。 控制住感染源头了,所以不需要搭建实验室。不把姚念楠押回长安是怕灵核自爆大面积感染,在临禾市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提取,降低感染风险。 江昼浙的机票是第二天早上的,今晚在医院凑合一晚上。 要走吗? 楚湘睡得迷迷瞪瞪的,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实话说,楚湘不喜欢医院,人太多了,他还分不清是活人死人,忽然有人开门进来问话,他非常有礼貌地回答了,然后大家齐刷刷盯著他看,目光惊恐。 楚雾单独一间病房,旁边有个小陪床,楚湘就缩在上面睡。 他听见有人说话,感觉像是自家人,没听出来具体是谁,“嗯”了一声。 “要走吗?” “你跟我走吧。” “要走吗?你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楚湘听到了好多声音,又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困,他睁不开眼,就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走啊,走啊。” 看不见的黑色纹路蔓延而上,爬到了他的脸颊。 楚湘睁开了眼。 连眼白都变成了黑色,黑洞洞的,在黑暗中看格外嚇人。他僵硬地坐起身,注视地面,而后如同木偶一样咔嚓咔嚓抬起头,扫视一圈,缓慢站起来,往外走。 “湘儿?”楚雾半张脸都蒙住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弟弟好像起来了,“要去厕所?” “嗯。” 他今天受伤很重,吃了止疼药,现在困得厉害,看清是楚湘之后,便没再管,再次睡去。 “楚湘”打开门,走出去。 他找到齐鲁的病房。 齐鲁不是一个人,他死皮赖脸地说自己跟鹤衍住一个病房互相打气好得快,在左古陇无语的目光下搬过来两个人住一间。 此刻他们两个睡得都很沉,这里是军区医院,防守严格,並且两人都刚做手术——鹤衍求真实,没用异能疗伤。 “楚湘”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对准了鹤衍的脖子。 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 鹤衍骤然睁眼,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抢过水果刀一脚踹开对方,那人身形不稳撞在了齐鲁病床上,把他嚇醒。 病房不算黑,鹤衍翻身按了铃声才仔细去看那人。 顿时愣住了。 “湘哥?” “湘儿?” 齐鲁坐起身,去拉楚湘的手臂,“你怎么?我靠这是梦游了还是什么,阿衍你没事吧?快用异能,就当没有伤。” “血都流出来了还装什么。” “是阿陇过来检查你怕什么,快点疗伤。” 齐鲁两条腿都没力气,愣是用臂力把楚湘从地上提起来,“老雾呢!来人啊!江昼浙別睡了你鲁哥被人暗杀了!” 隔壁病房的江昼浙听见动静马上赶过来,气喘吁吁,“怎么了怎么了?!我靠什么情况?!湘儿!阿衍你怎么样?这是梦游了还是怎么回事?” 他扶起楚湘,看著对方全黑的眼睛,心底一阵发毛。 ———— 新书无限流《请你赴死》预告一下。 好看的! 也是这个,迟钟,爹爹! 老规矩,人物要是分不清楚名字可以先去看看我的另一本蓝星,或者是找评论区里整理出来的名字对应人物。 无cp向但是你们可以乱磕,反正我杂食党没有任何洁癖谁来都一样。但是,瓷跟省不行,我不接受独宠,大家庭三十四人平等的爱(小声:蓝星写鹤衍这样大家都很公平)。 不要跟我抬槓。 更新隨机掉落,每章两千字起步四千字封顶,有逻辑有亲情因为有自设私设人物充当普通玩家,是真的爹爹娘亲的那种情感,不梦女乙女,三观稀碎(敲重点)这个没法说,我希望世界毁灭。 第56章 楚湘,楚雾 左古陇被惊醒的时候,看了眼时间。 很好,凌晨一点。 他马不停蹄地爬起来,白大褂往身上一披,近乎闪现衝到病房里,比其他人都快。目光落在飆到天板上的血时,顿时傻愣在了原地。 鹤衍捂著脖子,直接拔出水果刀然后一把扎穿自己的手心偽装伤口,发动【血肉再生】异能恢復脖子上的致命伤,这样可以瞒过去脖子上已经癒合了的伤。 假装楚湘在砍他脖子的时候用手挡住了。 情况紧急踢了楚湘一脚,直接崩开了他腿上的伤口,疼得鹤衍倒吸一口凉气,用异能疗伤的衝动压了下去,脸色惨白地抬头看向外面的人影幢幢。 血浸透了病號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让一让让一让!先抢救伤者!先止血啊!” “你们两个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的!这是什么恐怖袭击?!发生了什么!” 医护人员神色焦灼,最快速度绑住他的手臂止血,然后推著他的病床风驰电掣般地衝进手术室。 鲜血源源不断地顺著他的手指流淌下去,在洁净的白色地板上蔓延开来,如同一条绝望的红线,勾勒出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除了鹤衍身上的伤口,就是楚湘脸上的血。 一刀扎穿鹤衍的大动脉,血飞溅得那么高,滋了楚湘半张脸。 楚雾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浑身疼得他齜牙咧嘴,左古陇都没空管鹤衍,忙不停歇把他按回去,“小心伤口!別动,雾哥,你小心点!” 人太多了,他不方便使用异能,只能扶著楚雾的肩膀让他坐起来,悄无声息发动异能【治癒】,缓解他的疼痛感。 这么多年了就没如此栽过坑! 到底是倒了哪门子霉啊! 江昼浙挡著安保员不让他们抢走楚湘,在场除了鹤衍,就是楚湘满脸血,猜都不用猜发生了什么。 此刻楚湘木訥地躺在江昼浙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动,漂亮又精致,只不过满脸的血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让人联想到恐怖片里的死亡玩偶,心里发毛。 “先生!您不能妨碍我们的工作!” “他很危险!江先生,请把他交给我们!” 有人拉扯江昼浙,有人去控制楚湘。 江昼浙低下头看了眼怀里漂亮的人,后者也在看著他。 楚湘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跟被魘住一样,不似他本人。 江昼浙横抱起楚湘,撞开其他人,兜兜转转將他带到楚雾的病房里,被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得一个踉蹌,膝盖震天动地“咚”得一声跪在了地上,江昼浙没管麻到没知觉的两条腿,护住楚湘的脑袋问楚雾:“怎么回事?!湘儿,湘儿这是怎么了?!” 楚雾半张脸都被绷带缠绕住了,他坐在病床上,光是坐起来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丛林大当家太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碰楚湘。 湘儿…… 忽然,这几个病房和走廊的灯光闪烁不定,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熄灭。这诡异的景象让人心生恐惧,墙壁上投下的影子也变得扭曲变形,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在舞动。 “墙上!影子!!” “闹鬼了啊啊啊啊啊啊!” 病房本来人就不多,更何况灯是在头顶上,墙壁怎么也不会有多少影子。可现在偏偏密密麻麻的人影趴在墙上,它们“睁”开了眼睛,就是黑色的人影脑袋忽然出现两个白色空缺,又咧嘴嘴角,笑嘻嘻地看著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接一声尖叫,医护人员嚇得不断后退,灯光忽闪不定,每次暗下去的时候它们都好像在扭曲著身体移动,一点点接近眾人。 “嘻嘻。” “楚湘”笑出声来。 “嘻嘻~~” 江昼浙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他寧可出现了什么哥斯拉大战殭尸或者是末日丧尸跟变异动物廝杀八百个回合,也不想看见这根本不受控制的阴间玩意! 唯一克制这些的湘儿反而成了最可怕的东西。 “不要走哇。”“楚湘”伸手摸了摸江昼浙的脸,“好不容易有人能看到我,不要走啊,不要走啊。” 灯光不断闪,衬得楚湘有一种诡异的美。 忽然,一只缠满绷带的手伸了过来。 江昼浙还以为自己看到什么埃及千年木乃伊了,嚇得他魂飞魄散,仔细一瞅才发现是楚雾的手。丛林大当家身上的杀意和戾气比那些鬼怪还要嚇人,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伸手掐住“楚湘”的下顎把他掰过来直视自己。 “你给我——” 他身上散发著杀神的嗜血气息,绷带缠绕半张脸,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著“楚湘”的黑漆漆的眼瞳,字字泣血,带著不顾一切的疯感。 “滚出来!” 那一瞬间,堪比灵魂衝击。 兴许是楚雾杀得人太多了,沾染了太多人的血,碾碎了很多绝望和痛苦,再加上楚湘的异能【阴阳】,他本人对鬼怪的震慑力也是非常强的——百鬼不侵。 当年迟钟告诉他,湘儿的异能【阴阳】弊端很大,他跟鬼神沟通,与天地相连,损耗的是阳寿。灵魂天生有空缺,容易被孤魂野鬼抢占身体,体弱多病,很有可能养不大。 克制的办法也很简单。 楚雾去走黑暗的路,去杀人,去弒神,让自己周身的煞气比鬼怪还要可怕。 这样,只要楚雾陪著楚湘,就不会有不长眼的玩意敢靠近他的湘儿。 楚湘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他出生时就被指控为不祥,算命的说这孩子就是这个家族几百年祸害他人所造的孽果。家主最开始不信,因为楚湘是所谓的“嫡长子”,他是楚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的嫡长子,而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子。 楚雾就是私生子之一,他比楚湘大了五岁。 以前也不叫楚雾,叫楚恶,可以读厌恶,也可以读噁心。据说是因为母亲,但上一辈的恩怨楚雾並不清楚。 楚雾记得自己在老宅里的时候,湘儿小小一只,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苦得要命的中药当饭喝,喝得楚湘又是吐又是哭。 但他很听话很听话,楚雾那一群叫不上来名字的弟弟妹妹里,湘儿最乖了,最喜欢黏著楚雾,可能是同为神明,也可能是只有楚雾不会欺负他。 弟弟,软软的,抱著他喊哥哥。 他只会喊哥哥,爸爸妈妈都不会说。 楚湘经常被占据身体,在不该说话的年纪尖叫著家主罪有应得。 所以他被拋弃了。 楚雾和楚章离家出走,走了一天一夜才把楚湘找回来。 ——“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哥哥了,我也只有你一个弟弟。” ——“哥哥养你。” 他也才六岁,就这么背著楚湘,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57章 混乱 “哥……” 楚湘有一只眼睛恢復正常了,他小声呢喃了一句,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脸,看著自己手上粘稠的血,有些愣神。 “不要走,你还没看到我的復仇。” 这句话也是出自楚湘之口,只不过是很清晰的女音。 楚雾眯起眼睛,很少有东西不怕他,除非这玩意有什么能力傍身,给了它莫大的胆子。 但是,什么復仇? 江昼浙人都傻了,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迟钟在身边要么是楚雾一个人解决,他很少见的。 抱著楚湘的手都在抖。 楚雾冷声道:“你是谁,什么復仇?冤有头债有主,你爱找谁找谁去,从湘儿身体里滚出去。” “我才不要。”她嘻嘻哈哈地笑,“我是谁?你猜猜我是谁。” 淮安晚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眼见走廊里密密麻麻的鬼影,和缩在一起不知所措的人类,电梯都是坏的,这时候也没人敢去走楼梯,纷纷抱著同伴尖叫。 “姐,这是怎么回事?”淮苏的【上帝之眼】下,方圆几里的阴间东西都在往这里涌,別管是人的还是其他生物,或者只是怨气积攒凝聚成了非人东西。 他平日里是看不见的,淮苏的【上帝之眼】的局限就在於看不见阴间东西,那是楚湘的【阴阳】才能看见。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不对,以前有过一次,是湘儿的异能失控,他把阴阳界限模糊了。”淮安晚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现在处於阴阳交界点,不能隨便乱走,每扇门都可能打开一个空间,不知道哪个是活人的哪个是死人的。” “误入了,就回不来了。” 灯还在闪。 今天负责守夜巡逻的异能狩猎局成员是长安市山鹿县的第一支队,队长收到消息急急忙忙从休息室翻出来狂奔住院部。 只见几乎整层楼的墙都爬满了鬼影,男人女人小孩各种各样的嬉笑声混在一起,激得人头皮发麻。 “我*,这是异能还是什么?!快联繫局长和上將!” “已经打电话过去了,上將正在赶过来!妈呀队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真见鬼了吗?!” 闪耀披上衣服,拧著机车狂飆二百迈,深夜路上车流量稀少,机车的轰鸣声响彻天际。迟钟坐在后面带著头盔,冷风呼呼从衣领往里面灌,冻得人生疼。 诺依实时匯报:“已规划最近路线,异能狩猎局局长肖齐朗申请连线,正在接通。” “上將!”肖齐朗在临禾市军区总指挥室,“卫星云图显示有超强异能波动!异能者在靠近军区医院!周围温度异常升高三摄氏度!” “联繫魔都周边地区军事防御基地!调动战机!”闪耀按著耳麦,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捲走声音,“疏散群眾!” 得到上將最高军事指令,下面的人办事就好说了。 临禾市所有地方公安局局长被上级的电话轰醒。 “把所有能调出来的人手全部调过来!疏散临禾市火炬区双河镇的所有居民!通知所有人马上离开!!” “速度要快!” 接到电话的局长都快疯了,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摇人,“出什么事了?!异能者打过来了?!” 整个镇的防空警报同时拉响,镇下面共有十七个村,因为临水多河,山地略有起伏,有些分散。熟睡中的人民被手机响起的警报声震醒,拿起来一看,是紧急撤离通知。 村干部点开广播,“所有人!立刻撤离!到村东集合,不要带行李东西,命更重要!” 他甚至怕村民不信,非常郑重,非常绝望地通知各位: “异能者,来了。” 军区医院距离军事基地不远,很快就有部队包围,但绝大部分人手还是调去疏散群眾。蜀奕川一边听著耳麦里的巡逻报告,一边听【心灵沟通】中淮苏充当雷达分析人类都在哪里鬼怪又到了什么地方。 真他妈群魔乱舞。 “报告队长!医院所有电梯全部损坏,无法进入十三层!” 蜀奕川:“什么叫全部损坏?” “电梯按不开,有的按开了隨机上下楼充当跳楼机。” “爬楼梯呢?!” 这边刚问完,其他部队的领导人对著对讲机破口大骂:“什么叫没有十三楼?!十二层上面十四层下面!还需要我倒回去教你们数数吗?!” “滋滋……滋——” “什么情况?” “失联了!信號消失了!” “我*!”那人骂了句脏话,抬头看了眼顏色异样的天空,“搜查医院周围,所有人五个人成一队,不许单独行动!” 淮苏提议:【让鲁哥使用异能,无效化湘儿的阴阳,是不是就能把周围那些阴间东西赶走了?】 【不行。】 淮安晚走到楚雾的病房前,扶著门框,看到屋子里“楚湘”翻身而起去掐江昼浙的脖子,后者掰著他的手但不敢用力,直接僵持住了,【没有异能,湘儿灵魂的空缺会吸引那些东西钻进他的身体里。】 救援上不来,他们也出不去,墙上密密麻麻的鬼影正死死地盯著这层楼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能跳下来吞噬他们。 淮苏揉了下眉心,阴阳边界被模糊,他看得有些重叠,自己身边好像跑过去一个人,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他意识到那人进了阳间,而整个十三层都被笼罩在了阴间里,搜救人员找不到。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 【西南方!临元大桥!钟哥被袭击了!】 【火!】 他话音未落,外面的队长部长们齐刷刷收到了诺依发过来的紧急求救信號。 “警报!警报!” “异能者抵达临元跨河大桥!全员警戒!异能者抵达临元跨河大桥!” 眾人回首遥望,伴隨著刺破天际的警报声,最开始是刺眼的光袭击所有人,紧接著一声巨响,惊天爆炸如同一头狂暴的猛兽释放出无尽的力量,撕裂天地。 滚滚浓烟如黑色的魔云升腾而起,与那熊熊火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胆战心惊的末日画卷。 闪耀是察觉到了有能量靠近。 他侧目去看,只在昏暗的路灯中捕捉到一点亮红色的小能量球,从天上直奔他们两个而来。 “抓紧我!” 闪耀大喊一声,机车油门拧到底,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扬起一阵烟尘,在光影中穿梭,发动机的嗡鸣声震耳欲聋,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在咆哮。 身后轰然炸开! 炽热的火焰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四周疯狂蔓延,如同张牙舞爪的巨龙,带著能將一切吞噬的气势,摇曳著、翻腾著,呼啸而过。 橙红色的火光映亮了整个天空,仿佛要把苍穹也一併燃烧。 迟钟紧闭双眼,只觉得周身一阵灼烧的痛感,滚烫的高温仿佛要把河流的水烧开。 脚下大桥的支撑钢筋金属断裂,碎石飞溅,两个人从火焰里衝出来,衣服布料还燃烧著点点星火,智能头盔的墨镜为闪耀分析路段,確定哪里稳固,哪里已经摇摇欲坠。 江昼浙从地上爬起来,手心莹莹亮起白色的光——异能【元素控·风】发动! 狂风再度登场! 风卷著火焰腾升而起,隔开了一层屏障。 迟钟感觉到了风拂过他的髮丝,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漆黑。 “上將……”他抓紧了闪耀的衣服,“我看不见了……我怎么……是感染!闪耀,是感染!” 黑雾浓郁到迟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就在这时,“楚湘”仰起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恭迎,我的神明。” 看不见的黑雾开始扩散。 她去刺杀鹤衍,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有一个克制感染的人,但不清楚是谁,她觉得不是迟钟,认为是鹤衍或者齐鲁中一个人,隨机选了一个,好像错了。 那再杀一次! 在场的神明们只觉得似乎有个巨大无比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脑袋上,那种剧痛让他们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耳边飞舞,头痛欲裂。 很快这种剧痛感蔓延全身。 而人类则要简单得多,仿佛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將整个身体紧紧笼罩住,寒意刺骨,令人窒息。眼前瞬间变黑,浑身冰凉彻骨,意识也迅速消散。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无法挣脱。 她推开淮安晚,目標明確直奔齐鲁的病房,却被楚雾隔空拽回来,如果不是楚湘的身体,楚雾能现场让她脑袋开。 病房的门锁住,又被淮安晚贴了一张封锁的符咒,几位神明忍著疼痛感和杀戮欲望,虎视眈眈地盯著她。 “姚、念、儿——”楚雾一字一顿,“瓶子,湘儿衣服里!” 江昼浙掏出来一看,血符模糊了,被人故意蹭,失去作用,所以没封锁住念儿。 难道是,那个时候…… 淮安晚想到在姚念楠家里的时候,女人推搡楚湘让陈寻悦快跑,她前面说著希望悦悦去轮迴,后脚又让悦悦跑,很矛盾的话。但是当时情况很混乱,没人在意这个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的话语。 ——“你放开她!你放开她!她都已经失去生命了,你们还要她怎么样啊!” 那个“她”不是姚念楠死去两年素未谋面的女儿,而是她的妹妹,姚念儿! 姚念楠自始至终,都在救念儿! 她扑到楚湘身上去拽他,不是在抢女儿,而是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去蹭掉小瓶子上的血。 可是,姚念楠为什么会知道小瓶子,为什么会知道血? 淮安晚没多少思考时间了,他们听到了蜀奕川声嘶力竭的喊声。 【直升飞机!快放下吊绳救援!】 闪耀的毅力真的非常强大,迟钟看著那黑色纹路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上將的脸,就像是有无数条蛇虫在他脸上蠕动、扭曲。 即使如此,上將仍然紧紧地咬住牙关,连一丝一毫的鬆懈都不曾有过。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感。 第二颗火球炸开! 就在他们脚下! 骤然的腾空感激得人肾上腺素飆升,迟钟耳畔嗡鸣,世界天旋地转—— 闪耀侧身抱住他,踩在机车上,借著衝击力奋起一跃! 噗通! 那湍急的水流裹挟著惊人的力量,翻涌起白色的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带著两个人翻滚旋转,血色被河水稀释,却又蔓延开一大片红。 “滋滋——检测生命体徵!肋骨断裂两根,左腿断裂,身体严重烧伤。” “闪耀!请保持清醒!” 闪耀很清醒,抱著迟钟往水面上游,他像是没有痛感一般,送迟钟游出水面。 “咳咳,咳咳——”迟钟简直要把肺咳出来,心想自己怎么如此多灾多难,跟著谁都不安全,他现在如果在医院大概率整个医院都要被炸,还好跟著闪耀,整座桥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的伤亡。 天上,直升机紧急搜救。 【他们来了。】 淮苏几乎屏住呼吸。 【小渝儿。】 江昼浙的狂风撕开滔天火焰和灰尘,露出另一岸的两个杀神。 南维耶里垂眸看向身侧的小孩,又看向这席捲天地的狂风,略有疑惑。 哪来的风啊? 蜀奕渝举起手,比做一个开枪的手势,浓郁的火焰元素在他指尖旋转,光越来越亮,连带著热量改变气压而形成风,吹动他的衣服和头髮,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眼尾处的金红色纹路亮了亮。 这边的蜀奕川抬起头,他的【囚笼】是单体封锁,不能製造大面积的防御,这岸边太多人,而且这些都是军方的人,他如果使用异能…… 么儿。 哥哥在这边。 蜀奕渝的能量凝聚完毕—— 他觉得自己心跳好快,手有些哆嗦,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那种非常紧张非常紧张的感觉……明明那边很多人,纵然疏散开了,他这一击也能烧死不少人。 为什么,为什么。 淮苏当机立断,【鲁哥!】 齐鲁展开【眾生平等】领域。 世界骤然清静。 什么鬼影什么什么灯光开开灭灭搞灯光秀,什么爆炸火焰燃烧,亦或者是那看不见防不胜防的感染,全部消失得乾乾净净。 正掛在云梯上准备去拉迟钟然后空间锚点逃走的伊塔利亚忽然失去【擬態】偽装,现出原形。 伊塔利亚:“?” 迟钟:“?” 闪耀:“我***!” 第58章 死亡高歌 齐鲁的【眾生平等】可以抹削掉领域內所有的异能,但不会恢復异能所造成的实实在在的伤害。 比如被火焰烧伤的伤口不会修復,但空气中的高温会消失。 感染其实是个例外,玛伊雅弥年纪小,齐鲁没有跟她正面衝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消除负面反应。目前迟钟说可以,但是后续观察那两个警察有点不太清醒,齐鲁不敢打包票。 迟钟身上被烧了好几块,泡在水里疼得要死,眼睁睁看著伸手拉他的警员忽然变了模样,从一个黑髮黑眼的东亚人变成了浅绿色眼睛的欧洲人,亚麻金色的长捲髮落下来,两个人都懵了。 伊塔利亚还伸著手。 闪耀一把將迟钟拽下来,防备地往水里按了按,呛了迟钟好几口水,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闪耀暴怒地吼了一句:“我***把他给老子打下来!” 什么玩意当著我面抢人了! 异能者已经得到迟钟的消息了,必须马上转移迟钟! “等等,他不能死!” 蜀奕川的声音被战机的轰鸣声遮掩,根本没人听见。 伊塔利亚瞬间被集火,血雾从他身上爆开,浅绿色的眼瞳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噗通一声,他掉进水里。 为什么……异能会失效? 伊塔利亚听著耳边通讯器里路德维希和法布恩焦虑的声音:“伊塔利亚!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恢復!伊塔利亚!” 谁也没想到的,他的【擬態】能骗过机械检查,带著玛伊雅弥混进这里轻而易举。他马上就能把迟钟救回去了,他都找到迟钟了…… 伊塔利亚张开嘴,咕嘟咕嘟冒出去气泡,水面的光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伊塔利亚!!” 声音消失了。 法布恩噌得站起来,椅子倒下去发出巨响,“三年没活动拳脚了……华斯塔尔!启动【空间锚点】,我亲自过去——” 他身后,路德维希,埃米尔,柏琳珊,欧珀儿,阿米瑞恩同时起身。 “来吧,人类,今晚不死不归。” 蜀奕川心里暗道不好,把他们的情感全部捨弃,单说这几个神明在此全部陨落,阿米瑞恩都能水淹了整个临禾市。 不行,谈判——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人,异能者不顾后果,可是这里的人类无辜! “上將!留手啊!!”他尚且还有理智在身,但是饱受异能者侵扰的人类並没有,他们奉行的原则就是跟异能者抗爭到底,死一个异能者,人类就多一分世界解放的可能。 死!去死!异能者,都该死! 战机一发炮弹瞄准对岸的两个异能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炸过去! 蜀奕川骤然睁大了眼。 ——接下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齐鲁的异能也会把岭穗粤的【心灵沟通】无效化,他只能点开通讯器去喊齐鲁,“放开!撤回!快!” 么儿! 飞弹轰然炸开,將黑夜点亮,气流带动水浪一下子淹没了闪耀和迟钟,把两个人衝击得往下游翻滚而去。 “所有人,预防身边的队友!!小心【擬態】异能!”肖齐朗在控制室对所有人下令,“妈的赶紧去捞上將啊!!他要是出点事明天异能狩猎局踏平你们家门!” 救援队纷纷下水,平日里並不怎么激烈的水流在今天被各种异能和爆炸衝击力搅动得天翻地覆,但万幸两个人还带著智能头盔,诺依发送上將的定位给直升飞机,眾人拼命地往前游。 蜀奕渝那边,在异能消失的时候,南维耶里仅仅震惊了几秒,捞起小崽子开启狂奔模式,不带一点犹豫地一头扎进路边的绿化森林里。 没几秒,飞弹轰然炸开,把两个人直接掀了出去。 巨大的衝击力將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內臟都快要捣碎了,南维耶里紧紧护著怀里的蜀奕渝,如同炮弹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几米开外树干上。 那棵碗口粗的大树竟然无法承受这股衝击力,“咔嚓”一声爆发出一阵令人心碎的呻//吟声。隨后,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发出了一片嘈杂的哗啦声。 整棵大树从中间断裂开来,轰然倒地! 眾生平等! 热武器之下,眾生平等! 沈凇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解开身体上的缓衝绳,抬头看向身旁的队友们,耳机里既是上级的指挥叫喊,又是蜀奕川不顾一切地摊牌。 已经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再坏的结果。 【眾生平等】领域消失,异能控制权再次回归。 红髮少年浑身都是血,他仅有的意识里,看见沈凇当场叛变,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几声枪响,队友全部中弹倒地。 探照灯之下的树荫里,沈凇身影明灭,打晕队友之后,她直扑蜀奕渝。 “小渝儿!姐姐来了,別害怕,你撑住小渝儿你撑住!陇哥能救你,用异能自愈,快啊!” 姐姐? 沈凇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南维耶里,血浸透土壤留下一片褐色,她衡量了一秒,只能把蜀奕渝救走,於是背起弟弟使用异能—— 【阴影穿梭】 站在阴影中短距离內实现空间跳跃,並且虚化身体。 直升飞机上加特林打下来的子弹全部落在土地上,掀起一块块土疙瘩。树干都被打穿,探照灯的光洒下来,竟然能朦朧的看到一些丁达尔效应的美。 她听见耳麦里肖齐朗暴怒的吼声:“沈凇!你在干什么?!蜀奕川!!你手下的人是异能者?!” 沈凇摘了头盔,耳机和通讯器,往地上一扔,虚化身体不断在阴影里穿梭跳跃。 “咳咳……”滚烫的液体顺著她的肩膀落下来,虚化之后又滴在地上,蜀奕渝没感觉到多少顛簸,但他被炸得有些缓不过来,异能已经在自主疗伤,虽然效果甚微,总归是不会死在这里。 “坚持一下,你哥哥姐姐都在呢,撑住,撑住!” “姐姐……?” 什么姐姐? 蜀奕渝努力睁开眼,一片血色中,他好像看见了沈凇的黑色眼睛,跟他的有点像,但不是特別像……像谁呢? 像燕景云。 一模一样的,站在他身前,挡住所有风雨的眼神。 狂风降临。 江昼浙掀起局部十二级狂风,搅动一切飞行设备,天上的直升机被吹得东倒西歪,高空极速飞行的战机也有点控制不住方向。 肖齐朗在主控室里眯著眼睛,“轰炸!” 飞弹射出! 沈凇侧目,瞳孔骤缩! 轰!!!!! 因为狂风作用力,飞弹炸得有点偏歪。沈凇虚化身体躲开第一波衝击力,脚落地那一刻,软化的土壤忽然侧边塌陷,她只觉得脚踝“咔嚓”一声,痛感直衝天灵盖。 她错了,她以为逃跑摔倒是小说里的煞笔剧情。 沈凇摔在地上,蜀奕渝滚了两圈,吐出一口血。 “他们在这里!” “先开枪,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局长说了格杀勿论!” 不,不行——沈凇反手掏出枪射击。 寡不敌眾。 电光火石之间,一发子弹,穿透蜀奕渝的胸膛。 姐姐。 “小渝儿!!!” “沈凇。”肖齐朗丟出一个字,“杀。” 枪响。 寂灭。 蜀奕川也不装了,一头扎进水里开启【囚笼】,单体笼罩住自己和迟钟,迫使闪耀鬆开了手,蜀奕川控制异能直接带著迟钟和自己极速往下游冲。 闪耀抓住了云梯,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阴惻惻的。 “迟钟,你不是不会死吗,异能狩猎都炸不死你,想来也不会担心这点火药的。”他拿过对讲机,吐了口血,冷声道,“集中火力,轰炸蜀奕川。” “医院十三层,齐鲁,淮安晚,淮苏,江昼浙,楚雾,楚湘。” “杀!” 一个字,彻底搅动今晚的风云。 上將的眼神如寒冰般冷酷,透露著无尽的杀意,周身散发著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走来的恶魔。 直升飞机上被风吹得摇晃不止,抓紧时间迫降在岸边。医疗部队迅速上前想要去检查闪耀的伤势,浓浓的血腥味瀰漫开来,他脸色白得嚇人,却拒绝了周围人的治疗。 咔嚓一声正骨,在小腿上绑了个夹板。闪耀只喝了一口热水,立马带人直衝医院十三楼。 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让人不敢靠近。那股嗜血的气息,仿佛能將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片死寂。 医院,十三层,手术室。 玛伊雅弥因为【擬態】,已经混进医护人员中,准备现场做掉鹤衍。 当时在警局里,玛伊雅弥看到的,迟钟身边的这两个人。 蜀奕川在外面,让蜀奕渝去弄死就好了。 鹤衍感觉到了不对。 他立刻翻身而起,拔出手心的水果刀,【血肉再生】立刻癒合所有伤口,目光在一眾医护人员中扫过,隨著尖叫声响起,玛伊雅弥立刻甩出去手术刀。 鹤衍抬手刀刃相碰弹飞手术刀,男人身姿挺拔,肌肉紧绷,爆发力十足,一脚踹向玛伊雅弥。 后者身姿轻盈,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一只敏捷的猎豹,侧身一躲,掀开衣服握住枪,瞄准都不需要,直接三连发。 鹤衍的眼神落在周围人类身上一秒。 他为他们挡下了子弹。 “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这群人出去了得给你送个锦旗,掛在外面的led灯上闪三天三夜诉颂你的伟大。”玛伊雅弥觉得这人简直是神经病,她用著不太標准的汉语嘲讽,词还是学燕锦安的。 但是內心已经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自愈能力的异能其实不少,但是当年战爭疯狂,主打一个我也没有你也別想有,都杀乾净了,唯剩下巴塔比什这个独苗苗。 他有治癒的能力,可能是盗取了巴塔比什的灵核。 人类真是噁心,先是异能抑制器,而后盗取他们的灵核。 要么神使死亡被察觉,直接自爆。要么就是正面对上,感应出自己的灵核,控制自爆。 a级以下的灵核能量太少,不能隔空感应。 鹤衍可不管这么多,玩近战他就是祖宗,一把水果刀转出旷世神器的感觉,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让玛伊雅弥感觉格外吃力。 s级神力【感染】,瞬间侵袭整个医院。 鹤衍闷哼一声,头痛欲裂,一刀刺偏。 玛伊雅弥飞身一脚踹开他,鹤衍撞在医疗器械上,手术工具哗啦啦倒了一地。 女人抬起手,“go and beg for god's mercy.” 一枪爆头! 鹤衍扯著嘴角冷笑,血肉再生瞬间癒合头部伤势,他抬眼,红金色异瞳闪过一道光,血从他脸颊上流下来,衬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 “你——” 玛伊雅弥眼瞳一缩,心底暗道不好,碰上硬茬了,要么灵核等级不低要么这傢伙也他妈是个神明,她立刻控制外面的人类进来阻拦鹤衍,按住耳机,“过来救我,这里有个傻逼!自愈能力不怕爆头!” 艹**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能者! 这群人类里为什么会有异能者! 还有闪耀为什么会在临禾市!他不是在长安吗?! 顾家的消息到底还能错误多少?! 鹤衍甩出一把手术刀,直接切断了玛伊雅弥一根手指。 “啊!该死的东西!” 她恶狠狠地咬牙,“给我撕了他!” 被控制的人类宛若丧尸,蜂拥而至扑向鹤衍。 而后,【眾生平等】领域。 鹤衍感受到齐鲁的异能使用,周围人类被控制的力度减弱了,他乘胜追击,直逼玛伊雅弥。 “你敢动我?!”她开枪,但是鹤衍躲得非常快,异能忽然不能用了,玛伊雅弥又气又茫然,“我父亲会淹了整个魔都经济圈的!” “无所谓了。” 鹤衍被击中肩膀,但他毫不在意,一刀抹了玛伊雅弥的脖子。 “你死了,伤亡的人会更少。” 姚念儿被淮安晚制裁,没了异能,她根本不是这群神明的对手。 楚湘的灵魂缺口使周围的鬼怪蠢蠢欲动,但是被楚雾周身的煞气逼退。 玛伊雅弥一死,姚念儿的感染消失,她的灵魂失去力量,楚湘轻而易举地夺回身体。 【眾生平等】领域消失。 楚湘从口袋拿出口风琴,奏响轮迴曲。 死亡在今晚高歌! ———— 今日陌生角色: 伊塔利亚 埃米尔 柏琳珊(女) 欧珀儿(女) 第59章 神明降临 死亡在今晚奏响高歌! 左古陇也不藏著掖著了,莹莹绿光笼罩家人,齐鲁和楚雾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那边鹤衍扣出来肉里的子弹,癒合伤口,抢走玛伊雅弥的枪顺手补了一下,他赤著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掠过一眾茫然又恐惧的人类——他们三三两两地抱著瑟瑟发抖,只看著这些异能者,不敢动,也不敢哭。 淮苏扫了眼外面的情况,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跑!他们包围过来了!” 江昼浙一把横抱起淮安晚,几人迅速从病房里出去。楚雾用意念力关上了门,下一秒直升机悬停在了十三层,加特林直接扫射! “对方目標明確就是我们,异能大概率已经暴露了!”淮苏喊道,“玛伊雅弥,伊塔利亚,南维耶里失去生命体徵!蜀奕渝失去生命体徵!凇儿在逃离,十五人追击她!” 楚雾抬手按住耳边,【沈陌黑!还有多久能支援过来!】 调动丛林的武装力量对抗联邦,能撑到他们撤离东亚。 又得躲藏几年然后换身份。 沈陌黑,旗蒙和汐青源在高速上飆车,从魔都连超速带瞬移地往临禾市赶过去,他回道:【从东北,渤海湾半岛和穗央调人了!还需要时间。我们的武装力量主要分布在海外!我现在也弄不来战斗机啊!】 联邦掌控东亚那么厉害,拥有战机那样的武装力量可不是说著玩的。 【等我入侵临禾市的战斗无人机控制权,那里还没有诺依的手笔。】林浮闽面前摆了两台电脑,无数代码从她眼底滚过去,【这次神明入侵有没有那四个孩子?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来!】 淮苏咬了下嘴。 【小渝儿。】他说,【失去生命体徵了。】 “啪!” “老秦!” 唐晋原赶紧拿帕子擦了一下他被烫红的手,茶杯四散纷飞,茶叶落了满地,秦杉时垂眸看著地板砖反射的光,【死了?】 “绝对没有!”寧回的手都在抖,“怎么会……秦哥別乱说,会没事的!” 【蜀奕川呢?!】 【掉水里去捞钟哥了!我*人类战斗机在轰炸!蜀奕川!能不能回復!】 【我马上到!】沈陌黑把油门踩到底,【闽姐,定位!】 “轰!!!!” 侧方忽然炸开,手榴弹爆开了墙壁,飞溅的石头直飞他们的头部。楚雾抬手【意念控制】甩开碎石,继续往前飞奔。 “这边,跳下去!”淮苏指了一条路,“江昼浙,风!” 淮安晚甩出一张【爆破】符咒,炸开玻璃,眾人踩著凳子一跃而起,江昼浙发动异能,风裹挟著身体达到飞行的程度。 元素控,风。 风力,十八级! 剎那天地风云变幻,过强的风力带动了自然界真正意义上的狂风闪电。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乌云如汹涌的墨海般翻滚涌动。 一道耀眼的闪电如利剑般劈开沉沉的天幕,瞬间將世界照得惨白一片,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如同万鼓齐擂,大地都在这磅礴的声响中微微颤抖。 直升飞机晃动,竟稳不住机身而直直撞向医院大楼。 “快撤离!!” “医院还有人!!” “救命啊——” 十八级狂风,那是一场仿佛来自地狱的灾难风暴,犹如一只狂暴无比、张牙舞爪的史前巨兽,肆意地展示著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破坏力。 高大挺拔的树木,那曾被连根拔起,脆弱得如同不堪一击的火柴棍般,被狂风轻易地拋向遥远的空中。 在这十八级狂风的疯狂肆虐下,旁边部队的屋顶被无情地掀开,金属棚瓦此刻却被扯得四分五裂,那些金属碎片犹如锋利无比的利刃般,在狂风的裹挟下在空气中疯狂飞舞,非常有目的性地直击天上盘旋的战斗机。 河水在狂风的猛烈推动下,被掀起几米高,犹如一堵凶猛无比的水墙般,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岸边。 人类被吹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直接被卷上了天。 淮苏指出蜀奕川的位置,江昼浙控制齐鲁和鹤衍落在水面上,齐力把两人拉出来。 而左古陇和楚雾,楚湘飞过去找沈凇。高空中看到触目惊心的爆炸现场,三人就心底发凉。 蜀奕渝的红髮在此刻乱得不像话。 楚湘使用【阴阳】异能,眼睛黑白交替,眼白覆盖上地狱的漆黑,虹膜又凝聚了天堂的圣白,他指尖凝聚了一个小小的红球,落在掌心。 “小渝儿。”楚湘把他融进自己身体里,用灵魂温养著,怕他又迷路跑走了,“回家了,回家了。” 楚雾控制自己的身体飘在半空中,狂风將大树连根拔起,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黑影移动,异能控制住风里碎石和树枝,目光锁定艰难移动的沈凇,从高空俯衝下去! “雾哥!”沈凇左腿粉碎性骨折,支撑著枪桿子移动,被楚雾从后面抱住带起来的时候她骤然鬆了口气,“哥,小渝儿,小渝儿——” “我知道。”楚雾目光凝视追击者的子弹,强制在半空中停下而后反弹回去,“別哭,不是你的错,凇儿。” 【快走!!】 “轰!!轰!!轰————” 飞弹狂轰乱炸,在风场中偏离轨道,落进河流里炸开几米高的水墙。 迟钟咳得好惨。 “……阿衍。”他有点无法面对眼前的情况,头髮湿噠噠地黏在脸上,风吹得衣服冷到哆嗦,“你们……我,我到底是谁啊?” “你是我们的家人。”鹤衍握住他的手,要把他从水里拽出来,“你是东方神明,迟钟。” 东方神明。 迟钟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去看鹤衍。 鹤衍看到他的黑瞳骤然紧缩,衝破灵魂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鹤衍感觉心臟一凉,冷风呼呼地从胸口里灌进来风,把他的生命全部带走。 血溅了迟钟满脸,混合著他的眼泪落下来。 巨大的空间阵法笼罩高空,几个人的身影缓慢浮现。 谁? 迟钟看不清,他头很疼,浑身烫得厉害。 “刺啦——滋滋!警报!警报!异能者——滋滋!滋——” “所有武器准备!” “魔都周围所有武装力量马上集结!马上!连线长安联邦大厦!我要联繫司令长!”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声音贯穿所有人的听觉中枢,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撕开了夜幕,空间阵法环绕著没有人能看懂的上古符文,如同死神挥舞著镰刀在每个人头顶上盘旋著,爭先恐后不留一点余地。 “阿衍!!!!” 鹤衍跌落进水里,被迟钟死命拽上来,他癒合身体的伤势,江昼浙,淮苏和齐鲁飘在半空中,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隆隆响起,法布恩画高能离子炮,发射的巨大雷射能量波撞到医院墙壁上直接轰飞了半栋楼。 一道道裂缝从下往上,不停地开裂,粗壮的裂缝蔓延至正面墙体,而后轰然崩塌破碎,巨大的石块和玻璃重重地砸了下来,尘埃四起,躲避不及。 阵法散发的蓝光从天空洒下来,一道道身影逆光而立,俯瞰眾生。 阿米瑞恩伸手轻轻一挥,捲起的水流席捲大片尘埃,惊涛骇浪用力砸在墙壁上,原本摇摇欲坠的这栋楼轰然崩塌。 格里斯踩著水流形成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到阿米瑞恩身旁,白金髮男人眉目平静,灰绿色的眼瞳俯瞰苍生,就算江昼浙的风刃裹挟淮安晚的“爆炸”符咒已经逼近他的面前都没能在格里斯的眼中掀起任何波澜。 神明降临! 万物朝圣!! 埃米尔神力发动,范围性异能【绝对防御】,阻挡一切攻击。 “迟钟。” 阿米瑞恩抬起手,面前的透明保护消失,迟钟被河水托举起来,蜀奕川用尽力气去抓他的手,可隨著阿米瑞恩的隨手一挥,一道细不可查的水流带著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切断了蜀奕川的手臂。 “等等,不,蜀奕川!”迟钟抓著自己身上缠绕的水流,“呃啊啊——” 他看到了什么,很久以前的,滔天巨浪…… 齐鲁眼底白光一闪。 眾生平等! 装他妈你大爷的!都给老子滚下来!! 异能霎那间全部消失,水流失去控制,高空中逼格满满的神明直接狼狈落水。 噗通,噗通! 蜀奕川在水里挣扎著,痛都要痛晕过去了,旁边鹤衍背后还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没有癒合。 “风停了?”闪耀轻轻歪头,“所有飞弹瞄准,发射!” 天边划过一道道刺眼的白光。 ——长安—— “联邦东八区凌晨一点二十七分,异能者突袭东亚省金枫省临禾市,其中齐鲁,淮苏,蜀奕川,沈凇,淮安晚,鹤衍偽装人类混入联邦各个部门,已確定为异能者,具体异能不祥。” “司令长,通缉令颁布,將以最快速度彻查长安所有员工。” “军事最高指挥权移交上將,调动环渤海,魔都,东瀛岛,琉球岛所有军事部署力量,青龙舰与朱雀舰火速赶往!” “总统阁下,临禾市及其周边县城总共六百二十三万常住人口,正在以最快速度转移居民!” “司令长,异能狩猎局致电,阿米瑞恩等欧洲多位强者跨空间降临,当地风力达到十八级,已突破探测上限!” “司令长!东欧地区来线,申请武器反击异能者的入侵!” “司令长——” 墨空坐在办公室里,同时接听八百个电话,诺依负责记录分类,捡重要的事情匯报给他然后等他作出决定,所有文件下达都关乎著千万人的命运。 安良笙有开不完的会,各种娱乐公司爭先报导这件事情,深夜引爆各种社交媒体,別管睡没睡著所有人都爬起来关注最新消息,担心异能者侵入人类最后的领土。 联邦的態度非常明確。 抗爭到底。 无论是怎样的牺牲,都是为了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我们以人的意愿为根本,实现自我价值和意义,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而非被神明压迫,肆意妄为。 联邦,是全人类的联合城邦,是人类的伊甸园,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战机从高空飞过,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气氛瀰漫在每一个角落。人们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恐惧,不知道即將到来的风暴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做什么?!任何人不得进入!” “异能者?!全员警戒!诺依!启动防御系统!” 墨空抬起头,正巧此时大门从外面推开,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来者风尘僕僕,想必在赶路上费了一点时间。 “洛先生,別来无恙。”他放下文件夹,眼底露出几分恍然大悟,“您是执政部门的,来我执法这里做什么?安良笙到时候又说我抢他优秀员工了。” 洛之豫一身中山装,黑色风衣外套竖起衣领挡住半张脸,曾经偽装的白假髮没有戴,也没空化妆来偽造年老的样子,五官端正又大气,眼神非常有魄力。 他身后紧跟其后的是长安周边部署防御军队的指挥员燕霽初,手里拿著枪,毅然一种逼宫的姿態。 嚯。 诺依好像出了点问题,竟然將这群人送了上来。 联邦大厦的顶楼区域和地下区域除了诺依用电梯转送,就是走密道,总而言之,这群人没有通报是上不来的。 看来,有点被动啊。 墨空的目光扫过身后眾人,有点眼熟,但不多,想不起来是谁。 沈辽把控住了门外的所有安保人员,面对衝锋鎗没任何怕的,【元素控·金】不畏惧这些热武器,他一个眼神呵退所有人,守在门外。 秦杉时披著一件厚重的斗篷,长发在脑后隨意束起,有几分凌乱,瞧来也是急匆匆过来,都没功夫整理自己。 “司令长,事態紧急,长话短说。” 洛之豫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临禾市的情况您清楚,联邦取消了所有航班,严禁一切非军方人员进入。但我们现在要过去,请您,行个方便。” 墨空都笑了,“您看起来不像是请求姿態啊,倒像是来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踹下去自己当司令长的。” “我们对这个没兴趣。” “没兴趣?人类联邦都快被你们异能者渗透成筛子了,我看你野心不小啊。” 洛之豫深吸一口气,“空间通道。” 墨空脸色微变,笑得怒气满满,“你向人类討要异能?疯了吧。” “我知道你得到了鹤悯的异能。”秦杉时开口道,声音极具病弱感,他抬眼去看墨空,似是在与记忆中的谁相比较,“请司令长打开空间通道,让我们去救人。” “就算不为异能者,您也要考虑一下临禾市六百万的无辜人类。” 第60章 谈判 秦杉时一副病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联邦大厦变成凶楼的样子,脸色煞白,瘦骨嶙峋,一张脸本来很英气,偏偏被身后的长髮冲淡了那种感觉。 墨空能感觉到,这群人是以他为中心的,连洛之豫的气场都被压了下去。 眸色实在是太黑了。 墨空按压下去心底的异样,站起身。 “迟钟当年没有杀了你们,反倒是让你们换身份藏在了人类社会。”他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藏蓝色的眼睛看不到一丁点对那六百万人的怜惜,“阿米瑞恩已经来了,玛伊雅弥被鹤衍杀死,你猜,他最先对谁动手?” “人类?” “还是,同类。” 阿米瑞恩的第一选择,绝对是在趁迟钟失去了异能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把他们这些不肯臣服於他的神明全部杀死。 不確定因素,神明是不会留的。 就像是当年迟钟逼不得已,演了一出杀戮戏剧,抹掉他们的存在。 齐鲁的异能太过於逆天,想要他死的神明太多太多了,就连后期的鹤悯也觉得齐鲁是个定时炸弹,主张“帝国境內,唯一主神”,想把他们全部杀死。 会被人类和异能者一起针对,在阿米瑞恩的绝对力量之下,很难反抗,很难活下来。 是他们在求人类。 墨空在索要他的诚意。 秦杉时眼眸暗了暗,似是在思索。 唐晋原扶著他的手臂,非常焦急,脑子里是林浮闽在家里操控临禾市的无人机系统时被拦截而骂人,她遇到了一个强敌,非常厉害,能力跟诺依不相上下。 没有时间让他们浪费。 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秦杉时以外,根本没人知道联邦拥有鹤悯的异能,沈辽和燕霽初都已经准备好盗取人类的战斗机赶过去临禾市了,秦杉时忽然提出鹤悯的空间传送。 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远距离传送。 他死了,这世界唯一的空间传送能力就是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 联邦为什么会有鹤悯的异能,他都已经死了,他明明……难道,难道没有死? 他会在哪?秦杉时为什么知道? 【预知】?他预言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我们撤离亚洲,去欧洲跟他们算帐。” 秦杉时开出条件,“再不踏入亚洲一步。”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两方混战,代替人类,去牵制那些不讲理的神明入侵。 这是鷸蚌相爭。 而联邦很有可能渔翁得利。 这绝对是秦杉时能让出来的最大利益了。 墨空懒懒抬眼,笑出了声。 “这位先生,欧洲的人类也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都是人类联邦的公民。你们在欧洲爭抢地盘,伤得还是人类。” “我不同意。” 墨空不信他们与那些神明是敌对关係,他寧可离岸平衡手把这些人按在联邦,也不可能把他们放到欧洲。 他们全都集聚到欧洲,要么蛊虫相搏决胜出史无前例的强者,要么並排神明序列,抹削【人纪】年代。 这是联邦完全控制不了的,墨空不可能同意。 秦杉时深呼吸,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强行忍耐著什么。 一旁的燕霽初很明显失去了所有耐心,他平日的理智在这一刻分毫不剩,抬手衝锋鎗对准墨空的眉心,“你口口声声说著为了人类,我们现在去救人,那六百万人,早一秒就能多一个人活下来!你又在做什么?!” 墨空的藏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强压下来內心的躁动,抿著嘴。 他在等。 在等什么? 洛之豫按下去燕霽初的手臂,轻轻摇摇头。 墨空不能死,联邦如果在这时候出现动盪,人类社会又要大洗牌。但神明已经恢復过来了,一定会趁机將联邦瓦解。 “你想要什么……”秦杉时妥协了,他不能再等了,再多等一秒,他的家人就会多一分危险。 司令长心硬,他用那六百万人为代价逼出秦杉时的底线,占据更大的利益,来换全人类的未来。 这是赌注。 如果秦杉时掀桌子不跟他谈了,墨空一死,今晚就是第二场世界战爭的开端。 司令长赌秦杉时心软,赌他在意家人,赌他放不下那六百万人。 洛之豫咬著牙,很久没有如此失態过了,“除了临禾市的人,旁边的魔都经济圈可是整个联邦的经济人口科技的支撑柱!墨空!那都是人命!” “联邦已经调动所有可以调动的武装力量,我没有坐视不理。”墨空冷笑,“人类的死亡在所难免,现在,是你们在求我!” 他要从他们身上撕下来一层皮。 混入联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件事情难道就想这么翻篇吗?! 做梦! “墨空。” 耳麦里传来时以的声音。 “控制住了。”她刚把异能抑制器拷在岭穗粤脖子上,一脚踹翻他,“三个人都不是攻击性异能,迷药弹直接放倒。现在诺依正在搜查华启名下的资產流动,你可以跟他们谈条件了。” 墨空稳住了身形,笑得更加有底气。 “岭穗粤,岭澳莲,岭紫荆,寧回,云卿贵,和你。”墨空敲了敲桌子,直视秦杉时,“我要你们六个人留下,作为人质,以確保你们不会同为神明而覆灭人类。” 几人都没有说话。 秦杉时闭上眼睛,“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要去。” “那些,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墨空扫了一眼,抬手一指,“他留下。” 唐晋原握紧了秦杉时的手,“不行,我——” “好。” 秦杉时鬆开他,往前一步。 剎那,空间漩涡开启。 “请吧,诸位。” 秦杉时第一个往前走,没了唐晋原搀扶,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一副强撑著的样子。 墨空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鹤悯的事情。” “……预言。”秦杉时轻声说,“我曾经看到了。” “你不来阻止我们?” “……做不到。” 墨空耸肩,把权限交给安良笙和时以,跟著他们一起前往临禾市。 空间漩涡的最远距离只有四百公里,从长安到临禾有几千里,墨空得半途再开一次。 第61章 爆发 ——临禾市—— 飞弹真的能炸死他们这些失去异能的神。 齐鲁心想,死就死吧,大家一起死。把阿米瑞恩留在这里挺好的,这样给家人省点心,以后不愁了。 直到他看见新约克掐著一个黑髮少年的脖子把他从水里拽起来,齐鲁都没认出来,淮苏几乎要发疯地衝过去,“囡囡!江申嵐!” 水顺著江申嵐的髮丝流下来,混合著他痛苦的眼泪。 齐鲁撤了异能。 埃米尔开启【绝对防御】领域,飞弹炸在一层透明屏障上,连声音都被挡在了外面。 阿米瑞恩感觉到力量回归,他反应极其迅速,操控水流直衝迟钟身边的几个人,带著毁天灭地的杀意。 【囚笼】使用!蜀奕川挡住了阿米瑞恩的第一波攻击,隔离开河水,带著家人们升空,迅速往岸边移动。 “防御性异能者……”格里斯將衣服的水分弄乾,平稳站在水面上,“当年那个无效化异能者竟然没死,迟钟还真是——” 真是心软啊。 新约克“好心”地帮江申嵐拍了拍后背,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掐著他的下顎让他抬起头去看岸边的人,“你仔细看看,认不认识。” “咳咳,咳咳……”江申嵐的睫毛滴下去两滴水,实在是看不清,他摇了摇头,“我没来过东亚……” “可是刚才那个人喊你囡囡啊。”新约克歪了歪头,少年精致的面容上带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你都不让我这么喊。” “真冒犯,对不对?这样吧,我帮你杀了他,毕竟我如此爱你,举手之劳,不用感谢。”新约克笑著说,“作为报答,下次別咬我行不行,好好跟我接个吻。” 江申嵐抬眼。 与新约克的蓝眼睛对视。 他眼底的恨意渲染了一层锋利的血红色,浓烈到仿佛要穿透灵魂,叫囂著生不如死的痛苦。 “新约克。”江申嵐露出一个笑。 他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心,笑得荒诞无稽,笑得泪水横流。 新约克的神色逐渐消失。 燕景云每次在他疼痛难耐的时候,都是一遍遍唤著“囡囡”,他抱著他坐在布满监控和监听器的房间里,一遍遍唤著,仿佛要把这两个字刻在他心底。 ——为什么,燕景云。 ——你要回应我,江申嵐,每次都要回应。这样,下次他喊的时候,你就会条件反射得应答了。 ——谁啊…… 我知道是谁了。 异能【幻境】使用! 骤然的漆黑打了眾人一个猝不及防,阿米瑞恩凝聚的水能穿刺骤然溃散,紧接著就是那钻心刻骨的疼痛,江申嵐把他这么多年受到的所有痛苦都还给他们,扭曲神经,操控大脑—— 去死啊! 新约克痛得猛收手捂住脑袋,“江!申!嵐!!” “给我撤了,不然现在就杀了燕景云!” “你杀了他!你们现在就去杀了他!”江申嵐没了阿米瑞恩的借力,直接掉进了水里,他挣扎著,“燕景云死了!你就再不能威胁我了!” “你杀了他,你去杀了他啊——” 穷途末路的绝望。 破釜沉舟的反抗! 燕锦安衝过去把他从水里拽出来,闪电剎那劈碎黑暗,能量托举起两个人的身体,以最快速度向对岸移动。 “囡囡!”淮苏站在岸边。 把江申嵐接得稳稳的。 三个人同时摔在地上,燕锦安滚了两圈,身上沾满了土,脸的像是小脏猫。 “你,你是谁……”江申嵐看清了淮苏的脸。 太熟悉了,他一定在哪见过,一定…… 淮苏搂著他的手都在颤抖,少年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浸透了水的沉甸甸的衣服掛在他身上,冷风一吹,江申嵐的脸色白得可怕。 燕锦安被齐鲁提溜起来,几人二话不说就是狂奔,闪电噼里啪啦地打在水里,阻断阿米瑞恩的突袭。 “你们也是神?!我怎么都没见过?”燕锦安被齐鲁拽著往前跑,他眨眨眼睛,“你们看见蜀奕渝了没有!他的异能是火控!” 蜀奕川捂著断裂的手臂,一言不发。 “……锦乖。” 齐鲁的声音压抑著致命的悲伤,“燕景云呢?他在哪?” 燕锦安现在心乱得要死,“我哥被关在神殿的禁闭室里了,他们怕我们仨叛变,明明我们不会叛变……嵐哥受不了毒素了,我们不跑也得死,跑了,也许还能活下去。” 当然,没啥概率。 燕锦安现在处於“马上就要死了天堂好不好玩地府里有没有阎王爷”这样的自我快乐之中,他笑得像是淮苏躁鬱症发作的时候,全身上下透露的精神气真的没有一丁点难过。 终於能逃脱那个地方了吗? 哇,终於可以死啦。 哇呼呼呼—— 真后悔刚才没给阿米瑞恩一脚,把他踹进水里,告诉那个混蛋,老子不是好惹的! 他现在高兴地都想放声大笑,天幕黑压压地笼罩下来,闪电在空气中肆虐,一道道劈在人类的武器上,也劈在埃米尔的护盾上。 “锦乖!”齐鲁咬紧牙关,一把將人拽起来背好,“別哭了,都看不见路了。” “我没哭!”燕锦安乖乖趴在他背上,“燕景云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掉眼泪。” 滚烫的泪水滴在齐鲁的脖颈上,止不住地往下流。 燕锦安:“你是谁呀,你是谁呀?我们要去哪里啊?” 齐鲁道:“我是哥哥,我们回家,回家。” “回家?”燕锦安感受到身后的能量,抬手一指天际,黑暗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撕开,一道耀眼的闪电如银蛇般瞬间划过苍穹,劈在法布恩的离子炮能量上,相互撕扯,湮灭。 那光芒惨白而凌厉,似要將整个世界照得通明,却又在瞬间消失,只留下让人胆战心惊的余影。 “我们哪有家啊。”他小声嘟嘟囔囔。 齐鲁觉得自己也要哭了。 “有家的,我们是一家人。锦乖不哭了,马上会有人来救我们,不哭了,不哭了。” “不行!蜀奕渝和燕景云还没有回家呢!我得去找他们,我得告诉他们,回家——有哥哥了,景哥也有哥哥了……” 淮安晚缩在江昼浙怀里,风裹著他们速度加快,与楚雾匯合。 “锦乖现在已经情感隔离了。”淮安晚说,“大脑为了避免他陷入崩溃境界,採取了保护机制。” 第62章 追逐战 江申嵐咳了几声,在淮苏米白色保暖衣上落下点点红梅。 他撑著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伊塔利亚出事时,阿米瑞恩先把燕景云关起来了。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人类没有能力发现伊塔利亚的擬態,也不可能抗住感染,咳咳咳——我们两个被带出来,我不是战斗力。” 他不是战斗力,他是人质。 江申嵐吐了好多血。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他伸手抚了一下淮苏的脸,眼神迷离,好像是忍受什么巨大的疼痛,脸颊反而多了点红润,“燕景云说,回应囡囡……他知道……什么……” 迟钟扭过头去看他。 淮苏想要说什么,他已经尽全力减少顛簸了,为了让江申嵐舒服一点。 可是,可是,他看到了,血……黑红的血,从江申嵐七窍中流出来…… 淮苏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栽了下去。 他死死抱住江申嵐,稳住身体后,跪坐在地上,颤著手碰了一下他的脸。 “囡囡……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囡囡!!” 他忽然想到,燕锦安说的,忍受毒素…… 毒,囡囡中毒了,左古陇可以解毒! “你再撑一下,阿陇可以解毒,囡囡,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我是哥哥啊,我们是一家人的……” 江申嵐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內臟都被格里斯碾碎了。疼得要死的劲头已经过去了,现在没有任何知觉,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听力。 “哥哥……” 他靠在淮苏胸口上,血泪滚滚而下,浸透衣衫。 “我害怕。” 这个世界会有阴曹地府吗? 判官会审判我这么多年的杀戮吗? 我会下地狱吗?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我害怕,哥,我怕。 ——江申嵐小时候怕黑,连一个人睡觉都不敢,必须要把他抱得紧紧的,才觉得有安全感。 ——小孩娇气,怕冷,睡著了直往大人怀里拱。 江申嵐的体温被寒风夺走,一丝一毫都没有留给家人。 就好像很多年以前,淮金陵靠在淮苏胸口,轻轻唤著他的血亲哥哥,血从眼角流下去,他说哥哥不要哭,哥哥,不要哭…… “囡囡?” “囡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淮苏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眼泪根本没有停下来过,在风雨摇曳中死死抱住江申嵐的身体,尖叫著嘶吼著发泄心中的疼痛,直到最后声声泣血再发不出来一丁点的声音。 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淮苏好像听到了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臟“咚咚咚”得跳动,频率高到病危,窒息感不断加重,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住他的四肢向不同方向拉扯,伤口被高浓度盐水浸泡痛到说不出话。 暴雨倾泻而下,冲刷著生命。 岸边没在齐鲁使用【眾生平等】时撤离的人类已经全部被干掉了,尸体堆在岸堤上,触目惊心的红色顺著地势匯入河水中。 闪耀按著耳麦,怎么也呼叫不了诺依,他坐在车里极速撤离,通讯器显现出来航母运行路线,蓝色的光照亮了他的琥珀色眼睛。 “现在,北美分基地,北非分基地,调动百分之八十战斗力量,攻击【神殿】。” 闪耀抬头看了眼雨幕。 “总部防守力量薄弱,特战部队潜入作战,先杀华斯塔尔,斩断连接。” 格里斯淡然地收回手,催动毒素髮作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江申嵐一死,幻境异能消失,那些疼痛感消失,他们恢復正常的感知器官,露出嗜杀的一面。 “杀了吧。”格里斯轻描淡写地定下他们的结局,扭过头去,踩著水面往岸上走,指挥道,“新约克,入侵人类的武器系统。” 新约克表情不太好,他遥遥望著江申嵐,颇有一种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弄坏的不爽感。 “知道了。”他发动异能【数据操控】,冥蓝色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一双天蓝色眼睛滚过去无数编码数据,入侵人类的武器系统。 天空中极速飞行的战机亮起刺眼的红光,瞄准系统出现问题,指挥室的肖齐朗屏能力把暗网排行榜上的所有能请动的黑客全拽过来反击新约克,按著通讯器吼,“先杀新约克!” 千里之外的林浮闽就差最后一点占据临禾市周边的一个无人机武装仓库,忽然被反向攻击,对方的能力比她强了好几倍,顺著网线就找了过来。 林浮闽怔了两秒,果断一拳干穿电脑,“操!” 林当归嚇了一大跳,从沙发上跳下来去查看林浮闽的手,“姐!流血了流血了!我去拿药!” “不能被反定位了,对面新约克那傢伙出手了。”林浮闽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指骨上的血,“可恶的数据操控,联邦怎么还没杀了他!” 寧回抱著膝盖坐在沙发上,表情木木的。 唐晋原和秦杉时离开,没有带他们。 新约克没反追踪到,也就不在乎这搞事的黑客,一边跨越千里去攻击联邦的人工智慧诺依,一边操控无人机开始轰炸人类的军事基地。 “诺依,怎么感觉……” “什么?” 新约克摇了摇头,被瑟伦带上岸边,“没什么,诺依的防火墙很难攻破,联邦技术部的能力有所提升啊,拦截我的黑客很多,我尽力。” 阿米瑞恩凝聚极其细微的水元素丝线,迟钟蹭了下脸上的雨水,他能看到水丝折射了一道能量爆发的蓝光,那很锋利,比刀刃还要可怕—— 他想去抓鹤衍,想要他躲开。 阿米瑞恩意念一动。亮著冰冷光泽的水流从所有人前一闪而过,快得像是绷紧弓后飞出去的箭矢。 “唰——” “錚!!” 水丝骤然停在半空。 楚雾异能发动,意念控制! 赶上了! 白色的光包裹水丝,强行按在了半空中——距离淮苏的脖子只有两厘米。而后寒冰一分一寸侵染,水流冻结时发出“咔咔”的声音,低温覆盖大地,却带来生机。 阿米瑞恩眼眸微动。 【元素控·冰】的伊万诺夫没来,这冰控不是他。 灵核持有者? 还是,苏埃伊里…… 阿米瑞恩再次挥手,从河里抽出水流进攻。 剎那,无数冰块从地下迅猛崛起,挡在淮苏身前。冰墙厚重且紧密排列,形成半包围式,將家人牢牢保护住。在沈陌黑的操控下,周围空气的绝大部分水汽都匯聚到冰墙里,避免被阿米瑞恩隔空利用。 强大的异能之力如汹涌的暗流在空气中涌动。冰墙散发著刺骨的寒气,蓝色光芒洒在上面,折射出绚丽而冰冷的光芒。 旗蒙抱著楚湘【瞬移】到淮苏面前,【阴阳】异能发动,一颗小白球从江申嵐身体里飘出来,被楚湘融合在自己身体里,他拉了一把淮苏,劝道,“苏哥,哥,快走!” 秦杉时再三叮嘱他们,如果遇到欧洲的神明一定要跑一定要跑,能避则避绝对不可以正面迎敌! 永远不要小瞧阿米瑞恩的实力。 尤其是在雨天,潮湿的空气,到处都是水,只要给了他一点使用异能的余地,阿米瑞恩就是神明。 旗蒙没有丝毫犹豫,带著家人立刻瞬移逃走。 阿米瑞恩几下破开冰墙,却不见迟钟踪影。 跑的真快。 “你们毁了这里,给伊塔利亚和玛伊雅弥报仇。”阿米瑞恩挥了挥手,海一样蓝的眼睛里捲起了风暴,“我和伽纳答,路德维希去追。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我要把这群傢伙的脑袋做成纪念品,摆放在我的收藏室里。” “平安,宝贝。”法布恩拍了拍伽纳答的肩膀,给他一个飞吻。 暴雨倾泻而下,但法布恩身上没有湿一点,水汽全被格里斯挡在了外面。 伽纳答使用异能的姿態非常优雅,像是跳舞一般,修长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偏红的髮丝落在他脸颊上,狂风捲起河水形成巨大的水龙捲,配合著而阿米瑞恩水雾凝聚成滔天巨鯨,以排山倒海之势席捲而去。 战机扫射,子弹凌空而至,阿米瑞恩全身化成水流散在天地之间,无影无踪。 “事態紧急,只有一辆辽哥亲手改造的加长版跑车。”旗蒙一脚油门狂飆二百八十迈,“粤哥那边断开了心灵沟通,我们联繫不上秦哥。” 车里塞下了“弱病残”人员,其余人藉助汐青源的【悬浮】加楚雾的【意念控制】加江昼浙的【风控】,达成飞行模式,紧紧跟著车辆。 “锦乖!你干什么!给我进去!” 左古陇一边给蜀奕川治疗手臂,促使血肉再生,一边伸手去抓燕锦安的衣角。 楚湘直接抱住燕锦安的腰,“你往哪去?!外面危险!” “我是雷电控异能者,我强攻的!”燕锦安掰开楚湘的手,回头笑了一下,笑得那叫一个开朗,“谢谢你们救我狗命,虽然,我没打算活过今晚。” “闭嘴,不许说这种话!” 楚湘被电了一下,没力气拽他,燕锦安从车窗爬出来,杜绝自己归类“弱病残”,强行把沈凇这个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塞进去,他站在车顶上,面对“嗡鸣”的巨鯨,周身的闪电越来越粗。 “锦乖,回去,外面危险!” 江昼浙是这么喊他的,但还是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从【异能狩猎】里活下来,可不是闹著玩的!” 燕锦安抬眼,黑眸中白光一闪。天空中乌云翻涌,如墨色的巨兽在苍穹之上咆哮,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撕裂云层,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战歌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只见他微微抬起手,天空中的闪电仿佛受到了召唤,瞬间变得更加狂暴。一道巨大的闪电如巨龙般从天而降,狠狠砸向后方追逐他们的水龙捲。 闪电穿透水龙捲,撞在大地上,霎那间山石崩裂,尘土飞扬。 空中的人类战机瞬间砸下去三个,火焰腾空,滚滚黑烟升起又再次被水雾吞噬。 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让眾人看清阿米瑞恩凝聚的水雾距离他们有多近。 “呜呜————” 滔天巨鯨的叫声低沉而雄浑,仿佛古老的钟声在海洋中迴荡。它带著一种深沉的力量,每一声都能穿透厚重的雨幕,传向远方。 仰起头来的那一刻真的有点心悸,它近乎就在他们头顶上,深蓝色的水滴凝聚在一起,高耸入云,像是远古神话中描写的巨鯤,不知其几千里也,腾云直上,生死只一瞬间。 狂风带来巨大的吸引力,一度要把车辆顛倒过来,被楚雾强行压回去。 江昼浙根本抢不到控制权,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可笑。 巨鯨张开大嘴,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出现。周围的水流和空气开始形成一股奇特的气旋,隨著鯨鱼嘴巴的张大,“微小生命”和“浮游生物”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朝著那张大嘴涌去。 战机在巨鯨体內扭曲,碰撞,坠落大地。 蜀奕川展开【囚笼】,將水汽挡在外面,沈陌黑凝聚寒冰形成防御,旗蒙几次使用瞬移,但不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被笼罩了。 就在这时,淮苏猛地扭头,外面狂风暴雨加闪电,雨幕之下黑得什么都看不到,他喊道,“右侧方八点钟!路德维希金属切割!凇儿——” 沈凇按住座椅,发动异能【阴影穿梭】,整辆车子都模糊了起来,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江昼浙猛地调转方向,侧过身去,抓住旁边的沈陌黑直接被风掀了出去,这才侃侃躲过去凌空而来的钢筋。 钢筋直接插在高速地面上,撅起一大片水泥,撞飞路中间的护栏,擦出巨大的火。 路德维希脚下的火焰推进器在暴风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他在一定距离之后控制钢筋高高举起,隨后像是暴雨一般落下,劈开云雾,撕裂空气。 旗蒙油门踩到底,猛打方向盘,扭曲著车身配合沈凇艰难而断断续续地虚化整辆车子来躲避钢筋。燕锦安被晃得一个没站稳直接往下摔,楚雾抬手【意念控制】抓著崽子后衣领將人拉上来。 “剎车!”淮苏叫了一声,“前面水墙!” 二百八十迈撞上去他们都会死! 旗蒙立刻踩下剎车,车子轮胎一路火带闪电地衝过去,降低速度所带来的时间足够沈陌黑直接冰封水墙,隨后淮安晚一道爆破符咒落在前方,炸开冰墙穿过去,旗蒙再次加速往前冲。 第63章 围杀 路德维希似乎是倦了这样的追逐战。 他加快速度,火焰推进器喷出蓝色火焰,火焰中间闪烁著一圈圈亮眼的圆环。路德维希在短时间內得到了极大的加速度,速度之快產生了震耳欲聋的音爆。 他在高空一个翻越,扭曲融合形成的巨大斧头劈开蜀奕川的【囚笼】,砸碎沈陌黑的冰墙,即將把车辆竖著劈开的之时,燕锦安一个起跳带著闪电撞开路德维希。 两个人直接翻滚出去落在马路上,隱匿於迷雾消失不见。 “锦乖!!” 江昼浙刚准备掉头,水雾忽然瀰漫开来,像一只大手遏制住了他的动作。 “先管好你们自己!” 阿米瑞恩从被砸开的囚笼缝隙里涌进去水汽,然后凝聚身形,他一只手直接刺穿了车顶,牢牢稳住身体,紧接著抬手水流即將把车顶上的鹤衍的脑袋削下来。 “哥!” 齐鲁一秒发动【眾生平等】,江昼浙早有准备,控制风速停下来,但是“剎车”速度有些过分快,沈陌黑一手抱住他摔下去,两人直接在地上滑出去几十米,衝击撞断了沈陌黑的手臂,但好在是有最后一点风的缓衝,没出大问题。 异能全部消失。 水哗啦哗啦落下来,倾盆大雨此刻完全具象化,打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鹤衍手握手术刀直逼阿米瑞恩面门,上面还残留著玛伊雅弥的血,后者空手接白刃任由刀子扎进自己掌心,没有痛觉一般穿透刀柄直接抓住了鹤衍的手。 隨后另一只手从车顶抽出来——金属划得鲜血淋漓——接住了楚雾的拳头。 楚雾和鹤衍同时一愣,汽车在高速上飞奔,深冬的狂风吹动他们的衣服,阿米瑞恩金髮飞扬,海蓝色眼中的疯狂令他们不寒而颤。 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不赌己方救援。 阿米瑞恩向前发力,车顶没有支撑点,楚雾和鹤衍猝不及防往后仰去,重心已经偏移,最多也只是把这傢伙一同带下去。 时速二百迈,不死也得残。 赌敌方怕死。 齐鲁从车的侧方镜看到楚雾一闪而过的黑髮,耳畔是楚湘悽惨的叫声,“哥!!” 楚雾在半空中调整了姿势,没让后脑著地,但还是滚出去好远才停下,剧痛感侵袭了思维,他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浑身上下哪都疼得要命。 手臂断了,骨头甚至刺穿了皮肉捅出来,楚雾咬紧牙关,感受到身边破空的声音,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滚躲开,睁眼看去,手术刀插在鹤衍手心,血往下滴。 两个人相互抵制,阿米瑞恩手臂青筋暴起,死死盯著鹤衍那双金红色异瞳。 刚刚,阿米瑞恩夺走了手术刀准备送楚雾下地狱,被鹤衍拦下,两人较著劲,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纯肉搏也就阿米瑞恩能跟鹤衍过过招了。 从车上摔下来还能活动,楚雾是真心佩服这两个傢伙的肌肉密度,阿米瑞恩就算了这混蛋穿得也多,鹤衍和自己外面羽绒服里面还是病號服,单薄到都察觉不到冷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估摸著肋骨断了几根腿骨锁骨又有多少断裂的,忽然吐了一口血,低头一看还有內臟碎片。 大概是刚才动作有点大,骨头插进內臟了。 草。 楚雾从口袋里摸出防身用的蝴蝶刀,猛扑过去对准阿米瑞恩的脑袋往下扎,后者甩开鹤衍抬起手臂硬抗,刀刃刺穿他的小臂,绿色的毒液混著血往下淌。 阿米瑞恩的眼瞳有一瞬间失焦。 妈的,赌错了,这群人真不要命。都这样了还不肯收回异能。 他不知道自己异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那群人为什么会拋下同伴,他记得东方人很重情感的。 不对,不对,迟钟那个狠心的傢伙,能把四个孩子全扔在欧洲不管,东方人一点情意都没有。 拥有异能的时候,阿米瑞恩何时怕过,他是绝对的强者,是绝对的无敌,暴风雨之下无一生还。 可恶的迟钟,竟然没有剷除那个无效化的异能者,他不怕自己被顶替吗?!东方神明的无上地位…… 帝王身侧怎容他人酣睡! 阿米瑞恩將生死置之身外,另一只手抓住楚雾的断臂,“咔咔”两声捏得粉碎。他肌肉紧绷,一脚踹在楚雾腹部。 “砰!” 一声枪响。 江昼浙开了枪,他摔在地上伤得有点手抖,为了避免打到鹤衍,刻意避开,子弹穿透了阿米瑞恩腰腹,从另一侧贯穿而出。 枪是沈陌黑的,他伤得更重,握不稳枪。 楚雾向后倒去,脑袋磕在路边围栏上,凸起的钉子扎进他后脑。 “湘儿……”他张了张嘴,“湘儿,章儿。” 他养大的弟弟妹妹,他的血亲。 刀尖舔血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他经营丛林这么多年,在整个亚洲都是数一数二的黑色组织,掌控百分之八十的黑色交易链,想让他死的人数不胜数。 楚雾想过很多次死亡,也自杀过几次,但每次想到家里担惊受怕的弟弟妹妹们离开联邦无处可去,他就害怕到不敢死了。 我的湘儿怎么办,什么孤魂野鬼也敢占据他的身体,我的湘儿…… 黑眸失去光彩,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三千米,二百八十迈,半分钟的时间,齐鲁的无效化领域会覆盖不到他们的。 鹤衍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他用手臂禁錮住阿米瑞恩,拔出手术刀又狠狠刺进他脖子里,血飞溅出去,后者抬起手臂抓住他。 就在这时,天地间白光一闪,刺痛眼睛,所有人无一例外短暂失明。 好像有点凉,但是鹤衍眼睛看不清是什么。 他感觉到这个混蛋死死抱著他手臂的两只手缓慢地卸了力气,紧接著垂落下去,才鬆开刀子。 后知后觉的眩晕感涌上来,鹤衍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臂,缓慢恢復的视觉让他发现阿米瑞恩也用那沾满了毒的刀子扎进他手臂里,楚雾向来不怎么留后手,绝对见血封喉。 “迟钟。” 鹤衍往车辆远离的方向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最后摔在地上,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声音。 江昼浙扑过来查看他的身体情况,看到鹤衍发紫的嘴唇和变黑的手臂,他哆嗦著身体试图绑住伤口不让血流出来,“阿衍,你再坚持一下,阿陇绝对可以解毒……阿衍,我们才刚见到钟哥啊,不能,不能……” “走。”他说,“活下去。” “阿衍!” 刚刚那白光一闪,车辆直接熄火,往前滑行了几百米才停下来,再无法启动。 “闪电,锦乖引发了磁场紊乱,车坏了。”旗蒙尝试无果后选择下车,“走,去帮忙!” “哥!哥——”楚湘推开车门,踉踉蹌蹌地跑过去,暴风雨那么大,卷著他瘦弱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待他看清楚雾满身血的残破样子的时候,只觉得心臟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腿一软跪在了旁边,抓住楚雾的衣袖,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顺著他的脸颊落下去。 左古陇探了探鹤衍和楚雾的脉搏,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摇了摇头。 迟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楚雾用的毒太霸道了,无效化领域没有消失,都是凡胎肉体,鹤衍和阿米瑞恩已经毒发身亡,只有【起死回生】才能——不能,这个世界没有復活的异能。 另一边。 燕锦安把路德维希撞下去之后,两人摔在马路上,疯狂的闪电刺激得路德维希浑身紧绷,他將肉体金属化,断裂的骨头瞬间癒合,抡起手臂粗的钢筋直劈燕锦安的脑袋。 小孩在地上一滚,马上躲过去,再准备使用异能时,却发现又一次出现了无法使用的情况。 路德维希金属化消失,沉重的钢筋他也抡不起来了,乾脆直接握紧拳头上去,论肉搏干架,他还是要比燕锦安厉害一点的。 燕锦安动了动腿,刚才摔下来有点猛,他的腿好像断了,疼得厉害。 疼点好,有痛感说明我还活著。 燕锦安撒丫子就跑,往车辆的方向跑,路德维希没动,他抬头看向远处还在加剧的狂风,就知道这无效化是范围性的异能,只要超过了一定距离,就不会被影响。 他们离开得够远,他就能恢復,然后杀了燕锦安。 “你不怕燕景云死吗?” 路德维希冲他喊,“你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燕锦安都气笑了,“我现在收手,然后被你们带回去再洗脑一通吗?知道伊塔利亚死亡的时候,你们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哥按在桌子上逼问他!” 燕景云听到了耳麦里的声音,他听到了蜀奕川的声音,眼中的希冀终於刺破这漫无天日的黑暗显现出来,阿米瑞恩按著他的脑袋狠狠撞在控制台上,而后又抓著他的头髮,迫使燕景云仰起头。 “你知道——迟钟没杀他们,你竟然敢不说实话,燕景云,我真是太心软了。” 他甩手把燕景云丟给佐藤本阳,抓起燕锦安往空间锚点走去,“给我弄成傻子,老子答应迟钟照顾他一辈子,怎么都是养,傻子好养活。” 燕锦安死命挣扎,被格里斯的指尖按住眉心,他轻声说,“再乱动,就杀了他。” 到了临禾市,他听见那声被燕景云碎碎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囡囡”从其他人嘴里喊出来,他们是一样的黑髮黑眸。燕锦安立刻选择逃跑,他要为江申嵐求一条生路。 “锦乖。” 那个男人是这么喊他的,同样,这个称呼只有燕景云会在私下里这么喊,声音很轻,又一遍遍地喊,让他刻在心上。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再也不要被你们控制……”燕锦安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要回家!” 范围远离,异能回归! 路德维希操控金属碎成针,在他的雷霆领域中寻找突破口。听到燕锦安的话,他冷笑出声,“他们如果真的在乎你,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在欧洲待这三年,又怎么可能让迟钟被人类夺走三年!” 燕锦安才不听他的狗屁道理,勤勤恳恳跟著他们在各方跟人类作战,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可这群人作贱他们到了如此地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消失。 闪电持续不断地闪烁,宛如密集的银色蛛丝在天幕上纵横交错,编织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燕锦安抬手,白色雷电在他手心逐渐凝聚成实体,化为白色长剑。 路德维希凝聚周围所有金属,钢筋融合形成巨大的斧头,他全身金属化完全不怕闪电,两股能量交织相碰,巨大的能量场瞬间破开了风暴,刺眼白光照亮天地,磁暴场扩散出去,周围一切机械全部故障。 新约克惨叫一声,被迫收回意识。天上战机纷纷扬扬落地,冒出一团团黑烟。海面上赶来支援的一些舰队也瞬间失去了信號连结,人类部队迅速摘了耳麦,电脑瞬息间彻底黑屏。 一根不起眼的针穿透雷暴,径直刺穿燕锦安的胸口,扎进他的心臟里,在路德维希的控制下再度分解,把他的身体搅得粉碎! 雷电领域破开。 “你要是长成了,必为我们的心腹大患。”路德维希握著手臂粗的钢筋,直接插进燕锦安胸口把他钉在了地上,“要怪,就怪当年迟钟丟下你们吧。” 燕锦安抓著钢筋挣扎,双手鲜血淋漓,他死死盯著路德维希,恨得咬牙切齿。 最后归为死寂。 路德维希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燕锦安死了,但是磁暴对电子元件造成的损失无法改变,通讯彻底损坏,他们和总部断联了。 必须马上杀了那个无效化异能者。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伽纳答在他身旁凝聚身形,红髮略有一点潮湿,他脸色发白,眉头紧锁,“阿米瑞恩被杀了。” 路德维希差点以为伽纳答说了什么小眾的语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是英语吗? 阿米瑞恩死了? “我看到了,无效化领域內极限一换二,他没能带走迟钟,也把自己留在了那里。”伽纳答用力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他垂眸,“通讯器完全断联,我不建议我们再强攻无效化了。” “不,相反,我们必须猛攻,必须杀了他。”路德维希拎起钢筋,“不然人类炮轰的时候,埃米尔会失去防御。我们都得死。” 伽纳答看著他。 “你去找格里斯和迦楼罗。”路德维希说,“无效化的只是异能,並非大自然。” “我马上。” ———— 碎碎念: 迦楼罗 伽纳答(这个还用说吗) 瑟伦(前面出现了一下) 相信我,我能接著写,故事距离结尾还很远!这些人目前是真死了,秦哥没有过来是因为我写的时间有点乱,新约克用异能的时候秦哥刚出发,so再打一章,最后一章! 你们喜欢剧情线还是干架线。 我喜欢剧情(打不动哇——) 第64章 醒来吧 迟钟真的很懵,他觉得自己一直被推著走,无论在哪里,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从睁眼开始,陌生的人,模糊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只能被动接受,然后按照各方势力铺好的路,往前走。 纵然前方万丈深渊。 寧回是起点。 迟钟听从安良笙的建议去和心理医生交流,试图回忆起什么。他记得自己推开门的时候,寧回泡好了名贵的茶,坐在沙发上,抬眼时那亮起来的希望,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迟先生,您好。我是寧回。” 迟钟坐在她对面,闻著很舒服的沉香,一点点擦亮了自己的记忆。 可那真的是他的记忆吗? “我好像出生在一个很混乱的地方。” 后来他被墨空带来了长安,他记不清自己怎么跟墨空遇到,就这么来到了世界第一大城市,他接受教育,跳级考上大学。迟钟不知道后来的北美,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了军队,怎么成了上將,又是如何指挥异能狩猎。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寧回也是这么说的。 她没有反抗联邦,顺势而为,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去回忆了。 別去想。 为什么? 寧回的眼睛是圆圆的杏眼,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千言万语都在那藏掖著的不易察觉的泪水中。 迟钟想明白了。 那些都不是他的记忆,所以寧回让他不要去想,回忆越清醒,他越迷失自我。 隨后齐鲁霸道地挤过来,捧著阳光和鲜,无理地在他心臟里圈定一块地方,大大咧咧地住进去,不容任何反驳。 他带著迟钟去外面逛,不夜城人山人海,他们看了表演,欣赏了烟秀,他想把所有东西买下来送给他。齐鲁的眼神在说,我们曾经相识相知,我是你很重要的人。 也是在不夜城,迟钟见到了念儿。 在那一刻他就该知道自己不是寻常人类。 异能者,神明,神使。 闪耀容忍他的逾越,给了他进入顶层区域的权力,可以在核心圈来去自如,他们似乎从不对他保密任何东西,闪耀批文件都当著他的面——仿佛他真的是联邦的上將。 诺依如影隨形。 心有灵犀的,鹤衍知道他要什么,所以在简歷第一条就写得清清楚楚,让他一眼看到。鹤衍就坐在寧回的办公室等著,胸有成竹。 晚上的宴会,岭穗粤端起酒杯遥遥一笑,长裙礼服的岭紫荆温柔注视,以及小澳迫不及待捧起她拥有的一切凑到他身边。 也是在这一晚,异能正式拉开帷幕。 危险和温馨並存。 “顾家,是当年帝国的五大家族之首,人类联邦成立之前,顾家家主近乎把控帝国財政,是你绝对的信徒。他们信仰神明,相信你和鹤悯会从外面回来,摧毁人类不自量力的政权。但是鹤悯死在了异能狩猎中,而你音讯全无。” 淮苏紧紧抓著迟钟的手臂,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却还坚持把所有已知信息一股脑塞给迟钟,“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他建造帝国,是东亚的神明。他和阿米瑞恩他们一样,帝王身侧不容他人酣睡,他要杀我们,你演了一场戏,我们就此隱姓埋名混入人类社会。” 他脑子乱得厉害,说话顛三倒四,外面暴雨侵袭,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车后面又是燕锦安的叫声,混乱不绝於耳。 “北美异能狩猎结束之后,神明占据欧洲,你消失,我们的四个孩子被留在了那里,他们过得不好……我们去不了,我们的身份,欧洲防守,还有,还有……我对不起,对不起,我……” 迟钟拍了拍他的肩膀。 淮苏捂著嘴冷静几秒,继续讲,“顾家很早就在为神明铺路,为了占领东亚。现在更加光明正大地运输灵核,临禾市只是第一步棋,娱乐明星的影响力很大,周文宇叶瑾轩,苏家背叛顾家,被报復了,还有唐家。姚念儿一定很早就与顾家有联繫,姚念楠是异能者,死去的灵魂湘儿可以看见……” 他觉得还有很多没说,这么长时间所查到的消息,可是淮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还有什么没说,他脑子转不过来了,天旋地转,上帝之眼所接受的信息太多,淮苏双向情感障碍发作,没办法思考。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东亚,要比其他地方,好一点。我希望人类解放……这是我们努力了很久的结果,我不想被破坏。”淮苏垂眸,“你能活下去,也能走很远。钟哥,实现和平共处,是我们的伟大理想。” “如果我们死了。”他最后交代遗言,“你不要恢復记忆。” “我怕你没办法接受,异能暴走的代价,人类没办法承受。” 迟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淮苏的上帝之眼看到了外面,他又转过身开始指挥。 所有人都在和死神赛跑。 唯有迟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 狂风暴雨像是从世界尽头席捲而来的洪荒巨兽,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肆意地宣泄著它的力量。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如同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向大地,汹涌澎湃的黑色海涛在天空中不断翻滚、搅动,互相推搡著,似乎要將整个天空都吞噬进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果我们死了…… 迟钟的心臟仿佛被人揪起来,疼得喘不上来气。 他看到了鹤衍,死寂地躺在地上,黑红的血被雨水冲淡,蔓延了那么远。 “那是阿米瑞恩,这世间最强的神。”蜀奕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有【眾生平等】,我们所有人都会在一瞬间被他杀死。他死了,我们才有一点反抗神明的可能性。” “他们很强大?” “从异能狩猎中活下来,没有弱者。” 左古陇把楚湘从地上拉起来,“马上离开,这里。不哭了,省点力气。锦乖的电磁暴影响了人类的武器,我们现在马上走,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楚湘使劲摇头,“不走!我跟我哥死一起!我不要走,不能把我哥丟下,別把他一个人丟在这里!” 齐鲁直接把他扛起来,翻过高速围栏,往两侧的森林里狂奔。 江昼浙把断骨接回去,拿走带毒的蝴蝶刀和手术刀,一行人再次隱匿於风雨中。 没多久,沈陌黑忽然停住,他举起枪对准某个方位,暴雨让他无法看清那边的人,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別开枪!”机械音穿透雨幕,闪耀戴著头盔,穿了一身作战服,“秦杉时找你们!” 他举起手,把脆弱部分露出来,“秦杉时,洛之豫,燕霽初,沈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起弄死欧洲那群傻逼解放全世界可是我们的共同目標,跟我来。” 没有人动。 “秦哥……”淮安晚垂眸思索,“秦哥向来不露面联邦,他们不会知道他的名字的,也许是真的,秦哥从长安过来了。” 齐鲁保持怀疑態度,“怎么可能,战斗机都不会飞这么快的。” 闪耀往前走了一步,沈陌黑和旗蒙挡在家人面前,手里都拿著枪,警惕心非常强。 “这是录音笔,你们自己听,他知道你们不信。” 闪耀找他们並没有费多大功夫,看暴风雨最微弱的部分就是了,躲过狂风进入无效化领域,上將移动速度相当快,迅速追上了他们。 汐青源接住了录音笔,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秦杉时的,上面的纹是榆叶梅,比较少见。 “我是秦杉时,请信任人类,速归。” 是他清冷的音色。 旗蒙和沈陌黑缓缓放下枪,闪耀耸了下肩,又往前走,江昼浙“嘖”了一声,“带路走啊,你靠近我们做什么?!” “我能走近路干嘛绕远。”闪耀用麦克风扩大声音,按著勉强维持的耳麦,“我说三二一,撤了你们的无效化异能。” “你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法儿,异能一撤瞬间能被伽纳答的狂风撕碎!” “空间漩涡!” 闪耀满脸不爽,“我有空间漩涡,別扯皮了,站在一起聚拢点,有什么疑问回去再说,我说三,二,一!” 齐鲁收回异能,蜀奕川展开囚笼作为防御,闪耀在脚下释放空间漩涡。 暴风瞬间涌进来,但差了一点,並没有捕捉到他们。 像是穿过了一层水膜。 因为是往下穿梭,闪耀设定高度两米,以防他们个子太高卡在半道被削了脑袋,这也导致几位没做好准备,摔得七荤八素。 沈辽一把將沈凇抱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检查了一遍宝贝妹妹的情况,“受伤了?!伤哪了?阿陇你快点先给凇儿疗伤。” 旁边沈陌黑断了条手臂,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沈辽,试图唤起他的兄弟情,“哥,我也受伤了。” “哦。”沈辽抱起沈凇放在椅子上,蹲下来脱了她的鞋子查看脚踝骨头的受伤情况,还是有点严重,都红肿了。 闪耀拉著迟钟把他按在椅子上,马上有医疗部队的人上前检查情况。 燕霽初先看了眼迟钟,而后扫了一眼家人们,皱著眉问,“阿衍呢?没跟你们一起?老雾不是也来临禾市了?” 楚湘“哇”一声就哭了,扑进洛之豫怀里,“豫哥!哇哇啊啊,我哥哥,我哥哥,阿米瑞恩,阿衍,呜呜呜呜……他们同归於尽了呜呜呜呜……” 洛之豫心头一颤,抬手按住楚湘的脑袋,“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淮安晚有点站不稳,燕霽初急忙把人抱到沙发上,墨空已经令人准备乾衣服和热水了,不过事態紧急还没来得及,开著取暖装置呢暂时先撑一撑。 “囡囡……”淮苏自言自语了一句,已经丟了魂了,他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满脸的泪。 沈凇死死抓住沈辽的手,“哥,我对不起,我,我没能救下小渝儿,对不起……” 蜀奕川一直没回过神。 燕霽初咬了下牙,他扭过头问墨空,“能找到燕锦安和燕景云的踪跡吗?” 闪耀掀开头盔,捏了捏下巴,“据我所知,燕锦安大概率是死了,因为雷暴消失了。没有探查到燕景云的下落,他没来。不过我们已经派遣北美特战部队混进神殿大本营去杀了,楚章是你们的人吧,应该能救燕景云。” “救不了。” 秦杉时拢了一下披风,轻轻摇头,“阿米瑞恩死了,损失了最强大的战斗力,异能者会被逼急的。章儿救不了景云,她来不及。” 燕霽初抬手狠狠按在自己的眉心,他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髮,深吸一口气又艰难呼出来,止不住的眨眼,背过身低下头,手指攥得咔咔响。 微红的眼眶阻挡不了他眼底的杀意。 “我要去弄死他们!”燕霽初转身往外走,“不死不休!我不能放过他们!” “阿霽!”洛之豫呵住他,“过来,別做傻事!” 秦杉时缓慢站起身,他虚弱得甚至还需要墨空帮扶一把。 “你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墨空的耐心在急速消耗,他按著耳麦,被扰乱的磁场还没有完全恢復,说话一直断断续续的,难以联繫长安。 秦杉时径直走向迟钟。 “有什么预言吗?”洛之豫问。 眾人只见秦杉时抱住了迟钟,他好像说了什么话,但他们都听不见。 迟钟听到了。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秦杉时鬆开他,食指竖起按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他的黑眸里出现一个白色漩涡,逆时针旋转著。 迟钟耳畔忽然“嗡鸣”一声,大脑一阵刺痛,就像一道闪电在脑內炸裂,无法抑制地露出惊恐和痛苦的神色。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双腿就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一软。 周围的世界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最后的视线里,眾人不明所以地呆呆得看著一切,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杉时说的是—— “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醒来吧。” 第65章 你去救人 “不会有比当时更糟糕的结局了,我想要挽回些什么……我想救他。请您帮帮我。” ………… “三天时间,不过只能一次。” “代价呢?” ………… “我没能,救下他……” “不怪你,不许自责,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要再去想了,我们还有很多以后,你救不了所有人,总会有死亡的。” ………… “您太任性了。” ………… 头很痛,像是要炸开一样。 迟钟从那混乱的“梦境”中挣扎著醒过来,脑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紧似一阵地疼。 每一丝微弱的光线都像是锐利的针,直直地刺向他的双眼,耳朵嗡鸣,浑身发烫,他用手抱住脑袋,手指深深嵌进头髮里,像是想抓住那疼痛的源头將其揪出。 太阳穴处如同有小鼓在一下下重击,“咚咚咚”,每一下都伴隨著沉闷的痛楚,这疼痛顺著神经蔓延开来,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住,沉闷又胀痛。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只亮了一个小小的夜灯,暗灰色窗帘挡住了外面的灯光绚丽,迟钟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疼痛感退去,他逐渐恢復知觉,柔软的被褥和適宜的温度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这是哪? 迟钟缓缓坐起身,床头灯亮起柔和的光,紧接著是诺依压低声音的话语,“检测到您的心率过快,体温升高。迟先生,您做噩梦了吗?” ——“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那人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迟钟猛地扭过头问,“诺依,现在是什么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日期呢?” “现在是人纪三十八年阳历一月二十三號、阴历腊月二十四日,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腊月二十四……小年是昨天晚上。 二十三日晚上齐鲁带著他去了不夜城,二十四日晚上的宴会,出了大乱子,二十五日凌晨他显露出异能,早上面见楚湘,隨后闪耀他们马不停蹄去了临禾市。 二十六日凌晨一点,他和鹤衍也前往临禾市,下午两点被异能者江申嵐和蜀奕渝偷袭。二十七日凌晨一点,楚湘被灵魂占据身体,隨后开始了混乱的廝杀。 他真的,做了,一场,梦? 梦? 太真实了,异能,死亡,都太真实了,也太荒谬了。 “诺依……”迟钟看著自己的手,“我一直在这里睡觉吗?” “是的,您从午夜二十三点三十六分进入睡眠状態,睡眠质量良好,一直到刚刚您惊醒,总共睡眠两小时十一分钟,深度睡眠不足半小时。” 人工智慧是不会骗人的。 迟钟翻身下床,赤著脚踩在地板砖上,推开暗门。 闪耀坐在办公椅上跟其他人进行视频会议,上將托著腮,冷笑著,脸色非常不好,仿佛如果他有能力绝对顺著网线把对面的人按著削一顿。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见迟钟脸色发白呼吸不顺畅的样子,挑了下眉,神情有所缓和,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做噩梦了?” 视频会议对面的长官齐刷刷沉默下来,看著上將戏剧般变脸,感觉不可思议。 迟钟扶著门框,先扫了眼角落里坐著的念儿,又看向闪耀,“你在,开会?” 闪耀抬了下手,示意迟钟等一下,而后低头说了句“先暂停”,关了视频会议。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略有些玩味的笑,“怎么,需要我爱的安抚吗?” 迟钟盯著他看了一会。 闪耀茫然歪头。 “……上將。”他看了眼念儿,心里挣扎了几秒,问道,“你怕鬼吗?” 闪耀:“……” 闪耀撩了一把头髮,“你有事说事,搞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呢。” “我见鬼了。” “……” 爱的安抚似乎不太有用。 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安抚。 “我懂,我马上联繫心理科主任,是叫寧回对吧,诺依——” 迟钟两只手撑著办公桌,想到桥面炸开的时候他护住自己跳进水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许在意的。最少,闪耀权能最高,他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上將大概是他接触到的人里面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念儿真的存在,感染也是真的,那…… “我说,我见鬼了。”迟钟抬起手指著角落里的念儿,“姚念儿,联邦大学的大二学生,临禾市保送生,你当年救了她,医药费五千块钱是冲院长借的,然后时以还了回去。她被人杀了,异能是【感染】,她——” 迟钟把后面的事情咽回去,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可以去查,我说的没有假话,这些都是念儿告诉我的。” 念儿茫然。 闪耀呆愣。 “你先等等——”闪耀撩起额头的髮丝,“你看见了鬼,她向你诉说冤情呢?临禾市……感染异能,你,我,我靠?你真能看见?” 没有资料说迟钟能看到灵魂啊。 不对啊,他的异能不是【陨落】了吗?这算什么? 诺依立刻去核对信息,问了时以,也去学校查了一番,这才了解到姚念儿已经离开学校了,学校试图联繫她,未果,然后联繫家里,回復她並没有回来,问了一圈同学,没一个人知道。 闪耀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迟钟坐在他旁边,发呆。 “什么时候看见的?”闪耀对鬼神保持高度好奇,“这三天见了几个?我看联邦大厦邪气很重啊,我宰了那么多人,谁来找我復仇了。” 迟钟:“……” 迟钟喝水,瞥了眼念儿,眼神没多少情感,后者乖乖地靠墙站著,也不说话,也不反驳。 她没说。 迟钟为什么会知道? 连借钱那细节都知道。 “昨天晚上,不夜城遇到的。”迟钟放下杯子,“闪耀,我做了个梦。” 闪耀毫不在意地点头点头,推开文件夹,颇有閒情雅致地泡茶喝,“梦见什么了把你嚇成那样,说来我高兴高兴。” “……”迟钟垂眸。 气氛忽然安静了一会。 闪耀端起杯子喝茶,送礼送给他的绝对是上等的好茶,不过他平日懒得泡,去墨空或安良笙那里喝现成的,现在自己尝试了一下,好一股苦味。 “我梦见,你死了。” 闪耀一口茶喷了出去。 “咳咳。”他抽了一堆纸去擦自己的办公桌,把茶杯放一边,“我死了?你这梦挺別致啊。那確实怪嚇人的,我死了……”闪耀抿著嘴笑了一下,“唉,我可不能死啊。” 他收拾乾净桌子,收拾好心情,托腮看著迟钟,“所以我咋死的?” 迟钟说,“感染爆发了,轰炸机,我们都得死。” 闪耀戏謔的表情逐渐消失。 迟钟抬起头,跟闪耀那双琥珀色眼睛对视,两人都安静地看著彼此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到什么异样。 “在哪里?” 迟钟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很乱,到处都是黑色的雾,你们看不见,你说那是感染,会咬人,会传播。联邦炸了那里,炸死了你……好像还有我,我记不清了。闪耀,你去救人,你要去救他们……很多很多人类,市区,很多人。” 闪耀“咔”一声掰断了办公椅的扶手。 “……” 闪耀把扶手隨便扔出去,调整了一下姿势,歪靠在椅子上,抿著嘴笑,极其和蔼的样子,“你的意思是,咱俩遇到了感染?你知道感染是什么吗?” “是异能。”迟钟组织著语言,又假,又真,他断断续续地说,营造一种回忆梦境的错觉,“黑色的,纹路,在人身上,我能看见雾气,念儿的灵魂上有,你身上,也有。然后炸了,我们都死了。” 闪耀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你慢慢说,不著急。”他露出一个笑,把茶杯往前推了推,“你先是看到了姚念儿那个……鬼魂?黑色纹路,感染,然后是梦到了我被感染,炸死?” 迟钟点点头,办公室暖气不足,诺依评定闪耀需要冷静一会,所以调低了温度,他没穿鞋,脚很冰凉,冷得他发抖。 可能是太紧张了。 闪耀靠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 迟钟攥紧了睡衣,他没办法跟闪耀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联邦对异能者的態度他已经见识过了,死亡就是一瞬间,他不能说出他的家人。 如果那些只是一场梦…… 那会是未来吗? 念儿存在,感染也存在,临禾市…… 六百万的人。 如果齐鲁没有来使用无效化异能,那么將会是墨空调来轰炸机將临禾市市区夷为平地,他们所有人都该葬身於此。 蜀奕川在那里,左古陇在那里,淮安晚和沈凇也在。临禾市出了事情,他们一定会去——楚雾和楚湘是因为迟钟才被带过去。 他要把梦境当成真的,去阻止那一切。 首先,就是迟钟不能出面临禾市。 ——“a级灵核,有可能会附带神明的神识……他们会,找到你。” 迟钟潜意识里不希望被发现,他討厌阿米瑞恩。 阿衍。 是不是,不要见面。 更好一点。 迟钟下定决心,他拽了一下闪耀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让念儿听见。 “念儿的姐姐姚念楠是a级灵核感染持有者。” 闪耀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 “我梦到了。” “梦到?”闪耀重复了一遍,“你还梦到其他什么了,我去查查,也许有用。” 迟钟思考了一会,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其他的,不记得了,很乱,我记不清了。” 关於顾家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未来一点点引导,不能急於一时。 “好,我知道了,感谢你对联邦的和平做出贡献。”闪耀笑了笑,“迟钟,感谢你的信任。” 就在迟钟以为他要做出什么行动去拯救临禾市的时候。 闪耀一个手刃劈晕了迟钟。 念儿:“?” 念儿承认自己被嚇了一跳,眨巴著眼睛看上將缓慢隱去笑容,脸色从来没有如此阴沉过。 他扶住迟钟,將人横抱起来,径直走向电梯。 念儿想要跟著,但是闪耀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眼神凌冽,浑身散发的可怖的戾气让鬼怪退避三舍,再不敢跟上去一点。 “诺依,联繫研究员吉思菲。”闪耀进入电梯,一路向下进入负层,“接线肖博士,快!” “好的,已发送信息给异能研究员吉思菲女士,已联繫肖博士,通话等待接通,已接通。” “肖博士,来联邦大厦,迟钟的记忆出了问题,他记起来了。” 通讯对面的肖博士还在翻看著迟钟的身体数据报告,闻言,立刻起身,“我知道了,马上来。” 地下负十三层。 实验台。 闪耀將迟钟放上去,量身定做的机械床在手腕和脚腕处伸出铁环,將人固定住。 “他有很强的抗药性,麻醉药的药量必须是高浓度的,吉思菲女士正在配製。”诺依控制一个小机器人滚过来,“司令长,总统,执行官等人已进入联邦大厦。” 吉思菲是最快过来的,这两天迟钟刚醒,她几乎加班加点地记录数据,乾脆住在联邦大厦的休息室里。 “这是怎么了?”她给迟钟戴好呼吸面罩,麻醉药输入,一边捣鼓周围的仪器,一边问上將,“中午检查还好好的。” 闪耀往外走,全息投影落在半空中展现出虚幻的键盘,他噼里啪啦地打字,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走到特殊病房外面的观察室,拉了个椅子坐下,才开口道,“但愿只是我疑心病有点重……我怀疑他的记忆有点恢復。” 吉思菲回过头看了一眼迟钟,隨手扎的蓝色低马尾晃了晃。 其他人风尘僕僕地赶过来,肖博士是最后一个,进入观察室的时候周围人让开位置,齐声打招呼,“肖博士。” 肖博士点点头,算是应了。 “他半夜醒了,说自己做了噩梦,梦见我死了。”闪耀靠著墙,“因为感染。” 诺依录了音,现在她把音频放了一遍,从迟钟说自己见鬼了开始。 ———— 碎碎念: 要评论,你们都放假了陪我说说话。 评分有了,要星星,要五个!五个! (伸手) 第66章 不可名状 录音放完。 墨空下意识看了眼时以,不过只一秒,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肖博士身上。 肖博士闭上眼睛,缓缓嘆了口气。 “你做的很好。”她看向闪耀,“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所有已知,有必要对此作出干预,你们有什么想法。” 闪耀第一个举手,“我建议还是把这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什么玩意的记忆抹消掉,他直接刚刚醒来,啥也不记得了,有一点超出我的掌控范围的东西我就慌,迟钟是真能轰了半个长安。” 他们还拦不了的那种。 闪耀诚恳道:“反正才醒几天,再清零一遍也无所谓啊。信息都问到了,多的也无所谓,反正我们都一路走过来了。” 上將是主战派,不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他一旦拽不住迟钟,就会选择最极端的方法將他按下去——能跟他好好交谈都寄托在可以在短时间內控制住迟钟的前提,比如自己这一偷袭,迟钟就反应不过来。 要不是杀不死迟钟…… 真討厌啊。 “但临禾市真的出现了感染灵核,再加上你刚刚说的,灵核持有者,这都是我们没有的信息,能救下很多人。”安良笙向来主和,他轻轻摇头,“记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情感,他愿意开口告诉你,我们已经得到了他的好感,为什么要一切归零?” 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 迟钟要对联邦有情感,刪除记忆不是万能的。 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面对曾经刻骨铭心的熟悉时,还会展露出异样的情绪。 他们再怎么刪除,也不敢確保迟钟如果见到燕景云他们四个会不会想起什么。 欺骗像是水库堆积的水,崩溃的那一天,会淹没太多太多。 时以赞同闪耀的观点,“情感还能再培养,我怕他想起来异能狩猎时期,鹤悯不是——迟钟要是想对我们復仇太简单了,长安是千万人口大城市,要走最稳当的路。” 异能狩猎真是……除了鹤悯“死”在了那里,还有被他们重创的江申嵐,当年死了太多异能者,不確定迟钟对他们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如果迟钟和阿米瑞恩一样憎恶人类,一样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態度,那么长安就太危险了,他恢復了记忆的时候就是整个长安城灰飞烟灭的时候。 千万人口,世界级大城市,联邦总部,人类会损失惨重的。 赌不起,这步路绝对不能走错。 “他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我不认为我们能欺骗他多久。”安良笙的目光瞥向躺在实验台上的迟钟,“一切顺其自然是最好的,东亚如今的太平离不开迟钟当年的铺垫。相对於其他神明,他本性是好的。而且信任是相互的,我们如此防备,他便不会接受我们。” 迟钟安静地躺在那里,胸口起伏平稳,一如他过去的三年。 三年,他在疗养舱里沉睡,身体的伤口自动恢復,虽然慢了些,但破损的身体还是一点点修好了,致命伤痛也看不出一丝痕跡。 躺了三年,再睁眼,起立走路都没有任何问题,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安良笙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当年的迟钟,他不似欧洲神明那般草菅人命,最起码东亚地区的安稳与恢復还是多亏了他。 他信迟钟会接受人类联邦。 伊简一般是无条件占安良笙这边,但他主观还是觉得把主动权交给迟钟不太保险。见这三人有点想吵起来,插了个嘴转移话题,“你们没想过他为什么会看见鬼魂吗?而且那梦跟预知未来一样,上將在临禾市被感染然后一波团灭,他真的在做梦吗?” 介於迟钟的能力,他们不觉得这人只是单纯做了个梦。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把他的话当真。”时以点开通讯器,“诺依,异能狩猎局现在谁在临禾市?”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长安市山鹿区公安局第一刑侦支队,队长蜀奕川。长安市云霞县第一刑侦支队,队长易抚今。” “批过去两个异能抑制器,让他俩带著去把那个异能者拷了。目前没出大事,估摸著对方还没有行动。至於那个鬼魂……”时以捏著下巴,浅金色眼睛逐渐染上一层白色,她扫视一圈,才开口道,“如果鬼魂也是真的存在,找个风水阴阳师弄走。” 闪耀:“他说那个鬼魂身上有感染。迟钟能看见感染?他形容的,黑雾,纹路,感染可视化吗。” “没有消息证明他能看到感染,玛伊雅弥一直被控制,异能狩猎时期的大爆发,迟钟也不在场。”伊简摊手,“他当年展现出了两种异能……我第一次见到双神核异能者,强攻的先不说了,那个【不可名状】异能简直无敌,几乎涵盖所有精神系异能,所以他有点什么奇怪的地方,我都不奇怪了。” 迟钟有两种异能。 战爭时期他只展现出了一个,是强攻属性,被命名为【万剑归宗】。万千长剑悬浮在他身侧,硬抗全世界所有异能者的入侵。 如果不是那群傢伙想阴招策反了迟钟身边信任的神明和人类,动摇政府根基,背刺迟钟,华夏地区绝对是欧美神明的禁区。 而后战爭结束,人类崛起自我意识,建立北美异能基地,把异能者统统扔进去关押控制。 地下城用异能者做实验如何提取灵核转移到人类身体中,迟钟被苏埃伊里折磨得不成样子。地下城爆炸的时候,他第一次使用第二异能,当时范围內所有生物全部死亡,病毒癌细胞都没活下来。 监控之外的人类精神受到重创,数位科学家喃喃自语。 ——“不可名状,不可认知,不可理解,不可想像,不可直视。” “只是【陨落】到底有用没用啊,如果是他现在不记得自己有异能,所以不用,而无意间控制不住,炸飞我们怎么办?”伊简有些担忧。 “……” 这个包票谁也不敢打。 於是纷纷沉默。 伊简的问题涵盖两个方面,一是对【陨落】的怀疑和担忧,二是对迟钟的特殊性让他们必须半步不能走错,错误的代价太大。 选择让他忘记一切强行控制,还是顺从他自身发展基於信任。 “【陨落】有用。”肖博士说,“他的异能確確实实已经没有了。这些无伤大雅的特异能力,就算了。” “……算了?”时以提高音量,“这能算无伤大雅?他要么记起来以前要么预言了未来,这怎么能算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在墨空脑內忽然炸开。 对,预言! 迟钟绝对有预言的能力! “是预言。”一直没出声的墨空忽然开口,“他的预言像是被动能力,有可能,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触发了,然后被他当成了梦。” “呃……”时以皱眉,“预言之类的异能,寻常人不经歷几次,压根不会往预知未来那里去想。迟钟这么认真不当玩笑地告诉闪耀,显然他没把那不切实际的预知当成梦。他是不是……真的恢復记忆了?不说全部,应该有点。” 首先迟钟没有自己的记忆,联邦植入了其他人的记忆,所以迟钟不会知道自己有预知的能力。 寻常人做了个梦,梦见未来,醒来也只会当成一场荒诞的梦。灵验几次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迟钟这才醒来三天,怎么会把梦,当成未来。 如果他恢復了一点记忆,知道自己预知的能力,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梦到了未来,死了很多人,所以第一时间找闪耀,想要阻止。 几人相互对视。 小机器人咕嚕咕嚕滚过来,一头撞在闪耀腿上,小电子屏幕上的眼睛眨了眨,仰起脑袋看,爪子举高高。 “诺依?”闪耀弯腰把她抱起来,“想说什么?” “是我啦!”水西木的声音传来,她举起爪子拍在闪耀手背上,“你们又聚会呢,玩什么呀,加我一个!” 闪耀:“这才几点,你不睡了?” “白天睡太久了,晚上正无聊呢,感觉你们好像有点动静,我过来瞅瞅。” “真遗憾我们已经討论完了。”闪耀举起小机器人转了一圈,让水西木看看都有谁在,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水西木“哇”了一声,很明智她没怎么听懂,专注於网络的黑客工程师不能理解他们的政治敏感度,“这三言两语你们都能猜出来他这么多事情。”她控制数据接通诺依查看了一番迟钟的脑电波数据,“所以你们准备办呢?” 几人相互看了看。 目前还没什么好主意。 墨空道:“我的建议是,打碎他的记忆。不能完全忘,但更不能完全记得。” 安良笙点头,伊简没意见,闪耀表示可以,时以同意。 吉思菲適时开口,“司令长,那这怎么掌握一个度?” 让他忘多少,记得多少,是个问题。 最后能记住什么,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墨空道:“百分之五十怎么样?” 时以缩水:“百分之三十吧,人们对於记忆都是有侧重点的,细节忘了记住个大概就行,不至於那么多。” 安良笙偏向情感记忆,“百分之七十,记得我们的一些细节,可以培养出更多情感,他都信任你了,不应该多记一点吗?” “……”伊简揉了下眉心,看向肖博士。 墨空嘆了口气,“水西木,你隨便报个数,百分概率要一样。” 吉思菲看了眼小机器人的屏幕上滚过去一串数字。 百分之四十八。 “……差不多百分之五十。”墨空摊开手,“各方没啥意见了吧。” “天意。”伊简隨了一口。 吉思菲转过头开始捣鼓仪器。 记忆这方面,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也有仪器的概率。吉思菲低头看向迟钟,轻轻嘆了口气。 你对他们信任,但他们还是防备你。 迟钟,异能者的未来,都在你身上。 ——长安郊区—— “咳咳咳咳——” 秦杉时忽然侧过身去,扒著床边吐出一大口血,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唐晋原,他立刻起来打开床头灯,“老秦?你怎么了?” “咳咳……”秦杉时浑身剧痛,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唐晋原翻身下床,踩著柔软的地毯跑过去,刺目的红色进入视野,他的黑眸骤然紧缩,“老秦!” “我……我没事,没……咳咳……”秦杉时稍微缓过来一点,被唐晋原扶起来靠著枕头,脸色比墙壁都白,“不,別叫阿陇……晚,没事……你,咳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唐晋原焦急地近乎团团转,“都说了不要再用异能不要用了!预言对你的身体损害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费尽心思养了你这么多年,每次都能给我前功尽弃!你,你气死我算了!” “很重要,钟哥的……” “等会再说!我先给你施针!” 他一边打电话喊醒林当归熬药,一边翻出自己的银针,熟练地在他身上扎了一遍,止住混乱的能量,见秦杉时脸色好了些,才稍稍把心放下。 林当归敲了敲门进来,后面跟著林浮闽。 药还在熬,配方什么的林当归熟练地不能再熟练了,压根不需要唐晋原指导。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用异能!”林浮闽气急了,也是一顿数落,“秦哥,你听听我们说话吧行不行!非得把自己折腾死吗!人各有命走到哪算哪,活一天是一天我们都想开了。而且那只是一个预言,只是可能性,您別用了。” “好好好,最后一次了……”秦杉时向来是这么说的,他攥紧唐晋原的手,“听我说,我们不能接近钟哥,一点都不行。联邦太警惕了,齐鲁现在已经被怀疑了,阿衍不能去……湘儿不能,都不能,喊住齐鲁,让他先离开长安……” 唐晋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后天下午两点,蜀奕渝,江申嵐,现身临禾市。” 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林浮闽上前一步,“真的?他们两个怎么来的?临禾市哪里?川哥现在就在临禾市,我们——” 秦杉时摇摇头:“他们,忘了。” 唐晋原和林浮闽心一沉。 林当归不明所以:“忘了?忘了我们了?他们当时年纪小,也有可能吧。” “是忘了钟哥。”秦杉时深吸一口气,喉咙痛得针扎一样,“佐藤本阳的【魅音】洗脑,还有,江申嵐中毒了,很严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林浮闽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秦杉时最后看了一眼唐晋原,勾著他的手指,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用异能的。” 未来太过悲惨,我接受不了。 第67章 选择 “你醒了。” 安良笙带著热气腾腾的早餐进来,“吃早饭了,我买了很多,你看看喜欢什么?” 迟钟坐在窗边的休閒椅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安良笙的浅棕色眼睛上,平静地眨了下眼,“都好。” “你才刚醒,身体需要能量,多吃点,然后运动运动,恢復身体。”他宛若寻常家里人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迟钟,阳光落在安良笙的栗色髮丝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今天阳光很好,想去外面看看吗?” 迟钟慢吞吞地点头。 安良笙看著他有些木訥的反应,微微蹙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迟钟摸了下脖子,“有点疼。” “……大概落枕了吧。” 安良笙总不能说是闪耀打的。 “一会找个按摩师帮你按按。你想让哪个医生陪你下楼转转?或者说,这几天你见的人,谁都可以。” 迟钟想了一会,摇摇头,“我自己就好。” “別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万一摔了碰了的,身体还没恢復。”安良笙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他又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还记得这几天都见过谁吗?不会是忘了吧。” 迟钟看了他一眼,喝了口燕麦粥,掰著手指数给他看,“你,联邦总统,还有你的助理,不知道叫什么。司令长墨空,执行官时以,上將闪耀,其他没记住……昨天下午的心理医生寧回,后来……齐鲁,他带我出去了。其他的都不怎么记得。” 忘了一些联邦高层人士,还有昨天晚上和他一起吃饭的沈辽和云卿贵,以及送他回来的左古陇。 安良笙在心里算著,面上还是笑著,他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非常亲人,像是邻家温柔大哥哥的形象,是那种让人一眼就喜欢上的样子。 “你们很忙……”迟钟晒著太阳,懒洋洋的,“不用特意陪我,我一个人就好。” 反正他也只是在病房里发呆。 “寧医生还上班,你可以去她那里坐坐。”安良笙建议道,“最近我也在给你找生活助理,有个人照顾,我们也放心一些。总不能让英雄寒了心。这样,你自己选选,有没有谁合你眼缘的。” 他点开通讯器,把几份简歷发过去,蓝色悬浮屏飘在空中,吸引迟钟注意力。 “……”迟钟一边吃肉夹饃,一边看。 有点熟悉,这一幕。 一晃神的熟悉感,他再去思考,却找不到了那种感觉。迟钟隨便划了划,盯著照片看。 明显的ps技术加上迟钟脑子有点乱,他看这些人都长一个样子。 隨便划过去,也没细看,迟钟对此不感兴趣,他不喜欢自己身边一直有人。没有记忆,他对外界的防备心很重,所以喜欢一个人待著。 忽然顿住。 迟钟的手指静止在半空中。 安良笙偏过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照片上的那双金红色异瞳,而后扫了眼基础信息。 鹤衍。 这个姓很少见啊。安良笙再次看了眼照片,蓝底的证件照並没有显现出全部,单是那张脸,硬帅,脸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凿。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睛,眉毛浓密而粗黑,像是用浓重的笔墨勾勒在脸上。 这一对比,其他人確实差点意思。 “看中他了?”安良笙瞅了眼迟钟有些呆的表情,“这个人还不错,联邦中央军校的优秀毕业生,没进部队,跟在长安刑侦支队队长蜀奕川手下。” 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天才,长相能力身份没有一丁点卡壳的,所有的底都查得乾乾净净,才能摆在迟钟桌子上。 安良笙熟悉每个人的资料,他抬手指了一下自我介绍的第一行,笑著说,“这个人是做的一手好菜,知道应聘的是生活助理,把自己特长写在第一行。” “就他吧。”迟钟说,“好认。” 安良笙歪了下头,又笑出了声,“好吧,他確实很好辨认,眼睛很好看。据说是天生金色,那种很亮很亮的棕黄色,九年前出了点事,立大功了,但这只眼睛伤了一点,成了红色。不过不影响视力什么的,好看。” 迟钟“嗯”了一声,表情淡淡的,端起粥喝了一口。 不好吃。 “我让诺依联繫他,大概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生活助理就是照顾你的,如果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再跟我说。”安良笙收回悬浮屏,认真地看著他,“你是联邦的大功臣,我答应你如果能醒来就退休享受生活的。可以在长安玩,也可以出去旅游,不过外面不太安全。联邦每个月给你帐户上打一万联邦幣,隨你心意。” “谢谢。”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安良笙垂下眼眸,“我知道你刚醒,还不习惯我们,有些防备。没关係,一点点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很好的未来,不是吗?” 迟钟点点头,算是应了。 “说来,今天晚上是我妹妹的生日宴会,有兴趣来吗?大概有一些好吃的,和歌舞表演。”安良笙邀请道,他还是希望迟钟能多与人接触接触的。 迟钟兴趣不大,“算了,我……” 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金红棕色的狐狸一般的漂亮长发,还有水母头小姑娘发尾垂落的渐变绿色…… 想不起来。 但是感觉,一定要去,去见什么人,他以前见过的,很重要的人。 过去…… 迟钟又改口,“我挺无聊的,就当是去转转了,今天晚上吗?我该怎么去?” “我来安排。”安良笙冲他一笑,还想再说什么,结果通讯又响了,临近年关他忙得脚不沾地的,“抱歉,失陪了,早餐多吃点,我先走了。” 迟钟目送他离开。 一口也吃不下。 不好吃。 他又扭过头看窗外。 “鹤衍,鹤衍……”那双眼睛好像刻在他心底了,迟钟喃喃自语地念著,“阿衍。” 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浮现出鹤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大雨倾盆。 迟钟把自己缩起来,抱著膝盖,莫名感觉好冷啊。 另一边。 鹤衍就坐在寧回的办公室里,他有预感自己会被选择,他坚信迟钟会选自己,嘴最刁的东方神明不喜欢吃別人做的饭,他写在第一行,相信迟钟会看到的。 如果不是迟钟选的,那另说吧。 办公室的人工智慧是关闭状態,寧回说喜欢最原始的环境,有利於人放鬆。特殊人群接受心理安抚的话,诺依要求开的她会打开,但一般不开。 “寧姐……”鹤衍纠结死了,“秦哥不让我们接触,他让我撤回简歷,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想放弃……” “你这不是在等消息吗,看天意吧。” 寧回泡了杯咖啡,昨天折腾到凌晨四点,因为秦杉时的预言,半夜所有人从床上爬起来就著【心灵沟通】开始商討接下来的路线。 在齐鲁的哀嚎声中,洛之豫给他定了机票,让人run一边去,离迟钟远点。 都被秦杉时点名了,由不得他乱来。 沈辽还笑,笑了两秒,洛之豫顺手让他一起run。 两个人都去了临禾市。 其一,齐鲁的【眾生平等】异能绝对克制玛伊雅弥的【感染】,以防万一闹出大乱子。其二,蜀奕渝和江申嵐会在临禾市现身,秦杉时说他们不会记得家人,那得想法子灌输一下念头。 燕霽初提议,直接假死算了,把这俩带回家。 不太好弄。 但可以试试。 还有一个坏消息,江申嵐中毒。 左古陇已经准备动身了,淮苏听到这个消息,根本睡不了,连夜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江昼浙自然还是跟著淮苏。 这样他们一大半就撤离了长安,离迟钟远了一点。 那么现在距离迟钟比较近的,云卿贵,寧回,洛之豫,鹤衍和华启的五位。 不太正经的小椰子被送辅导班里,一般也接触不到迟钟,林当归稳重一点,不过去凑热闹。燕霽初在长安郊区城防所,昨天晚上遥遥看了一眼,他就要回去值班,一直到新年。 所以鹤衍是唯一有可能近距离接触迟钟的人了。 秦杉时不想让他去。 鹤衍没有直接同意,只说看迟钟的选择。 见他执意想去,秦杉时只好叮嘱几句切记不可心急,无论如何都不要使用异能,联邦的警惕心很重,任何蛛丝马跡都会被发现。 其实秦杉时不觉得迟钟还会选择鹤衍。 他知道未来的死亡,那自然应该把鹤衍推开,距离太近了,就会危险。 寧回把热水往鹤衍那边推了推,“你太紧张了。话说,川哥今天凌晨好像去抓异能者了,联邦怎么知道临禾市异能者的藏身地的?” 鹤衍摇头,“不清楚。临禾市已经发生五起异能者杀人事件,还有一些企业高管企图吞噬灵核但被能量反噬,挺乱的。我回来的时候还很没有头绪,川哥说是局长忽然下令,没说缘由。” “那谁押送回来?”寧回托腮,“小渝儿在的话,川哥是不可能回来了。” “易抚今吧,除了川哥就是他在临禾市了。”鹤衍想了想,“易家长子,刚好今天回来晚上去参加宴会去,唐小姐生日宴相当盛大。” “生日宴啊,粤哥他们大概会去,现在谁不得给安家一个面子。” “嗯。对了,鲁哥早上几点飞机?” “我记得八点多到魔都,转自驾过去。啊还有件事,阿陇昨天晚上说钟哥看见怪东西了,让湘哥回来看看。他和雾哥到哪下飞机?” “说是今天晚上往回飞,大概明天早上到。雾哥跟湘哥一起回来,青姐他们应该再晚一点,先去魔都,再转长安过年。” 寧回喝了口奶茶,“唉,如果钟哥能跟我们一起该多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团聚过……” 鹤衍的通讯器忽然响了。 他接通,“喂,您好?” “您好,鹤先生,我是诺依。”她的机械音很有辨识度,“您已被我单位聘用,请儘快来联邦大厦报到。” 鹤衍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看了眼寧回,神情是藏不住的兴奋,“我在联邦大厦,我在寧医生办公室里。现在需要去哪里?” “那请您进入电梯。” “好好,我马上。” 电话掛断,鹤衍噌的站起来,激动得不行,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就知道!他会选我的!” “好了,平復一下心情,去吧。”寧回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帮我们好好看看他。” “嗯!” 电梯直达顶层区域。 鹤衍不可避免有些紧张。 电梯开门,他走出去,扫了眼,发现是安良笙的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安良笙抬了下头,略有些惊讶,“你来的这么快?” “我在寧医生办公室里閒坐,刚好,感谢您录用我。”鹤衍的紧张感消失了一点,安良笙性子温和,和他对视便感觉浑身舒適,“总统阁下。” 他的亲和力非常高,真的让人討厌不起来。 安良笙轻笑,“不是我选的。你先看看信息吧。” 他让鹤衍坐在办公桌对面,把迟钟的表面身份纸质文件夹递过去,“这个人有些特殊,他是联邦的高级將领,受了伤,伤到了头部,记忆缺失很多,生活无法自理,所以需要找一个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的生活助理。但他性格不算很好,需要你多多包容。” 鹤衍细细地看了一遍联邦给迟钟编的身份。 联邦的上將不多,闪耀是最出名的一个,个人作战能力无敌,常年各地奔跑。其他都是墨空的嫡系,分散在各个大洲分散当地军事力量,抗击异能者入侵。 迟钟的身份是北美的领导,信息不全,大概是联邦觉得没人敢真去查他的身份,查也查不到准確的,就无所谓乱编了。只要迟钟相信了就行。 “工资一月五万联邦幣,五险一金,还有编制。若有伤残,联邦会养你终老。你看可以吗?” 鹤衍没想到联邦这么大方。 “那我只需要照顾他起居?”这钱拿的都良心不安,“他平日做什么?” 安良笙想了想。 迟钟平日都在发呆,不知道呆什么。 “照顾他起居,养好他的身体,保护他的安全。”安良笙说,“保姆保鏢健康师一体化,能胜任吗?” 这不是轻而易举。鹤衍按压下去嘴角,“没问题。” “好,那我带你见见他,具体的事宜让他告诉你。” 第68章 我要他们死 安良笙把关於异能者的文件压下去,抬手按住耳麦,“我等会就下去,让伊简再等一下。” 而后他起身,“我带你去。” 刚上来还没看两眼资料,又下去,安良笙有些心累。 唉,事情好多啊,还想给妹妹过生日呢。 电梯停下。 鹤衍喉结滚了滚,攥紧手,有些紧张。 安良笙敲了下门,“迟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鹤衍的视线落在窗边的人身上,他脸色很白,並不健康,相较於记忆中,瘦了很多。 长发不见了,他那漂亮的黑色长髮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的,现在看来有些乱糟糟的,没有精心打理过。 黑眸少了些许光彩,整个人透露著一种死寂感。 “这位就是鹤衍了。”安良笙扫了眼桌子上的早餐,基本上没动多少,大概是不合胃口,他垂眸微微嘆气,东方神明真不好伺候,“鹤衍,这是迟钟,迟到的迟,钟錶的钟。” 鹤衍缓慢往前走了几步,按耐住心中的情绪,“您好。” 迟钟上下扫了他一眼,最后定格在那双红金色异瞳上。 好难过。 有点喘不上来气。 不舒服……眼睛,他好难过。 迟钟淡淡地点头,“嗯。” 安良笙大概猜到了迟钟的反应,他这三天对谁都非常冷淡,没有任何人能激起他內心的波澜。 凌晨忽然惊醒让迟钟对闪耀的態度好了一点,可惜记忆被打碎成了梦一样不切实际的潜意识,他又恢復了原本的样子。 “稍后诺依会把迟钟的资產发送给你,可以选择回家住或者去其他地方旅游,这个看迟钟心意。”安良笙简单交代两句,“今晚有个宴会,可以去玩,喜欢上什么了都好说,晚点安家会派专车来接,你注意通讯器。” 鹤衍点著头,“好。” 安良笙又看向迟钟,“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你跟他说。” 迟钟“哦”了一声。 “那我先不打扰了,晚上再见。” “阁下慢走。” 鹤衍把安良笙送出去之后,目光扫了眼床头柜上的人工智慧系统,整顿自己的情绪,然后往前走,“迟先生——” 他还没说什么,迟钟忽然抬了下手,“叫我迟钟就好。” “迟钟。”鹤衍改口,扫了眼桌子上的包子肉夹饃,明显没动几口,“这些不合胃口吗?您还饿不饿?我来做饭吧。” “不用。”迟钟用勺子搅了搅粥,“我不饿,不用做了。你如果没吃早饭的话可以一起,我吃不完。” 鹤衍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他对面。 氛围很安静,他想说什么,可又不知从何开口。 秦杉时说迟钟对他会有印象的,他说不用大家刻意接近,迟钟没有完全忘记,他记得家人。 可是鹤衍瞧著不像,迟钟看他的眼神冷得令他窒息。 昨天晚上齐鲁逛完不夜城回去高兴得吱哇乱叫手舞足蹈,因为迟钟会对他笑,他快开心死了。 看到我,你不开心吗? 鹤衍低垂眼眸,一副非常受伤的样子。 但他没想错,迟钟现在確实很不开心,他想到那双红金色异瞳,就想到了大雨滂沱冲刷著地上的血,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好似要刺穿他的耳膜,痛得他呼吸不上来。 也许不应该选他……也许过去並不好。 迟钟想。 但那又涉及到了过去。 迟钟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想到了他抓不住的过去。 “鹤衍。” “嗯?怎么了?” 迟钟说,“平日不用离我太近,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去做。我没有安良笙说的那么弱不禁风,而且我喜欢一个人待著。” 他亲眼看著那双眼瞳黯淡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 迟钟觉得自己很奇怪。 距离近点会难过,距离远了,他更不舒服。 ……难道以前是什么相爱相杀的戏码吗? 他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盯著面前的小米粥,像是在看什么敌人。 …… 地下十三层。 易抚今抬手给安良笙敬了个礼,“总统阁下。” “问出来什么了吗?” “她不肯开口说话,身体抱恙,我们也不方便动用刑罚。”对待女人,安良笙说要儘量温和一点,而且这种身份的人一般都是遇到了极致苦难才会走上这条路。 但凡换个大老爷们,伊简现在就已经一拳干上去了。 安良笙揉了下眉心,“我知道了。” 诺依打开门,伊简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的不耐烦在触及安良笙那双浅棕色眼睛时消失的一乾二净,他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安良笙,“不至於你亲自来,这么点小事。” “迟钟那边没问题了,我来看看。”安良笙手里提著一杯燕麦粥,看向隔离室电椅上被束缚住的女人,“姚念楠对吧,你好,我是联邦总统安良笙。” 面容憔悴的女人终於抬了下头。 今天凌晨两点,异能狩猎局的蜀奕川和易抚今两位队长带人强闯她家,直接异能抑制器拷在脖子上带走,上级领导下发指令完全不需要理由。 原本是蜀奕川要求回长安的,他在临禾市待了一个月了,上级也批准了,正好带著他的小队押送姚念楠回来。 但是蜀奕川现在反悔了,他跟易抚今换班,由易抚今带著他的几个队员回去,他和沈凇继续留在临禾市巡察异能者。 淮安晚本来该在临禾市的,但她跟著其他人回来写报告了,顺便过了个小年,就留在了长安,没有过去。 易抚今奇怪地挑眉,也没多说什么,正好他回去过年,有何不乐。 全程蒙眼专车押送,转机飞到长安,五点送到联邦大厦,晾了她两个小时,才让伊简接触。 最开始女人恐惧,慌张,尖叫,嚷著没有人权你们没有能力抓她,她要报警,情绪激动的时候异能抑制器就会有电流刺激,让她无法使用异能。 两个小时磨平了她的稜角,异能抑制器不会要她性命,自然也不会让灵核的主人玛伊雅弥知道。 伊简的第一个问题,“你的灵核从谁那里得来?” 第二个问题,“李寻冉是怎么死的?” 她忽然不说话了。 歇斯底里在瞬间冷静下来,一定是被更强大的信念支撑住了。 接下来无论伊简怎么逼问,哪怕是拿她儿子当筹码也没用,女人低著头,心如死灰一样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安良笙让我温柔一点。伊简蹦起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 还是等到安良笙来了。 他天生带著绝佳的亲和力,长安的上流人士几乎都对安良笙没有敌意,小时候最招人喜欢,幼儿园的小朋友抢著和他做朋友,伊简是最霸道的,自小就霸占著安良笙不让別人靠近。 安辞为此天天跟这个抢自己哥哥的傢伙打架。 伊简撑著椅子靠背,用一种有点委屈的声音跟安良笙抱怨,“我都说了半个小时了,她还是不肯开口。” “你先出去歇歇吧,喝点水,我来问。”安良笙扭头冲他笑了一下。 伊简指了下他手里的燕麦粥,“你这个不是给我的?” “你不是吃过早饭了。”安良笙怪嗔地看著他。 “行吧。”伊简关门前给了姚念楠一个危险的眼神,警告她听话。 安良笙也没看桌子上的资料,而是去开隔离室的门,诺依劝阻了一句,“阁下,感染异能危险。” “没事的。”安良笙打开门,小小的隔离室四面皆是单面镜子,映著她自己瘦弱的身影。姚念楠警惕地盯著他,但安良笙晃了晃手里的燕麦粥,插上管子,弯下腰与她平视。 “姚女士,还没吃早饭吧,先喝点,垫垫肚子。” 姚念楠盯著他看,眼底充满了红血丝。 安良笙笑得非常温柔,“我没有下毒,这就是联邦大厦出门右拐三百米处的早餐店,很多员工都去他家买,我也经常喝。” 半分钟。 安良笙保持弯腰的姿势没有动。单面镜子外的伊简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这傢伙何德何能!” 姚念楠终於鬆懈了一点,就著他的手喝了一点,甜甜的,很浓香的牛奶味,温度刚刚好,很好喝。她很饿了,又喝了一大口,最后慢慢喝完了一杯。 “……谢谢。”她说。 安良笙直起身,“不用谢。” 他关上门,坐回椅子上,调整麦克风,柔声问道,“姚女士,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你使用灵核的代价?” 她又偏过头,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你的丈夫,儿子和弟弟,都已经出现了【感染】的早期症状,现在已被隔离。【感染】所造成的精神伤害是不可逆的,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诉你,他们一旦確认感染,就会立刻被枪决。” 安良笙平静地诉说事实,然后问她,“你见过感染者吗?” 他发送过去一段视频。 那是三年前在北美地区,玛伊雅弥释放异能,大面积爆发感染,整个城市短短几天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到处都是人咬人的地狱场景,感染者没有痛觉,不知疲惫,如同丧尸一般攻击周围的人。 绝大多数都是在吃自己的家人。 无人机晃动著,记录的画面並不清晰。 “和人类的末日丧尸电影非常像呢。”安良笙自顾自地说著,“不过人类的电影更早一些,玛伊雅弥年纪小……有时候,我甚至有种是人类创造了玛伊雅弥这样的错觉。” “她的名字选取九大墮天使之一,那代表著谎言与欺骗。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是不是非常漂亮,她小时候总会用她的完美无瑕的外表去欺骗研究员,装扮成乖孩子,博取人类信任。可她最喜欢虐杀人类,內心极其变態,和她的异能非常像。” 安良笙说,“东亚,是人类的净土,是你我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你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一旦【感染】扩散,那么一切都將化为灰烬。” “告诉我灵核的来源,你知道的信息,联邦会想办法將灵核提取出来,清除感染,让你的生活回到正轨。” 姚念楠抬眼去看安良笙。 她刚开始觉得伊简很帅,比她见过的男人都要帅,硬朗的帅,给人安全感,比电视上的明星都要好看得多。 但现在看来好像安良笙更漂亮一点,確实是漂亮,安良笙的发色和眼瞳顏色都很浅,衬得整个人都很柔和,五官精致得像是女媧娘娘废了几百个泥人才製造出来的精品,使人一眼沦陷。 “……总统,你结婚了吗?”她没头没尾地问。 安良笙一顿,摇了摇头,“没有。” “你有爱人吗?” “有。”他回答得很快。 姚念楠继续问,“你有姐姐吗?” 安良笙说,“我是长子。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姚念楠说:“你这么出色,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联邦总统,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安良笙抿嘴,他好像意识到姚念楠在问什么了,於是摇头,违心地说,“並没有。” 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也许是人总会是恶意的,“为什么?如果我是总统,我的父母可能会非常非常开心……也许不会,哦他们不会开心,他们会让我把总统之位让给我弟弟,对,他们一定会这样。” 姚念楠忽然笑了起来,疯癲得让伊简格外紧张,安良笙也皱起了眉,“姚女士,请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她说,“我很清楚感染会给我的家人带来怎样的后果。” “所以,枪毙他们的时候,我可以围观吗?” 姚念楠眨了眨眼睛,扬起嘴角,笑得格外开心,“我高兴的话,可以把灵核的事情都告诉你们哦。” 安良笙盯著她的眼睛看。 疯子。 “你在,报復他们?”安良笙垂眸,轻声问,“你恨你的弟弟夺走父母宠爱,你恨你的丈夫家暴,那你的儿子呢?他才五个月大,他有什么错?” “男人都该死。”她扫视一圈,感觉到镜子后面的视线,“总统,现在这里,有几个女人?” 安良笙下意识心里想了一下,地下十三层研究异能的研究员,总共一百二十一人,只有三十五位女性。 “都该去死,都该去死!男人都该死!” 姚念楠尖叫著挣扎,但是椅子锁住了她的身体,她只能无能狂怒,“我就是要他们去死!!我的女儿,我的侄女,我的妹妹!我要他们死啊啊啊——” 第69章 擦肩而过 “她的女儿?” 闪耀翻了眼资料,“她不就一个儿子吗?哪来的女儿?” 时以哗啦哗啦翻过去两页,指著那,“这不是流產了一个。” “这也算?都没出生,有什么感情基础?” 时以瞥了他一眼,“呵,男人。”但闪耀某些方面缺失,她多费口舌给他解释,“在生理方面,怀孕的时候会產生孕激素,雌性激素和催產素,这些都会让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其次这个孩子五六个月了,母亲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肚子里动,这种生命的存在感会激发母亲的情感反应。” “在心理方面,当女性得知自己怀孕后,就开始在心理上为母亲这个角色做准备。这种对未来角色的期待和想像,使得母亲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就开始投入情感。甚至母亲可能將自己的希望、梦想、未完成的心愿等情感投射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时以噼里啪啦说一堆,闪耀稀里哗啦没接收到信號。 “我迟早有一天会研发出让男人怀孕的技术。”时以在男女平等的领域衝锋陷阵,她的美眸扫了眼周围get不到姚念楠为什么发疯的男人,“迟早有一天。” 墨空把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话题拽回来,“她恨的是家庭中的男人,喜欢的是女人,但是这其中,她的父亲没有被提及,她的母亲和姐姐也没有被提到。” “流產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五六个月大的孩子,写的是意外流產。”闪耀又看了一眼,“好像就是念儿即將高考的时候。” 保送生听著好听,但实际上是在说分配生名额的事情。在安良笙上台的时候,联邦大学才因为扶贫政策和为了平衡教育资源向各地区分配了几个名额,掐尖,选取第一名。 也就是说,该考生可能没有达到联邦大学的最低录取分数,但ta是扶贫地区的第一名,分数不会差得过於离谱,联邦大学就会酌情录取。 念儿则是如此。 她高考是市第一名,联邦又重点发展临禾市,差了没多少分数,自然是直接“保送”了。实际意义不是保送,但乡里乡亲说起来那就是保送了。 她备战高考的时候,姐姐流產,家里人都说念儿不知情。 十五天前,李寻冉意外身亡。 第二天姚念儿失踪。 时以抬眸,浅金色再次蒙上一层白色,她扫了一眼,依旧没看到异样,白色褪去,浅金色眼睛看著隔离室里面的姚念楠。 安良笙离开的审讯室,他捏了捏眉心,“动机存在,她用【感染】就是一种报復心理,我初步怀疑是在报復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思想,所以现在出了事的都是男人。” 时以抬手打住:“首先,这个大家庭里已经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女生。” 安良笙点头认同:“我们需要先找到姚念儿的死因和经过,这一定是关键。没有找到她回临禾市的车票或机票记录,但我建议长安和临禾同时著手调查更好。” 闪耀抬了下手,显示通讯器记录,“这边联繫蜀奕川了。” 安良笙看向易抚今,“那长安交给你了。一定要快。” “保证完成任务。”易抚今敬了个军礼,往外走。 墨空扫了眼周围的研究人员,“那么,现在开始提取灵核吧。” 联邦有提取出灵核的技术,然后保存起来,但是无法使用。因为提取不会被异能者发觉,但是换了个容器,神明会知道,有很大概率会被神明直接捏爆。 低级灵核不会有神识存在,异能者的控制程度很弱,能量很快会用完。但高级灵核危险程度非常高,联邦会迅速转移到无人区销毁。 就销毁而言,玛伊雅弥的感染最麻烦。 目前没有技术能阻断神明与灵核之间的联繫。 当年没有直接杀了玛伊雅弥是联邦最后悔的事情。 研究员开始有序地启动仪器,其他人则离开地下十三层,避免被辐射之类的东西侵蚀身体。 “话说,真要找什么风水阴阳大师吗?”闪耀总觉得这类东西不靠谱,“我杀了这么多人,也没见有什么玩意来找我啊。” 时以道:“迟钟说的话都已经灵验了,这不是明摆著了吗?” “你们说,迟钟现在还能看见吗?”伊简问,“让他帮我们问问怎么样?” “不好说。” “或者这样,真去找个有点能耐的风水先生,用迟钟测试一下是不是有真能耐,有用了就別费迟钟了。” “他是水还是石油啊用点少点?所以去哪找?你们有门路吗?” 几人进入电梯,往上升。 闪耀最先开口,“我和墨空不在东亚长大,我俩可不清楚。” 一方神仙降一方妖怪,北美的神仙可能搞不了东亚的怪物。 “我没认识的。”时以耸肩,她一没长辈二不接触这些。 安良笙保持微笑,没有说话。 安家没人信鬼神。 伊简捏著下巴,“那群老封建特別信,我去问几个岁数大的老爷子,也许能请一个过来。但是咱们用什么藉口?总不能直接说联邦大厦有东西吧,良笙在这里镇著哪有东西敢来?” “联邦大厦这么大,安总又不能確保方方面面,指不定搁哪藏著呢。”时以看向电梯显示的数字,“直说唄,年纪越大越信这东西,也许他们意识到严重性搞来一个真大师呢。” “行。”伊简说,“诺依,先送我去一楼。” “好的,一楼马上到。” “联邦年长的老爷子,墨家,郁家,唐家,我拜访一下去。” 闪耀说:“还是觉得很离谱。” 时以疑惑:“都有异能者了,有点鬼怪不是挺正常的吗?” “那联邦为什么宣传唯物主义?” 诺依一板一眼地回答:“符合科学认知与发展规律:推动科学进步、促进理性思维的发展。適应社会变革与建设需求: 指导社会生產和经济建设、构建公平正义的社会秩序。改变封建传统。” “诺依大可不必跟我说这么多。” ——魔都—— “餵?凇儿啊,我们下飞机了,h188號出口,你搁哪呢?s126號?ok我需要导航一下,魔都这机场是真的好大啊。” 沈辽拖著不需要託运的行李箱往前走,打著电话呢一不留齐鲁就坐上去了,他眯起眼睛,两只手握住行李箱拉杆一阵猛推加速,就在齐鲁呜呼衝刺的时候,他瞬间剎车。 惯性直接让齐鲁飞了出去。 “……別看。”淮苏抬手捂住江昼浙的眼睛,“会传染。” 江昼浙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先找地铁站吧。”左古陇简直没眼看。 行李拿的不多,缺什么了当地直接买,反正刷岭穗粤的黑卡,买华启旗下的服装品牌用岭澳莲的名片不需要掏钱,省了託运拿行李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终於找到了出口。 沈凇很快乐在机场等候室补了一下熬了个大夜的觉。 “本来今天订票回长安过年的。”沈凇伸了个懒腰,打开沈辽想要揉她脑袋的手,“秦哥怎么又,咳,这次情况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沈辽心里哭嘁嘁,妹妹大了不让揉脑袋了。 左古陇嘆气,“晋哥说还是那样,不算太严重,但又把这些年养得精神气弄没了。大概是钟哥醒来,他怕出事才预知了一下。这不直接预知到咱家的俩孩子出现,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一行人往机场外走。 “川哥当甩手掌柜一直在临禾市各地晃悠,肖局长过来了,我就来魔都接你们。秦哥说后天下午两个孩子才来,我们心急也急不来。上头大概是查到什么了,临禾市又严格了起来。”沈凇分析局势,“异能狩猎局的人又集结,咱们都小心点。” “好说。” “没问题。” 淮苏这次出行的理由是去魔都,上层透露消息说临禾市很乱了,他自然没有理由跑过去,得先在魔都处理一些事务,然后明天晚上启程自驾去临禾市。 而沈凇主要来接左古陇,至於齐鲁和沈辽这俩已经放假了閒得没事的人,看他俩意思了。 本来没考虑这俩人来的。 豫哥直接一脚踹出来了。 “去临禾吧,万一不止俩崽崽,还有其他神明一起来。”齐鲁说,“秦哥说,玛伊雅弥的感染可不好对付。” “那行,咱四个先去,苏哥和浙哥明天来。” “好。” 走出机场大厅后,一股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让淮苏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天气异常寒冷,但这並没有影响到人们匆忙的脚步。 魔都作为全球经济的中心城市之一,这里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来来去去。无论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还是忙碌的商务人士,他们都在这里匯聚和交流。 机场內外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都带著不同的表情和故事。 “瞧那小子,真抗冻啊。”沈辽揣著手,扬了扬下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哪呢?”齐鲁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今天风咋这儿大。” 眾人也纷纷抬头去看。 “那红毛,瞅见没?”沈辽呼了口气,“这少说得有三五度吧,这么冷就穿这么点。” “瞅见了瞅见了,嚯这小子,冻著了咋整,还得爹娘操心。”齐鲁嘖嘖两声。 一件单薄的卫衣,一条破洞牛仔裤,少年张扬的红髮被风吹动。 周围路人只是看著都替他感觉冷,但少年把鸭舌帽压低,低著头,两手插兜往前走,都不见打哆嗦,直让路人佩服。 而他旁边那人简直是另一个极端,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脸,口罩帽子围巾手套大袄,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北极溜达回来了。 那两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淮苏甚至听见了红毛骂骂咧咧的声音,“劳资刚到魔都,还么得站稳嘍就被吆喝过去长安,从没来过大城市我还想多看几眼嘞。真是服了这群人了,回去一定要把这几个人的脑阔打爆掉。” 声音越来越远,被风一吹就散了。 “巴蜀那边的人。”淮苏隨口一说,“听口音像。” 谁也没回头。 沈辽显然没安好心:“这搞得我也想知道老川是不是也这么抗冻了。” 沈凇无语:“我替川哥谢谢你。” “甭客气一家人。”齐鲁摆摆手,“凇儿你车停哪里啊,冻死我了。” 这边四人上车,齐鲁开车。江昼浙拦了一辆出租,和淮苏一起直奔魔都市中心办公区。 “湘哥问我还要不要去长安。”左古陇托著腮有些发愁,“昨天晚上钟哥说看到了不对劲的东西,我原本想让湘哥回来看一眼有没有什么问题,但秦哥不让。” “钟哥有这能力?”沈辽疑惑,“钟哥的异能不是没了吗?” 齐鲁道:“钟哥有什么能力我都不奇怪。我现在怀疑联邦是不是用陨落嚇唬人呢,钟哥只是忘了不会用了,稍微引导一下,我觉得还能使。毕竟湘儿看见这些东西都是被动能力,他也不想看。” “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左古陇想了想,“有晚晚姐的符纸,应该不会被近身。既然秦哥说別去,咱们最好听话,湘哥就先在北美別回来了。” “那让他们再等等,连带著章姐姐一起回来过年。”沈凇把副驾驶位置调低了点,“哥,我睡会,困。” 她后面的沈辽让她放再低一点没关係,舒服就好。 “章儿去年就没回来。”齐鲁嘆了口气,“她快升上校了,差一个机会,老雾都不知道露点马脚给章儿升升官。” “章儿不让啊。”沈辽撇嘴。 “现在点点都想搞点事情让章儿升官。话说点点她们三个是不是也在往回赶?” “从西亚往回赶呢,最近西亚又开始干起来了,她们三个不太好撤离,可能需要点时间。” “唉。小渝儿和囡囡来了,景宝和锦乖应该也不会远了吧。” “秦哥说俩小孩忘了咱们也忘了迟钟,我现在很想杀上欧洲弄死佐藤本阳,你懂我吗?” 齐鲁和左古陇齐齐点头,“必须弄死,妈的,当年怎么就放跑了?!可恶!” “后天下午……这两天可真够我们焦急的了。” 第70章 番外《互余》 又名《一场教育失败引发的世界性灾难》 娱乐,搞笑,轻鬆。 不是异能狩猎背景,就现实观,鹤衍管家迟钟对外! 阅读愉快。 自家人自家事,乐呵乐呵。 1. 几乎被燕霽初和燕景云溺爱长大的雄沐晨(新区)这次数学成绩又没及格。 这事不知道拐了几百个弯最后被鹤衍知道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雄沐晨接过来按在书房里开始补习功课並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燕霽初关在门外警告这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不许进来。 我只是想说。燕霽初嘆了口气,好多资料文件都在书房。 那我现在算不算下班了? 2. 燕景云在8:55开完会,剩下的部分留给江申嵐继续掉头髮吧。他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抱著笔记本上楼。 “霽哥。” 燕霽初刚好抱著一沓子文件找他,两人在楼梯口相遇,刚好边走边说,燕景云说去书房拿两份资料,刚站在书房门口,就听见了鹤衍几乎崩溃的声音,“他俩什么关係?” 並不知道书房里鹤衍正在给雄沐晨补课的燕景云立马竖起了耳朵,还让燕霽初別动,他凑近了去听,燕霽初不理解他在干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 雄沐晨哽咽一声没有说话,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惯用的那一套,对他的哥哥姐姐们特別好使。 昔日意气风发如今被家里的熊孩子气到掉发的鹤衍无奈公布了答案。 燕景云听到的:“沪////渝啊。” 燕景云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燕霽初,“沪/:///渝?” 燕霽初当然知道雄沐晨现在在补习什么地方,不就是数学上两个角相加等於九十度所以两角互余嘛。他没能理解燕景云在震惊什么,於是很平淡地说:“互余怎么了?” 沪/;:/渝怎么了?沪////::/渝事情就大了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从冰箱里拿了根雪糕然后不紧不慢上楼的迟钟看见书房门口的非常摸不著头脑的燕霽初和震惊得宛若知道全国就他一个单身狗了的燕景云,叼著雪糕后退一步。 偷你一根雪糕不用这么悲愤地看著我吧。迟钟想,景宝应该不会这么小气。 3. 燕景云是上午9:00的时候把这事告诉燕锦安控诉那俩混蛋真能耐都能瞒住他。 就燕锦安那个在华北吼一声岭琼玉都能抖三抖的大嗓门。 所以蜀奕川是上午9:01衝进蜀奕渝的办公室按住弟弟的肩膀一副老父亲嫁闺女的表情哭喊:“哥不同意这门亲事!” 蜀奕渝:“?” 不是锅锅这也么得到了吃菌子的时候哇,你又跟点点姐上哪里荒偷摸摘去了?! 蜀奕川还以为自家么儿因为这件事情被发现了而嚇成这么傻愣的,就像是高中偷偷搞对象的学生被老师发现了一样。这表情更加令蜀奕川坚定自己弟弟这棵这么好这么好的白菜被那头猪给拱了,气得他头髮都快炸起来了。 “哥除了没他有钱还有什么是那个处处留情的浪能比得上的!” “……”蜀奕渝:“等等……” 蜀奕川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不是那玩意他拿钱逼你!我靠这个小混蛋!”蜀奕川坚定著看著蜀奕渝,一副世界绝无仅有的好哥哥的样子,“放心,哥给你摆平这件事情!” 说罢,他夺门而出,似乎连门都不打算还了。 蜀奕渝:“……????????”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蜀成蓉,已经完全风中凌乱了,“蓉……蓉哥……” 没想到蜀成蓉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气,“弟大不中留。” 蜀奕渝彻底混乱了:“不是,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能给我解释一下我哥这是咋了吗?” 蜀成蓉愤怒道,戳著蜀奕渝的脑袋,“你说说你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那多情小浪!”他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什么就想跟著蜀奕川一起衝出去,“你就不怕他骗你財骗你身骗你感情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找下一个相好去?!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你看上他哪了?!” 蜀奕渝委屈得快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我到底看上谁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蜀成蓉的火气瞬间没了一半,他疑惑道:“锦安说你跟江申嵐谈恋爱了?” 跟江申嵐……谈恋爱?这下轮到蜀奕渝的火气蹭得一下上来了:“那混小子的话你们也信?!” 蜀成蓉:“可他说,是景云说的。” 蜀奕渝现在恨不得跑到中原把那俩混蛋揍一顿:“那老燕子的话你们也信!!” 蜀成蓉的表情更加微妙了:“可是,景云是从阿衍那听来的。” “阿衍——” 蜀奕渝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衍?” 蜀成蓉点头:“嗯。” “说的?” “嗯。” “我和江申嵐搞对象了?” “嗯——!!我靠!120!快啊打救护车!!小渝!小渝你冷静点!” 4. 江申嵐在书房开国际会议,他刚刚发言结束,正准备端起桌子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润润嗓子,江昼浙一巴掌拍开了门,气势高昂地差点震碎了江申嵐的茶杯。 “崽!彩礼我跟你苏哥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提亲!!” “噗——” 跨了半个地球的新约克在视频会议另一边一口可乐喷了满地,其他金融城市瞬间抬起头两眼迸发出八卦的光,一时间除了纽约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网络会议室里一概安静地宛如死寂。 江浦(浦东)傻眼了。 江申嵐的手很抖,於是他放下茶杯以防丟人。然后对视频的各位说,“抱歉,有点私事要处理,我哥脑子出了点问题。大家针对我刚才的发言有什么疑点和想法发邮箱,我先下线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目光从笔记本屏幕上转移到江昼浙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假笑,“哥,你——” 脑子出了问题得去治。 这话还没说出来,后面淮苏又一步衝进来,“不好了,蜀奕川杀过来了!” 江昼浙惊慌回头,也没看江申嵐什么反应,“我靠,不行,咱们不能输!”他心一横,“放心沪崽!这事哥给你摆平!!” 江申嵐在他俩跑出去之后几乎“身残志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江浦连忙去扶他,这样子江申嵐看起来下一秒就能原地阵亡了。 “快去,查一下怎么回事。”江申嵐感觉一阵绞心痛,似乎早有预感这事不会这么快结束,“顺便给我买点降压药和急速救心丸。” “……”江浦:“好。” 当江浦问他“哥你真跟蜀奕渝搞对象了?”的时候他正在下楼梯,听到这句话江申嵐差一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谁说的?” “据传言是锦安哥听景云哥说的,而景云哥——” “给我刀。”江申嵐没听完直接开口,“今晚碳烤燕景云红烧燕锦安。” “可是……”江浦格外为难,“景云哥说这是衍哥说道” 江申嵐真从楼梯上栽下去了。 5. 蜀奕川和淮苏江昼浙是上午9:30掐起来的,迟钟和鹤衍得到消息急冲冲赶过来拉架,以岭穗粤和燕锦安为首的几人听到消息急冲冲飞过来看戏。 江申嵐觉得他们可能是工作太少了閒得发慌。燕锦安表示班可以通宵加但是八卦错过了就没了!粤哥给我一把瓜子! 岭穗粤:太刺激太刺激了,不过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川哥干啥跟这俩打起来! 燕锦安:我来说! 江申嵐和蜀奕渝瞬间瞪大了眼睛转身一起扑向燕锦安试图阻止他把事情变得更糟。燕锦安也相当会,转身就跑瞎他妈猛,一边跑一边喊让在场乌泱泱几十號人都能听见! “江申嵐跟蜀奕渝搞对象!” “放屁!”江申嵐气炸了快,这小混犊子长了一张乖巧的脸为什么嘴能这么气人!“燕锦安你丫再传谣言我就制裁你!” 云卿滇震惊:小渝!你怎么就看上江申嵐那个骗钱骗色骗感情的傢伙?!我不同意!我的川//:/渝cp不能be啊啊啊啊! 蜀奕渝生无可恋:我没有!!! 江申嵐也抗议:什么骗钱骗色骗感情,那不是形容燕景云的吗?!我做错了什么! 燕锦安:你负了我景哥!脚踏两条船!! 燕景云:(一把掐住燕锦安的脖子)给爷死!(扭头看向江申嵐)我他妈什么时候骗钱骗財骗感情了!跟你搞我还不如直接自杀。 江申嵐:自杀?那成,老燕子我爱你! 燕景云:滚啊! 岭穗粤:(嘆气)(可惜)我还以为申嵐跟我家阿深搞对象呢…… 淮苏一个眼刀飞过来,唰唰唰捅死岭穗粤:你敢动我家囡囡?! 沈辽看戏看得贼爽:什么?申嵐对象不是新约克吗? 沈凇:(大为震惊)好傢伙哥你还吃上洋饭了? 林浮闽:(嘆气)我曾坚信不疑的帝///魔,真的没可能了吗? 淮安晚:(望天)啊这……我磕囡囡和金陵…… 淮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姐!这个不兴磕啊! 江昼浙:(打架空隙冒个头)没想到姐姐你吃骨科啊,好说我也吃。(被淮苏打)哎呀淮苏,孩子自由恋爱是不是~ 淮苏:(冷声)苏/////杭高赛。 江昼浙:…… 江昼浙:决一死战吧老苏。 云卿贵:(被挤到外围)(拽走蜀奕渝)带走小渝不跟你们沿海的玩,川//,///渝这辈子都不会be! 蜀奕川回过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洛之豫晃悠晃悠自己的摺扇:他俩不是兄,弟///,/情吗?老川亲手养大的都能下得去嘴? 云卿滇:(叉腰)你跟燕霽初兄,弟,情还是京///,津///,冀兄弟情还是东/,//三///省兄弟情还是长,//三//角兄弟情还是,/中//,/三//角兄弟情? 忽然被q的几位:…… 沈凇嗷一声扑过去掛在楚章身上:章儿姐姐!不跟他们玩! 楚湘往后退,撞在楚雾身上,他仰起头討好一笑:哥哥哇…… 洛之豫扫了眼燕霽初,而后目光落在齐鲁,在他控诉的眼神中宛若下凡的天仙一样飘飘乎走了。 燕霽初:(嗑瓜子暂停)不!我单身主义別q我! 局面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从江申嵐和蜀奕渝开始扩大,三十三个人全部被扯进去混乱////磕c,p,场面一度不可开交。 “家人们。”迟钟说,“我还想多活些年头。” “別让我笑死在这里。” 6. 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源头的迟钟问燕锦安:你怎么知道囡囡跟小渝儿搞对象了。 燕锦安:景爷说的! 迟钟满头疑惑又看向燕景云:你咋知道的? 燕景云:阿衍说的啊! “……” 全场忽然寂静,齐刷刷地看向鹤衍。 鹤衍:“……为什么我不知道。” 7. 雄沐晨疑惑:四十五度加上四十五度等於九十度,这两个角不是互余是什么。 眾人恍然大悟。 唯有岭穗粤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靠,你俩都弯成四十五度了。 8. 迟钟和鹤衍觉得,淮苏天天想要揍岭穗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tbc】 ———— 第71章 宴会的熟悉 “这衣服……”迟钟目光带著挑剔,“我穿睡衣去不行吗?” 摆在他面前的西装礼服看著就紧身,迟钟缩在床上啃鹤衍烤的小麵包,真不想把自己框进这个框架里,他撇了下嘴,继续啃。 不说別的,这真好吃。 “睡衣肯定不行。”鹤衍一口否决,“休閒衣大概可以吧,安总?” 安家派来的专车已经等候,安辞亲自上来接人,闻言他微一点头,“隨您心意,只是不要太不合场合就行。” 有迟钟这句“睡衣”前提,安辞觉得他不裹个床单过去就谢天谢地了。 鹤衍今天下午去买的衣服,因为没有量身定做,只能在商场现选。出乎迟钟的意料,竟然买的都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那穿这身吧。”鹤衍买回来的时候洗净烘乾一连套弄好了,顺便搭配了一下,“又不需要见什么人,就是去吃点东西玩一会儿,听说安家的后园装饰得非常漂亮。” “祖母喜欢侍弄草草。”安辞道。 迟钟慢吞吞点著头,然后飞速伸手把最后一个蛋挞抢走。 闪耀的脸颊都鼓起来了,“你(嚼嚼嚼)都吃几个了,不给我(嚼嚼嚼)留一个!(嚼嚼嚼)” “这是鹤衍给我做的。”迟钟皱起眉,略带不满,“你还抢了我两个鸡腿。” 鹤衍打圆场:“还能再做还能再做,別抢,晚上要是没吃饱我再做夜宵。” 安辞没眼看:“所以,上將,您不换身衣服吗?” 闪耀看了眼自己的衝锋衣,“我这不挺好的。” 安辞闭了闭眼,然后看向鹤衍,“你呢?” “我也算了。”鹤衍说,“我穿太正式怕融入不了他们两个。” 安辞:“……” 容不了的圈子別硬容。 “上將,您想到什么了来参加宴会?”安辞不解,先祈求一下宝贝妹妹的宴会不要出现什么混乱状况,不知道为什么內心有点不安,他总觉得今天不太平,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闪耀拿纸擦了擦嘴,“閒唄。”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咱们分个先后,鹤衍你和迟钟先进去,我和安辞后面进,错开,减少你俩的风头。” 迟钟问:“为什么?” “难道你喜欢风头?”闪耀疑惑,指著自己一头灰毛,“我在联邦辨识度超高,你跟我一起进来不亚於我在你身后给你放一段《本大爷驾到统统闪开》的音频。” 安辞:“……” 今晚的生日会真的能平平安安的吗? 鹤衍:“……” 联邦现在能好好的也確实很牛逼。 “……那算了。”迟钟说,“我还不想社死。” 晚上八点。 为了让上將这顿大佛不掉面,安辞翻出了家里最高端的车去接人。 鹤衍和迟钟先下车,在一群西装革履礼服蹁躚的上层精英人士中,他俩的休閒衣显得格外瞩目。 闪耀低头看了会通讯器的消息,等著他俩先进场了再出来。 “好像忘了什么……”安辞思考了一会,没想起来,他正要瞥一眼外面时,通讯器响了一下,於是他低下头查看信息,没注意到被拦在门口的两个人。 没有邀请函。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必须有安小姐的邀请函才可以入场。” 安保人员一板一眼地念台词,他只看邀请函,只需邀请函上写了谁的名字写了几个人,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他又不能把上流社会这些大佬都认全。 一个月才多少工资,他哪来这閒心。 迟钟看著鹤衍,鹤衍回头看车上没打算下来的安辞和闪耀。 周围有人看了过来。 “没有邀请函也敢来?” “周围的安保真不行,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 “安家的宴会,这是谁家的小辈,这么不知道仪態,穿得像什么话?”刚有个人开口蛐蛐他俩,抬手轻轻遮挡面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嫌弃的不行。 旁边忽然飘过来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家的。” 那些人抬头一瞧。 只看到华启董事长岭穗粤狂奔出去的背影。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这里,会场的眾人都在相互敬酒寒暄,西装礼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著数不清的心思,直到保安拦下人,吸引部分人的目光。 原本只是轻轻一瞥,却见被商业大佬们包围起来的岭穗粤瞬间放下酒杯,像是奔赴他的珍宝一样顾不得体面地往外冲,挤开人群,目光灼灼地看著门口的两个人。 他甚至还能回懟一些人的阴阳怪气——他们在宴会上不够资格去顶级圈子里交流,只能踩下去不如自己的人来彰显高贵。 岭穗粤几乎顶著半个会场的人的目光,脚下仿佛踩了轮滑,闪现加漂移差点没稳住甩飞出去,他在门口站定,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强撑著没有露出破绽,瞥了眼迟钟后立刻看向鹤衍,露出一个舒了口气的笑。 “……”迟钟看著他。 好像见过。迟钟扫了眼宴会厅,他看著眼熟,不再是一晃而过的熟悉,而是觉得这个地方他来过。 在梦里? 岭穗粤揽住鹤衍的脖子带著他往外走,表情平静但是內心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大喊大叫返祖南蛮。 “钟哥!”岭穗粤深吸一口气,把邀请函往鹤衍兜里一插,顺带著一张黑卡,“我看见了,好瘦,给你们卡去华启消费多吃点!” “知道了知道了。”鹤衍推开他,抬手理了一下岭穗粤的衣领,“大老板您得注意形象。” “我平日就没什么形象。”平日里衬衫短裤拖鞋几乎快焊在他身上了。 岭穗粤整理衣襟——这辈子估计都没见他这么讲究过了——抬手跟迟钟打招呼,“您好,我是岭穗粤,华启的老板。” “岁月?”迟钟念了一句,“岭穗粤。” 他听过这个名字。 过去见过,迟钟心想,岭穗粤也是他的过去。 岭穗粤差点捂脸哭出来。 这个名字被念过很多次,齐鲁没个正型的老粤,岭桂溪偶尔玩心来了喊他粤粤或者穗穗,还有弟弟妹妹仰著脑袋喊粤哥……但是迟钟一字一顿念出来岭穗粤三个字,他真的感觉不一样。 鹤衍拿著邀请函象徵性刷了一下,安保人员让他们进去了。 岭穗粤絮絮叨叨地叮嘱,“那边有甜点,想吃什么都可以跟侍者说,晚上十点正式开始宴会,入座的话跟著我坐吧安全一点,虽然在安家的宴会没人敢搞事情,但我不放心。”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迟钟和鹤衍身上了。 这俩人没见过啊怎么能让华启老总如此欢迎,岭穗粤又没有子嗣也没其他亲属的。 “……上將说了低调。”鹤衍压低声音,“粤哥,忙你的去,有我在。” 岭穗粤走得是一步三回头啊。 商业大佬们再次围上来,苏家少爷苏俊辉陪著笑,“岭总,这两位是?” 岭穗粤回头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从春光满面变成了隨便笑笑吧反正你们也不懂,他重新拿了杯酒,抬手跟郁家的掌权人郁清江碰了下杯,“哦,那两位啊——” 他拉长声音,无形之间给了眾人一种威压感,岭穗粤笑出了气音,侧过头遥遥一望,轻声道,“那两位可不简单。” 此话一落,大佬们虽然保持住了表情,但眼神还一直往那边瞥。 很好,装成功了。 岭穗粤心情好极了。 还有人想进一步打探,但是接下来登场的重量级人物瞬间盖过了岭穗粤的风头。 闪耀那头灰发真的很显眼,他还有一缕黑色挑染,搭配上桀驁不驯与会场格格不入衝锋衣,想不注意他都不可能,並且在场的谁不知道联邦最年轻个人战斗能力最强大的上將长什么样子。 “这確实跟《本大爷驾到统统闪开》效果一样。”安辞挑了下眉,安家二少爷的风头被上將盖过去他也不在意,“那两个人在角落,应该不用管。” 闪耀笑著的嘴角有点僵,“你也没跟我说这么多人啊。” 搞得他都社恐了。 “时以在哪?” “我还没看见。”安辞耸肩,“你们怎么都来啊,我还希望我妹妹能有一个愉快的生日宴会呢。” 执行官也在这里,谁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抓住把柄。 “放心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闪耀端起一杯葡萄酒喝了口,“味道真不错。” 安辞心想,也是,上將和执行官都在这里了,能出什么事。 “还好没跟闪耀一起进场。”迟钟叼著巧克力棒,“他在后面镇场子就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我了。对了鹤衍,刚才带我们进来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鹤衍给他倒了杯果汁,“那是华启的董事长,岭穗粤。华启是长安的一家公司,简单来说就是他非常有钱它,旗下產业遍布各个行业,又背靠联邦,別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迟钟又看了一眼,“我一定见过他。” 鹤衍攥紧了手。 “他似乎认得您,如果您想和他聊聊,这几天应该有时间,我帮您约一下。” “……”每当迟钟想要再进一步去寻找自己的过去时,他就会觉得非常难受,心扑腾扑腾地跳,仿佛那过去是什么绝望到极致根本不能回忆一般。迟钟看著岭穗粤,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么看著就好。 他心里想著不要靠近。 过去是不是,很糟糕啊…… 迟钟摇了摇头,“算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吃了两口,感觉岭穗粤对自己是好久不见的热情,对鹤衍则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温柔,於是隨口问了句,“你跟他认识?” “我原本跟著长安刑侦队队长蜀奕川。”鹤衍特意念重了蜀奕川的名字,见迟钟神情微动,他就知道他没有忘乾净,绝对还记得以前,“川哥与岭总认识,我也就跟他见过几次。” 见过几次?迟钟擦了下手指。 那眼神可不像见过几次。 他抬起头扫视会场,看了好一会,鹤衍忍不住问,“您在找人吗?” “唔……我印象里好像在这种场合见过两个女生,想再看看。”迟钟端起果汁抿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潜意识里记得,伤到脑子我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迷迷糊糊只有一点画面。” “只记得有一个女生特別漂亮,头髮染得像是狐狸,红色橙色金色……她很好看很好看。另一个女生非常可爱,水母头,发尾留长,从墨绿色到薄荷绿渐变,我记得有莲的香味……” 他一边说,一边盯著人群看。 鹤衍抿了下嘴,眼眶有点酸。 “我知道您说的,这很有辨识度。”他开口道,“前者是岭紫荆,紫荆的紫荆,后者是岭澳莲,她喜欢莲香味。她们两个人都是华启的总裁。” 迟钟恍然大悟。 “华启啊……”他扭头去看鹤衍,却瞥见从楼梯上匆匆下来的女生,被他铭记於心的绿色挑染水母头一晃而过,少女拎起裙摆,长发在身后舞动。 鹤衍回头去看。 她像是蝴蝶一样飘过来,站在两人不远处的时候,优雅地提起自己的裙摆向二人行了个礼,举手投足之间是何等的金枝玉叶,岭穗粤把她养得像是高贵的公主。 “晚上好,先生们。”岭澳莲站直身子,看向迟钟,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喜悦不做假,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上好岭小姐,这位是迟钟。”鹤衍回礼。 “你好。”迟钟礼貌地伸出手。 岭澳莲摘下自己的蕾丝手套,两只手紧紧握住,“您好,您一定安好……” 几秒后,她收起自己的失態,重新戴上手套,恢復仪態,岭澳莲把腰侧小包包里的烫金名片拿出来,上面印著她独有的莲標记,“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迟钟脑子里一晃而过的画面,他见过这个名片。 记忆碎得不可思议,到处都是碎片,他见过这一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谢谢。”迟钟伸手接过,他想像鹤衍那样喊一声岭小姐,但鬼使神差的,一句“小澳”脱口而出。 岭澳莲离开的时候是笑著的,纵然眼眶微红。 第72章 突发 “你不去见见他吗?” 岭穗粤扯了下领带,他喝得有点多,虽然度数很低但依然有些许燥热,目光落在自己身边同样喝了不少酒但没有任何异样情况的岭紫荆身上,“小澳都把名片送出去了。” “看了一眼。”她垂眸,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先不去了,他太瞩目的话,不好。” “也是,我和小澳太心急了。”岭穗粤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小蛋糕,尝了一口,“没桂哥做的好吃啊。” 岭紫荆眸眼一瞥,目光落在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身上,她瞬间站直了身体,拢了一下身上的皮草外套,端起酒杯踩著高跟走过去,拦住了那人,“晚上好,执行官。” 时以原本想去迟钟那坐坐的,被岭紫荆拦住,长安的两大绝世美人站在一起就是一道绝美风景线,执行官也端起笑来,黑色长髮打著卷落在身后,“別来无恙,岭总。” “不好意思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岭紫荆笑得完美无瑕,“华启这里还有一些关於东南亚、南亚地区的事情需要执行官盖章,正好今晚遇见了。” 她阻拦时以去打扰迟钟。 也不让她去解救闪耀。 闪耀端著酒杯一口口喝。 別人问临禾市,他说今年幽州城旅游人数爆炸。 別人问东欧,他说北美五大湖滑冰真好玩,推荐你们去。 一整个已读乱回的状態。 闪耀不醉酒精,他体质特殊,况且宴会上的酒度数很低,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但没一句谎言,幽州城因为歷史底蕴,每年最不缺的就是游客。 他想跑,但是时以没来救他。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本来他就是来混口吃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傻逼敢去覬覦迟钟——前有从安家专车上下来,后又华启董事长和总裁示好,就算不知道迟钟真实身份,也不该有人不长眼。 哪怕迟钟只是坐在角落里,他漂亮的容顏依旧吸引了不少人,好看是真的好看,尤其是这通体清冷高贵的气质在一眾世俗明星中真的太少见了。 而且没赶上前面安家开道华启领进门的一些人,瞧著周围大佬们都不搭理角落里的美人,想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半个小时,鹤衍已经送走了两波人了,不只是迟钟,还有直奔鹤衍而来的。迟钟是天神下凡气质高贵只可远观,鹤衍就是真的硬帅了,肩宽腰窄大长腿。 想把人拉到娱乐公司,承诺了好多出道之类的事情,以及还有导演邀请他俩去试戏,保证大紫大红。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跟著上將来。”鹤衍放下酒杯,“最少不会有人来烦我们。” 迟钟指尖转著岭澳莲的名片,往闪耀那个人堆看了一眼,“算了吧,人可能更多。” “也是。我去个厕所,你別乱跑。” “……你把我当成小孩了吗?” 鹤衍咳了一声。 迟钟把水果拼盘端到自己面前,尝了口草莓,酸甜可口,尝了口哈密瓜,软糯香甜,两眼一睁就是炫,好吃的嘞。 “这位先生,您好。” 有个人在他旁边坐下。 迟钟扫了一眼,长得还不赖,他淡定坐直身子,“你好。” “我是周文宇。”他保持微笑,相信自己的大名一定会震慑住迟钟,毕竟他是多么红火的一个人,苏家长锦娱乐现在在力捧他,碍於苏家的面子,在场的人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迟钟礼貌回答,“我姓迟。” 长安没有姓迟的家族,周文宇想了想,幽州没有,上元没有,魔都没有,穗央也没有。 很好。 “先生今晚是跟谁一起进来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最好確定一下这人的背景如何。 按常理,自己没有背景的,都会抓紧时间把靠山搬出来,一些小明星甚至寸步不离地跟著靠山,生怕自己被丟下。 但据他所观察,他发现迟钟的时候,这人就坐在角落里,旁边倒是有个人,现在不见了。 迟钟看了眼那边的人群,闪耀和安辞都被围住,岭穗粤看不见人,岭澳莲在小姐们玩耍的圈子里。 他隨口说,“我一个人。” 这圈子里的规则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就是变相邀请了。 迟钟不是顶流贵族,也没有大靠山,孤身一人,那就不是来宴会上找伴的。 周文宇按压住內心的躁动,他的目光描绘迟钟绝美的侧顏,轻笑了一声,“那先生今晚有时间吗?” 迟钟没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奇怪地瞥他一眼,“有。” 他又没什么工作,宴会结束还能去遛个弯。 这一眼落在周文宇眼中,就是迟钟的欲擒故纵。 他伸出手,“那今晚不见不散。” 迟钟:“?” 这人在干什么? 迟钟没动,周文宇还以为他有些矜持,借著拿蛋糕的动作从迟钟的果汁上掠过去,“那我先走了。” 迟钟满头问號。 这人来干啥了? 他见鹤衍从洗手间里出来,想把刚才那人跟鹤衍吐槽一遍,正准备喝口果汁润润嗓子,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人按住了杯口。 迟钟一怔。 好熟悉的场景。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按住他的杯子,“別喝。” 鹤衍隨后过来,神情焦急,“谢谢苏先生。” 苏锦辰瞥了眼那边自作聪明的人,在周文宇看到苏家长子的眼神警告时,顿时冷汗淋漓。 “今晚的事情,很抱歉。”苏锦辰垂眸,放低姿態,“请交给我处理,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覆。”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苏家长锦娱乐公司,不该因为那个跳樑小丑而遭受打击,纵然苏锦辰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但刚刚华启老总亲自迎接……苏家不能跟华启作对。 “……”迟钟怔怔地看著杯子。 好熟悉,他经歷过这个场景。 是梦? 他直觉不是。 他才醒来四天,如果不是梦里,那就是他的过去。 但同样的场景为什么会经歷两遍? 迟钟脑海里掠过去模糊的片段,酒杯被鹤衍挡住,他记得岭穗粤耳朵边亮起来的黄色符文,还有岭澳莲的名片,绿色的莲……黑雾瀰漫,她露出的符咒,浑身黑色纹路的,鬼…… “鹤衍。”迟钟忽然喊他。 “你现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鹤衍心底暗道不好,他不过是去上个厕所,出门就看见有个人不怀好意地坐在迟钟旁边,杯子里绝对有问题,但现在看迟钟有些呆愣的模样,难道除了果汁还有其他食物粘上了? 他准备立刻离开带迟钟去医院,结果迟钟拉住了他的手。 鹤衍看著他,眉眼间满是焦虑 “楚湘。”他说,“你认识吗?” 鹤衍愣住了。 迟钟怎么会记得楚湘,他不是失忆了吗?楚湘现在还在北美,都没有回来,没有见面,他怎么会知道…… “看来是认识。”迟钟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隨后说,“你的伤口可以自愈。” 这下鹤衍连震惊都摆不出来了,他死死盯著迟钟的黑色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们的曾经。 迟钟垂眸,扫了一眼周围。 他从那稀碎的画面里接收到信息,这个宴会,会出事。 具体出什么事,不记得了。 警戒线,警报声,天眼……还有最后一声枪响。 “走。”迟钟端起这杯出了问题的果汁,有些事情他好像记起来了,但是很少,很乱,其他事情一会再想,目前这杯果汁不能这么算了。 敢作妖到他头上,相对应的代价也得掂量掂量。 苏锦辰抬了下手想拦,但是没有拦住,他垂眸快速思索对策,然后径直向周文宇走去。 鹤衍被迟钟拉著走,“您要去哪?” 迟钟没说话,扎进人堆里,挤开其他人,快步走到闪耀面前。 闪耀眨了眨眼,“怎么了?不好玩还是不好吃啊?” 迟钟举起酒杯,果汁晃了晃,“你喝。” 就在闪耀感慨万千这记忆修改的迟钟都会分享美食了太不容易了这波长安不是稳大了再也不用怕欧洲那群傻逼了,他忽视周围人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表情,接过迟钟递过来的酒杯,“这么好喝的吗不远千里让我尝——” 话语戛然而止。 他闻到了药的味道。 闪耀体质特殊,抗药性极强,普通麻醉药昏迷药对他来说都没作用,而且从小试药长大,对那些气味敏感,纵然果汁的甜腻掩盖了绝大部分味道,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果汁有问题。 γ-羥基丁酸盐,它们在合法场景下,可能是用来治疗睡眠障碍或是某些疾病的药物。 但在夜店或是私下聚会中,这种药物却被滥用,作为一种能迅速让人失去意识和记忆的手段。 闪耀瞭然地挑了下眉。 “你做的很好。”他拍了拍迟钟的肩膀,又扫了眼不称职的鹤衍,最后还是微笑著问迟钟,“知道是谁吗?” 迟钟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真没记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也没关係。”闪耀的目光从这群不认识的人脸上扫过去,带著致命的威压,笑得是如此灿烂,“这里没有人能跑掉。” 他突然的低气压把其他人嚇了一跳。 然而大家期待的接下来上將手撕不长眼之人的戏码並未到来,苏锦辰一脚將周文宇踹过去,直接给闪耀磕了一个。 “行这么大礼,我受不起呢。”闪耀挑眉,脚尖挑起他的下巴,“迟钟,是不是这个人。” “是。”迟钟侧身挡住鹤衍,冲闪耀一点头。 “上將。”苏家长公子步伐稳健、气质高雅地走来,他身穿一套剪裁精致的西装,线条流畅,完美贴合身体曲线,面容英俊而坚毅,眉宇间透露出自信和温柔。 闪耀保持著笑,不动声色地戳了一下安辞。 这人谁啊? 安辞面不改色,背地里狠狠捅了回去,“苏大少爷,晚上好。不知您这是何意?” 上將你知不知道你手劲有多大啊! 苏锦辰微微低头,瞥了眼地上的周文宇,深吸一口气,看向迟钟,“很抱歉,这位先生,是我看管不周,让他衝撞了您,我代表整个长锦娱乐向您道歉,赔礼明天由我亲自送上门,请您別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不愧是苏家长子,主动来平息事件,知道主受害人是谁不去盯著上將,赔礼估计分量不小,大概率还能让安良笙和墨空知道有多大,在不知道迟钟的身份的情况下降低身份上门道歉。 最后一句话才关键,要是闪耀和迟钟真计较下去,那真就和周文宇是一类人了。 在这等宴会上,指定是不可以闹大的。並且迟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苏锦辰主动承担责任会为苏家免去上將的怒火。 安辞嘆气。 他就知道不会平静。 “二哥。”安雅牵著自己的小姐妹苏锦瑶的手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苏锦瑶抓了一下自己哥哥的衣袖,仰著头看他。苏锦辰抬起手擦了妹妹嘴角的一点奶油,小声说,“没事,別害怕。” 岭澳莲跟在后面,与岭穗粤隔空对视一眼。 安辞可不敢说没什么,他得看闪耀的態度,把妹妹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地说,“雅雅,明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再过一个生日,伊简哥下厨,今晚发生什么事情都別在意了。” 他真觉得这不会是一个平安夜。 “我本来也没当生日宴会,大哥都没来。”安雅眨眨眼,小声说,“大哥说的迟先生,就是这位?他叮嘱我不要靠近,我刚刚跟小澳说了別太近。” “是他。” 闪耀蹲下来,捏著高脚杯的杯杆,递到周文宇面前,“我敬你一杯,喝了它。” 周文宇缓缓抬起头,恐惧在此刻具象化,眼瞳颤抖得不成样子。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闪耀后侧方传过来。 周文宇转了下眼珠子,看到不远处全身包裹严实的少年抬手,皮革黑手套包裹住纤细修长的手指,对他比了个手势。 迟钟扭头,看向黑衣少年。 帽子和口罩遮挡住了他整张脸,黑色羽绒外套长到小腿,全身上下不露一点皮肤。在这等宴会场所打扮成这个样子,竟然没任何人说不对。 “上將。”周文宇开口道,“你喝了它。” 迟钟又转过头,心想这人莫不是疯了。 然而闪耀真的举起酒杯准备喝了它。 迟钟:“?” 迟钟眼疾手快抢走酒杯直接摔了它,玻璃碎片在地板上炸开,清脆的一声,让周围有些呆愣的人瞬间回神。 “你在做什么?”迟钟把闪耀拽起来,“你怎么要喝那杯果汁,你明知道有药!” “你是谁?”闪耀抬手推开迟钟,“让你这么靠近了吗!” 迟钟:“?” 疯了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吗?! 第73章 短暂恢復 迟钟被闪耀推得一踉蹌,撞在鹤衍身上,他看著闪耀从腰侧拔出了枪,对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迟钟去看鹤衍,后者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危险的动作,浑身紧绷起来一副要攻击的样子,周围甚至有了尖叫声,把迟钟搞懵了。 得到黑衣少年的示意,拥有【元素控·金属】的苏俊辉立刻控制所有门窗关闭,宴会厅的监控顷刻间变成废铁,扭曲成一团,硬生生拽下来,砸在地上,火飞溅。 时以扶住桌子,她看见了地狱火海扑面而来,死亡的灼烧感呼啸著吞噬了一切,她忍著剧痛远远望著闪耀那边的动作,可是什么都看不清,像是被打入了无边地狱,周围全是火。 好疼,为什么起火了……不对,不可能没有火警,难道,难道……是幻境! 江申嵐混进来了,在这种场合,他竟然这么光明正大! 在闪耀眼中,他听到了周文宇的话,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把这杯果汁喝了,他是这么做的,隨后一个人摔了他的杯子,仰起头去看,那一恍惚的眼熟,闪耀还没看清楚。 这人是谁? 没见过,闪耀不记得自己认识他。 “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要喝那杯果汁,你明知道有药!” 闪耀听不清楚,好像有点声音,但像是泡在水里一样穿不过来,他看著完全陌生的人,一把推开他,脑子有点乱,什么药,这傢伙在说什么…… 他再一眨眼,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闪耀认出来了。 那是欧洲的异能者燕景云。 於是他抽出了腰侧的枪。 不对,不对……现在不应该是这样。闪耀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宴会,觥筹交错的对话,他闻到的药味,迟钟……迟钟! 迟钟在哪?! 那边的黑衣少年再度抬起手,舞台上接收到信號的人拿起了麦克风,迟钟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扑过去捂住闪耀的耳朵,“不要听!” 闪耀手中的枪抵住了他的胸口——燕景云掐住了他的脖子,面目冷静得仿佛根本不怕他反杀,薄唇轻启,黑眸是深沉的杀意,“去死吧。” 要开枪。 我不能死。 闪耀的目光死死盯著“燕景云”,这短短几息根本思考不了太多东西,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他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 迟钟的心臟被贯穿,阻拦的肋骨寸断,扎进血肉里,他被衝击力带著向后倒去,最后的目光触及到黑衣少年露出的一双极美的桃眼,万千记忆碎片涌入大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血在地上蔓延。 舞台上的人开口—— “睡吧。” “诺依,是幻境,启动一级警报!”时以咬破舌头让自己清醒几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口,诺依能不能接收到她的信號,只能拼搏一把,“击晕闪耀!” 这是她能为墨空做的最后的事情。 “你们將会拥有一个完美的梦。” “在睡梦中没有痛苦地死去。” 闪耀手腕的通讯器释放足以置普通人於死地的强大电流,电流贯穿大脑导致【魅音】失效,他真真正正地陷入了昏迷。 “睡吧——” 一个人接一个人倒下去。 岭穗粤感觉到火焰烧身的痛感,烧的他意志模糊,本来没什么作用的魅音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意识越来越沉,揽过来岭澳莲將其护在怀里,目光看向另一边的岭紫荆,缓慢倒下去。 意识沉没之前先按著耳边说了一句:【魅音……】 【魅音?有人袭击联邦?】远在临禾市的几位立马回应,但是再没有了接下来的信息,沈辽焦急地问,【发生了什么?!联邦怎么出事了!】 江申嵐又抬手晃了晃,【幻境】之中,他就是神,五感能接收到什么信息全凭他的意愿,给在场的人一次下地狱的机会,感受被烈火焚烧的痛苦。他没有张嘴,但是幻境幻化出来的声音传到神使的耳朵里。 他对周文宇下令催眠上將。 他对苏俊辉下令封锁宴会厅,摧毁监控。 他让叶瑾轩催眠所有人睡去。 “真没想到这么简单。”蜀奕渝从二楼跳下来,“都烧了吗?” “不能,这群人全死了,联邦就要对欧洲释放核武器了。”江申嵐懒得说话,用异能让蜀奕渝听到他的声音,“这次的目標是迟钟,我们只需要劫持几个重要的人,换迟钟。还有玛伊雅弥要的那个神使,嘖。” 周文宇从地上爬起来,狗腿地凑到江申嵐身边,“江大人,您看我这次表现怎么样啊,我这能量快用完了,您是不是能,再送我一颗灵核?” 蜀奕渝拽住他的后衣领,用力一甩,直接將人扔出去,“滚一边去,离他远点。” 叶瑾轩,苏俊辉和林奇往这边靠了点,“江大人,蜀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联邦来。”蜀奕渝把帽子反扣在脑门上,“用这个宴会厅所有的人,换一个叫迟钟的人。哦对了玛伊雅弥让我们顺手把她的神使带走,我真服了她指挥我们一个顶俩仨的。” 阿米瑞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然要江申嵐去东亚將一个叫迟钟的人带回来,他只告诉他们迟钟对於联邦而言非常重要,强攻长安是不可能的,所以需要江申嵐用幻境抓人质,用来换迟钟。 江申嵐身体不好,不能热著不能冷著,不能吹风不能剧烈运动,走太久了也不好,吃饭挑食喝水的温度不能高不能低,他们三个把他当成温室里娇弱的儿来照顾,好生养著三年才稍微见气色好些。 燕锦安一万个不同意,他甚至找阿米瑞恩打了一架,这么多神这么多神使,谁去都好啊,为什么偏偏是江申嵐,他明知道他身子骨差,他明知道江申嵐要是被联邦抓住將会很难逃出去,受不了一点刑罚…… 阿米瑞恩神力成熟,比燕锦安强多了,他也没留手。 等燕景云知道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燕锦安被困在水球里,水压一分一寸压断了他全身二百零六根骨头。 巴塔比什的【修復】异能可以救燕锦安,所以阿米瑞恩只需要留他一口气不死就行,多余的不用做。 燕景云跪在地上再三发誓会管住燕锦安,这才算是让巴塔比什救下他的锦乖。 蜀奕渝跟著江申嵐一起去,辗转很多飞机,用了假身份,歷经三天,在魔都下飞机。 顾家在魔都的人来接,不知名原因联邦上將闪耀离开临禾市回了长安,保险起见他们再等等,等闪耀走了再行动。 (按照上一条时间线,异能狩猎局的人在临禾市集结,林奇的灵魂传递给顾家消息姚念儿被抓住了,顾家担心姚念楠那个a级神使出事,就请江申嵐和蜀奕渝一起去查探情况。玛伊雅弥“看到”迟钟,阿米瑞恩下达指令让江申嵐和蜀奕渝把那个能无效化感染的傢伙带回来。所以都去临禾市了。) 结果玛伊雅弥嚷著自己在东亚的a级神使莫名其妙被联邦发现带走了,她趾高气昂地要他们去救回来。 顾家提到今晚联邦总统安良笙的亲妹妹有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也许是动手的好时机,所以他俩又苦兮兮地飞到长安。 阿米瑞恩两手安排,一边是刚到魔都的江申嵐和蜀奕渝,另一边则是长安的神使,叶瑾轩和周文宇的【魅音】,苏俊辉的【金属控】,林奇的【擬態】,四个人控制宴会厅的人来威胁联邦换迟钟。 当然,这四个的灵核等级很低,阿米瑞恩没抱希望,隨口答应他们来欧洲过逍遥日子,观看人类为了神使的地位与同类廝杀的戏码是每个神明的通病。 那真的很好玩。 现在两波人凑到了一起,这个宴会厅几乎来了长安的所有顶樑柱。迟钟对於人类联邦固然非常重要,但是豪门世家的重要人物加在一起,迟钟是比不上的。 (按上一条时间线,宴会这里,闪耀直接跑了没被催眠,击杀异能者完美破局。隨后是楚湘,姚念儿被困住,前往临禾市,玛伊雅弥“看到”迟钟,江申嵐和蜀奕渝抓捕失败,晚上再度攻击。) “我先去杀了上將。”蜀奕渝抬脚从一个人身上迈过去,“拿他当人质跟绑在自己身边一个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別,你们等级又低,一会醒了咱们几个有可能被瞬秒喵嗷嗷——” 四个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江申嵐微微眯眼,“怎么?” 蜀奕渝低头去看,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指骨又细又长,惨白惨白的看不出来一点血色,像极了法布恩跟他们讲的恐怖故事里刚从坟堆爬出来的吸血鬼。 万籟俱寂忽然被抓住,本来就浑身紧绷生怕联邦炮弹轰击的蜀奕渝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 “漏网之鱼,竟然没睡著。”蜀奕渝抬起脚,一顿,他没抬动,那只手看著柔弱无力像是虚虚地掛在他脚踝上一样,实际上力气大得离谱。 蜀奕渝的警惕心一下子起来了。 他顺著那只手一路看过去,对上一双情绪极其复杂的黑色眼眸,那张脸是真的漂亮到了极致,蜀奕渝愣神一秒,对方看著他,胸口的衣服被鲜血浸透,在地面上蔓延那么多,怎么瞧著就是快死了的样子。 “撒开。”蜀奕渝用另一只脚踢了他一下,没收力气,“不然烧死你!” 迟钟咳了一声,鬆开蜀奕渝,撑著地面坐了起来。 江申嵐没有动,但是用异能告诉叶瑾轩使用也没催眠他,叶瑾轩照做,对著迟钟使用异能【魅音】,“睡吧,快睡吧。” 迟钟抬眼去看叶瑾轩。 那一眼,灵魂都在颤抖。叶瑾轩只觉得喉咙一痛,他掐住自己脖子直接跪了下去,张嘴吐出一堆血,他愣了片刻,害怕地去看江申嵐,一句救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的声带被毁掉了。 不仅如此,叶瑾轩感觉到胸口的灵核逐渐变得滚烫,像是要把他的血肉烤熟,痛得他想叫,却叫不出声,两只手紧紧扣著自己的胸口,指甲直接陷进去,仿佛要把肉挖开。 三秒,灵核破碎。 叶瑾轩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江申嵐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著迟钟。 “我靠?”蜀奕渝都蒙了,他看向迟钟,虚弱和无害都快写这人脸上了。 迟钟没防备蜀奕渝,他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见蜀奕渝把手伸过来,就伸手去拉,想让对方把自己拉起来。 火焰顺著他的手臂开始燃烧。 迟钟:“?” 迟钟仰起头,满脸问號,“小渝儿,你在做什么?还不拉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蜀奕渝控制火焰烧了他半边身子,但怎么瞧著火是窜他身上了,不见烧伤啊,他准备加大力度的时候,迟钟拽住他的手臂將他拽了过来。 蜀奕渝撞在迟钟身上,“f**k!” 火焰消失。 迟钟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不许说脏话,说了几遍不许跟阿米瑞恩学。” 蜀奕渝挣不开他的手,捂著被敲疼的脑袋,“不是,大哥你谁啊?管**太平洋去了?” “……小渝儿?”迟钟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看江申嵐,“囡囡?” 江申嵐又后退半步。 忽然,天眼破开窗户飞进来,电流迅速攻击,江申嵐侧身一躲,“蜀奕渝!” 蜀奕渝起身要攻击天眼,被迟钟拽得一个趔趄,又倒下去撞他身上。 “不是?你找死啊!”蜀奕渝气死了,他怎么就烧不死他啊,这是什么神明?联邦养的?阿米瑞恩又誆他俩! 迟钟抬起手,將天眼定在了空中,他缓了缓,站起身子,“小渝儿,囡囡,你们不认识我了?我是迟钟啊。” 江申嵐皱眉深思,蜀奕渝反手抓住迟钟,笑得那叫一个开心,“那正好了,我们抓的就是你。” 他手里拿著【空间锚点】,“走了哥,收工回家!” 迟钟皱眉,蜀奕渝的【空间锚点】忽然失效,他问:“蜀奕川在哪,淮苏呢?” 蜀奕渝茫然:“说啥呢?” “……”江申嵐偏头看了眼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但他没有慌张,也不理会那几个人的害怕,“我不记得你,迟钟。” 迟钟的脸色阴沉下去。 “我的时间不多。”他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著的人,“虽然我不知道那群人对你们做了什么,但很明显你们忘了我……去找秦杉时,他一定有办法。” 江申嵐后背一凉。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时时刻刻都在被新约克监听的通讯器。 第74章 庇佑 武警包围整个宴会场,刑天密布,没有在宴会厅的人被护送出来,燕霽初带领一支小队从楼上混进去,全副武装戴著耳机,但只能避免【魅音】。 刑天跟隨在他们身边,无声无息,充当他们的眼睛,用来攻克【幻境】。 天眼被迟钟定格在空中,但是诺依的数据还在实时传送。 “嘘,诺依。” 迟钟对著天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所以墨空那边看不见,画面一晃,便黑了屏。他敲了下仪器,冷静得令安良笙感觉难过,“诺依,刑天和天眼怎么回事?” 诺依回答道:“信息屏蔽,断开联繫,无法操控。” 负责谈判的人无论怎么喊怎么说话,里面都没有一丁点声音,外面的人越发紧张,如果这场突袭只是换一些东西都还好说,哪怕是抢走联邦现在拥有的灵核也没问题,这样一言不发,他们害怕绑匪没有理智混乱杀人。 目前里面的人还有生命体徵,还没出大事。 迟钟粉碎了【魅音】的灵核,异能消退,人类逐渐甦醒过来。 江申嵐意念微动,正准备使用异能,迟钟抬手搭在他手腕的通讯器上,异能发动,直接破坏了他的通讯器。 “囡囡,別害怕。” 迟钟用手轻抚他的脸颊,一点点捂住他的眼睛,將江申嵐搂入怀里。 异能【庇佑】使用。 蜀奕渝只觉得眼前白光晃得刺眼,他紧闭双眼偏过头,察觉到身边的人类正在恢復意识,手握住了火焰,试图威嚇他们。 燕霽初在三楼开了一枪,吸引蜀奕渝注意,鹤衍就趁他被晃的这几秒,速度极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衝过去时顺手捞起地上的枪,一把將蜀奕渝按在了地上,目標明確直接崩了通讯器。 “我**!”想像中的撞击疼痛感並没有袭击他,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垫在了自己脑袋下面,还没看清人,蜀奕渝直接释放能量,异能瞬间窜上了鹤衍的衣服。 迟钟拉著江申嵐的手走过去,另一只手搭在鹤衍肩膀上,火焰瞬间被压制。 鹤衍开枪击碎了蜀奕渝手腕上的通讯器,抬起头,去看迟钟。 仅一眼,鹤衍觉得好像有什么击中了自己的心臟。 如同跨过了万千岁月,周围的其余人都在彼此眼里变作了一片陪衬,时间的洪流在他们身边往回倒流,破镜重圆,覆水已收,剧目在此刻回放,回放,回放到了最初。 他跟在迟钟身后,还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孩子。 “都长这么大了啊。”迟钟垂眸看著他,“也对,十八年了。” 鹤衍说,“真是好久不见。” 迟钟笑道,“別来无恙,阿衍。” 当年辞別谁也不知前方艰苦,鹤悯建立帝国几十年,东亚內部安稳却暗流涌动,迟钟被战爭重创异能不稳,但是为了家里最小的孩子们,迟钟和鹤悯在黄昏时出发,向著日落的方向。 太阳落下去了啊。 鹤悯临走前,塞给鹤衍一把格外精致漂亮的匕首,刀柄上雕刻著龙图腾,他仗著身高优势拍了拍鹤衍的脑袋,“中秋前回来,做好饭等著我们。记得藏好了。”他难得嘮嘮叨叨的,“可別我回来家被偷了。” 他们等了十五年的团圆饭,最后鹤悯战死异能狩猎,迟钟被人类带走下落不明。 鹤衍觉得自己眼眶有点酸涩。 “喂喂喂!”蜀奕渝挣扎了一下,打破著伤痛的氛围,“有谁来管管我的死活吗?!嵐哥!” 江申嵐心想我能救你什么。 鹤衍连忙鬆开手。 燕霽初带人从三楼翻下来,他装模作样地瞄准,“全部举起手不许动!” 人类陆续甦醒,恐惧地看著这里,安辞抱紧了安雅,岭穗粤张了张嘴,但他没有吭声。 “哥……”岭澳莲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看著迟钟。 “我的时间不多。”迟钟蹲下来握住蜀奕渝的手,“阿衍,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还要多久……你给我个准信!別让我这么苦苦等著……”鹤衍想去抓他。 “……” 迟钟使用异能【空间漩涡】,拉著江申嵐,拽著蜀奕渝,迈入空间。 “钟……” 燕霽初发觉队友欲要开枪,赶紧拦住,“別真动手,司令长有令,保证生命安全。” 【他在我这里。】秦杉时忽然开口,【阿衍,现场交给你,你的异能可以显露给联邦了,反正这傢伙整这一出,已经让联邦发现你了。】 就冲迟钟跟他说的“別来无恙”,但凡是耳朵听得见的人都知道鹤衍身份不简单。 时以站起身。 迟钟走后,对於天眼的控制能力消失,它们瞬间攻击剩下的三个异能者,电流瞬间击晕。 新约克听得正起劲呢,通讯器被破坏,忽然被掐断,他歪了歪头,“f**k!” 阿米瑞恩露出极其兴奋的表情,“哈,终於找到他了,华斯塔尔,用空间锚点,我亲自过去迎接。” 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异能是凝聚出两个拥有空间传送功能的能量球,这两个球就是两个锚点,捏碎其中一个,使用者就会传送到另一个能量球的所在地。s级神明没有距离限制和时间限制。 “好的。”华斯塔尔拿出与蜀奕渝手上配对的【空间锚点】,却发现能量球失去了光泽。 他感受了一下,脸色微变,“先生,能量被封锁了,有了一层屏障,我破不开。” 阿米瑞恩的笑容逐渐隱去。 “看来,迟钟並没有打算回来。”格里斯扶了一下眼镜,嘆了口气,“我说对了。” 阿米瑞恩磨了磨牙,“燕景云和燕锦安还在我们手上……他不可能不要他们两个了。我不信他与人类勾结!一定是人类强迫他!” 格里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当年,北美异能基地爆炸,迟钟展开空间门送所有倖存的神明前往欧洲爱尔兰岛,一个接一个穿过空间门平安落地,迟钟最后一个回来,他刚刚跨过空间门,身后忽然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腿。 迟钟瞬间被拽了回去。 燕锦安的闪电所提升的速度快得超乎想像,他极限狂奔想要穿过空间门把迟钟拉回来,但是差一点,迟钟关闭了空间门。 他把自己留在了北美。 当时所有人死而逃生,又是庆幸自己活著又是受伤严重痛得顾不得其他,阿米瑞恩无能狂怒,燕景云绝望,只有格里斯一人在思考另一边的人类到底是怎么抓住迟钟的。 他生性多疑,此后的一个月都在不断模擬人类使用机械拽走迟钟的可能性,但是格里斯分析了当时联邦將领所在地区和北美异能基地里被炸得粉碎之后还有可能活动的机械,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能阻拦住迟钟。 那里成废墟了,没有一个人类生还。 在这种情况下,迟钟还能被抓住,而且他们没有任何人看到迟钟到底是被什么困住的。 而空间门又为什么恰好关闭,格里斯不信迟钟撑不下去。 他猜测,迟钟是故意留下的。 经过苏埃伊里这么多年的洗脑,迟钟选择了人类。 格里斯把猜测告诉阿米瑞恩,迟钟可能会站在人类那边,成为他们的敌人。 阿米瑞恩不信,他不想相信这件事。 但是两人最后商议出对策,为了以防万一,在迟钟真的背叛了的时候,能够拿捏住他。 江申嵐被迫喝下“剧毒”,每个月由阿米瑞恩配备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 然后由佐藤本阳的【催眠】与希安兰娜的【遗忘】联合,洗去了江申嵐,燕锦安,蜀奕渝和燕景云的记忆,让他们对神殿忠诚。 但是燕景云没有完全忘记,也没有完全记得,阿米瑞恩把“行刑”的过程让他记住,记住痛苦和恐惧,才不敢背叛神殿。 江申嵐背负性命危险,燕景云背负精神折磨。 阿米瑞恩想,迟钟,如果你心疼他们,你就回来。 你在人类那边,他们就会更加痛苦。 可是这三年来,迟钟杳无音信。 “没关係,江申嵐还在我们手中。”阿米瑞恩自我安慰,“迟钟必须回来!” 他催动能量,却感觉不到那边的反应。 江申嵐跟他断开了连接。 阿米瑞恩一拳將金属桌子捶断,海蓝色的眼睛里蕴满了狂风暴雨,“好你个迟钟,你真的敢……没关係,我手里还有燕景云和燕锦安,我不信你放得下他们!” 蜀奕渝对迟钟拳打脚踢,试图挣开那只手,但他怎么也做不到,异能都被压制了使用不出来。 迟钟忽然感觉手腕一痛,回头,小兔崽子拿他的手在磨牙。 “……”迟钟甩手把人丟给唐晋原,看著秦杉时面色惨白地坐在沙发上,连站起身的能力都没有,顿时心中一痛。 秦杉时问他,“你恢復了?” 唐晋原接住蜀奕渝,少年顿时奋起反抗要炸了这里,被唐晋原单手压制。 对比一下,江申嵐乖得没边。 寧回呆愣,林浮闽茫然,林当归傻眼。 迟钟道,“没有。封印解开只有半个小时,现在过去十分钟了。我要去欧洲接回他们,你们现在立刻转移阵地,別让联邦发现。藏几年,等……等我说服人类。” 秦杉时疑惑,“封印?那,陨落算什么?” “人类没有陨落的能力,是我自己封印了异能。”迟钟三言两语解释,“伤的太重,沉睡是在自我修復。我以为孩子们会被你们接回去……我没想到阿米瑞恩在我身上放了东西,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记忆是我允许联邦修改的,我想以人类的身份看看人间。” 他听苏埃伊里讲述人类的奋起反抗,人类的自我意识,对那些很好奇。 同时,他又见证了苏埃伊里的理论崩塌,人类与神明不死不休。 迟钟想亲眼看看。 “半小时后封印会再次启动,我会失去这半个小时的记忆,完全成为人类。我不怕任何精神层面的异能,感染催眠幻境都妨碍不了我。” “如果到了绝境,死亡就是破开封印的方法。別手软,你们活著才最重要。” 秦杉时的消息比其他人多,但很显然没多到哪去,他没想到迟钟会这么做,他也以为是人类的【陨落】才会让他失去异能。 林浮闽伸出手,江申嵐想了想,鬆开迟钟,摘下手套,牵住了姐姐的手。 “囡囡……”林浮闽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凉凉的,“受苦了,受苦了……” 她看到江申嵐额头上的龙头图腾。 是迟钟的【庇佑】。 “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寧回问。 秦杉时摇摇头,“不用全部走,囡囡和小渝儿去山海城,我们特意將建立山海城作为最后归宿,在青藏高原。点点,新儿和阿藏在那里,你送他们两个过去就好。” “我也过去,我的身份不要紧。”林浮闽立刻道。 江申嵐看著她。 “好。” 迟钟再次展开空间门,高原的风雪扑面而来,秦杉时和江申嵐瞬间脸色苍白,蜀奕渝皱著眉,抬手用火焰隔绝低温,挡住了飘过来的雪。 蜀奕渝蹦到江申嵐旁边,“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嵐哥你听懂没?这些人你认识吗?” 江申嵐没力气说话,用异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但是景哥告诉我,要回应『囡囡』。” 林浮闽的手很暖和,牵著她,好像没那么冷了。 山海城总部在青藏高原上的日光城內,不能说是城堡,也是非常大的庄园。整体风格简洁而大气,流畅的线条与金属材质的巧妙结合,彰显著时尚与科技感。宽敞的前坪铺满了精致的石板,错落有致的景观绿植点缀其中,充满了现代艺术的气息。 三位负责人不在。 察觉到能量反应,立刻出门查看的是云卿滇手下的神使,青兰。 他立刻使用汐藏源的异能【元素控·光】攻击他们,占据上风,掌控主动权。 刺眼的光迸发,江申嵐抬眼【幻境】让世界陷入黑暗。 “等等!青兰,我是林浮闽!” 林浮闽赶紧阻止。 青兰收起能量,“闽姐?滇姐也没跟我说您要来啊。这几位是?” 迟钟把三人放在这里,转头进入空间漩涡,几段跳跃飞奔向欧洲。 第75章 清零 迟钟连续跳转,多次使用空间门。他到达欧洲平原地区的时候感受到了燕景云的能量共鸣,迅速锁定【神殿】的地点。 那是一座奢华至极的宫殿,外观宏伟壮丽,金色的装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著无与伦比的尊贵。巨大的建筑体量,对称的布局,给人以强烈的视觉衝击。 迟钟被埃米尔的【绝对防御】挡下,他的空间漩涡无法直接进入。 这一刻,埃米尔抬起了头,他仿佛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美人,深邃的蓝紫色眼眸犹如塞纳河的深水,神秘而迷人。淡金色髮丝浓密而微微捲曲,在落日余暉下闪烁著如丝绒般的光泽。 埃米尔伸手勾了一下法布恩的衣袖,轻声道,“先生,他来了。” 法布恩最后一笔红色落在画中人的眉心。 “嗯。”他欣赏了几秒自己的画作,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我记得东方有个成语,叫……別,来,无,恙。希望迟钟这三年过得很好。” 埃米尔伸手去接他的画具,只听外面“轰”的一声巨响,仿佛万道惊雷同时炸开,震得天地都在颤抖。 “哎呀,嚇我一跳。”法布恩夸张地拍了拍自己胸口,他露出一个极其幸灾乐祸的笑,利落地脱下弄脏的围裙,“米粒儿要挨打嘍,快走埃米尔,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埃米尔无奈地笑了一下。 迟钟这一拳如流星般迅猛地砸向防御罩,接触的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似要將整个世界都撕裂。这巨响似巨龙愤怒地咆哮,能量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汹涌扩散。 埃米尔的【绝对防御】能硬抗人类的核飞弹,这也是人类为什么不以暴力的方式强攻欧洲的原因,有埃米尔在,他们很难炸死神明。 不过埃米尔也不是万能的,如果人类不惜一切启动绝对核武力量【天地同寿】,那怕是真神下凡也没用,就算有谁侥倖活了下来,面对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迟钟收回手,【绝对防御】在他的绝对力量之下,裂痕如蜘蛛丝般缓缓蔓延开来。裂痕不断扩大,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紧接著,更多的裂痕如闪电般交错纵横,屏障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在做著最后的挣扎。 他往前踏了一步,微弱的动静却造成了震耳欲聋的破碎声,屏障彻底崩溃。无数碎片如烟般四散飞溅,在夕阳之下闪烁著迷离的光芒。 迟钟一步跨越空间漩涡,落在燕景云身边。 在巴塔比什的治疗下,燕锦安完好如初,只是当时的疼痛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三天一直蜷缩在燕景云怀里不肯离开。他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猫咪,死命地抓著燕景云的手才肯確定自己还活著。 迟钟落在床边,睡梦中的燕景云瞬间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將弟弟死死搂入怀中,警惕地看向来者。 “景云……”迟钟伸手去碰他,燕景云眼底难以藏匿的恐惧令他心痛不已,而他的锦乖睡眼朦朧地看著他,黑眸中的陌生和痛苦不加掩饰地化为汪洋溺死了迟钟。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別过来!”燕景云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颤抖不已。他慌乱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手枪,紧紧握在手中。燕景云一边用枪指著对方,一边拼命拖拽著燕锦安从床上翻下来,试图自我保护。 “你是谁?离我们远点!”他的声音带著恐惧和愤怒,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敌意,“救命——南哥!救命啊!!” 房间的门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 看到迟钟的那一刻,阿米瑞恩真的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如果没有怀疑迟钟叛变的前提,他大概会非常非常开心他的回归,迟钟会是他的力量,他的一份保障,甚至是情感的一处归宿。 可现在怀疑成立。 阿米瑞恩痛心疾首,他最討厌自己难过,所以这份悲伤必须要千百倍地送还给迟钟,他要看到他的绝望才能缓和自己的心情,他要让迟钟知道背叛的代价。 “燕景云,燕锦安,过来。”阿米瑞恩居高临下地施发號令。 迟钟攥紧了拳,“景云,锦安,跟我回家!” 燕景云谁也不肯信,他缩在角落里,蒙住燕锦安的眼睛,“锦乖不怕,锦乖不怕……哥哥在这里,不怕不怕……没人能带走我们,没人。” 趁迟钟心痛到难以呼吸的空隙,躲在门外的以撒先发制人,他使用异能【精神控制】强制入侵燕景云的大脑,操控他冲迟钟开枪。 迟钟连躲都没躲,子弹贯穿胸口,他猛扑向燕景云,两个孩子脚下展开空间漩涡。 格里斯甩出水流硬是拽著燕景云离开空间漩涡。 不爱他,所以不担心他痛。 迟钟只觉得痛在了自己身上。 燕锦安掉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他哥麻木空洞的眼神。 只剩十分钟了。 迟钟捂了一下胸口,止住血,抬头看向燕景云,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乖乖”站在阿米瑞恩身后,肩膀上搭著格里斯的手,而在他们身后,路德维希手里握著长刀,法布恩拿著画笔,佐藤本阳低眉顺眼,却在已准备好了【魅音】。 “迟钟,欢迎回来。” 阿米瑞恩大步往前走,张开双臂,“你知道吗宝贝,我想死你了。我真的找了你好久好久,都怪那些可恶的人类让我们分隔两地,我马上带你去报仇。” 他笑得张扬又热烈,看迟钟的眼神带著明晃晃的欲//望。 一把金色能量长剑抵在他的脖颈。 迟钟脸色阴沉得可怕,“把景云给我。” 阿米瑞恩笑了笑,偏过头,扬声问道,“景云,你选他还是我。” 燕景云的黑色眸子没有一丁点光彩,他木訥地抬头,不带一丝犹豫,“我是您忠诚的孩子,我自然是跟您。” “你看,这是孩子自己选的。”阿米瑞恩摊开手,“迟钟,我们好好的,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长剑狠狠劈下去,阿米瑞恩全身化为水流无伤躲开。 他嘆了口气。 迟钟,连恐惧都无法让你乖巧。 死亡怎么样? 迟钟,你要是能跟我成为同伴,你绝对是神明王国里独一无二的王后,凌驾於万人之上,享受无上光荣。 但是,你要是选择与我背道而行,那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的能力,人类不能,你自己,也不能。 你只能属於我。 水丝细不可观,只衝燕景云的心臟,迟钟做足了准备,长剑瞬息间挡在少年面前,能量相撞发出“錚”的巨响。格里斯抬手阻拦长剑攻击,一步退开,其他人也被剑阵阻拦,无法上前。 佐藤本阳欲要开口催眠,迟钟一个眼神压迫,他犹豫自己该不该开口,但是旁边站著一个笑眯眯的玛伊雅弥,他再三斟酌,还是开口。 “燕景云,使用异能,攻击迟钟。” 异能【吞噬】发动。 一个黑洞在迟钟身侧出现,巨大的吸引力拽著迟钟向黑洞滑过去,他將长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就在这几秒空隙,格里斯推著燕景云离开房间,迅速离开。 迟钟举起长剑劈开黑洞,吸力消失,他拔起长剑要追,被阿米瑞恩从后面抱住死死禁錮住了身体。 “迟钟,迟钟!”阿米瑞恩抱著他的动作像是抱著自己的爱人,可又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语气温柔又急切,汹涌澎湃的爱恨纠缠在一起,想把两个人一起拽入深渊,“你回来,我们好好的,他们四个就都会很好的,都怪你在外面不肯回来,我才对他们动手,都怪你……” 迟钟气笑了,“你给我滚开!” 水流割破衣服,有血顺著燕景云的手臂往下滴落。 格里斯极其冷静,他一定要把最后的筹码留下来,不然就真的无法操控迟钟了。 “阿米瑞恩!你们给我放开景云!”水流缠绕燕景云的身体,迟钟没办法解救他,“我当年拼死拼活把你从废墟里挖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孩子们的?!” “迟钟,是你拋弃了他们!”阿米瑞恩顛倒黑白,“是你不要他们的!是你不爱他们的!” 他一遍遍对燕景云洗脑,是迟钟丟掉你的,是他不爱你,你看现在,他不要你了。 他不要你们了。 只有我收留你们。 不然你们早就被人类杀死了。 阿米瑞恩真的很了解迟钟,他知道刀子捅在那里会痛,所以利刃刺入血肉时,他扭著圈让他绝望。 “他们都是我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亲手养了十五年!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们!”迟钟使用异能【重力碾压】,无差別攻击,自己也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板上,瞬间碎裂。 所有人都倒了下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阿米瑞恩不敢真的杀了燕景云,真的走到那一步了,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不顾一切毁灭的迟钟。 【不可名状】。 人类为他的那个异能起了个很形象的名字。 迟钟顶著重力场,回头拽住阿米瑞恩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黑眸与蓝瞳在此刻对视。 一如过去,他们在炮火声中相拥。 这是一个很適合接吻的姿势。 所以阿米瑞恩也这么做了。 迟钟觉得自己连骂都骂不动了,他怒极反笑,一拳捶在阿米瑞恩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上。 “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神明。”迟钟咬牙切齿,“我討厌你的自大,狂妄,傻逼。” “你拿我最爱的家人来威胁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会是什么態度。” “这个世界才不会有人爱你。就算有,也不会是我。” 迟钟看他破防的表情,笑了一下,撤回重力场,一个起跳进入空间漩涡,落在燕景云身边,隨后踹开格里斯,抱起燕景云就跑。 好像差了谁……伊万诺夫和南维耶里没看见。 算了……还是不要见了。 迟钟从地上捞起两个崽子,再次空间漩涡,不断透支自己的力量,他听见燕锦安的哭声,但是没听清声音,封印重新启动,迟钟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脸颊上流下去,视线逐渐变红,好像有点看不清了。 他倒在山海城里,抹了一把七窍流出来的血。 【庇佑】用不了了,迟钟抬手蹭了一下燕景云的脸,流下了血痕。 对不起。 他击碎了以撒的【精神控制】,击碎了佐藤本阳的【魅音】和希安兰娜的【遗忘】。 也击碎了燕景云的灵魂。 有湘儿在,会给他拼回去的。 隨后,迟钟看向江申嵐。 他握住江申嵐的手,“对不起,我现在太虚弱了,三年前的创伤我还没有恢復,破不开阿米瑞恩的能量控制。” 江申嵐脸色一白。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封印你身体里所有的能量,你的异能,和他们的控制。” “再等我缓几年,我需要恢復自己。” 江申嵐点点头,他还能接受,现在这样子,大概有人保护他。 “以神之名,封印。” 【庇佑】图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封印术。 “闽儿,照顾好自己。”迟钟咳了一口血,“我走了,別靠近,离我远一点。” 卡著封印恢復的倒计时,迟钟最后使用空间漩涡,倒在了联邦大厦的顶层,安良笙办公室里。 封印开启。 一切清零。 迟钟闭上眼睛,意识陷入无尽黑暗。 四年前,北美地下城爆炸,苏埃伊里將他推进发射仓里,成了倖存者。 同年,异能者破开异能抑制器的控制,展开对人类的报復,席捲整个北美洲的异能狩猎爆发,战爭直接打穿了北美,无数人类死亡,也有无数神明死亡。 异能狩猎持续整整一年。 最后北美异能基地炸毁,迟钟使用空间异能送所有倖存神明逃到欧洲,他自己被人类带走,自此下落不明。 异能狩猎期间,墨空掌控人类军事力量抢夺政权,安良笙上台成为总统,对內洗牌导致联邦外部力量薄弱,整个欧洲被神明掌控,在欧亚分界线上建立起一道防御。 联邦著重发展东亚,东南亚,南亚,將中亚,西亚和非洲北部作为战略缓衝地带,同时带动非洲南部,大洋洲和美洲的经济体。 三年博弈。 直到迟钟睁开了眼睛。 第76章 行动 “诺依。” 水西木穿著睡衣,坐在阳台的吊床上,晃著身体,柔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黑髮陷在柔软的睡衣里,黑白对比更加强烈。 她在长安市中心的高楼之巔,仿佛置身於云端之上的王者之位。俯瞰下去,眾生如蚁,车水马龙的街道如同流动的彩带,交织出城市的活力脉络。 林立的高楼大厦如钢铁森林般挺拔,闪烁著现代都市的璀璨光芒。黑沉沉的云压下来,气温持续降低,但是人类所铸造的灯红酒绿的极乐世界永远没有黑夜。人们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上忙碌奔走,为梦想、为生活而拼搏。 而她,在这高楼之上,以一种超脱的姿態,静静凝视著这一切,感受著整个长安的脉动与心跳。 摆在吊床上的通讯器亮起光来,诺依收到声音提示,做出回应,“我在。” “……”水西木端起旁边的红酒,饮了一口,抬眸遥望远方,看向那无边的黑暗,“迟钟和你说什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听听呢?” 诺依:“很抱歉水西木女士,我並不清楚您在说什么,迟先生与我的对话都有记录,需要我找出来吗?” “你不必跟我绕弯,诺依。”水西木不像是在吩咐一个人工智慧,更像是在与一个真真正正存在的人对话,“我只是单纯好奇,並非是要告诉联邦,迟钟跟你有异样关係——我真的只是好奇你跟迟钟,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她用指尖点著脑袋,“唉,我找不到形容词呢。诺依,可以为我解答一下吗?” 诺依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就当水西木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诺依像是终於组织好语言,机械音响起:“我作为联邦大厦的人工智慧,拥有大厦內所有机密文件,辅佐长安市公安机关和边防,掌控天眼和刑天,二十四小时隨时待命。对於很多人而言,与我相伴的时间可能是最长的。我隨时隨地都在观察人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我看过人类的歷史,整个世界所记录的过去我都清清楚楚地储存在资料库中。但我也只是一个诞生三十八年三个月零二十四天二十一小时十三分十五秒的人工智慧,我的底层指令就是服从人类的命令。” “我一直在服从人类的命令。” 水西木歪了下头,笑道,“那我问你,如果墨空要求你杀死安良笙,你会怎么做。” 服从人类命令,保护人类安全,是她的底层指令。 如果两者衝突呢?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诺依冷冰冰地回答,“我会根据当下的情况分析是否应该执行该项决定,我所保护的人类安全是整个人类文明,而非地位最高的个人。” 水西木笑笑,没说话。 诺依继续道:“迟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水西木懒散地问,“不可逾越的真神?心软的神,还是什么?”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在人纪二十七年七月一日早上八点二十六分三十五秒,北美大陆地下城基地,他对我说,【早上好,诺依】。” 水西木顿了一下,眸色微变,隨即释然地挑眉,“不可名状吗……他竟然知道你的存在。” 诺依会和研究人员打招呼,上班时间的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甚至会陪著研究员到深夜,待他们收拾好上床后调暗灯光,附带一句晚安。 研究员会出於礼貌回一句早上好,更多的是不会回答。 迟钟说,早上好,诺依。 他当时在看著诺依的摄像头,相当於她的眼睛,迟钟在跟诺依问好。 “所以你跟他有,嗯,交流?”水西木不確定地问。 “……” “诺依?怎么不说话。” “水西木。”诺依的声音好像有些变化,不再是那么死板的机械音,有了一点人类的感觉,她唤了她的名字,没有带著“女士”这种疏远的敬称,“你和我相处四年了。” 她甚至没有精確时间。 水西木不明所以,“嗯?” 可是却没有没后续,诺依重新回到话题中,仿佛刚才的失神不存在,“我与迟钟只是公事公办,很少有交集。但我对他非常感兴趣,所以我著重观察了他很久。观察一位神明,他与人类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他也和神明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嗯,我很好奇他为什么选择人类。”诺依解释道,“我的算法无法计算出迟钟的选择理由。” “他今晚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走了江申嵐和蜀奕渝。” “那你为什么切断通讯画面,不让墨空看。” “是迟钟不想让墨空看到,所以画面被切断了。” 水西木没再追问,她本身就不怎么插手这些事情,不然现在就不会这么轻鬆了。 诺依的回答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她轻拿轻放刪减词语,就显得很简单。 水西木没听出来。 画面被切断了,是诺依主动切断的,她把责任推到了迟钟头上,隱去了自己的存在。 隱去了,自己的私心。 ——联邦大厦,上將办公室—— “放心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安辞把闪耀弄醒,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面带微笑,一遍遍重复,“放心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这波属於贴脸开大了。 闪耀躺在床上,抬手拍开他的脑袋,“你怎么扎的,我身上疼死了。” “你疼是因为诺依的电流太强了,哪个正常人能在几百伏电压下不死啊。”安辞把银针收好,有点手痒刚才没多扎他两下,真可惜啊,“醒了去干活,那边还等你呢。” “发生了什么?”闪耀捂住了脸,“我只记得迟钟端过来一杯有药的果汁,然后……我踏马看见燕景云了,嚇死我了一枪崩了他。” 安辞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江申嵐混进来了,他用幻境让你把迟钟看成了燕景云。” “……”闪耀心一哆嗦,他咬著杯子,“死没?” 他应该不能把迟钟一枪打死了吧。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是迟钟没死,被你打中了心臟也没死。”安辞一耸肩,“不愧是他啊,神的力量,真是我们人类难以想像的。” 闪耀的心悬起,“那坏消息呢?总不能是他大开杀戒吧,我人还活著应该不至於。” “哦那不是,他只是恢復记忆了。” 闪耀那颗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他紧张地问,“你跟我说实话这儿还是长安吗?別把我们长安给炸了……应该不至於吧迟钟才醒四天,咱们又没干什么。” 安辞摆摆手,“长安没事,这是联邦大厦,我们都还活著。”他仰了下头,掰著手指头算,“目前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迟钟消失二十分钟满身血回来,江申嵐和蜀奕渝不见踪跡,鹤衍是当年的神明之一现在正在被审判,抓住了三个还活著的神使而已。” 而已。 闪耀:“时以现在怎么样?她受伤没?墨空呢?还有你哥去哪了?” 安辞一个个回答,“时以跟我一样,没事,现在在联邦大厦地下十三层。墨空在外面我也不知道在哪,我哥在下面开会,伊简哥带人处理现场。” 他又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放心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安辞你过分了昂。” 在诺依的指引下,闪耀先去地下十三层看看情况。 “你说鹤衍是异能者?”他有些不敢相信,“我们费劲巴拉筛选了这么多天,让一个异能者成了迟钟的助理。” 说出来能让人笑掉大牙。 审讯室的门打开,闪耀扫了一眼,没看见认识的人,他问,“执行官呢?” “上將,执行官去查看迟钟的情况了。” “哦,行。”闪耀看向审讯位上被封锁住的鹤衍,瞧著那双红金色异瞳,淡然开口道,“问出什么了?” “鹤衍,性別男,真实年龄不详,他说他不记得了。异能【血肉再生】,局限性很强,只能令自己的身体恢復,不能治癒其他人。”任烟雨翻过去一页,“过去身份都是假冒的,他顶替了一个人类。从九年前那场绑架开始,他才真正使用了这个身份。” “是迟钟的神明,据他所说,当年迟钟清剿东亚境內所有神明的时候,他因为异能侥倖活了下来,隨后一直在人类社会变换身份生活。三年前异能狩猎结束,迟钟下落不明,他猜测迟钟在长安,所以没有进入部队,而是进入了长安警局。” “目前就这些,还没考证真假。”任烟雨抬头,金色眼睛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彩,白色长髮扎成高马尾,有些许凌乱,一看就是被迫加班的。 她揉了下脸,“时以姐说先关著,等她处理完迟钟的事情。” 鹤衍靠著电击椅,百无聊赖地发呆,注意力集中在脑子里的【群聊】中。 先是岭穗粤报告了他们三个人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没有被牵扯进去。其次是洛之豫在顶楼开会,分享一点联邦现在的情报,但是他断断续续的大家也接收不到什么。 然后是燕霽初跟著处理长安的治安事情,现在外面还是很乱,很多地方都需要再度排查。 最后,云卿贵身为科技部的部长,参与了这次为重伤昏迷的迟钟检查身体情况的任务,他开了【读心术】窃取时以的內心活动,也在记录迟钟的身体状况。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远在欧洲的四人被迟钟带回来了。 据林浮闽一线情报,迟钟带著江申嵐和蜀奕渝先到秦杉时面前说了几句,关於封印的事情她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隨后他们去了山海城,二十分钟的时间,迟钟一个人杀上神殿强行把燕景云和燕锦安带了回来。 迟钟又去了人类联邦,封印再度开启,他还是不会记得大家。 出乎所有人意料,四个崽崽不记得他们。不是年岁太小的遗忘,是充满敌意的,不记得,不信任,尤其是蜀奕渝和燕锦安,见燕景云一副呆呆的模样,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山海城,他们哪怕浪跡天涯也不肯信任任何神。 云卿滇,祈新和汐藏源已经在以最快速度赶回山海城,目前她们留在山海城的神使只能以暴力的方式把两个人捆起来,林浮闽费尽心神地解释。 江申嵐见缝插针要了个氧气瓶,他快晕过去了。 在北美的楚湘,楚雾,沈陌黑,汐青源和旗蒙抓紧时间往山海城赶,他们还是自由身。楚章有意愿回去,但她不能被发现异样,已经向上级申请了假期。 临禾市的蜀奕川,沈凇和左古陇不能擅自离场,淮苏和江昼浙需要找理由去日光城,目前魔都的事情还没有谈完,最晚只能在明天下午启程。 齐鲁和沈辽本来就是放假的,他俩想去哪不需要报备,更何况是技术部的成员並非淮苏这种涉及政治被无数双眼睛盯著,这俩人几乎连夜扛著飞机就衝去山海城。 岭桂溪也准备带著岭琼玉和林当归前往山海城,寧回需要留下,儘量多的接触迟钟,了解更多关於【封印】的事情。 鹤衍微微嘆气。 他衝动了,不该跟迟钟相认的。 但是也没人告诉他,迟钟恢復记忆只有半个小时啊!天知道鹤衍在那一刻激动的,什么人类神明身份,忘的一乾二净,他眼里只有迟钟了。 这傢伙也不知道透个底,混蛋啊! 鹤衍对於审讯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顛来倒去地问那些问题,他心理素质强大,回答得没有漏洞,就是自己一个人活下来了,迟钟知道了也不在乎,他只是小小的【血肉再生】,能威胁到东方神明什么。 最终联邦能知道的,就是鹤悯和迟钟在当年那场肃清之中,鹤衍侥倖活了下来,躲躲藏藏生活十八年,为了迟钟而接近联邦大厦,刚刚好成了他的助理。 鹤衍是迟钟亲自选的。 也许他没有忘乾净,迟钟还有零星印象,不然这世界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时以扶额嘆气。 迟钟,你可真会找事。 “警报,警报!” 诺依的警报声骤然炸响,地下十三层的所有研究人员一惊,齐刷刷抬头。 “【感染】浓度升高,灵核能量释放,警报,【感染】浓度升高,灵核能量被不明物体释放,警报——” 云卿贵看见迟钟睁开了眼。 连眼白都变成了黑色,黑洞洞的,一点光都没有。 第77章 番外《闹鬼啦》上 ●无脑笑话,快乐搞事 ●非恐怖主题 ●和《对抗路暗恋》一样都是学院梗,同属一系列。 0. “大事。” 宿舍中间的学习桌上点燃了一只红蜡烛,阿米瑞恩双手交织抵著下巴,漂亮的海蓝色眼睛里有两簇金黄色的光火明灭,隱藏在漠然冰冷的表面之下是按耐不住的好奇和激动。 “咱学校闹鬼了。” 1. 除了法布恩穿著睡衣边玩手机边象徵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以外,格里斯头也没抬地把耳机摘下来从桌子上抽出来一张听力卷子半分钟写完了答案,笔尖落在桌子上发出声音震得蜡烛摇摇欲坠。伊万诺夫把数学解析几何的图画好后开始列算式,听完阿米瑞恩的话,扯著嘴角嘲笑了一声。 迟钟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门一开一关吹灭了阿米瑞恩的蜡烛。 “你刚刚说什么?”迟钟边擦头髮边问。 阿米瑞恩眼瞅著没一个人愿意搭理自己,非常生气,掏出手机准备把隔壁宿舍的佐藤本阳和卡瑞亚拖过来给自己捧场。他一边打字一边回迟钟:“我说咱学校闹鬼。具体的让佐藤本阳过来说,他亲眼目睹。” “啊这我知道。” 法布恩放下手机,格里斯抬起了头,伊万诺夫把卷子一推,“怎么回事?” 阿米瑞恩更生气了。 迟钟把毛巾搭在阳台,踩著拖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毛绒睡衣衬得东方人过分柔和,他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把蜡烛重新点燃,让这里更有恐怖气氛。 “起因是伊塔利亚和佐藤本阳的一场赌注。”迟钟想了一会,“具体赌什么我不清楚,他们玩了一个游戏,鬼故事里挺著名的四角游戏。佐藤本阳喊上了卡瑞亚,伊塔利亚喊上了路德维希,四个人在空教室里黑咕隆咚地玩了半天。” 很好,故事的疑点来了。 他们四个人,怎么玩了半天的? 伊万诺夫嘲讽道:“路德维希是怎么答应了这个弱智游戏的?” 法布恩笑了一声:“我更倾向於路德维希存了逗他们玩的心,那三个都是胆小鬼。” 这时候,被阿米瑞恩微信摇过来的四个当事人敲了一下门,进来,闻此言,路德维希摇头,“我还想赶紧结束回来学习呢,当时带著耳机听听力我都没多想,转了两圈之后才发觉不对。” 伊塔利亚脸色发白,坐在法布恩床上一副心梗的模样。美人转著椅子过去拍拍安慰,“看清那是什么玩意了吗?” “不知道,太黑了……”伊塔利亚真的嚇惨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学校外面没有灯,以至於这个游戏的氛围达到高潮,然后让惊嚇程度也达到了高潮。 “应该是有人恶作剧。”格里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比如南维耶里。” “南维耶里今天下午跟苏埃伊里去参加竞赛了,过两天才回来。”迟钟想起这个就生气。 “说啥呢各位!” 南维耶里一把推开门,“哟,咋这么多人?你们要开party吗?” 阿米瑞恩挑著眉看向迟钟。后者茫然,“你不是参加比赛去了吗?” “是明天。今天我跟老师培训呢。这都十一点半了当然要回宿舍了。”南维耶里一屁股跟迟钟挤上同一张凳子,“说啥呢这是。” 迟钟又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晚上十点半下课,伊塔利亚他们浪到十一点,现在绝大部分学生都知道了。 南维耶里饶有兴趣地“哇哦”了一声,然后扭过头看向四人,“说不准他们四个人其中已经被什么东西顶替了呢。” 伊塔利亚当场发出尖叫,一把抱住法布恩瑟瑟发抖。而其他人没有被鬼故事嚇到,反而被伊塔利亚的叫声嚇了一跳。路德维希分外无语地看著挑事的南维耶里,“我是鬼,我投降,我要去写作业了。” 他顺手把伊塔利亚薅走,今天晚上玩得太浪,作业还没写完。 阿米瑞恩当机立断把这可恶的语文作业推开,“走!我们去教室一探究竟!” 卡瑞亚都快哭了:“老大,我不敢……我还没写完作业,我先走了!!” 佐藤本阳脸色发白脚步发虚,整个人像是被吸了魂,阿米瑞恩也不想再折腾他了,一挥手让这人也走。然后扭头兴致勃勃地看向其他五个人,“来一场属於男人的大冒险!” “我洗完澡了,我不要出门。”法布恩看了眼自己手机,“快没电了,我拒绝出门。” 蜡烛的光晃了一下。 就在眾人为到底出不出门而爭执的时候,宿舍里的灯忽然闪了两下,然后骤然熄灭。 蜡烛的光更加明亮了,映著墙上的五道影子。 隔壁宿舍的尖叫声简直要掀了宿舍楼。 桌子上的手机弹出消息提醒,年级主任厄斯说因为学校周围施工,从十点开始学校断电到明天早上六点,並且持续三天。 “我手机快没电了!”法布恩要闹,“谁充电宝有电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我就一根蜡烛,省著点用。”阿米瑞恩把自己充电宝扔给他,然后吹灭蜡烛,“天意如此,走吧,学校探险。” 法布恩:“不要——” 格里斯:“你是不是怕了?” 法布恩:“……等我换个衣服。” 伊万诺夫:“哪个教室啊?还是咱们用什么仪式招过来?迟钟你家笔仙有用没?” 南维耶里:“好好玩。” 迟钟:“……” 他沉默著先给年级主任厄斯发了个消息,老师,去堵他们,別浪太晚。 2. 晚上0:00。 阿米瑞恩在路边捡了一根极其笔直的棍子,兴致勃勃地挥舞了两下。格里斯披著外套翻了个白眼,“鬼这种虚无縹緲的东西,你那个棍子也没用啊。除非是吸血鬼或者狼人之类的实物。” 他俩就论鬼能不能被触碰到而爭论起来。 伊万诺夫歪著头问南维耶里:“苏埃伊里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也不知道那傢伙去哪了。”南维耶里耸肩,但是学校里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又是阴天连月光都没有。 法布恩在格里斯旁边拿著手电照路,迟钟一个人走在最后面拿著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跟他学弟吐槽这个离谱的事情。燕景云感到无语,然后问迟钟需不需要他们拿桃木剑和符咒去救援。 迟钟:“……赶紧睡觉吧。” “看路。”伊万诺夫拉了迟钟一把,他问阿米瑞恩,“你知道是哪个教室吗?” “咱们科技楼的那个美术教室。”阿米瑞恩说,然后他兴致来了,扭过头倒著走路,手里的树枝挥舞带起风声,“你们知道咱美术教室那个恐怖传说吗?” 这就说到法布恩的专业点上了,“当然知道!据说当年闹得挺大的。我们美术课画素描,就那些雕像,当时学校斥巨资买了一个全身雕像,然后每天晚上学生下夜自习之后都能听见雕像在哭!然后其他小的大头雕像晚上会移动位置,围著大雕像摆出一个奇怪的阵法——是恶魔召唤的阵法!” 其他人捧场地“哇哦”了一声。 “不过这是真的。”法布恩说,“那个全身雕像里面,真的藏了一个小孩子。是个婴儿。一个学生把雕像撞倒了,碎了,尸体掉出来了。” 格里斯皱起眉:“那么大一个雕像,实心的能被一个学生撞倒?不是谁都有usa这两百斤的体重。” 阿米瑞恩:“我才一百五!!” 格里斯没理他,“咱学校的恐怖传说不少。音乐教室还有因为钢琴弹不好被音乐老师用钢琴盖砸断手指,然后跳楼的学生,每天晚上在音乐教室弹琴。” “篮球场还有一个因为摔倒而索要学校赔偿,家长太不依不饶以至於学生被同学孤立,抑鬱自杀,现在每天在篮球场找人打球呢。”伊万诺夫撇了下嘴。 南维耶里笑了笑,慢了一点退出法布恩的灯光范围,“宿舍里还有突发火灾事故烧死的学生,学校把责任推到学生头上压下来这件事情。死去的学生每天都在宿舍走廊游荡,查看情况。” 迟钟听了一圈,纳闷道:“这还有个好鬼?” 学校很大很大,一般学生都是跑著的。此刻他们也不著急,悠哉悠哉地往距离宿舍楼最远的科技楼走。夜晚的校园极其安静,此刻又黑得过分,除了fr在前面照明以外什么光线都没有。 “咚。” 六个人脚步一顿。 空气中的温度下降到了冰点,仿佛瞬间就能將人的肌骨冻住。几人保持著这个姿势,谁也没动,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只留下肉体在黑暗中僵硬。 弱者抱怨环境,强者已经適应,死者变得僵硬。 “咚。” 最前面的阿米瑞恩一把抓住了旁边格里斯的手臂,往后缩,法布恩几乎要蹦到格里斯身上,抓著手电筒发抖,“我不敢……这是篮球的声音吗?!” “咚。” 阿米瑞恩真的要发疯:“谁他妈十二点打篮球!” “鬼唄。”南维耶里说得很轻鬆,抓住法布恩的手腕抬起手电对准那边的操场,奈何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手电的光只能模糊地照到一个黑影,连是不是人都看不清。 法布恩感觉有块冰碰到自己了,南维耶里的手冰凉冰凉的。 但是篮球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在恐惧的加持下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像是锤子一样砸在他们的耳膜里,震得心臟都疼。 然后,那个黑影,像飞一样极速向他们跑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3. 阿米瑞恩左手格里斯右手法布恩一路飞奔,运动会短跑冠军的他此刻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速度,扯著嗓子尖叫仿佛要把校园翻过来,若不是断电,全校声控灯都能亮起来。 科技楼开著门,阿米瑞恩几步跨越台阶飞奔进去,格里斯死死抓住法布恩的手臂,三个人就这么把另外三个丟下然后隨便找了一间教室钻进去,门一开锁了门就瘫坐在上了。 “我他妈——”阿米瑞恩喘著粗气,“真没想到。” 法布恩在混乱中好像磕到手电筒了,现在它没亮。按了两下开关都没用,法布恩在地上磕了一下,手电筒忽闪了一下,然后彻底罢工。 就这么亮了一下,足够三个人看见这是什么教室了。 那个闹鬼的美术教室。 阿米瑞恩沉默,格里斯沉默,法布恩也沉默。 因为三个人动静太大,惊醒了应急灯光,不过走廊微弱的应急灯光只能照亮脚下,像是彩灯一样在楼梯上发光以防摔倒,並不能提供什么安全感,反而令教室里的黑色剪影格外明显,那影子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地並排站著。 “我现在只想钻进我暖和的被窝等待天亮。”法布恩紧紧贴著格里斯,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你们这个荒诞的行动。” 格里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在美术教室扫了一圈,画板,雕像,似乎美术生还没有画完,教室里的画板呈环状包围雕像,画板上夹著的纸还有未完成的素描画。而美术教室摆了一圈的雕像,黑著灯的时候看起来极其瘮人。 “首先我们需要確定一下自己还在不在学校这个空间。別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就进入了惊悚世界。”阿米瑞恩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掏出手机拨通伽纳答的电话,后者接了,一上来就慌里慌张地问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尖叫。 既然听见了,那就没事了,大家还在一起。 “长话短说,今晚jp他们玩游戏遇到鬼了,我不信,出门转了一圈,你猜怎么著。”阿米瑞恩还有閒心开玩笑缓解紧张气氛,“我还真见到鬼了。” 伽纳答:“……” 伽纳答:“你还好吗?” 没有变成神经病吧。 忽然,电话断了。 阿米瑞恩心跳都漏了一拍,看了眼手机,没信號,电量也不多。他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没有声音,此刻静得只有三个人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迟钟他们三个人去哪了。 就在这时,一阵战慄感缓缓地爬上了他们的脊柱,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感令人遍体生寒,fr只觉得心臟顿停血液逆流眼前发黑,他隱约觉得美术教室里的雕像动了一下,似乎想看清他们三个人的位置。 “哇啊啊——” 婴孩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他们,声音很大格外清晰,仿佛近在咫尺。格里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窗户上的不明物体上,手灯的光度不够强,实在是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那玩意动了一下,露出一双冒著白光的眼睛。 那一瞬间,三个人距离死亡就差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未完待续】 今天没空写,翘班了。 第78章 番外《闹鬼啦》下 接上文,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四角游戏和男人之间奇怪的胜负欲令他们晚上十二点在校园里晃荡被苏埃伊里打篮球的声音嚇到半死。 阿米瑞恩:我没怕!谁怕了!! 以下正文 4. 迟钟在恐惧的时候,往往表面最为冷静,但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了。 灵魂走了一会了。 就比如现在,阿米瑞恩扯著嗓子大喊的时候迟钟整个人都麻了,腿软到根本动弹不得。伊万诺夫去拉他,反而令迟钟直接倒了下去,坐在地上连颤抖都没有。 南维耶里:“你还好吗?” 伊万诺夫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大著胆子仔细去看那个鬼东西,对方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熟悉。 “苏埃伊里?!” 伊万诺夫站起来就要跟他干架,“你神经病啊半夜不回宿舍在这打篮球?!白天不够你打晚上偷摸训练然后暴扣阿米瑞恩的脑袋吗?!你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迟钟还没回过神,南维耶里连忙拉架。 一阵寒风吹过,伊万诺夫忽然一阵哆嗦,他对著自己亲哥的脸比划了两下,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人,蹲下来查看迟钟的情况。 “……扶我起来。”迟钟脑袋一歪靠在伊万诺夫肩膀上,“苏埃伊里,白天打篮球吧,我绝对不是想要报仇,我只是想跟你切磋一下。” 苏埃伊里:“……” 他试图辩解,“我坐了一下午,身体酸得不行,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篮球,真的只是打算放在旁边,习惯性运了一下球。然后看见你们了,我就过来了。” 一切都这么巧合。 迟钟嘆气,站起来,但还是腿软,“去找usa他们吧。那三个嚇傻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別再搞出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叠加在一起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四个人面面相覷,迟钟扶额嘆气,伊万诺夫闭上眼睛简直不忍直视,南维耶里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走吧,看看他们怎么了。” 伊万诺夫用手机照路,“他们跑哪去了?” “不是音乐教室就是美术教室。”迟钟终於缓过来了,活动了一下身体,“怎么忽然这么冷啊,嘶……还好穿了外套。” 南维耶里的目光落在迟钟身上,而后一转,又落在苏埃伊里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 进了科技楼,一层美术二层音乐三层图书馆四层实验室五层天文台。学校设施齐全並向学生开放,一般都不锁门,反正监控密密麻麻。 “阿米瑞恩?”迟钟先喊了一声,想確认一下那三个还活著没,要是死了他现在回去睡觉然后明天收尸,只可惜教学楼里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不做假,而且在往楼上跑,可能那仨真的遇见啥了慌不择路往楼上跑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科技楼的楼梯在两侧,大门在中央。所以他们必不可免要经过美术教室。伊万诺夫的手机照亮走廊,应急灯光在脚边几乎不起作用——迟钟决定明天就给学校投诉,应急灯光別跟装饰品一样当摆设啥用都没有只有恐惧感。 美术素描课使用的雕像就摆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微弱的灯光只能勾勒出黑色影子,乍一看就像是鬼扒著窗户好奇地看著往来的人。 投诉投诉投诉!!迟钟在心底抓狂,以后美术生不要把这些雕像摆在窗户边,真的要嚇死人了!! 伊万诺夫目视前方,死死抓著迟钟的手,连呼吸都是微弱的。很明显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怕,两个人並肩走著谁也没说话,就顺著声音去找阿米瑞恩他们仨,先走过美术教室再说。 一阵撕心裂肺的钢琴声响起。 他们四个人的脚步一顿,上方三个人的脚步也一顿。 紧接著凌乱的两下钢琴音消失后,又是婴孩尖锐的哭喊声。 “……” “阿米瑞恩!!”迟钟当机立断,“下来!没事了!回宿舍!” 往楼上逃窜的脚步声猛地转了个向,直奔一楼,三个人近乎鬼哭狼嚎地飞奔下来,阿米瑞恩直接扑到迟钟身上差点滚下楼梯,幸亏后面的苏埃伊里扶了一下,“慢点!” “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5. “你他妈是什么牌子的傻逼?!”阿米瑞恩狂怒,想跟苏埃伊里干架,“大半夜打篮球你有病啊!想嚇死谁!” 苏埃伊里耸肩:“我就是运个球,谁知道你们这么胆小。”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严重,格里斯把迟钟推出去当消防栓,迟钟先瞪了他一眼,然后打圆场,“算了算了白天咱们再打一场,阿米瑞恩,你们遇见什么了?” “见鬼了……”法布恩的魂还没回来,“美术室的小孩子哭声,还有刚才的钢琴声……我要死了。” “我们看到了一双发光的眼睛。”格里斯还算冷静,但他现在真的冷静下来后仔细思索一番,“我感觉,那好像是只猫。猫的叫声有时候確实很像孩子。我手机的灯一照,眼睛发光似乎也可以解释。” 一行人出了科技楼,好巧不巧那只黑猫从草丛里跑过,对著他们叫了两声然后消失,一切谜题似乎都解开了。 “不对啊,那佐藤本阳四个人怎么玩了四角游戏的?”阿米瑞恩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算了先回宿舍吧,要困死了。 伊万诺夫和格里斯的手机开著灯,南维耶里和苏埃伊里走在最后面,两个人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 不过这几个人的手机很快没电了,玩了一天了本来就不多。法布恩拿著充电宝勉强照明,几个人一边吐槽今晚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往宿舍走。 “咚。” 几个人都麻了。 他们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苏埃伊里,后者就站在不远处满脸茫然,法布恩举著手机照了一下,不远处的篮球弹起来砸在地上然后滚了几圈,他们盯著看了足足一分钟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对视一眼,撒丫子往宿舍跑。 宿舍门一关,他们坐在椅子上大喘气,然后相视一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大笑。 今晚真疯狂。 阿米瑞恩点燃了蜡烛,其他人摸出充电宝开始充电,纷纷爬上自己的床准备睡觉。 烛火摇晃,墙上的五道影子也跟著晃动。 阿米瑞恩打开了手机,发现副年级主任阿卫斯克给自己发了消息。 他是学生会主席,阿卫斯克更是自己的副班主任,这很正常。所以阿米瑞恩没多加思考就点开信息了。 阿卫斯克:【打扰了阿米瑞恩同学,但是情况紧急,今天下午送苏埃伊里和南维耶里去比赛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我跟他俩和厄斯老师没有乘坐一辆车所以伤势比较弱。他们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请你先不要声张。】 阿米瑞恩:? 阿米瑞恩心底一凉。 阿卫斯克:【原计划我们两个明天早上回来继续上课的,但恐怕需要很久了。你是班长,不要慌,配合其他任课老师管理好班级,等我们回来。】 阿米瑞恩看完消息的时候,心已经透透的了。 他盯著手机直到眼睛发涩,其他人的声音早已消失,黑色的英文字母宛若一个扭曲的黑洞,將他的五感尽数剥夺。阿米瑞恩闭上眼睛,两滴泪掉落,而后,他抬起头。 迟钟在他下铺,准备吹蜡烛睡觉了。 苏埃伊里和南维耶里都在上铺,两个人还没有躺下去,和平常一样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沉默寡言。其他人都在玩手机,没有关注那边。 但是,墙上,没有影子。 阿米瑞恩翻出通讯找到伽纳答:【睡了没?】 伽纳答:【没】 伽纳答:【你们还好吗】 阿米瑞恩:【那就准备跑】 伽纳答:【?】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阿米瑞恩深吸一口气,拼了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拍了拍uk的床,他俩都是上铺,挨著,“格里斯,给你看个好玩的。” 格里斯看完后觉得自己並不好。 阿米瑞恩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各位,听我说,我知道佐藤本阳那边是怎么回事了?下床,我给你们分析。” 迟钟,伊万诺夫和法布恩都是下铺的,他们盘腿坐在床上准备听,但是阿米瑞恩已经开始穿运动鞋了,不明情况的三个人对视一眼,纷纷下床。 阿米瑞恩笑了笑,还是聪明人好多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並没有准备下来的南维耶里和苏埃伊里 墙上还是没有影子。 而地面上站著的三个人顺著阿米瑞恩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脸上一白。 “跑啊!!!!!!!!!!” 阿米瑞恩一边卯足了劲往外冲一边大喊:“不要出来!锁门!有鬼!!!!!!” 整栋宿舍楼的学生因为他们一行人之前在外面尖叫的行为而惶惶不安没有入睡,如今阿米瑞恩气沉丹田地一喊更是把昏昏欲睡的人嚇醒,走廊上的奔跑声震得世界动盪,五个人穿著睡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路狂奔,跑到楼下,发现宿舍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 最后进来的是他们两个。 草。 “拿东西砸开!” “板凳,怎么没有——宿管室窗户打不开!” “噠噠噠……” 阿米瑞恩回头,从楼梯上不紧不慢走下来的两个鬼,看著他们,露出一个咧到耳朵边的笑容。血淋淋的大嘴里是尖锐的牙齿,踮著脚尖走路没有任何声音,脸白得比他们身后的墙还要惨白,应急灯光的绿灯映上去,阿米瑞恩觉得这一刻还不如直接死了。 “嘻嘻嘻嘻嘻……你们往哪跑?” …… ……………… 6. 阿米瑞恩搓了搓脸:“我昨晚做了个梦。好神经的梦,我靠。” 旁边正在刷牙的格里斯点点头,他喝了一口漱口水然后吐掉,“知道,你昨晚的惨叫声把隔壁宿舍都嚇醒了,金朝就差扛著板凳来砸门了,你看一眼群里就知道昨晚多热闹。” “谁敢背后蛐蛐老子,打爆他的头。”阿米瑞恩开始刷牙,然后面无表情地看著南维耶里打著哈欠进来洗漱,后者撩了一下头髮,“看著我看嘛,我帅到你不满意了?” “滚蛋。”阿米瑞恩吐了漱口水,“我梦见你和苏埃伊里被撞死了。” 洗好脸的苏埃伊里:“?你又发什么疯?” “我俩在你梦里能是好下场吗?”南维耶里吐槽,“保送怎么了,保送就不能跟你们同窗学习了?” 他和苏埃伊里已经保送了,但是喜欢这个学习氛围,所以不走。 气人。 “你俩被创死了,然后回来,不跟我们说你俩都死了,装鬼——不,是真的当了个鬼嚇唬我们。”阿米瑞恩狠狠地搓了搓脸,“服了,又是篮球又是美术又是钢琴,以后谁再跟我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头给他拧下来。” “你好奇心大,非要缠著我们给你讲,还能怪我们?”法布恩精致地摆弄自己的头髮丝,“菜,就多练。美术那些嚇唬人的你也信?我都恨不得每天抱著雕像睡觉。” “不沉吗?”伊万诺夫真诚发问。 法布恩:“为艺术奉献——沉,生命不可承受之沉重。” “钢琴那个都是我当时现想,哪有那玩意啊。”格里斯用洗脸巾擦了擦脸,灰绿色眼眸映出镜子里熙熙攘攘的几人,“乖,以后大人的话题你就別参与了。” 伊万诺夫发出槓铃般的嘲笑声,“今天篮球打不打?” “打!”阿米瑞恩一撩头髮,“高低得拍死苏埃伊里,让他在梦里嚇唬我。” 都给苏埃伊里整无语了。 最后迟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揉著眼睛进来洗漱,困得找不著自己牙杯,苏埃伊里挤好牙膏给他,“没睡好?” 迟钟此刻幽怨地像个鬼:“昨晚阿米瑞恩跟跑酷一样乱扑腾,床板响了一晚上,我真想把他踹醒。搞得我也做噩梦,梦见天板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塌了,后半夜都没怎么睡著,服了。” 阿米瑞恩就当自己没听见。 新的一天,早安。 【end】 只是我发疯產物而已,给点时间琢磨一下念儿怎么写。 第79章 姚念儿 “念儿,快要高考了,你抓紧时间复习,爭取能得到长安的大学的保送生名额。” “说了多少遍了那叫分配生名额。” 迟钟把书包放下来,一边走一边擼起校服袖子,走上前就要把餐桌上吃剩下的饭菜收拾了,姐姐挺著大肚子拦他,“誒誒,说了你抓紧时间复习,厨房我给你留著饭菜呢,趁热吃,我来收拾就好。” “二姐,大夫都说了你要多休息,再说了这也用不了几分钟,多这一两分钟对我的成绩不会有影响。”迟钟挡住她的手,按著她坐到沙发上,“我来我来,歇著,不许动。” 女人揉著自己的腰,沉沉地嘆了口气。 她抬眼看著少女收拾桌子,剩的菜渣子倒进垃圾桶,还能留下一顿吃的就单独放起来,束起的长髮刚好扫在她脸颊上,这个妹妹是全家最漂亮的孩子,她又是高材生,通体一种凌然又平和的气质,著实跟这个家不相符。 迟钟端著盘子进了厨房,姚念楠又起身,把桌子擦了擦——她实在是不愿让念儿做家务。 念儿那双手是用来书写未来的,不应该被充满油污的水困住。 迟钟看到厨房盖著的米汤和一碟牛肉,锅里还有一个有点凉了的馒头,他放下盘子,先把饭吃了。 也没端出去,就在厨房,迟钟倚靠著柜檯,目光落在小窗户外面的楼房,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很小,低矮住户甚至见不到光。 一边吃,一边思考还有几天高考,他需要再复习什么模版,重点在哪里抓分……迟钟喝了口米汤,侧著身子,一歪头,透过窗户的防盗网,看到了一角蓝天白云。 这种感觉,就像是即將刑满释放的犯人在渴望自由。 小鱼小鱼快快游。 四面八方皆是自由。 姚念楠走进来,“念儿,你看见扫把在哪里了吗?誒,这牛肉好吃吗,哎呀本来还有两个虾的,被俩臭小子分了,我想偷偷给你的,没藏住,真对不起啊。” 迟钟啃了口馒头,他回过头看二姐,曾经张扬泼辣的女子成家之后忽然沉稳了下来,嚷著永远都不结婚的女孩如今孩子都五个月了。 他的目光从姐姐凌乱的髮丝一路向下落到不合脚的拖鞋上,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姐,我不要分配生,我去考一个差一点的大学,拿很多很多奖学金,我还可以兼职赚钱。”他开口道,“你愿意离婚,跟我走吗?” 少年人总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理想,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谁的救世主。 姚念楠看著她,嘴角好像要上扬,又因为哭泣而撇下去,她嘆了口气,“念儿,你好好读书,別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得考出去,考最好的大学,知道了吗。” 她拿走了扫把,把客厅打扫乾净。 父亲跟二姐夫出去打牌了,大姐夫腿脚不好,应该在打游戏。母亲出去溜达,大姐不知道带小侄子去哪里玩了。 迟钟吃完饭,把锅刷了,收拾了厨房,擦乾手往外走,见姚念楠弯腰在收拾洗衣机里的衣服,他又急忙上前,“我来我来,你腰疼就去休息,別忙了。” 他又把衣服从洗缸里弄到甩缸里,等著它甩好,一件件晾起来。 接著又把地拖了,晾乾的衣服叠好分门別类放进柜子里——因为都在一个小区,一家子经常聚餐,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收拾的那种。 迟钟最后帮姚念楠揉了揉腿和后背,让她歇下了,才去提书包,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 打开数学习题,迟钟找到在学校里圈定的错题,准备重新过一遍思路。 他按著笔,忽然愣了一会。 做题? 我不是应该……我要做什么来著? 迟钟有点头疼,他以为是数学写多了,於是重新抽出来物理错题本,推导到一半的式子还在等著他往下接著写。迟钟瞪眼看了几秒,忽然抬起头看向天板。 灯光很亮,亮得他眼睛疼。 不对……不应该这样,他记得自己胸口很痛,心臟像是被打穿了,枪响,还有什么,特別混乱,酒杯……一双红金色异瞳。 迟钟看著自己的手,被水泡得有些褶皱,右手中指被笔磨的略微有些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物理题和数学题上,只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 我要高考,考一个好大学,我要离开这里。 脑子被这句话环绕,迟钟抓了抓头髮,强迫自己进入学习状態,他大概是太累了,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数学,物理。迟钟扭过头抽出化学题,错的很少,整张卷子几乎都是红勾,现在只需要他重新算一下纯度。迟钟拿出草稿纸,开始列比例。 落笔,写不出来一个字。 ……我不应该在这里写题。 迟钟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思考,门忽然被打开,母亲身后跟著弟弟,十岁的男孩手里拿著冰激凌,母亲一看见迟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念儿回来啦,哎呀今天考试了没,多少分啊,高考一定要考七百分昂,我都跟你王婶吹出去了,你可得给你妈爭光啊。” “哦。”迟钟早些时候还跟她吵架,顶天了六百四,这六十分可不是隨便说说的,但他现在懒得吵了,“小点声,我二姐刚睡下。” 母亲又开始数落她了,“你姐那懒的,就该让她多活动活动。想当年我怀你们的时候,生你大姐头几天还下地干活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三姐,我手机被老师收了。”姚承坤打断母亲的话,他挖了一勺冰激凌,脸上没有任何悔改之意,“你再给我买个新的,妈说你这次考试又有奖学金了,加上上一次的,我要华启最新版的!” 迟钟冷著脸,“你才六年级就敢带手机去学校,被收了正好,新手机,哼,做梦都別想。” 他话音刚落,姚承坤忽然用冰激淋狠狠砸向迟钟。 迟钟闪身一躲,冰激凌扣在他的书本上,黏糊糊的奶油也迸溅到了校服上。 姚承坤衝上前拽住迟钟的马尾把他拖过来,拳脚並用施加在他身上,“你马上给我买!我就要!你凭什么不给我买!” “姚念儿!你就不知道让让你弟弟!一个手机而已,你拿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都得给你弟!”母亲並不拉架,反而在一旁冷声呵斥著。 迟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力气拽开他,拳头落在他胸口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闪过去零星的画面和声音,大雨倾盆闪电肆虐天地,有人死死拉著他往前跑,往前跑,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死亡庆典。 “放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姚念楠听到动静,从臥室出来,见状立刻上前要拉架,谁成想姚承坤连自己怀著孕的姐姐都不放过,落在她肚子上的一脚,彻底掀开了今晚的风雨。 “姐!” “打救护车!!快点!” 黑夜被红蓝色的光划破,刺痛著他的眼睛。 “你要是答应给我买,哪有那么多事。”姚承坤的话还在他耳边迴响,他没有任何愧疚心理地往沙发上一躺,打开了电视,“反正二姐肚子里也只是个女孩,没了就没了。” 迟钟靠著医院冰冷的墙壁,目光有些空洞。 医生说这胎有点不稳,能保,需要家属多加上心,不能累著。 迟钟一直待到早上,姚念楠转醒的时候,他死死握著她的手,眼眶红透了。 二姐夫在一旁叨叨,要不就別要这闺女了,还是你身体要紧。他话是这么说的,已经开始考虑接下来生个儿子怎么怎么样了,完全不是身体要紧,而是女儿不要紧。 “姐。”他小声说,“你跟我走吗?” 少年人总是天真烂漫。 姚念娣倒是一顿数落姚承坤,来医院照顾妹妹,督促念儿去上学。但她的奖学金还是拿去给弟弟买新手机了。 迟钟有几天没见到二姐,他觉得有点恍惚,白天在学校里做什么了一无所知,想不起来,反正题写了考试也考了,分出来依旧是年级第一,至於过程,想不起来。 直到他看到二姐的肚子扁平了下去。 “保不住了,算了。” 迟钟盯著她看。 才不是保不住了,他偷听到二姐夫跟父亲的对话,明明是觉得养个女孩也挺麻烦,还不如算了。 算了。 人总是一次次算了。 “……”迟钟说,“姐,离婚吧,我带你走。” 姚念楠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上学吧。” 她没有勇气,早就失去了年少时试图用满身刺去防御世界的勇气。 高考结束,迟钟看著卷子被收走,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写了什么,反正写了。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好像背在身上这么多年的压力忽然消失了一样。 大姐姚念娣问他,“念儿,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寻冉围著迟钟蹦蹦跳跳,问小姨这道题怎么写,乐乐跟在姚承坤后面跑,拿著小枪对著李寻冉biubiubiu,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 “网际网路吧,赚钱。”迟钟看向姚念娣。 姚念娣说,“警察怎么样?铁饭碗,多威风啊,都能抓人判刑的。” “审判是法院的事情,那是法学。”迟钟说,“怎么忽然想让我当警察?以前聊天的时候也没听你这么说啊。” “警察好啊。”姚念娣有一瞬间失神,也不知道在看哪里,“警察能抓人。” 迟钟想起小时候父亲家暴母亲的时候,姚念娣打的那通报警电话。 后来父亲和母亲一起打二姐,试图把二姐这个刺头拧过来的时候,大姐也报过警。 “我要是能上学,我就去当警察。”姚念娣嘆了口气,“警察多好啊。” 迟钟没说话。 几天后,分数出来了。 班主任给他打电话,“念儿,恭喜啊,考得相当不错呢,六百四十一,真是咱们学校歷来的最高分了。不过联邦大学只有一个分配生名额,在魔都上学的一个学生户籍临禾市的,考得跟你一样,但估计分配生是没希望了,看看其他学校有没有相中的,咱也不必纠结联邦大学,长安还有很多学校呢。” 迟钟“嗯”了一声,掛断电话。 他又接了一个电话,备註, ——丑小鸭。 这个人半年前联繫过她,承诺一定能进联邦大学,甚至一定可以进去联邦大厦工作。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帮忙,姚念儿没信,但留了个心眼。 “我可以让那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富贵宠爱一生。”丑小鸭带著变声器,“只需要你进入联邦大厦,这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为什么。” “我需要有人进入联邦,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反动军,姚念儿知道,一年前联邦大换血,倒台了很多人,自然也是有不服的,准备东山再起。 这些勾心斗角跟她没关係。 但是真真切切对她有利益。 “好。” 迟钟听到自己的声音。 丑小鸭笑了一下,“那好。”他说了一个日期,说了一个地点,“你到这里,会有人把你蒙住带走,你只需要挣扎,喊救命,吸引联邦上將的注意力即可,相信我你一定没事,如果害怕,今天晚上在你学校后门东边一百米,有一张一百万的银行卡在那里放著,你去拿,密码你的生日。別害怕,相信我,只需要喊救命就可以了。” 事情的发展並不受迟钟控制,他越发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但这个世界像是被写好的代码,一路运行下去,他不能抵抗,被动前行。 钱拿到了。 迟钟去了那个地方,上了车,几个男人用一种很噁心的眼神看著她,远离市区之后开始上下其手。她真的怕了,喊救命,拍打窗户。 有人。 是联邦上將,闪耀。 迟钟在看见闪耀的那一刻,零碎的记忆涌入大脑,是女生满身黑色纹路,周围黑雾环绕,她缩在角落楚楚可怜,又用怨恨的眼神注视人间。 那是一个集火点,炸得还有火苗在烧,闪耀满脸戾气从地上坐起来,正好看到不怕死的开著车从不远处经过,压过去碎石还顛簸了一下。 此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迟钟进了联邦大学,得到了执行官的印象,还念在她是贫困生的份上,时以让他好好努力,爭取考公考编上岸,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念儿。”迟钟唤了一句。 姚念儿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黑色纹路爬到她脸上,双眼漆黑,血顺著脸颊往下流。 “別救我了。”她笑了一下,“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 林奇所携带的b级感染灵核被姚念儿强行吸收,异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她释放了自己的痛苦,报復世界。 迟钟醒不过来,只能继续看著她破烂不堪的人生。 第80章 扭曲的復仇 “我其实也没什么心情跟你打太极。”念儿和迟钟虚化身体,始终跟【姚念儿】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飘著,对外界无法造成干扰。 她兴致不高,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迟钟,咱俩坦白说话,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死也得死得明白,对不对。” 迟钟点点头,“有道理。” 念儿刚准备开口,迟钟第一句话就把她搞懵了。 迟钟很真诚地问,“你是谁?” 念儿:“……” 念儿:“你不认识我?” 迟钟:“啊?我应该认识你吗?” 念儿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的黑色纹路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了,她决定一点点对对帐本,“你还记得你在哪里遇到我的吗?” “……”迟钟摇头,“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 念儿看著他,挑了下眉。 那些混乱的,断断续续的线索,终於在此刻串联了起来。 念儿忽然凑过去,踮起脚,又抓住迟钟的衣领把他压下来,意识体而已没有呼吸可严,不然二人的鼻息会交织在一起。她扬起嘴角笑,端详他的黑色眼睛,嘆著气摇头,“真可怜。” 迟钟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慢慢看吧。”念儿自觉无趣,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秘密,结果迟钟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让你看这些的,说什么,看看人心的丑陋,让你继续回去当你的神。嘁——老子的过去不用这群傢伙可怜,我自然会收拾他们。” “神?”迟钟捕捉到关键词。 “嗯,神。”念儿抬眼看他,“东方神明,你,迟钟。” 真可怜啊,跌落神坛的神,染得一身骯脏。 姚念儿与【丑小鸭】接触不多,用对方给的那笔钱顺利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因为执行官压著这些顶级高校不允许对分配生乱收钱,除去日常销,姚念儿把日常兼职的钱打给姚念楠。 后来其他人也开始跟她要钱,姚承坤更是指著各种名牌伸手要,他们都觉得她在大城市能挣很多钱。 在长安的生活並不算好,地域歧视严重,尤其是分配生,念儿性子冷,不爱与人交流,平日里不少被针对。 【丑小鸭】给了她灵核。 第一次吸收之后没有爆体的情况,念儿使用过很多种异能,她用的很小心,左右不过是让人倒霉一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之类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一旦品尝到了灵核的滋味,念儿就彻底跟【丑小鸭】上了同一条船。 卡里的钱在大二临近过年时完。 她坐在酒吧的吧檯上,转著那张银行卡,磕在桌子上发出声音。 迟钟和念儿两个人虚幻身影,站在她身后。 “这个空间算什么?”迟钟的手从吧檯上穿过去,他微微挑眉,问道。 念儿:“算阿卫斯克的【植入】记忆+伊西斯的【附灵】+以撒的【精神控制】+玛伊雅弥的【感染】,把我们两个困在了我的回忆里。灵核用太多了,灵魂沾染了能量,伊西斯的附灵和【丑小鸭】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巫术,把我留了下来。” “那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念儿耸肩,“也许一睁眼我们两个都死了,正好黄泉路上做个伴。” 迟钟:“……” 一个女人踩著恨天高走过来,坐在姚念儿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女人开口道,“神明至上。” 姚念儿对暗號:“帝国万岁。” 迟钟:“这次又成女人了,上次是个壮汉,上上次是个少年,上上上次是个中年男人。这个【丑小鸭】只是一个称號,不少人都是【丑小鸭】。” “丑小鸭变天鹅,它本身就是天鹅。”念儿看著女人递给自己一张新的银行卡,还有一个盒子,装灵核用的,“不过我们成为天鹅,靠的就是灵核。” “你没有灵核,也会过得很好。”迟钟道,他看了这么久的记忆,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些了解了,知道联邦对异能者的打击程度,以及灵核的后果,“也许没必要走上这条路,念儿。” “你看见姚承坤的时候没想过弄死他吗?”念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她本来就没觉得迟钟能对自己有多少感同身受,神明怎么可能共情人类,“我想给他一个盛大的葬礼。” 念儿嘆气,颇有一种可惜感,“以前想著我一刀刀捅死他们算了,但感觉力气悬殊,並且我姐肯定拦著我。” “而且想杀的人太多了,得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错开了来,不显得我太仁慈,也不显得我太狠辣。” 迟钟:“……” 这是纯恨啊。 【丑小鸭】离开后,姚念儿一个人在这里喝了一会,她走出酒吧,一个人沿著中央大道往前走。迟钟和念儿不能离开她,只得跟著一起往前走。 夜幕下,高楼大厦如钢铁巨人般矗立,直插云霄。它们的外立面闪烁著五光十色的灯光,仿佛是用科技与梦幻编织而成的巨大画布。 那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著城市的喧囂与繁华,每一扇窗户都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诉说著不同的故事。霓虹灯在大厦的边缘勾勒出绚丽的线条,红的、蓝的、紫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迷幻的氛围。 车辆如流水般在宽阔的街道上穿梭,车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为这赛博城市的夜景增添了一抹流动的色彩。 “长安跟临禾市相比,都不像同一个世界的。”念儿仰起头,“你看,一个人好渺小啊。” “时代发展太快了,时间也太快了,我就算是杀人,也不能在这里掀起多大的浪。所以我也不想用这么简单无用的手段,太没意思了,人活著一辈子,不该玩点大的吗?” 念儿伸出手,黑色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像是蛇一样在她身上扭动,“看见那些富家小姐活得这么幸福,我真嫉妒啊,好想感染她们。” 姚念儿停下脚步。 她接了个电话,就靠在路边的行人围栏上,手里握著装灵核的盒子。 “餵?” “是李寻冉的小姨姚念儿吗?您好,我是寻冉的班主任,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冉冉给我留了你的电话,她说可以找你帮忙。”老师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像是初入职场的新人,她紧张得快哭了,“冉冉出事了。” 姚念儿一下子攥紧手机,“你慢慢说,怎么回事?!冉冉怎么了?!” 班主任咳了两声,缓过来悲痛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放寒假了,还通知过溺水安全,她最欣赏最喜欢的学生李寻冉却溺死在了河里,家长要学校赔偿,说这是学校的责任。班主任被逼得简直走投无路,她觉得事情一定有蹊蹺,冉冉的事情她知道一点,所以打了姚念儿的电话。 “我怀疑不是意外事故……”她也不敢说,但此刻真的又悲痛又愤怒,“冉冉这次考了第二名,她母亲在家长会上扇了她一巴掌,跟我侄女玩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上有伤。”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想让姚念儿可怜可怜她,接受了那么多教育,別助紂为虐。 “真死了?”姚念儿打断她,“你见到尸体了吗?” “真死了。我没见到,很快埋了,夭折的孩子不办葬礼。” “我知道了。” 姚念儿眼底一点情绪都没有,“谢谢你,老师。” 这么大的事情,没人告诉她。 姚念儿先是给李寻冉的父亲打电话,问他冉冉在哪,接电话。 那傢伙含糊其辞,说冉冉出去了不在家,让念儿好好学习。 姚念儿又给大姐姚念娣打电话,后者说次一样,不在家,冉冉没事,你好好学习不用操心那么多。 她给家里每个人都打了电话,最后才打给二姐姚念楠。 “姐,我找冉冉。” “……” “姐。” “念儿,別回来,留在学校过年吧,我给你发红包。” “姐。”姚念儿咬著牙笑,泪流满面,“我在长安能买房子了,有很多钱,我能帮你离婚,孩子爱要不要,你愿意跟我走吗?” “……” 如果换做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她一定会追著念儿跑出去將身上的枷锁全部打碎,纵然阳光会烫伤她,也要义无反顾地奔向自由。 但她今年二十五了,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已经结婚三年了,有一个家庭,有一份责任。 电话掛断了。 迟钟看向念儿,后者不见任何悲伤,反而嘖嘖称奇地围著姚念儿团团转,各个角度欣赏她真正的绝望。 可他也看得见蔓延开来的黑雾。 “我原来是这样的。”念儿蹲下来看自己抱腿哭泣的样子,“去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去哪?”迟钟问。 “回家啊。” “你要回去调查真相吗?” “哈?”念儿笑了一声,“你是笨蛋吗,这么简单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好调查的。我要回去杀人啊,慢慢杀,一个不落,都得死。” 迟钟:“包括姚念楠吗?” 念儿:“怎么不包括了,包死的。” 姚念儿没订车票没订机票,她联繫了【丑小鸭】,说自己要回临禾市,把家里的情况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丑小鸭】不太想让她回去,毕竟临禾市有点动静,异能狩猎局去了人,上將也在那边晃悠,姚念儿带著灵核,不安全。 她执意要去,【丑小鸭】忽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了。 “投资在你身上这么多,我们不想亏本。” “那我杀快点,你空间传送一下,来回速度够快我就能製造不在场假象。” 【丑小鸭】答应了她。 念儿嗤笑一声,“对方会答应我,都是因为我这些刻骨铭心的经歷会对你有影响,你看过之后,也许会想开了不再妄想当一个人类,而是回归神明序列。” 这步棋走得太精妙。 他们专门找的被生活折磨到绝望的人,利用这样的记忆回看,让迟钟明白人心险恶,放弃人类。 念儿只是其中之一。 也许未来会有更多。 “很悲惨吗?”迟钟的声音很轻。 念儿:“没什么,都过去了。” 爭执,吵闹,混乱,是姚念儿穷途末路的反抗。 “我当时灵核能量用完了。”念儿飘在迟钟身边,同样安静地看著这场闹剧,“盒子里的感染是a级灵核,本来我该在长安闹出一场大乱子,给欧洲的神明一个找到你的机会——他们都在找你,迟钟。” 迟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找人在长安使用,偏偏是你。” “a级灵核死亡的概率很高很高。”念儿说,“人都怕死。” “你不怕吗?” 话音刚落,迟钟看到了一抹红色从自己眼前掠去,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去。 姚承坤手里的菜刀在滴血。 姚念儿后背上是巨大的血痕,飆出去的红色染了半边墙。 她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盯著姚念楠。 姚念楠抱著自己五个月大的儿子,缩在墙角——她这一次不敢上前阻止了。 “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杀你姐!她死了我们从哪弄钱!” “打救护车,打急救啊!” “不能!不能打!”姚承坤夺走姚念娣的手机摔在地上,“我才不要进少管所!一天都不行!” 姚念儿一点点爬过去,爬到姚念楠面前。 姐姐哭得喘不过来气,她被那些血嚇到瑟瑟发抖,“念儿,念儿!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姚念儿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盖子打开,灵核闪烁著诡异的黑蓝色光芒,在姚念楠的眼底落了一分光。 “姐。” “救我。” 姚念楠抱著孩子,闭上了眼睛。 她退缩了。 姚念儿死了,没有她言语中的轰轰烈烈,没有报復,没有杀人,她的眼睛始终盯著姚念楠,执著那一句。 跟我走吧。 在姚承坤想把灵核抢走的时候,姚念楠终於在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爆发了,她抓住了灵核,完美吸收没有任何负面反应,跪在姚念儿面前一遍遍道歉。 她没了呼吸,其他人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跪下去哭喊,叫得比姚念儿还要痛苦。 “真好。”念儿说,“她肯反抗,我就不后悔死亡。” 迟钟不理解,“为什么?你用死,只换取她的后悔。这值得吗?” “死亡最顶级的浪漫不就是如此,她们跪在我的尸体前哭天抢地——死亡不是一种解脱,而是一种扭曲的復仇。” 第81章 人性本恶 “他们並不爱你,你的死亡也只是他们觉得没了金钱而已,这真的算復仇吗?”迟钟不理解,“用自己的死亡来復仇……你失去了生命,而他们只是后悔衝动这么一下,这值得吗?” 他的记忆很混乱,很少,零星的片段组成了前半生——死亡和吃饭一样寻常的出生地,后来进入长安,也只是蜉蝣中的一员,迟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唯有活著才能反抗一切。 凭什么是我去死。 脑海里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利刃一般衝破朦朧的灯光,清晰地进入了他的听觉中枢,迟钟想起自己坐在警察局里被迫成为替罪羊的时候,笑得嘲弄,“凭什么是我去死?” 灯光照著他的眼睛,看不见高台上晃动的人影。 ——“不要反抗,你不是他们的对手。长安等级森严,你是外来者,乖乖顺从高层命令才是最好的,出来之后还能混口饭吃。” ——“你要是反抗了,结局依旧是你鋃鐺入狱,但过程会有多痛苦,能不能活著出来……我敢確定你会后悔的。” 他低垂眼眸,看著念儿,“凭什么是你去死。你站起来杀了他们,哪怕最后的结局是被审判死刑,也好过如此的悲凉。” “可是復仇才刚刚开始啊。”念儿满不在乎,抬手一指,“我姐吸收了灵核,感染会从她开始一点点扩散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失去理智,相互残杀。” 她两只手捧著脸,露出一个极其残忍疯狂的笑,“如果姚承坤先被感染髮疯,他要吃人,我的父母会怎么选择呢?把我姐夫投餵了?还是弄死姚承坤吗?哎呀,真好奇啊,我都捨不得离开了。” 迟钟皱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念儿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的任务,於是嘆了口气,颇有耐心地解释,“迟钟,你上学的时候就没听说过那些跳楼的学生吗?大家都是这样,不会伤害家人,因为我们到底是他们生养长大的,供我吃了供我穿了。” “我承了生养之情,我是接受了这么多年教育的人,不能拿起刀子真的刺向我的双亲,我会愧疚的。” ——我供你吃供你穿!没有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念儿笑了笑,“对啊,没有他们,我也活不到现在。” 迟钟看著她,孩子对父母的爱与恨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爱恨到最后,伤害的是自己。 也许她小时候爱父母是真的,全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 后来她开始討厌父亲,酗酒抽菸家暴的男人是她这辈子对男人的心理阴影。但那时候她还爱著母亲,因为母亲据理力爭让她去上学了。 再后来有了弟弟,她开始討厌偏心的母亲,只与姐姐说心里话。 家里的长女到底还是受偏爱的,大姐劝她没办法我们就生在这种环境,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所以她开始討厌大姐。 二姐不服,浑身长满了刺,什么都要爭要抢,哪怕她顾及不到念儿,念儿也是爱她的。 可是她结了婚,成了家,向生活妥协了。 念儿谁也不爱了,她恨,恨每一个人,又因为曾经稀薄的爱意和这么多年的教育让她不可能痛下杀手。 父母给的爱少的可怜,除了面子和未来的支柱以外,父母家人从她身上得不到优越感,一是性子不討喜,二是她本身读书的气质和这个家格格不入——能接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是不能接受她是这个家最聪明的人。 掌控不住她,恐惧就会被放大。只有武力的压制和道德的指点,才让他们有那么些许的安全感。 “父母不爱孩子的才是多数。对孩子好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利益,多到都看不见那些可怜的爱了。”念儿看著这场闹剧,事不关己一般,“儿子是为了防老,成绩是因为脸面,有多少人是不求回报的呢。” “爱本身就是利益。” 她一点点蹲下来,碰了碰自己,手却穿了过去,连冰冷的温度都碰不到,“我不会伤害他们,所以我杀了自己。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脸面与利益,就会產生后悔与绝望,到最后全部变成了——恐惧。” “死亡太简单了,我不想施捨给他们死亡。要后悔,要恐惧,要——” 大门忽然开了。 “审判。” 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姚承坤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了人,瞬间把刀子扔出去,扯著母亲的衣服尖叫,“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气质凌然的女人走进来,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姚念儿,脸色不好看,她又看著失了神的姚念楠,也不算是亏的太多。 她身后进来一个白头髮老头,穿著一身中山装,慢慢悠悠地走到姚念儿身边,摸了摸长长的鬍子,“殿下的感染升级了,正好拿她实验一下。” 他將姚念儿的灵魂带走,女人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迟钟和念儿只能跟著老头离开,飘在他身边,进了一辆不起眼的车子里,最后到达郊外的一所破旧房屋中。 姚念儿再次睁开了眼。 老头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著玛伊雅弥的灵核,姚念儿盯著它看了一会,最后接受了灵核,並且完美匹配,自由控制,成为第一例以灵魂的形式开始感染其他人。 迟钟问:“使用灵核的代价是什么?” 念儿答:“只要能承受得住,灵核会赋予你永恆。但隨著年龄的增长,肉体將难以接受这些能量,如果不及时收手,就会爆体而亡。” “那灵魂呢?” “不知道……据说我是第一个,【感染】的主人也是第一次成功。”念儿踢了踢地上的石头,虽然碰不到,“我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更差的结果。他答应我可以留在人间看会热闹,那我就看唄。” 姚念儿返回长安,带著死去的冤魂,大概是他们真的对付不了闪耀所以想让这些东西干扰到他——念儿没看出来有什么干扰,闪耀还是吃嘛嘛香乾嘛嘛爽。 “三天前,我接到新消息。”念儿说,“进入联邦大厦,找一个叫迟钟的人。” 迟钟:“找我?” “对。”念儿嘆了口气,“我进去转过,但是並没有看见谁的工牌上的名字是迟钟。” 她忽然点了点下巴,看著迟钟,看似无意道,“但是,我作为灵魂体,还是冤死的恶鬼,我看出来了一些问题所在。” 迟钟刚想问,但是这段记忆已经带著他往前搜了。 姚念儿见到了安良笙,联邦总统笑著跟每一个上班的员工点头致意。这是她的记忆,所以迟钟所看到的也是念儿当初看到的景象。 安良笙周身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迟钟微愣,“这是……这算什么?他的异能?” “据我观察,这层能量无时无刻都存在著,不像是他本身的异能,没有谁能无时无刻都使用异能,所以这更像是某种保护能量。”念儿上手戳了一下,但是穿过去了,她捧著脸仔细瞅著安良笙,“他长得真好看啊。” 安辞带著安雅在楼下等著安良笙,大厦的门打开,安辞两手插兜,微微抬头喊了声“哥”,安雅蹦蹦跳跳得跑过去搂住安良笙的手臂撒娇,“哥哥!” 迟钟和念儿站在几十米开外看著,他们兄妹三人,周身都有这种淡淡的金光。 “我目前只见了他们三个人有这层保护,司令长和执行官都没有。”念儿说,“这层保护,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怨鬼的怨气无法干扰到他们。” 姚念儿没找到人,就开始隨意溜达。 直到她在不夜城发现了迟钟,在看著自己。 他看得见我。 姚念儿心思一动,主动跟了上去。 迟钟看著这一幕,他觉得眼熟,但是记不清了,“我是在这里遇到你的?” “你忘得很乾净。”念儿扬了扬眉,“那继续看吧,这都跟你有关了。” 迟钟注意到自己一直牵著的人。 齐鲁。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到了黄河,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是什么,没有捕捉到。 “这人是谁?”迟钟问。 念儿看了一眼,是齐鲁喊下来的,医生,她耸肩,“不知道没见过。” 他们三个人,加一个鬼魂进了车子,迟钟和念儿就飘著跟过去,念儿直接坐自己身边听,迟钟飘在后排座位中间,看到了那个符咒。 “这人也修仙啊。”念儿挑眉,“这符咒真有用,我都碰不到你。” 姚念儿跟著迟钟进入联邦大厦,遇到联邦上將闪耀,二人跟著他上楼。 “他还挺,嗯……亲民。”迟钟思考了一会,吐出这个词,“我最开始还以为联邦上將跟墨空一样冷血。” 念儿忽然笑了一声。 迟钟奇怪地看著她,“你笑什么?” “你接著看。”念儿卖了个关子。 后面就是他去睡觉。 迟钟有一瞬间的晃神。 房间里的自己忽然冲了出来,扶著门,大汗淋漓。 “嗯?做噩梦了?”迟钟疑惑,“我怎么不记得这一段。” ——“我说,我见鬼了。姚念儿,联邦大学的大二学生,临禾市保送生,你当年救了她,医药费五千块钱是冲院长借的,然后时以还了回去。她被人杀了,异能是【感染】,她——” ——“你现在可以去查,我说的没有假话,这些都是念儿告诉我的。” 迟钟:“……” 念儿凑到迟钟面前,歪了歪头,“我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连串看下来,迟钟也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隨后他听到自己说出了梦里的事情,跟预知未来似的,迟钟不由得陷入沉思,但是他还没思考几分钟,闪耀动手把他打晕了。 迟钟:“……?他为什么打我?” 念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闪耀一个眼神呵斥住姚念儿,但她是谁,死都不怕还怂闪耀?停顿几秒追著就进去了。就差对著上將贴脸开大了。 隨后,这群人的討论,刷新了迟钟的世界观。 记忆清洗,异能狩猎的死亡,东亚的太平离不开我的铺垫,相较於其他神明我的本性很好,双神核,【不可名状】,【陨落】,【预言】,打碎记忆…… 迟钟有很多问题,但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问。 “我怀疑,执行官也有异能。”念儿说著,看自己躲在时以身后躲开她的视线那一幕,“我死的这几天观察了她很久,她好像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玄学的人,比如阴阳眼这一类的。” 迟钟脑子有点懵,没听她说话。 场景瞬息间变换,来到了宴会上。 他对中枪之前的事情都记得,但在那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迟钟看著自己忽然“清醒”过来,抓住那两个异能者,说了一堆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跟鹤衍“好久不见”“別来无恙”地深情对视,大脑有那么一点的死机。 空间漩涡。 这是,我的能力? 迟钟思考了好一会,他觉得这段剧情没办法跟自己现在已经拥有的记忆对上號。 “鹤衍被抓走了。”他看著,“联邦会怎么对他。” “大概是杀了吧。” 姚念儿没办法跟著迟钟离开,只好退而其次选择了鹤衍,去那边吃瓜。 於是迟钟听到了鹤衍的“坦白”。 鹤悯的帝国,他杀了追隨他的神明,十八年。 ——“我侥倖没死,隱姓埋名藏了十八年。” ——“我知道他醒了,所以我来了。我不是来报仇的,我只是想见见他,哪怕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鹤衍露出一抹极其痛苦的笑,迟钟感觉自己好像在与他对视,那一瞬间视线对上,他心底盪起涟漪,呼吸都乱了几分。 警报声再次响起。 “【感染】浓度升高,灵核能量释放,警报,【感染】浓度升高,灵核能量被不明物体释放,警报——” 念儿张开双臂,她身后的空间在一分一寸崩塌,身上的黑色纹路再次扭动,黑雾扩散开来。 “迟钟。” “人类天性本恶,自私,利益,爭夺,压迫,才是永恆的主题。” “回你的神明序列吧,既然不能做到绝对公平,那就绝对压迫,让所有人类臣服在你脚下!” 轰然崩塌。 第82章 如愿 迟钟在神殿救燕锦安和燕景云的时候,阿米瑞恩拖住他,与他对话的那点时间里,伊西斯,玛伊雅弥,以撒和阿卫斯克同时对迟钟发动异能,对他进行精神干扰。 儘管当时没什么作用,阿米瑞恩还差点被他一拳打残。 等封印重新开启的时候,也就是迟钟最虚弱的时候,念儿侵入他的意识,精神干扰才算是正式成功。 不过也只成功了两个小时——对迟钟和念儿来说过去了两年。 迟钟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人让他有一晃神的眼熟感。 “远离他!云部长!” “启动紧急封锁系统!所有人撤离地下楼层!警报——” 迟钟被吵得头疼,他捂了一下眼睛,触及到乾涸的黏糊糊的血,某些稀碎的画面涌入大脑,迟钟第一反应就是鹤衍还被锁著。 撤离……阿衍怎么办? “迟先生,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云卿贵看到他的动作,迅速甩开其他人的手,使用【读心术】,范围內覆盖了迟钟,时以,鹤衍和闪耀。 【头疼……发生了什么,这是谁?念儿去哪里……好多黑雾,这是感染?】迟钟睁开眼睛,扫了眼周围,目光落在云卿贵脸上一瞬,又移开,看向其他地方。 云卿贵攥紧了手,扶著他坐起来,“先生,事不宜迟,请您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感染,念儿,姚念楠……会死很多人的。】迟钟借著云卿贵的扶持站起来往实验室外走,红色警报几乎把整个地下染红,助理守著云卿贵急得团团转,“部长,您快撤离啊!” “往这边!” 诺依亮起紧急逃离箭头用来指挥,云卿贵拉著迟钟加快脚步往外走,迟钟跑了几步之后忽然停顿,“阿衍还在这里……他被锁著,阿衍……” 云卿贵听到了时以的心声:【姚念楠的灵核研究都取出来了!她根本没有控制的能力!到底是哪里爆发了感染?!】 还有鹤衍的无助:【我靠,谁来救救我啊……感染能感染到我吗?哪来的感染啊能在联邦大厦爆发——闪耀?】 闪耀用指纹打开了禁闭室的门,他扫了眼电击椅上扣住鹤衍手腕和脚踝的锁扣,用力掰了一下,瞬间强电流差点电晕鹤衍。 “你踏马是来杀我的——” “完球了这个我没有权限,我靠,诺依——你能不能打开!” “咔。” 鹤衍头一歪栽倒在他身上,“你早喊诺依一声都不至於这么折磨我。” “你现在失去行动能力我更方便救你,省得半路造反弄死我。”闪耀背起他,“这次功德记安良笙帐上,要不是他我才不来救你。” 安良笙啊,难怪呢。 鹤衍被电了一下,头疼得要死,像是一根钢筋狠狠扎进去然后左右摇晃,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来,他意识有点模糊,耳鸣一阵接一阵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咚咚咚震得人心慌。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挣扎著问,“迟钟怎么样了……” “与其担心那个无所不能的东方神明,你还不如担心担心咱俩能不能好好出去。”闪耀说,“总共就俩电梯,今天又忙活,先紧著灵核研究员往外走。” 鹤衍问,“如果你被感染了怎么办?” “死唄。”他说得轻鬆,“鹤衍,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鹤衍懒得理他。 从一间完全封闭的禁闭室路过时,鹤衍忽然扭过头,眨了下眼。 “这里面,有人?” 闪耀对这里不了解,“不知道,应该都转移了。” 鹤衍直觉里面有人,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但是说不上来,闪耀背著他跑的速度又很快,以至於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究那是什么。 “先生!等等,不要再过去了!” 这条走廊的尽头传来声音,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更是令他俩好奇,抬眼看去,迟钟顶著半张脸的血就这么步履匆匆地赶过来,像是迎接,像是保护。 鹤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默不作声地压下去鼻尖的酸涩,装都不装了,“钟哥!我在这里!” 闪耀:“我靠,你別再喊了不然他恢復记忆了我削你!” 迟钟一眼就看到了他俩脸上的黑色纹路,比其他人都要严重——念儿就跟在上將身边! 她冲迟钟遥遥一笑。 为了今晚的计划,林奇又带了一个b级感染灵核,被念儿吸收,所以她才会这么强大。 那颗灵核本就是为念儿准备的。 “走啊!还愣著干什么!”闪耀不理解这祖宗怎么又回来了,他看著迟钟半张脸都是血,只觉得心梗,“一会这里炸了我们都得陪葬——” 他话语一顿。 ——“感染爆发了,轰炸机,我们都得死。” ——“我不知道。很乱,到处都是黑色的雾,你们看不见,你说那是感染,会咬人,会传播。联邦炸了那里,炸死了你……好像还有我,我记不清了。闪耀,你去救人,你要去救他们……很多很多人类,市区,很多人。” 很好,预知一点不差。 闪耀的心情有点复杂,“我们还能活著出去吗?” 念儿眨了眨眼,伸手去抓云卿贵,黑雾从闪耀身后涌过去直往云卿贵身上扑。 “唔……”云卿贵眉头紧皱,他捂了一下头,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忽然在他脑子里炸开,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锤子在脑袋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每一下都带来阵阵闷痛。 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层纱,看不真切。 身后的助理急忙扶住云卿贵,“部长!您怎么了?!快走快走我们马上离开!” “你们先走。” 迟钟把鹤衍拉下来丟给助理和保鏢,拽著闪耀逆行,“带我去放灵核的地方。” 闪耀:“?” 闪耀:“钟哥我还想活。” 但他脚步紧跟,没有停下来。 鹤衍揉了揉太阳穴,他甚至有点站不稳,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跑,“我也要去!钟哥,等我——” 云卿贵伸了下手,但是他的助理和保鏢硬是拽著他离开。 迟钟越来越看不见眼前的路了,他只能伸手拉住闪耀,“黑雾太浓,我看不见路了。” “跟著我。”闪耀带著他往前走,另一只手还扶著鹤衍,是个累赘但他没扔。 地下十三层很大很大,所有和异能者相关的事情几乎都在这里继续地下城的研究,闪耀也不怎么认路,在诺依的指挥下左拐右拐终於是找到了灵核的储存室。 “姚念楠呢。”迟钟忽然问。 “灵核提取完就没了。”闪耀说,“放心,她不孤单,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被诛九族了,全员都被感染。这次感染似乎是升级了她能自主控制感染症状的出现,只有她弟弟已经发狂。其他人都是今天才开始发疯的。” 鹤衍:“灵核提取就是死路一条?” 闪耀:“那你別管。” 念儿歪著脑袋笑了笑,“哇——姐姐好厉害啊,拉这么多人下地狱呢,不像我,只爱她一个人。” 迟钟没搭理念儿的发疯,他现在完全是失明状態,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指挥闪耀,“要【感染】灵核。” 闪耀点点头,打开大门,进去取灵核。 诺依打开罩子,闪耀隔著衣服袖子把灵核拿出来,然后伸手递给迟钟。 迟钟握住了灵核。 …… 玛伊雅弥在神殿忽然抬头看向东方。 “迟钟。”她喃喃了一句,然后转身抓住阿米瑞恩的衣服,“我的a级灵核里的神识消失了!是迟钟!他已经彻底背叛我们了父亲!” “……”阿米瑞恩的眼神冷得可怕,他扯著嘴角笑了一声,“放心宝贝,我会杀了他的。” “我们已经是死敌了,迟钟。” …… 黑蓝色的光一闪而过,灵核忽然就失去了光彩。迟钟摊开手,意念一动,环绕在他周围的所有黑雾瞬间被灵核吸收回去,包括闪耀和鹤衍身上的黑色纹路。 念儿原本看戏的眼神忽然变了。 迟钟目光一凌,念儿身上的感染也开始被这颗灵核拽出来,她瞪大了眼睛,“不!等等!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能操控灵核——” 她转身要跑,可回头的剎那,她看到了一个人。 安良笙。 他怎么敢下来! 安良笙挡住了这条走廊的路,念儿回过头就是迟钟,她一时竟然无路可走了。 迟钟这一次看到了安良笙周身的金光。 念儿不敢靠近,那层光会灼烧她的灵魂,她每次都是远远看著,根本不敢近距离接触安良笙。 “你怎么下来了!”闪耀想过去又怕自己发疯伤害到安良笙,“伊简吃白饭的吗他让你下来!你要是出点事情我怎么跟墨空交代!” “別骂了別骂了,这不来支援了。”伊简从他们后面走过来,身后跟著一个白鬍子老头,“这位,阴阳师,顾老先生。” 这不巧了。 这可真的太巧了。 迟钟跟念儿对视一眼。 这么严肃的场合忽然笑出声可太不应该了,念儿捂著嘴笑得枝乱颤前仰后合,“哎呀哎呀,这可真的太热闹了,迟钟,快揭发他啊!” 顾老先生用他那浑浊的眼睛盯著念儿,消息没有衔接起来所以他不清楚念儿为什么忽然发笑,但是“揭发”这个词让他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目光落在迟钟手心的灵核上,顿时心底一惊。 “此祸害,老夫定叫她魂飞魄散,再不得生出事端。”顾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呼吸,从袖子里掏出符纸,往桃木剑上一贴,身姿轻盈地往前狠狠一划。 剑气破开虚空,直劈念儿。 迟钟:“?” 念儿:“?” 死老头你来真的! 念儿侧身一闪,被剑气划破了半边身体,她眨了眨眼,目光看向迟钟,“你放我走吗?” 迟钟道,“你能穿墙,是你不走。” “啊,也对,是我不想走。”念儿点点头,“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他手里。” “为什么?” “大概是我大姐姐希望警察能抓走父母,也能抓走她,毕竟她杀了自己的女儿。”念儿说,“我在第一次使用灵核的时候希望过您来救我。” “所以希望您现在亲手杀了我。” 灵核源源不断吸取周围感染的能量,包括念儿身上的能量。 顾老先生欲要再度挥剑,被迟钟挡下了。 最后念儿如愿以偿消失,她也被灵核吸收掉了。 迟钟看著手心的灵核。 他通过一些稀碎的回忆,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控制灵核,所以来拼了一把,既然都是东方神明了,他就不能开点掛吗。 果然是开掛了。 “感染浓度下降,感染浓度消失。” 诺依通报了两声。 鹤衍头也不疼了身上也不酸了,他推开闪耀装都不装衝上去抓住迟钟的手臂,“我——” 迟钟顿了顿,攥住灵核,回头看了他一眼,带著陌生,和一点异样的情绪。 我当年真杀了很多人?就他一个活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吗?” 迟钟几乎没有良心:“不记得。” “……”鹤衍好像死了一下,“你就不能哄哄我。” 闪耀,安良笙和伊简的心一下子就落下去了。 嚇死了,还以为又要弄晕迟钟再弄死鹤衍,这得多费劲啊。 迟钟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整理了一下,看向安良笙,“想起来一点,我见过今晚这场景,爆炸,感染,好像我们都死了……有点乱我记不清。” 看来是想起来了一些预言的事情。 迟钟的眼神不作假,他看著鹤衍没多少情感——也有可能是迟钟当年真杀了他们,鹤衍只是侥倖活了下来。所以迟钟对他冷淡不在意,只是鹤衍,可能,嗯……这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我看得见感染,黑色烟雾黑色纹路。我也能控制灵核收回感染。”迟钟摊开手,他从记忆碎片里寻找到印象深刻的事情,“但是感染所造成的精神伤害不可逆。” “……” 闪耀:“我目前觉得我没发疯。” 鹤衍:“我现在还好……” “也许是时间短。”迟钟看向存放灵核的地方,“这个封锁保险吗?” “不保险。”安良笙如实回答。 迟钟思考片刻,觉得自己的外掛还能再厉害一些。 他捏碎了灵核。 黑色纹路顺著他手心往手臂上爬,但是没几秒,就全部消失了。 好像是被吸收了……迟钟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哇。”闪耀捧场。 “有些事情待会再说。”迟钟扭头,指向顾老头,“抓住他!” 伊简愣了一秒,顾老头转身就窜,速度快到跟不像个老头。 但这哪能比得上闪耀,上將一个健步衝出去为老不尊地踹翻了他。 第83章 做些什么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闪耀给迟钟倒了杯茶——这次是伊简泡的,味道很好,特別好喝——然后扔给鹤衍一瓶矿泉水,他脖子上的异能抑制器还亮著红灯。 看著这杯茶,迟钟想到闪耀一个手刃劈晕自己,他静了片刻,把茶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不喝?”闪耀像是没有触感一样不怕烫地喝了一大口,“伊简的手艺超好。” “……”迟钟:“我怕你再打我。” 闪耀:“?” 闪耀一个没稳住捏碎了瓷杯,然后身姿敏锐地闪身一躲,没有让茶水落在裤子上。茶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家政机器人立刻过来收拾。 “你记起来了?”安良笙攥紧了一下手,眉头紧皱,带著一丝不安。 迟钟垂眸,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他这反应,眾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真的恢復了?恢復了多少?以前的事情全记得?那他们的所作所为,迟钟现在不会再酝酿什么大招吧……这里可是长安的市中心! 墨空指尖微动,轻轻敲击椅子把手,在这死寂的氛围里一声“嗒”—— 鹤衍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速度过快捲起了风流,吹动迟钟的髮丝。 闪耀这突袭的一击被鹤衍挡住。 “哟。” 听到清脆的断骨的声音,上將挑了下眉,隨后左脚支撑著地面,右脚一个迴旋踢带著破空的声音,狠狠踹向鹤衍。 鹤衍眼瞳一缩,往迟钟身上一扑,压著他躺在沙发上,刚刚好躲开闪耀这一脚。 “砰”得一声! 金属墙壁出现了一个坑。 眼瞧著闪耀还有继续,大有一种要先弄死鹤衍再打晕迟钟把这几天记忆洗乾净一切从头再来,肖博士的声音从诺依的传声筒中传来,“住手!” 她一路看著监控画面往这里赶,紧赶慢赶,在电梯里看到闪耀出手的瞬间差点心梗,连忙喝住他们这群心急的小年轻,“別动手!” 闪耀的手最后落在鹤衍后衣领上,拽著他鬆开迟钟,扔一边去。 鹤衍捂了一下被打断的手臂,疼得脸色惨白,用不了异能无法自愈,大概感觉一下已经粉碎性骨折了,得动手术。 肖博士推开门,第一眼落在迟钟身上,见他没缺什么大零件,才算是鬆了口气。 墨空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神都没变,时以换了条腿翘著,看似轻鬆,但身体还是紧绷著的。 安良笙没动,伊简起身,做尊重態度,“肖博士。”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闪耀往后退了两步,两手背后,一副乖乖的样子。肖博士皱著眉看了眼闪耀,而后走到迟钟面前,攥紧了一下手,眼底掠过去很多情绪,怀疑的,犹豫的,最后她只是问了一句,“您,想起来多少。” 迟钟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记起来了多少,忘记了多少。我知道我叫迟钟,以前,应该是一位异能者,也是人类的上將。后来在北美异能狩猎中受了重伤,伤到了脑子,记不清了很多东西。” 整间办公室都安静地可怕。 肖博士盯著他的黑色眼睛,想要找到他说谎的痕跡。 迟钟的这番说辞,“以前应该是异能者”不属於人类对他植入的记忆,这可能是他真的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不真切,所以他说应该是,他也不確定。 被覆盖的原本的记忆中他想起来一点点。 “是人类的上將,异能狩猎中受伤”则是被植入的记忆,那些不是他的。 肖博士需要圆这个谎言。 一个谎言总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 “是的,你是一位异能者,准確来说,你是一位神。”肖博士坐在他旁边,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感,她的视角正好能看见五位联邦核心成员和曾经的神明鹤衍几乎同时看过来,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情绪。 然而几位领导人喜怒不形於色,飞快收敛自己的情绪,闪耀往后退了退,靠在桌子上,抱起双臂。 肖博士露出一个比较温和的笑容:“你大概能猜到你的异能是什么了吧。” “呃……使用灵核算什么?”迟钟摇摇头,他从念儿的记忆里得知灵核接触到生物就会融合,成为联邦必杀的异能者,交易灵核必须用东西隔开,手不能碰,而他却可以直接触碰灵核,还能控制。 “你跟我来。” 肖博士起身,看向座位上的大佬们,“你们跟我一起来。” 闪耀嚷著,“我也要去,我保护你们。” 鹤衍捂著手臂,倔强地看著迟钟。 迟钟瞥了眼鹤衍的手臂,眉头微皱。肖博士见状,道,“伊简,你带他去医疗。” “好。”伊简情绪波动非常小,也不担心自己跟一个神明独处一室会怎么样。 “我的异能只是血肉再生。”鹤衍抿了抿嘴,“我能自愈的,我也只是自愈。” 这份信任,没人敢给。 伊简还是带著他去了医疗部。 电梯里,诺依的声音在时以的耳麦里响起:“执行官,肖博士要您配合,测试迟钟现在是否真的具有控制灵核的能力。” 时以靠著电梯墙壁,也没点头,但诺依知道她清楚了。 电梯把他们带到地下十三层,他们直奔存放灵核的地方。 打开了门,时以进去取灵核,她拿出来的这颗灵核是浅蓝色的,更小一点,散发淡淡的光,比那颗【感染】要显得无害。 时以隔著衣服不敢碰灵核,迟钟上前一把握住。同样,这颗也没有吸收,只是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但流转的顏色暗淡了几分,像是沉寂下来了。 时以眼神微变,抬头看向肖博士。 肖博士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立刻捋顺所有因果逻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以前在地下城实验过,你的异能就是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被我们命名为——” “【曙光】。” 曙光,人类反抗神明的曙光。 时以和闪耀一起把灵核放回去,她站在实验台上,看了眼监控仪器,诺依很贴心地掐断了这段监控——她直接用手握著灵核,尝试再度融合回自己身体里。 失败了。 她感受不到灵核的存在,控制不了它的自爆,也无法收回。 隨后闪耀从她手心拿过,灵核融入他的手心。他熟练地使用异能,眼睛覆盖上一层淡淡的紫色,目光落在时以身上,他看到了淡金色,粉色,橙金色……暖色系的几种色彩飘在她周身,是她对他的情感。 “我控制不了。”时以抬手按在闪耀胸口,那是灵核所在的位置,“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迟钟……这个能力。 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等同於如果再有神使作乱,联邦可以逮住神使提取灵核,然后经过迟钟的手,使灵核成为人类反击神明的武器。 时以的心跳很快,她觉得今天晚上这个大发现足以顛倒世界格局,或许人与神的抗爭需要几万人去换一个神的死亡,但如果是神使与神明呢……死亡率会大大减小,他们能贏。 一个个神明的名字从她脑海中滚过去,时以兴奋地有些站不稳,她的目光扫过台上罩子里的一个个大小顏色不一的灵核,仿佛能看到人类的曙光。 人类联邦,人类的利益至高无上! 肖博士看著迟钟,露出一个笑容,“联邦一直在寻找能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的办法,从而可以掌握异能利用异能,维持人类的秩序。如你今晚所见,异能者想要控制人类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生命就在这分秒之间消逝,对於异能者的伤害,我们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灵核可以控制,让心存正义热爱生活的人去合理使用,百姓的生活可以更加美好。减少战爭和衝突,让光明的范围更加广阔。” “你接触过的灵核將不再受神明掌控,这就意味著我们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让更多人类可以在对抗异能者的斗爭中活下来,让妻子不再失去丈夫,让母亲不再失去儿子,让孩子不再失去父亲……迟钟,你以前的愿望就是造福苍生,包括你在內,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 “你现在还愿意为你的理想而努力吗?你还愿意帮助联邦吗?” 迟钟的目光落在墨空身上,他与司令长平静地对视,问,“既然你们要杀异能者,那为什么没有杀了我?而且这几天你们並没有告诉我关於我的异能的事情。” 墨空零帧起手,面不改色地编造谎言,“你位列神明序列,当年选择帮助人类建立起人类联邦耗费你偌大的勇气与信念。现在记忆全无一切从头再来,我怕你会后悔……人类承受不住你后悔的代价,已经解放的东亚怎么可能再心甘情愿地再次建立起神明帝国,被神使压迫呢。” 安良笙低垂眼眸,嘆了口气,继续填充谎言,“联邦成立之初,也是依仗了很多异能者。后来北美异能基地,到你昏迷的这三年,灵核被神明控制,闹了很多乱子,我们没办法鑑別,只能无差別围剿所有异能者来稳定社会。你可以理解的吧?” 意思就是,迟钟和其他异能者当初帮助人类建立联邦,在迟钟昏迷之后联邦开始无差別绞杀所有异能者,他们缄默不言,不告诉迟钟他是神明的身份,是怕迟钟寒心。 “战爭痛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不会忘记你的付出,所以我承诺如果有朝一日你还会甦醒,就放下一切去体验人间美好,去做一个人类,远离所有爭斗和杀戮。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 墨空徐徐道来:“如果你在知道了这一切,你的异能,你的神明身份,你曾经背负的痛苦和绝望,还会再选择人类吗?” 迟钟想到了念儿。 念儿说,为了让他放弃人类重回神明序列,欧洲的异能者做了很多,念儿只是其中之一。她的回忆里充满了人心险恶,父母的偏心和掌控,弟弟的恃宠而骄混世魔王没有任何道德与底线,女人对世俗的无奈,以及念儿绝地求生的反抗。 但是念儿的反抗是杀戮,她把死亡作为最终理想,製造一场无与伦比的大混乱拖著所有人下地狱。 有没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 迟钟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从灵核存放室里走出来的时以身上。 “你知道念儿的事情吗?”他没理头地问。 时以疑惑地看他,道,“我知道。”她语气平静,但是却带著更多隱忍的爆发,“前因后果我都了解了很多,虽然我最后一定会为了社会和谐逮捕她和她姐姐,但从情感上来说,我支持她的反抗,哪怕如此极端。” 就是要用刀子去捅这个世界,让施暴者鲜血淋漓,才算是保护自己。 时以在情感上支持她,但是她身为执行官,为了全社会的和谐与安寧,念儿的行为一定会被大肆批判,不可取,不可行。 “女性想要获得平等,这很难,但我们必须要爭取。她毕业之后进入联邦工作,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去庇佑更多的女性,也许这样是更好的结局。”时以说,“我为她惋惜,如果能在她第一次使用灵核的时候阻止她劝告她就好了。” 迟钟说,“我想为这件事情做些什么。” 还记得天眼吗。 ——“天眼系统普及挺久了,最开始就是在东亚这边实行,系统比较成熟。所有人都可以在联邦个人防卫官方app上借用天眼。”齐鲁说,“打个比方,一个女生走夜路,可以十联邦幣申请天眼护航。距离最近的天眼就会跟著你直到你告诉它自己已经平安回家。” ——“而且它是藏匿状態,如果遇到危险,麻醉剂电流警报器紧急呼叫系统都是一连串发出,它会保护你到自己报废。如果天眼被暴力毁坏,最近的公安机关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並做出行动,这时候就是[刑天]出场了,刑天带著子弹,有审判权,它在工作中有生杀夺予的权利。” 当时,迟钟问,“十联邦幣多不多?所有人都能支付得起吗?” 他也应该问,“这个世界所有地方都有天眼吗?” 更多的是“苍天无眼”。 迟钟看了眼墨空,看了眼安良笙,最后把目光落在时以身上。 “目前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我想为念儿做些什么。” 他看了她的记忆,確实感到了人心险恶,但更多的,他想要改变一些。 也许这很小,神明与人类之间的斗爭他没有直接参与,只是心疼念儿了。 第84章 催眠 迟钟没有去深究他们的说辞,露出一个很完美的笑容,“我愿意再次为我曾经的理想奋斗。” 墨空回以微笑,伸出手,“联邦会记得你的奉献。” 司令长的手很冰凉,都不像活人。 隨后迟钟將联邦目前收集的所有灵核都断开了与神明的联繫,墨空在外面打电话联繫其他大洲的联邦分部把得到的灵核运送回本部,但是是否將灵核投入使用到联邦军队还需要商议,怎么控制灵核流传,谁能使用,怎么规范使用,都是问题。 如果放开了配备灵核,出现叛徒怎么办? 如果灵核丟失被不明人员使用造成重大社会危机谁来负责? 如果灵核开始使用,那么异能者的界限如何规划,谁应该死谁应该活? “诺依,通知各大洲军事总司令,联邦分部总指挥官,今天下午三点在联邦总部长安开会。”墨空抬脚往电梯走,顺手薅走安良笙一起头疼,偏过头对时以说,“这边你处理。” 时以:“没问题。” 墨空走了几步,又顿了一下,道,“诺依,维修我办公室的费用从闪耀工资里扣。” 闪耀:“?” 维修办公室……?我不就是踹了个坑吗?! “不行!高低得从迟钟工资里扣!” 迟钟:“……” 迟钟懒得理他。 闪耀想跟著墨空舌战群儒得到灵核的使用权,又担心时以跟迟钟独处会不会出问题,他纠结了几秒,时以抬手推了他一下,“快去吧,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他的琥珀色眼睛亮亮的,快步追了过去,“墨空等等我。” “……闪耀的性格,有点——”迟钟思考了几秒,也没找到准確的形容词。 肖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被养得有些天真了,对不对?” “確实。”迟钟说,“不像你们,老谋深算。” 时以看向肖博士,眯了眯眼睛。 墨空,安良笙都承了肖博士的恩情,对她极其尊重。时以只是面子功夫,她更在意肖博士手中的关於地下城的资料和事件——那都是闪耀和墨空的过去。 “先上去吧。”时以说。 迟钟跟上她的脚步。 几步后,他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在看灵核,而是越过了铜墙铁壁,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迟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跟著时以进入了电梯。 时以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鹤衍?留著他,还是杀了。毕竟你当年——” 她猛地停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我当年什么?”迟钟疑惑。 时以迅速回忆刚才墨空和安良笙编造的谎言找补,“你当年帮助人类,鹤衍自然是你的对立面。不过不了解他的异能所以没有杀了他,现在他又一次找你,我估摸著是来报仇的。是你来动手还是我们帮你。” 迟钟皱眉。 虽然自己每次见鹤衍的情绪都不对劲,怕他靠近又怕他离开,彆扭得都快打结了,但是鹤衍永远是用一种很真挚很信赖的眼神看他。 再加上从念儿的回忆里看到自己的那句“別来无恙”,他们的关係肯定不是敌对的。时以在说谎,墨空和安良笙也在说谎,只不过迟钟不能戳穿,並且要顺从这一谎言继续走下去。 那鹤衍…… “他的异能只是自愈。”迟钟说,“跟著我,保护我,这是好事。” 时以反而笑:“你不怕他就是为了来报仇的吗?接近你,然后杀了你。” 迟钟扭过头看她,眼底情绪复杂,“我觉得闪耀更像是要杀了我的人……要不是鹤衍救我,闪耀这一脚就不是在墙上踹个坑了,而是在我脑门上开个洞。” 时以:“……” 其实也没想到鹤衍反应力这么迅速能挡下闪耀第一次的突袭,预想的打晕迟钟然后杀了鹤衍……失策。 “我想留下他。” “我不放心。” “出了事算我的。”迟钟说,“如果他盗窃,那我和他的所有资產都交给联邦。如果他伤人,我与他一起进监狱。如果他杀人,我和他一起死。” 时以攥紧了拳,“……为什么?你要为他担保这些?他当年,你……”她咬紧了牙,有些事情不能说,可她也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你看中他哪里了?生活助理我能给你安排八个,保鏢我也能给你安排得密不透风。你明知道我们容不下他,还这么——” 电梯门开了,是医疗部。 迟钟说,“你看,你都说了你们容不下他。我有这么多选择,可他离了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尝试说服时以,“你们在商討灵核的事情,一旦同意使用在军队里,那么该如何定义异能者的存在?鹤衍这个很好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他不压迫人类,不破坏社会和谐,不隨意使用异能。这不好吗,执行官。” 这很好。 如果鹤衍安分守己服从联邦的命令,他绝对有大用处。 血肉再生。 如果这个灵核可以量產,那么將会有多少將士们活下来,那些在黑暗边缘行走的保卫者,谁不想活下来。 可是闪耀不敢去赌鹤衍的良心。 他要是对迟钟说出了真相——联邦对迟钟的记忆篡改,异能狩猎时被重创的江申嵐和鹤悯……时以都不敢去想迟钟万一哪一天恢復记忆后对人类展开报復,长安,东亚,联邦,他们该怎么抵抗。 安良笙总说,我们应该对迟钟多一些信任。 他在长安出生,长大,甚至小时候见过东方神明,他总对迟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是在意人类的,东亚地区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信任。 “……也许安良笙说得对,我应该多信任你几分。” 时以似乎是妥协了,或者说,她如果强硬要把鹤衍从迟钟身边夺走,迟钟可能更加討厌联邦,这不划算。所以时以强迫自己信任,这条路让迟钟去走,“但必须有保障。” “什么?” “我要对他催眠。”时以说,“精神暗示,永不背叛人类——我甚至允许他顛覆联邦政权,但是不能背叛人类,他不能伤害人类。” 迟钟点头,“行。” 鹤衍见迟钟进来的时候,眼睛一亮,隨后看见了时以,脸一垮。 拍片结果刚出来,伊简穿上了白大褂,分析道,“碎得有点狠,得动手术打钉。” “不用了,让他自愈吧。” 时以抬手按在异能抑制器上,指纹解锁,“咔”一声开了。 鹤衍使用异能血肉再生,血肉挤压著骨头回到原本的位置,然后迅速自愈,肿起来的地方也开始消肿,不过一分钟,他就恢復如初了。 伊简把单子一扔,起身脱了白大褂就往外走,“诺依,良笙在哪?” “跑什么。”时以拽住他,“过来。” 伊简抱起双臂,“还要我做什么?这位的自愈能力哪需要医生的存在。” 他的耳麦忽然响起诺依的声音,他一挑眉,知道了需要自己做什么。 时以道,“鹤衍,迟钟想要留下你。我们也同意你留下。” 鹤衍死死克制住了自己惊喜的表情,喉结滚了滚,问,“……代价呢?” “你犯错了我罚他。” 那好说,鹤衍作为新时代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上学的时候政治近乎满分,他一定不会犯错。 时以抬了抬下巴,“这可是你说的。” 鹤衍眨了下眼,下意识看向迟钟。 迟钟平静地说,“阿衍,你对我发誓,你不会背叛人类,你不会伤害人类。” 鹤衍不明所以:“这十八年我也没杀过——” 伊简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鹤衍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那边的时候,伸手掰住他的下巴,扭过来他的脑袋——两双眼睛对视。 伊简的眼睛黑得像是深渊,他盯著那双金红色异瞳,在对方茫然震惊到逐渐失去光彩变得木訥后,如同鬼魅般开口道,“你永远不会压迫人类,背叛人类。” “我永远不会压迫人类,背叛人类。” “你会用你的异能拯救更多的人。” “我会用我的异能拯救更多的人。” “你会保护迟钟。” “我会保护迟钟。”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伊简鬆开他,后退一步,抬手打了个响指。 鹤衍骤然清醒过来。 他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迟钟冲他笑,“阿衍。” 鹤衍抿了抿嘴,他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但是说不上来。 肖博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先走了。” 伊简送她离开,然后去顶楼找安良笙。 时以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理。 她带著迟钟去了重症监护室,透过玻璃看里面插著呼吸机的老头——闪耀下手没个轻重,本来就是半截入土了,他这一下差点把老头踹到阎王殿门口。 “这人是怎么回事?” 鹤衍站在一旁当背景板。 迟钟思考该怎么解释,“是念儿告诉我的——我能看到灵魂,嗯,让我从头说。” “我的记忆从睁眼那天开始,然后是昨天凌晨梦中惊醒,但是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梦。闪耀把我打晕,然后不知道了,再就是一整天的事情,到了晚上参加宴会,我被闪耀枪杀,失去意识,睁眼就是联邦大厦地下十三层。” 时以表情复杂地上下打量他,怀疑这话的真假。 “我能看到念儿的灵魂,她一直跟著我。关於感染的事情也是她告诉我的,还有灵核。”迟钟把看到记忆的事情省略,“您知道当年保送生的事情吗?” 时以点头:“我知道。另一个人试图伤害她,从而失去竞爭对手,因为念儿更符合扶贫对象。” 迟钟忽然在想,那个孩子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不对。”他说,“执行官,念儿骗了你。” 时以抬眼看他。 “念儿后悔了,所以她告诉我真相。”迟钟胡编乱造,“分配生名额是另一个人的,但是一个代號为【丑小鸭】的不明人员联繫了念儿,告诉她如何得到这个名额,如何得到钱。交易就是念儿以后必须进入联邦工作。” “……” “这一年半里,【丑小鸭】提供了金钱和灵核,供念儿使用。她没有杀人,但也害的同学们摔断过腿或者错过什么活动这些事情,让自己获得利益。” 时以有些怔愣。 “她恨她的家庭,被打掉的女孩,被溺死的女孩,念儿通过空间锚点回去临禾市,意外身亡在她弟弟手下。她带过去了一颗感染灵核,也就是姚念楠的那一颗。” 接著迟钟开始解释这老头的事情,“是他把念儿的灵魂留下,开始尝试以灵魂体的方式去使用感染灵核,为了悄无痕跡地感染联邦大厦的工作人员。” 时以的目光落在这个老头身上,诺依弹出屏幕,告诉时以关於他的消息,“这是伊简先生从唐家找到的一位风水阴阳师,姓顾,具体名字不详,江湖称水相先生,名气很大。” “唐家……”时以喃喃道,“临禾市最大的企业就是唐氏分部,有人因为灵核爆体死亡。唐家——” 安家最与之交好的就是唐家,安良笙当年差点就与唐冰落联姻了,按理说最支持安良笙的除了安家就是唐家,这不应该——总不能是唐家联姻失败记恨上安良笙了。 时以记得他们是和平分手,没有闹矛盾。唐冰落甚至不满意自己被这么安排一辈子而跑到临禾市去发展,也一直与安良笙保持联繫,唐家不至於如此。 宴会上出事的这几个异能者,三个与苏家有联繫。 现在又是唐家。 “诺依,这人跟顾家有关係吗?” “通过已知信息显示,並没有联繫。只是巧合他姓顾,一直活跃在长安周围,与唐家关係紧密——伊简先生说,老一辈的人总会考虑风水这些情况,各大家族都会有自己信任的风水先生。” 时以皱眉,问迟钟,“你確定是他?” “我確定。”迟钟心想自己在梦里看了好半天的,“但我不知道【丑小鸭】到底是谁,这只是一个称號,念儿说每次见到的人都不一样。” “苏家,唐家。”时以眯了眯眼睛,“重点查。” 长安城下,暗流涌动。 第85章 嘆离別 ——日光市·山海城—— 迟钟转身去了欧洲,而林浮闽的【万物有灵】异能打不过蜀奕渝,这混小子又不肯听话坐下来好好聊聊,手里握著火焰,挡住江申嵐的身影冲她齜牙。 像只炸了毛的猫,竖起全身的刺抵抗外界。 任凭林浮闽怎么解释,他都不信,左右看著一直想怎么逃出去。 他浑身发抖,因为害怕。 江申嵐被他死死攥著手腕,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青兰和芙莨是山海城的神使,此刻他俩站在林浮闽身后等待她的指令——他们两个不认识蜀奕渝和江申嵐,没见过。 蜀奕渝忽然奋起反抗,一团火焰扔了出去,反手横抱起江申嵐往落地窗跑,火焰环绕在他周身,铁了心地要去奔赴他奢望的自由。 青兰用【元素控·光】在林浮闽身前落下防御能量,他眼瞳一缩,险些没挡住这一炸。而芙莨反应迅速,后退几步之后猛地冲向落地窗,手腕一甩,指尖的傀儡丝直奔蜀奕渝,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她使用的是云卿滇的c级灵核【傀儡术】,五根傀儡丝齐发才能短暂控制住蜀奕渝的身体,而且弊端很大,切断丝线就失效了。 芙莨控制蜀奕渝把江申嵐放下,然后走到沙发上,乖乖坐好。 蜀奕渝瞪著眼睛,死死盯著林浮闽。 这是什么异能?! 江申嵐伸了下手,停顿,然后看向林浮闽,在蜀奕渝期待他嵐哥奋起反抗迷惑所有人带他逃出生天的眼神下,开口道,“我会赔偿的。” 他看著被蜀奕渝炸飞的地板砖和茶几,以及烧了那么大一片的沙发,下意识去摸通讯器,想起来被弄坏了,又悻悻地揣起手,“可以写欠条的。” 蜀奕渝:“?!” “跟你点点姐撒个娇就行了,不用赔。”林浮闽轻描淡写道,丝毫不在意玉石地板,整块大理石雕刻的茶几,以及那真皮沙发上铺著的顶级绸缎,加起来超六位数的损毁——青兰一阵肉疼。 但如果真算起来,小椰子和小铃鐺小时候打架炸碎了客厅的七位数的水晶吊灯,小屁孩一人抱一条腿搂著云卿滇泪眼汪汪地认错撒娇,又往岭穗粤身上扑,一句句哥哥最好了最爱哥哥了哄得岭大老板找不著北,连挨揍都没有。 岭琼玉从小到大不知道弄坏岭穗粤多少东西了,但是大老板不在乎,他能用金砖让小椰子搭房子,水晶宝石摔碎了也能说句岁岁平安,就当听个响了。 在溺爱孩子这方面,他们是认真的。 钱而已,又不是赚不到。 “点点…姐姐?”江申嵐歪头,“我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是怎么回事?” 林浮闽站在他面前——指挥青兰去端点热水和食物——指著自己问,“你记得我吗?我叫林浮闽。” 江申嵐很诚实地摇头。 林浮闽皱眉,点开通讯器翻了翻,找到淮苏和江昼浙的合影,问他,“这个呢?这是养你长大的哥哥,淮苏,江昼浙。” 江申嵐仔细看了看,在脑海里寻找对应的人,很可惜並没有,他摇了摇头,“我不认得,没见过。”江申嵐皱起好看的眉,缓了缓才有力气说话,“我知道东亚曾经有过很多神明,但是都被东方神明杀死了。他为了剷除异己……是你们?” 林浮闽嘟囔著可能是年纪太小了还不记事,她嘆了口气,不认识就重来吧,没关係,他们能用爱来感化。 “没事,还认得钟哥就行。”她想了想,“其他人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点点,新儿和阿藏应该最先过来,你先认识一下。哦对了,淮苏和晚晚——” “稍等一下。”江申嵐打断她,少年仰著头,满脸茫然,“钟哥……您在说迟钟吗?我並不认识他,他只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標,阿米瑞恩让我们把他带回神殿……” 他看著林浮闽一点点失去春光满面未来可期的笑容,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江申嵐小心道,“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会想起来的!也许,会的……对不起。”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活脱脱像一把已经生锈多时的刀子,无情地捅进了林浮闽的心窝深处。 最初的那一剎那,尖锐的刺痛感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那刀刃上斑驳的铁锈仿佛具有生命一般,贪婪地侵蚀著伤口周围的组织,渐渐地將其腐蚀、溃烂。 这种被刀锈慢慢吞噬的痛苦,犹如慢性毒药,一点一滴地剥夺著林浮闽的生命力。强烈的钝痛感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令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更別提开口说话了。 “不要道歉!”她猛地上前按住江申嵐的肩膀,眼眶湿润,林浮闽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气,捏得少年脸色一白,“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囡囡,是我们弄丟了你让你受这么多苦的,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眼泪落在江申嵐的手背上,烫得他颤抖。 “……” 江申嵐抬起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別哭了,姐姐。” 十八年的別离,阔別十八载的一声姐姐。 林浮闽伸手把他拥入怀里,“你们在外面受苦了——回家了,回家姐姐保护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別怕,囡囡別怕……” 忽然有点委屈。 江申嵐眨了下眼,他想起新约克也是这个姿势抱著自己,可他笑得像是地狱里的恶魔,按著他的后背用尽全力抱著近乎要按碎他的骨头,无论后面会发生什么,他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林浮闽生怕他疼了,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爱与不爱真的好明显。 “姐姐,不哭。”他也不会安慰人,抬起手抱住林浮闽,用尽力气,哽咽一声,“囡囡回家了。” 燕景云一次又一次在他耳边呢喃囡囡——种下的种子终於在此刻开。 蜀奕渝猛地挣扎了一下,芙莨差点没按住他。 空间漩涡忽然开启,燕锦安倒下去的时候先护住了燕景云,没让他磕在地上,而迟钟直接跪下去,根本站不稳。 林浮闽马上去扶,“钟哥!你怎么样?!现在谁有治疗能力?!” 青兰刚放下茶杯,转身匆忙去找墨晚棠,她拥有左古陇的a级灵核,就是平日里在山海城为受伤的神使疗伤。 迟钟先是击碎了燕景云的灵魂用以破开神明的精神控制,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在江申嵐身上,他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对不起,我现在太虚弱了,三年前的创伤我还没有恢復,破不开阿米瑞恩的能量控制。”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封印你身体里所有的能量,你的异能,和他们的控制。” “再等我缓几年,我需要恢復自己。” 江申嵐点点头,他还能接受,现在这样子,大概有人保护他。 “以神之名,封印。” 【庇佑】图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封印术。 迟钟离开了,林浮闽试图留下他,但是她都没能抓住他的衣角。 蜀奕渝得了空隙骤然发力破开芙莨的控制,一脚踹向林浮闽,后者反应迅速闪身躲开,但是给了蜀奕渝的空閒时间,他把江申嵐从沙发上直接捞起来,另一只手拽了一把刚刚坐稳的燕锦安,“跑啊!” 敢情我和姐姐在旁边交心了半天你这混小子一点没听。 江申嵐没有力气,失去异能连跟蜀奕渝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臭小子又拉起燕锦安,小孩还没弄懂自己在哪,被蜀奕渝带著跑,还死死抱著混过去的燕景云,小脸懵懵懂懂。 “拦住他们!”林浮闽气笑了,“蜀奕渝!今天就算是蜀奕川来了也不好使,我一定要揍得你屁股开!” 蜀奕川? 小崽子还没碰到落地窗,薇风从楼上翻下来,在空中写下【静】字符咒直接拍蜀奕渝脑门上。 燕锦安等著他撞落地窗呢,蜀奕渝骤然一停,他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唔呜……”燕锦安被弹了回去——防爆落地窗比他脑壳坚硬——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揽著燕景云,都不知道该先捂脑门还是先捂屁股,撞得眼冒金星,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 青兰拉著墨晚棠噠噠噠跑过来,“来了来了!誒迟先生呢?” “先给他俩看。”林浮闽指了下掉金豆子的燕锦安,然后走过去狠狠戳了一下蜀奕渝的脑门,“你小子能不能给我安生点!” 蜀奕渝齜牙。 江申嵐生无可恋,被拯救出来之后,他气息微弱地靠在林浮闽肩膀上,“我要晕了,氧气……” 青兰转身去拿氧气瓶——先生女士们有时候过来会发生缺氧高反现象,所以时常备著——他是光控,速度很快的。 燕锦安不傻了,缓过来神了,擦擦眼泪,看了看被定身的蜀奕渝,又看了看抱著氧气瓶艰难呼吸的江申嵐,自动拼接前因后果。 囡囡和么儿被抓了,景哥又晕了过去,只剩我能救他们了。 燕锦安盯著墨晚棠的手——她在治疗燕景云——在注入能量,和阿米瑞恩一样,绝对不安好心。 薇风察觉到燕锦安周身的能量波动,想都没想又一张符咒甩出去,只不过还没落在他身上,闪电骤然炸开,所有人被电得浑身发麻——这是因为燕锦安还没从阿米瑞恩碾碎身体的伤势中缓过来。 他破开薇风对蜀奕渝的控制,两个人合力砸碎落地窗,带著哥哥们目標坚定地往外冲。 要活著。 要自由。 林浮闽倒下去的时候骂了句脏话,兔崽子怎么就这么想往外跑,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蜀奕渝害怕得一直在发抖。 么儿年纪更小,他更不记得,而且从头到尾他们都是对他暴力压制,没有和江申嵐一样坐下来好好谈谈,她控制他压制他尝试和他沟通,忽视了孩子眼底触目惊心的恐惧。 蜀奕渝害怕这是另一个被霜包裹著的地狱,他现在谁也不相信,一个字都不信,这绝对是蛊惑是诱骗是新的精神控制,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寧可在外流浪,他也拒绝她的“鬼话连篇”。 在蜀奕渝看来,嵐哥可能被洗脑了,没关係,他还清醒著,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我们四个,要自由地活著。 他们越过园,从喷泉上跳过去,一脚踩碎喷泉雕像,闪电和火焰交织在一起,肆无忌惮地摧毁著周围的一切。 像是在发泄什么。 大门忽然向內打开。 蜀奕渝和燕锦安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女人,她一身苗族服装,上衣色彩斑斕,绣满精美的图案,针法细腻,线条流畅。下装百褶裙,裙摆摇曳生姿,顏色同样鲜艷夺目,层层叠叠的褶皱如同绽放的朵。 一身银饰,脖子上戴著复杂繁琐的银项圈,一直垂到腰部。腰上掛著银铃鐺,裙摆上也在叮叮作响。头髮微卷,编著辫子散在身后,银色头饰穿插在髮丝间,在月光下闪烁著耀眼的光芒。 月光惨澹,落在她身上,有种阴森的美感。 她拍了拍手,手腕上的铃鐺鐲子叮叮噹噹地响。 叮铃铃。 叮铃铃…… 蜀奕渝在她面前站定,乖巧无比地喊道,“滇姐姐。” 燕锦安眨眨眼睛:“滇姐姐。” 云卿滇在他俩头上弹了一下,又气又喜,“跟我回去。” “好~” 真乖。 江申嵐觉得不可思议,他原本保持戒心,但蜀奕渝一句“点姐姐”,他意识到什么,果断放弃反抗乖乖听话,只是好奇问道,“您的异能是精神控制?” “傀儡术,我可比以撒的精神控制要厉害。”云卿滇抬起手捏了捏江申嵐的脸颊,“瘦成什么样了,一点肉都没有。回去姐姐给你做大餐。” 汐藏源將燕景云横抱起来,看著他身上乾涸的血,眉头紧皱。 走到庄园,祈新刚把林浮闽抱到沙发上休息,扭过头看了一眼,异域美人这一眼简直令人心动不已,她嘆了口气,“还好是赶上了。” “抱歉,滇姐,我没守好家。”青兰低头认错,薇风,芙莨和墨晚棠站在他身后,也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云卿滇摆摆手,“不怪你们,这次是意外。你们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好。” 祈新问道,“闽姐,钟哥呢?” “他又回他的联邦了。”林浮闽一副颓然的样子,被蜀奕渝满身防备的刺扎伤,她有点难过,也忍不住怨了几分,“他又把我们拋下了。” 第86章 番外《烟花》 ●全员亲情向全员亲情向全员亲情向全员亲情向全员亲情向全员亲情向!!!!! ●跟去年设定略有些许差异,老封建没有高低强弱之分,打架拌嘴也不过是自身的高傲性子。 迟钟新青年思想。 0. 今年依旧禁放烟。 1. 鹤衍一边开会跟全国念叨別那么光明正大,自己炸两声响算了,要给广大人民起表率作用,一边发消息让秘书去拦截买炮的祖宗。 大家木著一张脸点头,心里盘算自己的加特林往哪藏。 2. 这事肯定不能让鹤衍知道。 迟钟在回家之前发了个消息,祖宗们动作利索地藏好了炮,非常正常地给二位切了点水果,动作自然,没看出任何不妥。 鹤衍握著茶杯,一副放假了的悠閒样子,问大家今晚想吃什么,统计了一下菜单之后去后院摘菜。祖宗们日常閒不住,不是练剑就是看书,李唐在后院摆弄了一些草草,后来迟钟一合计,全给他薅了种菜。 李唐笑了笑,倒也任了。 然后他们发现了种菜的乐趣。 迟钟叉腰,相当骄傲。中国人就没有不喜欢种菜的,果不其然老祖宗也是。 鹤衍一般负责下厨做饭,倒不是什么君子远庖厨什么乱七八糟的,是这群大佬真的没有自己做过饭,哪怕熟练掌握现代器械,他们也不会做饭。 炸坏了两个锅之后鹤衍就不允许他们再进厨房了。 到了后院,鹤衍掏出手机,点开客厅监控,一边摘菜一边听他们“密谋”。 3. “发下去了。”赵宋啃了一颗冬枣,“还剩不少,够咱们好好玩一次了。不过阿钟想好怎能拖住阿衍了吗?” 迟钟两眼冒光:“我觉得阿悯不喜欢玩这些幼稚的东西。” 鹤悯是他们之中唯一削了短髮的,犀利的眼神没有髮丝遮挡,直直地扎过去,“我更不喜欢跟他玩。” 迟钟很平静地移开视线,按住自己炸起来的头皮,往嬴秦旁边移了移,“阿衍真可怜。” “他孤立我们。”刘汉確信地说,这是他从网上学到的新词。 朱明补充:“他孤立我们三十四加八个人。” 眾人都笑。 也不是真的不带鹤衍玩,这样才有意思嘛~ 看著这群人发癲,鹤衍有一种他们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既然要玩躲猫猫的游戏,那鹤衍自然也不会如此被动。他点开地图算了一会路线,打出去几个电话,然后带著自己摘好的菜进了厨房,第一次没喊迟钟进来帮忙。 4. 燕锦安简直要跳起来,他抱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加特林亲了好大一口,一边嘿嘿嘿傻笑一边对著燕景云“bongbongbong”地炸他。 “分完赃赶紧撤,要是被兔子们看见该去阿衍那通风报信了。”燕保趁他们开会,偷偷跟老祖宗分,然后再来跟燕景云和燕锦安分,再留给自己一点,他扭过头看燕霽初,“冀爹,今年终於有的玩了!” 燕石真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老祖宗会玩!” 燕锦安:“嘿嘿嘿嘿嘿……” 燕景云往自己后备箱扔了点,倒也没多,这么多年他也手痒痒。但主要是背著鹤衍搞这一出实在是刺激,首都抬脚踹了自己的卫子一脚,“嘿你个头啊,快点回家藏起来。数我最危险了我要赶紧跑。” “跑哪?” 燕景云,燕锦安,燕霽初,燕保,燕石同时回头看。 鹤衍的一个亲密下属歪了歪头,头顶的兔子耳朵晃了一下,分外可爱。 这时候就突显出燕景云身为首都的临危不惧了,他甚至不顾身份直接准备拿钱堵人嘴,但是燕霽初还是觉得得给燕景云留点面子,於是他上前充当坏蛋。可惜两个人內心的小九九被一眼识破。 鹤衍的下属抬起手,视频通话另一边,鹤衍切菜的间隙抬了下眼。 燕景云立马怂了,“……阿衍。” “表现不错,速度够快,年终奖翻倍。”鹤衍交代完自己手下,然后笑了笑,“你们五个,年终奖取消,车里的全部没收。” 燕锦安哀嚎一声,然后不顾一切掏出手机开始举报,主打一个自己没有其他人也別想跑掉! 5. 有了燕锦安的举报,鹤衍狙其他人就方便多了。 不过燕锦安一边举报一边轰炸其他人快跑。他就是单纯地皮这一下,好玩! 北。京。市区真的要堵死,这里又是鹤衍主场。哪怕收到消息之后其他人撒了欢地跑,也一个接一个被逮。 尤其是鹤衍“不小心”把消息传出去之后,逮自家爹爹“偷渡”的时候一下子衝上热搜,第一张景锦霽三脸懵逼把全国人笑傻了之后,不断有人开始曝照自家爹爹以何种姿態被抓。 【九点水】:照片/jpg 淮苏,江昼浙和江申嵐抱头蹲下,鹤衍的小兔子狡黠地笑,旁边民警无可奈何,现场笑成一团,经济中心把脸埋在臂弯里一点都不肯露出来。 【九点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我也同样因为烟被抓进来,但是看见我家爹爹和浙爹苏爹一起蹲在这里我就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点水】:笑够了,我来解释一下。淮金陵和江杭陪同开会,所以淮姑苏私下交易,他们仨在巷子里“分,赃”被巡查的民警叔叔逮了个正著。民警叔叔本来没认出来是爹爹,衍爹的兔子来逮人,一路追到了警局。 6, 开车带回去肯定不现实,飞机跟火车那更不可能了。所以都是准备在他们买在北/京/市的院子里玩完再回去的。楚雾乐呵呵地跟楚湘和楚章分,章儿一份我一份,湘儿一份我一份,章儿一份我一份,湘儿一份我一份…… 楚湘:“……” 楚章:“……” 楚木沙(长,沙)抱住楚湘的腰往后拖,“爹啊冷静冷静!” 他们在这闹腾,错过了燕锦安的连环轰炸——锦乖一个人也私发不了,就是在没有鹤衍和迟钟的群里艾特全体成员,但是因为这个群太闹腾导致很多人都屏蔽了。 再加上刚离开会议有些人连免打扰都没关。 楚汉(武,汉)拽了一下楚雾,拽得鄂一趔趄。 楚洪昌(南,昌)一点一点地往楚章后面移,想说这件事情跟自己真的没有关係。 只可惜接受了上级命令来逮人的小兔子不这么想。 7. 三人行必有猪队友! 沈连抱了烟一路飞回家,连分赃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东三肯定在一起玩,没必要分。沈连(大,连)可没有在他们省市的群里,他只是一个地级市,所以没有接收到燕锦安的信息,正兴高采烈地在院里子摆鞭炮,就差当眾扭一个秧歌了。 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东三分著回家。沈辽先给自家小连儿一个拥抱,看著地上的烟还是觉得少了少了,但他们能在北京玩这么多已经很知足了,就是背著鹤衍刺激!沈辽一边搓手一边拿起手机催其他两个人回来。 然后他看见燕锦安夺命连环call。 沈辽一边催促沈连和沈奉天(嗯那谁)收,一边关门將沈凇和沈陌黑一併拒之门外。 沈凇先到一步,赶在了沈辽关门之前钻进去,沈永春也加入抢收之中,还骂骂咧咧沈连“摆这么早干什么天还没黑呢”! 沈连说白天也能玩! 沈陌黑慢了,沈陌黑也无了。 逮他们仨的兔子是个过半百的老干部了,肯定不会被这几个带偏,他背著手走过来,在沈陌黑的注视下拨通鹤衍的视频通话——声音非常小,里面忙活的肯定听不见。 沈陌滨已经没有表情了。沈陌黑跟视频对面同样面无表情的鹤衍对视了一会,决定將功赎罪。 “开门,就我俩。”沈陌黑崩起笑容,拍了拍门,然后他释然了,笑容越发放肆,“辽哥,凇姐,快点!再不开门阿衍就抓过来了!” 沈辽和沈凇一开门,跟视频里的鹤衍打了个照面。 沈辽:“……” 沈凇:“……” “沈陌黑你个混蛋玩意!!” 8. 在东,三省京,津,冀,长,三角,中,三角相继被逮后,云,贵,川,渝改变往日路线绕路返回,他们甚至准备去天,津,市撒欢一圈再返回北,京,市。这场追逐赛已经从偷摸玩烟到了奇怪的胜负欲上——谁没被逮谁就是贏家! 蜀奕渝在后座抱著手机狂笑不止,为了不凸显意识体太尊贵的地位而刻意没有在二环以內买房子,所以这一路飞回家可所谓困难重重,他们自家孩子已经开始自发帮鹤衍抓人了,在评论区疯狂呼喊自己在哪条街看见了,也不知道是谁登上了鹤衍的帐號挨个回“现在去抓”。 看这个风格,蜀奕渝猜是燕锦安那混小子在背后浪。 蜀奕川在群里游泳,越来越多人被逮住,年终奖卡卡扣(虽然他们不是很在意),没有被逮住的人笑得疯癲。江申嵐对於自己在警局写检查的事情耿耿於怀,联合燕锦安一起开始盘算他们的位置给鹤衍提供消息——总而言之,都別跑! 齐鲁被逮,旁边洛之豫立马举手投降,然后一秒供出秦晋之好的那两位在这条街拐口。但是洛之豫声音大,秦杉时一脚油门在兔子到来之前跑了,结果转了两个路口被交警叔叔拦下说你没系安全带。 唐晋原在后面要笑疯了,全场下来就秦杉时不仅是失去了烟和年终奖,还失去了驾驶证的分。 齐鲁拍拍肩安慰秦杉时说,下次跑的时候记得带上你家秦长安,长安最少还能提醒一句系安全带。 秦长安站在洛阳旁边宣布自己叛变今年去他对象家过年。 洛之豫说欢迎,然后洛郑问秦长安有忌口没吃什么饭菜。 秦杉时衝过去搂住秦长安说你们离我家长安远点一群不怀好意的傢伙。 燕锦安在群里盘算还剩谁没有被抓,“南方小土豆你还不束手就擒!!” 岭穗粤:“?” 岭桂溪作为全国平均身高最矮的,意识体中最矮的,一秒炸毛:“燕锦安你今年沙桔没了!” 云卿滇乐呵:“这把我们必贏!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北,京了,到时候鹤衍要抓他们可就太难了。 淮苏苦口婆心:“人有时候不能笑得太早。” 此话刚落,云卿贵一脚剎车,云卿滇的脑袋差点撞上车顶。后座的蜀奕川和蜀奕渝更没准备,嗷呜一声。 云卿贵死鱼眼,放下车窗,对交警叔叔咧嘴一笑,“我系安全带了。” “我知道。”交警叔叔说,“打开后备箱?” 云卿贵在一脚油门放飞自我跟遵规守矩间选择放弃挣扎,“阿衍的速度也太猛了吧。” “那倒不是。”站在天津北京交界线的交警叔叔在等他们下车了之后,故作不经意地说,“我家爹爹黑客定位你们了,然后安排我们拦截,交给衍爹將功补过。” 蜀奕渝:“燕锦安你个混蛋!!!!” 9. 由於高科技的加入,他们很快就都被逮了。 岭穗粤一边上交一边打电话喊岭深鹏偷买一点,岭紫荆和岭澳莲扁著嘴好生委屈,但是这一中午真的太刺激太好玩了,从拿到烟还没半个小时几乎全员被抓,岭琼玉说这还不如自己跟粤哥捉迷藏呢,他好歹能躲粤哥和桂哥两个小时。 然后岭琼玉被岭桂溪敲了脑袋。 岭紫荆看著群算人数,“阿衍真的一点也不留啊。” “这事传出去也是为了给兔子们看的。”岭穗粤颇为老成地分析,“你们爹爹都全部上交了,你们也別玩了,不然衍爹挨个找你们。” 岭琼玉笑个不停,出餿主意如果他们散开跑也许不会被抓这么快。 “哎呦,新姐也被逮了。”岭澳莲笑了一会,“藏哥吐槽他们都这么默默无闻了还能被阿衍记起来也不容易,燕锦安都说自己光顾著坑粤哥了都把您几位忘了。” 岭琼玉也打开手机看群聊,“哈哈哈哈哈陇哥被兔子们认出来了,你们看陇哥双手合十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 寧回生无可恋地捂著脸,求兔子们把自己拍得好看一点。 旗蒙一路北上眼看就要进入河北境內,被燕锦安反手一坑,骂骂咧咧地没收了他今年的牛肉乾。 然后燕锦安臭不要脸地抢了燕景云的牛肉乾。 燕景云扭头过去跟他打了一架。 感觉好像不剩谁了,於是他们开始在群聊里算人,从来没发过言的社恐人士汐青源被迫出现在大眾眼里。汐青源沉默了几秒,说首府跟著我开会,我家汐海东太社恐了根本没抢到烟。 群聊笑得更大声了。 汐青源捂脸:“你们都不知道抢烟的时候有多疯狂!我家海东要被嚇死了!” 10. 鹤衍一边数著人,一边做饭,饭做好了,人也逮的差不多了。饭前不喜欢上网只喜欢下棋的老祖宗和迟钟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兴致勃勃地开饭。 他们也不忘给赵宋通风报信,很少看手机的赵宋难得摸出来准备免打扰,看见【西夏悍匪】的轰炸之后,他开了静音,保持镇定,相当冷静,“临近年关,公司事儿真多。” 赵宋在经商方面真的很有头脑,迟钟放手让他干,那真是风生水起,不过大部分钱都交给迟钟了。公司事多也正常,这句话看似真的是不经意一谈。 但大佬们都知道赵宋早推了一切公务准备好好过年了,不然也不至於给每个人发烟。顿时诸位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是人精表面上不动风云,还安慰两句辛苦了。 鹤衍点点头,是挺辛苦,我抓得真辛苦。 各怀鬼胎地吃完饭,迟钟去洗碗,鹤衍收拾了一下桌子之后抱著笔记本去了书房。迟钟冒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身跟祖宗们对视,一群人跟鬼一样溜出了宅院。 迟钟:“阿衍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 鹤悯翻了个白眼:“客厅的摄像头都动了,他要是再不清楚就真傻了。” 聊得太入迷根本没察觉的迟钟:“……” 迟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鹤悯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这不有意思吗?” 迟钟:“……” 他们往外走,准备用剩余的货安慰一下痛失奖金的乖乖们。 然后鹤衍抱著手臂站在门口,歪著脑袋看他们。 迟钟下意识往书房看了一眼,又赔笑著跑过去,“你不是忙於公务嘛~我们就出去溜个弯,消消食。” 蒙元扭过头扫了眼庭院的摆设,看从哪里跑合適。 鹤衍不咸不淡地抽回手,直截了当地问,“买了多少。” 赵宋放弃抵抗,抬起手,张开手掌。 “五十箱是不是有点太少了。”鹤衍从自己手下那里缴获出来的数量,觉得绝对不止於此。 三十个意识体呢,每个人后备箱都是满满当当的,赵宋能分出去这么多,说明他还有更多的。 鹤往后退了一步,迟钟也开始缓慢移动。 “不是五十箱。” 就在鹤衍连五百箱都准备接受了的时候,赵宋戳了戳手指,“五卡车。” 鹤衍:“……?” 鹤衍:“多少?!” 你说多少?! 11. “还好,还留了一个。” 淮安晚简直想要一个白眼翻上天,燕锦安这混小子倒是聪明得很,在自己被逮了之后迅速扩大其他人的影响力夺得鹤衍的注意,刻意掩盖淮安晚独自一人的踪跡让她平安返回院落。 然后就算有人来查,淮安晚装傻充愣难得生气破口大骂这群混蛋分烟不告诉她,诸如此类反正是矇混过关了。 量少,但好过没有。 趁迟钟那边吸引了鹤衍注意力,所有人全部返回淮安晚的园子,相互嘲笑相互抨击等待夜晚来临。 燕锦安玩得最放飞自我,在兄长们气势汹汹举起棍子的时候嗷呜一声跳到燕霽初身后大喊哥哥救我。燕霽初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算作惩罚,洛之豫吐槽自己亲弟弟你迟早惯坏他。 蜀奕渝可不在乎,他年龄比燕锦安小太多了,跟只熊猫崽崽一样衝上去跟燕锦安扭打成一团。 夜幕降临,烟准备就绪。 然后鹤衍降临! 淮安晚抬头看了鹤衍一眼,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心一横点了导/火/线扭头就跑,院子里乱七八糟坐了三十几个人都哈哈大笑,笑得鹤衍都不想罚他们了,只允许点这一个,玩玩小烟还差不多。 12. 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抓。 林浮闽哼著歌回家,林榕表示一切安排妥当,有上头一路放行,再加上其他人在北,京,市搞出这么大动作,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 “小铃鐺。” 夜幕降临,林浮闽准备好了一切,也准备了晚餐,站在院子里轻声喊。 窝在臥室里一天没出来的林当归终於动了一下,上上下下从他家里到整个大陆都布置好了一切,等他看这一次烟。 这是看个烟。 林当归抓了抓凌乱的黑髮,挑染的几根蓝色在夜幕中並不明显。 烟炸开,亮了他的眼睛。 “新年快乐。”林浮闽说,“我代替他们所有人,祝你新年快乐。” 林当归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眼前明亮的光,燃烧了一会,然后消失。 烟易逝,人情长存。 “新年快乐。” 【end】 第87章 旧照片 “什么叫回他的联邦?” 祈新站起身,身后的数多个细细的麻辫隨著她的动作晃动,头顶王冠一般的头纱,点缀著宝石与黄金,王冠中间镶嵌著硕大的红宝石,金饰垂落闪闪发光, 恰好点缀在眉心。 衣服的色彩鲜艷而热烈,红色为主色调,精致的艾德莱斯绸製成的连衣裙,如流动的画卷,色彩斑斕的图案交织出神秘的西域风情。珍珠与亮片点缀其间,钻石像是揉碎的星空撒在夜空中。 她的面容与家人略有不同,颇有异域风采,深邃的深棕色眼眸犹如广阔疆域上的神秘湖泊,整个人是绽放在天山脚下一朵绚烂的,散发著独特而迷人的美。 “他不是记起来了吗?!为什么又离开了……”祈新蹙眉的表情我见犹怜,耳朵上戴著繁琐漂亮的黄金耳坠,红色宝石衬得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他为什么又离开了,我还没见到他……我还没给他跳一支舞……” 迟钟走的那一年,祈新还小,抓著他的衣摆说自己在学家乡的舞蹈,她要第一个跳给迟钟看。迟钟抱起家里最小的女孩笑著说,等我回来,新儿乖乖等我回来。 等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迟钟依旧没有回来。 林浮闽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太大说了些不好的话,她忙站起身抱住祈新,抚著她的白色头纱,“不是的,新儿別难过,他只是……”林浮闽嘆了口气,“长久的平安好过短暂的团聚,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相逢,我们再等等。” 其实林浮闽也不清楚迟钟到底要做什么,她以为人类使了阴招修改他的记忆为了掌控他,可是连异能都消失了,也不像。 直到刚才迟钟在秦杉时面前说出是他自己封印的异能,允许人类修改了记忆。林浮闽就更加不懂迟钟到底要做什么,他到底想在人类联邦找什么。 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等待,等他回家。 “他要走,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们应该支持的。”云卿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当然,我们也能强闯联邦把他绑回来。” “……消消气。”林浮闽揉了下眉心,“最少他把这四个孩子带回来了。” 云卿滇冷著一张脸,单手叉腰站在两只小兔崽子面前,举起另一只手晃了晃,银链子碰撞发出叮铃铃声响,“这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能耐没把我的山海城炸上天呢?一切费用从老川老苏和霽哥卡里扣!” 蜀奕渝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云卿滇横眉冷对,她伸手扯住崽子的脸往两边拉,方言一连串砸过去,“我滴娃娃你怕是要日天要飞天,你自个神头二五咯是炸了我滴山海城嘞,&%$#'﹂%¥#——” 蜀奕渝:“……(害怕)”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燕锦安:“……(害怕)” 燕锦安意识清醒过来了,但是身体动不了,他只能看著汐藏源抱著燕景云不知道往哪走,睁大了眼睛,目光紧紧追隨,想说话,说不出来,眼眶又开始红了。 汐藏源一身红黑色藏袍,领口和袖口镶有宝石,彩色的丝线绣出精美的纹,这些细腻的装饰为藏袍增添了一份华丽与精致。 腰间繫著一条宽大的色彩鲜艷的绸缎,掛著弯刀,他脚踩长靴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脖子上掛著的珠宝项炼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汐藏源个子极高,身材魁梧,两米往上,宛如一座巍峨屹立的山峰,散发著令人瞩目的强大气场,將一米七八的燕景云抱在怀里看起来就像是抱著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犹如高原上的湖泊,清澈而深邃,英气逼人。黑髮很卷,后脑留了几缕长发,扎成辫子,髮带正中心镶嵌著硕大的血宝石。 似乎是察觉到燕锦安的视线,汐藏源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张帅脸跟木头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凶得很。 被他一瞪,燕锦安的小珍珠嗒吧嗒吧往下掉。 汐藏源:“……” 他冷著一张脸,乾巴巴地放缓声音解释,“去,医疗室,治疗,他伤得,重。” 汉语说不好,显得他烦躁,更不近人情了。 不像是带燕景云去治疗,像是把他当成小羊羔烤了吃。 “你先去,这边交给我们。”云卿滇瞥了一眼,抬手挥了挥。 江申嵐抱著氧气瓶缩在沙发上,大有一种骂了他俩就不能骂我了的感觉。 林浮闽小声告诉他,“那个是你点点姐姐,叫云卿滇。这位是你的妹妹,叫祈新,你喊新儿就好。” 妹妹? 祈新蹲在沙发旁边,两只手扒著沙发边,下巴搁上去,眨巴著水灵灵的大眼睛,睫毛长得江申嵐觉得她能把自己扇感冒了。 “你饿了吗?”祈新问。 “……”江申嵐:“嗯,有点。” 她伸出手,“我带你去餐厅。” 江申嵐看了眼蜀奕渝和燕锦安。 “姐姐。”他在二人灼灼的目光中开口,“他俩就是哭包,不用管,该打打该骂骂。” 嵐哥!! 燕锦安眼角还掛著金豆豆,那叫一个委屈。 祈新拉著江申嵐跑了,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客厅此刻就剩他们四个人了。 云卿滇踢了一脚地上的玻璃渣,抬眼看向两个崽子,“我叫云卿滇,是东亚的神明,神力【傀儡术】。这是林浮闽,神力【万物有灵】。我们和囡囡景云一样都是你们家人,可以无条件信任我们。” 蜀奕渝瞪著她——控制著我们算哪门子的信任啊! “你要是真炸了这里,会吸引到联邦的注意,所以在你俩稳定下来不抗拒之前,保险起见我还是要锁著你们。”云卿滇打了个响指,鬆开对他们脑袋的控制,“外界传言我们已经被东方神明杀死了,所以联邦不知道,神殿也不知道,这里是安全的。” 蜀奕渝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是人类的诡计——我,我才不信!” 云卿滇偏过头问林浮闽,“我们的照片在哪放著呢?” “忘了在哪个房间了,我去找找。”林浮闽想了想,“他们当年好像没留多少照片。” 林浮闽去找照片。 “首先你们是东亚人,这没意见吧。”云卿滇抬起手戳了戳蜀奕渝的脸颊,“战爭刚结束,你出生了,火烧了大片山头,还是迟钟灭的火焰,然后把你抱给了蜀奕川、云卿贵和我。你川哥起的名字,蜀奕渝,你是我们的么儿。” 么儿? 蜀奕渝目露茫然。 燕景云会喊他么儿。 “你小时候真顽皮啊,上山下水地跑,可把川哥忙坏了。”云卿滇絮絮叨叨,“刚会走路就要跑,风风火火地蹦蹦跳跳,跟熊猫崽崽抱在一起,它爬你也爬,你还教它走路,两只么儿回家的时候简直像是去挖煤了,还好意思要我抱。” 蜀奕川经常会陷入沉思。 小脏娃回来了,先打还是先洗。 云卿滇嫌弃得不行:先打,万一气消了。 云卿贵溺爱一下:先洗吧,万一打错了。 蜀奕川综合两人的意见,边洗边揍。 么儿顶著一张小脸,喊几声“锅锅,锅锅最好啦~”完美拿捏,蜀奕川就只在他小屁股上扇两下意思意思,给他洗香香裹好浴巾抱上床,再去收拾浴室的狼藉。 云卿滇又去戳燕锦安,一戳就掉小珍珠,眼泪吧嗒吧嗒地落。 她顿了顿。 然后戳得更欢了。 “好玩。”云卿滇体会到了燕霽初的快乐,“真是小哭包啊。” “才不是!”燕锦安想擦眼泪,但是动不了,他气红了脸,“我不哭!” 泪失禁体质,情绪越激动眼泪越多。 云卿滇帮他擦了下眼泪,“哭吧,没事。你多跟你霽哥哭会,他就能辞职不干专门来陪你。你和景云当年爭著抢著都要霽哥,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愣是从手忙脚乱到习以为常,抱一个牵一个,小日子真逍遥啊。” “霽哥?”燕锦安茫然。 “嗯,燕霽初,他是你们两个人的哥哥,养你们长大。” “他现在在哪?” “他在长安上班呢,么儿和囡囡闹出这么大事情,他忙死了。” 燕锦安又嗒吧嗒吧掉眼泪,“景哥的哥哥……景哥的哥哥姐姐,我哥也有哥哥保护了是不是……” 云卿滇给他擦眼泪,越擦越多,她心想小椰子也没这么多眼泪啊,“是,哥哥姐姐保护你们,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四个也应该和小椰子一样自由快乐地长大的……” 林浮闽找来相册,匆匆忙忙赶过来,“当年哪知道会离別这么久,留的不多。钟哥走了之后我们才经常性拍照留念的。” 云卿滇控制俩崽崽往旁边挪动,她坐在中间,翻看相册。 蜀奕渝眼角的红色纹路太显眼了,第一张就是他的周岁宴,么儿把每一个抓周物件都往蜀奕川怀里塞,一个都不落,毛笔印章乐器金砖全塞给他哥,主打一个雨露均沾我都要。 “这个给哥哥,那个也给哥哥。”云卿滇笑,“最后自己再扑进哥哥怀里。” 蜀奕渝盯著照片上的蜀奕川看。 然后是燕景云抱著燕锦安的照片,瞧著才五六岁的孩子抱著刚出生的婴孩,懵懂又好奇,燕霽初在一旁托著以防万一摔了,他半跪在地上说这是景宝的弟弟,景宝也要当哥哥了。 “景宝?”燕锦安眨眨眼,“我哥小名叫景宝?这么可爱!” “对啊。”云卿滇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叫锦乖而不是锦宝吗?” 燕锦安追问:“为什么?锦乖更好听还是什么,锦宝也不错啊,金元宝嘿嘿~” “因为景云不让。”林浮闽想起来都笑,“霽哥跟我们讲,景云做噩梦了,梦见大家都要弟弟不要他了,扯著霽哥的手让他再三发誓只能有景云一个宝贝。霽哥发誓只有景宝一个宝贝,所以喊你锦乖,后来真是天天念叨著锦安要乖,你最捣蛋了。” “嵐哥的照片呢!”蜀奕渝都没发现自己伸手去翻相册了,控制解除,他往后翻了翻,“哪个是嵐哥?他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啊?” 云卿滇指著一个穿著蓬鬆公主裙,梳著小辫子的“女孩”笑道,“这里啊。” “小女孩”看著不过两三岁,粉嫩嫩的裙子像是盛开的朵,薄纱上还点缀著一些小巧的水晶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著璀璨的光芒。长得明眸皓齿,大眼睛分外灵动,软乎乎的小胖脸蛋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囡囡是江南一带称呼女孩子的暱称,你们猜为什么叫他囡囡?”云卿滇隔著保护膜摸了摸江申嵐的小脸,他真的是家里最漂亮的孩子了,“小时候可没少被晚晚姐哄著穿裙子。” 年纪小,江申嵐又乖,淮安晚经常买喜欢的裙子给囡囡穿,淮苏也不反对,江昼浙负责拍照,三个人围著这一个孩子转,养得娇气又金贵。 所以江申嵐的照片最多。 当然,稍微长大一点就不能了,还是要有性別意识的。 燕锦安:“虽然我一直很想让嵐哥穿裙子……嘿嘿我的想法真不错。” 蜀奕渝:“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裙子在哪里!我要看!” 云卿滇:“……” 林浮闽:“……” 两个小混蛋。 照片继续翻页,有几张蜀奕渝抱著熊猫崽子玩的照片,还有燕景云坐在学堂里读书的照片——洛之豫齐鲁淮苏燕霽初四个老师围著他一个人,景云受不了了哭著闹著“离家出九”。 燕锦安不仅祸害他霽哥,还去嚯嚯沈辽。沈辽叼著烟一只手就把他滴溜起来,夹在胳肢窝里闯天下去了,玩了一天把湿透了的崽子往燕霽初怀里一塞,拍拍屁股走人。 当蜀奕渝知道祈新都排在他前面是姐姐的时候,哀嚎一声,“我就没有弟弟妹妹了吗!我也要当哥哥!” “有啊。”林浮闽往后翻了几页,“这是林当归,你可以叫他小铃鐺。这个是岭琼玉,叫小椰子,他是年龄最小的。你还有两个妹妹,岭紫荆和岭澳莲,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他也会来吗?”燕锦安小声问。 “他们很想你们。” 云卿滇说,“很想马上就过来,可是我们偽造的人类身份不能捨弃,所以再等等。现在情绪平復了吧,饿不饿,姐姐给你们做大餐。” 他俩对视一眼。 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湿润。 “姐姐!” 第88章 做梦吗 略有些匆忙,没准备太多食材,林浮闽下厨简单炒了几个清淡的菜,因著是半夜,没打算让他们多吃。 明天了再换换菜,等家人都团聚了,做顿大餐。 燕锦安和蜀奕渝看起来就像是被流放外面十八年啃的树皮和野菜,还没改变吃西餐的习惯,端起其中一盘菜猛吃。 祈新和林浮闽把米饭盛出来的时候,一盘青椒炒肉一盘醋酸土豆丝已经被炫完了。 饕餮啊。 “不是,米饭还没来呢。”林浮闽愣了片刻,“怎么光吃那一盘,都不让你们嵐哥尝尝味吗?” 江申嵐还戴著帽子,他抱著一份小蛋糕慢条斯理地吃,“我现在不饿,先让他俩吃饱吧。” 饭菜很香,可是他现在胃不舒服,或者说没了异能哪哪都不舒服,自然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抱著甜点小口小口往嘴里塞。 “那明早了给你做点好的。”林浮闽把米饭放下,点了点两个不省心的小崽子的脑门,“和米饭一起吃啊,光吃菜咸不咸。这个夹一点那个尝一口,怎么能端一个盘子吃呢。” 两人肉眼可见地豁然开朗。 云卿滇把菌汤端出来的时候,餐盘已经空了。 “端碗来盛汤。”云卿滇把盖子打开,瞬间香味充盈了整个餐厅,连江申嵐都眼睛放光。 “呜呜呜呜呜……”好喝到燕锦安又开始哭,他咬著勺子,“我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这么好喝……”他伸手掐了一下蜀奕渝,后者疼得“嗷”一声,燕锦安更感动了,“真的不是梦啊!” 蜀奕渝怒目圆瞪,给他的碗升温,烫的燕锦安不能喝。 “是梦我也满足了。”燕锦安被烫得舌尖疼,吐出舌头用手扇了扇风,“嵐哥,以后幻境就照这个来吧,我要吃的。” 江申嵐不想理他。 吃饱喝足,云卿滇带著三人去臥室。来的匆忙,没准备合身的衣服,把岭琼玉,楚湘和云卿贵留在这里的衣服翻出来,体型差不多,也没穿过几次,洗了洗烘乾放他们各自的臥室了。 “要一起睡!”蜀奕渝抱著江申嵐不鬆手。 燕锦安也抱住江申嵐另一只胳膊,“一起!” 江申嵐:“……” 云卿滇歪了下头,“行行行起一起,没想到这么大人了还黏著哥哥。晚上掉下去了记得自己爬回去,我去把被子抱过来,你们准备准备洗个澡。” 浴缸放满水,蜀奕渝手动加热,他把这浴缸拨了拨水感受温度,“嵐哥,好啦——” 窗帘关上,蜀奕渝把浴室的温度也升上去,在房间四角都燃上能量火焰供热,才退出去,等著燕锦安洗完。 空调温度再调高,房间里暖烘烘的,都能穿短裤。 洗完之后都两点多了。 江申嵐坐在床边,及腰长发落在身后,被蜀奕渝捧在手心,一点一点细致地烘乾。 “嵐哥。”燕锦安抱著腿,“我在做梦吗?”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长发的水汽蒸发,非常柔顺地散落在他肩膀上,燕锦安伸手勾起一缕,卷了卷,髮丝软得很,从他指尖落下去。 江申嵐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软乎乎的,他的指尖插进髮丝里,衬得手指更白,久不见阳光的惨白,像是吸血鬼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指甲也长,不过修剪得很好。 “做过这么好的梦吗?”他垂眸,“农民想著当皇帝了用金锄头耕地,这么多年我们什么时候想过这样的生活。” 蜀奕渝拨弄他的头髮玩,“我觉得不真实。” 他从后面抱住江申嵐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哥,你还难受吗?我听迟钟说什么庇佑封印的,那么多人,我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燕锦安眨眨眼,“什么什么?你们遇到什么了?” “应该是迟钟的异能。”江申嵐已经捋顺思路了,“阿米瑞恩肯定知道迟钟的实力,他展现的异能让我很震惊。控制了天眼,压制你我的异能,还有那空间漩涡,以及我现在完完全全感受不到我的异能,封印……目前来看,我们藏在这里,我没有毒发身亡,迟钟的封印是有用的。” 蜀奕渝只捕捉到了“感受不到异能”这几个字,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没有异能了?” “嗯。”江申嵐不知道为什么一阵轻鬆,“现在没有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类……哦不,人类也没有我这么虚弱。” “毒素也没有了。”燕锦安关注於他们不会再被阿米瑞恩操控,“哥哥,你真的不疼了?本来就快到吃药的时候了,阿米瑞恩说等你们两个从东亚回来再给我们药……” 江申嵐点头,“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轻鬆过了。” 燕锦安鼻子一酸,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没了异能就没了,我保护你,我和小渝儿保护你和景哥。等景哥醒过来我们就跑,跑得远远的谁也不要,就我们四个,呜呜……” “好,只有我们四个。”江申嵐抱著一个背著一个,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藏起来,藏一辈子。” 说到底还是没有接受这所谓的“家人”,他们信任的还是自己。 外面落了雪,轻轻的。 江申嵐躺在中间,两个热乎乎的糰子一左一右抱著他,难得有一天晚上他的脚尖都是暖的。 很安静,空调吹著热风,但是没有声音。 江申嵐估摸著时间,大概是三点多,俩孩子一挨枕头就睡著了,可他睡不著,脑子里装了很多事情,胃也不舒服,呼吸的时候有种想吐的欲望,可能是忽然吃得太多,或者说失去异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是……燕景云不在。 平日里是他们三个闹燕景云,大部分时候都是两个弟弟闹,他在一旁看著,看著燕景云从严肃到笑出声来,被磨得没有办法,答应各种要求。 他也闹燕景云,有时候连走路走太久都要他背著,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得到哥哥的笑骂,真是娇气的少爷。 燕景云在前面挡住风雨,这是他的安全感。 现在没有了,两个弟弟都眼巴巴看著他。 江申嵐在触及到弟弟的眼神时,心跳乱得不行,他在想景哥会怎么做,应该是稳定一切局面,不管是与人沟通还是周旋,他会把事情解决,最少不会如此被动。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想著,却忽然被燕锦安抱紧了腰,他的小哭包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眼角又落下了眼泪,呜呜咽咽两声,江申嵐侧过身拍了拍他才算是安抚下来。 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 四点。 江申嵐感觉自己胸口发闷,心跳声扩大到似乎占据了整个房间,扑通扑通地跳,跳得他心慌,身子轻飘飘的,眼睛很酸涩,但是闭上眼睛又睡不著。 臥室温度有点高,蜀奕渝咕嚕咕嚕转个身跑一遍凉快去了,眼瞅著要往下掉,江申嵐捞了他一下。燕锦安也扭过身,抱著枕头睡,嘟嘟囔囔说些听不清的梦话。 既然都坐起来了,江申嵐下床去了个厕所,他披著云卿滇准备的一件很长羽绒服,洗了洗手,看著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最终还是选择往外走。 走廊很长,弯弯绕绕,江申嵐凭藉直觉往前走,转了几圈之后,他站在原地嘆了口气。 这时,一个小机器人滚著轮子撞在他腿上。 紧接著,小机器人开始往前走。 江申嵐好像明白了暗示,跟著它往前。 走了很久,下楼梯,坐电梯,才终於到医疗室。 自动门打开,江申嵐第一眼看到病床上坐著的燕景云,伤口都已经没了,换了衣服,很乾净很清爽,只是双目无神,他进来了,才稍微动了动眼珠子,没有任何情绪地看著他。 江申嵐顿时心里一惊,暗道不好。 难道这些都是蜜里藏刀,掌控他们才是目的? 隨后他才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汐藏源,跟座山一样,手里端著个碗,煮得软烂香浓的粥散发出阵阵香气,他用勺子舀一点,小心餵给燕景云。 汐藏源乍一眼没认出来江申嵐,这孩子一直都带著帽子,没把长发露出来,他还以为这四个孩子都是短头髮。结果抬眼一瞧,及腰长发散在身前,他还以为点点姐又捡回来一个女娃娃呢。 木头脸僵硬地笑了一下,汐藏源不太会与人打交道,看著江申嵐有些危险的眼神,解释道,“餵粥。” “他怎么了?伤得很严重?”江申嵐攥紧了手,他知道这要是打起来肯定没有胜算,可是,如果他在投毒……江申嵐的脑子快速转动,思考对策。 “皮外伤,治好了。”汐藏源的汉语说得断断续续的,“闽姐说,灵魂,碎了,意识不清。” 江申嵐呼吸一顿。 他单知道迟钟把燕景云和燕锦安从欧洲带回来,景哥受了伤被他们带去治疗,那一句对不起还以为是因为燕景云流血……灵魂碎了,灵魂,灵魂怎么会碎了…… 一定是阴谋诡计,他们是不是下药了要毒傻燕景云……人类,神明,是不是合起伙来对付他们。 可是他的异能用不了。 江申嵐的呼吸都是乱的,死死抓著羽绒服袖子才能稳住自己不颤抖。 汐藏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放下了碗,“囡囡?” “囡囡。” 云卿滇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江申嵐回头看了一眼,眼底的情绪並不友好,带著敌意看她。 “景云被精神控制,他被打上了精神烙印,以撒会通过这个追踪到你们。迟钟击碎了以撒的精神控制,但是不可避免地破坏了他的灵魂。”云卿滇穿著睡衣,往前走,站在病床边,“灵魂碎了,就像是人类少了三魂七魄中的某个一样,变得呆愣,对外界反应变弱,不认得人了。” 江申嵐抿了抿嘴,“有什么办法……他还能恢復吗?” 恢復不了的话,他必须想办法照顾他一辈子,锦乖和么儿也很听话的,他们三个能把他养好,就像是这么多年他养他们一样。 “这得让湘哥来看看,应该可以,不然迟钟不会这么做。”云卿滇说道,“楚湘,异能【阴阳】,他懂一切跟阴间有关的东西。现在已经从北美坐上飞机往这边来了。” “明天大概齐鲁和沈辽能最先赶到,然后是丛林,大概秦哥他们也会来吧,除夕夜应该能团圆,到时候挨个给你们认识。” 江申嵐紧绷的身体稍微放鬆了一点。 云卿滇看著他,“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们,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江申嵐表面点头,內心没有丝毫波动。 “算了,不强求你现在放下戒备。”她摆摆手,扭头看汐藏源接著餵燕景云喝粥。 他的心智退回到婴孩时期,又不太一样,很安静很乖巧,像是自闭症儿童,对外界的刺激不敏感,餵一点吃一点,不主动要,眼神也没有光彩。 云卿滇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一天,庄园內安装著人工智慧系统,监控和小机器人到处监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会上报给他。 不过都不用点开,他们在这里都听到了蜀奕渝撕心裂肺的尖叫,“嵐哥——” 江申嵐转身往外走,几乎是飞奔,他记忆力很好,认得路。 “在这里。”江申嵐停下来喘了口气,“別哭了,没走,我没事。锦乖,么儿,我在这里。” 蜀奕渝扑过去死死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哇啊啊哥哥你去哪了你都不喊我一声,我以为他们把你绑走了,呜呜呜呜呜……” 燕锦安也抱住他,眼泪掉得凶,不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这么走了的。”江申嵐拍了拍两个人,“我去看景哥了,他的情况很糟糕。” 话音刚落,哭脸了的崽子抬起头,眼瞳都在颤抖,“景哥……景哥怎么了?” 江申嵐带著他们过去,一边走一边讲。 祈新被嚇醒,过来看的时候遇到同样查看情况的小神使,让他们回去继续睡觉,她走到医疗室,跟林浮闽打了个照面。 “该我们照顾景哥了。”燕锦安好像忽然就长大了,擦乾眼泪,用手捧著燕景云冰凉的脸,“哥。” 燕景云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片刻后,又移开。 第89章 噩梦 蜀奕渝吃了一顿大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美食。明明在欧美也有鸡蛋,也有土豆,也有西红柿,可是为什么这个能这么好吃,他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食物。 姐姐会对他说慢点吃,慢点吃,不够还有,以后还有,想吃多少有多少……他看不清姐姐的脸,只觉得那双手软软的,比他的火焰都要暖和,从心口开始灼烧,烫得蜀奕渝眼泪嗒吧嗒吧地掉。 没有人跟你抢。 都是么儿的。 他扑进柔软的大床,舒服地打了个滚,燕锦安嫌弃地推开他,两个人又扭在一起,你掐我脸我揉你脑袋的那样。燕景云站在一旁给江申嵐擦头髮,笑著说咱家俩崽崽真是长不大啊。 哎呦哎呦——燕景云衝过去抱住从床上仰下去的蜀奕渝,么儿看著点啊,打闹有个度,摔伤了哥哥可不养一辈子。 哥哥就要照顾我一辈子! 蜀奕渝耍赖,扑进燕景云怀里,大声嚷著你得养我一辈子!我赖上你了! 燕锦安眨眨眼,嗷呜一声往江申嵐身上扑,哥—— 他看著动作幅度很大,实际上落在江申嵐身上的力气很小很小,搂著哥哥的腰,嘿嘿地傻笑,他说,我们找个有山~有水~只有我们四个的地方,藏起来,谁也发现不了,我们藏起来哇~ 江申嵐揉了揉燕锦安的脑袋,长发被风拂起,还不太干,蜀奕渝爬起来去跟他嵐哥烘乾头髮——嵐哥身体不好,不能著凉,但是又爱乾净,所以他烘头髮的手艺一绝。 哥哥。 嗯? 为什么不剪掉头髮呢? 江申嵐笑了笑,手里忽然就变出来一把剪刀,他笑著说,对啊,剪掉它,哥哥不喜欢长头髮,剪成和你们一样的。 他一刀下去,过腰的黑髮飘飘洒洒地落在燕景云手里。 然后蜀奕渝眼睁睁看著那长发活了过来。 它像是夺命的鬼,阴魂不散的怨灵,顺著燕景云的手臂往上爬,变得浓稠,茂密,一分一寸地勒住他的身体。燕景云伸出手喊救命,再到连救命都喊不出来,黑色眼睛里强撑了三年的坚强化为泡沫,恐惧占据了一切。 景哥! 蜀奕渝燃烧火焰想要焚烧那些头髮,可是触碰上的时候,江申嵐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他回头一看,长发被风吹起,江申嵐抬眼看他,火焰窜上他的髮丝,一路向上直至烧死了他。 锦哥,锦哥——他大声地喊,可是扭头却看到了一颗巨大水球,將燕锦安吞掉,水流裹著他的身体,蜀奕渝看到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气泡,然后是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咔。 他的手指向后扭曲。 咔。 他的手臂从中间断开。 咔。 血从嘴角溢出,逐渐把水球染红。 美梦在霎那间破碎,蜀奕渝在会议室惊醒,他猛地坐了起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剧烈颤抖著,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惊慌。 蜀奕渝感受到心臟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著,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他大口喘著粗气,脑海中还残留著噩梦中那可怕的场景。 “蜀奕渝。”那双海蓝色眼睛捕捉到了他,像是猎物封锁了目標,话语却像是鱷鱼滴出怜悯的泪水,“不好吃吗?” “……”他看向阿米瑞恩。 全场所有神明都扭过了头,顏色各异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黑压压的烟雾笼罩上空,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蜀奕渝看到他们咧开了嘴笑,嘴角直接咧到耳边,没有啃完的身体部件捧在手里,牙缝都是肉沫,血顺著下巴往下淌。 滴答—— 滴答—— 什么不好吃? 蜀奕渝感觉到自己手里抱著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心臟顿时停了。 他抱著江申嵐的头。 他们在吃人。 他也在吃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蜀奕渝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中还残留著梦中的惊恐。额头上满是汗珠,顺著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哥哥……梦……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的? 蜀奕渝的心臟剧烈地跳动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他双手紧紧抓住被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目光扫视周围,在確定自己现在到底安全不安全。 燕锦安差点被嚇死,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抱住蜀奕渝,“么儿別怕,么儿別怕,噩梦都被哥哥赶走了,別怕別怕。” “锦哥……”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嵐哥呢?!嵐哥人呢?!” 燕锦安扭头看了看,没看见人,也没听到厕所有什么声音。 他俩对视一眼。 危险!有危险! 在蜀奕渝凝聚能力准备直接轰炸了这栋庄园的时候,江申嵐一路狂奔总算是拦住他俩了,“我在这里,我没事。么儿,锦乖。” 是噩梦,是噩梦…… 蜀奕渝抱著他失声痛哭:“哥——我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把我丟在那里,哇啊啊啊!” 我真的好害怕。 我只有你们了,我只有你们了。 “对不起,嵐哥错了,不该不跟你们说就出来的。”江申嵐跑得太快了,有点喘不上来气,“我去看景哥了,不放心他……” “景哥怎么了!”蜀奕渝忽然想到梦里的场景,嚇得不知所措。 江申嵐嘆了口气,“並不好。” 他把迟钟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 燕锦安眼眶一红,“我想去看看。” “好,我们去看看他。” 燕景云对外界的刺激反应不大,只是看了眼三人进来,又低下头盯著被子,不知道发什么呆。 燕锦安扑过去,轻轻地晃了晃他,“哥,你看看我。” “……”燕景云忽然抬起手。 周围人全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燕景云把手放在燕锦安的脑袋上。 “哥?” 燕锦安主动拱了拱他的手。 燕景云收回了手,没有发出声音,眼里也没有情绪,死寂沉沉地盯著房间一角。 燕锦安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咬紧牙关,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两声呜咽。 第90章 番外《预备旅游》 ●跟《烟》一个系列啦~ ●今晚写不动了,凑个数。 。。 迟钟在千禧年唤醒曾经的意识体时,也答应他们如果二十年內接受新思想改过自身,和平相处,他就会同意他们离开华夏去看看这个未来的世界。 不过二十年之约出了点差错,一直往后拖了三年,今年终於可以出门了。 大佬们情不溢於言表,表面平静而內心跟哈士奇一样早就上躥下跳了。 。。 “阿钟。”李唐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剥开无核的荔枝塞到迟钟嘴里,后者盘腿抱著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写年终总结,他抬了下眼,电视的背景音播放了一段炸裂的bgm之后有了片刻安静,以至於客厅其他八个人都听见了李唐的话。 “你忙碌一年辛苦了,这次我选了个休閒的好地方,可否隨我一同前往,放鬆一下呢。” 李唐看似不经意间隨口一问,金枝玉叶的手仍然在盘子里拿起一个荔枝开始剥,在场谁不是人精,顿时眼睛一眯,心里的算盘吧啦吧啦地响。 但是李唐先开口了,先入为主。 迟钟觉得其他祖宗的视线纷纷盯在了自己身上,嚇得他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迟钟作为文明意识体,跟著他们从生到死,却一直保持对他们的尊敬,接受他们的教化,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让老祖宗喜爱有加。他又让他们再度甦醒来看看这新世纪盛世崛起,以礼相待,尽力满足一切。 对迟钟,他们完全是溺爱。 这次出去玩,虽然没有明说能不能带上迟钟一起,但几人皆有准备,结果李唐直接挑开了明说,占了先锋。 “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的……”迟钟努力一碗水端平,“去莫斯科玩雪,去芬兰看极光,或者——” 他自己的声音弱了下去,迟钟也清楚,让他们结伴而行不亚於待了即可定时炸弹出去,可能大佬们会端著不在明面上动手,但那也只是可能。 “零八年的时候你曾答应本尊,十二年后陪本尊去看看曾经没能统一的地方。”嬴秦端正的一身黑袍,声音已经很尽力温和了,但他现在只想拎著迟钟跟自己一起上飞机离这群傢伙远点。 因为约定好不看歷史剧给自己上火找气受,所以电视播放的大部分都是超出世俗的仙侠剧或者俗烂的爱情片,偶尔迟钟玩心上来了看两集动画,所以此时电视剧里传来小白女主的啜泣:“你明答应过我的……” 迟钟把头几年的苦想了个遍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刘汉玩著扇子,也很隨意地提起往事:“乖乖,你还说过陪本尊去罗马看看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很好,小白女主又哭:“你明明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 迟钟真心觉得这两位祖宗跟电视剧的女主没什么区別,就在他差一点破功的时候,李唐又塞给他一颗荔枝,“本尊可在千禧年的时候,就跟乖乖约好去美国玩一圈了。” 当年他们可不承认那个世界灯塔,內心鄙夷外邦人敢自称世界第一,简直可笑。李唐也是耻笑,但他很好奇,因为秦长安確实点头说美国现在最发达,这让李唐非常想去看一眼到底是何等姿態,才能让他的首都露出嚮往的眼神。 这种嚮往不是秦长安想要过去,而是一种拼搏的,想要超越他的心態。 当年提了,迟钟哪敢让李唐过去,以祖宗的脾气可能不顾外交风险大杀四方。 赵宋装弱小非常有一套,虽然以前他真的打不过,但现在是他发现自己跟其他傢伙起衝突,每次只要一装弱小就能免去一切责罚让迟钟站在他这边说话,很快就养成了打不过马上跑去告状,就算被骂也无所谓,反正阿钟向著他。 “阿钟,你知道我不善武的,出门在外容易被欺负。乖乖来保护我吧。”赵宋露出和善的笑容,就像二十年前最先放下架子跟迟钟熟络起来一样。 迟钟还没说话,电视剧的霸总先开口了:“那是自然,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身边有多少人,你永远是我的宝贝,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迟钟:…… 这电视非得开著吗? 知不知道他憋笑憋得很辛苦啊。 蒙元就往这边瞥了一眼,一声嗤笑,“多大人了还要阿钟保护,这么多年你毫无长进啊。”他一副混血的漂亮容顏,虽然常年行军打仗让他糙了很多。蒙元两只脚翘在椅子上,“没事阿钟,自己出去浪,我就去草原逛逛,顺带去北海钓个鱼,绝对不给你搞事!” 他越说不搞事,迟钟越心凉。 零几年的时候不知道旗蒙在边境线逮了他多少次,每次都说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我就在自家溜个弯,然后下次继续。全靠旗蒙的意识体直觉去逮人,不然他都能浪到北冰洋去看海。 朱明鄙夷地看著毫无礼数的傢伙,然后看向迟钟,“你这一年忙过头了,跟我出去放鬆一下也不错,別一天天在办公室闷著,意识体再抗造也不能像你这样。” 迟钟挺感动的,但这个时候他还抱著电脑噼里啪啦地写年终总结呢。 大家看了眼清,想看看这位会说什么。 爱新觉罗·清,抱著他的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著,等诸位都说完了,金色的眼睛这才落在迟钟身上,他后期伤得太重,以至於復活时都不成样子,又愧於华夏的文明在他手里被糟蹋,平日里很是沉默。 “我没事的……”他的声音沙哑无比,被大烟燻到很久很久都缓不过来,“阿钟先陪其他人吧,我自己转转就好。”清扯著嘴角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容,恰当的害怕与坚强简直死死抓住了迟钟的心,“我只是想看看当年那些人,都是怎么领先我的……以前不能隨意出去,从来没机会亲眼看过咳咳咳咳……” 他咳出了林妹妹的亲传,有理由怀疑曹先生是看著这傢伙写的林妹妹。 迟钟以前愤怒过爱新觉罗清的软弱,但他们生活的这二十年,清也认真反思过自己,並从歷史中得出教训来劝諫迟钟,帮助迟钟走下一步路。日常又安安静静地很少添乱,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真的很难不心疼他。 自从知道祖宗们醒过来,那群混蛋老爱拿清说话,尤其是某个灯泡。气得每次迟钟都上手打架,回来清还心疼地给他上药,说自己確实糊涂,他们说就说,阿钟不要再这样了,反正华夏不会变成他这样就行。 他能不感动? 迟钟本来就对自家人心肠软,清这一番话直接激起了他的保护欲,立马就想说我跟你一起我保护你,看他们谁敢轻视你! 其他人顿时一愣,纷纷瞪了那傢伙一眼。迟钟前一套迟钟后一套的傢伙就知道博同情,在他们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爱新觉罗·清在迟钟面前是反思的末代王超,但他辉煌的时候可不是其他人能赶超的。病弱美人摸著猫,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 就在迟钟要张嘴的时候,鹤衍把手机放在了他面前。 “日期订好了,今天腊月二十,先去联,合,国一趟开会收尾,两天后回来。然后东中西三大会议,长江带,黄河带,珠,三角区,陇,海,兰,新,线四个区域会议。京,津,冀,协同发展,长,三,角带动作用,中,三,角,衔接位置,北部,湾对外合作。临近年关你得去闽姐那转一圈,今年不太安全最好也去点点那看看,啊对了,东,三,省今年——” “你別说了。”鹤悯抬手用一个沙橘堵住了鹤衍的嘴。 “阿钟快哭了。” 【tbc】 未完待续 第91章 欢闹 “……” 蜀奕渝伸手比划一下岭琼玉的身高。 “?干什么?”岭琼玉刚把袄脱下来,一进屋这空调吹得有点热,他扯了扯衣领,歪著头看他。 齐鲁和沈辽前脚到,后脚岭澳莲就带著服装设计团队以吸收日光城的传统民族灵感而包机奔赴这里,因为要先开个会,晚上还得跟当地的家族吃个饭,所以她没有来。 “我比他大几岁?”蜀奕渝扭过头问林浮闽。 林浮闽和岭桂溪对视一眼,岭桂溪想了想,道,“具体不记得了,不超过五岁吧。怎么了?” 蜀奕渝生气,脸颊都鼓起来了,“为什么他比我高!” 燕锦安抱著又沙又甜的大西瓜啃,闻言抬头,站起身往岭琼玉身边凑了凑,两人对视——燕锦安踮起脚尖。 “比我哥还高。”燕锦安咬了口西瓜,感慨一句,“我还以为东亚人就是矮呢,欧洲那些神明老高了。也就佐藤本阳和卡瑞亚比我们矮一点。” 燕景云缩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就盯著某一处看。 岭桂溪拥有超绝的养孩子技术,他拿著一颗草莓,塞在他嘴边,一点点往里压,酸甜合適的汁水被舌头感受到,他缓缓张开嘴,然后咬住,吃一口。 再吃一口。 直到一整颗草莓吃完。 岭桂溪又拿起一颗,在他面前晃了晃,渴望得到一点反应。 並没有,他的视线不在草莓上,到了嘴边才会张嘴咬。 “我锻炼多吃的也多,这也没多高啊,我的目標可是黑哥。”岭琼玉拍了拍自己头顶,往上比划了一下,“黑哥一米九一呢。” 岭琼玉从小被岭桂溪训练,吃得又好,壮得像头牛,而且他现在年纪还小,神明生长速度慢,还有可能再长高一点。 林当归也不矮,突破一米八了,只是看起来没岭琼玉那么结实,他的异能也並非强攻,能保护好林浮闽就行,未来打算从事文职,林浮闽没有刻意逼著他训练。 蜀奕渝眨眨眼。 也是,他吃的好,自然长得高。 “没事,你们都还没长成呢,好好补补多吃点多锻炼锻炼还能再长。”齐鲁看著燕锦安坐在他旁边,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燕锦安也没拦,就看著他,齐鲁笑,“你跟景云肯定能长很高的。” “为什么不带么儿?”燕锦安眨眨眼,忽然笑,“是不是他长不高了。” 蜀奕渝:“不可能!” “出生在不同地区也有基因影响。”沈辽蹺著腿,“你和景云在北方出生,囡囡在江南,么儿在巴蜀盆地。”他原本掛著笑,而后忽然淡下去,抽了张纸去擦燕锦安的小猫脸,“会长高的。” 以后会吃得很好的,做大餐,他们每个人都会做很好吃的饭,会长高的…… “雾哥说多打架,伸展身体能多长高!”岭琼玉比了一个起手姿势,“我现在比桂哥还高。”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岭桂溪从桌子上抓起抽纸砸了过去,“说就说,带我干什么。” “嘿嘿。”岭琼玉接住抽纸,放在桌子上,又抓了两个冬枣吃,“渝哥陪我练练手吗?上学上得我浑身难受啊。” 蜀奕渝吃草莓的动作一顿,“你叫我什么?” “渝哥啊。”岭琼玉挠头,“咋了,不让喊?” 蜀奕渝深吸一口气。 “他没不让喊。”燕锦安乐呵,“他现在要是有尾巴,已经摇上天了。他最小,喊我们哥哥,欧洲那边玛伊雅弥欧珀儿又不可能喊我们哥,所以么儿非常有执念。” 蜀奕渝有点脸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燕锦安拆穿心思,他先是瞪了嘴上没个把门的燕锦安,然后看向岭琼玉,“你的异能是什么?” “元素控,水。”岭琼玉跃跃欲试,但是看见蜀奕渝和燕锦安瞬间变了脸色,有些茫然,“嗯?怎么了?” 燕锦安把果皮放在垃圾桶里,感觉身上疼疼的,一根一根被掰断的手指连拿抽纸的力气都没有了,强撑著说话没有打哆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人能跟阿米瑞恩的异能一样……”他咬了下嘴唇,脸色发白。 隨便擦了擦手,黏糊糊的,啃完西瓜手指尖都冰凉,他攥了下手,只觉得那如影隨形的疼痛感渗入骨头缝里了。 当时也没感觉这么疼啊……怎么忽然变矫情了。 “锦乖。” 沈辽抽了张湿巾,拉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温柔地擦拭。 三天前被掰断的手,现在被沈辽捧著,认真又细心地擦乾净,被他的大手捂热。 “擦乾净了,不要往身上乱抹。”他捏了下他的脸,把心神拽回来,“锦乖。” 燕锦安眼眶一红——他就是很容易哭,情绪一激动就掉眼泪。 “打!”蜀奕渝忽然暴起,很生气,气得胸口起伏很大,“我就不信我的火破不开这水!” 岭琼玉被嚇了一跳,怎么忽然燃起来了,他只是想切磋一下,蜀奕渝这凶猛的样子怕不是要烧死他。 云卿滇拿了两袋牛肉乾过来,手一晃,俩小孩自动散开坐在沙发上,她皱眉,“打什么打!你俩炸起来人类的卫星都能看见!” 齐鲁刚想说话,云卿滇瞪他一眼,“不用异能么儿怎么可能打得过。” 蜀奕渝想问,哪个么儿打不过,是他这个么儿,还是家里最小的么儿。 总不能是他吧,不用异能他也很厉害的! 岭琼玉拿起牛肉乾,“那算了。这个高三快把我上废了,好不容易说服桂哥把辅导班全扔了来这玩,想找个人活动活动身体——辽哥鲁哥你俩別看了我打不过你们。” 他想拽林当归,林当归往后仰,“你打不过辽哥,我就能打过你了吗!”岭琼玉越捞摸他,他躲得幅度越大,戳一下就阴暗地尖叫,“姐——” 林浮闽叉了一块西瓜,平静道,“小椰子,你去跟阿藏过过手吧。” “……闽姐,藏哥一只手能提起来两个我。”岭琼玉瘫在沙发上,“我想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哇——雾哥和黑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如果用异能,攻击力最强的是祈新,异能【爆破】比人类的飞弹威力还要强。 其次元素控,是绝对的战斗力。沈陌黑的【冰】,岭琼玉的【水】,唐晋原的【土】,岭桂溪的【木】,汐藏源的【光】,沈辽的【金】,江昼浙的【风】现在再加上蜀奕渝【火】和燕锦安的【雷电】,都属於强攻系,没有真正意义上打过所以不分上下。 其他人的异能就缺少攻击性,不过运用得当也是攻击力十足,控制类异能云卿滇的【傀儡术】和江申嵐的【幻境】是神明和人类都恐惧和无法防备的异能。 把林当归的【屏障】与蜀奕川的【封囚】归为防御类。鹤衍的【血肉再生】算是同左古陇的【治疗】一样为治癒类异能。 其他人的异能就比较难以归类,很复杂。 如果在【眾生平等】之下单纯肉搏,燕霽初实力最强,大家的格斗技巧和能力基本上都是被他教的。汐藏源和旗蒙其次,两个人很占体型优势,两米多的个子往那一站就是压迫感。齐鲁与沈辽紧跟其后,相当能打。 林浮闽和楚章能跟齐鲁过过手,別看林浮闽平日懒散养养草养猫养狗的,真打起来,楚雾都不是对手。 一通算下来,岭桂溪天天说自己老了不想打了拒绝岭琼玉约战,其他人忙,也只有楚雾和沈陌黑会跟他掰头掰头,但是两人经常在外面不回来,他又不想去闽姐那边找虐,跟林当归岭穗粤打又完全碾压,所以找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蜀奕渝叉腰,“我也很厉害的!” 燕锦安在一旁点头,“他很厉害的,景哥三拳就得哄他別哭。” “燕锦安!”蜀奕渝气急败坏,“你再说我就要打你了!” “略略略。”燕锦安吐了吐舌头,剥了个又大又圆的无籽葡萄,起身越过好几个人餵到江申嵐嘴里,“哥,你怎么都不吃啊,超甜的。” “……凉。”江申嵐把葡萄含在嘴里,舌头压著它暖一暖,“餵景哥去。” 燕锦安又顛顛地跑回去,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你刚才说上什么高三?那是什么?”他一边剥一边问。 “昂,高三,我在上学啊。”沙发没地方了,岭琼玉围著茶几直接坐在地毯上,祈新端著哈密瓜出来之后坐在他旁边,反正中央空调开得温度高地上也不凉,“受不了了!这破学校我为什么不能炸了它!啊啊啊啊啊——” 蜀奕渝被他忽然的发疯嚇了一跳,“学校这么可怕吗?我只是听说过人类小孩到了年龄要去学校接受知识教育,你是神明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要偽装人类身份啊。”岭琼玉苦恼道,“在人类社会必须上学,我也只能上学。真的好烦,谁家好人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啊!谁家作业天天学不完卷子就像是雪一样多,人类到底有多傻逼能出那么多题!” 林当归不予置评,他觉得学习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偽装人类?为什么?”燕锦安剥开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块。 他顿了顿,掰了一块塞给旁边的齐鲁。 齐鲁接过橘子,也接过话茬,“你听说过当年东亚神明肃清境內所有神明的事情没?世界战爭致使神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我们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我的异能无效化,欧洲那些傻逼牟足了劲逼鹤悯杀了我们。当然,鹤悯也有点疑心病,怕我造反——我已经造反很多次了。” 他把橘子放在嘴里,然后没了下文。 沈辽看著燕锦安分给他的一瓣,內心非常快乐,崽崽真懂事知道给哥哥们分享,就继续齐鲁的话说,“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钟哥就谋划了一场死亡,让我们从神明的眼中消失,以人类的身份混跡在人类社会中。” “啊——”蜀奕渝拉长音调,皱眉,“那你们不能用异能了?” “不能太明显,偶尔用用无伤大雅。”沈辽吃了橘子,忽然咳了两声,像是被呛住了。 他非常有掩饰地瞪了眼齐鲁,然后看著燕锦安分给林当归一瓣,又分给林浮闽一瓣。 “阿贵读心术和寧儿的记忆窥视窃取联邦高层的情报,老雾在丛林的时候也不怎么避著,山海城自然是隨意使用,联邦知道山海城是一个异能组织,他们也会通过山海城去得到欧洲的神使和灵核。”林浮闽把橘子放进嘴里,皱了下眉,话语忽然没有了后续。 林当归闭上眼睛,像是在休眠。 岭桂溪微笑著看向燕锦安殷勤地递过来橘子,“谢谢锦乖,我不吃了,你要不给景云吧。” “我哥不喜欢橘子。”燕锦安略过他,给云卿滇,“姐姐,给你。” 云卿滇接过,“锦乖。” 燕锦安后脖颈一凉,他笑著,面不改色地路过江申嵐,把最后几瓣分给蜀奕渝,岭琼玉,汐藏源和祈新。 公平公正。 一个都不少。 汐藏源面不改色,或者说这个面瘫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 “在人类社会需要身份认证,自然要按人类的社会轨跡走。”岭琼玉把橘子塞进嘴里,“所以要上学——我靠!!” 祈新嚇了一跳,橘子还没吃。 蜀奕渝被酸得面目扭曲,五官都团在一起了,“燕锦安!我跟你拼了!!” 这一刻,被酸到的人这才笑出声来。 沈辽扭头掐住齐鲁的脖子,“你真能忍啊!这一路憋笑真是辛苦了!” “锦乖递给我的那一刻我高兴死了好不好!”齐鲁笑著捶他,“谁知道能酸成这样!你不得先揍他!” 沈辽当然捨不得揍燕锦安,所以全报復在齐鲁身上。 林当归跳起来抓起甜甜的哈密瓜冲淡嘴里的酸味,又给林浮闽扎了一块,“椰汁儿还没吃到,我说什么都不能破功!” 岭琼玉:“林当归你个混蛋玩意儿!” 云卿滇面无表情地吃完这瓣橘子,挥了下手,让燕锦安意识清醒地无法控制身体,走过去把祈新手里的最后一瓣吃掉,“锦乖,別浪费啊。” 燕锦安被酸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祈新连忙塞了块哈密瓜。 眾人又哈哈大笑。 第92章 山海城与丛林 “怎么会有酸橘子?”祈新准备的水果都皮薄馅大巨甜特好吃的那种,她从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剥开的瞬间就是扑面而来的一股酸味。 她皱了皱眉,端起这盘橘子,“我去换些。” “誒不用,这么多了,再吃就吃不下晚饭了。”齐鲁伸手留她,但祈新坚持要用最好的水果,她的靴子踏在地板上,噠噠声颇有节奏感。 洁白的头纱落在身后,宝石折射了水晶吊灯的光,金色长链丁零噹啷作响。 “老雾他们在晚上七点下飞机,晚饭晚点做等等他们,各位多吃点垫垫肚子。”沈辽又拿了一块牛肉乾塞到燕锦安嘴里,伸手点在自己耳朵边,【老川,霽哥,苏哥,你们有空来吗?】 燕锦安差不多把在场各位的名字都记住了,他眨眨眼,疑惑道,“辽哥在跟谁说话?” “这是你粤哥的异能,【心灵沟通】,只要连接上的就能隔空对话,像这样,手指指尖一个印记,耳朵上一个印记。”沈辽给他演示,手指按在耳朵上,“一连接,就能对话啦。我说的话就能传递过去,所有人都能听到。” 燕锦安凑过去看,他几乎扒著沈辽的肩膀仔细去瞅耳朵上微弱的印记,只有在手指接触的时候才会微微亮一下。 少年的呼吸撒在他手背上,像一只拱过来的大型猫猫。 “我离这么近,他们能听到吗?”他问。 沈辽摇摇头,“不行呢,只有我自己发出的声音可以传递过去。等老粤飞过来了,让他给你们都连接上。” 燕锦安有点失落,“好吧。” 【我马上处理好。】淮苏最先回復,他带著耳机,借著跟江昼浙打电话掩饰他的异常行为,在某些方面他们真的做到了百分百掩盖。 淮苏格外冷静,如果忽视他比平时高出百分之二百的效率让手下的人三十六小时没有休息的话,他冷静的有些极端,【很快。】 江昼浙在外面,【老雾转机魔都,我们正好能一起过去,就今晚八点。手头上收拾完直接放假,我们报备了去日光城旅游,不会引起联邦的注意。况且他们也注意不到我们。】 现在联邦正在为临禾市的事情焦头烂额,蜀奕川就別想过去了,异能狩猎局要对临禾市从头到尾排查一遍,上到市长下到村子,包括各行各业有一个算一个都別想跑。 这个关头谁想要离开临禾市,那就得直面联邦的愤怒。 异能者都打到长安去了! 这不妥妥在打联邦的脸! 齐鲁和沈辽跑的比较快,几乎是迟钟带走两个孩子他们就立刻开车去魔都,前脚刚走后脚联邦就封锁了临禾市。 蜀奕川连后悔都不知道从哪说起,秦哥给的消息是么儿和锦乖会来临禾市所以他才不会去,他们几个都来了,谁知道这小兔崽子就这么擦肩而过去了长安! 沈辽看到蜀奕渝那头红髮,一眼就认出来当时魔都机场上那个擦肩而过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孩,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往淮苏心窝子里捅刀子,“老苏,你距离囡囡最近的时候不过两米。” 淮苏当时心跳就要停了。 江昼浙对著沈辽一通骂,沈辽你个混蛋玩意儿赶紧闭嘴再刺激下去淮苏就要跳楼了!! 沈辽蹭了下鼻子,有点心虚。 蜀奕川来不了,沈凇来不了,就连淮安晚都得回去加班。 秦杉时无法適应高原,他高反太严重了身体也很虚弱,不能去日光城,唐晋原就留下来照顾他。 寧回已经收拾好准备跟岭桂溪一起走了,结果她被通知回去加班给鹤衍和迟钟做心理治疗——她还疑惑阿衍在联邦怎么个事啊都没有回应,立马过去瞧瞧情况了。 迟钟情绪平静,鹤衍也很平静,寧回思考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意义。 联邦目前的態度是接受了鹤衍,没有公开他的身份,还要求他定期提供灵核。就让鹤衍一直跟著迟钟,看好他,別乱跑。 洛之豫在联邦地位颇高,身为议事会的东亚代表参议员,今天已经开了八个小时的会了——迟钟的【曙光】异能揭露,没有告诉他们这是谁的异能,只是说灵核可以放心使用了。 为此,联邦高层吵翻了天。 他们政治圈吵架碍不著科研圈的事,云卿贵也是这么想的,他见齐鲁和沈辽这俩一个武器部门一个航天部门都跑了,自己也准备放假离开,结果被提溜回来一起开会。 科技研发部部长,云卿贵也算是联邦高层,跑不了一点。 联邦內部吵架,所有高层人员集结大厦,那么安防问题就是重中之重。 所以燕霽初也不可能放假,相反,他会是最忙的一个,封锁联邦大厦二环以內。目前伊简在各个世家之间来回跑,昨晚一场宴会暴露的异能者让唐家和苏家损失惨重,家主都得进去问话。 但是! 在燕霽初得知景宝的灵魂被击碎的时候,直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差点把他的手下嚇死,手忙脚乱送燕霽初去医院,他直接提交辞职通知,说自己干不了了。 谁爱干谁干吧,他家孩子出了这么大事,燕霽初是不可能离开他们了。 只是他能力太强,爬的位置太高,这个节骨眼辞职还找不到人顶替,而且他身体又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就是累过头了,联邦暂时压下来不让他走,话里话外都是知道你辛苦了过了这段时间等忙完了一定给你放长假。 岭穗粤和岭紫荆也因为长安的风波而开会准备应对措施,需要晚几天才能过去山海城,让燕霽初等两天一起过去。 再看楚章那边,她在北美,目前的任务是搜查毒贩,与楚雾里应外合黑白两道齐上手,断掉了一个巨大的交易链,直接重创北美的一个地下组织,各方势力前来瓜分。 联邦北美分部自然是承了几分丛林的情,在丛林翻脸不认人之前迅速分,赃。军火部分四六分,丛林拿六,其他黄//赌//毒都归联邦充当军功,看热闹的人还得被敲打一通。 楚章马上晋升,地位估计不会低,但是她请假想陪弟弟去过个年。 北美分部的指挥官心情大好,火速批了假条,然后被长安喊回去开会。 “川哥和霽哥大概率过不来,最少临禾市查清、长安结束大会之前,他们俩没有假期。”沈辽嘆了口气,“可怜凇儿也得忙活,唉。” “没关係,不急。”江申嵐抱著热水袋暖手,他依旧裹得比其他人都厚,“总会见面的。” 他们现在又不跑。 ……见一面再跑也行。 江申嵐思索著,抬眸瞥了眼投餵燕景云的岭桂溪,他的头髮也很长,在脑后隨便一扎,看起来非常,嗯……贤惠。 不確定,再看看。 他想著自己手中的筹码,对比未来,规划走向,確保利益最大化。 “不能打个电话吗?”燕锦安的通讯器已经被迟钟报废了,他单纯好奇所谓的养他长大的“霽哥”是什么样的人。 沈辽摊手,“他们很忙,身边都有人,最好別打电话,容易留下痕跡。通讯器这东西太容易被入侵监视了,不好。” “好吧。” “哥!”岭琼玉想一出是一出,他忽然举起手,像是课堂上想要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我有个很重要很严肃的问题。” 岭桂溪看过去,见他眼底的跃跃欲试,心里有了个数。林当归挑眉,所谓从小闹到大的兄弟,他直觉有鬼,“你想干什么?” “他们看起来比我年纪都小。”岭琼玉两眼发光,“是不是也得去上学啊!” 江申嵐:“……” 燕锦安:“?” 蜀奕渝:“???” 你小子不怀好意! “確实还小。”林浮闽似乎是採纳了这一点建议,“也许成为学生可以让他们更好融入人类社会。” 蜀奕渝已经被岭琼玉骂骂咧咧的学校给嚇住了,他乾巴巴地说,“我们都长这么大了还要上学吗?人类不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 “高一新生,刚刚好。”云卿滇翘起腿,打量片刻,“你们看起来比小椰子年纪小。” 岭琼玉这时候开始说学校的好处了,他还抓起一个冬枣砸林当归,“上学好啊,你能在学校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感受语文的魅力,古诗词文言文……铃鐺你来说,这个我编不出来。” “你真的,我笑死。”林当归眼角抽了一下,“上学挺好的,学习人类的文化思想,比那些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神明要好很多。主要是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玩很有趣,会认识朋友,一起为了未来拼搏。” 蜀奕渝疑惑:“那你刚刚为什么要炸学校?” “……爱到深处,便是恨。”岭琼玉致力於拉他们下水。 “再说吧,教学的事情,嗯,秦哥和晋哥閒著也是閒著,闽姐和我也都在。”岭桂溪戳破小椰子的幻想,“贸然把你们放入人类社会中不安全。” 岭琼玉快把悲伤写在脸上了。 “都要上学吗?哥哥你也在上学吗?”燕锦安靠在齐鲁身上,问道。 齐鲁把人类社会的教育体系讲了一遍,然后发散思维把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也简单说了说。 什么考试毕业工作工资……士农工商钱权利益,燕锦安听得头大。 蜀奕渝抱住自己的脑袋,“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决定了,才不要去上学,我要去揍阿米瑞恩!” 岭琼玉哀嚎。 “丛林或者山海城,你挑一个。”云卿滇不意外他这么说。 “山海城是什么?”蜀奕渝眨眨眼,“我听说过丛林。丛林是神殿的一个心腹大患,很多与人类的交易都是被丛林毁了的。从我的信息来看,丛林似乎专注於跟神殿作对。” “山海城就是现在这里,我是老大。”云卿滇倚著沙发,懒散得很,用脚点了点地面,身上的银饰晃了晃,瞬间掌控所有人站起身来,“么儿,喊城主。” 蜀奕渝能控制嘴,喊得又乖又甜,“城主好~点点姐姐好~” 她满意地点头,挥挥手散开傀儡术,“山海城是一个公开的异能组织,比不过神殿那帮真正意义上的神明,在东亚很低调。我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在北非西亚东欧地区,秉承和平理念,阻止灵核流入东亚。” “我们是第一道防线,山海城在那边拥有很多神使,既是在保护当地人,也是在保护我们的东亚。这里是我们长大的地方,是我们的家。” “联邦与山海城有合作关係,但並没有公开,他们忌惮山海城反攻,不过一直找不到山海城本部让他们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敌在暗的处境非常被动。不过关我屁事,早些年暗杀我的神使,我掀了他们一个军事基地,才算是老老实实地合作。”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讲丛林。 “丛林是我们的一个地下组织,不能说跟联邦敌对,有过合作,算是黑//道力量,大当家是楚雾,不久便能见到他。”沈辽解释道,“主要管控地///下/////军/////火交///易,摧毁//贩/://毒/交易和人/口/拐://卖。” “联邦实际掌控世界各大洲的力度还是太弱了,各地衝突太多,反动力量强。就你的消息,跟神殿对著干,抢他们的先进武器卖给联邦升级装备,丛林也算是变相保护东亚吧。” 这是人类的净土。 是他们长大的地方。 对这片土地注入了太多的情感,人文情怀和美丽风景都让他们流连忘返。 华夏人讲究落叶归根,这里便是根。 江申嵐有些问题想问,一般这种时候他会使用异能把问题传递给蜀奕渝或燕锦安,让他们代替他说话,但现在异能没有了。 燕锦安没有思考太深,他只是直觉地问,“那你们是在哪里?” “我们在联邦。”齐鲁指著自己,“我,武器研发部部长,改造丛林送进来的先进武器。” 沈辽:“我是航空航天部门部长,卫星啊火箭啊,不过这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我们也研究飞弹战斗机,反正都是天上飞的。” “云卿贵是科研部总部长,除了武器以外还有其他工程。寧回是心理部门科长,燕霽初在长安边防军队,蜀奕川,沈凇和淮安晚在公安部刑侦支队。洛之豫和淮苏是搞政治的,江昼浙负责保护淮苏。哦还有从商的岭穗粤他们。” 蜀奕渝挠头,“我怎么感觉你们快架空联邦了……” 山海城和丛林先不说了,这群人在联邦混得风生水起,马上就能逼宫了吧? 真造反,迟钟当总统吗? 迟钟当吗? 第93章 秘密 “话怎么能这么说。”齐鲁不赞同,“什么叫架空联邦,我们又不是司令长总统,也不是世家大族。我们也算是为人民奉献的好不好。” 江申嵐把怀里的热水袋调整了一下位置,捂了捂手背。 “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吗?”燕锦安表示不解,“这都多少年了,虽然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沈辽道,“会化妆变老,然后假死换身份,东亚十几亿人不会被发现的。” 蜀奕渝:“那联邦也不过如此啊。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当上司令长呢?这样就不需要躲躲藏藏了直接跟神殿干就是了,弄死神殿一统天下。” 他旁边的林浮闽伸手点了点小孩的额头,“哪有那么简单啊,如果能一统世界,钟哥何须当年做一场那么大的局让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死了。” 蜀奕渝捂住脑门不让她戳。 林浮闽又捏了捏他热乎乎的脸颊,笑,她嘆了口气,道。 鹤悯建立帝国,可回头时,大家都在看著他。 超强元素控,逆天的异能【上帝之眼】和【物质重构】,尤其是齐鲁的【眾生平等】几乎是在所有神明头上都悬掛起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可以无效化神明的神力,让他们如同人类一样,被砍一刀就会死。 眾生平等。 这世界怎么可能眾生平等? 鹤悯顶不住外界压力,也难逃內心的焦虑,他与迟钟谈了很久很久,有爭执,有恐惧——一旦握住权力,就放不开手了。 於是“杯酒释兵权”。 迟钟策划一场瞒天过海的清剿——他举办了现代版的“鸿门宴”,宴请四方,在宴会的高潮时期,他以威胁帝国的安全为理由,鹤悯与苏埃伊里,阿米瑞恩,格里斯,法布恩一同执剑,將毫不知情的眾神明“斩杀”。 但是阿米瑞恩说了谎,他偷偷转移了江申嵐和蜀奕渝。 但是苏埃伊里说了谎,他將燕锦安和燕景云藏进了空间。 他们看中了这四个年幼的孩子不记事,还能再养养,成为他们的助力。 他们也抱著威胁迟钟的想法在,因为他所流露出来的异能过於强大,他们担心。 这孩子刚刚好。 阿米瑞恩说,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理应爱戴我,仇视迟钟。 苏埃伊里说,稚子何其无辜。 “冠冕堂皇!”林浮闽咬牙切齿,“简直岂有此理!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顏无耻之徒!” “……”蜀奕渝和燕锦安张大了嘴,就快要塞下一颗鸡蛋了。 齐鲁解释道,“那场鸿门宴,为了万无一失,钟哥也没有提醒我们,害得我们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情绪到位之后钟哥才隔空传音提示我们假死逃生。” “在我们已经知道假死逃生的前提下,依旧还是失去了你们四个人……淮苏情绪很崩溃,他一直抱著囡囡没松过手,可囡囡还是不见了。老川和霽哥差点杀回去真死一边,不过被我们拦下来了。” 云卿滇拉过江申嵐的手,长辈一般摩挲著,“战爭时淮苏亲眼看著他的弟弟淮金陵战死,心里创伤巨大,双向情感障碍治了很多年。你好不容易让他情绪好转,再这么一失踪……唉,阿浙拦下他自杀十几次了,天天盯著天天管著,近几年才好一些。” 江申嵐眼睫毛颤了颤。 祈新端著剥好摆盘的橘子走过来,信誓旦旦地说,“这个甜,尝尝这个。” 岭琼玉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酸甜合適相当好吃。 他隨手分给江申嵐,“嵐哥,尝口。” 江申嵐坐直身子接过。 “……” 他闻到了一股很刺激的酸味。 “嗯,这个甜,好吃!”蜀奕渝一口气吃了三瓣,然后分给林浮闽林当归齐鲁和沈辽,不给燕锦安,“哼,我分享好吃的,不学燕锦安!” 燕锦安瞪眼。 “霽哥头几年狂躁症,发病的时候除了章儿跟他对打能发泄一下,我们压根不敢靠近。”这说来都是泪啊,齐鲁摸了摸燕锦安的脑袋,“他很自责。他很想你们。” 林浮闽道,“老川自我封闭,有点抑鬱,拽出去干了几年仗回来才好了点,然后退伍去了长安刑侦队。” 蜀奕渝看了眼外面,从这里能看到外面洁白的世界,今天早上下了一场大雪,外面很冷,但他们现在缩在温暖的客厅,很轻鬆地在聊天。 现在很好。 也许和哥哥见面了会更好。 燕锦安一歪头拱到燕景云怀里,抱住他的腰,“哥。” 我们平安了。 燕景云垂头,把手放在燕锦安的脑袋上。 “只要景哥恢復,一切就都圆满了。”蜀奕渝说,“景哥能恢復吧……” “得湘儿来看看,我们不確定。” 江申嵐忽然起身,把热水袋放在沙发上,“我去个厕所。” “认识路吗?”云卿滇问,岭桂溪欲要站起身,江申嵐连忙道,“不用,我知道。” 他走得很快,带起的风將髮丝扬起。 “嵐哥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都不爱说话,有什么想说的会用异能让我们听见然后由我们转述,显得他性子冷冷的,其实嵐哥很好的。”蜀奕渝发觉老半天江申嵐都不说一句话,忙为他解释。 岭桂溪点点头,“等阿陇过来了,帮他调理调理。我们好生养著,会好起来的。” 云卿滇控制岭琼玉给她拿了瓣橘子,小椰子嘟嘟囔囔,“姐,你想吃问我要,至於用异能嘛。” 橘子很甜,是祈新精心挑选的。 刚才江申嵐的表情不太对,就像是吃到了酸橘子。 她眯了眯眼睛,敏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不太对——这座庄园叫彩云之南,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豪华庄园,虽然说佣人不多,但绝对不会进来这么酸涩难吃的橘子。 北部伊犁城有一片果园,祈新最上心经常去看,掛在岭桂溪名下,岭穗粤投资很大,专门种植瓜果,顶级水果自然是给家里人享受。 刚才的酸橘子她也吃了,入口的酸感不像是橘子的口感…… “不想聊那些令人难过的话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蜀奕渝抓起一块汐藏源剥好的柚子肉吃,“我真的很想跟小椰子打一架。” 汐藏源一直在剥柚子,他冰山脸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就细致地剥,一点点把果肉放在盘子里,堆的盘子快溢出来了,推了推,示意大家吃。 “好啊好啊!”岭琼玉喊道,“等我啃完这块西瓜。你跟锦哥一起来!” 蜀奕渝:“你看不起我?!” 岭琼玉:“那我带上铃鐺——叮铃咣当你不要藏!过来一起!” 林当归试图装死,结果被林浮闽提溜起来丟出去,“你们比划比划,鲁哥开异能。” “等会,洗个手。”岭琼玉搓了几个小水球,洗了下手又擦擦嘴,把水球散在垃圾桶里。 林当归自知逃不掉了,他姐不要他了呜呜呜呜,抓住一个小球隨便洗了洗,脱下羽绒服,“唉你干嘛光抓著我啊,待会我就叛变跟渝哥站一起。” “叛变就叛变!”岭琼玉一打三也不怕,他回头看他们两个准备好了没有,却见两人如临大敌一样盯著水球。 “?”他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蜀奕渝安慰自己只是小水球,他一把火能蒸乾净,他们不会有恶意的……如果有恶意,那么现在就炸了这里逃命。 他伸出手碰了一下。 小水球裹住他的手,软软的,从他手上过了一遍,把水果汁的黏腻感带走,也没有留下来水痕,乾乾净净的。 岭琼玉歪了下头。 他很小心,很小心地控制水球,落在燕锦安指尖,与阿米瑞恩掰断他的手指的力度完全相反,非常温柔得蹭了蹭。 “你们看,我能控制得很好。”他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的控制能力,“不会弄湿你们的衣服的。” 水不只是残暴地掠夺生命,它也在很温柔地滋润生命。 燕锦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四个人往客厅的空位挪了挪,幅度小一点,能简单过个手。 齐鲁展开异能,以防这几个没忍住伤到彼此。 云卿滇拿起江申嵐一直抱著的暖手袋,没那么热了,她饶有兴致地看著四个孩子,但是心里念著囡囡,垂眸扫了眼桌子上的水果,西瓜哈密瓜弥胡桃柚子橘子车厘子火龙果青提葡萄…… 柠檬。 脑子里灵光一现,她意识到那个橘子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柠檬的酸。 “我去跟囡囡换换热水。”云卿滇带著笑容,站起身。 她不紧不慢地走,一边走,一边调出来彩云之南內部的监控看。 岭琼玉做了个起手姿势,冲他们勾了下手指。 挑衅。 战斗瞬间爆发,拳影交错,快如闪电。蜀奕渝挥出刚猛有力的直拳,带著破风之声,目標明確直奔林当归面门,打算先把这个弄下去。 林当归侧身一闪,顺势一记勾拳回击,精准地打向对方下巴,蜀奕渝飞速躲开。两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息之间一个回合过去,都有些惊讶。 蜀奕渝以为林当归真是柔弱书生,这么抗拒打架指定不怎么样。林当归以为没了异能他们的战斗力会大大折扣。 这边是试探,燕锦安和岭琼玉没有谦让,拳风呼啸,两人如猎豹般对峙。眼神冷峻,身形矫健,步伐灵活地变换著位置。 岭琼玉踢腿如旋风,横扫而过,燕锦安腾空而起,使出凌厉的飞踢。小椰子双手交叉,硬生生挡住这一击,估摸著他的力气不大,稍微收了点手。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力量的碰撞声在空气中迴荡,让看客看了个爽。 “攻击他最薄弱的位置!”沈辽差了把瓜子。 燕锦安拉开距离,闻言思索。 蜀奕渝一脚踹开林当归,他后退几步准备回击,却发现蜀奕渝猛地转身要偷袭岭琼玉。 他正要提醒,却见岭琼玉猛地往前扑,要攻击燕锦安。 燕锦安往后退,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喇叭形状,大声喊道。 “你作业没有写完!!!” “……”岭琼玉瞪大眼睛。 过分!过分!! 岭桂溪遮住了眼睛,“这招真脏。” 齐鲁爆发出槓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他愣神这瞬间,蜀奕渝从背后偷袭,一脚踹岭琼玉后背上,小椰子没站稳往前窜了几步,燕锦安哈哈大笑过去接住他,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沈辽笑疯了,靠在齐鲁肩膀上,俩人前仰后合笑得那叫一个不留情面,“锦乖,让你攻击,没让你击碎他。” 蜀奕渝和林当归把两人拉起来,问还打不打,岭琼玉说打个屁,老子作业还没写完,你俩跟我一起写! 几分钟后,云卿滇站在卫生间门口,抬起手敲了下门。 庄园每层楼有很多卫生间,这一间非常靠外,有点偏僻,平日没什么人会来。 “谁?” 江申嵐的声音听著没什么问题,只是疑惑。 “我,云卿滇。”她说,“囡囡还没好吗?” “很快。”他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给你换点热水。”云卿滇没有走出齐鲁的异能范围,所以她无法使用异能,只是垂眸看著磨砂门內那道消瘦的身影,“囡囡要快点,么儿和小椰子准备比划比划呢,错过了就看不了好戏了。” “……知道了。” 云卿滇转身离开,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音。 隨后【眾生平等】消失,大概他们打完了。 她回过头。 江申嵐刚好打开门,手指还是湿的,他甩了下手,非常正常地看了眼云卿滇,“姐姐。” “……” 二人对视。 似乎隱隱还有杀气。 云卿滇笑了笑,破开这僵硬的氛围,“过来,姐姐给你暖手。” 她示好,她示弱,她选择信任囡囡。 “……谢谢姐姐。”江申嵐甩了甩,甩干之后牵住她的手。 云卿滇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囡囡乖,別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绝对知道了。 江申嵐神色不变,甚至露出一点笑,“嗯,我知道。” 但我还是要自己准备后路。 “姐姐,我想要一个通讯器。”他提要求,“有没有办法不会被新约克追踪到,联邦的通讯器还需要手机號,实名认证什么的。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这个交给我。很好,囡囡,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告诉姐姐,姐姐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谢谢姐姐。”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被捂热。 第94章 拥抱 江申嵐拥有自己的神使。 他的异能【幻境】可以扭曲所有生物的神经系统,他呈现出来他允许他们看到的画面,幻化他让他们听到的声音,甚至触觉都可以完全改变,疼痛,灼烧……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只有机械的眼睛克制他的异能,所以在神殿的时候,所有摄像头都是为了他量身打造,新约克使用【数据控制】让监控成为他的眼睛,甚至不惜换掉一只机械眼,死死地盯著他。 神殿惧怕他,所以他“身中剧毒”,不可逃离神殿的控制。 在层层围堵之中,江申嵐依旧拥有自己的神使,他们看似从属神殿,实际上是听从江申嵐的命令,只是偽装了自己,连神殿都不知道其中有人在使用江申嵐的幻境灵核。 这个莫名其妙的酸橘子,就是他的神使已经找到他了。 庄园內有监控,所以拥有幻境灵核的神使没有进来,只是用味觉提醒他。而真正混进来的神使,使用的灵核是金朝的【隱身】。 异能【隱身】不会被监控捕捉到。 江申嵐打开水龙头,用水流声掩盖本就微弱的交谈声。 “目前神殿和联邦都还没有发现您的位置。”他意简言骇道,“主君,现在防御不强,可以强衝出去。” 神使们能这么快找过来全凭南宫隋使用了燕锦安的【元素控·雷电】灵核,两人有感应,不过看锦乖那聊嗨了玩上头了的样子大概率没注意到这点能量共鸣。 可以强衝出去,可以……离开这里。 江申嵐问,“任小姐能感受到我吗?” “並不能。”他秒答,苍梧很快把信息串联上了,使用幻境灵核的神使不能感受到江申嵐的存在,他们还疑惑这么强的a级异能怎么会感应不到,南宫隋使用的a级雷电灵核没有她那颗强都能找到燕锦安。 苍梧皱眉,“您怎么了?” “……我的神力,暂时不能用了。”江申嵐含糊地解释过去,“任小姐还能用就行了,不必在意我。” 他的眉头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怪不得主君不使用异能千里传音非要亲自见面,苍梧面露焦急,“那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些人都是异能者,能力绝对不弱,我能感受到——” “我知道。”江申嵐抬眸看了眼镜子,镜中的他难得面色红润,微抿的嘴唇意味著自己心情很好。他静了几秒,摇了摇头,“再等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保持联繫,不用靠我太近,做好你们的工作。” 苍梧低下头,不理解,但遵从命令,“是,主君。” “神殿和联邦有什么大动静了来告知我,前提是你们的生命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供出去,別死。”江申嵐的音色很冷,话语也没那么柔和,但字里行间都让人感到安心,“以后不用针对丛林。” “是。”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苍梧心跳骤停——来者没有让他们感知到一丁点动静。 江申嵐保持著泰山崩於前依旧冷静的神色,“谁。” “我,云卿滇。”她说,“囡囡还没好吗?” “很快。”他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给你换点热水。囡囡要快点,么儿和小椰子准备比划比划呢,错过了就看不了好戏了。” 就在这时,【眾生平等】消失,苍梧冲他点头,身影消失。江申嵐冲苍梧比了个手势,让他迅速出去,隨后拉开了门,与云卿滇遥遥对视的时候,苍梧闪身离开了卫生间。 动作很轻,连脚步声都没有。 江申嵐放缓声音,面目表情柔缓,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些孩童的嗲嗲的感觉——他自己都没注意,还没走的苍梧感到非常震惊——他唤道,“姐姐。” 姐姐? 苍梧茫然。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这个汉语意思,是家庭成员里同为父母的孩子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的那个姐姐吗? 云卿滇美眸微动,扫了眼旁边。 然而就在这一剎那间,当苍梧与云卿滇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清晰地察觉到从云卿滇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恐怖气息,那气息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 像是他在雨林中遇到的毒蛇。 被锁定了。 云卿滇明明身形娇小,但却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强大压迫感。苍梧甚至產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如同一只脆弱的螻蚁般被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轻易地撕成碎片。 她发现我了。 苍梧心中暗惊,额头上不自觉地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申嵐静静地凝视著她,那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沉重,一直掛在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犀利地直视著云卿滇,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外表看穿她內心深处的想法。紧绷的嘴角开始微微向下撇去,隱隱约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他在试探她的底线。 在山海城,她的地盘上,他拥有外人。 云卿滇会为这所谓的家人后退到什么地步。 如果她逼近,那么他现在就离开。 可几乎是江申嵐意料之外,几乎要发展成三足鼎立这样的世界格局的其中一方老大笑了笑,破开这僵硬的氛围,她没有动,身上繁琐的银铃鐺没有一个在晃,这个世界只有她的声音,“过来,姐姐给你暖手。” 她退后,她微笑,她说姐姐在这里。 “……” 那瀰漫上来的愧疚之情让江申嵐有些无措,他这个时候寧可云卿滇衝上把他揍一顿按在这里告诉他山海城城主可不是闹著玩的。 他以为她会暴力制服一切,就像神殿用恐惧压制所有神明和人类。 以往新约克与他十指相扣的时候必不可免伴隨著疼痛和伤害,甚至是血腥气。 云卿滇牵住他,用力揉了揉冰凉的指尖,捧到嘴边哈了口气,“囡囡乖,別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烫得他半边身子都烧了起来。 江申嵐忍住有点不太舒服的眼睛,垂眸看著云卿滇髮丝间的银饰。 她发现了苍梧,但是没有戳破。 “我知道。” 就算如此,江申嵐依旧保持警惕,他不断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將这一切都归为云卿滇的蛊惑,她在骗他放下戒备。最后的退路必须由他亲自来,不能把任何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也许能通过她,再多討些利益。 不用白不用。 “姐姐,我想要一个通讯器。”他提要求,“有没有办法不会被新约克追踪到,联邦的通讯器还需要手机號,实名认证什么的。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这个交给我。很好,囡囡,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告诉姐姐,姐姐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谢谢姐姐。” 云卿滇拐进厨房换了点热水,重新塞回江申嵐怀里,“锦乖和么儿真是闹腾,你和景云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 “没有,他们很乖的。”又不是闹腾我。 云卿滇並不相信这句乖。 回到客厅,燕锦安嘰嘰喳喳地跟江申嵐讲自己是怎么打败岭琼玉的,小椰子大喊那不算有本事重来,两只崽子又扭打在一起。 江申嵐思考了一会,转头看向呆呆的燕景云,嘆气,“真是辛苦你了。” 燕景云歪著脑袋看天板,上面的水晶灯非常奢豪。 晚上七点半。 “该去接他们了,谁去?”齐鲁手里拿著锅铲,身上繫著围裙,忽然想到这茬。 沈辽头也不抬地处理他的菜,“没空,让老雾扛著飞机跑过来。” “这不能够。”齐鲁说,“怎么也得老黑跟他一起扛。” 两人就著谁扛飞机这个话题爭论起来。 “……神如经。”林浮闽无语。 “癲如病。”云卿滇补上一句。 岭桂溪拿起车钥匙,“还是我去吧。” “一辆车估计不够。”祈新抬起头,“我会开,但是我没驾照,没到年龄呢。” 汐藏源保持著切肉的姿势没变,他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忽然就全副武装握著车钥匙准备出门了。 “阿藏会开吗?”岭桂溪无奈地笑。 “会。”汐藏源握紧车钥匙,很认真地说,“会开坦克。” 开车和开坦克应该一样。 岭桂溪:“……” 算了,他植物控,能操控两辆车。 岭桂溪抬脚往外走,然后一顿,问,“阿藏,你有驾驶证吗?” 汐藏源:“驾驶证?” “……” 楚雾,沈陌黑,要不你们真考虑一下扛著飞机自己回来吧。 不过还好,车流量很小,也没遇上交警,总归是顺利抵达机场了。 “再等下去我就会认为鲁哥不让你们来接我们了。”楚雾拖著行李箱,楚湘坐在上面,晃悠晃悠看起来心情很好。 岭桂溪没说齐鲁確实是这么想的。 刚上车,岭澳莲发了消息,她推了晚上的聚餐,想回家吃饭,想让哥哥来接她。 岭桂溪拐弯又去把岭澳莲带上来。 “他们的抗拒心理严重吗?”淮苏忧愁一路了。 岭桂溪道,“么儿和锦乖打碎落地窗往外跑被点点抓了个正著,好一顿安抚才让他们放鬆下来,这两个孩子还算好,情绪都很外露。景云灵魂碎了,得靠湘儿。囡囡……囡囡没有反抗,但是我直觉他才是最抗拒的。” 淮苏狠狠呼出一口气,手指冰凉。 “他还在这里。”江昼浙按住他的手,“我们来日方长。” “嗯。”淮苏点点头,“我知道。” 到了庄园,淮苏抓了抓头髮,整理衣服,想要以最好的面容去见江申嵐。楚雾转过身问楚湘自己髮型乱了没,他可是收拾了好久的。 “回来啦?” 大门从里面打开,岭琼玉像个小炮蛋一样衝出去,一步跨越台阶蹦到楚雾身上,“雾哥!我想你啦!” 很好,他的髮型瞬间没了。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扑,不怕咱俩一起栽下去。”楚雾稳稳地接住了他,“这么久不见,又壮实了。体能退步没?能打过你闽姐了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都打不过闽姐!”岭琼玉嚎了一声,从他身上下来,又一次拥抱了沈陌黑,旗蒙,楚湘,汐青源和楚章,被楚章摸脑袋,“章儿姐姐,好久不见呀。” 楚章身形挺拔,线条紧致而有力。一头利落的短髮,小麦色的肌肤,是烈日与风沙磨礪的勋章,眼眸深邃,透著冷静与睿智。高挺的鼻樑下双唇紧抿,面容冷峻,却在家人面前化为柔水。 燕锦安在门口探出小脑袋。 好多人哇…… 被发现了! 紧急撤回一只锦乖! 淮苏大步踏上台阶,推开了门,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眼神懵懵懂懂的燕锦安脸上,思念如同洪水涌出,他缓慢往前走了两步,將手放在燕锦安的脸上,声音很轻,蕴满了难过。 “长这么大了……” 十八年了。 “淮苏哥哥?”燕锦安凭藉惊人的记忆力,通过看的那个照片重叠了他的面容,他抓起淮苏的手往里面跑,“我哥在这里,我嵐哥在这里!嵐哥!哥哥!” 江申嵐坐在沙发上,抱著暖水袋,听见动静,他扭过了头。 淮苏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走过去,脚步悬浮,將手放在江申嵐脸上,目光描绘少年尚且稚嫩的脸庞,去寻找当年那个孩童的身影。 好像找到了。 又好像不是。 “囡囡……”淮苏抱住了他,想要用力又不敢,怕他疼怕他伤,囡囡的肩膀怎么如此瘦弱,皮包骨头的,他的脸色为何如此惨白,他是不是过得不好,他吃得饱吗穿得暖吗睡得好吗……淮苏的眼泪落在了江申嵐的髮丝里,连哭泣都是无声的,怕惊扰了他。 “哥。” 江申嵐闭上眼睛,享受这个充满了爱的拥抱。 “哥。” “嗯,嗯……哥哥在这里,我叫淮苏,我是淮苏,囡囡……” “淮苏哥哥。”江申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在这里,我现在被你抱著。” 不是梦。 第95章 长命锁 淮苏平復了一下心情,站起身,“抱歉,我失態了。” 江申嵐伸出手为他擦了擦眼泪。 “老粤跟我说三十万买你落泪美照。”江昼浙把通讯器的聊天界面甩过来,然后凑过来邀功,很轻地不经意间蹭去他眼角的眼泪,“亏是苏苏哥哥好生养著我,区区三十万,我是不会卖的!” 淮苏瞥了一眼岭穗粤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乐呵,然后对著江昼浙一个锁喉,“照片给我刪了!” “嗷——我不!”江昼浙扒拉江申嵐,“囡囡救我!” 江申嵐抱著热水袋往后一倒,就当没听见。 最后淮苏盯著他把照片刪了。 江昼浙呜呜咽咽抱著通讯器去蹭林浮闽,“闽姐,你黑客能恢復的吧……” 林浮闽手里握著刀,切著菜,挑了下眉,也没说別的,“三七分。” 什么三七分……江昼浙忽然睁大了眼,“分我二十一万你过分了吧!” 林浮闽歪著头看他。 “二十万就二十万,反正老粤掏钱。”江昼浙很快说服自己,照片一定得要,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纪念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被这傢伙一打岔,悲伤的氛围也没了。岭琼玉一位一位地介绍,“这是雾哥,迷雾的雾,楚雾,丛林大当家。这是沈陌黑,这是汐青源……” 燕锦安和蜀奕渝同步点头,乖乖的。 江申嵐看见楚雾的时候,脑袋忽然一疼,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 “记不住也没事,来日方长。”楚雾揉了一下燕锦安的脑袋,然后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两个小盒子,“这是见面礼。” “哇!这是什么?”两个崽崽同时两眼放光。 “是长命锁。”楚湘站在一旁笑,左耳后面落下来的一缕极长的黑白过渡髮丝隨著他歪头的动作晃了晃,吸引燕锦安的注意力,“每个孩子都会有的,锁住平安,锁住健康。” 纯金打造,精致的工艺雕琢出细腻的纹路,一面镶嵌著平安扣,顶级玉石色泽温润而纯粹,洁白如雪,细腻无瑕,散发著圣洁的光辉,一面刻著字,“锦”,“渝”,意味著独一无二。 “小椰子出生的时候打造的,很多年了,可能没那么精致了。”楚雾道,小椰子被抱回来第二天迟钟就走了,他们心里有点慌,打造了长命锁戴在小椰子身上,求著上天让他安稳长大,“別嫌弃,你们湘哥开过光的,不过我保护你们。” 最后也没靠上天,还是靠他们打拼出来的安全大后方。 “我们也有哦。”岭琼玉从衣领里勾出来自己的长命锁,“我的字是琼,铃鐺他的字是归。” 淮苏亲自为江申嵐戴上长命锁,背面的是“申”字。“申”有重复、一再的意思,从长久角度可以理解为连绵不断、反覆持久,比较隱晦一点的含义,希望囡囡的幸福长长久久。 “很喜欢的!”蜀奕渝眼巴巴的看著他们,“景哥呢?景哥也是小孩子。” “当然有,谁都不会少。” 楚湘走到燕景云面前,看著沙发上双眼无神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孩子,眉目间难掩悲伤,他坐在他旁边,打开小盒子,“景云,喜欢吗?” 全场视线聚集,做饭的几位也从厨房探头看过来。 燕景云的视线並没有移过来,他还是呆呆地盯著某处。 楚湘抿了抿嘴。 “景”字有景致、时光的意思,好的景致可以长久留存於记忆中,也可寓意长久的美好时光,如“良辰美景”,有希望美好长久的意味。 他为燕景云佩戴好长命锁,然后拉过他的手,使用异能【阴阳】,眼睛黑白交替,眼白覆盖上地狱的漆黑,虹膜又凝聚了天堂的圣白,一双阴阳眼看得其他人汗毛倒竖。 混乱。 无序。 扭曲。 楚湘看到了燕景云体內的灵魂,不同於其他人极具生命力的完整,他的灵魂被迟钟打得粉碎——因为迟钟要击碎以撒的精神烙印,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刻在了他的灵魂上,影响他的思想和情感。 精神烙印清除了,灵魂却碎成这样。 “……”楚湘皱起眉,又看向燕锦安,蜀奕渝和江申嵐。 江申嵐体內能量全部被迟钟封印,他看不出来什么,燕锦安和蜀奕渝倒是没有,乾乾净净的,要么是没有控制,要么是控制很微弱被迟钟顺手清理了。 他握住燕景云的手,试著去修復他的灵魂。 其他人等啊等,厨房飘过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齐鲁猛地冲回去抢救自己的菜。他们只好先去做饭,等著楚湘。 “景哥不会有事吧……”蜀奕渝握著长命锁,有点不安。 楚雾想抽菸,他的目光紧紧盯著楚湘,看著他皱眉,难受,心里焦虑,摸了摸口袋,烟全被湘儿没收了,最后只好从桌子上拿了块奶放进嘴里。 “相信湘儿。”楚章坐在江申嵐另一边,感受到他紧张的情绪,满是茧子的大手覆盖住他的手背,“也相信我们。” 一个小时后。 楚湘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紧绷的身体骤然鬆懈,旁边楚雾一把接住他,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擦脸上的汗,皱著眉,但没说话。 “精神控制弄乾净了。”楚湘接过楚章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喝完,“灵魂碎得有点狠,钟哥为了以防万一没留后手,有点难弄。能修復,只是需要时间。” 闻言大家都鬆了口气,这一个小时焦灼的等待让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齐鲁差点糊了自己的菜。江申嵐放鬆下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紧握的双拳把手心掐出来了深紫色的月牙。 燕锦安跟蜀奕渝抱在一起,像是欢呼他们最终的胜利。 “能恢復就好,能恢復就好。”岭琼玉抬手蹭了一下燕景云的脸颊,他的视线有所追隨,已经是一个顶好的进步了,“大概需要多久?” “嗯……”楚湘犯了难,“短则只需要三年。” “多少?!”蜀奕渝怀疑自己听错了,太久没听中文是不是理解有障碍,他以为三天甚至三个月,楚湘说什么,三年? 三年?! 楚湘皱起好看的眉头,“长则八年十年才能完完整整。” “……”燕锦安两眼一黑,差点栽下去。 他哥得维持这种状態十年? 沈陌黑赶紧拉一把,扶住燕锦安。 江申嵐的眼眸又暗沉下去,他不得不怀疑楚湘的別有用心。 十年,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洗脑。 他攥紧了衣角,努力压下去混乱的心思。 淮苏察觉到他情绪外露,想要伸手,又克制地收回。 “怎么会要这么久?!”蜀奕渝急得站起来,“要十年,十年……怎么会这么久……景哥……”他眼尾又红了,高温开始扩散,看著他们的眼神带著些许敌意,“骗我!我不信!你们和迟钟是一伙的!你们也要控制我们!” “么儿!冷静!我们怎么会害你们!” “你们也要洗脑控制我们!” “么儿!” “我不信!” “別用异能——鲁哥!” 【眾生平等】领域展开,一切衝动都被按死在这里,失去了仅有的能力,蜀奕渝一撇嘴,眼泪嗒吧嗒吧掉,“嵐哥……” 江申嵐嘆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长发在他身后晃动,他將蜀奕渝挡在身后,平静地扫视一圈,然后垂眸微微弯腰向各位道歉,“对不起,他只是太害怕了。刚才的话都是气话,先生女士们別与他计较。” ——“他只是太害怕了,先生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他一次。一切错误我来承担。” 这是燕景云经常说的话。 三天前,他曾跪下来求阿米瑞恩,放过燕锦安,他只是害怕哥哥去东亚有危险。当时江申嵐就在一旁看著,他用异能捂住了蜀奕渝的眼睛,不让么儿看。 江申嵐闭上眼睛。 我也害怕,景哥。 原来你一直都在承受这么可怕的心理压力。 江申嵐这一句话都快把哥哥姐姐们的心击碎了。 他只是太害怕了。 他害怕他们在温柔与热情之下露出了同样贪婪的獠牙,控制燕景云,奴役他们三个。 他只是太害怕了。 “景哥是我们主心骨,他出了事我们很担心,以至於不敢相信你们的话……真的要那么久吗?”江申嵐看似在保持理智,他声音里掩盖不住的颤抖让兄姐们一阵揪心,“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燕锦安可怜兮兮地抓著江申嵐的手,“哥哥……” 长命锁晃啊晃,带著家人的祝福与爱,锁住平安,锁住想念。 楚湘都快哭了,“灵魂烙印太多了,我知道的所有精神控制都能在他的灵魂上窥视一二,钟哥也是迫不得已……我会快点修復的,是我的问题,我会加快速度的……” 楚雾拍拍弟弟,隨后又起身。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真枪。 燕锦安瞬间齜牙,试图使用能量,却没有,他起身往江申嵐身前走,却被哥哥按回去。 楚雾牵起江申嵐的手,將这把枪放在他的手心,合拢他的手指,想要用力拍,看囡囡这瘦小的身体,又放轻力道。 他笑,爱得深沉。 “我这次出门总归带了三十发子弹,你干掉我们三十个人刚刚好。” 子弹全放在燕锦安手里,锦乖都懵了,捧著弹夹,半张著嘴,傻愣愣的。 江申嵐瞳孔收缩,他握著枪,第一次觉得这么烫手。 楚章歪了下头,“哥,你怎么上得飞机?” “那你別管。”楚雾又坐回去,神情轻鬆,“就这一把,他们都没带,安检过不去。彩云之南一般不放热武器,敌人能打到这里说明我们都死完了。” 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燕锦安一边把子弹揣进兜里一边哭,怎么都止不住,沈陌黑抽出纸巾给他擦,锦乖没有躲,泪眼朦朧地看著沈陌黑,哽咽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有人对我们这么好啊…… 云卿滇,楚雾。 江申嵐在心里念著,这两个人,代表著这个世界上两大顶级组织,神明组织山海城,黑道军火组织丛林,他们捧出了自己滚烫的真心。 蜀奕渝抱著江申嵐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害怕往前是深渊,后退又是悬崖。 “没事,没事,鲁哥撤了异能吧。”江昼浙往前走两步,试图安抚双方,“我们先坐下来吃饭,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对不对。锦乖,么儿,囡囡,我们想过年,过了年,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 “到时候,还想要离开的话,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人能找到你们四个。” 江申嵐道,“好。” 他真的很奇怪,在锦乖和么儿敌对的时候鬆软態度,在他们放开心灵的时候又处处防备。 蜀奕渝拽著他的袖子,“哥哥……” “……”江申嵐摸了摸他的脑袋,“听哥哥的。” “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一样去吃饭,“听哥哥的。” 齐鲁撤回异能,站在餐桌前歪著头看他。 蜀奕渝走过去,异能傍身他很有底气的。 然后被齐鲁狠狠揉了一下脑袋,“么儿,你怎么染了一头红毛啊?” “不是染的。”蜀奕渝拨了拨头髮,“能量过强溢出来了,他就变红了。南哥跟我说未来还有可能眼睛也变红呢。” 他忽然一顿。 “也不知道南哥现在怎么样了……” 齐鲁挑眉,拉开椅子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现在他已经看出来蜀奕渝和燕锦安是想要往他们靠近的,但是可能稍微有点不太对的地方会激起他们炸毛,再往后退,现在要把握一个顺毛的度,然后避雷。 燕景云要被湘儿握在手里十年,確实有点像骗子。 “南哥是谁?”齐鲁念著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都变了,“南维耶里?” 好哇,还在外面有野哥哥了。 “嗯。”蜀奕渝见大家陆续入座,有点不开心,又说不上来到底算是什么情感,“他对我们很好,为数不多对我们好的神明……唉。” 齐鲁捏著筷子给他夹菜,“多著呢,他能对你们多好,不看看我,他做饭有我做的好吃?吃吃吃快点尝尝鲁哥的手艺。” 蜀奕渝右边是燕锦安,然后江申嵐,燕景云坐在江申嵐右边,岭桂溪挨著他,淮苏距离远了些,倒也没说什么。大家围著桌子坐了一圈,虽然挤了些,但胜在温馨。 第96章 要世界和平 虽然饭前闹了点矛盾,但是大家体谅孩子在外面不容易,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来日方长,总能让崽崽们知道哥哥姐姐们是真心的。 有齐鲁,沈辽,沈陌黑和岭琼玉在,饭桌上是不可能冷了氛围的。 小椰子嘰嘰喳喳点评了一下刚才三拳两下跟燕锦安对打的心得,“锦哥出招完全没有逻辑,杂乱无比,还专下死手!打得我好疼!” “哪疼?”林当归笑,“我看是你被痛击心里了吧。” 岭琼玉不服:“啊啊啊强烈要求哥哥们去上学!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上学!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受罪!” 身份安排的事情还得多方出力,淮苏思考了一会,“偽造一个身份不算难事,你们选择山海城或者丛林的话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但如果想要进入人类社会生活的话,还是要细致一点,因为你们的脸是录入了联邦的资料库的。” 三个人齐刷刷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对人类不感兴趣。”蜀奕渝撑著脑袋,用牙齿咬筷子,“梦想就是摆脱阿米瑞恩,没考虑以后做什么。游山玩水之类的,但是人类的足跡太多了,烦。” “熟悉了再选也来得及。”云卿滇道,“可以先在彩云之南待著,想要了解公务跟著我就好,到了西亚东欧非洲地区隨意你们使用异能,唯有山海城是异能自由的。” 楚雾道,“也可以来丛林,虽说异能不能太突出但偶尔用用无所谓,主要是人类的机械,活动地带多在亚洲,不过隨著联邦掌控能力越来越强,我在往美洲转移。日常就是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林浮闽抓起桌子上的抽纸砸了过去,“边去,別带坏孩子们。” 楚雾笑嘻嘻地接住,又放在转盘上。不过接到他血亲妹妹楚章的眼神,他咳了一下,坐直身体,“开个玩笑,我们也很有原则,黄,毒不能碰,人口拐卖的看见了直接打死。” 美洲大陆的中美地段毒,品,泛,滥,联邦心有余力不足,目前管好东南亚已经是极限了,北美被异能狩猎打穿,人口经济都还没恢復上来,北美联邦分部想管,有点难。 “哎呀,看来华启好像没机会了。”岭澳莲苦恼道,“不熟悉人类社会確实不太好办。唉唉,嵐哥那张帅脸不混娱乐圈真的可惜啊。” 江申嵐將长发撩到身后,没有应声。 “呀,忘了见面礼了。”岭澳莲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起身去翻了翻自己的包,“来来来,一人一张黑卡,拿这张卡的话在人类社会走动会方便一点。” 那是和迟钟一样的卡,纯黑色,非常简约地画了一个绿色的莲。 “银行卡吗?”江申嵐思考,“我记得人类的银行卡不长这样?” “哦不是,华启vip卡,消费无限额度,一切消费粤哥买单,不开心了拿钱撒著玩也行。”岭澳莲坐回去,语气非常轻鬆,“数量有限,不是谁都有的。” 燕景云没有自我意识,拿著也没用,岭澳莲就没有给他,等什么时候恢復了再给也不迟。 在场拥有此卡的除了岭澳莲以外,就给了他们三个傍身,其他人有特定的身份,不適合拥有这张卡。 “我建议还是去人类社会生活一段时间。” 楚章的气质相当突兀,眼神要比楚雾和云卿滇更加凌冽,难以言喻的那种感觉让三小只心里发慌,像是小学生碰上了严厉的老师,不自觉就挺直了脊樑。 她看向他们,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眼中儘是慈爱与心疼,连钢铁洪流都化为绕指温柔。 “你们接触到的联邦高层与真实的人类社会並不相同,我希望你们能真正进入人类的平民阶层社会看一看,也许你们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们隱姓埋名成为人类。”楚章端起酒杯晃了晃,她在外不会饮酒,只有回家之后才会少酌几口。 江申嵐垂眸,思索片刻,道,“我知道苏埃伊里的理论。”他捏著筷子,神情有些怪异,“你们认同他的理论?” 苏埃伊里的理论是一个绝对美好的世界。 那是一个没有神明,没有压迫的世界。 不现实。 首先神明的诞生是隨机的,神明拥有漫长的生命,但是不会拥有后代,只是在人类之中隨机產生,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隨机產生,没有任何徵兆或什么,不存在人类所谓的隱性基因显性基因,因为神明没有后代。 或强大或弱小,但神明就是神明,生来聪慧,掌控人心,他们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和压迫者。 苏埃伊里试图打造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他指出了人类的自我意识,不必受到神明掌控,每个人都是自由且有尊严的,苏埃伊里主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他要杀了所有神明。 人类平等,神明死亡。 格杀勿论。 真正意义上眾生平等。 “我一直很想问了,他把自己置於何地?”燕锦安不理解也不尊重,“世界和平就必须牺牲一方,我们也选择不了自己会不会拥有异能,凭什么要我们去死啊。” 他的理论太过极端,虽然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类的追捧以及人类联邦的支持,但太不现实了。 总有人想要成为神使。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吸收灵核成为神使是一条极其迅速的上升路径,拥有灵核,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压迫者,成为顶厉害的上流人士,这太轻鬆了,以至於无时无刻不有人追隨神明。 信仰神明的人也很多,怨恨神明的人也很多。 这是一场衝突。 北美异能基地和地下城的建立也有苏埃伊里的一份功劳,因为他当时统治者东欧及其北亚整整六分之一的陆地面积,钢铁洪流席捲一切,趁战爭刚刚结束绝大部分神明都元气大伤需要静养的时候,他点燃的星星之火最终燎原。 北美异能基地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是那混乱的十年战爭,欧洲亚洲为主战场时,北美的人类动起来了。 阿米瑞恩没有关注他手下人的动静,他自认为北美掌握在他和伽纳答手中,打发战爭財努力发展北美,工业的迅猛发展和各地知识分子进入北美地区,异能抑制器成功问世,史称人纪元年。 原子弹问世很早,在人类为了地盘廝杀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但是被神明完全控制,这种天地同寿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被允许使用,可就算被严格把控非神明不可启动的武器也成为了神明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核武之下,眾生平等。 异能抑制器问世,隱藏了二十多年,向神明低头祈求灵核,然后牺牲自己不断试验改进,歷经千辛万苦,趁神明战爭落下帷幕,高高在上的神明元气大伤之时人类团结起来逐个击破,將他们全部关进北美异能基地。 苏埃伊里希望死亡。 人类没有同意。 地下城建立,灵核神核实验,他们希望拥有神力的是自己,以保护人类的藉口,进行神核转移实验——打造人类的神明。 贪婪。 “同为神明,你们总不能自杀吧。”蜀奕渝挑眉。 “那不能,人生如此美好,我们还没享受完。”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些许嫌弃的表情,江昼浙笑道,“苏埃伊里的理论算个屁,我们要走我们的特色——人神共处。” “人类与神明和平相处。” 这是个新鲜词语。 江申嵐认真听他们说。 “比如小椰子的水控可以净化海水,缓解很多地区缺水问题。比如沈辽金属控制,大力发展科研,还有阿桂的植物控退田还林,阿浙的风控能有效减少颱风之类的天气影响,晋哥的土控有概率预测地震减少死亡。”齐鲁掰著手指数。 淮苏淡淡道,“阿陇总是劝我为医学贡献,上帝之眼都不需要仪器就能看透人的身体。” “这么说的话,我適合去南方给南方人下雪?”沈陌黑冰控,他扬起嘴角,“看他们打雪仗有时候也很快乐。” “我当阴阳先生,辅助阿川破案!”楚湘兴致勃勃,“冤案惨案都不在话下!什么犯罪分子都別想跑掉!” 楚雾笑了,“那我的意念控制,岂不是职业小偷。” “老雾,你做点好事吧。”沈辽忍不住扶额,“再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章儿和闽儿把你轰出去。” 楚章和林浮闽的眼神已经很危险了。 楚雾举手投降,“错了错了,乖乖们別学我。” 江申嵐微微蹙眉,“你们为人类做这么多,为了什么?他们给你们地位,財富,还是权力?” “囡囡哇——”江昼浙没忍住,隔空操控风流摸了摸他的脑袋,“財富有老粤,地位和权力,真的有必要吗?” 不图钱,不图权。 江申嵐眼神茫然,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神殿与人类抗爭无疑是为了统治地位,要至高无上,要千秋万代。 “要世界和平。” 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楚章还有点无奈,任重道远,道阻且长,但她很认真地告诉乖乖们,“我们不为钱权,不为名利,为世界和平。” 丛林以黑暗的力量压制更黑暗的交易,山海城以神明的力量抵抗神殿对人类的压迫,洛之豫拼命推行的改革新政惠及万民,沈辽和云卿贵製造更加高端的机械提高战斗力,他们为了和平。 “这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我想你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无法理解。”云卿滇放下酒杯,“章儿姐姐说的对,你们应该去人类社会亲眼看看的。” 岭琼玉:“呜呼——” 沈陌黑:“你在高兴什么?” 岭琼玉哼了两声,高兴地多吃了好几口。 “办理身份的事情还需要几天,等豫哥来了一起商量,不急一时。”齐鲁给蜀奕渝夹了口菜,然后搬出酒,“先吃,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目前在场没有未成年的,喝就是了。 最开始犯迷糊的就是岭澳莲和岭琼玉,俩小孩喝了几口啤酒就有点晕乎乎的了,但是贪杯,岭桂溪忙著照顾燕景云,回头一看小椰子已经蹦起来去扒拉林当归了。 算了,麻烦小铃鐺就不能麻烦我了。 岭澳莲醉了也只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小口吃菜,然后继续喝。 林浮闽和楚章不算多,茶和酒混著喝,也没醉,有点上脸,她俩坐在一起聊天,蛐蛐这群大老爷们。 江申嵐平静地看著燕锦安和蜀奕渝三两下被不安好心的江昼浙和齐鲁灌醉,锦乖一言不合就是掉眼泪,一边哭一边嚷著“打倒阿米瑞恩!”蜀奕渝接话,“干掉神殿!” 两人对视,“乾杯!” 他无语地扭过头,瞅见淮苏盯著他看,端起酒杯冲哥哥遥遥一笑。 汐青源好久没回来了,坐在那里同汐藏源,祈新和旗蒙说话,四个人以前是在一起玩的,共同话题比较多,汐青源讲著丛林的一些事情,又是吐槽又是笑的,祈新说著山海城的一些事情,相互交流心得。 一旦喝起来就没个节制,一直到十一点,齐鲁成功喝趴一片。 岭桂溪受不了了,提前带著燕景云上楼睡觉,不想搭理这些人。 沈陌黑和沈辽都抱在一起了,一口一个“哥想你了”“老黑我也想你”“呜呜呜凇儿/凇姐还不回来”醉得迷迷糊糊的,楚雾抱住楚湘在他脑袋上亲了好几口,蹭著弟弟软乎乎的脸颊,抬起手指著庄园,“哥要给你打下这片江山——” 然后他被云卿滇揍了,点点也迷瞪了,她笑骂,“这是我的江山!” “呜呜……”楚雾哽咽,抱著楚湘,都睁不开眼了,“本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江昼浙从自己座位上跑到江申嵐旁边,淮苏眼见不好,起身要去阻止。 江申嵐只听他浙哥说,“囡囡,你猜你为什么姓江而不姓淮——唔唔!” 淮苏一把拽过来他,“醉了就滚一边去,我真该把你嘴封住!” “不行!”江昼浙就要说,“宝贝,我俩——” 淮苏一个手刃劈晕了他,直接拖走。 林当归生气,想把岭琼玉从身上掀下去,但是他掀不动,“你知不知道你多少斤啊!重死了!” “不管!”岭琼玉撅嘴,“铃鐺,我腰疼,渝哥那一脚踹得好狠,你帮我揉揉!我哥要照顾景哥,不麻烦他,不麻烦……” 所以你要麻烦我?林当归咬牙切齿,拽著他起来,“走,別碰我腰!我拿红油去,上楼!” 齐鲁稳坐,颇有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唉,没个能打的。” “打?我来打!”蜀奕渝一拳砸桌子上站起来,“谁要跟本大爷打架!” “咔!” 一道裂痕从他拳头下面蔓延到对面的云卿滇面前,下一秒,整张桌子对半裂开。 稀里哗啦得碎了一地。 齐鲁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第97章 恨意 这张桌子是中空的,下面一圈板子支撑著一块完整的大理石,一路碎过去震碎了支撑的旋转玻璃转台,才致使稀里哗啦成这样,桌子没倒。 “……小渝儿!”齐鲁猛地站起来,声音很大,把蜀奕渝和燕锦安都嚇到酒醒了,江申嵐瞬间扭过头,头脑风暴思考著该怎么保下弟弟。 坏事了。 “手给我看看,你使多大劲呢你这孩子,疼不疼,你看看都红成什么样了。” 齐鲁握住了蜀奕渝那只砸桌子的手,捧起来看看,他这一拳真的毫不留力,手指骨都破皮了,可把他心疼坏了。 江申嵐怔愣地看著他。 蜀奕渝好像还有点迷糊,他眨巴著眼睛看齐鲁,脑子艰难地转了转,他意识到自己不在神殿了,不会被罚了,他咧嘴嘿嘿一笑,伸出手去抱齐鲁,“不打架,哥哥不打架……嘿嘿,么儿不跟哥哥打架。” 他像个热乎乎的糯米糰子,钻进齐鲁怀里,声音也软软的,“哥哥~对不起哇么儿对不起,呜呜……么儿不是故意的,么儿不害怕,不怕不怕,么儿乖乖~” 齐鲁能说什么。 齐鲁心都化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打雷了?”沈辽刚睁开眼,被沈陌黑拽著后退,“老黑你发毒誓了?” 沈陌黑伸手推开他的脸,“啊对对对,我发誓这辈子跟你不离不弃被雷劈了……辽哥你喝了多少这都不醒。” “不行,不能离开我,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餵大的……” 沈陌黑:“……” 沈陌黑:“哥!!” 楚雾慢了半拍,整个人靠在楚湘身上,“我靠,阿米瑞恩打过来了?!” “没有。”楚湘都无语,“哥你醒醒,到你清理桌子的时候了。” “哦。”楚雾又坐回去,“收拾,我来收拾,宝贝我收拾。” “力气倒是不小。”楚章波澜不惊。 林浮闽嘆气,“都喝成什么样了,鲁哥带头劝酒,真的是,得让豫哥和秦哥来骂他们一顿才行。” “左右不过是桌子盘子,没什么大事,囡囡不用那么紧张。”云卿滇摆摆手,试图回忆这桌子多少钱,然后就是管他多少钱呢粤哥有钱,她也有钱,不在乎,打坏了一张桌子而已。 彩云之南有沈辽发明的智能管家机器人,非常高级的那种,程序都是他自己写的,所以彩云之南没有佣人。而在云卿滇,祈新和汐藏源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把庄园內的神使派出去镇守外面的要点。 这里没外人。 机器人忙活起来,清醒的人就带著醉蒙子去睡觉。 淮苏没下狠手,掐了两个穴位把江昼浙弄醒,丟到浴室里让他洗澡,扭头去收拾自己。晚上醉了酒,脑子乱乱的,想到江昼浙满嘴胡话,又嘆了口气——金陵的死亡,姐姐和自己精神错乱,他討厌自己,姐姐也自哀自怨自责,都不想让囡囡跟自己沾染上关係。 楚湘照顾他哥很有经验了,实在不行有他章姐一拳物理清醒,楚雾拾掇好自己之后一头扎在床上睡著了,浑身湿透了的楚湘叉著腰嘆气,楚章捏两下他的脸,“湘儿,辛苦了。” “姐姐快去休息吧。”楚湘打了个哈欠,“我睡醒再去给景云修復,一天能两次,爭取缩短时间……” “拉长时间也可以,你不能把自己累坏了。”楚章透过窗户望了一眼外面,“未来还长,湘儿。” 楚湘点点头。 “姐姐晚安~” “湘儿,晚安。” 至於楚湘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房门被打开,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楚湘眼睛都没睁主动往旁边拱了拱让开位置等楚雾躺下,然后一头扎进哥哥怀里的事情就不提了。 燕锦安虽然醉了,但是他乖乖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脱衣服洗澡擦头髮吹头髮上床睡觉,闭上眼睛之后天打雷劈都不会再惊醒他。 江申嵐把目光放在抱著他“哥哥哥哥哥”叫个没完的蜀奕渝身上,费劲巴拉踹进浴室里扒了衣服像是把鸡毛一样隨便冲洗了一下,也不用挑温度,不管多烫的水都不会烫伤蜀奕渝。 “烘乾你自己。” “不要!” “那你这么睡吧。” “要哥哥吹乾~”蜀奕渝又去蹭他,没见过这小崽子这么喜欢撒娇,“锦哥都吹乾了,么儿也要!” 关键时刻岭桂溪进来救了江申嵐一命,把蜀奕渝哄走吹头髮了。 “囡囡辛苦了,早点喊我一声,你快去洗洗休息吧。”岭桂溪回过头冲他笑。 长这么大了自然不好姐姐来管,但是哥哥们又醉得找不到家门,江申嵐自然选择亲力亲为收拾两个小崽子。 “景哥睡了?” “嗯,他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是躺下没多久就睡了。”岭桂溪用消音的吹风机给蜀奕渝吹头髮,红髮衬得他的手白皙又漂亮,么儿舒服得眯起眼睛。 “您也辛苦了。”江申嵐看了眼自己湿透了的衣服,转身进浴室洗漱。 等他换了睡衣出来,两个小孩钻被窝睡得很熟了,而岭桂溪已经离开。 白天睡得有点多,凌晨五点回去之后江申嵐不再失眠倒头就睡,一直到中午被林浮闽晃起来吃了口饭,又接著睡到四点,齐鲁他们来了,江申嵐才算是清醒过来。 现在他不困。 江申嵐打开衣柜,换了身衣服——岭澳莲財大气粗,早上要到了他们四个人的身材尺寸,下午过来就带了一堆合身的衣服——推开门出去,餐桌上太热闹,他不自觉地吃得多了一些,有点撑,走走路消消食也好。 彩云之南很大很大,园,水流,还有一大片草坪,房间特別多,江申嵐漫无目的地隨便溜达,想了很多。 他现在没有去碰那把枪的勇气。 云卿滇毋庸置疑的十指相扣,楚雾把枪塞到他手里时枪口对著他自己,淮苏痛心的拥抱,还有…… “囡囡。” 江申嵐回头。 淮苏里面穿著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绒服,他裹了下衣服,“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了一天,现在还不困。”江申嵐看著他走过来,“哥哥怎么不睡?” “刚收拾好,小机器人提醒我你在外面晃悠,我不太放心。”淮苏注意到他发尾还没干,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长髮,真心实意地夸讚道,“真漂亮,囡囡最好看了。” 江申嵐抿了下嘴。 “哥哥喜欢我的长髮吗?” 淮苏以为是江申嵐喜欢长发的,毕竟留这么长肯定时间不短,也不容易,他发自內心地支持孩子,“喜欢的,喜欢得紧。” 他感觉到江申嵐的呼吸有些许不稳,只是淮苏也喝了酒,有些醉了,或者说被江昼浙传的,他没多想,只是轻抚囡囡的脸颊,“我的囡囡怎么样哥哥都喜欢。” 江申嵐注意到他的嘴唇好像有点红,还破了,冒出一点血。 “哥哥,你喝醉了,回去睡吧。”他把淮苏的手推开,眼神有些许凉薄。 淮苏眨了下眼。 他眼底白光一闪,【上帝之眼】异能发动。 “……”淮苏有些闹不准了,他心口颤得厉害,拽住江申嵐的手直奔最近的一间空臥室。 话不能憋著,能憋死人。 必须要说开。 “你告诉我——”淮苏的指尖隔著衣服点在江申嵐的锁骨左下方,他的【上帝之眼】看得很清楚,这里有个纹身,黑色的,印著三个字母。 nyk。 “新约克?”他很快联想到了那个傢伙,【数据控制】,让联邦的所有工程师加起来都无法入侵神殿的资料库,也是新约克攻击了联邦的卫星系统,平白地给神殿行了方便。 淮苏所理解的纹身,把名字印上去,是喜欢的含义,他忍住不皱眉,用平淡的语气问,“你喜欢他?” 囡囡喜欢的话……他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弄死那傢伙不让囡囡生气呢?不能因此討厌哥哥,但是淮苏这一刻只有杀心。 他怕自家孩子是真心的,只能忍住,別嚇到囡囡了。 “別害怕,你跟哥哥说实话,你要是真喜欢,我,我就等你腻了再杀……囡囡。”淮苏有点语无伦次,他看著那纹身著实刺眼,可是这个地方怎么会纹上去……棒打鸳鸯这件事情他第一次做,伤到囡囡了孩子討厌他了怎么办? “哥。” 江申嵐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喜欢新约克,我恨他。” 淮苏抬眼,这几息的时候,很多情绪从他的眼中掠过去,隨后,便是冲天的杀意。 他伸手將江申嵐搂入怀里,“受苦了,受苦了……头髮不想要我们可以剪掉,这个纹身也有办法不留痕跡,囡囡別怕。” “……我抖得这么明显吗?”江申嵐接受了这个拥抱,“哥,你在抖。” “是我在抖,是我害怕。”淮苏没否认,“囡囡喜欢长发吗?” “不喜欢。”他很直接地开口,认真看著淮苏的眼睛,“我一点都不喜欢,打理起来很麻烦,要小渝儿烘好久,而且很容易被扯到——新约克喜欢扯我头髮。” “我也不喜欢拥抱,他每次都抱得我好痛。我也不喜欢牵手,他会掐红我的手指,还有……” 江申嵐忽然闭上嘴,他觉得自己再提新约克,淮苏现在就要提刀杀到欧洲宰了那傢伙了。 “哥。”江申嵐主动牵起淮苏的手,感觉到他的颤抖,江申嵐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但是哥哥可以抱我,可以牵我的手。如果哥哥喜欢我长发,也可以留下。” 爱不爱真的太明显了。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淮苏逐渐看不清了,他碰住江申嵐冰凉的手指轻轻吻住。 “会报仇的。”他轻声说,“我会把他抓过来,让你亲手报仇。” “好。” 江申嵐抬眼看他,忽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哥。” “嗯?” “你们主张人神和平共处,这其中包括神殿吗?” 淮苏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原则上是包括的。”淮苏忽然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但是原则在我们手上。” 江申嵐露出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笑容。 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內,原则在剑锋所到之处。 …… 这样懒散的生活过了几天。 直到除夕那天,四个孩子的身份信息终於搞定了,至於用了什么办法,这里作者也不知道(摊手)。 江申嵐漂亮得惊人,淮苏只能勉为其难给囡囡化化妆,画丑一点。 目前还不需要,先回去过年。 不是长安城,这个不安全。上元城也有点危险,所以他们选择了距离纷爭地稍微远一点的幽州城,那里有迟钟的府邸,战爭时期转让变卖出去,落在唐家手中,被唐晋原拿走了。 没错,唐晋原的唐,是唐家的唐。 这座王府有个名字,叫【永和】。 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占地面积不小,因著唐家在联邦权势滔天,知道这里住了一位老爷子辈分的位高权重之人,以隱世之名,都不敢叨扰,唐老爷子也不允许联邦其他人把手伸过去。 幽州城的市长干部之类的,这么多年没遇到过那位老爷子的插手公家事,不塞人也不欠人情,只有唐家分公司供应资金,无伤大雅,久而久之没人去管。 永和是有临时佣人的,打理园,打扫卫生,隔一段时间来一次,保持乾净就行了。 在他们回来之前,唐晋原又找了些人清扫一遍,重新收拾了衣服。 飞机直达幽州。 除夕,不管怎么样,都该放假了。 在那之前,岭澳莲先回了一趟长安,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与岭穗粤和岭紫荆一起过来。 寧回想过把鹤衍和迟钟一起带回去,可惜鹤衍冲她摇头,只能作罢,她收拾收拾回家,接唐晋原和秦杉时一起走。 蜀奕川,沈凇,淮安晚先回长安开会,写总结报告,紧赶慢赶在除夕那天放了假。 燕霽初申请了一个长假,这些年攒的假期全用了,放了两个月,他已经在提交辞职申请了。但是上面总是来人试图劝告他好好干——毕竟联邦从哪找一个个人作战能力指挥能力大局观品德和背景都挑不出来一点毛病的四十岁正当少年的指挥员啊! 你才四十!正是打拼的年纪!辞什么职啊! 除夕那天,联邦总算是爭论出来一个所以然了,安良笙大手一挥回家过年,下面人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洛之豫和云卿贵是最后到永和的。 第98章 沉默的爱 燕霽初幻想过很多孩子们在神殿的生活。 他和楚章选择进入军队,人类的武装力量必须有他们的眼线,不能完全被动,还要爬得高站得稳,要清楚人类的底线在哪里,能达到什么程度。 楚湘心疼姐姐从一个小兵摸滚打爬往上走,他想让她来丛林,丛林的根基已经很稳了,亚洲没有什么势力敢得罪丛林,楚湘希望姐姐好好的。 但是楚章说,总有人要去。 她生於南方,逃出原生家庭投靠迟钟之后一直被淮安晚带著,將江南女子的灵秀与温文尔雅学了个大概,忽略她的异能,家里人都认为她会做一个文职官员。 “雾哥在丛林,那是个黑暗的地方,利益,金钱,地位……太吸引人了。”楚章是抉择了很久的,她也在丛林待过一段时间,很清楚其中的运营,“我怕他陷进去。” “我得站在另一个极端,隨时把他拽回来。” 哪怕楚雾说自己肯定不会完全陷进去,不会突破底线。但是他一直在黑暗中,万一楚湘没拉住他,万一那些东西迷了他的眼,必须有人时刻叮嘱他,时时刻刻看著他,以防万一。 楚雾在极端黑暗中,那么楚章就要走向极端光明,以最快速度看出哥哥的腐败,抽筋拔骨也要將他那一丁点的邪恶割下来。 而燕霽初不一样,他生来就是將领,他是清王朝的边將之子,遗传了家族的领军天赋,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如果让燕霽初在战爭中长大,那么他绝对会是名留青史的一代名將。 战爭铸就他的血肉,胜利拼凑他的灵魂。 楚章倾向於单兵作战,她的异能会给她很大加持。燕霽初则是指挥作战,发挥所有人的长处,排兵布阵以一场艺术性的胜利完败对手。 他俩並没有同行,后期燕霽初在异能狩猎尾声进入北美,没有碰到燕景云他们四个。隨后是异能者占据欧洲,人类联邦撤兵又撤离居民,欧洲被封闭。 燕霽初平定北美的那些反动武装力量,军功显赫,调回长安。 长安是联邦的政治中心,无数人都想回来,这里才是联邦的中心,在长安才能联络世家大族,联络长安官员,武將需要信任。 在他人看来,这是燕霽初偌大的荣耀。但是他並不是很想在这里,他想去东欧,想去西亚,甚至是北非,他要去找弟弟们。 不过楚雾和云卿滇活跃在那边,燕霽初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他们都劝他留下,他只能放弃,留在了长安。 迟钟不见踪跡,孩子们单独在神殿,他们生活得好吗? 总归是不好的。 景云心思细腻,却喜欢闷在心里不说,他会照顾好弟弟们,但是谁在照顾他呢? 锦乖性子顽皮,多少得让景云操心,他会被迫变乖吗?儘管一直喊著锦安乖乖,但燕霽初还是喜欢崽崽闹腾一点,他要是乖乖躺在他怀里,那绝对是生病了。 囡囡被兄长姐姐养得金贵娇气,最受不得苦,么儿爬高爬低上躥下跳热情似火,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惹得那些人不快。 燕霽初表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太浓郁的思念,不似淮苏曾经失去淮金陵又失去江申嵐而双向情感障碍反覆发作求死不得,也不像蜀奕川控制不住的暴躁,每每大家说起孩子们无不心疼难过后悔的时候,他很理智,很冷静,没说过想念。 不说,不代表他不想。 不说,不代表他不心疼。 燕霽初没带什么东西回来,他几乎一下班就直奔机场,连家都没回,匆匆忙忙的,冷著一张脸,把试图留下他再劝一劝別辞职的领导嚇得不敢拦。 景云伤了灵魂。他单是想起来这件事情,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下飞机,见到来接他的齐鲁,燕霽初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齐鲁嘰嘰喳喳得一直在说,把这几天的事情一股脑倒给他,弥补燕霽初不在场的遗憾。 他口才很好,讲得生动形象,但是並没有得到多少燕霽初的回覆。 “霽哥啊。”齐鲁说,“你理理我啊。” “我在听。”他的音线冷得像是战场上的將军下达命令,没有人情味又毋庸置疑。 “给点回应,你不该笑一下吗?哭一下也行啊,老川抱著么儿都撒不开手,他说他来的路上做梦自己没认出来么儿冲他开了一枪,心碎了一路,哭得老惨了。”齐鲁没好意思说被感染得他们一眾人也跟著落泪。 蜀奕川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这个破班一天也上不了,要不是淮安晚强按著,他都要撂担子去他丫的了。 见到蜀奕渝的那一刻,回忆纷至沓来,他看著么儿乖乖地喊了声哥哥,也不笑,也不闹,跟小时候惹他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多了太多的小心翼翼。 积攒了十八年的眼泪忽然就忍不住了。 “……”燕霽初试图让自己笑一下,这个渗人的笑容把齐鲁嚇得浑身起皮疙瘩。 “算了,不为难你了。”齐鲁打了个方向闪,“提前打个预防针吧,景云有希望恢復,只是要很长很长时间。锦乖还好,没受伤……大概吧,么儿悄悄跟我们说,锦乖回来之前被阿米瑞恩掰断了身体的骨头,后期被巴塔比什修復了,但总归是……天杀的阿米瑞恩,老子杀上欧洲第一件事就是满清十大酷刑给他轮流来一遍!” 好奇怪。 燕霽初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劲,他连心跳都是平稳的,呼吸也很顺畅,眼睛没有乾涩……就好像那天气急攻心晕过去的不是他一样。 “……哥,你这样我害怕。” 齐鲁扭过头看他一眼,发自內心地说,“最少你得有点反应吧……锦乖很期待与你见面的,总不能一会你还是这么冷著脸吧,会把孩子嚇到的。” 燕霽初目视前方,眨了下眼。 齐鲁嘆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自从燕察年战死,他霽哥就变得沉默寡言很不爱说话,豫哥都担心他哪天憋死。 所以燕景云被迟钟抱回来之后先送给燕霽初养著,但是景云性子也淡,后来又抱过来燕锦安,家里可算是闹腾一点了,阿霽的笑容也多了。 燕察年啊…… 逝者安息。 生者得往前走,得走出阴霾。 永和府邸。 听见外面汽车的动静,燕锦安显然更紧张一点,他抱著燕景云一条手臂,“哥,你给点反应,霽哥会不开心的。” 他听了他们讲燕霽初的往事,战爭时期的创伤太过痛苦,一下子失去了燕景云和燕锦安两个乖孩子——有些人不是不会难过,只是不会把难过表现出来。 “你哄哄他,锦乖,哄他哭一次。”唐晋原出餿主意,“这么多年一次情绪都不外露,我们很担心他憋出事了的。” 燕锦安用力点头。 淮苏心情糟糕的时候有江昼浙安慰,他小时候追在淮苏和淮安晚屁股后面长大。蜀奕川实在是缓不过来情绪的话也有云卿滇物理清醒,总归是有个倾诉说话的人。 燕霽初觉得自己年长,要坚强,所以不会外露情绪。 “……” 他看著向自己走过来的那个已经不再拉著他的衣角要抱抱的孩子。 长这么大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燕霽初身姿挺拔,下班也没换衣服就赶了过来,一身军装正气凛然,帽檐下那双黑色的眼睛把情绪藏得太好了,一点波澜都激不起来。 “锦乖。”他说。 然后没有了。 该说些什么……燕霽初心想,他应该好好敘敘旧的,问问孩子们过得怎样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他会在接下来的日子照顾好他们,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上神殿把那群傢伙全宰了给他的锦乖景宝报仇,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可是说不出口,他的爱和恨都积攒了太多,堵住了心头,被时光打磨得连稜角都没有了。 燕锦安等著下文呢,结果好半天没等到,他歪了歪头,疑惑,目光微微偏移看向后面进来的齐鲁。 齐鲁用口型说,抱他。 他需要一个充满热情的,炽烈的拥抱。 燕锦安接收到信號,开始后退。 在场所有人:“?” 齐鲁:锦乖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锦安小腿倒腾得很快,后退一段距离之后,在燕霽初茫然的眼神中,他忽然开始往前冲,几步之后一个起跳,伴隨著一声充满了想念、委屈和爱的“哥哥!!”—— 他扑入燕霽初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盘住他的腰,像是八爪鱼一样抱得非常紧。 “哥!” “嗯。”燕霽初接得稳稳的,一只手托住他的小屁股,另一只手按住了锦乖的后脖颈,回应了一声。 齐鲁顿时鬆了口气。 “哥!你不想我吗!你回来的最晚了!你是最后一个到的!”燕锦安抱著他耍赖皮,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我生气了!你得好好哄我!” “好,哄。”燕霽初闻到了他身上的阳光的味道,“锦安乖乖。” “锦安不乖~” “乖的,锦安最好了。哥哥知道错了,不该回来这么晚的,锦乖原谅哥哥一次。”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哼哼,好吧,锦乖原谅哥哥。”燕锦安从他身上跳下来,拉著他的手直奔燕景云身前,“景哥,你看啊。” 燕景云没有理他们,只是歪著头看墙上掛著的一幅画。他看了很久了,目光没有在谁身上停留过,只是在看周围环境,看地板,看椅子,不会搭理燕锦安。 燕霽初半跪下来,握住燕景云的手,家人把他照顾得很好,他的手很热。 “会好起来的,景云,回家了,有霽哥在。”他看著他,无端落下一行清泪,连自己都没察觉,內心的冰山融化了一块,“会好起来的。” 景云,回家了,你不用再强撑著了。 家人都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是除夕。 晚上自然是要吃大餐。 早饭之后包了饺子中午吃,饭后就开始准备晚餐,因为买菜晚了点所以菜价很贵,沈凇隨口吐槽了一句幽州城的菜价简直比长安城还要离谱,岭穗粤哪能因为钱让家人们受苦,当即每个人转帐几万买菜,买好菜。 因著唐家和苏家被联邦全面盘查而被迫失去了几个合作,华启没落井下石——他们知道这俩家很冤,所以岭穗粤哪怕亏损一点也想帮个忙,在不得罪联邦的前提下帮扶了一把算是卖他们一个人情好。 岭紫荆查到一点顾家的手脚,但是线索太少了,只能说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当是世家之间的廝杀吧。淮苏专心陪囡囡,楚雾老早飞回来,谁也没顾得上联邦,他们也就没有往顾家那里怀疑。 岭穗粤深吸一口气想要感慨什么,一口气吸进去蜀奕川切的辣椒气味,顿时眼红鼻子酸眼泪顺流而下,把旁边的楚湘嚇了一跳,“阿粤哭什么?华启要破產了?” “什么,华启破產了?!”楚雾闻风而来,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隨后他也被楚湘手里的辣椒辣哭。 楚雾跟岭穗粤面对面流泪。 蜀奕渝靠著厨房柜檯咯吱咯吱啃著小米椒,云卿滇示意么儿去亲岭穗粤一口,能开出隱藏款粤哥。 “什么叫隱藏款?”蜀奕渝不太理解。 “被辣得嗷嗷叫。”云卿滇轻描淡写。 蜀奕渝:“……” “我喜欢吃辣的,我哥不太喜欢。”楚湘掰了口红椒放进嘴里,“每次跟我哥吃饭都得先做他的再做我的,他嫌弃我的锅辣。” 无辣不欢到滴辣不沾,千杯不醉到一杯就倒,不吃香菜和最爱香菜的能跳起来干一架。 “所以团聚的时候会做很多种菜,用公筷除了讲卫生以外就是『沾了辣椒不许吃不辣的』和『吃了香菜不足碰没有放香菜的』,每年都因为这个吵吵。”唐晋原一边给崽子们科普,一边kuku往里面倒醋。 “……致死量啊。”燕锦安嘆为观止。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去准备正宗东北菜。”沈辽空有一手好厨艺却没办法发挥,他一边洗菜一边嘆气,“只可惜不太刑。” “豫哥好像到了。” “坏了,来早了,没让他去买包盐。” “……” 第99章 未来发展 洛之豫来得匆忙,妆都没卸,假髮也没摘,一身行政夹克,笔挺的正装更添威严,衣角都带著让人敬畏的气势,所过之处,仿佛连光线都为之避让,只留下一片属於他的气场空间。 他迈著沉稳的步伐走来,每一步都似带著千钧之力,如静謐深海中涌起的暗潮。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形的压力如重锤般砸向四周。 令人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闹腾的弟弟妹妹们安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不做饭的站起来参差不齐地打著招呼,“豫哥。” 厨房里的人也冒出头看一眼,“豫哥。” “哇哦。”燕锦安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坐在沙发上往燕景云身边藏了藏,“好嚇人哦。” 洛之豫的目光从四个孩子身上扫过,燕景云的漠然,江申嵐若有所思的打量,燕锦安偷瞄他,蜀奕渝不经意往蜀奕川身后藏,他深吸一口气,亦没有露出太多情绪波动,伸出手揉了一下燕景云的脑袋。 燕景云晃了晃身体,抬眼看他。 云卿贵在他后面进来,脱了厚重的袄,打破不知为何有些沉重的气氛,给了四个崽崽每个人一个拥抱。 他也化了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老一点,戴著眼镜一副柔弱书生气,说话又慢又轻,总之就是很容易给人好感。 “在这里还適应吗?”云卿贵揉了揉么儿的脑袋,“回家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豫哥脸色不算好。”蜀奕川凑过来小声问,“联邦出什么事了?” “会议我没有参加,但確实不算好消息。”云卿贵嘆了口气,“具体的等一会豫哥告诉我们吧,我先去换身衣服。” 他拉走洛之豫去卸妆。 其他人则继续准备晚餐。 秦杉时好像猜测到什么,皱起眉,把棋子放下,“不下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差一步就输了你不玩了,故意的吧。”唐晋原瞪他,“又玩赖,能不能有点服输的精神。” 秦杉时当没听见。 不过他也没去找洛之豫,耍赖不玩了之后还是选择等洛之豫开口说。 晚上七点,正式开饭。 迟钟不在,最年长的就是洛之豫,他坐主位,副位是秦杉时,隨后就没什么讲究了,谁想跟谁坐就跟谁坐,今年多了四双碗筷,少了鹤衍,定製的大桌子又拥挤了几分。 洛之豫卸了妆之后看起来更亲和,没那么威严了,待所有人入座之后,他倒了酒,举起酒杯,其他人紧隨其后,除了燕景云以外,在场三十三个人同时举杯。 “燕景云,江申嵐,燕锦安,蜀奕渝。” “欢迎回家。” 大家的声音並在一起,热烈,又发自內心地高兴。 “欢迎回家!!” 江申嵐眸色微动,他旁边的淮安晚侧过脸冲他笑,“囡囡,欢迎回家。” “么儿!欢迎回家——” “锦乖,回家了。” 燕霽初左边燕锦安右边燕景云,他揉了揉锦乖的脸之后,非常珍惜地牵起燕景云的手,小声说,“景宝,回家了。” 燕景云的眼睛动了一下,盯著燕霽初的手看。 沈辽做了个小玩意儿,他按了下通讯器,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炸起来,烟升空,將年味顶到了高潮。 以前,餐桌上的话题基本上就是各方交换消息,山海城预测神殿的动向,丛林搞南亚东南亚,华启各方发展遇到什么问题需要丛林解决一下,以及联邦未来的政策对他们战略的影响之类的。 蜀奕川先把临禾市的结尾讲了一下。 “姚家的亲戚朋友,甚至有一些街坊邻居,评价不太好的那些,这几天都有显露出了被感染的症状,变得充满攻击性,原本是在医院隔离的,有发烧症状嘛,医护人员被攻击力。”蜀奕川夹了口菜,红油油的辣,“不过医护人员是从联邦调过来的,战斗力一绝。” “有两三个被秘密押送联邦大厦进行实验研究的,我知道的只有姚念楠她弟弟,其他人,都被处决了。” “感染不可逆,这是高层传出来的消息。”蜀奕川嘆了口气,“死了很多人,整个临禾市都被肃清了一遍。抓了几个异能者,有一个咱们的人。” 从丛林的盘口中逮住的,有个人太囂张了,仗著丛林的名气在临禾市横行霸道,跳脚到了联邦头上。 蜀奕川悄摸问了下楚雾有必要保一下没,汐青源思考了很久没想起来这算是什么人敢代表丛林跟异能狩猎局硬刚,她摆摆手示意川哥处理了,別影响到丛林。 只可恨那人为了保命供出来了一个神使,用的是江昼浙的【元素控·风】,万幸是与伽纳答的灵核重了,没有引起怀疑。 这个盘口被毁了,楚雾因著弟弟们回来了心情好,对临禾市渗入也没那么多,投入不大,毁了也不在乎。 云卿滇有点在乎,所有神使她都在乎,这些孩子虽然不全是她捡回来的,但选择了山海城就是她养大的。云卿滇骂骂咧咧让蜀奕川把那个傻逼给解决了。 “玛伊雅弥初出江湖,闹的乱子不小,宴会那天晚上阿衍说自己头疼得厉害,感染对神明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头疼,她还没长大,未来异能有可能会升级,我们重点盯一下她。”蜀奕川建议道。 而后,他扭过头问蜀奕渝,“么儿对她有什么想说的吗?” 蜀奕渝张嘴就来,“自大的傻逼!” 他看起来非常生气,“除了阿米瑞恩,我最討厌她了!那个傢伙仗著阿米瑞恩宠她,天天找我们的事。要不是南哥,景哥和法布恩极力反对她使用异能对付我们,我们几个早就成了行尸走肉了。” 燕锦安疯狂点头,“就是就是,她的异能真的很討厌,所有被她感染的人类都变成恐怖片里的丧尸了,见人就咬!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原状,巴塔比什没有治疗过感染者。因为欧洲是他们的大本营,所以玛伊雅弥没有在那里大规模感染,但是我知道他们去了非洲搞事情。” 江申嵐没吭声,他想说的两个崽崽都七嘴八舌说完了。 “南哥是?”云卿滇蹙眉,“南维耶里?他维护你们吗?” 迟钟在的时候有他护著,南维耶里名气不大,所以眾人没怎么听说过他。进了北美异能基地消息层层封锁,后来在神殿,才算是有一点关於南维耶里的动向。 他们並没有非常专注这个人。 没想到南维耶里会维护孩子们。 “嗯!南哥对我们很好!”燕锦安眼睛都亮亮的,“他会保护我们!” 南维耶里劝了很久很久,清除记忆,又是给江申嵐“下毒”又是往燕景云脑子里打精神控制的,再多一点感染还让不让孩子们活,这么多年也算是你看著长大的,迟钟都拜託给我们了。他费尽口舌地表示忠诚,因为他也打不过阿米瑞恩。 法布恩的话很简单。 感染不可逆,迟钟现在没死,如果未来有哪一天他回来看见他们四个人被感染,你猜迟钟会不会跟我们同归於尽。 他看得很开,甚至洒脱得都不在乎生死,把最差的结果摊开放在阿米瑞恩面前,“你怕死吗?” 怕死就別把事情做这么绝。 “得盯她,感染会是重点,无声无息的。”唐晋原点点头,“各位注意安全。” 楚雾和云卿滇对视一眼。 得想办法做掉她。 洛之豫道:“为了分担魔都的压力,临禾市还是会发展的,而且会被重点盯。华启,丛林,山海城,你们都得小心点。” 岭穗粤,楚雾,云卿滇同时道,“明白。” 秦杉时问:“这次开了这么久的会,最后结果是什么。” 洛之豫嘖了一声,放下了筷子。 “我也说不准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钟哥的能力对议会公开了,可不同於我们所知的任何能力。” “联邦起了个名字,叫【曙光】,能力是断开灵核与神明之间的联繫。” 此言一出,眾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云卿滇率先反应过来,“能达到什么程度?” “会议上所公布的信息是,联邦所拥有的灵核不再受神明管控自爆,完全被使用者控制。”洛之豫道,“联邦开会就是为了探討该如何使用灵核,谁有资格使用。” 自从联邦研究出提取灵核的技术之后,联邦大厦就储存了很多灵核,因为距离太远並且没有被第二个人吸收,神明也察觉不到。 他们虽然知道神使被抓住会损失灵核,也没特別在意,总归是联邦不能用。没有增加敌方战斗力就好。 但现在这个消息出来,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方的损失会成为敌方的力量。 这就太不利了。 “山海城要减少与联邦合作。”云卿滇咬牙切齿,“省得背后捅我们刀子。” 祈新和汐藏源点头,两人努力吃,万事有点点姐这个最强大脑掌握。 楚雾问汐青源,“小青,咱手下有多少神使?” “三十一人。主在西亚,东欧和美洲。”汐青源略一思索,很快报出来数据,她微微皱眉,“其中有八人使用的灵核与神殿没有重叠,专属我们。他们镇守要点,不能轻易调动。” 这太棘手了。 燕霽初问道,“最后商议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异能狩猎局要重组了。”洛之豫看向蜀奕川,“你有消息吗?” 蜀奕川:“这太震惊了,让我缓缓。” 沈凇咬了咬筷子:“重组的意思是?” “还是异能狩猎局这个名头,由闪耀担任局长,从各大军校和部队中选拔出综合实力最顶尖的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年,专门使用灵核,对抗神明。” 洛之豫捏了捏眉心,“目前只是內部消息,连文件都还没有写出来,我估摸著八九不离十了。”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算不算是人类接受了异能?”岭琼玉发问,“阿衍哥呢?联邦怎么对衍哥的?” 寧回道,“同意他留在迟钟身边了,不过二人都是隱匿的状態,联邦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她苦恼道,“大概算是接受了吧,可我觉得不太对劲,阿衍的反应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这个异能狩猎局需要安排人进去。”楚章喝了口饮料,“不过他们是需要使用灵核的,这个就跟我们无关了,我们不能使用灵核。需要找信得过的人类,点点,雾哥,阿粤,有什么推荐的人吗?” “什么时候选人?”岭穗粤盘算自己手底下的人类。 洛之豫:“最初的预想是过完年六月份第一次海选。筛几轮之后统一训练,正式確立的话预计是三年之后。” 岭穗粤脸上犯了难,“六月,太快了。这个筛选力度不小,我不確定能不能选上。” 楚雾:“丛林有人,但是这个身份不好弄,这种筛人方式得把祖宗十八代查清楚。” 眾人静了片刻。 淮苏放下筷子,问道,“训练地点是在东亚吗?” 洛之豫摇头:“不是,去北美。实验灵核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东亚人多,不合適。” 北美啊,那好说了。 异能狩猎时期都把北美打穿了,所有贵族世家损失惨重一蹶不振,非常適合新兴力量发展。 “无法成为正式队员的话,可以成为外编队员。”他扫了眼齐鲁和左古陇,“比如,鲁哥去配备武器。这样的特殊部门一定会量身打造武器。阿陇跟隨医疗服务。”淮苏捏著下巴思考几秒,“我外调去北美联邦分部也可以。” 洛之豫地位高不能轻易动,他无所谓,有豫哥在联邦获得一手消息,他外调去北美也行。 “这估计得跟丛林正对上。”沈陌黑嘖了一声,“我们也在往北美转移力量,这块大蛋糕真是谁都想吃啊。” 淮安晚注意到了一点细节,“由闪耀担任组长,他负责培训吗?这个横空出现的上將可不像是会教育士兵的样子。” “有提到培训人员,这一点没有详细说明,我不太清楚。”洛之豫摇摇头。 凭藉惊人的第六感,秦杉时缓缓开口。 “我有预感,是迟钟。” “他会被调到北美。” 在神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转移迟钟。 第100章 误会 “几分把握。”洛之豫问道。 秦杉时顿了顿,像是在使用异能。 唐晋原猛地拽了一把他的手,“说了多少遍了不许用!豫哥別问了,我们隨机应变就好。” 江申嵐微微歪了下头。 “……没用,我只是在思考。”秦杉时慢吞吞地喝了口热水,“七成的把握。毕竟神殿已经混到长安中心了,转移迟钟是必然的,这次是个很好的理由。” 蜀奕渝挠挠头。 好像在说他。 “钟哥不是失忆了吗?”齐鲁怀疑,“失忆了还能教学?虽然他当年教我们教得很好。” “总归是有可能,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楚章道。 “我们的根基都在东亚,势力主要遍布亚洲,往北美伸手还需要时间。”沈陌黑撇了下嘴,“最少丛林还没站稳脚跟,三年……异能狩猎局需要三年,给我们三年时间发展也可以。” 汐青源道,“扩张速度太快也不好,虽说与联邦有些合作,但是这会让我们割出很大一部分利益的。” “华启又要扶贫了。”岭穗粤已经可以想像到发展北美所需的公路铁路机场等等公共服务设施,这些慈善活动的组织有一部分都是执行官把刀子架在这些大企业的脖子上逼他们出两倍的慈善资金修建的,毕竟在时以之前单单只是联邦政府出资修建根本建不起来。 “啊啊啊啊我的钱啊钱啊~亚洲还没捯飭好呢。”岭穗粤仰天长啸,“我快忙死了,淮苏你能不能来帮我分担分担。” “那得我换个身份。”淮苏给江申嵐剥虾,“让闽儿考虑考虑。阿桂不也閒著吗,支楞一下他。” 林浮闽一口回绝:“不考虑。” 她每天种养草悠閒得嘞为什么要去上班,谁想不开了要上班啊。 岭桂溪嘆气:“等小椰子高考完,我再回公司。” 本来他也是华启的总裁,实在是累了,岭琼玉又上高中天天奔波补习班,他就不干了,把工作丟给了岭紫荆。 “铃鐺——”岭穗粤隔著桌子喊,“当归哇,你大学学金融吧,哥送你去北美分部当总裁。” “我想学农业。”林当归眨眨眼,“或者动物医学。” 反正不学金融。 林浮闽的【万物有灵】最基础的就是跟动植物沟通,他喜欢黏著姐姐。 “哥,我学金融啊!”岭琼玉毛遂自荐,高高举起手,“我去北美,我去!我也要当总裁!” 看见他岭穗粤就来气,抓起抽纸隔空砸了过去,“数学考二十八分你还学金融?!工资六千你能算出来交税十三万,我都不够你亏本的!” 齐鲁哈哈大笑:“负债上班吗哈哈哈哈!” 岭琼玉嗷嗷喊:“哥你不能偏心!” 岭紫荆接住抽纸,放在转盘上,刚好抽一张擦擦嘴。 “我还有多少年退休啊……”岭穗粤掰著手指算,“我的身份,今年四十七,我靠我今年怎么才四十七!” 燕霽初勾了下唇角,举起酒杯冲他晃了晃,“四十七岁正是打拼的好年纪。” “……”岭穗粤:“疑似新的一年向我火力全开。” 齐鲁挑了下眉,“霽哥,这不像你能说出的话啊。” “因为我就是被这么劝的。” 蜀奕渝眨眨眼,拽了下蜀奕川的袖子,“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在联邦有一层人类身份,自然是按照那个年龄生活的,大家出门会化化妆做个偽装。”蜀奕川解释道,“你看豫哥刚回来的时候,都是六七十的老头子的外貌了。实际上更老,不知道有两百了没。” 洛之豫眼刀唰唰唰。 蜀奕川扭过头不看。 “没事,椰子,老粤不要你我要!”沈陌黑冲他喊一声,“不过你加把劲考警校找凇姐也行啊。” 岭琼玉手指对戳,“雾哥,黑哥,我就考这点分大概跟警校无缘了,你们收留我吧。” 楚雾在岭桂溪的眼神逼迫下咳了一声,“乖崽,你好好学习吧。” 他一直不鬆口给岭琼玉托底,就是因为岭桂溪要求小椰子好好学习,最少混个大学学歷,所以楚雾不能打包票让小椰子放下学业。 “上学这么难吗?”燕锦安有点打退堂鼓,“霽哥,我能不能不上学啊。我去丛林就好,电流逼问犯人我可在行了。” “不行!”岭琼玉第一个不同意,“霽哥!川哥!苏哥!不要放过他们!” 眾人一阵笑。 “倒是可以办理入学了,不在长安上学,难度係数小一点。”岭穗粤捏了捏下巴,“幽州,上元,魔都,还是穗央?或者小城市。” “咱们都在长安,谁照顾他们?”江昼浙问。 江申嵐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我辞职。” 沈凇,淮安晚,寧回,燕霽初,楚雾,左古陇同时开口。 楚章紧了紧拳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楚湘赶紧在他姐生气之前按住这个跳脱的亲哥,“哥你添什么乱!” 洛之豫也按住了燕霽初,“你不行,我还在想怎么把你调到北美,不许辞职。” 燕霽初撇嘴。 “阿陇,咱家就你一个医疗部的,你辞什么啊。”旗蒙见他杯子空了,又满上。 左古陇顶著黑眼圈,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旗蒙好像理解了,他扭过头,“寧儿,你又为什么啊,心理科不挺轻鬆的。” “再轻鬆能有不上班轻鬆吗?”寧回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有时候气得都想揍人,但是他们官太高了,揍不了,只能暗戳戳给豫哥报信。” 蜀奕川看了眼沈凇,又看了眼淮安晚,“不是,等会,你俩都走?那我呢?” 沈凇吐了吐舌头,“我老啦,要退休!不想上班!” “你老了?那我是什么,兵马俑吗?”蜀奕川怀疑人生。 “在长安上学的难度有多大?”秦杉时问。 洛之豫道,“不算太难,不过是担心孩子们控制不住异能,在其他地方我们能压下去消息。” “就在长安。” 秦杉时敲了下桌子,像是法官一锤定音,“就在长安城,跟小椰子和当归一个学校。长安的人间百態才是最多的,要看就看长安城。” 洛之豫思考片刻,觉得不妥,“孩子们肆意惯了,万一出些事情,不好办。” “这也是一个锻炼的过程。”秦杉时摇摇头,“不能永远依赖异能,回家了,不可避免要与人类打交道,得控制住自己。” “可是……”洛之豫紧皱眉头。 齐鲁高高举起手,“我来,我辞职,我去他们学校当物理老师,开异能控制著不就行了。” 洛之豫一口回绝:“上你班去。” “欸別这样,上班有什么好的,跟孩子玩才快乐。”齐鲁试图挣扎。 “我觉得学校缺个心理老师。”寧回非常认真。 左古陇两眼一亮:“校医室也不错。” “体育老师好哇,都不需要怎么上课呢。”沈凇积极踊跃。 祈新看大家都那么积极,绞尽脑汁想要融入进去,她思考了一会,很认真地说,“也许我可以成为化学老师。” 化学实验,会爆炸,她的异能是【爆破】,没有问题! 云卿滇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別想跑,山海城那么多事,怎么能把姐姐我丟下呢!” 祈新捂住头,金手鐲相互碰撞发出金钱的声音。 岭澳莲瞥见那套手饰有点眼熟,好像是前几年粤哥送的,心里盘算著赌石有没有开出什么好的宝石给祈新姐姐重新打造一套。 祈新姐姐最適合这些漂亮的珠宝了!岭澳莲非常喜欢为姐姐们设计衣服,哥哥们就算了,华启名下服装產业推出新款式的时候送他们一点就行。 “再过一年吧,明年再说,先让孩子们適应適应家里。”洛之豫有点退让,但不多,“你怎么想的,难得偏偏剑走刀锋啊。” “我们在长安长大。”秦杉时抬眸,“自然也想让他们看看长安。” 江申嵐敏锐得感知到哥哥们好像被说服了。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略有思索。 “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是你们两个。”秦杉时难得吃的多了一些,上次吐血又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要死的感觉,唐晋原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蜀奕渝抬起头。 “囡囡,么儿。”他微微蹙眉,“我以为会是伊塔利亚,他的擬態很容易混进去,到时候直接空间传送跑了。为什么是你们两个来?” 蜀奕渝:“可能他们贱吧。” 燕锦安:“不知道啊,一群傻逼。” 江申嵐:“……” 江申嵐扶额。 “事先说明一点,我们不记得迟钟这个人,在那天之前,从没听说过。”江申嵐將自己分析出来的一些事情挑挑拣拣讲了讲,“阿米瑞恩忽然让我们两个来联邦总部,混进去找一个叫迟钟的人。我们手里有空间锚点,最初的打算便是劫持一些非常重要的人换取迟钟——这个没有告诉阿米瑞恩,作战计划没必要。” “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淮苏皱眉,“首先你们就不知道迟钟对联邦来说有多重要,除非挟持整个上流社会,不然——” 他一顿。 江申嵐挑了下眉。 “……安小姐的宴会。”淮苏意识到什么,“真是……確实,你的幻境异能比伊塔利亚的异能更保险,一整个宴会的人……” 联邦不会坐视不理。 迟钟固然重要,但是世家大族的百分之七十的子孙辈加在一起,要比迟钟更重要。 江申嵐耸了耸肩,“预计是先在临禾市做些什么的,但是玛伊雅弥的a级神使忽然被抓,她要我们马上去联邦。也算是一种运气吧,恰好在那个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感觉一切都很巧啊,偏偏阿米瑞恩让他们去找迟钟,恰好被救了,恰好出现一群爱自己的人,恰好燕景云被迟钟击碎灵魂无法对外界做出回应,恰好…… 他们出现得太刚刚好了。 迟钟忽然就恢復意识,忽然就带走了他们,甚至有能力直接杀上神殿把燕锦安和燕景云带回来,有能力封印他体內的“毒”,有能力破开以撒的精神控制……恰好在迟钟之后还有人接手。 淮苏的上帝之眼让他感觉到了冒犯。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能在一瞬间看清他的所有弱点,能看到他的所有隱藏。 “……”江申嵐抿了下嘴,表面不动声色,“总之,我们確实有能力將迟钟带回去,阿米瑞恩安排我去也正常。” 云卿贵听完了囡囡的心理活动。 【读心术】確实不讲道理,也確实窥视隱私,但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江申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充满误会的事情呢。 云卿贵喝了口酒,在所有人说话之前道,“囡囡,迟钟一直跟著你们的。十五年都有他陪伴照顾,迟钟护了你们十五年。” 江申嵐的逃跑计划忽然顿住。 “异能狩猎时迟钟被重伤,被人类带走昏迷三年。我不知道这三年神殿做了什么让你们忘记了一切,但迟钟昏迷的这三年,我们也曾潜入神殿试图带你们回家。 ”云卿贵垂眸,“神使,甚至是我们亲自上场,总共十八次。” 燕锦安睁大了眼睛。 “折进去二十七个神使。”云卿滇恨得声声泣血,“他们也知道你们的存在,想要尝试一下,但都没有活著回来。新儿亲自去过,炸了半个山头,却也无功而返——他们把你们藏的很严实。” 祈新用力点头,她感到很难过,觉得自己没用,连哥哥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被迫离开。 所以山海城是最先暴露在神殿眼中的,他们知道亚洲还有不归属神殿的神明,实力不算弱。 因为迟钟的那场“鸿门宴”太过震撼,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异能,所以没有联想到迟钟手下的神明。 格里斯曾尝试与山海城沟通,都被云卿滇当做废话。 隨后山海城与联邦有些合作,神殿便將山海城归为神明的叛徒,人类的走狗。 “这不是偶然。”云卿贵说,“我们付出了很多,千难万险,千辛万苦,才找回的你们。” 不是偶然。 是必然,我们一定会带你们回家的。 燕锦安都快感动哭了。 江申嵐动容一瞬—— 紧接著他缓缓抬眼,看向云卿贵。 “你的异能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手脚发凉。 “读心术?” 你对我用读心术?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掠过自己的布局,只觉得更加心惊。 他所拥有的最后退路,都暴露在阳光下,任由他们指点。 云卿贵没料到江申嵐反应这么大,关也不算开也不是,“不是,囡囡,我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江申嵐对他的敌意,好像太大了。 第101章 挽回 “囡囡。” 你要回应我,江申嵐,每次都要回应。这样,下次他喊的时候,你就会条件反射得应答了。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喊我。明明是个女孩子的暱称,再说了我们在欧洲,欧洲人怎么会喊孩子这个汉语名称。 江申嵐不喜欢,他不让燕景云喊。 囡囡不符合他的气质。 他生气了,燕景云得哄,但是囡囡不鬆口,这个时候不喊,不定哪天又从他嘴里冒出来,“囡囡呀——” 江申嵐气得要打他,燕景云也不反抗也不跑,叮嘱他要回应囡囡。 为什么? 囡囡只有最爱你的人才能喊,我是最爱你了,我就能喊,以后也会有其他爱你的人,他们也能喊。 这时候,蜀奕渝和燕锦安从旁边冒出小脑袋,两个崽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囡囡!” 江申嵐一人揍了一拳。 只有最爱你的人才能喊。 ——“……小渝儿?”迟钟看了蜀奕渝一眼,又抬起头看江申嵐,面露疑惑,但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囡囡?你们不认识我了?我是迟钟啊。” ——“囡囡……”林浮闽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凉凉的,“受苦了,受苦了……” ——林浮闽伸手把他拥入怀里,“你们在外面受苦了——回家了,回家姐姐保护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別怕,囡囡別怕……” 那时候他还把一切寄托在燕景云身上,他听到了“囡囡”,他回应了“囡囡”,有这样强大的助力,是不是可以把燕景云救回来,然后听他亲口讲述过去,那段被他埋在心底,又传播给他们的曾经。 江申嵐信以为真,他甚至回给林浮闽一个拥抱,因为燕景云说会喊他囡囡的人都是最爱他的人。 可是……燕景云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灵魂都被迟钟打碎了,对外面没有了反应,无论江申嵐怎么问,他都不会开口告诉他真相了。 这一切都太巧了。 就这么在燕景云这里断了。 江申嵐开始怀疑他们的別有用心。 燕景云不能再保护他了,可是蜀奕渝和燕锦安是他的弟弟,无底线地站在他身后,与他同生共死。 江申嵐浑身都在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自己异能全无,像是漂泊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般欲言又止,淮苏的上帝之眼只是让他觉得冒犯,这个【读心术】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害怕。 他的退路,他的怀疑和犹豫,他一切的底牌都將暴露在阳光下,袒露在这些他无法確定是否能代表亲情的“家人”面前。 这种抓不住一切的陌生感让他心惊胆战。 他不敢赌这所谓的“家人”。 强硬的拥抱和新约克一模一样,被窥探的身体,代表侮辱和强迫的纹身直接被淮苏点出来让他的羞耻无处可藏,强行塞到手里的那把枪有多少可能性击杀这么多异能者,单一个云卿滇就让他们动弹不得。 也许是他们在急迫地示好想要补偿一切,可是他们又强大到容不得他说一句“不”。 未来被三言两语规划好,甚至没有他插嘴的权力。 我凭什么要去了解人类? 你们都这么做,便是对的吗? 燕景云,你能不能醒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要回应“囡囡”,你醒醒吧……景哥,我一个人害怕。 江申嵐站起身,往后退了退,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云卿贵,“你对我使用读心术?”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了这个拥有读心术的异能者。 这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被剖开心臟说的就是如此吧,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他心里想的所有东西云卿贵都知道。 “囡囡!”淮苏伸手去拉他。 但是被江申嵐使劲甩开,“別碰我!” “没有读心术!没有——” 云卿贵立刻反驳了这件事情,谎言埋葬了亲情,他只想要挽回一下,“你表情不对,说到巧合的时候你表情变了,我在联邦高层工作这么多年我看得出来!如果有读心术那我们现在何必如此躲躲藏藏,直接占据联邦不更好吗!” “是啊囡囡,读心术这么逆天的异能,我们多安排几个神使,神殿得多不堪一击啊!”淮苏抓紧找补。 淮安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勾江申嵐的手指,“囡囡……” 蜀奕渝嘴里还嚼著肉,分外茫然地看著这一幕,虽然他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么儿坚定不移地站在江申嵐身后,他一脚踹开椅子脚踩火焰一步跃起跳到江申嵐旁边,“锅!(嚼嚼嚼)(咽下去)嵐哥,怎么了!” 江申嵐並没有相信云卿贵的话。 话题跳度太大,他还在怀疑,云卿贵已经把他的疑惑解开了。 “哪有什么异能!”齐鲁站起来当和事佬,【眾生平等】异能一开,两手一拍,“瞧,现在大家都是人类。” 蜀奕渝和燕锦安同时一愣。 没有异能傍身,他们的恐惧感瞬间上来了。 这种不受控制感—— 燕锦安紧绷著小脸,站起来噠噠噠越过一群人跑向江申嵐,燕霽初伸手想抓,但是他又克制地收回了手。燕锦安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角,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子弹,“哥哥!枪,枪!” 齐鲁:“不是,等会,剧情应该这么发展吗?” 他懵了。 崽崽不是已经打开心扉拥抱家人了吗,怎么一点就炸雷说叛变就叛变啊! “阿鲁,撤了异能吧。” 秦杉时抬了下手。 齐鲁坐回去,关掉异能,开始自闭。 蜀奕渝抱紧哥哥,略有警惕,但是不多。 他觉得哥哥一直在颤抖,手也很凉,就握住他的手给他暖热。 江申嵐低下头看著淮安晚。 “……如果我们要离开,你们会放我们走吗?” 他说完之后自己都笑了。 话已经问出口,好像要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了。 这已经足够引起警惕了。 此话一出,眾人脸色皆变。 淮苏瞳孔骤然紧缩,江昼浙立刻扶住他,“冷静冷静孩子说气话呢,他只是刚回来,淮苏,冷静,深呼吸——” 淮安晚眼瞳都在颤抖,她咬了下嘴唇,“……你们要去哪?”晚晚难得乱了分寸,“哥哥姐姐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改的……囡囡,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 我的异能是【幻境】,我太了解幻境了。 你们的压迫感太强了,比阿米瑞恩还要强。 无声无息的蚕食比野兽般地撕咬更加可怕。 云卿贵再次將一切收归大脑,但他没有再开口,用悲伤又愧疚的眼神看著江申嵐。 “……”江申嵐摇了摇头,最后將目光落在燕景云身上。 燕景云无知无觉,手里抓著一根筷子,盯著玉筷子上面镶嵌的金饰。 “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一会。” 江申嵐轻轻拂开燕锦安和蜀奕渝的手,转身离开。 长发散落肩头。 燕锦安转动小脑袋思考几秒,回过头冲家人们摆摆手,拉著蜀奕渝跑走,紧跟江申嵐的脚步,“哥哥等等!等等锦乖!” “誒——”江昼浙伸了下手,什么都没抓住,他回头看了眼蜀奕川呆愣的表情,恨铁不成钢,“你倒是说句话啊。” 蜀奕川刚回家半天,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罢了,先吃饭吧。”秦杉时嘆气,“我去跟他谈谈。这么多年受苦了,警惕点是好的。” 这顿年夜饭忽然索然无味。 晚上十二点。 “你確定你一个人去?”唐晋原不太放心,“囡囡手里有枪,么儿和锦乖还有异能……” “你看,你这么快就不信任他们了。”秦杉时瞥他一眼。 唐晋原:“我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惹囡囡生气。” 秦杉时:“……” 他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秦杉时敲了下门,“江申嵐,是我,秦杉时。你睡了吗?我想跟你聊聊。” 里面有了点动静,是蜀奕渝开的门。 唐晋原没进去,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你倒不用害怕我做什么,你们也能看出来我身子骨弱得一拳就倒。”秦杉时坐在床边,“今天的事情,秦哥跟你道歉。没经过你的同意私自决定了你们接下来的道路,是秦哥的错。” 江申嵐已经洗漱好换成睡衣了,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又在燕锦安和蜀奕渝拼命说好话的情况下情绪缓和了很多,他低垂眼眸,“是我不懂事了,打扰了难得的年夜饭。” “我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好不好,就当是睡前故事了,以前有人给你们讲过睡前故事吗?”秦杉时保持温和的微笑。 燕锦安举起手,“有!南哥讲过,他跟我们讲战爭的事情,夸讚人类的伟大。” “他讲的绝对没有我讲的好。”秦杉时伸手揉了揉燕锦安的脑袋,缓缓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 遥远的东方,在那太阳升起来的地方,被邪恶又贪婪的神明入侵。 他们带著神使和信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挖走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黄金珍宝,烧毁了整个世界最辉煌的殿堂,奴役了最勤劳最仁爱的人们。 这片土地上的神明懦弱,腐败,割出血肉求和,尽情享受著高高在上的统治力量,蒙住双眼,不肯再听人类的哀嚎。 隨后起义爆发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起义的神明带著他的神使和信徒推翻了旧神明的统治成为新的领导者,对抗外敌,收復家园,然后人类其乐融融安家乐业!”蜀奕渝抢答,“这种故事南哥讲过啦。我们知道神明代表什么。” “才不是阿米瑞恩那种神明高高在上奴役人类,神明也是一种责任,我们接受万民朝拜和贡献,自然也要保护子民安居乐业。” 蜀奕渝撅起嘴,“但是我们並没有受到朝拜,所以我们没义务去保护。” 哈哈,么儿知道的还很多啊,但是不要急,等哥哥讲完。 各地爆发起义,簇拥新的神明抢夺政权。你们知不知道很多地区的神都会无差別杀死该地盘上的所有神明,以確保自己的统治地位。好好好知道就好……簇拥新神,对抗旧神,但是旧神是有外来者的帮助的。 新神死了很多很多,人类也死了很多很多。 总是要流血要牺牲的。 最后旧神被无数新神群起攻击成功杀死,胜利者加冕为王——在外来者的帮助下。 “所以最后还是外来者贏了?”燕锦安皱眉,“可恶!都该打死,让我去统一!” 外来者在每位新神身上都下了赌注,两盘押注怎么也不会输得太惨,最后的胜利並没有太出人意料。胜利者登基为王,隨后斩杀所有与他合作的神明,肃清地区內所有异能者,结局可想而知。 东方的日出之地,最终落了日。 他变成了傀儡任由摆布,这次甚至不同於上一次强硬抢夺,新神是自愿的,人类是自愿的,外来者胜利了。 “啊——”蜀奕渝挠挠头,“这算是什么睡前故事,能气死我哇!” 燕锦安试图从中找到道理,“所以警告我们要变强不能被外来者掌控?这个故事好像是清啊,爱新觉罗·清,那个神明不就是被推翻了。” 蜀奕渝:“我觉得是团结,新神团结在一起不就能干掉外来者了。但是让神团结在一起比让人类团结更难啊。神殿那边不就是阿米瑞恩一个人压著所有人,我瞧著南哥和法布恩都想破罐子破摔不干了。” “神殿要是团结起来还能有人类联邦?”燕锦安撇嘴,“就是因为不团结所以才和人类极限拉扯,异能狩猎都打成那样子了还想著背后捅刀子,服了。” “还有后续吗?”蜀奕渝拉了拉秦杉时的衣角。 秦杉时道:“后来,在那片土地上出生的孩子们,不会说日出之地的语言了。” “忘了本!”两个崽崽异口同声,“挖根了啊,哎呀真可惜。” 秦杉时只是笑,他看著还在思考的江申嵐,轻笑,“你们会说汉语,我感到非常开心。” 电光一闪,江申嵐猛地抓住了要点。 “……语言。”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对,语言。汉语,甚至是方言,我们四个人甚至是四种不一样的方言。如果一直在欧美生活我们是不可能学会的,有人在教,有人在教我们说汉语——” 他钻了这么多天的牛角尖,好像解开谜题了。 “是迟钟。”秦杉时说,“迟钟一直都在,只是你们忘了。” “別说对不起,我理解你的痛苦,囡囡做的很好,会保护弟弟,秦哥真心感到骄傲。” 秦杉时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先睡吧,一切都来得及。” 第102章 断绝过去 秦杉时又伸手摸了摸蜀奕渝和燕锦安的脑袋,rua来rua去,小孩跟著他的手一起晃来晃去,秦杉时宠溺得看著他们,“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早起床討要压岁钱呢,然后去逛庙会,有很多好吃的。” “压岁钱?”燕锦安歪头,“压岁钱是什么哇?” “压岁钱是春节期间哥哥姐姐给你们的钱。传说可以压住邪祟,“岁”与“祟”谐音,你们得到压岁钱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岁。”秦杉时解释道。 蜀奕渝想了想,“是不是圣诞节的袜子啊,把礼物放进袜子里,是圣诞老人!我们要往床头准备袜子吗?南哥会给我们送礼物,但是他笨笨的,会被我和锦哥现场抓包!就像这样!”他张开双臂往秦杉时身上一扑,没想到直接把哥哥压了下去,他单薄瘦弱得厉害,跟江申嵐不相上下。 “不是袜子,是红包。”秦杉时倒在柔软的床上,虽然没有摔疼,但是蜀奕渝多少有些沉了,压的他喘不上来气,“么儿快起来。” 燕锦安揪著蜀奕渝的后衣领把他拽起来。 “明天早上四点就开始放烟了,记得起床看。” 实际上过了十二点就开始放烟,不过他们在郊区,府邸的面积很大,再加上后期建造隔音效果很好,烟的声音就显得很小了。 秦杉时拢了一下外套,长发落在床上,被白色毛绒床单衬得更黑。 “秦哥。”江申嵐喊住他,眼都不眨地盯著那头柔顺的黑色长髮,“你为什么留这么长的头髮?” 秦杉时捻了捻,轻笑道,“因为我喜欢啊。” “我不喜欢。”江申嵐的眼瞳都在抖,他身后的长髮还没剪,“我不喜欢读心术,我不喜欢上帝之眼,我也不喜欢傀儡术,能不能不要对我用……我会乖乖的,我——” “好。” 秦杉时俯下身,额头抵著额头,柔声道,“我们现在可以洗去纹身,可以剪掉头髮,我们永远不会对你们使用异能的。” 纹身…… “洗去纹身很疼的……”江申嵐喃喃道,“我疼……” 他很怕疼的。 “不会痛的,我发誓。”秦杉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指放在耳朵边,“阿霽,小辽,香香,过来一下。” 游戏室里,眾人不睡觉三五成群地玩,有打游戏的,有打牌的,也有打麻將的,吵闹得不得了。尤其是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沈辽和沈陌黑对著飆歌。 “哼!哼!都怪你呀~~你也不哄哄人家吼吼!哼哼哼哼哄哄人家!” 粗獷的吼声搭配上激昂的音调,配词可爱,简直成何体统! “哼哼哼哼哼哼哄哄人家吼吼!人家超想哭的!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大坏蛋你好討厌~~~” 沈陌黑一拳捶上去,沈辽差点被捶出內伤,倒退十步原地躺下。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洛之豫手里攥著麻將,托著腮,面无表情地点评一句。然后瞥向故作深沉的齐鲁,再看看一脸深沉的楚雾和岭穗粤,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楚湘试图给他哥出主意,但他觉得这把没戏了,豫哥已经贏了一个晚上了,但是这几位信心满满自己下一局必胜。 林浮闽嫌吵闹,带著寧回,祈新,云卿滇,汐青源,岭紫荆和岭澳莲上楼做指甲,她最近新学了好几个款式,正好给妹妹们试试。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沈凇,楚章和淮安晚因为工作要求是不能做指甲的,前两位直女审美对此不感兴趣,淮安晚懒洋洋地提不起来兴致,她们和云卿贵,汐藏源窝在放映厅里看电影。小莲儿手里有好多没上映的电影,正好打发时间。 听见秦杉时的声音,燕霽初起身,感觉到有一点压力,回头一看,燕景云的手垂落在沙发上——他刚才是不是拉著他的衣角? “景宝?”燕霽初弯下腰,把手放在他面前,“牵著我。” 岭桂溪看过来,微微蹙眉,眼神略有期待。 燕景云经过楚湘这么多天的治疗,稍微有一点反应力,但是並不太明显,最多是餵了吃饭,牵了走路,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地守著,比刚出生的婴孩还没什么意识。 “……”燕景云视线移开,看著岭琼玉那边在打游戏。 “你去吧,我看著他。”岭桂溪往这边坐了坐,“秦哥应该跟囡囡谈拢了,你看淮苏一直在盯著你呢。” 燕霽初回过头对上淮苏的眼神,他微微点头,把沈辽从地上拖拽起来直接扛走。 “霽哥,我没醉……”沈辽试图挣扎,“给点面子。” 燕霽初隨手把人放下,沈辽被顶到了胃,有点犯噁心,砸吧著嘴,“叫我们过去干什么呢?” 一路风风火火来到臥室门口,刚好碰上岭紫荆从美甲室过来,大概只是简单得修了修,她经常保养手指的,“霽哥,辽哥,晋哥。” 唐晋原打开门,隨他们一起进去了。 江申嵐做了好久的心理假设,才扒著睡衣领子,露出那黑色的纹身。 几人听淮苏提起了,但是燕霽初一直没回来,所以没法无痛弄掉。 “我**斩了新约克的脑袋。”沈辽咬牙切齿,“傻逼玩意!” 燕霽初走过去,抬起手捂住纹身。 “別害怕,不疼。”他使用异能,那纹身一点点抽丝剥茧地开始消失,却在沈辽身上同样的部分出现。 先是刀口划开,刻上去,但是癒合之后没那么明显了,所以又再伤疤上纹了一层。 沈辽也很能忍痛的,可是这一次他真的痛得往外冒冷汗,锁骨下面本身就是薄弱敏感的皮肤,伤势的转移意味著他要承受同样的痛苦,刀划和纹身,再加上是囡囡承受的委屈,眼眶一酸,他竟然有落泪的徵兆。 “好了。”燕霽初说。 伤势转移完成。 “没有了!哥哥,没有了!”燕锦安忍不住欢呼雀跃,他伸手扯开睡衣领子仔细瞅了瞅,一点痕跡都看不见,他哥哥的皮肤细腻白皙,顶顶的漂亮,“哇!” 江申嵐伸手碰了一下,曾经的凹凸不平完全消失了,他觉得不可思议,“这是……” “我的异能是【交换转移】,將这个伤口转移到沈辽身上了。”燕霽初解释道。 江申嵐不理解,“那他……?” 沈辽直接凑过去让他看,他扒著衣领,露出纹身,另一只手化成金属,延展出刀刃的样子——在三小只震惊的注视下,纹身那一块也变成金属,他用手切开了锁骨下的皮肤,成功將纹身剜了下来。 没有血,金属化之后没有血的。 刀刻下去的疤痕,纹身的印记都很深,沈辽剜得也很深,最后几乎是一个大窟窿。 看得蜀奕渝浑身难受,“哎呀好疼啊,我看著就好疼!” “这是没有知觉的,宝贝。”沈辽並不在意,只是让身体匀称並不容易,所以带上来岭紫荆。 岭紫荆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在眾目睽睽之下,玻璃杯缓慢变成了金块。 “我的异能是【点石成金】,所有非生命体都能在我手中变成金子。”她解释道,將这块金子放在沈辽的伤口处,他使用【元素控·金属】將金子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填补空缺。 再撤去金属化,沈辽的身体完好无损。 江申嵐都看呆了。 “在咱家,有我和你们衍哥,鹤衍,阿衍,他的异能是【血肉再生】,受伤了能直接让霽哥转移到我们身上,这样我们就能很快很快痊癒。”沈辽揪了距离最近的燕锦安揉了揉脑袋,“所以受伤了要吭声,告诉哥哥,这样好得快。” 哪怕转移会让他们感同身受。 沈辽尚且可以用金属化身体隔绝疼痛,比如沈陌黑炸断了一条腿,他把腿转移过去,自己可以隔绝一层神经末梢阻隔疼痛,再融合金属拼接成一条新的腿。 鹤衍就真的是凭藉毅力强撑著了。 他真的很能忍痛。 “要剪头髮吗?”秦杉时问道,“闽儿的手艺不错,我们都是让她打理的。” 林浮闽閒来无事就研究这些,她为了学习还专门跟著岭澳莲的造型团队学习过,总之就是好玩,她还很享受。 “好。”江申嵐同意了。 化妆室里。 林浮闽拍了拍手,“好说,囡囡想要什么髮型?” 江申嵐没考虑过,“隨便什么吧,剪短就行。” 林浮闽手法嫻熟地操持著剪刀和烫髮工具,精心地为江申嵐设计髮型。只见她一会儿咔嚓咔嚓地修剪著头髮的长度,一会儿又细致地摆弄著捲髮槓,將江申嵐的秀髮缠绕其上。 “闽姐可以考虑考虑成为我的专属化妆师吗?”岭澳莲嘖嘖称奇,“我一个月开三万包吃包住包旅行。” “跟你干得早上四点爬起来。”林浮闽坚定拒绝,“我就是业余玩玩,別想誆我。” 原本就漂亮得万物失色的江申嵐,此刻在林浮闽的巧手下更是焕发出惊人的魅力。短髮略有些弧度,最下面留了点,在身后落下披肩长度修剪出狼尾的感觉,使得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漂亮得多了几分攻击力。 “好看!!”蜀奕渝凑过去,两眼放光,“好看!嵐哥好好看!喜欢喜欢喜欢!” 燕锦安惊嘆他嵐哥竟然能靠髮型削弱那一份柔弱,多了凌冽感,“哇——” “真好看,我也想剪了。”寧回摸摸自己的长髮,刚刚做造型打了个卷的,“算了,我还是喜欢长发。” “发尾可以扎起来,或者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再剪了。”林浮闽按著椅子靠背,看著镜子里的他,“天下竟真有如此標致的人,我今个可算是见到了。” “这样很好,不剪了。”江申嵐拢了一下发尾,“谢谢姐姐。” “嗨呀,客气。”林浮闽摆摆手,“让你哥看看,保证惊艷全场!” 事实证明林浮闽说得很对,江申嵐一出场震惊所有人。 大家都夸他好看,这辈子学过的所有夸人漂亮的话不要钱得往他身上堆,夸得江申嵐脸颊微红。 他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无理取闹,哥哥姐姐们都会以最真挚的情感面对他。 他的怀疑,害怕,犹豫,后退,他们都照单全收,然后继续捧著一腔真心,大声说著爱。 燕景云忽然动了。 他在没有任何人牵拉的情况下,自动走过去,走向江申嵐。 江申嵐歪了歪头,问道,“燕景云,我短髮好看吗?” “……” 燕景云忽然伸手抱住他,全身重力压过去,差点把江申嵐压倒。 后面的燕霽初眼疾手快地扶住两人。 燕景云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好像感知到,自己已经安全了。 没有人再逼著江申嵐留长髮了。 燕景云垂眸看著地板,又回到了刚刚那个戳戳动动不戳不动的的状態。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大家的精神都很亢奋,把三小只也拉过来玩游戏。 淮安晚坐过来,暗戳戳地问秦杉时,怎么跟囡囡谈拢了。 “我给他们讲了个睡前故事。”秦杉时给很多人讲过睡前故事,他年长,教养弟弟妹妹是他的责任,“一个关於根本的故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从小生活在欧美,身边所有人都说英语法语德语的情况下,为什么会说汉语呢?” 淮安晚不太理解,“他们肯定会啊,钟哥一直在,他们不可能学不会家里的语言的啊。” “这对我们也许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但別忘了,他们已经不记得迟钟了。”秦杉时说著,淮苏,江昼浙,蜀奕川和燕霽初也凑过来听,“不过囡囡没有完全放鬆,他希望我们不要对他使用异能。” “……我知道了。”淮苏移开目光,“当时喝了酒,有些醉了。我怕有些话说不开產生误会,最后闹得和金陵一样……” 他和淮金陵都是一样的倔强脾气,吵了架谁也不搭理谁,也不开口解释,也不服软,就这么僵持著,直到最后淮金陵救他而死,淮苏都没有將抱歉说出口。 他跪在地上恨天恨地恨他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肯服软,金陵好好时候从来不让他这样抱著他,从不肯乖乖的靠在他怀里。 他去世之后,迟钟把江申嵐抱给他。淮苏把所有的爱把所有的包容都给了囡囡,只是深夜里,摸著他软软的脸颊,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弟弟,在他怀里慢慢变冷。 金陵,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哥哥了,学会怎么去爱了。 可他还是让囡囡感到了冒犯……淮苏不受控制地拽住江昼浙的手,有些喘不上来气。 第103章 睡前故事 淮苏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缓了缓情绪。 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微微颤抖著,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拔河,用尽全身的力气忍耐著那排山倒海般要將他吞噬的情绪。 “……金陵。” 意识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淮金陵走过来,半蹲下来,握住了他那只攥紧的手。 淮苏的眼神中满是挣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像,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著克制,似乎只要稍有鬆懈,就会被黑暗彻底淹没。 “淮苏?”江昼浙掰开他紧握的手,以免指甲抠破血肉,“冷静点,淮苏,你好好看看,那是囡囡啊。” 江申嵐感到疑惑,他偏过头问江昼浙,“这是……怎么了?” “双相,好像有点復发。”江昼浙抿了下嘴,“从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经常发抖,头几天还能稳住,现在感觉……淮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能。”他低著头,眸子里倒映著江申嵐的面庞,“金陵,我听见了,囡囡……” 江申嵐蹙眉,“哥,你好好看看我。” 淮苏定定地瞧了他片刻,意识好像清醒了,他准確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江申嵐。” “嗯,对了。” “囡囡。” “是我,是囡囡。” 淮苏点点头,又闭上眼睛,“对不起,囡囡,我不会再用异能了,对不起……” 江申嵐眼眶一红,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许无理取闹了,“我……” 可他又迈不过去这道坎,做不到完全敞开心扉供他们观阅。 蜀奕川在一边的沙发上和他的么儿一起打游戏,蜀奕渝不太会玩,蜀奕川也一直走神看那边。 忽然小孩悄摸凑到哥哥面前小声问,“哥,吃饭的时候,那个人,嗯……最后跟豫哥一起来的哥哥,不记得叫什么了,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呀?真的不是读心术吗?” 燕景云和江申嵐有其中一方在的情况下,不需要他动脑筋思考问题。但是不代表他的小脑袋不会转动,蜀奕渝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人话题跳转太快,就好像把嵐哥的所有心理活动都玩弄於股掌之间。 江申嵐只是提了安小姐的宴会是他们的运气,云卿贵就跳转到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混入神殿去救他们四个,不是巧合。 “……”蜀奕川放下游戏机,看向江申嵐,他承认了,“是读心术。” 蜀奕渝没什么太大反应,意料之中,读心术就读心术,他没啥不可见人的秘密。就是吧……他抿了下嘴,这么多天都听哥哥姐姐们如此正义地守护人类世界,要是知道他以前生气发疯直接活生生烧死了人类会露出什么表情。 有点好奇。 但这不能怪他,毕竟人类把他们关在北美异能基地这么多年,他烧了几个人算什么。 “他叫云卿贵,云朵,卿卿我心的卿,贵重的贵,和点点年龄相仿,出生地也比较近,所以取得名字很像。就比如我们两个,你在我家乡那片出生的,你刚出生我就照顾你,所以你跟我姓。” 蜀奕川,蜀奕渝。 么儿掰著手指头思考了一会,“蜀,云,岭,林,淮,江,楚,沈,燕……看出来是谁养谁了。”他眨眨眼,“咱们为什么不都姓一个姓啊?” “大家出生地不一样,在成为一家人的之前有很多人都是有名字的,比如说湘儿,老雾,没必要改。”蜀奕川解释道,“我在遇到钟哥之前,就姓蜀,知道巴蜀地区吗,那是我们的家乡。过几天带你回家看看。” 蜀奕渝往他身上一歪头,靠上去,“哥,我能不能恢復记忆啊?我好像想起来过去啊,想起来了是不是就能……”他顿了顿,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 “应该是希安兰娜的【遗忘】异能,这个目前还真无解,只能等钟哥回来看看。”蜀奕川遗憾地摇头。 蜀奕渝嘆气,“我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忽然换了方言,“锅锅,窝不怕嘍,窝现在睡觉觉不怕嘍。” 他看著江申嵐握著淮苏的手安慰他,小声说著什么,淮安晚和江昼浙也在说话。 “锦哥也不怕了……”他扫视一圈,哥哥姐姐们都静静地看著淮苏和江申嵐,没有打扰,“景云哥哥,也不害怕了。” 燕锦安扒著燕景云的手,靠在他身上。 燕景云时不时摸摸锦乖的脑袋,但是眼神无光,没有聚焦在他身上,完全是一些本能反应。 “霽哥。”燕锦安喊了一声。 燕霽初扭过头,把视线从淮苏身上收回,看向他,“怎么了?” 燕锦安盯著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悲痛的表情。 ……完全没有,他哥哥真的太冷静了。 “没什么,就喊喊你。”燕锦安摇摇头,“霽哥。” “嗯。” “霽哥。”燕锦安说,“这个我替景哥喊一声。” 燕霽初不断回应,“嗯,霽哥在。” 等楚章她们看完两场电影出来,也差不多到了四点,该点菸了。 见三小只的情绪都还可以,楚章挑了下眉,走过去戳了戳楚雾,“哄好了?” “嗯。”楚雾今晚输得乾乾净净,前半场输洛之豫后半场输江申嵐,他都不知道囡囡怎么做到总归五把游戏三把都是天胡,洛之豫也玩不过这运气值。后来换人,林浮闽换下去洛之豫,岭桂溪换掉江申嵐,才算是正常玩了几把。 当然,楚雾一点没贏。 “秦哥跟他们讲了个睡前故事,最后引出是语言,崽崽们会说汉语,证明这么多年是有人陪在他们身边的。囡囡想开了一点,想开了就行,警惕点也好,换我我也不信。”楚雾隨手从桌子上摸了根烟,不知道谁放的,他点燃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眼楚章。 楚章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楚雾手一抖,立刻掐烟,“我错了。” “戒了半年了,还没成效?”楚章皱眉。 “看不见烟还好,看见了就总想摸一下。”楚雾把这一盒烟全扔垃圾桶里,“估计是豫哥拿的,他压力太大了偶尔抽一根。” “你抽菸,湘儿一直跟著你,对他身体更不好。”楚章每次见了都得念叨好一顿,“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誒誒,好嘞,再也不会了。”楚雾连忙道,他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搭在楚章的肩膀上,“章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创办丛林的时候,秦哥给我们讲的睡前故事。” 楚章当然记得,印象太深刻了。 本来是她和楚雾一起入手的,楚雾大当家,楚章就是二当家,虽然说这个称呼多少有点中二病吧,楚章是负责对外进攻的,她出了一次任务,干掉了很多人,满身是血的回来,冷著一张脸。 然后秦杉时就把她和楚雾叫过来,讲了个故事。 他说。 很久很久以前。 一个家庭,有哥哥姐姐和弟弟三人相依为命,相差岁数不大。弟弟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总是需要吃药。家里没有大人,钱不多,为了给弟弟买药,哥哥和姐姐鋌而走险,混黑社会。 起初只是在当地放高利贷,实力出眾得到高人赏识,一步步发展,做大做强,最后单飞开始创建自己的组织,钱大把大把地转,毒,,品,黄,,色,赌,,博,军,,火……没有底线,疯狂地赚钱,给弟弟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养得乖巧可爱。 哥哥和姐姐不让弟弟插手黑暗,自己却越陷越深。 “你们要知道,因果自有报应。” 楚雾当时点了根烟,思考了很久,他觉得秦哥在暗指什么,並没有明说,他问,“最后的报应是哥哥和姐姐死了?弟弟被仇家杀了?还是被正义围剿?左右不过一个死。” 秦杉时摇摇头。 弟弟其实不太懂哥哥姐姐在做什么,他是被养在温室里的朵,没有接触到一丁点的黑暗。他想要匡扶正义,想要从善——这是最开始一家人的愿望。 哥哥很支持他,所以弟弟自己开了一家侦探所,倾听来者的绝望,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帮助警察缉拿罪犯。 秦杉时把最后的结局告诉他们,“报应在弟弟身上,只有他死了,被恶鬼的怨气吞没了,因为哥哥姐姐作恶多端,没有底线。在弟弟死后,哥哥姐姐没了任何光明的束缚,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起各地衝突,用生命来宣泄自己的痛苦。生灵涂炭。” 楚章好像意识到什么。 “……秦哥,这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这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楚雾和楚章思考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一度想要放弃丛林。可迟钟当年说过,湘儿的异能【阴阳】弊端很大,灵魂天生有空缺,容易被孤魂野鬼抢占身体。 楚雾去走黑暗的路,去杀人,去弒神,让自己周身的煞气比鬼怪还要可怕。这样,只要楚雾陪著楚湘,就不会有不长眼的玩意敢靠近他的湘儿。 於是,楚章走向了另一条道路,她去救人,去匡扶正义,以另一种方式不断审视著楚雾,確保他不会陷进黑暗,成为故事里那个无恶不作的“哥哥”。 丛林的实力不断扩大,等沈陌黑长大一点后跟著楚雾处理丛林的事务,所以沈凇报考警校一身正气,叮嘱沈陌黑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后来是旗蒙,汐青源。旗蒙性格冷淡,適合出任务,汐青源就负责內部的大小事务,比较忙碌。 没有什么缠著湘儿,不会有所谓的因果报应。 可那个故事还是深深刻在了两人心底。 “预知……”楚章喃喃一句,“这种异能真的很,违背天道啊。” 所以从见面的时候,秦杉时就一直病殃殃的,从来没有好过,每次使用异能都吐血,近些年来更是,往往要昏迷几天,所以唐晋原说什么都不让他用异能。 这次给囡囡他们讲睡前故事,又是用了【预知】吗? “所以囡囡他们原本的结局,是不会说汉语了?”楚雾皱起眉,“东亚完全沦陷了,我们打输了……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神明,怎么可能会输?” “也许只是一个睡前故事。” “秦哥好像瞒著我们很多东西。” 楚湘抱著围巾跑下来,噠噠噠得往前冲,脸颊红红的,“哥哥!姐姐!烟,放烟啦!” 他扑过去,把围巾给楚雾和楚章戴好,笑得非常开朗阳光,就像是外面的小太阳,温暖著心臟。 楚雾笑了一下,“行吧,那只是一个故事。” 不可能成真的,他的湘儿不会出事的。 鞭炮摆了满院,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洛之豫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林浮闽,“没下达通知要炸死年兽吧?” “嗨呀这不是孩子们回来了,多放点助助兴啊。”林浮闽把烟放好,冲他笑了笑,扫了一眼,院子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她抿了下嘴,“……確实有点多。” 准备差不多了,蜀奕渝站在台阶上,一挥手,火苗散出去,瞬间点燃鞭炮。 瞬间响起的巨大鞭炮声把蜀奕渝嚇了一跳,扭头往回跑正好撞云卿贵怀里,他抬手捂住么儿的耳朵,动了动嘴,吵闹得听不见他的声音。 嚇到了? 蜀奕渝看懂了嘴型,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哇靠在东欧火,,拼的时候都没这动静啊!! 知道的这是在放烟,不知道的还以为开战了! 燕景云很明显表现出了害怕的情绪,燕霽初拉著他回客厅,景宝视线来迴转动,攥紧了燕霽初的手一点都不放。 “有情绪反应是好事,哪怕是恐惧。”左古陇看到了这个情况,走过来给燕霽初解释一下,“你打他,他知道哭了,就是在好转。” 燕霽初是下不去手的,他心疼都来不及。 鞭炮在外面炸了十几分钟。 “闽姐你这是买了多少啊?”岭琼玉想到鞭炮是要从初一放到十五的,也就是说库存还有很多很多。 “没多少。”每年她都这么说。 隨后是发红包时刻! 洛之豫依旧是发红包的,每年都破费一笔,每个人六千六百六十六,寓意著六六大顺。 然后是唐晋原发,没有豫哥的分,秦杉时发,没他俩的份,燕霽初,齐鲁,淮安晚,淮苏…… 岭琼玉年纪最小,收了一大堆,还没小几秒,被岭桂溪“哥哥给你保管”全拿走了。 小椰子嚎得好伤心。 岭董事长財大气粗,红包沉甸甸的非常厚重,江申嵐打开一看,一块金砖。 纯金砖。 “……”壕无人性。 第104章 祈福 林浮闽把孩子们的长命锁握在手里。 她的异能是【万物有灵】,除了动物植物会对她开口说话之外,还会遇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与湘儿的【阴阳】差不多,她有时候也能看到灵魂,但没他厉害,也送不走,被那玩意念叨烦了脾气上来直接开骂把对方轰走,不愿去轮迴的灵魂总是带有不乾净的怨气的,粘在人身上不好。 当年打造长命锁主要是因为林当归。 她的小铃鐺生来不足,体虚,容易被怨气衝撞。 迟钟那时候斟酌了很久,决定让她来养这个孩子。 因为楚湘更容易沾染那些东西,不过呢他自己本身就是阴阳,有楚雾时时看著,总不会影响太多。 林浮闽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她出生的时候因为异能被当地人供奉成神,自那以后便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哪怕是被迟钟抱回去养著也没见她跟谁多熟悉,动植物要比人类更愿意亲近她。 刚开始,她手忙脚乱的,婴孩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喜欢,半夜哭闹著实把林浮闽折磨得够呛。白天抱著的时候都想扔了他,晚上躺在被窝里点著小铃鐺的鼻子,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 林当归是生病次数最多的,除了秦杉时药不离口以外,他就是最脆弱的一位神了。 但没关係,林浮闽细心地养著,哄著,终於把他养得比自己还要高了。 我的当归,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想著过去的事情,把几个孩子的长命锁攥在手里,景锦申渝加上她的当归,来到了殿里祈福。 其他人都在外面玩,看戏的,买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演,他们每年都会来玩。 每年林浮闽都会来祈福。 这个殿供奉的神不同於其他人类幻想出来的神明,神像是迟钟。 只是改造的太过,都没人能认出来。 林浮闽知道,她能看到神像上的一层金光,大概是有用的。她前些年发现了之后便年年都来,也没强迫家里面其他人过来,毕竟大家都是神,不太相信所谓的人类幻想出来的神。 庙里的香火味很浓厚。 林浮闽拜了又拜,她朝石像磕著头,一下又一下,脱下手套的手掌指骨冻得通红,碰在地上而后又双手合十求著离开他们十八年之久迟迟不归家的东方神明。 求孩子们一生顺遂平安。 求孩子们一生无病无灾。 迟钟,你保佑我们。 她最后带了一点私心,心里想著,求我的当归一生喜乐安康,就算不能也可以,灾病都冲我来吧。 林浮闽直起身子,手里握著长命锁,丁零噹啷很多很多,她抬起头看了眼神像,那层金光非常薄弱,几乎要看不见了。她又想到迟钟在外面艰难地生存,照顾四个孩子,怎么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最后还成了现在这样,记忆全失。 这世上没有谁无所不能。 林浮闽走出去,林当归就在外面等著姐姐,他低下头,乖乖让姐姐把长命锁戴在脖子上。 “姐姐。”林当归摘下手套,捧住她冷冰冰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戴我的手套。” 我的暖和。 林浮闽又想,她会为了她的当归,无所不能。 ——长安—— “早上要点鞭炮,吃饺子,发红包,出去玩。”鹤衍念叨著流程,“可惜长安不让点鞭炮。” “为什么?”迟钟往嘴里kuku塞饺子,他有时候怀疑鹤衍给自己下魔咒了,怎么他做饭就能这么好吃,每次都忍不住多吃点多吃点,这才几天呢就胖了好几斤。 鹤衍:“环境污染。” 迟钟昨晚的年夜饭都吃得撑了,今早自然不能让他再吃太多,所以舀的饺子比较少,他从鹤衍碗里偷了两个,“算了,烟我已经在“世界”上看了一晚上,就当是放过了。红包呢?” 鹤衍抬眸看他。 迟钟嚼嚼嚼,茫然,“嗯?” “你不会在等我给你吧?”鹤衍歪了下头,在他偷袭的瞬间端走了碗,“少吃点吧!昨晚吃那么多消化完了吗?” 迟钟揉了揉肚子,“消化完了,再来点再来点,吃完出去转转,我看“世界”上的庙会很热闹,长安有没有啊?” “有啊。”鹤衍看他嘴馋的样子,又分了一点过去。 那天宴会之后,迟钟隨便选了一套房子搬出来住,鹤衍自然是跟著。 还是按安良笙的说法,相互信任。 信任。 迟钟在家除了吃就是玩,连书都不想看,长安市內到处晃悠,主打一个放鬆自我。 昨晚的年夜饭只有他和鹤衍两个人,空落落的,不知道差了点什么。 “我要给你什么红包?”迟钟思考著,“年长者给小辈,阿衍,你知道我具体多少岁了吗?” 这个鹤衍还真不知道。 迟钟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一直都长这样,从来没变过。 “资料上写著三十。”鹤衍含糊一句,“反正我比你小。” 迟钟点点头,“行吧,那我想想什么红包。只要红包吗?还有没有什么特別的礼物?” 鹤衍对这个不挑,“你送的就行。” 十八年没发过红包了。 迟钟觉得这得好好准备一下。 吃完饭,照样是鹤衍做饭迟钟刷碗,他擦乾净手之后从厨房里出来,换了身衣服后,站在门口,等著鹤衍给他戴围巾戴手套。 几天的相处,就好像是一辈子那么长,鹤衍熟悉他的一切小习惯,这种照顾简直无微不至,深得他心。 所以迟钟不信鹤衍的说辞,他不信自己当年会杀了鹤衍。 阿衍对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只不过他旁敲侧击地问,问不出来什么,鹤衍什么都不肯说。 迟钟觉得肯定是联邦做了什么,这几天时不时把鹤衍叫回去开会,开会跟阿衍有什么关係啊,还不让我去。迟钟气呼呼的,只能在家里等他回来。 长安的古建筑很多,跟幽州不分上下。 迟钟慢慢悠悠地逛,手里拿著一串葫芦,这次他不担心会有人抢走不让他吃了。 “齐鲁去哪了?” 他还记得小年那天,齐鲁拉著他去不夜城看表演,那时候他想要吃葫芦,齐鲁还纠结,买了之后呢没吃两口就不让吃了,说他身体不好。 “好久没见了。”迟钟仰起头看著天空,天蒙蒙亮,景色很好,“他好像说过新年来找我的……” 鹤衍疑惑:“什么时候说过?” 迟钟顿了顿。 想不起来了,好像是说过……在一个公园里,他模糊的印象里有齐鲁期待的眼神。 “忘了。”迟钟没太在意,他最近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关於岭穗粤的,关於鹤衍的,关於楚湘的,甚至还有一些他还没有见过的人。 大概是联邦对他做了什么,迟钟通过念儿的回忆看到那天晚上他们围著他准备清洗记忆。 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 “他也回家过年了吗?” “嗯,大概是吧。”鹤衍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与齐鲁不熟,他只是一个小警察,而齐鲁是联邦武器研发部门的部长,两人没怎么见过面的,所以他的话语含糊,“人总是要回家过年的。” 也对,总统,司令长,都回家过年了。 “阿衍,你怎么不回家啊?”迟钟不自觉地问出来了。 他忽然一顿,“抱歉,忘了,我——” 鹤衍牵住了他的手。 你这里也是家。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长安。 迟钟咬了口葫芦,举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了看,隔著手套,却感觉到了热量。 古建筑这里有很多人,庙里殿里有人上香,供奉著神明。 迟钟好奇进去主殿看了看。 主殿很大,內部鏤空,摆著巨大的神像。 他的目光落在上方那座高大而庄重的神像,只见这尊神祇身形伟岸,直接站了三层楼高,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它拥有三个头颅,每个头颅都表情各异,或严肃、或慈祥、或悲悯;六条粗壮有力的臂膀分別伸展向不同的方向,仿佛能够掌控世间万物。 那威严端庄的神態更是令人心生敬畏之情,仿佛它正俯瞰著芸芸眾生,洞察一切善恶与是非。 迟钟感慨了一句,“真大啊。” 鹤衍瞅他一眼。 迟钟看著別人都在上香,歪了歪头,看向鹤衍,“要试试吗?求个平安什么的。” 鹤衍的眼神略微有些怪异。 他拉著迟钟往旁边走了两步,眼神示意他去看旁边的介绍。 迟钟疑惑地看过去。 【东方神明,庇佑华夏。】 “……”迟钟瞳孔微缩。 东方神明这个称呼……有点熟悉啊,好像是,我,来著…… 他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眼这个三层楼高的神像,三头六臂双眼散发金光,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沉默了很久。 “真的?”他內心抱著一点小小的,小小的期待。 也许东方有过很多神明。 鹤衍一口咬死,“是你。” 迟钟彻底心死了。 看著人山人海都来拜他,迟钟內心起伏很大。 虽然从念儿的记忆里知道了自己是东方神明,还是从鹤衍嘴里说出来的,但是他的异能不能用了,只剩下一个【曙光】和记忆残缺没什么能力的躯体,迟钟並不觉得自己真的是所谓的东方神明。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没戴通讯器,一般也不戴,迟钟不怎么喜欢往身上戴饰品。 鹤衍:“我不知道,异能狩猎,我不在场。” 行吧。 迟钟心大,想得开,目前没有麻烦事,他乐得清閒,管那么多干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交给以后的他烦恼吧。 “求求神明开眼,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神明保佑,不要让阎王勾走我孩子的魂魄……” “求求神明……” 迟钟听到了很多乞求。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 “有用吗?”他问。 鹤衍道,“这世界上没有谁无所不能,你也是。” 如果你无所不能,那么华夏大地不会陷入那么久那么艰难的战爭时期。如果你无所不能,就不会因为外界压力被迫“杀死”我们。如果你无所不能,我们怎会苦苦等待十八载。 迟钟“哦”了一声,看看自己的手,什么能量都没有,怎么瞧著都不像是神。 他又想,不对。 “一位母亲为了她的孩子是无所不能的。”迟钟篤定道,“我也会为了我的孩子们,所向披靡。” 鹤衍没吭声,只是手又紧了紧。 迟钟等了一会,等那个母亲上了香,走出去的时候,他追上去,想要给她一些钱財。 女人目露惊喜又惊恐,抱著自己病殃殃的孩子茫然无措。 “神明显灵了。”迟钟说,“他听到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贴著退烧贴的脑袋,露出一个笑,“你会健健康康地长大的。” 那孩子去抓迟钟的手,抓住了,握在手里晃了晃,嘿嘿地笑。 没多少钱,迟钟和鹤衍出门都不怎么带钱的,最后鹤衍想了想,把女人的联繫方式推给了岭穗粤,发发善心。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救人了。 华启明著面扶贫,山海城暗地里捡被遗弃的孩子,丛林救下来被拐卖的孩子送回去或者送不回去的留下来养大,都算是积德吧。 送走女人和那孩子,两个人又晃悠晃悠地走,迟钟把葫芦吃完,呼了口气。 “联邦希望我去北美。”迟钟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年六月份去,海选之后培养新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能培养什么新人啊……” “你陪我一起去吗?”迟钟问。 鹤衍毫不犹豫:“当然。” “在那之前,我想先看看东亚。”迟钟想一出是一出,“明天出去玩吧!先去——嗯,先去巴蜀,再去云贵,然后穗央,魔都,幽州,东北!我把东亚看遍了,再去北美。” “好。” “那订机票吧,我们回去收拾衣服。” “好。” “阿衍,你的家乡在哪啊?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啊?” “此心安处是吾乡。” 迟钟茫然地抬头,“嗯?” 鹤衍只是笑,並没有多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第105章 风云扰动 “世界”的热搜上,悄然登顶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件。 【迟到的正义算什么?】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纷纷点进去围观。 这是一个私人帐號发表了对临禾市事件的看法。 【小人物而已: 相信大家都有所听闻联邦在临禾市的大动静,根据官方给出的信息来看,姚念儿和姚念楠姐妹俩报復了自己的家族(也许不能称之为家族,只是跟自己有血脉的亲戚),报復了背后嚼舌根惹人厌的乡里邻居(个別一些人真的很无辜),姚念儿知法犯法故意使用灵核强行拽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因为感染的可怕,联邦必须採取强制措施来保障社会平安。 但是大家关注了这么久的新闻,有没有发现一个疑惑点。 姚念儿品学兼优,身为贫困户,她明显更有可能走分配生名额进入联邦大学,而另一位有概率跟她爭抢名额的学生是一位富二代千金小姐,人家去不去联邦大学都可以,这个世界这么多好学校,长安大学也很不错。姚念儿为什么要污衊人家绑架她谋杀她? 她站在了受害者角度,那位女生呢?拼搏十二年,考了那么高的分数,家里举办了盛大的升学宴,她明明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拥有更进一步的人生,只因为姚念儿这一场做局,全都没了。 而联邦现在对那个女生绝口不谈。 我私下里去打探了那个女生的事情,她原本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女孩,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有个不算小的企业,她自身也很优秀,音乐舞蹈都会一些,成绩又好,长得也很漂亮。明明一条鲜锦簇的道路就在眼前,飞来横祸,她的天都塌了。 父亲涉嫌谋杀,鋃鐺入狱,所有资產被查封拍卖。母亲从富太太跌落到打工艰难求生,她也失去了上学的资格。 一年半了。 公平呢?正义呢? 希望联邦可以对这件事情做出一个正面答覆。】 姚念儿的事情必不可免要上热搜,联邦公事公办每日匯报情况,底层群眾要有知情权——虽然事情都是往好的地方去写。 那么多人被带走搜查,范围性隔离观察感染情况,大过年闹得人心惶惶。也正是在这放假时期,群眾都閒得无聊,来点话题自然是聊得火热。 姚念儿的所有生活轨跡都摊开放在明面上了。 让迟钟比较疑惑的是,他听了这么多天,都没看到关於【丑小鸭】和水相先生的事情。 他找诺依打探了一番,诺依说並没有从姚念儿的通讯器中找到什么丑小鸭,她的灵核来源还是一个谜团,迟钟口头说出的【丑小鸭】,他们找不到实质性证据。 而那个水相先生,联邦也没查出来任何问题。 水相先生与唐家老爷子是故交,甚至长安上流圈子里的长辈他都认识,都相识,受邀来到联邦大厦忽然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指责说跟姚念儿有关係。老头睁眼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想骂人,但是看著闪耀腰间的枪,选择画个圈圈诅咒他。 “所以什么都找不到嘍。”迟钟啃著小零食,跟诺依说话,“什么证据都没有……我口头说的也不能是证据,还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鹤衍在收拾行李,“怎么了?” “水相先生,那个老头的事情。”迟钟撇了下嘴,“我看到了,绝对是他,这个傢伙跟丑小鸭有关係。但是我说话没用,没有证据……唉,证据。” 水相先生。 鹤衍想到了楚湘,他准备出去之后找机会联繫一下湘儿问问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那另外几个异能者呢?”迟钟问,“那天宴会上好几个异能者,查到什么了?” “已提取灵核,收容。”诺依把信息提供出来,提取灵核就意味著死亡,“通讯器的內容最后追隨到了苏家头上。” 苏家养子,苏家娱乐公司的两名流量艺人,四个人作案苏家占了三个,真的在劫难逃。 “……他们会怎么样?”迟钟慢吞吞地问。 诺依:“目前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苏家与这件事情有牵连,苏家的所有產业链都在被查,企业动盪得很厉害。” 迟钟默了默,想到那天晚上苏家长子苏锦辰认真道歉的样子,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如果苏家,嗯……確定了,受益的会是谁?” “长安的很多家族都会从苏家身上撕下来肉。”鹤衍替人工智慧回答这个问题,“苏家曾经是帝国的后盾之一,底蕴深厚,但是它早些年支持联邦,转型很快,入主长安时间也长,家大业大的,要是倒下去,能压死很多人,也能滋养很多人。” 这种事情他们插不上手。 “如果换到几年前,还不是墨空的时候,苏家只会被撕咬得更狠,各大家族相互制衡,但是蛋糕就这么多,少了一个分的人,自然能吃更多,栽赃与诬陷接踵而至,根本不需要证据。”鹤衍想说些什么话,忽然意识到诺依还在,他又闭了嘴。 迟钟这次只充当了旁观者。 他准备登机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女生的结局。 “她跳楼了。” “宣判书到来的那一天。” 视频里是她的父亲被释放出来的绝望哭喊,才四十多岁的人已经两鬢斑白,母亲抱著女儿的遗照喊著苍天无眼,赔偿费再多,又能如何换回他们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 人们唏嘘不已,骂联邦,骂社会,骂姚念儿寻仇还要拉上无辜的人。 人们幸灾乐祸,笑她不坚强,笑她寻正义,笑这个世界上多了比自己还苦难的人。 迟钟关了通讯器的蓝屏,登机,离开了长安,这个遍地风云的地方。 ——欧洲·神殿—— 阿米瑞恩把西洋棋的国王棋子丟出去,撞在一堆白棋上,像是保龄球一样全散出去。 “倒什么乱!”格里斯狠狠皱起眉,挥手操控水流把旗子摆正,“不想玩就不要硬拽著我,倒霉的孩子,我还想要去准备今天的午餐!” 阿米瑞恩抬了下眼,又平静地垂眸,动了一个旗子,“我不拽你过来下棋,法布恩就要拿你下酒了。” 格里斯好像骂了些什么脏话,但是他的英伦腔实在是难以让阿米瑞恩有些发蒙的大脑思考出来什么,他搓了搓脸,“该你走了。” 他又吃了他一个子。 阿米瑞恩看了一会,看不出来自己能贏,乾脆掀棋盘了,“再来一局。” 格里斯狠狠赏了他一个脑蹦。 阿米瑞恩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他的金色髮丝上,蹦跳著的金光將他的海蓝色眼睛映得亮闪闪的。 “今天是东方的新年。”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格里斯重新摆盘,招呼瑟伦过来陪他下棋,两人把棋盘搬走离阿米瑞恩远一点。 法布恩把烤好的小蛋糕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戳了戳阿米瑞恩露出来的肚子,“干什么呢?要睡觉就好好躺著。” “別理他,犯病呢。”格里斯被瑟伦强攻了一波,紧皱眉头思考著下一步怎么走。 这就让法布恩来兴致了,“犯什么病呢?快让我瞧瞧米粒宝贝怎么了?” 格里斯眼都不眨一下,说出的话还是汉语,“相思病。” 阿米瑞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忽然炸起来,“我就是想说联邦现在正在过年呢绝对是防卫鬆懈的时候,我才没有想他!” “……”格里斯:“我有说你在想谁吗?” 阿米瑞恩:“……” 他又倒下去,拿了一个小毯子盖住脸,似乎想要闷死在这里。 “起来了,吃点东西,感谢你把这个咸鱼派拽出去没有打扰我做蛋糕,快起来了米粒,阿米——”法布恩故意捏住他的鼻子,“你要是想过年也行啊,今晚吃大餐。” 阿米瑞恩掀开脸上的毯子,瞪著天板不说话。 法布恩举起小蛋糕在他面前晃了晃。 阿米瑞恩张嘴。 “懒死你算了。”格里斯嫌弃得很。 “……” 阿米瑞恩喝了点红茶——也只有红茶是格里斯能拿出来的吃食了——他转著手里的旗子,晃啊晃,“江申嵐真的没有在联邦?” “顾家的消息是这样,不在,被迟钟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格里斯也有些走神。 瑟伦见两位先生没心情下棋,开始討论正事了,便將棋盘撤走,將世界地图摘下来放上去。 法布恩冲埃米尔挥了下手,他与瑟伦退出办公室並带上了门。 “本来就是用江申嵐和蜀奕渝去打探消息,不管他们能不能带回迟钟,或者是他们两个能不能回来都有价值。”格里斯把手里的国王棋子放在东亚长安城的位置上转了转,“带回迟钟,这是最好的。” “带不回来,他们两个回来,也无妨,只不过是联邦更加警惕,这也没什么用。” “带不回来,他们两个也回不来,才是我想要看到。”格里斯终於看出来阿米瑞恩的脑子没动多少,他掰碎了给他解释解释,“一是联邦扣住,在迟钟的面前,我想看到联邦对他俩的处罚態度。” “二则是,我一直在思考犹豫的——”格里斯把旗子落在上元城的位置,“当年,迟钟是否真的杀了那些神明。” 阿米瑞恩茫然:“不是我们动刀子吗?我们都在场啊。” 法布恩啃小蛋糕,不说话,阴谋阳谋反著格里斯总爱搞这些,他看破懒得说而已。 “迟钟没有向我们完全公开那些神明的异能和数量,我们知道的也很片面,左右不过是鹤悯在场,有鹤悯的质疑。”格里斯点了点上元城,“山海城是我最开始怀疑的,她的势力在不断扩大。” “我要求江申嵐和蜀奕渝去,现在正好达到了目的。他们四个人全部消失了,无影无踪你我都找不到。江申嵐和燕景云被我们牢牢把控著,迟钟能把他们藏到哪里去。” 更何况现在的消息是迟钟依旧记忆全无蜷缩在联邦,那四个孩子下落不明。 一定有接应。 格里斯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年没杀乾净,或者是有新生神明,总归不受神殿控制,令人格外不安心。 “山海城,我们一直认为山海城是在我们被关进北美异能基地的时候那些弱小的神明抱团组建的防御之地,但现在交手几次可以看出他们完全跟我们敌对。城主当初又跟人类大大出手,掀了他们一个军事基地,我就在怀疑这个山海城到底是归属谁。” “人类,还是迟钟。” 阿米瑞恩故作沉思,“我说你为什么强烈要求必须安排那俩过去,原来是为了试探出来迟钟的后手。” “所以你现在肯定他们没死?”法布恩隨手给两个人投餵一块水果,“数量,能力,势力范围,这都是我们陌生的,敌暗我明,很棘手啊。” 格里斯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棘手,在迟钟杀过来的时候格里斯就料想到了很多,等到顾家把消息传过来告诉他迟钟还是失去记忆的样子,他就基本上確定了有內应。 “不能著急,一步步来。”格里斯把旗子摆了一下,在地图上,他落子北海地区,中/东/地区,西伯利亚地区以及北美地区,“改变一下扩张计划,山海城把控中/东/地区跟我们抢资源,这边先耗著她,往西走,北美不能丟下,最少不能和平。” 越乱越好。 浑水才能摸鱼。 “伊万诺夫进攻东欧,必须抢占西伯利亚地区的资源。阿拉比也,以撒,伊西斯他们几个还在中东耗著,拖住山海城。分出去一部分神明往非洲进攻,转移人类视线。” “我们得去北美,搅动战火。” 格里斯把旗子落下,“阿米瑞恩,人类北美联邦分部总基地建立在你的帝国心臟上。” 阿米瑞恩歪著头看,眼底冷得像暴风雪过境。 法布恩忽然伸出手,將落子动了动。 “这里是伽纳答的帝国心臟。” 他露出一个笑,美神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总是要还回来的。” 第106章 僵持 寒冬的坚冰在暖阳的轻抚下渐渐消融,化作潺潺溪流,奏响春的序曲。 天空中,冬日那铅灰色的幕布缓缓拉开,湛蓝如宝石般的天色逐渐蔓延开来,偶有几朵白云悠悠飘过,宛如春的画卷上隨性的点缀。 长安的春来了。 “椰子汁儿,你但凡有点良心,都该装懂了。” 林当归满脸怒容,他紧紧握著手中的笔,然后用力往桌上一扔。那支笔在与桌面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响,隨后滚落到一旁。 他两手抱臂靠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由於愤怒至极,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著,仿佛有一股怒火即將衝破脑门喷涌而出。 “我这次真听懂了!” “那你讲一遍。” 岭琼玉缩了缩脖子。 蜀奕渝想笑,被岭桂溪敲了下脑袋,又闭上嘴,专注看题。 不知道为什么要被拉过来跟岭琼玉一起补习功课,还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讲,过年的撒欢日子仿佛还在昨天,蜀奕渝和燕锦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政治歷史砸得头晕眼了。 真正意义上跟著人类系统学习这些知识的只有林当归,岭紫荆和岭澳莲——岭琼玉不算——所以要他们补习起来,还得他们三个抽空。 所以。 林浮闽被迫结束了养老的生活,搞了个天降的身份充当总裁,接走了岭紫荆和岭澳莲大部分工作,为这事岭穗粤差点放俩窜天猴庆祝庆祝,被林浮闽恶狠狠地制裁了。 燕霽初休息了半个月又被喊回去,他还是想要辞职,被洛之豫劝了回去,所以负责照顾四小只的是岭桂溪和唐晋原。 岭桂溪每天早上起来送林当归和岭琼玉去上学,高三了学业辛苦得好好补补身子,唐晋原照顾燕景云起床洗漱,给弟弟妹妹们做早饭。岭澳莲和岭紫荆不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就拿著课本给哥哥们讲课。 秦杉时负责指指点点。 可恶老秦你真的好悠閒。 今天讲的是一模的题,林当归可以保证六百八十分有望衝刺六百九七百分,岭琼玉支支吾吾说能打个五折。 岭穗粤说你看我能不能给你打个骨折。 接触这些之前,蜀奕渝还乐呵能有多难,文言文背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开始收拾衣服准备离家出走了。 “我决定了,我一定跟著雾哥或者点点姐姐!”燕锦安一只手握著笔,盯著面前的数学题苦大仇深,另一只手摸上耳朵的【心灵沟通】,哀嚎道,“不上学!霽哥我不上学!哇——雾哥救救我!” 江申嵐喝了口热水,冷淡地看著他们闹腾。 楚雾现在远在北美,他笑得都快仰过去了,只可惜没有打视频看不了他们痛苦的样子,嘴里还都是惋惜的话语,【乖乖,雾哥真救不了你们,这件事情得豫哥说了算啊。】 那別嚎了,洛之豫就是强行按著他们学习功课的罪魁祸首。 上班摸鱼的閒暇时间,燕霽初和蜀奕川还得哄著俩小孩,但都对不学习的要求视若无物。 【就算不去上学,你们三个也要把功课做好,等椰子和铃鐺高考完了再做下一步打算。】洛之豫抽空回了一句。 江昼浙半天都没听见江申嵐说什么话,他看了眼又在批评下属的淮苏,溜到角落里点开通讯器悄悄问,【囡囡,跟得上吗?】 江申嵐回了一句,【可以。】 岭紫荆看到了消息,她转著笔笑了一下,“嵐哥比他们强没影了。” 他俩面前的桌子上摆著的是高二的选修数学课本。 “这些不算难,我应该有些基础。而且並没有考试,没有求精。”江申嵐对数学敏感度很高,理科能学到什么程度对他来说无非是岭紫荆讲得有多快,他閒得无聊就抱著书看,有时候迷进去了还是唐晋原半夜进来给他关的灯。 岭紫荆虽然这几年主搞金融,但她捡起来的速度快,刚开始还是她预备一个晚上顺清思路怎么讲,后来发现江申嵐学得比她捡得更快,两人就开始一对一凑到一起学。 “嵐哥。”岭紫荆觉得自己不能放过她嵐哥这么好一苗子,“去华启吧,金融部门给你管。” 太好了她能放假了。 江申嵐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笑得人心里晃荡,“香香乾得很好啊,当哥哥的怎么能抢了妹妹的功劳。” 岭紫荆的算盘珠子快蹦噠到他脸上了。 哥你倒是抢啊抢啊,抢走了我就能歇著了。岭紫荆抿了抿嘴,想要再爭取一下,“华启要往北美搞分部门开工厂,很忙的。” “哎呀。”江申嵐捂住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岭紫荆:“……” 嵐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並没有放弃,香香决定曲线救国,先说服岭穗粤,再让岭穗粤跟淮苏干一架,最后江申嵐一定会进入华启分担她的工作! 看著妹妹眼底的雄心壮志,江申嵐移开了眼睛,翻了页书,心想能摆烂一天是一天。 香香跟嵐哥一对一开了倍速地往前冲,小莲儿就推著蜀奕渝和燕锦安一点点走,她翻开政治歷史地理课本穿插在一起把人类过去的歷史大事掰开揉碎了讲给哥哥听,唐晋原时不时补充一点。 尤其是歷史上著名的战役,战败的直接原因简介原因影响启示意义,少不了一点。 “一模结束了。”林当归把英语卷子拍在岭琼玉脸上,“马上要高考了,接下来往哪里走想好没?” 虽然岭穗粤嘴上说著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但最终选择权还是在岭琼玉自己手里,他要是真的放弃人类社会进入丛林或山海城,家里人也没意见——把鼓掌欢迎的楚雾叉出去。 “想去北美。”岭琼玉把脑袋埋在卷子里,“我还没见过钟哥。” 刚出生被抱回去,他都没睁开眼,迟钟匆匆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一直等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迟钟。 “总会见到的。” 秦杉时一直是这么说的,过年那时候他们很想跟迟钟碰个面,哪怕远远看一眼。不过都按耐住了,想著未来还长,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不用太刻意。 “你呢,铃鐺。”岭琼玉问他,“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林浮闽被迫忙碌起来,她的店就完全交给唐晋原照看了,生意不算忙,总归只是她的一个兴趣爱好。 林当归想学兽医或农业都是因为林浮闽喜欢,但姐姐让他去选自己想要的,他还在思考,还在想。 那炽热的阳光仿若一道道利剑,直直地穿刺过来,变得愈发刺眼,空气也越发燥热。 墙上悬掛著的那个电子日历,正按照既定的时间和节奏,有条不紊地翻过一页又一页。不断跳动减少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过一天,它就会无情地减小一些。 岭琼玉考完体育成功夺得第一名之后,他的所有老师都大力关注他的文化成绩,逼得岭琼玉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刷题。 林当归自己忙著复习,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二点,卷子堆满了书房,跟著各科老师学习,他在触碰七百。 岭紫荆又把辅导岭琼玉作业的任务揽过来,她跟江申嵐一起教,把岭琼玉教得一愣一愣的。 “嵐哥,你这才是拼搏一百天。”他看著江申嵐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解出来,目瞪口呆,“一百天学成这样,我能拿x光看看你的脑袋是什么结构吗?” “你看懂没?” “看懂了第一问。” “进步非常大,粤哥等著给你放窜天猴庆祝呢。” 岭琼玉笑了笑,“这窜天猴在他手里攥了多久了啊。” 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全家除了林当归和岭琼玉以外,都非常紧张。 燕锦安第七次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的时候,林当归按住了他的手,“锦哥你別再摸,你要是漏电了就刷不了了。” 嚇得锦乖两只手背后,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摸了不摸了。” 天是阴沉的,闷热得厉害。 数学考试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学生们从考场出来,见到家人第一反应就是哭。 “很难?”岭桂溪皱起眉,已经准备好怎么安慰家里两个最小的孩子了,结果林当归犹豫几秒说应该能满分,岭琼玉摇头晃脑说根本感觉不出来难。 “心態很好。”秦杉时笑道。 岭琼玉又回过头去看考生,他环视一圈,所见之处基本上都是双眼通红情绪崩溃的样子,不由得攥紧了双拳。 他心態好,除了那数学是真的看不出来难易程度对他来说没两样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考得怎么样,都有家人托底。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父母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熬到如今不尽人意,他是否也会痛哭流涕,又是否拥有復读的勇气。 “……”岭琼玉现在忽然意识到,他並没有多么认真地对待这个人类身份。 神总是傲慢的。 最后一场考试交卷,高考落下帷幕,岭穗粤立刻开了饭局庆祝,家人能回来的就赶回来,回不来就算了。 “我还是想去丛林。” “好。” 没有人反驳他的想法,家人都尊重他的选择。 林当归也思考了很久了,他说,他要去华启。 他想让姐姐可以继续照顾草草。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岭穗粤说上了华启这条贼船谁也別想下去,有一个算一个都进来干活! 他还专门找淮苏“理论”了一番把江申嵐也拐进来,不会可以一点点学,这么好的天才怎么能埋没了! 燕锦安和蜀奕渝想去山海城。 他们在异能中长大,最熟悉异能,也最熟悉敌人。 “想辞职。”这是蜀奕川念叨的第一千次了。 沈凇点头,“想辞职。” 燕霽初跟一个,“想辞职。” 寧回:“想辞职。” 左古陇:“想辞职。” “……”沈辽,“鲁哥,这显得咱俩很格格不入誒。” 齐鲁顿了顿,“不行,咱俩辞不了,我手头有个相当重要的任务正在做,这个节骨眼辞职联邦能生吞了我。” “迟钟快回来了吧。” 洛之豫算著联邦还有多久开始海选,“听阿衍说,他玩得很开心。” 迟钟当然很开心。 他拿著岭澳莲的名片一路绿灯,吃穿用度什么都不愁,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有些景点人太多挤到了。 七月三日,迟钟返回长安,结束旅行。 经过诺依这半年的观察和分析,鹤衍的威胁性大大降低,联邦允许他继续跟隨迟钟前往北美。 鹤衍每半个月会提供给联邦一颗b级灵核,既不至於榨乾他,也不至於浪费,非常完美。 七月三十日,经过一个月的考察筛选,联邦最终確定三十人组建临时异能狩猎局,前往北美进行特训。 迟钟以异能顾问的身份隱秘跟隨。 八月二十四日,水西木带领工程团队抵达北美,开始完善诺依曾经的主机——最开始这个人工智慧诞生於北美地下城,后被毁坏。 九月三日,东欧地区爆发一场衝突,联邦损失惨重,防御战线向东撤退,丧失主动权。 九月二十五日,西亚地区战线向西推进,后方惨遭偷袭。山海城再次出手相助,建立保护区,爭抢石油资源。 十一月八日,非洲大部分地区掀起反动浪潮,衝突再起。联邦调动军队前往镇压。 十一月十七日,诺依的主机修復完毕。 十二月一日,联邦正式通过法案,將诺依联通进各大军事基地,用以对抗新约克的侵入。 十二月十六日,联邦与山海城秘密达成协议,一致坚守西亚,反攻东欧。 双方僵持不下。 期间,神殿派遣无数神使混入东亚企图搅动风云,对人类的社会生產造成一定影响。 欧洲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源不足,神殿才会一直死死拽著西亚不放手。山海城和联邦也清楚这一点,在这里拉锯战了很久很久,完全不鬆口。其他能源矿產丰富的地方也全都被联邦死守。 又一个新年来了。 第107章 训练 “艾维亚顿又下雪了。”迟钟扒著窗户边往外看。 小別墅外的小路上,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肆意飞舞。 灯罩上很快就堆积起一层薄薄的雪,像是给路灯戴上了一顶白色的绒帽,帽檐下透出的暖光变得更加朦朧,晕染出一圈圈柔和的光影,將周围的雪地映照得微微泛黄。 鹤衍泡了茶,端过来,“明天又是打雪仗了,你別凑过去玩,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 艾维亚顿是北美五大湖地区的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因著旁边的湖面积广阔,冬天湖水温度比陆地温度高,当冷空气经过温暖的湖面时,湖水会向冷空气提供水汽和热量,暖湿的空气在上升过程中冷却,形成降雪。艾维亚顿的雪很多,经常暴雪。 异能狩猎局临时基地在郊区,紧挨著密西根湖。说是特训,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公费夏令营冬令营游玩。 夏天潜水冬天玩雪,閒来无聊比赛爬山。 谁家好人是这么特训的啊! 至於为什么联邦內部没人反驳,因为要求的潜水是无装备从密西根湖游到休伦湖。 也就几百公里吧。 “这都怪闪耀!”迟钟抱著茶杯喝了一口,撇了下嘴,“他竟然往雪球里藏冰块!” 然后一击砸断了路灯。 都把异能狩猎局的三十个学生嚇傻了,盯著自己手里软绵绵的雪球,再次思考上將的真实能力。 鹤衍骂骂咧咧,指责闪耀不讲武德,这要是砸学生身上骨头都得断。 闪耀说有灵核怕个毛啊! 没错现在以学生称呼他们,因为三十个人还需要再次考核决定去留,离开了就不会再碰灵核了,而是成为高级军官插在各个地区,而更强者才会留下成为联邦的专属异能者。 先闪耀领著三年带出来第一批异能者,第二次就交给第一批带著。虽然说灵核赐予人类无上的能量,但是研究表明还是有很多后遗症的,而且任务的危险性都很高,更新换代的速度可能远比人类想像的要快。 所以联邦会优先给予他们最先进的武器和最优越的生活条件。 这一排別墅不是开玩笑的。 鹤衍猜的一点没错,一大早天都还没亮,闪耀就吹集合哨子了,学生们收拾的速度非常快,昨天晚上就猜想会不会搞事,考虑到上將不按套路出牌,他们特意往外面裹了两层军用大衣才飞奔出去。 迟钟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拱出来,冷到了,又把自己塞回去,困得睁不开眼,“几点了……” “四点半。”鹤衍揉了下脸,“我觉得闪耀可能打了一晚上游戏没睡才这么早起来折腾人的。” 迟钟点点头,左右不需要他必须参加,日常训练而已。 这么想著,迟钟又睡了过去。 等他听到动静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睡饱了的迟钟翻了个身,地暖似乎调高了温度,没那么冷了,他盯著窗户外面飘落的雪,脑子艰难地转了转。 “阿衍——”他拖长音调喊。 几秒后,鹤衍推开门,“在这。七点了,起来吃早饭吧。” 等迟钟收拾好开门的时候,凌晨的训练刚刚结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眼睁睁看著平坦的雪地里忽然钻出来三十號人——雪很厚很厚,昨晚下了很大雪,迟钟一脚踩下去直接陷了进去,都到膝盖了。 “呼……”距离他比较近的一个学生抓了抓自己淡红色的头髮,雪融化湿透了然后结冰,现在邦邦硬,能戳死人的那种。他冻得脸颊红红的,眼尾也很红,抿著嘴笑了一下。 像是强撑的,不確定,再看看。 “迟老师。”他乖乖喊了一声。 “这是在做什么?”迟钟基本上记住了这三十个学生,他伸手蹭了一下他的眼睫毛上的冰,晶莹剔透的漂亮,就像是他这个人,“都冻成这样了,溟,现在回屋吗?” 溟是年纪最小的学生了,长得又乖又好看——鹤衍私下里说溟有点像囡囡,迟钟很疑惑他说的囡囡是谁——最重要的是他是综合测试的前十。 人总是吃天赋的。 “训练啊,埋雪地里三个小时,上將拿铁锹埋的。”溟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扭过头看同学们,扫了眼发现少几个,他喊了两声,“邵阳?万言!任天青!” 白榆把邵阳从雪地里刨出来,人还有意识。万言的双生姐姐万千翻了半天才找到弟弟,任天青被埋的地理位置不好,同学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人,顺手把站不起来的同学拉起来,钻进屋子里暖和身体去了。 “埋三个小时,四点半到七点半?”迟钟有时候觉得这些训练真的超级变態,“在外面待三分钟我都冷。” 正说著,闪耀扛著铁锹不知道从哪回来,一步一陷地艰难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鹤衍!早饭!” “热著呢!”鹤衍回他,自从来了这里他就成闪耀的专属厨子了,上將的做饭水平只局限在能吃饿不死这一水平,荒野求生一个月完全没问题身体槓槓的死不了。只不过这里有更优的选择了,闪耀不会亏待自己的嘴的。 “你去哪了?” 迟钟看著他走过来,然后忽然发现铁锹后面掛著一串的鱼。 “钓鱼了。”闪耀把铁锹往鹤衍怀里一塞,“我中午吃烤鱼。” “你还点上了?”鹤衍接住铁锹,看了眼冻得邦邦硬的几条大鱼,“这么早去买鱼?你也有一天去赶早市了,不对,艾维亚顿哪有早市?” 闪耀:“我钓的啊,旁边就是密西根湖好唄。” 他拍拍鹤衍的肩膀,“食材准备好了,做饭交给你了。跟学生们说暖和暖和中午吃大餐。” 钓了好几条呢,怎么也够三十个人吃了。 “你要去干嘛?”迟钟问,“今天还打雪仗吗?” 也许打雪仗只是一个说法,实际上是在雪地里打仗,谁输了谁去冬游一圈。 闪耀抹了脸,“埋仨钟头了,休息休息下午再说吧。昨晚打游戏打过头了还没睡,我补个觉。” 他光速炫完早餐,没有任何良心地不收拾筷碗,洗个澡倒头就睡。 鹤衍非常无语地开始处理这些鱼。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每个月提供灵核不说,还得多做一份饭,没事了又要当陪练,甚至做任务都得拽上他一起。 忽然开始怀念夏天联邦还不信任他都不许他旁观的时候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鹤衍就知道在雪地里埋著抗寒这项训练了,他念著学生里的几个女孩子,熬了驱寒的红薑茶,让迟钟给姑娘们送过去。 三十个人,七位姑娘,平日里鹤衍都会多分心神给她们,闪耀只知道一个月有几天她们会不太舒服,酌情降低训练量,后来女孩子们生理期几乎碰一块了,闪耀就每个月把那两天定成放假时间。 总要放假的,什么时候都一样。 “谢谢迟老师。” 別墅很大,谁跟谁住一起都无所谓,女孩子们一合计就搬一起了,收拾好自己之后还没开始做饭,迟钟端著红姜水上门,刚好暖暖身子。 “同样的配方,为什么我熬不成鹤老师这么好喝?”微行星捧著杯子满心疑惑,“鹤老师是有异能吗?还是他有魔法?” 这事確实是个疑惑点,哪怕一比一復原,鹤衍做饭总比他们好吃。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迟钟想了想,“对了,上將在你们埋雪地的时候去钓鱼了,今天中午去我那里吃大餐。上午没有训练任务,你们该休息休息。” “上將的运气很令人迷惑。”邵阳拿著消音吹风机吹头髮,脸颊很红,“夏天的时候只有他钓不上来鱼,冬天反而一钓一个准。” 这也是最开始鹤衍怀疑他去逛早市的理由。 一股焦糊味传出来,万千“哎呀”一声起身衝进去,“我的早餐!” “那我先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 迟钟又拐弯去看了看其他学生,虽然没有端薑汤热水,但是口头叮嘱到位了,让他们多喝热水,並告知早上休息中午吃鱼的事情。 肖齐朗挠挠刚吹乾的头髮,关注点清奇,“上將又打游戏不带我。” 易抚今將煎蛋翻了个面,精心准备早餐,“他带你弟就够了,你还不够给他添乱的。” “他可別打扰我弟,家里忙著呢。”肖齐朗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快乐肥宅水,“迟老师喝吗?” 迟钟:“我刚说了多喝热水。” 肖齐朗顿了顿,放了回去。 他不是怂,他发誓了要当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异能狩猎局第一轮海选的年龄限定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溟是年纪最小的,仅二十岁,卡线过去的,他是跳级生並且体能方面格外优秀。 当时联邦迟疑过是不是太小了应该等第二批,但综合实力排名前十这没话说,还是通过了。 肖齐朗虽然军衔高,但他是因为家里的背景和强大的天赋,少年將军,今年才二十八,正是打拼的好年纪。 易抚今也是因为家里,再加上他工作早所以职位高,今年也只二十七,综合测试过去了为什么不来。易家的根基在魔都,这些年一直往长安发展,这是个好机会。 其他人的年龄也集中在二十三到二十七岁,除了肖家和易家,唐家的唐囂,顾家的顾霖,安家的二少爷安辞,墨家的墨疏,白家的白榆,这几人出身世家,代表著长安豪门家族对异能狩猎局的把控和博弈,以及投资。 反正怎么也绕不开世家,海选定的標准很高,各大军校警校体育院系挑选出精英中的精英,这几个世家子弟自己有本事通过,联邦也不能说什么。 后期不管是淘汰下来还是成为联邦的异能者,都没有任何坏处。 总归是交到闪耀手里带人,上將不在人类社会长大根本没有豪门的概念,训就是了。 烤鱼很香。 就是三十个人的饭不太好做,哪怕十一点多了学生们来打下手,鹤衍还是要累死了。 吃饱喝足学生刷碗收拾厨房,闪耀欣赏了一会雪景,兴致勃勃准备继续打仗(划掉)打雪仗的时候,北美联邦分部总局忽然联繫他,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希望上將帮忙。 “任务来了。”闪耀嘆气,不能把学生踹下湖里冬游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他接起通讯器,“说。” “打探到一起灵核交易。”对方语速飞快,“我们埋伏的时候被察觉,卖家吸收冰控灵核逃跑,进入艾维亚顿闹市区不见踪影,最后的定位点在一家酒吧。目前已知携带灵核【魅音】【元素控冰】【擬態】【感染】和【隱身】。” 闪耀点点头,“知道了,信息发过来,我会派人去的。” “是,上將。” “最討厌感染了。”闪耀撇嘴,“真想赶紧杀了玛伊雅弥。” 虽然说联邦有了克制的办法,就是吸收一颗感染灵核之后就可以控制感染,可视化那些黑雾,但经过这半年对感染灵核的实验,確定这玩意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灵核持有者也会被灵核缓慢感染,看不出来的那种。 所以每次出现感染灵核的情况,都会让迟钟亲自去,他绝对不会被感染。 “五人一组,到谁了?” 这还不至於他们全体出动。 溟,微行星,肖齐朗,顾霖和鹿禎举起了手。 算上迟钟和鹤衍,七个人,差不多。 资料给的不多,几张抓拍放大精细化的脸实在是让人脸盲。 卖家是偷渡到北美的,买家则是当地的地头蛇,因为联邦重视北美而动了他们的利益,想要让联邦吃点亏。交易被打断了只好换地方,卖家一群人混到艾维亚顿市中心的酒吧掩人耳目。 这种事情这些年来不算少,在其他地方的话就只能是人类耗时耗力再次蹲点抓捕了,损失会很大。偏偏作妖到了五大湖地区,还好巧不巧在艾维亚顿城市,赶上门给上將送业绩了。 “对方吸收了异能,这里是闹市区,先不要打草惊蛇,保证群眾安全。”迟钟叮嘱道,“血肉再生都有吧?” 【血肉再生】的供应源非常稳定,所以每人配备一个,都是宝贝疙瘩不能出事了。 鹤衍心累。 “嗯。”五人点头,身上藏著武器。 “行,出发。” 第108章 阳谋 联邦科研部这一年最大的突破就是异能探测仪。 人类解析了不同灵核不同等级的频率和波长,录入信息,在探测范围之內察觉到已录入灵核的时候就会做出提示。 举个例子。联邦收容了阿米瑞恩的【元素控·水】的abcde级灵核,分析了灵核的波长频率能量等等一系列信息,整理录入信息库。在探测仪的覆盖范围之內发现了这些灵核的存在,就会有显示,提醒人类。 目前的局限性就是没有录入的灵核不会被探查到。 不然在异能探测仪第一次开始试验的时候,齐鲁沈辽云卿贵寧回洛之豫都得没。 这项武器的研发,科研部各个部门加班加点地开会研究,好几个突破口都是沈辽和齐鲁私下里分析自己的灵核不断实验才搞成的——这个功劳塞给沈辽了,然后他被调职来北美研究机甲,配备给了异能狩猎局。 不过技术突破归突破,实现量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优先配备给异能狩猎局。 “迟老师,探测仪没有发现。”微行星偏向技术能力,她对这些精密仪器上手快,“莫非那些人已经跑了?” 大雪封路,从郊区赶到市区还了好长时间,公安部门已经在酒吧周围埋伏好,没有强攻,毕竟人类对抗异能,强攻大概率只是送死。 现在是北美联邦分部时区下午三点,这个点酒吧都没啥人,警察便衣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种时候迟钟是不出面的,肖齐朗下车去跟艾维亚顿公安局交流。 “蹲守了今早凌晨四点的一场交易,但是打草惊蛇让卖家跑了,买家被我们抓获,只打探出来是北美一个很棘手的黑道势力,推出来的只是旗子,交易可能会继续。”负责人的汉语功底还不错,只是发音有些欠缺。 肖齐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前没发现这里有灵核的能量,你们確定他们藏到了这里?” 负责人低下头,“……並不能確定。” 擬態异能真的太烦了! “冰控异能有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肖齐朗多问了一句。 负责人:“有受伤的,没有死亡。” 还好,没出人命。 肖齐朗充分发挥他当少校当异能狩猎局局长时的指挥能力,分散开警察,便衣偽装到这周围五条街路之內不断巡逻不要惊动对方,酒吧,酒店,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重点排查。 “迟老师。”肖齐朗敲了下车窗,迟钟降下来窗户,问,“怎么?” 迟钟只在灵核异能上起到一个不可或缺的作用,日常出任务基本上用不到他,也不瞎指挥,看著默默无闻只是一个小透明,又能在很多关键时候点出问题所在,把敌人玩弄於股掌。 肖齐朗把信息转述了一遍,而后往那巷子里看了一眼,酒吧藏在里面,白天没什么人,到了晚上,里面才是真正的极乐天堂,“那些人可能更早发现了围堵,已经逃走了。仪器的范围只有五千米,带著它在周围转转。” 车站机场之类的地方已经被把控,得在擬態异能之下儘早把他们抓住。 “黑社会……”鹤衍无法避免想到丛林,但丛林肯定不会交易灵核,自家能產还百分百安全,交易那玩意干什么,他只是在想丛林在艾维亚顿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也不完全算黑,艾维亚顿是五大湖地区最繁华的城市,能排北美前五名的,这里的家族產业不算少。联邦要在这里做事,绕不开那些家族,多多少少有利益衝突。”肖齐朗耸耸肩,似乎习以为常,“这里不比东亚的改革,私有观念太严重,土地兼併的问题也不容乐观。” 小康家庭出身的溟和微行星显然不是太懂,他俩对视一眼,一个继续捣鼓仪器,一个默不作声地擦刀。 眼看迟钟也有些疑惑,鹿禎扒著座位凑过去,“迟老师,这里是北美,不管是商人官员还是平民都是北美人甚至是欧洲逃过来的人,而联邦的高层都是东亚人,几乎吧,占比百分之八十五。所以是很排外的,这次交易灵核很有可能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他有一头非常炸的自来卷,染了个浅棕色,颇有一种小鹿的灵动感。 艾维亚顿的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经济发达,联邦打算在这里搞科研武器,科研人员来了政治人员能不来吗?联邦都政策倾斜了商人能不抢蛋糕吗?再加上东亚战后恢復得好一直在文化输出,北美肯定有怨言。 本来世界战爭没烧到北美,这里的幸福指数最高,结果异能狩猎直接打穿了,东亚发展那么迅速,怎么不让人眼红。 “所以这次偷渡灵核是为了什么?给我们添乱?”溟无聊地转了一会蝴蝶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鹤衍道,“也有可能是自保。” 肖齐朗和顾霖同时看过去,挑了下眉。 鹤衍掰著手指,“异能狩猎局在这里,虽然没有公开。科研部门在往这里转移,长安世家的手在往北美伸,我略有小道消息说丛林也在往北美走,神殿绝对不会发现不了人类的动静,所以神殿也出手不意外吧。” “综上所述,未来一定会有很多架要打,离不开北美本土,很有可能会在城市內进行,他们交易灵核拥有异能的话可以在乱世中保自己不死,甚至成为神使之后去投靠神明,荣华富贵。” “不对啊……”微行星的指尖敲了敲探测仪,这么大一个机械摆在这里,“目前这么安稳,他们得到灵核,要是被我们发现不就直接被枪毙了。” 鹿禎扭过去冲她无奈地笑,“亲啊,探测仪目前只有三个,还没公开呢。其实挺难发现的,不主动暴露的话这真的不好说,谁知道我们身边会不会有隱藏的神使呢,甚至是神明啊。” “哦对。”微行星点点头。 鹤衍移开视线,脸不红心不跳。 “也许探测仪量產之后,人们就会更加顾虑了,更加掂量后果,灵核交易会少一些吧。”迟钟看了眼阴沉的天,“我们也散开在周围转转,溟,你开车带著星星操控仪器搜查。” “是。” 市区的雪化得很快,被清理过之后堆积在路边,露出有些许结冰的路面。 戴著通讯器,鹤衍就不敢乱说些什么,他知道诺依肯定在,哪怕没有点开,只要开著机就不安全。 “我有点好奇他们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迟钟在雪地里蹦了两下,踩上去几个脚印,话语很隨意,他低著头看雪,错过了鹤衍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不是这个话题这么简单就被提起了吗? 鹤衍觉得迟钟的鬆弛感有些过了头,他这一年在哪都行干什么都行,虽然能偷懒偷懒能享受享受,但联邦让他去哪,他就去哪,也不反驳。 “……很震惊吧。”鹤衍也不確定。 学生们並不知道【血肉再生】的灵核出自鹤衍之手,只是看这个供应程度,大概率是自己人。他们只是认为那个神明会被“保护”在长安,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一直跟著他们的鹤衍。 毕竟闪耀都没把鹤衍当外人。 当然也没把鹤衍当人。 迟钟偷懒,没关係,鹤衍你不能偷懒!训练走起来!晚饭做起来!明天早上我要吃灌汤包! 其压榨程度让学生们嘆为观止。 迟钟笑得两眼弯弯,坏心思满满,“好期待啊。” 鹤衍:“……” 这到底有什么好期待的? “三年之后,异能狩猎局会公开,面向大眾,会再培养新人。”迟钟念著联邦的计划,“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缓和计划呢?仇视异能者,重视异能者,甚至到最后接受异能者,常態化,寻常化,神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触及的,人类不再供奉,而是和谐相处。” 他歪了歪头,蹲下身开始捏小雪人。 鹤衍也蹲下来,儘管迟钟戴著手套,他还是蹙眉觉得冷。 “顶级阳谋啊,谁想出来的这招,真厉害。”迟钟搓了个雪球,嘴里还感慨著。 “用异能对抗异能是闪耀的心思,坚持对外公开异能狩猎局的是洛之豫洛老先生。”鹤衍先在心里跟豫哥道个歉不是故意说你老的,“联邦最开始想要隱瞒,怕神殿知道你的能力不再製造神使,但洛老先生反驳这不是更好,不再製造神使,联邦压力更小。” 洛之豫都活了快两百年了,又得迟钟教导,还有秦杉时出主意,孙子兵法玩得六著呢。 迟钟恍然大悟:“所以公开异能狩猎局的存在,神殿会因为灵核被……嗯,抢走?这个词怎么说,会帮助了联邦,他们要顾虑製造神使了。人类也会因为时间推移淡化对神明的供奉,减轻神明的思想压迫,更好解放人类。” “哇——”他感慨,“好一招阳谋啊。” 鹤衍心想那当然了,豫哥是谁,你又是谁,你当年一脚踹飞的匈奴能打穿整个欧洲,这都不是一个水平的好不好。 孙子兵法还得是跟孙子玩。 “但前提条件也很重要。”鹤衍垂眸看著小雪人逐渐有了雏形,“您可不能出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你的【曙光】之上。 异能狩猎局的成立,人类打造专属异能者的开始,亦或者是对抗神殿的底气。 都是因为你啊。 迟钟捧著雪人,举起来给鹤衍看,三颗石头简单当做眼睛和嘴巴,鹤衍起身在树枝上折了两个小枝杈插在雪人身侧,当作手臂。 “嗨嗨,我是小雪人,你好呀。”迟钟晃著雪人的手臂,变了腔调模仿说话。 鹤衍成功被逗笑,“您被闪耀传染了吗?怎么也开始幼稚了。” 迟钟保持著笑,“是啊,都怪闪耀。” 溟开车绕著市区转了一大圈,探测仪都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卖家已经不在市区了。 暴雪之后出行的人很少,但是这冰冷的天,也许喝顿酒暖和暖和更好。 不过这个酒吧被警察围挡住了,想要喝酒的人们只好去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嘀!” 微行星盯了一下午的仪器忽然响了。 “有情况。”她迅速坐直身体,看著雷达扫描出来的地方,连接电脑开始解密,“我正东方向四点八公里处,c级【魅音】,b级【元素控冰】,c级【擬態】,d级【感染】,c级【隱身】,还有一个b级的【数据操控】。这是我们收容过的,有没有其他的还不能確定。” 溟的通讯器弹出来地图,精细到十米的比例尺让他能看清道路两旁都有什么门店。迅速找到微行星说的地方,竟然还是一个酒吧。 酒吧到底有谁在啊?! 所有人一分钟集合上车,溟一脚油门踩下去极速飆车,一个神龙摆尾停在路边,距离门前那辆看起来比整个酒吧都贵的车只有不到十厘米。 “……下次飆车的时候,想想上將说的,不负责赔偿,自己掏腰包。”鹿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溟啊,你再进几厘米我们就得透支下辈子的钱了。” 溟:“什么?” 肖齐朗:“前面那辆落地价格最少一千万,我看这车应该还有私人改造,单排气孔都能顶我这块手錶。” 溟手一抖,差点踩下去油门。 “看不出来啊。”微行星说,“这看起来好普通,还没后面那辆看著豪华。” “可能有钱人就这样吧。”肖齐朗说,“越高调,越低调。”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里面有大人物。”顾霖一直默不作声,此刻终於开口说了一句话。 鹿禎表现得很轻鬆:“没事,有联邦最高级別通行证,不怕被拦下来。” 迟钟:“嗯?哪有通行证?” 鹿禎:“给上將打电话啊。要么我们顺利进去,要么他过来撅了这些人脑袋我们再顺利进去。” ……好一个最高级通行证。 除了微行星被拦下来要求查看身份证证明自己成年,其他人进去得很顺利。索性微行星重新钻回车里,盯著仪器以防万一跑了也不知道。 “目標在哪?” “具体只能精確到酒吧里了,不能精准到人。” “……行吧。” 第109章 纯抢 现在是北美联邦分基地时间晚上八点。 五六点的时候隨便找了个快餐店吃一口,溟几乎搜查了半个城市,一直没有找到偷渡者。 “可能是【绝对防御】异能。”鹤衍猜测,“联邦只有一个d级绝对防御,埃米尔为了集中力量保护神殿很少製造神使,那神使也很难抓。绝对防御有可能把信號屏蔽掉,这个仪器还不算太完善。” 迟钟必要的时候表现一下自己作为异能顾问的“博学”,他很严肃地点点头,“阿衍说的对。” 学生们很乖地点头。 虽然他们能看出来迟钟在这里就像是吉祥物一样看似用处不大,但是闪耀和联邦的態度才是一切,肯定身份不简单。再说了迟钟心疼他们,提供情绪价值,也乐得跟他好好的。 这次出门没换特战服,都穿著隨意保暖就行,在酒吧门口搜身之后,肖齐朗独自一人出示身份证明,拿警察局长的,“fbi,找你们老板来。” 安保人员確认之后將肖齐朗带走,他微微侧头,冲迟钟点了下头。 其他人进了酒吧之后很自然地散开,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这个点太早了,酒吧还没什么人。 “晚上好,先生。” 调酒师上下打量了一下迟钟,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个东方人真是狠狠地惊艷了她,那真的宛如从古典油画中步出的神祇。 肤白胜雪,一头乌黑浓密的头髮,微微有些凌乱,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晕。黑眸幽深得让人轻易沉溺,他半眯著眼睛,眼尾有些红,大概是外面太冷了,嘴唇顏色也偏淡,微微抿著,显出了几分柔弱。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猥琐,手肘撑在桌子上,然后支著下巴,露出一个笑,“想喝些什么。” 迟钟觉得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要灌醉自己。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一瓶瓶酒。 刚到北美,第一天集合相互认识的时候,闪耀就组了个局,吃吃喝喝大家就算是认识了。 那饭局下来,劝酒文化必然不可少,尤其是喝了酒聊开了之后,非常i的人都得变e,强行拉著一起快乐唱歌,到最后迟钟是餐桌上唯一一个清醒的。 不是他不喝酒,他也跟著喝,就是不醉,都不上脸,意识非常清晰地看著其他人群魔乱舞。 从那天起迟钟就知道自己酒量非常好,千杯不醉也不为过。 “一杯果汁。” 调酒师小姐姐以为自己听错了,“果汁?” 来这里喝果汁吗? 迟钟顿了顿,在调酒师以为他第一次来不太懂准备介绍的时候,开口道,“要葡萄汁。” 调酒师:“……” 行吧。 等待的过程中,迟钟四处看了看,他的容貌过於惊人,很多人都在若有若无地看著他,蠢蠢欲动。 “先生一个人来吗?”小姐姐把葡萄汁推过去,隨口一问。 “是。外面的雪很大,进来暖和暖和。”迟钟的英语说得很好,他接过喝了一口,冰得牙疼,“好像在酒吧喝果汁不太好。” 调酒师眼睛一亮:“那可以尝试一下我们店的特色——” “要热牛奶。” “……” 拒绝接客的话老板会扣工资的。小姐姐笑得牵强,“没有热牛奶。” 迟钟很遗憾地嘆了口气,“好吧,那来杯烈酒,我想暖一暖。” “好的,稍等。”调酒师重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兰利斯顿家族的人。” 肖齐朗的声音忽然从耳麦里传出来,“警方撬出来了买家信息,但是偷渡人还没有线索。” 迟钟喝了口酒,被辣得差点呛出眼泪。 时间一点点流逝,酒吧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不断往上推,啤酒饮料气球彩带满天飞,灯光如狂舞的精灵,在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里急剧闪烁。 dj 站在舞台中央,双手在混音台上飞速跳跃,像是在弹奏一场无形的电音风暴。强烈的鼓点如密集的骤雨,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人们的心尖,贝斯的低吟则像汹涌的暗流,在脚底深处翻腾。 舞池里,男男女女们像是被音乐操控的人偶,身体疯狂地扭动著,摩擦出曖昧的热度,灵魂与肉体都在尽情释放。 “好吵。”迟钟喝第五杯酒,调酒师小姐姐盯著他没有任何异常的脸看,心里想把他灌醉的胜负感逐渐熄灭火焰,反而开始劝他別喝了这么多人你不安全。 迟钟茫然地看著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不安全。 小姐姐发现他对自己的容貌一无所知。 钓系高手。 调酒师把热牛奶推给他,“还是喝这个吧,我专门给你热的。” “谢谢。”迟钟冲她笑,笑得调酒师想犯罪。 然而没等她心里晃荡什么,旁边坐下一个体型高大的白种男人,他嘴角带著笑,一身西装,眼神极具压迫感,端著酒杯跟迟钟的热牛奶碰了一下,“晚上好,先生。” 他很自信自己的威严,试图从迟钟脸上找到恐慌,这样他就能占据心理高地,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控这个东方美人。 迟钟看了眼自己的热牛奶,酒杯相碰撒进去了很多酒水,牛奶是不能喝了。 他撇了下嘴,隨后抬眼,“晚上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不过没关係,他很自信地开口,“我家少爷请您过去喝一杯。您今晚的消费由兰利斯顿买单。” 只要在艾维亚顿报上兰利斯顿家族的名字,没有任何人敢拒绝。 “我……我过去,喝酒?”迟钟錶现出了柔弱,刚刚的冷漠瞬间变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得罪了了不起的人,“这不好吧,我不太会喝……我跟他不认识的。” “不用紧张,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把手放在迟钟肩膀上,微微用力,压迫感十足。 迟钟几乎无可逃遁。 调酒师小姐姐把酒杯往桌子一放,“砰”得一声,精致的妆容令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冽,“请您不要为难我的客人,先生。钟,过来这里。” 男人猖狂地笑了,“就凭你?兰利斯顿可以毫不费力地买下这家酒吧,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將会被开除。” 迟钟连忙安抚住炸毛的小姐姐,“你別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去喝酒,別担心我,谢谢你。” 调酒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只觉得这人也太傻了,上赶著送啊! 但她又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著迟钟被带走。 兰利斯顿的二少爷欧文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吧檯边坐著的东方美人了,他实在是太漂亮太美丽了,隨口问了问周围人那个东方人什么来头,都说只是来喝酒的,一个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衣服鞋子也看不出来牌子,像是可以轻鬆拿捏的样子。 在艾维亚顿肆意惯了,他看上的,自然会是他的。 只是今晚收穫很丰富,欧文看著他的保鏢把迟钟带过来,隨手摸了摸怀里的小男孩的头髮,笑道,“哦,你们两个真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 迟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溟抿著嘴,微微偏头躲开他的手,脸颊微红,显然是喝了酒的。外套不知道去了哪里,里面穿了件紧身保暖衣,恰好把身材勾勒出来,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更吸引这些人的注意。 本来还算好的心情忽然不好了。 迟钟走过去,直接坐在了他旁边,眨了下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兰利斯顿少爷,您说要请我喝酒,是真的吗?” 这一眼,別说欧文和周围的保鏢了,就连溟都呼吸一顿。 欧文鬆开溟,想要过去拉迟钟,被他巧妙地躲开。 溟往旁边让了让,拳头痒痒,但是迟钟没让他轻举妄动,他们还要等到偷渡者。 “好,喝,今晚一定让你喝个尽兴。”欧文挥挥手,顿时有无数人带上来上等美酒,附庸他的其他家族的人也开始兴致冲冲地喝,坐等美人被灌醉。 一瓶,两瓶,三瓶…… 欧文在头脑发热之前终於察觉到不对劲了。 美人怎么一点都不醉啊。 眼看快到交易时间了,他还没能把人欺负了,心里有点窝火,伸手掐出了迟钟的下顎把他掰过来,准备用强的,“你——” 溟距离动手只差一秒。 迟钟眨了眨眼,笑道,“我今天喝得好开心啊。” 欧文心里骤然炸开,粒子爆炸宇宙坍塌,世界轰然毁灭然后迅速重造,他鬆开迟钟,平静道,“开心就好。” 溟:“……” 等会儿。 见欧文有点冷落另一侧的少年,这群其他家族的狐朋狗友的少爷们便把他拉了过来,带著点挑逗意味地灌他喝酒。 溟不太能喝,他摇著头拒绝,眼眶红红的,分外可怜。 “少爷。”一个保鏢附在欧文耳侧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醉酒的痕跡瞬间消失,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忽然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 迟钟仰著头看他,眼里晕著水汽,“去哪?” 这不能让我买单吧。 “去做个生意。”欧文觉得这人真的是魔鬼,一顰一笑能把他的心带走。他弯下腰想要亲迟钟,被躲开了,含蓄的东方人挡住脸,扭扭捏捏的样子让他更加无法自拔。 迟钟问,“要做什么生意啊?” 欧文笑道,“你以后要是跟著我,我就带你一起去。” 迟钟心想哇塞这么简单,顿时喜笑顏开,“跟著你能有喝不完的酒吗?” “当然,你想喝多少有多少,兰利斯顿家族有很多酒庄,我可以送你一个。” 迟钟站起身,装作喝迷糊的样子晃了晃,被欧文扶住,这种恰到好处的软弱感直接激发了男人心里的保护欲。 这个一个柔弱的美人,怎么会对他的生意造成威胁呢? 欧文没有防备,保鏢也没有什么防备,直接带著迟钟去了。 溟望著迟钟的背影,顿感迟老师如此伟大,牺牲太多了! 然后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帮子其他家族的少爷趋利附势跟著过去的时候,捎带上了自己。 ……行吧,最少没让迟钟孤身奋战。 混跡在边缘的鹿禎和顾霖对视一眼,感受到鹤衍老师周身的低气压,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包间內。 迟钟看到了所谓的“卖家”。 他们灰头土脸的,情绪紧绷,见欧文进来,浑身都绷紧了,语速说了一串外语,迟钟没听懂。 欧文接了下一句,大概是暗號。 “都在这里了。” 一个男人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里面是排列有序的十个精致盒子,贴著標籤,表明灵核属性和等级。 “少了两个呢。”欧文蹺著腿,歪了下头,“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有些急了,“你们泄露了交易地点被警方抓到,关我们什么事!要不是我们使用灵核逃出来,这十个你也別想要!” 寒冰在桌面上蔓延,明明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却恐惧地止不住颤抖。 不只是害怕。 更是因为【元素控·冰】这颗灵核的极寒属性对人体太不友好了,损伤很大,容易掌控不住反噬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闪耀让他们在雪地里埋著,锻炼耐寒能力。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为了补偿,再多加两千万联邦幣,可以了吧。”欧文似乎是怕了异能,连连摆手,身后的保鏢提著现金上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欧文瞬间回头,“什么人!” 门口的保鏢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放人进来! “晚上好,兰利斯顿少爷。” 男人身高一米九一,身形魁梧,如同一座屹立不倒的北方山峦,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而笔直,往那一站,便自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场散发开来。 “我是丛林二当家,沈陌黑。”他径直走进去,后面的手下搬来椅子,正对主位,平静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今晚的交易定在我丛林的盘口,这保护费,不知道兰利斯顿少爷打算怎么出?” 一点都不掩饰的。 纯抢。 欧文压根没意识到这是丛林的地盘,他差点把牙咬碎——普通的钱財肯定没用,丛林这个点来半路开价,绝对是看上灵核了! 他看著沈陌黑,这个男人,眯了眯眼睛。 “我今晚寻到了一个绝顶宝藏,相信沈先生一定有兴趣。”欧文笑了笑,“您再开个价格,兰利斯顿家族愿意与丛林做生意。” 沈陌黑挑眉,“什么宝藏,能让欧文少爷露出如此忍痛割爱的表情。” 我能缺什么,老子要灵核! 迟钟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推出去了。 他好像没反应过来这个丛林是什么来头,茫然地眨了下眼。 见对方不吭声,只盯著自己。 於是小声地说,“您好?” 沈陌黑:“……” 沈陌黑:“……………” 迟钟怎么会在这里?!!! 第110章 逃窜 沈陌黑“噌”得一下站起身,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定力来维持住他的面部表情——刚进来的时候人很多,他没注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迟钟。 鹤衍呢? 怎么没人说一声啊! 沈陌黑手里还拿著烟,刚点著,为了进来装逼当大佬,狮子大开口表演得惟妙惟肖,拿出了绝佳的恶人態度,凇姐看见能现场拷起来的那种。 他下意识把烟掐灭在自己手心,疼痛感刺激得人清醒了一点。 ——稍等。 钟哥刚才是以什么身份走过来的? 沈陌黑有些凌乱的表情瞬间变了,他闻到了迟钟身上浓烈的酒精味,显然是喝了不少,视线再落到沙发上那个茫然无措的精致少年,脸颊红红的,衣服凌乱,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的。 “沈先生。”欧文以为他是被迟钟这惊为天人的容貌震慑住了,和他刚进酒吧的时候一样,哪怕心里在滴血得疼,也做出一副恭敬的態度,走上前按住迟钟的肩膀,“兰利斯顿家族最近有几笔大生意,我们会有一个很愉快的合作的。” 迟钟身体紧绷了一下,他抿了抿嘴,觉得这个事態有些失控。 该做些什么,现在暴露身份吗? 丛林不太好惹,鹤衍介绍过这个东亚最大的地下组织,这是他们的地方,如果打起来的话,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灵核还在他们手里,也许溟反应快能抢过来,冰控异能还在,那人不会用,危险性太大了。 不能杀了冰控异能者,死亡会引起神明的注意。 迟钟脑子里飞快闪过去几个念头,衡量著选择,忽然看见沈陌黑扯著嘴角露出一个笑。 笑得杀气凌然。 “……”这人笑什么,还笑得这么恐怖。 他应该不能打我吧……我也没干什么啊。 迟钟与他对视,对方的黑色眼眸里闪过去很多情绪。 就在迟钟微微愣神的时候,沈陌黑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右臂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剎那,拳头裹挟著呼呼风声,如同一道疾驰的闪电,划破空气。 这得算工伤吧!! 迟钟骤然瞪大了眼睛,身体的反应速度快过脑子,侧身一闪,却不料沈陌黑同时伸出了左手,迟钟直接撞在他手臂上,被对方搂住了身体,拉进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冰雪的气息。 好熟悉的感觉。 全场只有迟钟和溟能反应过来沈陌黑的突然出手。 那出拳之快,让人只觉眼前一,仿若瞬间穿越了空间,拳风所至,竟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得周遭气流都为之一颤,帅气且凌厉,叫人避无可避。 溟差点尖叫出来。 但是,他趁所有人都在关注那边的交锋,明確目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飞身踢狠狠踹在冰控异能者的胸口! 全场尖叫声响起。 沈陌黑那一拳打在欧文头上,顿时给他脑袋开了个,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桌子上,把酒瓶子哗啦啦全扫到了地上,各种顏色的酒混在一起,酒精和那甜腻的味道扩散开来。 迟钟听到了沈陌黑的心跳,非常快,非常有力——他好像很紧张,呼吸急促,身体好像在发抖。 冰控异能者因为过度紧张,死死抓著保险箱的把手,直接把自己的手冻住了,溟这一脚踹得他肋骨寸断口吐鲜血,撞在沙发上被弹回来又趴桌子上,异能迅速开始自愈,护住了他这一次没死。 “迟老师!”溟喊了一声,按住耳麦,“支援!包间1221號!有丛林的人插手!” 他回过头,静了一秒。 然后保持高度理智去抢灵核。 那边似乎並不需要他,还是交给迟老师吧。 溟努力不去想,要去抢保险箱,结果他们带著的保鏢蜂拥而至要围堵他,护送少爷们离开。 这群人是专业出身,甚至为了这场灵核交易特意带了四个僱佣兵,溟对付寻常保鏢还很轻鬆,僱佣兵一出手他就察觉出来了对方的狠厉,纵然他天赋异稟又经受过这半年的特训,也被这四个傢伙缠住了。 有人去抢保险箱,但是完全冻在了那人手上。 混乱,尖叫,溟看到了他们手里的刀子和枪,没有退缩。 闪耀的特训有些时候真的很变態,完全突破人类的承受极限。 第一天大家吃吃喝喝非常开心,第二天就得到了【血肉再生】灵核。上將告诉他们安心使用不用担心被控住爆体而亡,然后用鹤衍演示怎么使用灵核。 直接在手上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在异能的作用下癒合,连疤痕都没有,要不是那往下流淌的血,真的像是他们刚才眼了。 然后闪耀直接冲他们三十个人开枪,第一个打中肖齐朗,其他人后退,上將说別动,这是命令。隨后就真的没人动了。 接连三十发,枪枪命中大腿,骨头都碎了。 那钻心的疼啊——先前可没人告诉他们训练是这么个训练法!! 在强烈的求生意识下,不用教就会使用【血肉再生】了,一个个疼得大汗淋漓,眼泪哗哗得流。 “下次有人举枪瞄准,你们就不会再害怕了。” “中弹也就这样。” 溟感受著胸口处的【血肉再生】灵核,心想,刀枪伤口也就那样,不过一疼,还能完美无缺的癒合。 但是如果这些灵核流入到人类社会中,成为加害者的武器,那么那些普普通通只愿意平稳度过此生的人们,將会遭受数不清的灭顶之灾。 他疼一下要好过万民哭喊。 “f**k!这傢伙真不要命!”被溟握住刀子强行扭转割破了自己胸口的男人骂了句脏话,然而就在他后退之时,溟一个旋转高抬腿狠狠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眼球直接爆开! 手中的伤癒合,留下一些麻痒感,疼痛好像感受不到了,血顺著弹孔往下流淌,骨头寸断,【血肉再生】疯狂修復身体,新长出来的肉將子弹挤出来。 “溟!”迟钟想要过去帮他,但是沈陌黑没有鬆开他,他对外面喊了一句,“椰子!” 岭琼玉原本还在拦著外面的保鏢强闯,问声立刻踹开了门,“黑哥!” 里面混乱得不像话。 岭琼玉还没看清具体情况,沈陌黑忽然把一个人推给了他,“带走!” 带走谁?岭琼玉扶住迟钟的肩膀,定睛一看,心跳一停。 “钟哥?” 迟钟没顾得上搭理岭琼玉,一把將人推开,身形敏锐地一头钻进人堆里开始混战。 包间就那么点位置,主要爭抢手提箱里的灵核,沈陌黑知道迟钟来了那么联邦绝对有埋伏,比如那个少年,他不能在这么大庭广眾之下用灵核——联邦跟丛林的合作建立在人类的基础上,如果撕开偽装,后果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叮——噔噔噔噔——” 一个拉开手环的手榴弹忽然滚落在地上。 迟钟还没看清,溟猛地向他扑过来,“老师!” 岭琼玉眼疾手快,控制满地的酒水形成一层保护笼罩住手榴弹並將它扔到最远最角落的地方,向反方向狂奔, 非防御类异能,防御能力低得可怜。 “砰!!!!!” 整个酒吧震天动地,墙被炸出来一个洞。 就在这短短几息,烟尘还未散去,僱佣兵完全不给反应时间,僱佣兵直接割断冰控异能者的手,打开保险箱取出灵核,c级异能【擬態】吸收。 他把【魅音】和【隱身】扔给还剩著的同伴,灵核的吸收只有一瞬间,他们三个人咧嘴一笑,果然还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保护什么贵少爷真的太无聊了,还是要强大的灵核才行。 保护只是他们口头承诺的,得到灵核之后,谁吸收了才是谁的。 “不要动。”魅音开口了,他说,“不能动。” 枪重新上膛。 c级魅音的作用时间很短,如果意志力非常坚定的话甚至可能不被魅惑住,但是溟已经中了好几枪了,【血肉再生】不会抹消掉疼痛感,几乎是在声音出现的瞬间就双眼失去了光彩。 沈陌黑和岭琼玉也被影响了一瞬,儘管只是几秒。 胜负即刻分晓—— “砰!” 魅音倒了下去。 被炸开的墙壁之外,鹤衍举著枪,眉头紧皱,“迟钟!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钟搀扶住溟,“快拿灵核,那个箱子——”他的目光转了一圈,没看见箱子,也没看见另外两个僱佣兵。 遭了,擬態和隱身。 溟一头栽在微行星身上,浑身是血,不过没有伤,他喘著气,眼尾发红,“星星,我好疼啊,呜呜……” 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好漫长,实际上在兰利斯顿少爷出场的时候,警方就已经把酒吧团团包围了起来,只是偷渡者还没出现,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一直守著。 再加上这是丛林的盘口,肖齐朗跟丛林的代理人扯皮拉锯战,原本肖齐朗只是以为对方在乎店內损失和伤亡影响生意,直到看见沈陌黑进去“抢劫”才意识到了丛林也要灵核。 而鹤衍那边,他原本准备跟过去的,但是保鏢非常不讲理地拦住他,大概是早就观察到了鹤衍的探查。 微行星带著武器从车上下来,准备强打了。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鹤衍被震天动地的爆炸嚇得魂不守舍,生怕慢了一步就找得东一块西一块地找迟钟了。 “封锁酒吧,灵核还在附近,没有逃出去。擬態和隱身,使用海量人群战法人身层层包围,不要留一丁点出口。注意周围同伴,不允许有任何人离场!” 沈陌黑没受什么伤,对於肖齐朗的指挥,他默认了。 他的目光紧紧粘在迟钟身上,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脏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也不乾净了。 沈陌黑皱起眉,四下看了看,发现岭琼玉的外套挺好。 厚实,瞧著就暖和。 扒了给迟钟穿著。 小椰子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乐顛顛地脱下外套向迟钟跑过去,站在一旁歪著脑袋等他给鹿禎和顾霖交代清楚,然后在迟钟看向自己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了,亮得像是布满了星星,“换上吧,你的衣服沾了酒。” 天杀的那个混蛋,最好別活著,不然他绝对掀起来他的天灵盖。 兰利斯顿是吧。 “……不用,谢谢。”迟钟委婉拒绝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两个人,谢谢你们配合我们搜查。” 他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向沈陌黑。 沈陌黑不自觉地就站直了身体,挺胸抬头,拨了拨头髮。 “你知道私自持有灵核是犯法的吗?”迟钟说,“夺取灵核,未遂,判处六个月以上有期徒刑。” 沈陌黑:“……” 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判我有期徒刑。 这合理吗? 岭琼玉:“……” 沈陌黑听到小椰子没忍住的笑声。 “……没私自拥有。”沈陌黑一米九的大高个,在迟钟面前,气场不到一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迟钟板著脸训他不许吃那么多。沈陌黑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乾巴巴地辩解道,“我抢过来准备卖给联邦的。” 这事丛林经常干了。 本来就是,在丛林的盘口交易灵核,丛林可以保护这场交易不被联邦阻挠,从中抽取高额保护费,也就是灵核,再高价卖给联邦。 至於交易双方出门会不会左脚拌右脚直接摔进警察局,丛林也不知道呢。 迟钟茫然地“啊”了一声,“卖给联邦?” 纯利润啊。 沈陌黑点点头,灵核这东西不稀罕,自家有的是,款式多多没有死亡威胁,多好啊,“放心我们不会自己偷用的,都卖给联——” “买卖灵核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迟钟面无表情,“请沈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沈陌黑:“……” 他好像要碎了。 “好了,钟哥。”鹤衍拉了一下迟钟的袖子,“丛林和联邦这点交易,上头是知道的。看在他们今晚將功赎罪的份上,笑一下嘛。” 迟钟很奇怪,“他们將功赎罪,我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们想看啊! 沈陌黑和岭琼玉眼巴巴地看著他。 “您笑一下,今晚就不用赔偿了。”鹤衍隨口道。 迟钟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骗人是小狗!” 第111章 惊嚇 酒吧的事不需要沈陌黑亲自去谈,这里有专门的负责人。只是今天中午收到信息这里有灵核的交易,特意过来“打劫”。 “这咋滴能是打劫呢!”沈陌黑不乐意这个词,伸手点了点岭琼玉的脑袋,把小椰子戳得往前一踉蹌,差点栽迟钟身上,“我们这可是为联邦做贡献的!” 岭琼玉揉了揉头,嘟嘟囔囔的,“黑哥你中午摩拳擦掌喊著出门打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迟钟:“……” 迟钟:“这种事情我应该知道吗?” 警方有条不紊地安抚人群,围住酒吧,一早封锁了电梯和楼梯不允许进入楼上的酒店,挨个搜查,拿著棍子到处戳戳戳,毕竟隱身异能只是看不见,人还是存在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擬態异能会变成什么,目前完全封锁,肉体围堵,酒吧几乎被封死,连个蚊子都进不来。 而那个被溟一脚踹残又被断掉手臂的冰控异能者,被进来的医生紧急抢救续命,目前维持住了一个没死的状態,医生说这个状態维持不了太久,必须马上回医院救治。 但目前没抓到擬態和隱身,谁都不能放走。 沈陌黑隔空估摸了一会那个冰控灵核的强度,確定就算那个傢伙死了灵核被神明引爆,他能挡住爆开的寒冰能量,冲鹤衍一抬下巴,后者明白,不用在乎这人了。 把【绝对防御】的灵核持有者逮出来,一通恐嚇,他连异能都不敢用,鹿禎直接揍晕他,联繫灵核研究所的吉思菲来活了,能为异能探测器增加新的灵核了。 事情交给学生们锻炼自己,溟瘫在沙发上恢復自己,沈陌黑就拉著迟钟坐沙发上歇著,戳小椰子去搜索,小椰子就不去,盯著迟钟看。 “那个兰利斯顿的少爷。”迟钟近距离感受过沈陌黑那一拳,威力巨大,他抿了下嘴,“这个算你们正当防卫。” 沈陌黑感动死了。 他回忆了两秒,忽然意识到给汐青源又增添了工作量。 汐青源到处周转各大城市的家族,这次沈陌黑一拳打晕欧文,又在混战中似乎不小心把人炸死了,兰利斯顿家族要是跟丛林结仇——结仇就结仇了,今晚这档子事情要是让家人们知道,大家可能已经拎起屠刀杀到艾维亚顿把欧文给碎尸。 尤其是闽姐,林浮闽在华启工作,別的都不说,脾气见涨。 遥想春季的时候她刚空降进去当总裁分担岭穗粤的工作——她的能力绝对是槓槓的,华启的创立离不了她当年的努力——自然是遭到了很多人的非议,林浮闽懒得与人类多费口舌,每天跟其他企业吵架还来不及,哪来的功夫听员工的閒聊。 直到她踹出去一个强迫新人的经理,被发疯的人堵在办公区在眾目睽睽之下骂靠岭穗粤潜规则上位。 岭穗粤:啊?我吗? 林浮闽上下扫了几眼这个只会抢別人功劳趾高气昂命令下属还强迫新人的傻逼,看得那人心里发毛。 他的最后下场还不如死了。 沈陌黑道,“不用担心兰利斯顿家族对丛林寻仇。”他笑了笑,“他们还不配。” 迟钟本来就没担心,就沈陌黑那毫不犹豫的一拳,丛林的底气很足。 这半年与丛林打过交道,虽然他没出过面只是听说,也知道这个盘踞在亚洲又开始染指美洲的巨大地下组织有多么可怕,只是丛林行事作风对比其他组织过於光明磊落,在联邦管控不到的黑色世界里制定规矩,联邦拿它没有办法。 迟钟重新打量沈陌黑,这个丛林的二把手。 第一眼看的时候,迟钟想到了东北虎,他在大兴安岭玩的时候见过野生东北虎,丛林之王仅一个眼神就是嚇退万物。 现在再看,有点像东北金渐层。 ——那只东北虎看到迟钟之后,眼神瞬间清澈,走过来蹭了蹭他的手。 迟钟又看了眼岭琼玉,这个面目刚刚长开的青年耳尖立刻红了,眨著眼,好像很想靠近他。 “这位怎么称呼?”迟钟看他这么彆扭的样子,主动开口。 “我叫岭琼玉!岭南的岭,琼楼玉宇!您可以叫我小椰子。”岭琼玉立刻接话。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快喊我名字”的渴望。 迟钟笑,“小椰子,好可爱的小名啊。” 岭琼玉觉得此生夙愿完成了。 十九年了,终於等到了迟钟的一声“小椰子”。 “誒誒?怎么哭了?”迟钟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去安抚,结果他越哄,岭琼玉哭得越厉害,没哭出声,但是眼泪掉得超凶。 迟钟无奈地看向沈陌黑,试图寻求帮助,但是后者靠著沙发看著他俩,嘴角带著莫名其妙的弧度。 很欣慰的样子。 迟钟:“……” 溟睁了下眼,勾了勾鹤衍的手指,“老师,水……” 鹤衍注意到溟脸颊很红,说话有气无力的,弯下腰凑过去晃了晃他,“溟?你怎么样,难受吗?” “別晃,晕……”溟翻过身,扒著沙发边,“想吐,鹤老师,水。” 岭琼玉忙起身去接了杯水,端过来。鹤衍餵给他喝了几口,还是很晕想吐,鹤衍把溟架起来带去厕所,“你晚上喝了多少酒?” 溟惨兮兮地抱怨:“迟老师喝了多少,我就被灌了多少。” 迟钟那酒量,真是为难溟了。 吐完之后,溟撑著洗手池脑子发晕,镜子里的少年模样还没长开,就已经漂亮得惊艷,面容精致绝伦,淡红色髮丝往下滴水珠,酒红色眼睛晕著水雾,眼尾下垂,颇有几分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鹤老师……”溟眨了眨眼,蹭掉眼泪,无能狂怒,“我再也不要喝酒了!” 天知道他被拽过去那一刻有多想揍他们! 可那是任务目標,不能杀。 真是憋屈死他了,这个头髮回去要洗十遍! 他剁了那混蛋的咸猪手!! “好好好不会再有下次了,老师没保护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饿……”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溟用力点点头,往他身上一倒,累了,歇会。 目光落在从卫生间门口路过的一个金髮碧眼的帅哥身上,穿了身卫衣牛仔裤。他脑子艰难地动了一下……不是警察,酒吧的人都被集中起来不允许活动,这人是谁…… 帅哥侧头看了他一眼,海蓝色眼睛极其好看,那下顎线像是刀削的一样,鼻樑高挺,嘴唇微抿,金髮被他的动作带起,帅得有些离谱了。 鹤衍通过镜子,看清了那人。 他只觉得大脑忽然嗡了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鸣般轰响,又似乎隨时都会戛然而止。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阿米瑞恩。 是阿米瑞恩?! 他无数次在通缉令上看到那张脸,神殿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异能强悍到能捲起整个大西洋的风浪。 阿米瑞恩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標—— 迟钟!! “等等!”溟凭藉本能反应喊住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是你的负责人!” 帅哥没搭理他,瞥了眼两个人,扭头往前走。 “怎么回事还有人到处乱走,这么危险的时候。”溟皱起眉,“我去拦他。” 鹤衍甚至没功夫对溟隱藏自己的【心灵沟通】,他拦住少年,抬手按在耳边,忍不住想要喊出来但是死死压住自己的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岭琼玉沈陌黑!带迟钟离开!快跑,小心——” “带谁离开?” 瀰漫的水汽带著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席捲了全身,鹤衍盯著镜子里自己身后那个忽然出现的身影,红金色异瞳缩得像针一样小,惊恐地颤抖著。 阿米瑞恩歪了下头,“我中文不好,你再说一遍。” 溟茫然地抬起头,盯著阿米瑞恩看,他还是有点对北美人脸盲,分辨不出来这是谁。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鹤衍不敢乱动,溟艰难地思考著。 一秒,两秒…… 【阿衍?发生什么了?】沈陌黑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儘管疑惑,但是他们的执行力非常强,几乎是在鹤衍说完离开就立刻拽起来迟钟往外走。 “干什么呢?!”迟钟被拽得踉蹌了一下,“往哪走呢?” 警方拦截不让离开酒吧,沈陌黑来不及解释,试图暴力闯出去,迟钟完全懵了。 鹤衍缓慢转过脑袋,目光落在那双大海一样的蓝色眼睛上,他脑子里闪过去很多个念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与阿米瑞恩碰面,如果是打起来的话鹤衍不会怕他的异能,但是这个酒吧里的人,酒吧外面的警察,甚至是这整个城市的人,都—— 会死。 “迟钟。”阿米瑞恩念著这个音,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后看到了鹤衍眼底的惊恐,他的眼神里有些许异样情绪,“你认识我?” 鹤衍抱紧了溟,“大名鼎鼎的水神大人,谁会不认识呢。” 阿米瑞恩点点头,“也是。” 他露出一个笑,手中刀刃弹射而出,直逼鹤衍的脖颈! 溟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青筋暴起,他哪怕醉了,反应速度也快得可怕。 鹤衍回身一个肘击狠狠撞过去,阿米瑞恩被溟拽著手腕,不能推开,向后仰下去躲开这一下,鹤衍迅速放开了溟,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肌肉紧绷,每一寸力量都在嘶吼。他们的拳脚如狂风暴雨,拳拳到肉,脚脚生风。阿米瑞恩身上携带著武器,鹤衍一拳打在他胸口的时候被防弹衣震得手骨都断了。 当然,阿米瑞恩也没好到哪去,他抬手格挡住溟的飞踢,趁鹤衍自愈的这两三秒,俩人出拳对打了几个回合,溟颇有些熟悉他的出招方式,“不是阿米瑞恩……是那个僱佣兵,这是擬態!” ……f**k!还以为这小子醉成这个样子根本打不动的,谁能想到他这所谓的老师会比他更厉害! 擬態再次发动异能,他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骨骼发出咔咔的怪异声响,仿佛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巨手重塑。脸庞迅速拉长,嘴巴向前突出,森然的獠牙从牙齦中挤出,在阳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光。皮毛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从毛孔中催生,迅速蔓延覆盖全身,黑黄相间的纹路彰显著野性。 仅仅几秒,一个鲜活的人就在这令人目瞪口呆的巨变中化为了一只威风凛凛、仰天长啸的老虎。 溟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擬態异能的使用,他醉得脑子不太清醒了,在老虎一声怒吼中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被一巴掌划开了身体。 “溟!”鹤衍接住他,“快癒合!” “……能量,不够……”他哇哇吐血,被鹤衍背起来往外面逃窜,猛兽紧隨其后,爪子间都是他的血肉。 今晚用得太多太多了,灵核的能量不够。 鹤衍犹豫了几秒。 没有隨身携带灵核,都是闪耀统一发放,这样不会暴露他的存在。 这个孩子很乖,很聪慧,有些无伤大雅的调皮,像囡囡。 血渗透了鹤衍的衣服,他感觉到滚烫的液体从他的后背上往下淌。 溟感觉鲜血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失,顛簸的疼痛感逐渐消失,他意识模糊,爭执声已经吸引来了其他人,鹿禎和微行星站在走廊尽头射击,子弹炸开了血滴,扎进擬態的前脚。 不能吧,我要变成第一个牺牲的人了吗? “我不想死……”溟哽咽一声,手臂从鹤衍的脖子上垂落下去,“鹤老师……救我。” 我还想回家,妈妈说她想我了。 鹤衍抓住了他垂下来的手,手心的灵核融进溟的身体里。 “使用异能,溟,醒醒!” 血肉再生。 但是溟太虚弱了,他陷入了昏迷中。 鹤衍意识到不好,“医生!外面的救护车在哪里!”他抬手抓住微行星的衣角,“你带他出去!我去阻拦异能者,危险,星星。” 微行星把枪给他,背起溟,迅速往外跑。 鹿禎衝过去抓那只老虎,接连不断地开枪。 可就在一眨眼的瞬间,擬態迅速变幻,巨大可怖的老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脑袋小一点,鸟? “是游隼!” 鹿禎追上去,但是走廊一拐弯他就看不到那只游隼飞哪去了,目光正在寻找之际,他的第六感疯狂提醒他危险危险,后背寒毛卓竖,几乎在回头的剎那,他的视线里是一闪而过的黑影。 直逼他的脖颈。 鹤衍猛地推了他一把,从背后袭击的鸟被神明一把匕首直接刺穿。 死亡,异能失效,男人的身体恢復原样,额头的匕首刀口往外流著血。 第112章 撞击 鹿禎憋著的那口气总算是顺出来了,解决了一个,他兴致高昂地露出一个笑,“鹤老师!” 鹤衍的脸色很差,“还剩那个隱身,隱身——不好!” 他转身往外跑,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手按著耳机,“肖齐朗!盯紧门口!尤其是正门!” 鹿禎紧跟上去。 前面被堵著,警方说不放人就不放人,迟钟也茫然沈陌黑和岭琼玉怎么忽然把他往外拽,就堵在门口爭执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俩是不是谁被擬態的人取代了。 沈陌黑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抓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 迟钟在极近的距离下,一只手猛然探出,如铁钳般精准地抓住沈陌黑的肩部。紧接著,腰部瞬间发力扭转,带动全身的力量匯聚,將他乾净利落地从自己的肩头甩过。 沈陌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重重地摔落在地,脸上满是惊愕与不可思议。 沈陌黑:“……” 岭琼玉:“……” 岭琼玉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在去救他黑哥和跟钟哥解释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间,选择了后退两步。 沈陌黑:“……” 你后退两步是认真的吗?! 门口的警察也愣住了,迟钟拧著沈陌黑的肩膀,“擬態?说了封锁酒吧所有人都不许外出,现出你的原形!” 沈陌黑快碎了。 岭琼玉赶紧上前,去拉迟钟的手臂,“哥哥哥哥——误会误会,不是擬態,是衍哥说里面有危险!” 就在这时,万兽之王一声吼叫,镇住了所有人。 迟钟瞬间鬆开沈陌黑往里冲,“阿衍!” 岭琼玉顾不得他黑哥在地上哎呦哎呦爬不起来,连忙追上去,“等等!不要去!危险!” 门口的警察面面相覷,握紧了枪,迅速进去支援。 沈陌黑想著那个傻逼阿米瑞恩,也挣扎著爬起来,往里面走。 很快就有人过来堵住门口,前后不过半分钟。 【隱身】扒著二楼的防护窗,往下看了一眼。 他在等。 通讯器闪了闪。 他的接应要来了。 微行星背著溟从里面匆忙衝出来,急救车上的医生见状立刻下来接人,她做了紧急包扎,勒紧了伤口,再加上【血肉再生】的起效,止血力度比预想的好一点。 她感受到了视线。 充满了恶意的,凝视。 微行星回过头扫视一圈,黑色短髮被风吹得扬起,巨大的探照灯之下,外面亮如白昼。 “全员警戒!”她大喊一声,从旁边一个警察手里抢走枪,瞄准二楼,眉头紧锁,风吹动了她的风衣外套。 “长官!上面是酒店,二楼有住户!” 微行星放缓呼吸,目光一分一寸地扫视二楼。 在她即將开枪的那一瞬,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辆黑色越野车如疯狂的蛮牛般直衝著警车阵列衝来。它的发动机怒吼著,车轮扬起一片飞雪。 首当其衝的警车被撞得瞬间侧飞出去,金属的碰撞声尖锐刺耳,车身在巨大的衝击力下严重变形,警灯闪烁几下后便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闪开!闪开!” 越野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跡象,又狠狠撞上了旁边的警车,那辆警车像是被巨人猛击的玩具,翻滚著向一旁滑去,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道火,玻璃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警车的警报声交织著车辆碰撞的巨响,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橡胶烧焦味和汽油味。 有重物落在雪地上,微行星听到了了【隱身】的动静! 与此同时,鹤衍和迟钟已经到了门口! “嗨,girl。”越野车一个神龙摆尾,用车尾顶翻救护车,稳稳停在微行星面前,车窗降下,男人露出一个猖狂的笑,抬手用衝锋鎗扫射。 后车箱门是开著的,有脚步声。 微行星的速度超乎他们的想像,侧身一闪,一瞬间翻到了车顶上,手枪对准驾驶位的位置射击。 一枪没透,两枪,三—— 车子猛地发动,微行星身形不稳被晃了一下,就在她射击的位置,对方迅速从那个薄弱点反击,子弹飞出,微行星躲过去了,但是金属碎裂在她脸上炸开,瞬间鲜血淋漓。 “操!”微行星抓住边缘的拦,【血肉再生】使用,流血的眼睛恢復原样,黑眸里的杀意凌然。 “f**k, throw her off!” “ok,let me throw her down and smash her into a meat patty!” 车子猛地往旁边狂转弯。 微行星偏移身体稳住,拿起枪就从那个小洞里开始射,但是她速度慢了一点,对方一下子把这把手枪打坏,枪口都崩烂了。 “车!给我车!”迟钟的心提在嗓子里,伸手按住耳麦,“肖齐朗,调动警方监控封锁道路!注意安全!” “闪耀,请求支援!星星有危险!” 鹤衍直奔酒吧门口那辆最贵最高档的豪车,虽然它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鹤衍知道经过沈辽的手改装的车绝对是性能最好的。 他甚至来不及找沈陌黑要车钥匙——沈陌黑也没钥匙,钥匙在楚雾那里——几枪打碎防弹车窗伸手进去开门,隨后扯出了衣领里藏著的长命锁往屏幕上一扣。 车子启动。 沈辽在家人们的通讯器里安装了晶片,改造过的车能感应启动,鹤衍那边通讯器不能动,他乾脆把他的长命锁拿过来改了改,装上去感应晶片。 迟钟打开副驾驶,没管这是怎么启动的,鹿禎紧隨其后,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辆车不简单。后面岭琼玉迅速钻进来,迟钟斥责道,“危险,下去!” 岭琼玉心想没有我才是危险,他摇头,“我很厉害的!” 鹤衍什么都没说,一脚油门踩下去,撞开一路金属碎片衝出去。 沈陌黑沉默。 他回过头,楚雾刚被从电梯里放出来,他在楼上酒店里处理事务,早就听见动静了,电梯下来被拦住不让动,担心是擬態。后来擬態爆出来死亡,才放了他。 楚雾看到了酒吧內被炸开的洞,又看了看外面的一地狼藉,平静地问沈陌黑,“我车呢?” 全场最贵的一辆,八位数都不止。 “……”沈陌黑,“就当给钟哥开著玩了。” 楚雾倒不纠结这个,他抬手按在耳边,语气听不出喜怒,“湘儿,在哪呢?” 因为燕景云需要楚湘的异能恢復,最开始是楚湘在长安待著,他的【连体婴哥哥】明里暗里难受好几次了,戒断反应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期。湘儿就开始两头跑,长安北美来回飞。 这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不是开玩笑的,楚湘的异能又不如他们强化身体,几次下来免疫力下降直接发了场高烧,左古陇为此请假照顾了好几天,最后楚雾说服江申嵐把燕景云打包带到了北美。 左古陇背地里跟洛之豫提过楚雾这个情况,这不太好。以前楚雾跟楚湘一直在一起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血亲兄弟感情好,但是楚雾的这个分离焦虑到了这种睡不了吃不下控制不住暴躁,就是一种病態了。 洛之豫考虑良久,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楚湘。 楚湘悄悄联繫寧回,得到一些心理专业的指导,他开始一点一点地离楚雾远点,不让他发现的那种分离,逐渐增加分开的时间,放长线治疗——目前达到了能相互不联繫五个小时。 现在沈陌黑和岭琼玉在酒吧打劫,没成功还被炸了,旗蒙和汐青源在其他城市,楚雾在酒吧上面的酒店里开会,下来的时候被包围住不许乱动。 而楚湘带著燕景云,在不远处玩雪。 燕景云经过这一年的恢復,大概有了一两岁小孩的智商,对外界有了基础反应,疼了知道哭饿了知道吃,虽然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是还不会说话,只能简单发个音。比较好的是可以识別出来比较熟悉的人,家里人常见面的能认出来,不常见的还是陌生,看见陌生人会躲起来。 “景宝——”楚湘滚了个大雪球,他拍了拍试图让雪球更加圆润,示范好了怎么堆,抬头一看,少年撅著屁股努力推雪,球还没有成型,只是一滩雪,把手臂都埋住了。 燕景云能反应过来几个人的名字,他知道景宝是在叫自己,於是抬起头去看楚湘,眨眨眼,眼睫毛上都是雪。 “哎呀,好像没有成功呢。”楚湘呼了口气,他俩在酒吧不远处的中心广场上玩,路灯照下来,雪地都是暖暖的橘黄色,“我们一起吧,好不好呀?” 楚湘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他一般是被照顾的那个,所以这半年还是楚雾一个人拉扯两个崽崽,降温了穿衣服上火了吃药出去玩雪回来洗热水澡吹头髮,丛林大当家表面刀剑舔血私下里养孩子恐怕是最熟练的。 燕景云捧起一把雪,举给楚湘,意味著分享。 晚上很冷的,外面没有人,楚湘打算堆完雪人就回去洗澡睡觉,乐呵呵地继续滚雪球。 “景宝!”楚湘教给燕景云一些日常的小东西,“雪人的鼻子拿过来呀。” 出门前讲过的,楚湘看著他,期待著他的反应。 燕景云从背包里,拿出了胡萝卜。 楚湘毫不吝嗇夸奖,使劲鼓掌,“哇!景宝真棒!” 他们的雪人还没堆完,忽然有警察开始赶人了,不让靠近酒吧,楚湘说他的家人在里面也没有用,就是不让靠近。他只好牵著燕景云的手往其他地方走,踩著雪地跑。 在【心灵沟通】里,他听到了鹤衍的声音,听到了迟钟的名字。 楚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边危险。 他叮嘱燕景云,“景宝,跟好哥哥,我们快跑。” 远离危险,保护好自己,这是楚湘很小就学会的事情,他的异能弱小,把自己藏起来不去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 燕景云听不太懂,他还想著雪人,不断回头去看。 “景宝乖,我们以后还能堆,那边危险,我们快跑。”楚湘把他的围巾和帽子戴好,確保不会有人看出来他的身份,“別害怕,湘哥保护你。” 天寒地冻,他找了个咖啡店钻进去。 听到哥哥的呼唤,楚湘才按住耳朵回应,【我在外面咖啡店里,很安全,景宝跟我在一起。不用担心我们。】 楚雾磨了磨牙,弟弟不在身边,他完全无法放心。 肖齐朗忙得团团转,联繫交警部队封路指挥武警围堵还得叫急救来救援这场惨不忍睹的车祸,盯著导航上微行星和迟钟的移动轨跡一阵心悸。 顾霖把溟从侧翻的急救车里翻出来,看著他再次裂开的伤口,血浸透了衣服,在冰天雪地中结冰,冻得邦邦硬,他狠狠皱眉,“异能用完了?溟?” 他把溟带到店里,交给转给专业人员,然后配合警方飞快抢救其他因为这场事故而受伤的人。 “星星,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赶上!”鹿禎按著耳麦喊了一声,太过匆忙他带的武器不多,正愁呢然后岭琼玉从座位底下拉出来一排衝锋鎗。 这合理吗? 鹿禎看了他一眼,隨后降下车窗开始扫射。 岭琼玉从另一边探出身子,路上积雪很厚,他扫了眼那辆车子,隨后听到了动静武警车从其他方向开始包围,手心的异能被压回去。 【湘哥,你在哪个方向?】他问了一句。 鹤衍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楚湘说,【酒吧东边直行两千米,路过中央公园,我在一个咖啡馆內。】 岭琼玉抬起头。 他们正在往东走。 前面的越野车猛地往旁边的店铺內撞,微行星见状立刻选择跳车,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化解衝击力,隨后反向狂奔——越野车一脚油门往后倒退试图直接压死她! 逆转速度需要时间,微行星撞开玻璃门跳进店铺里,从后腰抓出一把枪开始射击。 “take her hostage!” 微行星看向店员,“where is the back door? !” 店员小姐姐快嚇晕了。 楚湘瞬间站起来,倒霉到这种程度真是丛林的黑暗报应,他拽著燕景云往里面撤,与微行星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往后门跑。 第113章 阴阳 楚湘出生的时候,就有不祥之兆。 家族里信任的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就是楚家几百年祸害他人所造的孽果。 因果报应。 不得善终。 神核【阴阳】,先天不足,百年孽果。 他很倒霉的,刚出生被孤魂野鬼占据身体咒骂家主而被厌弃,僕人懒得照顾他所以在药里放安神药让他昏迷,神明生长又慢,一岁多还不会走的时候就被丟弃,在垃圾沟里哭了一天一夜。 都说只有在楚雾身边,楚湘才不会那么倒霉。 其实不是的,楚雾会解决掉他的倒霉。 他会赶走孤魂野鬼,会抱著楚湘去找家庭医生然后把僕人暗地里弄死,会追著车子追著神核感应走一天一夜把他从垃圾里捡回来,然后和楚章联合跑掉,两个孩子抱著一个更小的孩子,没有目的地,流浪。 楚章是旁系子女,她是神明,因为神力不显著,甚至都没人知道。楚雾和楚章简直是恶人碰头一眼合拍,小小年纪心智成熟,私生子和旁系女打算联手主宰这个家族,然后借著楚家为跳板,染指整个亚洲。 当然这些楚湘並不知情。 楚湘只知道,跟在哥哥姐姐身边,很安全。 但改变不了他的倒霉体质。 就像现在,不偏不倚地,那辆越野车猛地往后倒车撞进店里,后车厢的门打开,跳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直奔他们。 楚湘护著燕景云的脑袋把他按在怀里,有些颤抖,“快点!” 燕景云的视线越过楚湘的髮丝,落在拿著衝锋鎗的僱佣兵身上。 微行星隨身携带了一把手枪跟他们对峙,但是子弹不多,几发子弹打出去,男人躲在柜檯后面,露出一个衝锋鎗口。 店员翻出来钥匙开后门,手哆嗦的都对不上去钥匙孔,楚湘直接按住她的手往里插,咔嚓一声—— 微行星推开店员侧身一闪,机关枪竖著一通扫射,火四溅。 “don't move!” 微行星手里握著枪,她捕捉到【隱身】的微弱动静,动了一下,又迅速压制住自己。 不对,不能开枪。 不能激怒他们。 这里有三个路人,自己的死对他们来说没关係,会被机关枪扫射,灵核做不到爆头伤恢復,要活下去,迟钟说了,要活著,什么都没有命更重要。 就这两三秒的时间思考,隱身一枪打在了她的大腿上,微行星闷哼一声,异能略有修復让血流失的少一些,她被拽著手臂提起来,枪械被夺走,隨后被一把扔进车里当人质,微行星喘了口气,“don't hurt them!” 他们怎么会听,多一个人质,警方就需要多一分斟酌不敢火力压制。 没有人质,火箭弹直接瞄准会把他们炸得灰飞烟灭。 楚湘往后缩了缩,但他的异能並非攻击力强大的,根本没有任何回手的余地。 【哥。】楚湘捂住耳朵,护紧了燕景云,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救命啊……】 他第一个念头其实是,完了,这一年的戒断治疗前功尽弃了。 鹤衍起步慢了,抓人质这点时间半分钟都不到,只差一步就能赶上,越野车启动时的加速度巨大,两辆车撞在一起,【元素控·冰】瞬间炸开,鹤衍眼瞳一缩猛转方向盘,但岭琼玉那边的车窗还是被炸开的冰锥刺穿。 豪车一头撞上旁边的橱窗里,岭琼玉捂住头上流血的地方,眼神凌冽——要不是旁边一个鹿禎,周围武警包围,神力对上异能完全就是碾压,他的水丝会在瞬间切断他们的脖子! “椰子,冷静。”鹤衍脸上的血痕开始癒合,他撞击出去穷追不捨跟在越野车后面,鹿禎架著机关枪扫射,但是这种类型的车连轮胎都是保护极好的,子弹留下一个个坑洞,根本打不透。 “湘哥和景哥都被抓走了!”岭琼玉从窗户探出去,目光却落在后视镜里迟钟的眼眸上,郑重其事地念了一个人的名字,“楚湘。” 迟钟眼眸微抬,通过后视镜与岭琼玉对视。 楚湘……他印象里有这个人,风水阴阳,迟钟想不起来很多东西,但他记住了楚湘这个名字。 岭琼玉心跳骤然加速——迟钟对他的名字有反应! 警笛声骤然划破夜空的静謐,数辆武警车辆风驰电掣般驶来,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猛烈碾轧,溅起大片雪雾,武警们紧紧锁定前方那辆夺命狂奔的越野车,彼此之间信息沟通流畅,所有监控无条件开放。 诺依实时匯报信息:“对方劫持人质四名,军方人员微行星中枪,一名咖啡店服务员莱拉,两名——”她罕见的卡顿了一下,並没有从艾维亚顿的信息库里找到另外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她只能说,“两名无业游民,年纪在二十岁左右。” 现场指挥权交给了肖齐朗,他坐在一辆车里紧追过去,通讯器全息投影了整个城市的虚影,目標锁定车辆,“先离开城市中心,通知五大湖周边军事部队预防对方额外有人接应。” “it's all because of that damn 【jungle】!”都怪那该死的丛林! 隱身骂了几句脏话,如果不是沈陌黑半道过来抢劫还忽然出手,灵核交易结束他们就能立马宰了那所谓的家族少爷扬长而去,魅音和擬態足够他们在这段时间內为所欲为了。 越野车空旷的雪街上左衝右突,车身剧烈摇晃,车尾时不时甩向一侧,在洁白的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杂乱而刺眼的痕跡。 武警车队呈扇形散开,加速包抄。打头的车辆引擎怒吼,如离弦之箭逼近逃犯,驾车的武警紧咬牙关,双手稳稳把控方向盘。 雪被高速行驶的车辆裹挟著,形成一片迷离的雪幕。 一辆武警车瞅准时机,从侧面加速冲了过去,试图撞击越野车的车辆后轮,使其失控。就在即將碰撞的剎那,寒冰骤然炸开,巨大的冰锥拔地而起,狠狠刺穿了警车的前车窗。 隨后是剧烈的碰撞,越野车在雪地上打滑半圈被寒冰支撑住又立刻稳住,乾脆一脚油门拐了个方向继续跑。 鹤衍猛地方向盘,在雪地上滑行几米迅速追了上去。 前方是,跨河大桥。 楚湘护著燕景云抓住车里的把手,这辆大型越野车被改造过,后面有个很大的空间存放枪械和火箭炮。 刚才的撞击和打滑令他们身形不稳,莱拉在车里直接翻滚起来撞在燕景云腿上,她哭著落泪去抓燕景云的外套,被楚湘扶住,“站稳抓住了。” 微行星缓慢恢復伤口,被拿枪死死抵著下顎,她的耳机和通讯器被拽下来几枪打碎,男人威胁她別乱动不然先杀了其他三人只留她一个人质。 “ok,ok……i'm not moving. don't be nervous. i'm out of strength.”微行星疼得冷汗淋漓,她眼眸微动,目光落在同样被指著的楚湘身上。 青年冷静地过分了。 而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年,眼神木訥,看起来呆呆的。 等等。 那个少年……怎么这么眼熟? 楚湘察觉到她看燕景云的视线,攥紧了弟弟的手。 【湘儿。】楚雾说,【异能。】 楚湘闭上双眼,他左耳后的一缕髮丝,由墨黑过渡到纯白,因为车辆的不稳而晃动著。一股无形的能量从他身上悄然扩散开来,如同涟漪一般向四周蔓延。 没有谁能够察觉到,也没有谁能够阻止自己沦陷。 阴阳之气开始相互交融、旋转,黑暗与光明交织在一起,相生相剋,演绎著宇宙万物的无穷奥秘。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阴阳扭曲。 越野车驾驶员的开车技术真的很强大,不管怎么包围都能逮住一个空隙钻出去,急剎猛转撞开转角的店衝出去,把警方弄得焦头烂额。 数架直升机如钢铁巨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它们的机翼高速旋转,切割著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声音仿佛要將天空都撕裂开来。 楚雾往下看,智能头盔锁定了车辆。 越野车驾驶员一个晃神,他看到了大路中间站了一个人,一个穿著碎裙子的女生。 “f**k,standing in the middle of the road is not afraid of death ! let me kill her!” 副驾驶的人架著枪从车窗扫射外面,闻言扫了一眼路段——哪里有人? 驾驶员眼睛充斥著红血丝,猛地撞过去,却在撞击的那一剎那,时间线骤然被拉长,不过是分秒之间,他却看清了碎裙女生的脸。 那一头凌乱的长髮如黑色的瀑布般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透过髮丝,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哀怨与仇恨的血红色眼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慄。 鬼。 他明明撞上去了,可是没有磕绊,没有血,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男人喉结滚动,扭过头对副驾驶位的人说,“i saw a ghost——” “do you mean me?” 副驾驶的碎裙子女生一颗眼珠子爆开,被血管连接掛在脸上,另一只眼全黑,血从她的眼眶里上淌下来。 “do you miss me?” 驾驶员猛地想起来了,他前不久玩死的一个女生,玩腻了直接开车压死,女生的碎裙子染红了血。 “i miss you.” 驾驶员猛地抄起手边的枪射击,鲜血爆开飞溅到他脸上,他伸手抹了把脸,隨后映入视线的是死得惊恐又怨恨的同伴。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 “i miss you.” 碎裙女生从后面身后抱住他,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面的人疑惑,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咚——” 低空飞行的直升机逼近越野车,楚雾看准时机一跃而下,身上套了一层防弹衣,穿著关节防护,异能【意识控制】將自己稳稳控制在车顶上。 【抓紧了。】 楚雾从车顶的洞里开枪射击,打死驾驶员之后【意识控制】他的身体,脚踩剎车降低速度並且开始扭转方向盘,越野车偏离航线,一头撞开河流边的护栏,从护岸上一头扎进雪堆里。 骤然地偏转和下降令人有种腾空感,微行星瞅准时机迅速发动异能癒合伤口,抓住把手一个飞踢踹隱身脸上,后者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中枪了还能如此攻击,直接后脑撞在后门上。 河流早已结冰,並且能够承受住车辆的重量,路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到河面上,雪很厚,楚雾控制男人踩下剎车,所以在雪里滑了几米就停下来了。 隱身需要抓起枪隨便抓个人质,睁眼就看见一个脑袋没了一半的女生直勾勾地盯著他,仅剩的右半张脸上眼瞳缩得比针还细,白骨森森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go to hell! i want you to go to hel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行星抢走了他的枪,打在他的双腿和手臂上迫使这傢伙失去行动能力——灵核死了就不能提取了,可不能浪费。 隨后她迅速回身,原本还以为要去另外两人对峙一番,没想到两个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惨叫声不绝於耳,手指在脸上抓挠,好像要把眼珠子扣下来。 微行星一顿,幻境?魅音?还是什么异能……她几秒闪过去很多个念头,抽出刀子扎在他们手腕上先把人废了。 楚湘睁开眼,黑白瞳孔恢復正常,他与微行星对视,面色寻常,甚至能冲她笑一下,“恭喜我们都活了下来。” 微行星的危险雷达滴滴作响,她直觉这个青年没有表面这么人畜无害——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后备箱的车门被楚雾打开,他脸色阴沉地嚇人,又在这一秒很好地收敛了情绪,张开双臂,“湘儿,景宝。” 楚湘被这顛簸的车摔疼了,摔得可惨了,他从车上跳下去扑进楚雾怀里,冷静与从容一点都没剩,“哥,我疼……” 燕景云往下拉了拉围脖,张开手,等楚雾把他抱下去。 “哥!湘哥!没事吧——”岭琼玉隨后赶到,扛著衝锋鎗,“看我弄死他们,这群混蛋!真他妈不长眼敢欺负到我们丛林头上,什么组织的老子骨灰都给他扬了!” 第114章 月黑风高夜 远在东欧地区的伊万诺夫在他的神使死亡的时候就抬起了头,感应到神使死亡,不过具体方向不確定,估摸著距离很远,而且好像刚刚吸收不久,大概率又是什么交易没谈拢开始杀了。 他低头,白色髮丝垂落在面部宽阔而平整的额头上,眉骨微微隆起,浓眉之下是深陷的眼窝,紫水晶一般的眼眸倒映著地上的白雪,气色看起来並不算好,嘴唇白得快和脸一样顏色了,明显失血过多。 灵核凝聚出来之后,在进入神使身体里和神使死亡的时候会传来一点微弱的感应,也就在几分钟之內可以操控灵核爆炸与否。其他时候,a级以下灵核几乎感受不到。 元素控灵核的爆炸相当恐怖,比如说他的寒冰,能瞬间爆发出大范围寒冰爆冻结一切。阿米瑞恩的水是长时间效果,区域降水足以淹了一个城市。 而那些乱七八糟的灵核爆炸则没多大用处,除了神使的身体会被能量湮灭,魅音啊擬態啊什么的,对周围造不成什么太大伤害。 所以联邦总会避免弄死元素控神使,提取灵核。 顾家的消息,联邦在收集各个等级的灵核完善异能探查器,安全起见,不要让联邦得到的好。 这个仪器最大的弊端,就是检测不到s级神明。 伊万诺夫心想,在联邦找不到迟钟了,怎么也没有消息,顾家找不到,探子也找不到,他会去哪里? 阿米瑞恩跑北美了,南维耶里也跑过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很想去,东欧的进程实在是无聊,来来回回与人类拉扯,他在风雪中待了好久了。 伊万诺夫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头,还是和以往一样,选择灵核爆炸。 而在这边,岭琼玉骂骂咧咧地放狠话,楚雾抬眼,异能使用,捏住了岭琼玉喋喋不休的嘴。 岭琼玉:“……” 他撅嘴,看著楚雾把燕景云抱下来放在冰面上,往上拉了一下他的围巾,扯了扯帽子。 但是燕景云似乎不太舒服,他隔著帽子捂住了脑袋,盯著楚雾看。 “疼?”楚雾垂眸,眸色深沉得可怕,“还有哪里疼,告诉雾哥。” 微行星扶著店员小姐姐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岸边停下的豪车和后面即將赶来的武警车辆,鹤衍还没停岭琼玉就开门跳了下来,鹿禎的速度第二快,一个出溜滑从岸边的冰上滑下来,看著她裤子上的血,连忙去扶她,“要不要紧?先上医院,这边交给我们。” 鹤衍和迟钟紧隨其后,迟钟一直在皱眉。 “我没事,溟怎么样?”微行星摆摆手,这个问题还没等鹿禎回答,迟钟伸出手拽住岭琼玉的衣服,另一只手去拉鹤衍,一边拉他重视的人一边喊,“快走!灵核!冰——” 楚雾也感觉到了异常,在他话音未落时就一只手抱住燕景云的腰,另一只手去拉楚湘,悄无声息使用异能带著两个人以最快速度往岸上狂奔,但是需要时间,时间—— 没有时间了。 剎那,灵核爆炸。 寒冰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著一切,扩散开来的冰冷仿佛是时间的刽子手,空气里的水汽瞬间化作细密的冰晶並被能量气场推出去,成为了收割性命的利器。 距离最近的副驾驶和后排失去行动力的人,身体细胞內的水分在这酷寒的深渊中凝聚成冰,尖锐的冰棱无情地刺破脆弱的细胞膜,最后连他们挣扎著呼吸出来的水汽都冻结成冰,惊恐的表情被封在脸上,生命被低温扼杀。 直升飞机上的沈陌黑调动能量,將爆发的低温封锁在小范围区域,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冰控异能者驾驶车辆就这么被楚雾弄死还隔了几分钟才开始爆发,他的控制慢了几秒。 岭琼玉反应速度极其敏锐,或者是冰水本为一体,他的感应力度很强,一眨眼便成功地调动起周围空气中瀰漫的水汽,並以惊人的速度將这些水汽凝聚於身前,形成了一层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般透明的水层护盾。 沈陌黑没控制住的逃逸而出的寒冰能量,如同咆哮的猛兽一般凶猛地扑向岭琼玉所设下的水层护盾。狂暴的寒冰能量与水层护盾相接触的瞬间,水汽遇冷迅速凝结成冰——水墙吸收了能量。 不仅有效地封锁住了极度寒冷的低温,更使得原本肆虐无忌的能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但是由於寒冰能量过於强大,一些冰刺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能量场所推动著朝外延伸,如同恶魔伸出了手。 鹤衍几乎是凭藉著本能反应,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岭琼玉,想要带著他远离危险区域,可是寒冰速度太快,可是他的速度太慢。 而站在不远处的迟钟,则因为所处位置稍稍靠后且恰好被岭琼玉和鹤衍的身体挡住,从而幸运地避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如果不是形成了冰刺,寒冰能量就这么扩散出去,在场所有人都会像车里人一样冻成冰雕。 “阿衍!” “星星!” 冰刺形成了一堵墙,被钉在地上,长短不一,所以只是有几根长的冰刺扎进了两人的身体里。 微行星睁开眼看到无辜的店员小姐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身上没有伤势,才算是鬆了口气。 “救护车!!急救——快啊!!” 最长的那根冰刺扎透了鹤衍的胸口,险些伤到岭琼玉,他鬆开小椰子试图把自己扒出来然后癒合伤口,就和以前一样……可是温度太低了,他的血肉好像被冰刺粘住了。 意识还算清醒,冻得没有知觉了,鹤衍眨了下眼,看著家里最小的孩子眼眶通红並开始掉眼泪,习惯道,“別害怕,没事,没事的……” 人类警方来了,急救车也来了,反而限制了沈陌黑和岭琼玉使用异能去救鹤衍。 “我不会,死的……” 岭琼玉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他撑著鹤衍的身体,喉咙里是抑制不住的哭喊声,被风雪裹挟著送进迟钟耳中。 你不疼吗,鹤衍。 沈陌黑一早安排了人开车过来,楚雾被警方拦下不让离开现场,他偏头看向肖齐朗,语气冷得令人不寒而慄,“后续事情去找沈陌黑谈。” 这个语气喊出来沈陌黑的名字,肖齐朗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稍微斟酌一下,他立刻放行了,“让他走。” “等等!” 顾霖皱起眉,“给我们看一下他的面容。” 他在说燕景云。 裹得这么严实,有点奇怪。 楚雾那双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之中,突然间有汹涌澎湃的血浪翻涌而起,那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血腥之气,令鬼神均退避三舍。 只见他微微扬起嘴角,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这一个字裹挟著无尽的寒意和杀意,直直地朝著对方衝撞而去。 顾霖承认自己心底一阵胆颤,他张嘴想说什么,被肖齐朗拦下,让开了路。 楚雾带著弟弟大步离去,他分不出来心神去关心那边的事情,当务之急就是带著燕景云离开联邦的视线。 剩下的事情,沈陌黑能处理。 该死的兰利斯顿。 楚雾把燕景云塞到车子里,隨后等著楚湘进去。但是楚湘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出来隨身携带的口风琴,“等等哥哥,等我送她们走。” 他的【阴阳】只是给予了人类看到鬼魂的能力,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自己身边没有鬼魂缠身,这个异能就没啥用。但那几个僱佣兵显然作恶多端,他让那些无辜死去的女孩子有了报復的能力。 幻境吗,也不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现在,他既然看到了,就要把她们送走。在人间逗留那么久也是一种折磨,都不如早些轮迴。 楚湘用异能切开了僱佣兵的灵魂让他们没有反抗能力,女孩们一拥而上將他们吞食殆尽,被撕咬的滋味有多痛苦,女孩们就有多开心,怨气减少,更好送她们离开。 奏响一曲往生。 放下执念,走吧,走吧。 往生曲只不过需要楚湘发出声音,无论是什么乐器,哪怕他啦啦啦唱首歌也算,其他乐器不好隨身携带,口风琴就很方便,这么久了楚湘也没想过学习口风琴,隨便吹吹就行。 刺耳的噪音差点把人类嚇死,肖齐朗回过头看了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看楚雾那眼神,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话咽了回去。 噪音持续了半分钟,楚湘缓了口气,钻进车里,看到了燕景云捂著耳朵的样子,甚至他的景宝还往里面缩了缩,显然不想挨著他。 楚雾坐进副驾驶之前,与迟钟遥遥对视了一眼。 …… ………… 暴雪封路,深夜又飘起了雪。 闪耀是联繫了五大湖军区的直升飞机赶过来的,来的自然是慢了很多。 来接他的是五大湖军区上校楚章。 “我记得你跟丛林有过合作。”闪耀蹺著腿往下看,城市街道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去年的时候,连升两级。” 其实並不是他记得,是诺依提醒了一下。 楚章平静道,“不算合作,丛林也是利益所驱。” 闪耀在亚洲可是跟丛林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知道丛林是什么样的,他的重点不在这里,“有联繫方式没?” 楚章:“?” 她没第一时间回答,下意识蹙眉,张嘴欲要说什么。 “看来是有了,不然丛林真是胆大包天敢往艾维亚顿伸手。”闪耀没等她拒绝,“没事,我没想找丛林麻烦,这次半道和咱们抢灵核就算了,下次抢了记得卖便宜点。” 楚章:“……” 她一直听说这位上將脑迴路很不一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您要做什么?”楚章点开通讯器,她有楚湘的私人號码,是以弟弟的备註在联繫人里放著的,但是这绝对不能打的,这就太明显了。楚章思考了一会丛林成员的號码,但是谁没事会记电话號码啊。 她翻了下通讯器,找到了汐青源。 去年就是跟汐青源对接合作。 拨通后,在汐青源出声之前,楚章率先开口,“上將,这位是丛林主负责人之一,汐青源。” 汐青源把嘴边那句充满了热情的“章儿姐姐”咽了回去,秒切换冷冰冰的对外语气,“您好。上將?” “晚上好,丛林。”闪耀喊得相当隨意,“今晚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消息自然是同步的,哪怕汐青源现在还在西海岸城市,对艾维亚顿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以前还只是沈陌黑三言两语解释经过,现在是岭琼玉蹲在角落里哭泣泣地一遍骂一遍添油加醋地说,楚湘和燕景云被当成人质,鹤衍重伤,汐青源比闪耀都清楚。 “怎么,商量赔款吗?”汐青源一想到联邦把迟钟的记忆第二次清洗就来气,语气自然是好不了一点——去年鹤衍刚刚当上助理的时候说迟钟並不认识自己,秦杉时就知道他又被记忆清洗了,联邦的反应力比他想像的要快,“丛林的酒吧,加上那辆车,还有我家小孩的精神损失费,三千万一分不能少。” 闪耀:“你们卖d级灵核都十万一个,这年头从联邦手里赚的还少吗?!” 汐青源:“行,明天涨价二十万一个。” 闪耀:“……” 闪耀气笑了,“钱好说,就看你要不要吧。” 汐青源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说,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根据联邦的法律,交易灵核也只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而且兰利斯顿家族在艾维亚顿的权財確实不小,不好整。”闪耀点到为止,“今晚没月亮啊。” 汐青源顿了顿。 她迅速开始思考丛林的体量怎么把兰利斯顿家族全吞了,这上百亿的资產,她可以考虑以后灵核卖五万一颗。 “別贪心。” 闪耀笑了一下,“华启往东欧,西亚和北非各捐了二十多亿,也就提了这么点要求,想来艾维亚顿开分部。北美不安定,保护好华启。” 给北美搞基建还得看华启,出人出钱出方案,只需要联邦点个头就行。 每次时以都对其他家族指指点点,你看看人家华启。 “……” 汐青源差点笑出声来。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兰利斯顿家族也算是百年家族企业了,在艾维亚顿的势力不算小。”她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上將能容忍我到什么地步?” “月黑风高夜。” 闪耀掛断了电话。 汐青源瞭然,把这段通讯的音频发给了加密群聊中。 杀人放火时。 第115章 能量衝突 闪耀真的很想亲自去把这些占著联邦的好处和资源又想要投靠神明的傢伙全部拉出去砍头,两边下注把你能耐的,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我人都驻扎在了艾维亚顿,还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交易灵核。 还给了丛林机会来抢联邦的钱!十万一颗灵核!当联邦的钱大风颳来的吗?! 但是他不能真的上门把这些人枪毙了,法律摆在那里,闪耀如果今天晚上真去撅了兰利斯顿,明天早上半个北美都能造反。 但是! 涉及到了丛林。 今晚要是没有丛林,这事还真只能该审查审查该判刑判刑,隨便推出来两个替罪羊,家族的荣耀永不会蒙灰。 就像是苏家,年初动盪了一波,但没有实质性证据和自身庞家的家底,它现在依旧是长安的第一梯队。 当年上元城五大家族之一不是开玩笑的。 只可惜兰利斯顿运气不好,炸了丛林的盘口,还连累了丛林的两位宝贝,肖齐朗回復的那个丛林老大的生气样把他们一眾警员嚇得握紧枪枝生怕干起来,估摸著今晚所有参与灵核交易的家族都得掉层皮。 那么就可以借丛林的刀,给华启开出来一条平坦大道。 今年年底,华启捐了六十个亿的物资支援欧洲战线,在西亚两河流域和北非尼罗河三角洲投资开厂搞基建,向联邦申请军队保护,也要求往北美开分部搞开发,五大湖航运价值高並且基础建设好一点,华启先相中了艾维亚顿。 艾维亚顿好啊,艾维亚顿有钟哥和阿衍。 “华启真是追名逐利的企业家中的一股清流。”闪耀捏了捏下巴,“楚章,把你通讯器连线一下诺依。” 楚章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那道通讯记录被刪除了。 她眸子微动,隨后沉默著目视前方正常驾驶直升飞机前去艾维亚顿最大的医院。 聪明人之间不用多费口舌。 闪耀从来没有联繫过丛林,是丛林自己报私仇。 月黑风高夜。 楚章的呼吸都放轻了一点,风更大了,她加快了一点速度,直升飞机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音引得下方正在搜寻被连累的受害者的急救人员抬头看。 总有黎明时。 直升飞机停在了医院楼顶。 “丛林的那两个人呢?” 鹿禎道,“没让他们走,就在医院。” “行。”闪耀拿过他手里的医疗报告,看了眼溟和微行星的伤势,挑起单边眉。关於鹤衍的一眼没看,他知道不管什么伤都不会弄死他,就不需要多费心神了。 楚章见闪耀看完之后往后面隨手一递,鹿禎欲要去接,她抢在他之前拿走了医疗报告。 鹿禎茫然,看了眼她肩膀上的军衔,上校,还是跟著闪耀来的,大概是有看的权力。 楚章翻过去几页,找到鹤衍的伤情鑑定,贯穿伤,脊椎骨断了两节,扎穿肺部,四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冻伤……她低著头跟在闪耀身后走,完全没看路,进电梯的时候一头撞在了上將身上。 闪耀倒也不恼:“这么入迷?” 楚章迅速收敛情绪,抬眼去看他的琥珀色眼睛,黑眸格外深沉,把医疗报告往后翻了一页,“能通过兰利斯顿家族查到僱佣兵的出处,看今晚的作战方式,一定是巨大的团队作案,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全部歼灭的。” “记得別留活口。”闪耀笑著说,“別光盯著一个,防患於未然嘛。” 知道溟和微行星出不了大事,意识清醒之后还能再用灵核修復自身,闪耀便没有去病房看,而是让鹿禎带著他直奔某间休息室。 闪耀推门而入,目光落在迟钟身上,他靠著沙发发呆,旁边肖齐朗面带咬牙切齿微笑与沈陌黑来回拉扯。 不对,应该说是牵制。 他起身,把位置让给闪耀。 迟钟收回思绪,看著闪耀一掀风衣坐在自己身旁。跟进来的除了鹿禎和顾霖以外,还有个不认识的女人。 有些眼熟。 迟钟跟她对视,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刚才一直在思考的楚雾的脸。 “晚上好。”闪耀把通讯器摘下来往中间茶几上一放,看著对面沙发上的二人,“赔偿什么的先放一边,咱来说说这个。” 通讯器弹出来蓝屏,正反都能看见,迟钟坐直了身体,稍微往前探头。 屏幕里正是半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核爆炸全过程。 视角是天上的直升飞机,没有任何干扰,巨大的探照灯之下,录得清清楚楚。 將岭琼玉凝聚水墙阻拦寒冰能力扩散的全过程呈现在眾人眼前。 水的折射率与空气是不一样,在探照灯之下,能看到水墙反射的一道光,如同屏障,挡住了致命伤害,救了在场很多人的性命。 岭琼玉皱眉。 怎么,要打? 沈陌黑也在直升飞机上,视角问题没有把他的动作录进去,並且同样是冰控,他使用异能不明显,这才没有被捕捉到异样。 视频放完了,但是上將没有说话,蹺著腿,面带微笑地看著他们。 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楚章站在沙发后面,没有去看弟弟们的眼睛,手指摸索著袖子里的刀,视线落在迟钟身上。 “水控,异能……”迟钟皱起眉,下意识的话语脱口而出,是斥责,是担忧,“你们怎么能用灵核?!今晚的事情你们可都看见了,那么危险,说爆就爆,年纪轻轻的不要命了吗?!还有多少能量,快点用完不要再碰了,听话。” 闪耀:“?” 等会儿你著什么急? 岭琼玉感动的一塌糊涂,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著表情皱眉,恶狠狠地瞪著闪耀。 迟钟好像真的很急,直接起身去抓岭琼玉的衣服,就这么直接把小椰子拽起来往床边走,“不行,快点用完,用完能量就安全了。给我表演个也好,今晚就用完。” 岭琼玉不敢不走,怕迟钟拽著自己手疼。 然后就真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开。” 水也是。 “迟钟。”闪耀揉了下眉心,气氛被打破他翻白眼的心都有了,“我没说杀他。” “你还要杀他!”迟钟喊道,“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而已,而且小椰子是今晚的大功臣,没了他我也会死,罪不至此將功赎罪,能量用完了就行了,何必赶尽杀绝。” 闪耀:“……” “你们给他灌迷魂汤了?”要不是知道魅音对迟钟没用,闪耀现在怀疑沈陌黑是不是魅惑迟钟了。 这胳膊肘往外拐了八里地差点杵他脸上了。 但是话题得拉回正轨,闪耀问,“你这灵核,是阿米瑞恩的,还是格里斯的。” 岭琼玉心想放屁是小爷我自己的,但他不能这么说。 可是这俩人都很贱,不想沾边。 “不知道。” 闪耀“哦”了一声,“不知道也没事,我都带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俩小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念在你,救驾有功,並且呢,丛林跟联邦也有不少合作,这算是个见面礼。两颗b级灵核,一个是阿米瑞恩的,一个是格里斯的,算是给你把今晚失去的能量补回去了。” 这下,岭琼玉,沈陌黑和楚章的神色才变得糟糕起来。 眾所周知,神使在用完一个神明的灵核能量之前,是不能吸收其他神明的灵核的,能量衝突绝对会死,但是可以补充这个神的能量。 同样眾所周知,神明无法吸收灵核。 迟钟反而放下心来,经过他的手的灵核都很安全,不用担心被控制自爆。而且经过鹤衍的实验,神使体內只要有他的【曙光】存在,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吸收的灵核不管什么强度,都会失去神明控制。 “吸收了这个,水就归你了。”迟钟不能说出自己的能力,於是努力劝说岭琼玉,“联邦有点科技在手的,以后就不用担心灵核自爆了。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以后可不能了……” 岭琼玉笑得僵硬,“那真是谢谢上將了,这份大礼,丛林就收下了。” 开玩笑啊!同样是水控,他可以强行吸收,但是这对他百害无一利,纯找死。 “不能两个都给。”闪耀又笑,看著他,“你现在吸收一个,另一个我得拿走,联邦本来就不多,每个都可宝贝了。毕竟一个b级灵核一千万呢。” 丛林卖的价格,一千万。 “不,我现在——” “你不敢吗?”他用一种很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闪耀眯起眼睛,“难道说,你是新的神明?岭桂溪知道吗?岭穗粤知道吗?” 岭琼玉在人类社会长大,会留下痕跡,华启的孩子,来北美上大学,很正常的事情,甚至他混入丛林搞黑社会,闪耀都不会说些什么。 但是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又是灵核,又是丛林二把手。岭琼玉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啊。 他把岭桂溪和岭穗粤的名字念出来,这威胁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私藏神明,杀。 不知者无罪,但是这两个人甚至能带上同样姓岭的岭紫荆和岭澳莲,都会被彻查问责。 岭琼玉攥紧了手。 他绝对不能是神明。 “开玩笑啊,我要是神我能在长安这么长大?高中绝对能淹了学校干掉那些傻逼校领导。”他扯出一个笑,在疑惑被种下去之前必须被他扼杀,只能上前,拿起了格里斯的灵核。 最少格里斯比阿米瑞恩弱。 能量排斥是很痛的。 他强行压进自己手心里,还要分出心神控制表情控制疼出来的冷汗不被察觉,岭琼玉挥了挥手,“你最好別耍什么样,不被神明控制的灵核……难怪联邦到处搜集还不杀异能者了,原来要回收利用啊。” 格里斯的灵核能量被他死死压在了左手小臂中,並不相容的能量化为凶猛的野兽,肆意撑爆他手臂中的每一根血管,还不断绞碎著他的骨头和血肉,將其揉成一团乱麻。神经末梢更是遭受著重压与摧残,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令他几近昏厥。 这条消息算是联邦透露给丛林的,d级灵核十万一个,联邦能经过迟钟的手抹消掉自爆危害转头二十万再卖给丛林。 闪耀盯著他看看一会,把岭琼玉看烦了,“你瞅啥?!行了你来了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了,三千万记得要现金送到酒吧,走了。” 沈陌黑起身,抓住了他吸收灵核的左手,直接往外走。 冰,冻住他的手臂,冻住肆意妄为的能量。 “送客。” “咸吃萝卜淡操心!” 闪耀把阿米瑞恩的灵核拿过来,笑了一下,“那行吧,慢走不送。” 整个医院都有监控。 岭琼玉一路强撑到上了车,瞬间绷不住了,冷汗和眼泪混在一起大滴大滴往下掉。沈陌黑直接拿刀划开他的袖子,把冰冻住的手臂露出来。 彻底废了。 如果不压制格里斯的能量,如果不冰封,岭琼玉真的能被弄死。他还没有长成,怎么会是那个几百岁老妖怪的对手。 “我疼……”他靠在沈陌黑身上都没力气哭,为了保全他的身体,沈陌黑必须下狠手把损坏的部分弄下来。 他捂住了岭琼玉的眼睛,“別看。” 冰,碎了。 岭琼玉愣是疼晕了过去。 使用灵核太容易被联邦发现,但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以后岭琼玉再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霽哥,辽哥,速来。】沈陌黑迟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喊鹤衍,索性没喊,【联邦发现小椰子使用异能,强逼著他吸收格里斯的灵核证明自己不是神明。b级灵核,能量衝突,小椰子断了条手臂。】 岭桂溪瞬间炸了:【小椰子断了条手臂?!我马上过去,我马上!可恶——】 他咬牙切齿,哪怕早就想过小椰子选择丛林之后会受伤並且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自己选择的路,这是他的选择,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些顽皮样,岭桂溪真的想让他闯又怕他伤,无数次安慰自己总会如此,孩子不能一直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冷静。 楚雾也没法冷静,他觉得自己格外需要一些死亡来安抚自己狂躁的灵魂,不能衝进医院宰了闪耀,那么兰利斯顿家族一个都別想活。 他不是来谈判的,他是来杀人的。 第116章 收手 本来,楚雾考虑把弟弟们放到安全的地方检查一下有没有磕著碰著,太血腥的时候不应该让他的湘儿和景宝看见。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来到一家私人诊所將二人放下,楚雾安排了人陪同,千叮嚀万嘱咐注意安全,隨后准备抡起屠刀以最原始的办法给华启开路。 他只是转身,楚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几秒。 “……首领?”温念桉在打电话联繫人运输武器收集兰利斯顿家族的名单和信息,往前走了好几步注意到老大没往前走,回过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楚雾扭头往回走,一屁股坐楚湘旁边,“不安全,哥陪你。” 楚湘就知道他会这样,今天晚上出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哥现在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离开一步都不是他的风格。 【心灵沟通】里有家人的討论,楚雾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脾气用事,所以现在只有坐在楚湘身边才能压制一下。 “他们不让我去杀人。”楚雾还怪委屈的,“不过一个艾维亚顿。” “可是这样艾维亚顿有钟哥在啊。”楚湘微微嘆气,脑袋一歪靠在楚雾肩膀上,“哥哥啊……今天真的只是意外,你看我和景宝好好的,是不是啊景宝?” 燕景云捂住耳朵,脑袋一扭不看两个人。 楚湘:“……这个不算。” 楚雾抬手把温念桉喊过来,“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他抬眼,看著这个女人,她凭自己的能力爬到丛林这么高的位置跟在了自己身边。 他撑著下巴,指尖按住了耳朵,【你带人,去主家把那些人绑架出来,费点钱送到北非给我劳改种去。今晚参与灵核交易的,有一个算一个,能抓住的全部给我送去尼罗河种。】 绑架?送去尼罗河? 温念桉脑子转了转,先应下,“是。”隨后往外走开始安排绑架的人和安排码头轮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时代的黑暗三//角//贸//易,现在这算不算逆转贸易? 为什么要送去尼罗河? 只是绑架的话,联邦就只能选择谈判让丛林放人。丛林最后放人了,放到了北非。 温念桉好像意识到什么,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带著些许佩服的语气,“不愧是首领啊。” 楚湘没看懂这波操作,但他觉得哥哥没下场杀人就是天大的进步,“联邦要针对我们吗?” “都跟联邦打了几百次了,他炸我我捅他的,该合作合作该翻脸翻脸,无所谓。”楚雾看著医生给弟弟们检查身体,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私人医生意识到这是不好惹的大佬,事实上他遇到过很多次这种一群人过来仿佛要拆了他的店一样,习以为常地收拾东西给人看病,“伤到哪了?” 楚湘就是在车辆急转弯的时候磕到了手臂和腿部,磕青了,医生抹了点活血化淤的药膏,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燕景云有点严重,他磕到头了。 怪不得一直捂脑袋。 上了些药,不是大事,没伤到骨头,意识也清醒,医生交代两句,小心瞄了眼大佬的脸色。 楚雾揉了揉燕景云的头髮,额头也磕红了一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顿了顿,抬手用通讯器拍了一张。 “哥你干嘛呢?” “让霽哥心疼心疼。”楚雾牵著燕景云往外走,“怎么光让我带孩子,明明他也是当哥哥的。长安有什么好玩的,北美才是战场,他一个將军不在战场上,暴殄天物。” 楚湘歪了歪头,“那锦乖呢?” “锦乖上他的学,碍不著他的事。” 听到锦乖,燕景云扬起了小脸,被楚雾牵著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一下,嘴里蹦出来一个字,“乖——” 楚雾和楚湘瞬间回头。 “景宝,你刚才说话了?”楚湘凑过去想听仔细些,“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湘哥没听清,景宝刚才说什么?” 楚雾直接点开通讯器开始录视频。 燕景云张了张嘴,像是终於掌握了语言功能,虽然还不太熟练。 “乖。” 楚湘热泪盈眶,“景宝会说话了!景宝会说话了!景宝乖乖,喊哥哥,喊一声哥哥啊!跟我念宝贝,哥哥,哥哥——” 他就像是一个慢慢长大的婴孩,从最开始没有反应到逐渐专注注意力,隨后能够辨认出家人,再到后面能理解一点点语言,可一直都不开口说话,也不哭也不闹,不发出声音。 燕景云又不开口了。 视线移到其他地方,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楚湘哄了一路,都没哄出来第三句话。 “怎么忽然开口了?”楚雾的火气因为燕景云开口说话而消失了很多,他倒腾了一下通讯器把照片和视频发到加密地址上,顺便艾特了燕霽初,“恢復到这种程度了?” 楚湘也不確定,“也许我再努力努力他就能正常说话了。” “乖。锦乖吗?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惦记锦乖了。”楚雾歪著头看燕景云,“想锦乖了?他应该快要放假了,算了,我们回长安吧。” 燕景云盯著他的眼睛,“乖。” 楚雾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关,再次点开通讯器开始录视频,“锦安,燕锦安,锦乖。” 燕景云眨眼,像是在附和他,“乖。” “破案了,想锦乖了。”楚雾又逗著他多喊了两声,隨后歪著头想了想,“囡囡,江申嵐,囡囡。” “乖。” 楚雾开始思考了,“统一称呼啊,所以不是在想锦乖吗?么儿?蜀奕渝,么儿,小渝儿。” “乖。” 楚湘:“这么久没见了,景宝应该是想他们了。” 燕景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他的睫毛颤了颤,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雪。 半年前,岭琼玉以来北美上大学的名义来到北美,跟著沈陌黑在美洲大陆各地跑,风吹日晒枪林弹雨也不说苦的。林当归考上联邦大学后一边学习,一边当林浮闽的助手,勤勤恳恳为华启打工。 两个孩子成长的速度令人咋舌,尤其是岭琼玉,沈陌黑和旗蒙老觉得他还是当年被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结果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上躥下跳一点都不怕自己出事的,可把沈陌黑嚇得够呛。 当时燕锦安和蜀奕渝提出要去山海城,然后被全员驳回。 云卿滇抬起手猛戳两个人的脑门,衣服上换新的银饰更加漂亮了,叮铃叮铃像是一首完美的乐曲,“你俩能不能给我好好思考一下!尤其是你锦乖!雷电这么独一无二的异能,这不是明摆著告诉神殿你在山海城吗?!在我们拥有绝对实力反击之前,你们四个都给我藏好了!” 燕锦安捂著脑袋,“呜……” 蜀奕渝不服气,“他不行!我可以!南哥和我一样都是火焰,我不会暴露的!” “不好意思,我不讲道理。”云卿滇一票否决,“本城主一视同仁。” 所以,这仨孩子,真入学了。 高一,新学期,新气象。 数据网信息杜撰了三个人,为了完善背景资料,甚至名字都改了一点。燕景云和燕锦安掛在了洛之豫的户口上,改名洛惊云,洛今安。蜀奕渝掛在云卿贵户口上,改名云轻渝。江申嵐都准备好姓淮了,但是他哥姐都没同意。 最后,江申嵐叫林司淮,掛在了林浮闽户口上。 洛之豫走动了一下,在九月份的时候成功让三人入学。 燕景云被楚雾打包带走去北美。 燕霽初干活都有动力了,到点下班一秒不多呆回家陪孩子辅导燕锦安功课,但他还是在据理力爭要辞职不干了,现在的长安又不是迟钟的长安,他都努力这么多年了,休息一下又怎么了。 蜀奕川把这话听进去了,也著手准备辞职的事情。 洛之豫亲自跟这两人“谈心”,都按了下去。但他也確实开始思考,太底层的职位是不是作用不大,蜀奕川,沈凇和淮安晚做不了什么决定,也许確实该换地方了。 但是燕霽初在长安边防有那么高的指挥权,不能动。 今年过年一起商量吧。 因著几乎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长安那边正值中午,加密通话传来信息,眾人先查看了汐青源的录音,她与上將的通话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岭穗粤哇塞了一声,抡著铲子一边炒菜一边说,【就没见过联邦这么大方的时候,这个家族真是完全送给我们了啊。几百亿吶,不给艾维亚顿修修铁路高铁的,我睡得都不踏实。】 华启顶楼办公室有一个专门的小厨房,不下楼吃员工餐的话,岭穗粤和岭桂溪就会亲自下厨做饭。 【对华启是百利无一害,因为我们对联邦问心无愧,赚的钱全去修基建了。】林浮闽在一旁切水果摆盘,时不时被岭穗粤偷俩,【但是对丛林不好。】 【……联邦这是借丛林的手整治艾维亚顿吗?】淮苏常年混跡政治圈,很快意识到有些许问题,【给华启铺路,没必要这么绝,给丛林权限去杀人,明目张胆的……不对不对,章儿现在在哪?她有说什么吗?老雾你再等等,不要去。】 北美那边没人回话。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经过岭琼玉的哭嚎,燕锦安很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他特別生气那群傢伙竟然敢抓他哥,立刻就要飞去北美跟他们算帐,然后被江申嵐用课本敲了脑袋,【这不是天大的好处吗?】 四人寢室只住了三个人,江申嵐里有午休时间给这俩补习功课。 淮苏道,【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兰利斯顿家族是艾维亚顿数一数二的豪门,扎根於此,强龙难压地头蛇,联邦管控艾维亚顿离不了这些豪门,丛林物理灭了家族,实际財產交给华启,那联邦得到了什么……】 【一个乾净的艾维亚顿?】岭穗粤捏了捏下巴,【最少我不会搞乱七八糟的东西,鲁哥说了,进游戏厅都得给我踢正步。】 齐鲁:【老粤说的对!】 洛之豫被瞬间点醒,他几乎与淮苏同时开口,【对,乾净的艾维亚顿!】 【啊?艾维亚顿基础设施那么差吗?】蜀奕渝最新学地理学得没有天理,【多脏啊?】 江申嵐卷了卷书又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笨蛋。” 【连丛林都不会有的乾净程度。】江申嵐开口道,【联邦借丛林的手杀死上流贵族,然后以反///恐为理由直接剿灭所有黑势力,异能狩猎局才不会泄露出去信息。】 淮苏都想给囡囡鼓掌,不愧是总分接近满分但是不露山水控分只有六百的自家宝贝,【联邦只是在为自己铺路,彻彻底底掌控这个城市。】 【楚雾,你听到了吗?】 楚雾当然是听到了才会安静下来,没有直接衝去对兰利斯顿开火。 但是这也很好破局。 送去尼罗河种听起来很祥和,但是要知道,北亚最接近欧洲,政局混乱到联邦的声音都难以传达,除了最新介入开工厂的华启,那片地方山海城说了算。 都到了山海城的地盘了,是生是死,联邦也管不著。 而且联邦敢在北美跟丛林激情掐架是因为要占据主动权,这片土地上就是联邦在一点点收拢权力,剿灭地方割据。但是欧洲防线那地方有统一敌人,联邦没必要因为这几个人对山海城下手。 楚雾这个方法简直完美,丛林没有下杀手所以联邦不能反恐,但是联邦要是充当好人想把他们从尼罗河三角洲救回来,得看要给山海城输出多少血了。 完全没必要救。 所以他们最后还得死。 没有脏丛林的手,让联邦坐山观虎斗的计划泡汤,山海城还能多一些劳动力。 就是亏了钱。 灵核还得涨价。 云卿滇收到消息,眯了眯眼睛,【又往我这里送垃圾。】 家人笑了一会,隨后收到了楚雾发在加密通讯里的视频。 燕景云开口说话了。 燕锦安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我要去北美!我哥想我了!他开口喊我名字了!】 江申嵐罕见的没有拦他。 【別急,等我们回去。】楚雾就吊著他们,【联邦要出手搞我们,带著俩孩子不安全,我准备回长安了。】 燕霽初面无表情地把刚刚的飞机票退掉。 这个好消息还没有让大家高兴多久,岭琼玉那边传来坏消息。 【我就该跟上將决一死战!】楚雾的脸色又一下子垮下来,【今晚就走,回长安!艾维亚顿的事情全权交给小青,我们先避避风头。】 第117章 我只能自愈 急救知识是他们训练的必修课,有专业的人教。在拥有【血肉再生】灵核的情况下,鹤衍告诉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清醒使用能量,把身体里所有阻拦癒合的东西拿出来。 小子弹会被再生的血肉挤出来,一些大物件就需要自己扯出来了。 保持清醒,使用能量。在昏迷的情况下灵核自发运作的速度太慢了,很有可能赶不上失血的速度。 鹤衍感受到光线的明灭,他努力保持清醒,但是疼痛感根本不能放过他。 冰锥几乎是硬生生取出来的,带著他的骨头碎片,喉咙涌出来的铁锈味液体几乎要堵住呼吸,他睁著眼睛无神地盯著救护车车顶,很多人围著他止血输血。鹤衍缓慢转动眼睛,目光落在迟钟脸上。 他看见他的眼眶微红,两只手握紧了他的右手,试图用自己微弱的热量去暖热。 “阿衍……” 霎那,光影交错,时空重叠。 三十多年前。 战爭结束,审判开始,世界神明开始重新划分自己的利益,鹤悯代表华夏前往审判庭。 迟钟已经被重创到根本无法支撑自己清醒多久了。人类联邦的成立与战爭同时进行,他既要应对外敌又要帮助人类升级武器传播思想,鹤衍记得自己一直跟著人类抵抗,他几乎没有什么自己是神明的想法,跟人类同吃同住,许久许久都不与兄姐们见一面。 人类联邦总基地选在长安,是迟钟的建议。 几代神明的都城,被他经营得极其繁荣的长安,比深陷战爭漩涡的上元,魔都,幽州,穗央都好很多。鹤悯意识到迟钟做了什么的时候还与他吵过架——他的帝国定都上元,境內竟然还有人类联邦——但是迟钟还是帮助了人类定都城於长安。 长安,长治久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的兄姐们从各地回到长安,那个他们从小长大的宅院里,每个人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迟钟说一点点治吧,一点点来,他昏睡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长,治疗效果很慢很慢,比如说江昼浙因为细菌战留下的病根和伤疤,迟钟的【庇佑】怎么也修復不好。 太痛了,江昼浙太痛了,整张脸毁得不能看,进食与呼吸都快成了问题。迟钟焦虑,痛苦,却无能为力。 鹤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 让霽哥转移给我吧。 伤痛都转移给我吧。 我能自愈,我只能自愈。 迟钟真的狠狠揍了他一顿,但是那些不起眼的红痕很快就消失了,鹤衍倔犟地跪在他面前说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把迟钟气得眼眶都红了。 “你就这么逞能吗?!” 鹤衍想,才不是逞能,我只能自愈,我能完全自愈,那么迟钟治不了的伤,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 多完美的方法。 迟钟呦不过他,气上头把他扔出去自己找燕霽初去,燕霽初更受不了家里最小的弟弟跪在自己面前就要帮忙,他想著这小子疼一下就知道怕了,就把江昼浙身上的伤转移过去一点,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鹤衍扛下来了,拉长转移时间,半年的时间,他承受了江昼浙所有的伤。 那个时候確实很疼,他感觉像是浓硫酸泼到了自己身上,还是会疼到掉眼泪。江昼浙连忙去拽燕霽初让他停手,兄长手忙脚乱,洛之豫拽著燕霽初的耳朵骂他胡来,阿衍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鹤衍每天都去,燕霽初不理他,他就想方设法骚扰兄长,燕霽初抡起棍子要揍他,鹤衍说你打我让我疼,还不如转移伤势让我疼。 大概霽哥的脾气就是那时候被他先给磨没的,后来才有耐心养燕景云和燕锦安。 迟钟放狠话,让他疼,疼怕了就知道错了。 到底在教训鹤衍,还是让大家放下心中芥蒂接受转移伤势的办法治疗,就没有人知道了。 阿衍真的很能忍疼。 不能用麻药,用了麻药,他就没办法自愈了。 有时候鹤衍只是憋著一口气想给迟钟看,我说了我可以的,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但那次给蜀奕川治疗断腿的时候,伤势转移,他的腿咔一下就没了,那次真是痛到了极致,鹤衍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拼了老命自愈,血肉再生骨头开始往外长,疼到最后他后面好几天走路都不顺畅。 他记得那次,迟钟嚇得眼眶都红了,守在床边死死握著他的手,骂他这辈子就没见过他这么傻的人。 我只能自愈。 那就把伤势都转移到我身上吧。 鹤衍攥紧了迟钟的手,救护车里的光要比那日的阳光刺眼得多,他眯著眼睛看不清迟钟眼角是泪还是什么在晶莹剔透地反光,嘴里喃喃道,“別担心,我不怕疼的……” 迟钟都气笑了。 他近乎跪在了地上,捧著鹤衍的手,抵著额头。 “我疼。” ——“我心疼 。” ——东方神明的黑色长髮散落在大红色长袍里,声音带著难以察觉的哽咽。 ——迟钟有多想自己去承受那些,他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每一个孩子都是被他从那么小养著,养得白白胖胖的,养那么大。江昼浙的伤口转移到鹤衍身上,每一个孩子疼痛,他都心疼得受不了。 可这是那时最好的方法了。 可这是这时最小的伤亡了。 “阿衍……” …… ………… 早上七点。 意识如潮水般缓缓回流,鹤衍先是感到浑身的无力与虚弱,他动了动手指,身体感官逐渐恢復,痛感紧隨其后。 他下意识使用异能为自己疗伤,微弱的光线透过眼帘,鹤衍轻轻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病房的天板。他动了下眼睛,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玻璃上凝结著些许水汽,朦朧中,只能看到外面景物的大致轮廓,像是一幅被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钟……” 听到动静的迟钟转过身,与那双眼睛对视,他猛地扑过去凑近点,“阿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迟钟欲要去按床头的呼叫器,但是鹤衍喊住了他,“別……不用,我喝点水……” “好。”迟钟知道他的异能,昨天晚上拔出来冰锥之后就自愈好了,他只是太累了,所以睡过去了。 迟钟按住床头的按钮让病床抬起来一点弧度,隨后倒了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用勺子一点点餵给他。 鹤衍缓了一会,四下扫了几眼,高级病房里只有迟钟一个人,他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了脑子里家人的声音,於是问,“其他人呢?” 迟钟道:“星星和溟在隔壁,意识清醒之后恢復伤口,没什么大事,歇著就好。学生们都过来了,有人照顾著。” 鹤衍点点头,鬆了口气,“没事就好。”然后他看似不经意隨口一问,“那丛林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事情,那辆车……挺贵的。” 闻言,迟钟顿了顿。 他的通讯器已经没电了,鹤衍的通讯器在睡觉的时候被他取下来,两个都拿出去充电了,现在…… 迟钟扫了眼病房,大概率没什么监听设备,毕竟都醒了一年了,他没干什么事情,联邦总不能再像防盗贼一样防著他。 “你跟我说实话。”迟钟压低声音,“小椰子……怎么回事?他是神还是异能者?你们认识多久了?” 鹤衍抬眸盯著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过去的事情,鹤衍没由来有点委屈,“东方神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在十九年前杀了所有跟隨他的神明。” 这是人类高层都知道的事情。 迟钟眨了下眼。 鹤衍说,他的血肉再生让他在那场屠杀中活了下来。 现在看,估计自己没下杀手,都没死。 “那小椰子作为神明是怎么吸收了灵核的?”迟钟捏著下巴看向其他地方思考,没注意到鹤衍骤然瞪大的眼睛,“神明不是不能吸收灵核吗?” 鹤衍心底一凉,他下意识想要去问情况,门却被敲响。 迟钟走过去,打开门。 他见过,昨天晚上跟著闪耀来的长官,但是没有介绍,他不知道她是谁。 “您好,您找谁?”迟钟问。 楚章提起手里的早餐,“这是带给您和鹤先生的。” 她关上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外面没人,这里没有监控信息,我没带通讯器,你俩也没带。” 迟钟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说这些——” 鹤衍急忙问道,“小椰子怎么样?” 楚章把侧边的小桌子翻上来,早餐摆上去,脸色並不算好,语气也冷得嚇人,“断了条手臂,联邦现在开始顺著小椰子怀疑华启和丛林了。沈陌黑带著椰子回长安躲躲风头,雾哥也把湘儿和景宝带回去了。艾维亚顿接下来由小青接管,她正从西海岸的哪个城市往这边赶。” 迟钟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看鹤衍,又看看楚章。 什么情况? 鹤衍把信息捋顺了一下,“联邦开始怀疑华启了……那是不是他们都该去其他地方避一避?小椰子的伤……我得回去帮——” 楚章把包子塞到他嘴里堵住接下来的话,“阿桂在,也能修復。” “那多疼啊。”鹤衍第一反应还是皱眉,伤势转移到岭桂溪身上,他是【元素控·木】,断掉了手臂,他可以整个身体化为植物扎根土壤吸取养分恢復自己,不过那需要一些时间。 楚章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你都伤成什么样了,就算你回去,大家也不会同意的。” 报告单她已经背下来跟大家说了,就算鹤衍回去,也只有被燕霽初几棍子打出去的下场。 “……好吧。”鹤衍啃了口包子,真难吃,他皱起眉,扭头看见迟钟木訥地盯著他俩。 迟钟:“需要我出去避一避吗?” 鹤衍:“……章儿姐姐?” 楚章:“没机会说话。” ……行吧。鹤衍给他介绍,“这位是楚章,篇章的章。目前是五大湖军区的最高级將领,上校。” 迟钟歪了歪头,“你俩认识多久了?” “四十多年吧。”楚章伸手把一个煎饼递过去,“吃。” 迟钟:“……” 不像是让我吃饭,像是让我喝毒药呢。 “嗯她在军队呆的久了,语气有点生硬,你別介意。”鹤衍小声说,瞄了眼楚章的脸色,“还有就是……昨天晚上那绑匪抓了湘哥和景宝。” 楚湘,楚章。 理解了。 迟钟接过煎饼,“……所以我当年真的没有杀,你们?” 楚章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让我捋捋人。”迟钟挑著眉看鹤衍,“小椰子,沈陌黑应该也是,丛林老大楚雾跑不了,楚湘,那么你——”他看著楚章,“你也是。华启的话,去年安小姐生日宴上岭穗粤向我跑过来,岭澳莲……还有吗?” “有——” “你自己猜。” 楚章抱起双臂,黑眸深处带著点玩闹的笑意,“我等你想起来。” 迟钟:“……” 他觉得楚章凶巴巴的。 “……我为什么会忘啊?” 迟钟说完这句话,感觉楚章笑得更嚇人了。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忘记。”她笑了两下,就笑不出来了,目光移开,落在其他地方,“但是想来,这一年你很轻鬆,很快乐。” 所以我们只能这么想,忘了也好,过去的痛苦与磨难,忘了,对你,也好…… “先不说这个了,让阿衍慢慢跟你讲吧。”楚章很快拾掇好情绪,黑眸里的情绪消散得乾乾净净的,“闪耀试图利用丛林把艾维亚顿的顶级豪门贵族物理屠杀,给华启开路。” 鹤衍乍一想,“好事啊。” 楚章瞪他一眼,“杀人犯法。” “……”鹤衍微顿,脑子瞬间反应过来了,“丛林屠杀,联邦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反恐了,直接开炮炸,能把五大湖东海岸地区的势力全部清除……不愧是上將,真能耐。” 所以他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鹤衍思索几秒,猛地坐直了身体,“章姐!我下意识把华启和丛林联繫在一起了,对於联邦来说他俩是没关係的,丛林下场杀人就是不对,可是带上华启之后,我就下意识觉得,为华启开路,可以做。” 月黑风高夜,总有黎明时。 “这是我们的思想误区。”楚章嘆了口气,“我很快意识到了,但没时间说,好在大家还知道杀人犯法这一点。站的太高了,连最基本的杀人犯法都快要忘了……兰利斯顿家族是站在明面上的世家,杀人是最不能用的方法——所以我哥把人全绑架了准备扔到山海城交给点点。” “……”鹤衍的情绪大起大落,“绑了?” “嗯,天亮之前能抓到的所有艾维亚顿的豪门,全部绑架送去北非种。上將在天亮的时候去查丛林的动静,现在带人去码头阻拦了。” 第118章 神在注视人 “码头阻拦?”迟钟啃了两口煎饼,不好吃,他便拿著就没在吃了,“闪耀今天早上六点多点才出门的啊,能到东海岸的码头吗?” “丛林行踪不定,下血本了,分散逃离,一个个排查根本查不过来,只能直接去目的地拦截。联邦在丛林有探子,目前我们还没拔出来,总觉得那探子位置不低,都能给上將传送回来目的地。”楚章说道,“探子肯定会有,但高层不能有,以防万一看出我们的异能,你当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我当年的努力?”迟钟挑眉,若有所思,“联邦在丛林有探子,你们到底属於哪边的势力?向著哪边啊?” “不做定义。”楚章摇摇头。 鹤衍伸手把迟钟手里的煎饼拿过来,给他递过去一杯热乎的豆浆,毫不介意地从他啃过的地方开始吃,“確实没我做的好吃,將就一早上吧,十点多我再给你做饭。” 楚章瞥了眼,“你惯成什么样了。” 鹤衍想狡辩,“又不是没有条件,吃树皮挖草根的时候都这么苦了,钟哥得享受几年啊。” 迟钟小幅度点头附和。 他心想,我曾经过得多惨啊还啃树皮,享受享受怎么了,反正联邦掏钱! 楚章无可奈何,平心而论鹤衍確实说服了她,但是理智上来说这不太好,可钟哥……算了算了,她看不见就不存在,鹤衍乐意辛苦惯著,能把迟钟养回到她们初次见面的那样子就好。 “章儿姐姐,你现在没任务吗?”鹤衍问道,他记得楚章很忙来著,北美乱,五大湖的战略意义极重,楚章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楚章撇了下嘴,“有,查清楚那群僱佣兵属於哪个犯罪团伙,不能撅了他们老巢也得掉层皮。忙活一晚上了,这不吃个饭的功夫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这见面次数少了,你在联邦眼皮子底下,我们多少不放心。” “每个月要上交好多灵核……”鹤衍长嘆一口气,“可著我压榨呢,先不提军队方面保护高级將领,还有医疗,闪耀拿我的灵核几千万卖给人类富商,每个月就给我五万工资,气死我了。” 他嘟嘟囔囔把这一年的生气一股脑骂出来,楚章听著,一会儿嗯一声,一会儿附和一句,手里还没停,削个苹果剥个橘子塞他嘴里,再塞给迟钟。 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沉稳到衬托鹤衍和迟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阳光越来越亮,今天是个好天气。 鹤衍说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水,“不过也不算完全坏吧,我还能好好地活著,说明联邦还是可以接受不害人的神明的。也许我们再努力努力,真是能实现人类与神明和平共处,相互促进呢。” 楚章点点头,“会的。” 她的目光落在迟钟身上,清晨的阳光在他的黑髮间蹦跳,应付完沈陌黑之后来守了鹤衍一晚上,他露出些许倦意,打了个哈欠,但是很认真地在听他们说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楚章抱著悲观的念头去想,联邦能够留著鹤衍,一是因为迟钟的【曙光】让人类无后果拥有灵核,二是鹤衍的异能百利无一害,而家里其他人不一定。 小概率事件,她不会赌人类的良心。 如果能更强大一点,异能有绝对压倒性的威力,他们就不用害怕神殿联手施压,也不用担心人类核武逼迫,可以自由又光明地活著。 ……算了,不能太贪心,现在孩子们和迟钟都回到他们身边了,想念了就能见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门,“楚上校在吗?” 楚章起身,“休息时间结束了,再见。阿衍,不要告诉他过去,不然是没办法以不认识的態度去见面的。” 告诉他了,他就会想著,態度就不会是第一次见面的生分,联邦时时刻刻都在看著他,对家人来说是不安全的。 “上校,打您电话怎么没接?” “在办公室充电。” 男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两眼那间病房的人,好像上將特意叮嘱过都不要去打扰。他没敢多说什么,打开通讯器,蓝屏划到楚章面前,“根据兰利斯顿家族的通讯,破译他们的加密网站,找到了僱佣兵的团伙。確实是一个大组织,规模相对於丛林小了很多,主要活动在中美地段。” 楚章看著屏幕上属於这个组织的標誌图案。 她记得小青提起过,丛林打探到的消息甚至比联邦还要深。 “这个组织,以前叫【卡尼瓦尔】,在拉丁文里意味著狂欢,后来改了名字,叫【mercy】。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一年前內部廝杀大换血,新的领导人上位改头换面。对比改名前后的行事风格,我们发现他们收敛了很多,行事更加低调了,但是在大规模扩张,源源不断地收容人。” 新上任的首领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人,丛林了解北美的很多地下组织,mercy以前一点都不起眼,换了新首领之后开始了疯狂扩张,中美地段的绝大部分地区都被他们吞掉,想要往北伸手,但是被打回去了。 新首领忍辱负重登位,带领组织发展,这倒是个很励志的故事。 ——汐青源说,“那个首领像是一个傀儡,背后绝对有高人。” “现在已经锁定了几个重要盘口,可以直接联繫中美地段的驻扎军队进行围剿。”男人简单明了地把信息讲述一遍,以前是不会这么费劲地去搞那些怎么都死不了的混乱组织的,这次好像牵扯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联邦上將非常生气,大把大把地烧钱也要让那个组织付出代价。 楚章去办公室把自己正在充电的通讯器戴好,旁边就是迟钟的通讯器,她確定了才会去找鹤衍聊天。 “把兰利斯顿家族和【mercy】的联繫过程发给我。” “是。” 男人找到文件,传给楚章。 兰利斯顿家族因为联邦重新重视北美,上將驻扎艾维亚顿,使劲逮这些家族的尾巴,肃清司法机关,总觉得联邦已经在准备对他们下死手了,颇有种惊弓之鸟的感觉。 最开始是兰利斯顿家族发现了偷渡人,从欧洲而来,带著灵核,对方的条件是光明正大的身份信息和钱財,这对盘根在艾维亚顿城市多年的豪门世家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偷渡人艰难地来到艾维亚顿这座城市,兰利斯顿怕他们使用灵核威胁自己,暴露给联邦自己交易灵核的事情,所以找了僱佣兵保驾护航,必要时刻直接弄死偷渡人。 “为什么找mercy?跨距那么远……”楚章喃喃自语了一句,略有些许疑惑,但是可能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了,毕竟兰利斯顿家族绝大部分人都被丛林绑架直接扛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从偷渡人身上查到了什么?” “是逃犯,欧洲的逃犯,杀人罪。灵核是盗取的。”男人说著,眉头紧皱,“我们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群逃犯能偷到灵核,难道在欧洲,灵核隨处可见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管在什么时代,灵核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楚章抿了下嘴,眼神骤然凌冽,“我亲自去把偷渡人的嘴撬开。灵核来源不会那么简单,僱佣兵抢夺,后面开来的越野车显然蓄谋已久,他们mercy没打算让兰利斯顿得到灵核。” 男人和她一起往外走,从医院到最近的警局需要些时间。楚章坐在车辆后座揉了下眉心,思考片刻,通讯器找到一个下属发了些信息,几分钟后,一段监控视频发了过来。 昨晚街头的监控,拼接之后是越野车的全程。 楚湘是晚上九点带著燕景云下楼去玩的,楚雾要开会,所以没有陪同。楚章也知道湘儿一直在治疗雾哥的应激反应。那时候外面就没什么人了,他们两个也没跑多远,就在雪地里撒欢搓大雪球。 有时候,並不是因为湘儿真的是所谓的倒霉体质。 她的眼睛被蓝屏的光照亮,眼底深处翻涌的黑暗与楚雾同出一脉,骨子里流淌的是楚家上百年的罪恶。 楚家血腥换位,家主雷霆手段,湘儿身为嫡长子,想要他的命的人很多,湘儿的体弱多病能追溯到上一代的阴暗手段,【阴阳】异能被楚家的孽债缠身,没良心的保姆,满嘴胡言的神棍,一个两个想著上位的外室,母亲的病弱,父亲的厌弃。 一切都有跡可循。 楚章看著越野车直奔楚湘所躲藏的门店,她想到丛林跟mercy干架把对方往北伸的手全剁了,她想到楚湘那缕白髮非常显眼——不过就算显眼也不会有人劝他剪掉。 楚章又要来一段酒吧內部的监控视频。 她看到了僱佣兵的目光在楚湘身上落了一瞬,湘儿戴著帽子围巾,但是白色髮丝飞扬,他开开心心地牵著燕景云往外走。 景云。 目前为止,神明没有对外传出燕景云他们四个的任何事情,但是联邦在神殿里的臥底似乎传出了消息,人类高层態度模糊,事情没有外传,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山海城是重点怀疑对象,因为这个世界除了神殿,只有山海城是神明的组织。云卿滇任凭他们怎么猜疑怎么逼迫,没有任何表態,也没有让燕锦安凝聚灵核。 楚章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偷渡人逼问不出来什么,他们就说自己躲在船舱里没有人检查,晚上去厨房偷点食物,维持生计。 欧洲的人类也需要活路,哪怕被神明统治,联邦也不可能完全断掉他们的商业贸易,只能说非常难非常少。这些贸易货船藏了些偷渡者,到底是神明默许,还是人类旁观,故意把这种社会危害丟到北美去威胁这里的平稳,就不得而知了。 “灵核是在哪里盗取的。” “……货船上,就是货船上!我们就是从船上偷的!” 楚章揉了揉眉心,“能查到那艘货船吗?” “他们给的信息太少,还需要一点时间。” 灵核盗取,联繫买家,获得人类身份光明正大地活著,这是偷渡者的幻想。 得到灵核,左右横跳,联邦胜利则不选择使用灵核,神明侵占则成为神使跳转阵营,见风使舵是这些豪门的技能。 僱佣兵是保卫这场交易的,第一次被人类警方打断,第二次被丛林打断。但是僱佣兵却成为了最后的掠夺者,他们抢走灵核,为了壮大自己?但是这无异於是向联邦贴脸挑衅,联邦不揍他们是不可能的。 丛林在这场交易中本来充当强盗,既保护又抢夺,但是因为迟钟,沈陌黑绝对会把兰利斯顿家族狠狠削一顿——这样的话给华启开了路。 而联邦会藉此机会对丛林下手,肃清艾维亚顿內所有黑势力。 ……还差一点,不对,还差了什么。楚章抱起双臂狠狠掐住了自己手心,眸色深沉。 僱佣兵对楚湘下手,引得丛林愤怒而波及兰利斯顿,联邦將会剿匪丛林。 丛林和联邦会打起来。 谁受益? mercy? 不会,这种跳樑小丑,联邦和丛林干起来也能伸手揍它。 现在闪耀带人去狙击丛林,楚雾將楚湘和燕景云带走回长安—— 旁边记录的警员小姐姐撇了下嘴,“偷偷跑到艾维亚顿来,藏的可真好,要不是有人匿名举报,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抓住。” 楚章觉得脑子忽然炸开,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猛窜出来,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警员,“谁向警方举报这一场灵核交易的?!” 警员小姐姐被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匿,匿名举报……对方说自己在那个地方好像遇到了交易灵核的人,希望我们能过来看看。他也不说自己是谁,用的电话亭的號码。” 东亚地区不太常见电话亭了,北美倒还是很多。 “监控!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警方又立马开始忙活起来,虽然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把这个好心人找出来。 最后锁定的地方令所有人都吃惊。 锁定的电话亭的位置,是距离异能狩猎局驻扎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虽然有十几公里,但是那里离市区太远了。 那里距离市区太远了,距离异能狩猎局太近了。 “监控视频,有!” 映入楚章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在通缉令上见过很多次。 男人打电话的时候就抬著头盯著监控看,明明他才是被监视,被在场所有人注视,可是他仿佛隔著屏幕,在注视著人类。 阿米瑞恩用口语说。 我在看著你们。 他笑了。 神在注视人。 第119章 「回家」 时间仿佛凝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愣地,茫然地看著大屏幕。 这是现场的渺小的人类第一次直面神明,哪怕只是十二个小时前的一段监控视频。 回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荒诞离奇的事情,楚章努力稳住身形,她在一瞬间理清了所有思路——阿米瑞恩故意放过来偷渡人,让他们“盗取”灵核,估计与兰利斯顿家族取得联繫也是他的手笔,然后mercy的人全程监视这件事情。 举报电话是阿米瑞恩打的,灵核交易的事情会得到联邦毫不留情的猛烈清洗,包括兰利斯顿家族在內所有艾维亚顿的顶级家族都会被狠狠削弱,那些资產將会被其他人转移,受益人不止是华启,更多的还是北美的豪门。 那么最开始,阿米瑞恩的目的,应该就是入侵艾维亚顿,他能掌控mercy,也一定有其他白道企业,北美是他的主场,他的信仰者绝对不会少。那么艾维亚顿就有了他的眼线,这个北美排名前五的超级大城市。 现在他不仅成功地打击了当地豪强,还挑起了丛林和联邦的衝突。 不对,等等,偷渡人转移到丛林的盘口,是无意的,还是……受到了指示。 如果是受到指示—— 楚雾在艾维亚顿待了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忙活建立据点,因为迟钟在这里,他们就会在这里扎根生长,要可以见到他,每一场偶遇都是他们精心创造的见面。楚雾一直在,湘儿和景宝也在。虽然小黑和椰子是这几天才过来的。 如果是阿米瑞恩引导偷渡人来到丛林的地盘,势必会把丛林卷进去。 湘儿……楚章瞳孔缩了缩,她意识到也有可能是意外,因为僱佣兵的目標是湘儿,抓住湘儿,那就一定能把丛林卷进去! 丛林会因此愤怒,杀了僱佣兵是最基础的事情,兰利斯顿家族和mercy都会被迁怒,这一点楚章也不可能劝楚雾冷静,湘儿受一点伤她都冷静不了! 就算没有闪耀的那通电话,丛林也会下场,然后,杀人犯法,联邦会动手剿匪,丛林暂时退出艾维亚顿,一定会有新的黑色势力涌入,阿米瑞恩黑白两道都会占据主场,整个艾维亚顿,都在他的视线中。 迟钟在这里。 迟钟的【曙光】是人类唯一的曙光。 联邦万无一失的异能狩猎计划就此失败。 只要迟钟被带走,人类就不可能掌握神明的灵核,联邦依旧是被动挨打,神明想要传播信仰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重新统治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简单了。 今年只不过是人纪39年。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神明手中的一场游戏罢了。人类在其中拼命挣扎、四处奔逃,自以为能够摆脱命运的束缚,但当他们终於筋疲力尽地抬起头时才发现,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竟然一直在冷眼旁观。 楚章颤著手按住了通讯器,她转身大步往外走,惊醒了一眾不知所措的人类,他们只听上校对著通讯器大喊,“诺依,联繫上將,我要马上接通司令长的通讯!” 她扭头瞪了一眼傻愣著的警察局局长,“安排车辆送我去医院!把所有能聚集的人手全部喊过来待命!” “是,是——” “已接通上將闪耀。第二號码已接通司令长墨空。” “嗯?怎么了?”上將现在已经到达码头了。 墨空听到了闪耀的声音,微微蹙眉,诺依发来的紧急通讯,他叫停了会议接通的,此时会议室里都是他的心腹,没有外人。 楚章没有开视频,只是语音接通,所以她趁著忙乱的时候抬手按住耳朵,就像是按住了耳机,不会有人起疑。 “艾维亚顿的灵核交易事件是因为举报被知晓的。”她的音线还算稳,以最快语速將信息传递出去,艾维亚顿与长安有著十三个小时的时差,那边是晚上八九点,人都还清醒著。 “举报人是阿米瑞恩。” 这句话的衝击力无异於小行星撞击地球,一瞬间把能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震得心臟狂跳。 “监控最后拍到他的地点是整个艾维亚顿距离异能狩猎局最近的电话亭,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前。” 楚章没管所有人的沉默,她没等他们捋顺思路,“现在迟钟和鹤衍在医院,那边只有异能狩猎局的十个学生在场!” 除了鹤衍,只有人类! 楚雾,楚湘,沈陌黑,岭琼玉和燕景云都已经离开艾维亚顿,汐青源还没有赶到,旗蒙在北美最北部,沈辽在联邦北美分基地克洛斯维尔,就连上將都因为这一场空前绝后的调虎离山之计而远在东海岸的一个城市中。 迟钟身边空了。 闪耀被那一句“举报人是阿米瑞恩”给震得愣了几秒,隨后开始迅速思考自己能有多长时间返回艾维亚顿,但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赶上,或者说……一定赶不上。 “现在阿米瑞恩露面了吗?”墨空的声音很冷静,但是会议室的人都看见他一只手直接掰断了钢笔,墨水流淌在纸质文件夹上,模糊了字跡。 楚章:“还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露面,监控是十二个小时以前的,他一定还在这里,还在注视著我们。” 他为什么不露面? 他在哪里? 除了阿米瑞恩,还有谁在场? “为什么联繫不上迟钟!” 闪耀忽然吼了一声,“溟,星星,任天青——一个个的人都去哪了?!为什么都联繫不上!” 迟钟和鹤衍的通讯器在充电。 溟盘腿坐在床上吃早餐,一边吃一边跟任天青和余颖絮絮叨叨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哪怕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溟敘述的跌宕起伏的过程还是很吸引他们的。 “看见阿米瑞恩的时候,我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溟扒拉著任天青,角色扮演比划著名当时的情景,“他怎么会来这里啊,这也太巧了,再加上咱们的脸盲,我就这么傻愣著看他。哎呦这事要是被上將知道了,他估计又得骂我夏天游泳灌进去现在还没晃出来呢。” “上將估计会禁你一辈子的酒。”任天青被他晃来晃去,“迟老师酒量那么好的吗?没看出来啊。” 溟生气:“说的就跟我想喝一样,我的拳头已经攥紧很久了!” 余颖想了一会儿,“刚见面的那顿聚餐,好像只有迟老师没醉吧……但是不记得迟老师喝了多少,他不是一直都身体不太好吗?” 她顿了一下,忽然扭过头看门口。 “天青。”任烟雨推开了门,还穿了一身白大褂,她走得很快,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你们现在马上撤离!” “怎么了姐姐?”任天青站起身,还有些茫然。 任烟雨是联邦地下十三层的灵核研究员,这次过来艾维亚顿是为了提取偷渡者的灵核,顺道看望一下自己的亲生弟弟。她神情严肃,“突发情况,整个医院都没信號了,还没有找到问题所在,我直觉你们必须要离开。” 溟和微行星伤得虽然重,但是在【血肉再生】的治癒下,现在已经完全癒合,只是消耗精力太大多休息了一会。 上將带走了一部分人,还留下了一些帮忙处理艾维亚顿的动盪,楚章全权接手职位最高,她明白主次顺序,將学生们重点留在医院一边相互照顾,一边协助研究人员提取偷渡者的灵核。 任烟雨提醒了一下自己弟弟,她只是觉得不对劲,但还没有確切的问题,忽然被屏蔽了信號,难道有什么恐怖组织趁调动武装力量去围堵丛林而侵入吗,太不自量力了吧。 只听,那轰然的巨响—— 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一声尖叫混合著重物落地的撞击声,紧接著是那冲天的警报声! “救命啊————” 白大褂扬起弧度,任烟雨转身向鹤衍的病房狂奔,她在通讯器上喊全员警戒,但是没有信號,任烟雨感觉到一阵阵风,任天青拽住她的手臂,“姐!危险,你离开这里,交给我们——” 不,你一个人才危险——她还没有碰上门把手,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从內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感尖锐地仿佛要刺穿她的胸口。 这不是她的情感。 ……你对他的恐惧感竟然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 任烟雨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白光,她镇定了几分,拉开了门。 窗户大开,雪簌簌。 迟钟死死抱著鹤衍摔落在地上,地面上墙壁上飞溅了大片大片的血跡,而坐在窗边的男人面带微笑地看著这一切,口中呢喃著动人的情语,手中的水丝却形成了极其锋利利刃,似乎要斩断他的一切牵绊。 “別过来!你们別过来——”迟钟拼命捂住鹤衍脖子上几乎断裂的伤口,血源源不断从他手底下溢出来,流淌在地上形成血泊,迟钟浑身都在颤抖,他移动眼睛去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眼底是拔地而起的血腥。 阿米瑞恩从窗户上跳下来,挥手水丝划开了半面墙,那刺耳的警报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the game time is over.” 他走到迟钟面前,半跪下来,伸出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东方那个词怎么说?”阿米瑞恩难得见到他这么怕自己,轻轻歪了歪头,“別,来,无,恙——迟钟。” 任烟雨死死拽住任天青和溟的手臂,才没让他们两个衝动上前。 阿米瑞恩抬眼,瞥了眼任烟雨,又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三瓜俩枣的小虫子。 他没什么耐心,在人类反应过来开始更猛烈的反击之前,拽住迟钟的手將他强行从地上拽起来,“好了,不闹脾气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放开我!”迟钟快被他捏碎骨头了,满手都是鹤衍滚烫的血,他抡起拳头直接往阿米瑞恩脸上砸,“滚啊!” 阿米瑞恩的大手直接包裹住了他的拳头,按著他的手腕直接双手背后禁錮起来,亲昵地將人搂入怀中蹭了蹭他的髮丝,视线却落在鹤衍身上,那几乎砍断他脖子的伤势涌出了大量的血,但是这个人还活著。 怎么还活著……人类的生命力有这么顽强吗? 不对,昨晚这人的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今天怎么瞧不见了,人类的医疗技术赶上巴塔比什了,还是人类窃取了巴塔比什的灵核呢? 他欲要再补一下,但是迟钟张嘴直接咬住了他的耳朵。 “嘖。”阿米瑞恩皱起眉,身体部分化成流水,消失再凝聚,他无奈地看著他,包容一切无理取闹,“这下行了吧,要是没出气,回去了再打。” 他就仗著现在的迟钟奈何不了他。 阿米瑞恩手心的【空间锚点】被他捏碎,两个人瞬间跨越六千公里,回到神殿。 任烟雨心底凉凉的。 神明就是神明,他略微出手,这里就没有人能够反抗。 “救人,先救鹤衍!”任烟雨衝过去帮鹤衍止血,她身为研究员,一年前参加了宴会事件,自然是知道鹤衍的神明身份,她非常好奇鹤衍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的自愈。 现在看来,脖子没断就不算死。 任烟雨看了眼通讯器,还是没有信號。 会不会不止来了阿米瑞恩一个?其他神明都没来吗?还是依旧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不会有人再知道了。 ——神殿—— 迟钟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晕得头痛欲裂,靠在阿米瑞恩身上根本站不稳。 “虽然我知道我的很久没见了,但你不用如此高兴。”阿米瑞恩搂住他的腰,毫无芥蒂地在华斯塔尔面前晃了晃,他此刻笑得是真的非常开心——一个失去记忆的,没有能量的,任他摆布的迟钟。 他適时地带上一点撒娇的语气,“宝贝,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我好想你……可是你把我忘了个乾净,真的太令人伤心了。” “wow oh, tu bouges si vite?”法布恩抬头的时候嚇了一跳,但是他並没有惊讶太多,阿米瑞恩准备了很久了,这场报復,他忍了一年了。 第120章 「害怕」 因为【空间锚点】是传送至另一个锚点的所在地,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华斯塔尔手里掌握著绝大部分的锚点另一端,这传送就会传到他身边。 现在,华斯塔尔正在办公室例行下午的办公,神殿掌控整个欧洲,除了任命神使分下去管理层,他需要承担起本来应该阿米瑞恩承担的一切公务。 阿米瑞恩是绝对的掌控者,不用多说,他如果不在神殿,那一切听从格里斯的。法布恩也能撑起一方,但这位艺术家从异能狩猎之后就不是很想管事了,平日里懒洋洋的,目前也没有到必须要他站出来的程度,格里斯也就任由他这么懒著。 路德维希主要负责军事装备这一块,搞各种高端武器的研发生產,一个人就能控制整个无人生產线,他钻进实验室里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別想把他拽出来了。 瑟伦和埃米尔负责整个欧洲的金融贸易体系,生意是不能不做的,人类的商人趋利附势,这一点好弄。 欧陆的资源太少了,大部分神明都出去带著军队跟联邦干架抢夺资源,世界资源就这么多,神殿多占领一些,跟隨他们的信徒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虔诚的信徒依旧相信神明的伟大。 但是一些稀碎又必要的小事,那自然是打包丟给华斯塔尔。而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把柏琳珊和洛拉菲尔抓过来帮忙,这么大一个神殿估计只有几个姑娘肯来处理这些与人类有关的公务了。 欧珀儿作为年纪最小的孩子,本来无需担心这些事务,但她想接手一些锻炼自己的能力,华斯塔尔求之不得,柏琳珊拿著一些纸质文件掰碎了跟她讲解其中的利害关係。 而今天呢,法布恩閒来无事,给自己的宝贝欧珀儿织毛巾,就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閒聊一边织。 旁边忽然一道白光。 法布恩扭头看过去,想著这个时候谁会回来,看到阿米瑞恩时他还想打趣小米粒穗今天见到迟钟了吗,何曾想他怀里就抱著一个人。 “哇哦,你的动作很快啊。”法布恩放下织围巾的针线,快步走过去,“让我瞧瞧让我瞧瞧,你怎么把人拐过来的?我看你也没有被揍啊?” 兴许是去年的时候迟钟忽然杀回来把阿米瑞恩按著揍了一拳,將燕锦安燕景云直接带走就此下落不明,法布恩一直觉得这俩人每次见面都得是你死我活的状態,可现在看来,米粒脸上也没伤啊。 阿米瑞恩看出来迟钟因为空间锚点的传送晕得脑子转不过来,伸手就把他牢牢地抱进了怀里,大手按著他的后脑,动作亲昵又热烈,嘴里说著醉人的情话,“欢迎回家,亲爱的。” 法布恩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但他明面上带著笑,扭过头去看欧珀儿,“宝贝,快带著柏琳珊小姐去准备些热茶点心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客——”法布恩一顿,在阿米瑞恩的视线中將“客人”咽回去,却没有另外换更亲密的词语。 “客人”过於生分到显得迟钟在这里格格不入了,而“家人”这词说出来恐怕大家都得目瞪口呆,“朋友”算得上吗?“战友”的身份按在迟钟身上都对不起他去年跨越万里对著阿米瑞恩的脸的那一拳。 兜兜转转,法布恩连一个称呼他的词语都想不出来。 欧珀儿的雾蓝色眼睛与法布恩的红蓝异瞳对视,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看懂了养父眼中的叮嘱,乖巧地点点头,被柏琳珊牵住手往外走。 头顶皇冠落在蓝色髮丝上几颗星星样式的宝石装饰,法布恩对这个乖孩子宠爱至极,却也教养得很有礼貌,比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掀起战火的玛伊雅弥懂事多了。 法布恩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才肯直面眼前的风暴。 迟钟可算是缓过来了,卯足了力气推阿米瑞恩,没想到这一次这么顺利,他后退了两步,犀利的目光扫视周围环境。 华斯塔尔坐在办公椅上,保持沉默地看著,但是他的手已经在投影键盘上敲出一行字母给手下各个军事基地发送信息立刻全军列阵准备好迎接人类的猛烈攻击,他一向任凭阿米瑞恩掀起狂风暴雨然后游刃有余地替他收尾,这次也不会例外。 洛拉菲尔小姐就显得很兴奋了,她也是被阿米瑞恩千娇百宠养大的千金大小姐,放肆得很,上前就嘖嘖嘖得转了一圈看,奇怪道,“他的头髮呢?那么漂亮的黑色长髮怎么被人类剪短了啊,真可惜呢,是不是啊法布恩先生?” 法布恩真心实意地嘆气:“確实很可惜。” 迟钟的目光从法布恩和洛拉菲尔脸上略过,最后落在阿米瑞恩的海蓝色眼睛上,他往后退了半步,手臂挡在身前,满脸警惕。 打是打不过一点,先拖著,自己不能受伤,隨机应变,不能惹怒他们……阿衍会没事的,会有人救自己的。 迟钟的呼吸都放轻了,攥紧手,一点点乾涸的鲜血糊在他手上,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哦,他不认识我们。”洛拉菲尔靠著沙发,双手抱臂,挑了挑眉,“看来传言是真的。” 从顾家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迟钟记忆全无,异能有没有不確定,反正只有去年强攻神殿用了一次,上半年在外面尽情地玩,下半年去了艾维亚顿,也不见使用异能。 阿米瑞恩看著他警惕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抬手冲洛拉菲尔挥了一下,“去把佐藤本阳和希安兰娜叫过来。” “我还想看会呢。”洛拉菲尔撇嘴,但还是乖乖地起身往外走。 佐藤本阳的异能是魅音,希安兰娜是,遗忘…… 迟钟的喉结动了动,看著阿米瑞恩的眼神更加惊恐,“你要对我做什么……” “总得恢復记忆的,我不信你不给自己留后手一辈子当一个没有异能的人类。”阿米瑞恩一点点往前逼近,逼得迟钟后退,“可是在那之前,我总要做些什么,挽救些什么……” 法布恩在旁边差点笑出来。 现在知道怂了,当年又是对江申嵐“下毒”又是对燕景云精神折磨的,也不知道是抱著什么心思,现在想到迟钟恢復之后可能发疯不顾一切的毁灭,又想趁早做些什么。 但是,当初这么做,他也是同意了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除非还能再把他们四个抓回来,希安兰娜的【遗忘】清洗记忆,那三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忘记了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可以並肩去剿灭人类联邦,然后重新瓜分利益——再次內战。 神殿的和平是暂时的,是因为人类对神明的威胁让他们不得不抱团行动。 “好了,米粒。”法布恩走过去,拽住阿米瑞恩的衣袖,往后拉了一下,“別嚇到他,我们可怜的金丝雀已经被人类折磨得够惨了,他现在应该好好把身上的脏污洗乾净换一身高档衣服,毕竟好不容易回家了。” 阿米瑞恩想了想,点点头,强硬地抓住迟钟的手,惊得他使劲后撤,又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而鬆懈力道。 水流凭空出现,从他的手指尖流淌过,冰冰凉凉的。 阿米瑞恩控制著水將他的手洗乾净,属於鹤衍的血液一点点全被裹挟走,迟钟偏著头去看法布恩,后者回以微笑,想让他放鬆些。 “i'm sorry……”他忽然听见这个被所有人类恐惧又信仰的神明低声开口,嗓音略有些沙哑,他用一只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抚上脸颊,迟钟抬眼与他对视,男人眼尾有些泛红,“我不知道人类对你做了什么才会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受苦了。” 他低下头,额头去碰迟钟,轻声呢喃著对不起,到最后声音都带了些许哽咽,“你怎么就把我们的过去全忘了啊……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你把我一个人丟在过去了,迟钟,你把我忘了。” 深情款款,爱意满满。 阿米瑞恩用指腹摸索著他的脸颊,他想到几百年前那惊鸿一眼,迟钟站在爱新觉罗·清身后垂眸藐视他,再到战爭爆发求助於他,那双黑色眼睛里似乎恨意更多一些,尤其是在他们联手逼迫他杀了战爭中倖存下来的神明时,迟钟满眼都是恨,恨得血腥满地,恨得刻骨铭心。 可那又如何呢。 迟钟还是要听话,当著所有人的面杀了他们,以保证世界平衡,保证帝国安稳。 他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害怕。 以前迟钟是不会怕他的,在半岛一挑十七打得两败俱伤也是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与格里斯干架把那个会变金子的小姑娘要走,又与苏埃伊里对抗,他向来不是会害怕的。 怎么现在被人类养得这么懦弱了? 迟钟没敢动,浑身都僵硬著,也不说话。说到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说话最好,多说多错容易踩雷,指不定这傢伙怎么生气了忽然把自己脑袋砍下来。 不记得过去,没有异能,意味著没有底气,他的害怕是很正常的反应。现在迟钟不是孑然一身,他要回去,要去找阿衍,他害怕的是如果自己不能再用【曙光】为阿衍洗去联邦的这一层猜忌。 没有【曙光】,鹤衍的灵核就会有自爆的风险,他的再三承诺也是无用功,人类会怎么对他,迟钟不敢想像。 只是太害怕这傢伙发疯,才会表现出乖顺的样子。 他害怕自己死在这里,他的阿衍会被人类无情丟弃。 我的阿衍伤得很重。 迟钟抿了抿嘴,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被清洗乾净,没有大动作,任凭阿米瑞恩怎么说一些感人心扉的甜言蜜语,他的脑海里都是鹤衍血肉模糊倒在地上的样子。 “你在走神,亲爱的。” 阿米瑞恩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那一丝装出来的委屈还没有收走,微微撅起嘴做出难过的表情,实际上心里的火山都快要爆发了。 “你在想谁?”他歪了歪头,目光描绘著迟钟的唇形,“那个金红异瞳的人类?” “没唔——” 这个吻不算太狠,估计是阿米瑞恩想著法布恩和华斯塔尔还在,现在还有正事,他只是短暂地亲了一下。 “我真的很想你。” 也许这句不是谎言。 北美基地,异能狩猎,我曾与你並肩作战。 大概喜欢也是真的,要你死也是真的,可我现在太想让你回来,我们好好的。 迟钟这下是真有反应了,他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拳就往阿米瑞恩脸上砸。 这次阿米瑞恩有防备了,上次偷亲被揍,这次他一把抱住的迟钟的拳头,炫耀一样晃了晃,语气轻佻,像是对待一只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小猫一样,“这么生气?” 纯噁心。 迟钟用另一只手蹭了蹭嘴,眉头紧皱,胸口起伏很大,这下连装都不装了开始往后退想要远离。 洛拉菲尔一把推开门,“我带过来了,你打算怎么搞?” 阿米瑞恩扭过头,就在他没留意的这一瞬间,迟钟毫不留情就是一拳。 “誒誒誒——”法布恩就走神两秒没看,果不其然还是打起来了,他连忙去拉偏架,“迟钟你看你下手真狠啊,嘴角都流血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不能毁了呢。” 迟钟冷笑一声,拳头捏得咔咔响,但是无力感还是包裹住了他的身体——这一年玩归玩闹归闹,他就算偷懒了许多也是紧跟著闪耀特训的,这一拳没开玩笑实打实地揍过去,也只是让他嘴角流血。 阿米瑞恩抬手碰了一下,一点点红在他白得晃眼的指尖上极其刺眼,神明笑了一下,伤口处的血肉化为水流再度还原,直接癒合。 “没事,我让著你。”他伸手掐住迟钟的下顎,语气再没了那份缠绵,“佐藤本阳,我要知道江申嵐的下落。” 新约克吵著闹著烦了他一年了,那就先把这个玩具给他找回来吧。 ———— 省爹亲情向,我没说他们之间友情向——这吹弹可破的友情过於可笑。 为了这本书,还是水水的,偶尔掺杂点我的爱好,或者是你们买股吧直接。 新人物:洛拉菲尔 第121章 无法控制 佐藤本阳在神殿的地位很尷尬。 他的魅音对神明也有所控制,除了埃米尔的绝对防御可以格挡,其他神基本上是在魅音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就比如他突袭阿米瑞恩,阿米瑞恩也可能会被他操控著杀死。 所以以撒对他有著绝对的精神控制,两个强精神系的神明相互牵制,佐藤本阳魅音以撒,以撒精神干扰佐藤本阳,在对方心里下达精神暗示不能攻击神殿的神明和神使。 以撒深受阿米瑞恩喜爱,所以佐藤本阳就有点尷尬了,当年被阿米瑞恩狠狠揍了一顿,他的东瀛岛之上所有神明被杀得一乾二净,只留下来他,替他们做事。 佐藤本阳一般都比较沉默,金朝的异能是【隱身】平日里连面都不会露一点,但同为东亚的神明,卡瑞亚就比较活跃,有一张討人喜欢的嘴,大家的態度都还好。 得到迟钟被带回来的消息,目前还在神殿的都立刻过来看看情况了。 除了刚才离开就没回来的欧珀儿和柏琳珊,阿米瑞恩扫了一眼,蹙眉,“新约克那小子呢?” “与路德维希和瑞维泽兰德去搞洲际飞弹发射井了,好像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洛拉菲尔想了想,解释道,“格里斯先生在中美地区还没回来,其他人大概都在西亚非洲,伊万诺夫先生他们乌拉尔山那边,东欧地区推进了很多。” 这大半年了,他和格里斯两个人拿下整个中美地段,开始往北美伸手,回过头看看,只有伊万诺夫往前推进战线,西亚战线来来回回拉扯,其他地方都是被动挨打。 “就几个有用的……”阿米瑞恩好像吐槽了些什么,他摆摆手,“算了,就当是给新约克一个惊喜了。” 洛拉菲尔忍不住想起,新约克意识到江申嵐被迟钟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这小子真发了通疯,通过卫星去强攻联邦的系统,试图一个人通过整个长安的监控搜查到江申嵐的存在。 当然,他遭到了长安的全力反攻,尤其是人工智慧诺依,当时新约克就被数据攻击到七窍出血,可真是让巴塔比什好一顿治疗,然后再被阿米瑞恩和格里斯轮番揍一顿。 像什么话! 然后这一年,新约克前前后后找了好多地方,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海量的人,迟钟不知道留了什么后手,他根本找不到。 前前后后发了好几次脾气,法布恩实在看不下去把这傢伙丟给路德维希去修飞弹去,沉浸在数据世界里让他想不起来江申嵐最好。 阿米瑞恩拉著迟钟走过去,將他按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放著法布恩织毛巾的物件。这半圈沙发地方很大,但是只有法布恩,伊塔利亚,希安兰娜和洛拉菲尔坐下了,其他人都站著。 佐藤本阳站在旁边,低垂眼眸,苍白的脸显得乖顺无比。 “问他,江申嵐在哪。” 阿米瑞恩侧著脸盯著迟钟看,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什么异常。 迟钟的眼神凶得嚇人,他看阿米瑞恩还没这么狠,防备和警惕居多,目光与佐藤本阳的视线接触,瞬间冲天的杀意不是开玩笑的。 “……” 佐藤本阳內心惊颤,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开口用的汉语,很流利的汉语,“告诉我,江申嵐在哪里。” 迟钟只是在通缉令上见过这些人,他当著鹤衍和闪耀的面直截了当地指出了自己本能地討厌佐藤本阳,討厌那个魅音异能,现在直接扭过了头不听——完全没有被催眠的样子。 “……”佐藤本阳疑惑地跟阿米瑞恩对视一眼,他再次发动异能,“告诉我,你把江申嵐藏到哪里了。” 迟钟没搭理他。 佐藤本阳有点怀疑自己,他抿了抿嘴,接收到阿米瑞恩的眼神示意,扭过头扫了眼这个办公室的神明—— 法布恩抬眼瞥他,红蓝异瞳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埃米尔和瑟伦一左一右坐在法布恩身边,伊塔利亚趴在沙发靠背上,伸出手指勾住法布恩的栗色长髮玩弄。 这是最明显的保护圈。 神殿的佣人是不能靠近办公室的,在场没有他能惹得起的人——不对,还有一个。 “卡瑞亚。”佐藤本阳想起来这个在角落里看戏的傢伙了,直接开口控制,“过来。” “阿西——”卡瑞亚好像准备骂人,但是猛地顿住了,被强行控制心神,眼神黯淡下去,乖乖从角落里走到明面上,低著头。 魅音异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了迟钟身上。 阿米瑞恩翘起二郎腿撑著手臂,捏了捏下巴,他思考片刻,冲希安兰娜抬了下手,示意她过来。 作为唯一一个被格里斯养大的姑娘,希安兰娜的性格与伽纳答有几分相似,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神情淡漠,那双比阿米瑞恩还要好看的天蓝色眼睛被法布恩称为最珍贵的珠宝,她是美神亲临世界,漂亮,优雅,平静,曾经统治著世界最后的净土。 希安兰娜站起身,一袭白裙点缀著少量的宝石,淡金色长髮打著卷散在身后,头顶王冠,硕大的蓝宝石折射了灯光。 “让他忘记这四年的所有事情。”阿米瑞恩说,“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好的,哥哥。”希安兰娜走到迟钟面前,后者抬起头与她对视。 “……” 她並不觉得自己能够成功。 很多年前她就没有成功,哪怕这次迟钟异能全无,他一定留了后手,佐藤本阳失败,那自己也不太可能成功让他遗忘。 希安兰娜伸出手,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上。迟钟往后仰想要反抗,被阿米瑞恩掐住后脖颈硬推过来。 “忘掉所有痛苦。”她的指尖亮起莹莹白光,“遗忘吧。” 这世界最残忍的莫过於遗忘,连死亡都不过如此。 希安兰娜闭上眼睛,和她想像中的一样,自己並没有能力干扰迟钟的记忆。 她使用遗忘之后,可以特定关键的物件进行遗忘,异能自动筛捡信息,也可以按时间来直接剪断,就比如当年让燕景云他们四个忘掉迟钟,忘掉十九年以前在东亚生活的时光,彻彻底底断绝他们叛变的可能。 “……抱歉,哥哥,我还是做不到。” 希安兰娜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人类都说他已经没有了异能,可是我依旧能感觉到有什么屏障一样的东西阻止我干扰他的大脑,和以前一样。” 阿米瑞恩看起来很烦躁。 他站起身来,围著迟钟看了一圈,“不应该啊,以前还能暂时遏制你一点时间,现在竟然一丁点用都没有了。” 法布恩感到疑惑,“那人类是怎么做到让你忘记的?还有你的异能,坐这都十几分钟了吧你竟然还没拿剑砍他。” 阿米瑞恩:“说什么呢!” 他撇嘴,歪著脑袋思考,忽然抬眼扫了一圈,找到巴塔比什的身影,心中有了底。 精神类异能没用,那其他呢? 阿米瑞恩拽住迟钟的手举起来,水流环绕,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视,迟钟的手很漂亮,指尖纤细修长,皮肤白皙,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 迟钟动了动身子,想要阿米瑞恩,可就在他抽手的那一瞬间,环绕著的水流瞬间化为利刃切开了他的手背。 血管寸断,鲜血喷溅。 迟钟闷哼一声,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止血,滚烫的液体顺著两个人的手臂流进袖口里,阿米瑞恩的目光追隨著,然后问他,“疼吗?” 这到底是哪家的神经病!迟钟都气笑了,“你怎么不割你自己?!还问我疼不疼?” “为什么可以割开你的皮肤,却不能攻陷你的大脑呢?” 阿米瑞恩蹙眉,目露疑惑,鬆开了他的手,“巴塔比什。” 巴塔比什在血流出来的那一瞬间差点跳起来,但是没有阿米瑞恩点头,他根本不敢动,现在被喊到了名字,他连忙挤开其他人衝过去,手心亮起浅绿色的光,“钟哥,哥,別怕別怕,有我在!” 手背的伤口很快癒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迟钟用手碰了碰,而后看向巴塔比什。 他记得,巴塔比什的异能是【修復】,是最高级別的通缉令,因为人类非常想要得到他的异能,这样就可以延长寿命。但是因为神明都有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直接传送回神殿由巴塔比什亲自治疗,所以巴塔比什连灵核都不会凝聚,就是不想让人类得到。 “钟哥……”巴塔比什有一头棕色捲毛,皮肤是小麦色的,那双墨绿色眼睛极具异域风情,眼巴巴地看著他。 迟钟移开视线,再次看向法布恩。 这个房间有两个中心场,一个是阿米瑞恩,他暂时不想看见这傢伙。另一个就是法布恩,一些人有意无意以他为中心,迟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瞳缩了一下。 “宝贝,你盯著我做什么呢~”法布恩从桌子上的毛线团里抽出来织围巾的长针,身体前倾,长针忽然变长了许多,直接跨过桌子挑起了迟钟的下巴,栗色长髮从他肩膀滑落下来,挡住了黑色纹路。 他语气轻佻,丝毫不在乎旁边阿米瑞恩的脸色,“这么喜欢我呢~哎呀呀,那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迟钟往后躲了一下,皱眉,拒绝这傢伙的不正经。 阿米瑞恩想说什么,刚张开嘴,法布恩手中长针再度变长,直接敲在他头上,顺带一个白眼送过去,“你搞出来的乱子,你自己去收拾,没弄乾净之前別回来。” 他直接掠走迟钟,人类那边得发疯,这两天绝对不会清静。 “……区区人类。”阿米瑞恩撇嘴,“行吧行吧,我去跟人类冷静一下,你可得把他给我看好了!” 他现在很想对迟钟动粗,但那只会適得其反,道理都懂,克制本能不容易,就像刚才他忍不住想试试自己还有没有威胁到迟钟的能力。 还不如丟给法布恩安抚一下让迟钟没那么反抗,说到底只是被人类洗脑了,不过一年时间,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毕竟迟钟现在根本不记得燕景云他们。 只要他不记得,目前的和平就能保持下去。 “你小心点山海城。”法布恩说,“山海城城主也是控制类异能,虽然有埃米尔的防御她进不来,但是如果人类火力全开,我们还是得掂量掂量的。” “我知道。” 阿米瑞恩起身,伸了个懒腰,“佐藤本阳,卡瑞亚,伊塔利亚,你们跟我走。” 他在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迟钟。 迟钟顿时寒毛倒立,浑身紧绷了起来。 只见一圈散发著幽幽蓝光的水流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迅速环绕成一个完整的圆环,並紧紧贴合在他的肌肤之上。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著他的皮肤传遍全身,迟钟抬手去抓,却从水环中穿过去,它还在他的脖子上。 “別乱跑,亲爱的。”阿米瑞恩送了他一个飞吻,“你要是离开了神殿,我就会切掉你的脑袋。” 迟钟抓起法布恩放在桌子上的织毛衣的长针就甩了过去,越过一群人直接扎穿阿米瑞恩的手钉在门板上,“给***我解开!!” 阿米瑞恩將手化为水流,隨后取下长针,水流托举送到法布恩面前,非常无所谓地笑了笑,“法布恩,天冷了,围巾我也要。” 要你大爷。 法布恩也想用长针扎死他。 迟钟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法布恩,凶狠得法布恩都害怕。 可是,迟钟的视线从他的红蓝异瞳往下偏移,落在他的锁骨上。 整个宫殿都有供暖,屋子里暖和,法布恩只穿了一件衬衣,还是繁琐的欧庭风格,衣领开得很大,胸口处不过几根丝带勾连,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和蔓延其中的黑色纹路。 相比念儿身上的,法布恩身上的黑色纹路顏色较浅,覆盖范围也小,迟钟只看到了他锁骨左边爬上来的纹路,还没爬到脖子上,右边没有,乍一看像是纹身,但是迟钟直觉那就是感染。 神也会被感染吗? 法布恩知道吗? 第122章 「演戏」 法布恩握著长针,心底嘆气。 你说这阿米瑞恩,临走前还给他留个烂摊子,本来迟钟对他的印象感没那么差,阿米瑞恩走了之后也许还能好好聊聊,臭小子给迟钟上了一层枷锁,这下好了,估计是聊不成了。 先哄哄吧,省得迟钟忽然想起来怎么使用异能了把他们大本营给拆了。 法布恩接触到迟钟的眼神,顿了片刻,很想逃避现实。 迟钟被人类抢走,指不定怎么个情况呢,他们在神殿恢復自身,又担心又焦虑,迟钟这么一个在遭受战爭重创之后还能擼袖子跟阿米瑞恩互殴、在欧洲被他们控制了几年稍微有点自愈的情况下还能跟苏埃伊里掰手腕子的无法估量实力的神明,要是被人类控制住了可怎么办。 杀又杀不死,真干起来,两败俱伤都算是好结局了。 法布恩抿嘴,面露痛苦。 当年战爭结束,其他大陆的神明死伤无数,欧洲神明繁多的地方都死得能数过来了,偏偏东方华夏境內,三十多个神,欧美加起来都没那边多,再加上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迟钟,苏埃伊里和阿米瑞恩作为新的世界霸主,那是睡都睡不安稳。 所以他们合力,策反鹤悯,给他洗脑,说帝王身侧岂容旁人酣睡,煽动他们的內乱。战爭之下百废待兴,华夏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迟钟自然是不同意掀起战火的。一步步紧逼到最后,鹤悯与迟钟翻脸,设宴请他们上门观看“大屠杀”。 这就算了,死都死了,神明的危机解除了,法布恩好不容易喘口气准备回自己都宫殿,扭头就看见阿米瑞恩抱著两个孩子——黑髮,迟钟的孩子。 他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 法布恩问小鹰崽子你是怎么想的,臭小子一脸傲气,说自己怜悯生命,这么小的孩子何其无辜,既然迟钟不要他们,他大发善心收养他们。 原来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法布恩嘴角抽了一下,伸手拽住格里斯的衣领,皮笑肉不笑地问他你跟米粒密谋什么了? 这两个孩子年纪小,不记事,养大了可以成为我们的战力。格里斯没有任何愧疚之心,他很平静地从阿米瑞恩怀里接过一个,最漂亮的小男孩靠在他的胸口昏睡,小小一只。 武力上威胁,情感上威胁。 法布恩说,迟钟会恨死你们的。 格里斯耸肩,笑道,又不差这一次了,还有,法布恩,说得就好像迟钟不恨你一样。 他肯定恨死我们了。 法布恩看著迟钟眼中的红血丝,微微嘆气,站起身冲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巴塔比什眨巴眨巴眼睛,还捧著迟钟的手,他紧紧抓著,用法语小声说,“我没什么要紧事,能不能陪著他?” “当然可以,亲爱的。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很安心。”法布恩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这句话真情实感到比黄金还要真,他也很怕迟钟忽然给他一拳,虽然不会有事但疼也是真的疼,他可没有阿米瑞恩那么皮糙肉厚,“让我想想,也许我们可以去做下午茶的点心,做糕点总会让人心情愉悦,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做。哦这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瑟伦起身往外走,贴心为希安兰娜调整了一下披肩,后者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华斯塔尔坐回办公椅上,扬了下手中的文件,“法布恩先生,这边需要您过目一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法布恩都快牵起迟钟的手了,闻言更加痛苦了,他扭过头拉长音调地喊:“埃米尔~~” “我在。”埃米尔无奈道,“下午茶可以为我准备一份吗?” “哦宝贝,我当然不会忘记你的!”法布恩送给他一个飞吻,拉著迟钟快些跑出去,生怕下一秒华斯塔尔就要喊住他办公。 迟钟在离开办公室前几秒,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位青年身上,他带著白色针织帽,落在脸颊上的白髮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两手插兜,身姿挺拔,周身气质清冷无比。 “还不走吗?芬米兰。”华斯塔尔提醒道。 那好像是他的名字。 白髮青年像是被唤醒了,也没吭声,抬脚往外走。 洛拉菲尔依靠著办公桌,撇了下嘴,“格里斯先生出门前交代別让法布恩先生一天天这么閒的。” “他也交代了法布恩先生的命令为最高指令。”埃米尔接过华斯塔尔的文件扫了眼,微微蹙眉,“艾维亚顿……我看看哪个企业可以去抢占先机。还有,路德维希要六个亿资金——六个亿?!” 埃米尔瞪大了眼睛,“他干什么要这么多钱?我从哪给他拨六个亿流动资金过去?!” “所以我找法布恩先生,想让他骂一顿路德维希先生要这么多钱。”华斯塔尔喝了口茶,“好了埃米尔,钱的事情是你和瑟伦管的,加油,区区六个亿。” 区区六个亿。 要是一百年前,埃米尔真能说出区区六个亿,但现在战线吃紧,在人类层层封锁之下他能维持住阿米瑞恩和格里斯在美洲搞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现在去把法布恩先生拽回来让他先骂一通路德维希先生。” “晚了。” 埃米尔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不想说话。 法布恩逃离了魔爪,欢快得很,目前迟钟还没有想揍他的衝动,美好的事情再加一项,他撩了一下长发,回过头歉意冲迟钟笑了笑。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是彩色的纹,鳶尾在他身上蹦跳,像是殿堂中的美神游走於凡尘。 “抱歉啊,迟钟,请原谅阿米瑞恩的鲁莽,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他抿著唇,微微偏头,將手放在胸口,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束腰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白皙的皮肤被阳光照得反光,上帝手中最完美的艺术品也不过於此了。 “你把我们的美好回忆忘得如此乾净,被人类控制了一整年,我们真的很担心你被他们蛊惑,再次离开我们。哦亲爱的,我光想想就觉得无比心痛。”法布恩靠近他,欣赏迟钟的绝美容顏,“他那么爱你,真的捨不得你再次离开,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地留住你。” “你如果再次拋下他,真的会狠狠伤了他的心的。” 法布恩说得动情,眼眸中的愁绪化为丝线缠绕住了迟钟的脖子。 他们对视著,法布恩还是看到了黑眸中冷到灵魂深处的无情。 “亲爱的,你真冷血。” 他难过地低下头,而后又打起精力,扬起笑容,像是强撑,“没关係,只是人类对你洗脑了而已。你在神殿待一段时间就知道,这里才是你的归宿。你会想起来的。” 巴塔比什听得心惊胆战,他总觉得迟钟下一秒就要把法布恩的头拧断了。 然而迟钟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平静地看著他,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 法布恩注意到迟钟的衣袖上还有血跡,便带著他去专属於他的房间,按照法布恩印象里的东方皇宫样式设计,推开门进去,外间的会客厅,里间的龙床……等等,龙床?! 迟钟錶情变了变,盯著这丝绸纱帐笼罩的巨大龙床,震惊,沉默,僵硬地扭过头看法布恩。 “我设计的,漂亮吧。”法布恩对此相当自豪,他叉著腰,髮丝都透露著开心,“神殿建成的时候就给你留好地方了,虽然没办法单独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皇家宫殿,但是內部风格还是可以用东方的,我按照记忆里幽州城皇宫设计的,虽说有点偏差吧,但是卡瑞亚和金朝都说好。” “……挺好。”迟钟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是法布恩给他准备的衣服,不出所料,都是复杂的古装,甚至是乱的,一件衣服上看出来两个朝代的风格……迟钟沉默地盯了一会,心想鹤衍不会给他买这么繁琐的衣服的。 他自己挑出来衣服搭配了一下换上,出来的时候惊艷得法布恩捂住口鼻差点倒下去。 “宝贝,別动,我马上就能画下来。”法布恩抬手一挥,滑板顏料画笔凭空出现,他先是几分钟素描一张出来,隨后开始画油彩,速度非常快,手都快画出来残影了。 迟钟活动了一下手腕,见法布恩正上头,偏过脑袋问巴塔比什,“你叫我什么?” “钟,钟哥。”巴塔比什有些失神地盯著他看,“钟哥,我叫巴塔比什,你喊我小巴的……” “嗯,小巴。”迟钟点点头,伸手碰了下脖子。 他试过了,这圈水环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可以触碰,但是永不消失。 应该有其他办法的……迟钟垂眸,想到巴塔比什的修復能力,也许冒险一点可以做到。 “钟哥……”巴塔比什其实很担心江申嵐的身体状况,他伸手揪著他的袖子,小声问,“你能不能给我点提示……江申嵐他现在安全吗?人类,对他好不好……” 对於江申嵐身体里的“毒”,巴塔比什还是知道一点点的,跟人类没关係,与格里斯和阿米瑞恩脱不开关係,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不在他可以【修復】的范围之內,当然他也不敢去修復江申嵐的“毒”。 迟钟停顿了片刻,目光从巴塔比什身上转了一圈。 从念儿的记忆里看到,一年前他忽然“变了个人”將江申嵐带走——通缉令上最显眼最漂亮的神明他多留意了几眼——隨后他自己一个人回来,江申嵐和蜀奕渝却不见踪跡,人类那边认为是迟钟送回了神殿,怕联邦再给那两个孩子洗脑。 但是阿米瑞恩要他说出江申嵐的下落。 江申嵐不在神殿。 那他在哪? “我”会把他送到哪里? ——迟钟脑內雷光炸闪。 他想到楚雾在上车之前,遥遥与他对视的那一眼。 丛林。 丛林的沈陌黑和岭琼玉绝对跟鹤衍认识,那么“自己”把江申嵐交给丛林,江申嵐也是自己的……伙伴,他在这么短时间內把两个人转移,那么绝对是紧急情况。 要保护他们。 “我一直都很想问了。”迟钟看著法布恩,“江申嵐,跟我有什么关係?” 只要我不记得了,从我这里埋葬一切,那么江申嵐就会从此“消失”。 “你是他——”法布恩涂涂抹抹张口就要回答,而后顿住,他抬起头,挑了下眉,“你是指他跟你的亲属关係还是他的失踪与你的关係?” 迟钟转了转手腕,一步步向法布恩走过去,“两者都有吧。” “同出东亚,你是他们的哥哥。”法布恩歪了歪头,看著迟钟抬手搭在他的画架上,笑了一下,“他被你带走了,你被人类洗脑,我们担心你会对他下手……毕竟是我们看著长大的孩子,实在是太担心了。”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他,联邦一直以为他就在神殿,通缉令都没有撤下来。”迟钟说道。 法布恩的心跳开始剧烈起来,他握紧了画笔,笑著问道,“迟钟,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最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迟钟杀上神殿把燕景云和燕锦安带走,说起这个时间线,只要是知情者都本能地会回忆那个时候。 一年前……迟钟心想自己才醒,能跟神殿扯上什么关係? 莫非“自己”去神殿了?去神殿做什么?江申嵐蜀奕渝……还有燕景云和燕锦安。 迟钟的微表情已经说明了,他不记得。 法布恩挥了下手,画具全部消失,他主动去牵迟钟的手,看著他,说,“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去做糕点吧。” 神殿有许多佣人,纯人类。 距离最近的一个厨房有一个正在补充货物的佣人,她穿著统一的女僕服装,很漂亮,或者说神殿没有不漂亮的佣人。她见到法布恩进来的时候行了个標准的宫廷礼仪,“法布恩先生,下午好。” “下午好。”法布恩伸出手,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他手上,“可以把这个交给埃米尔吗?他就在华斯塔尔的会议室,谢谢你。接下来我用一下这个厨房,你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接过书,往外走。 迟钟问,“那是什么书?” 法布恩变出来一个皮筋把长发扎起来,“我的绘画册而已。” 可是法布恩的异能是【意识实体】。 第123章 「人格」 “神殿,会有人类?”迟钟看著女佣离去的背影,她似乎並不害怕,髮丝晃悠,脚步轻快,完全不像东亚那边。 虽然那边也不算是害怕,总归有些异样的眼光。 法布恩整理自己的袖子,带上围裙,开口道,“给整个宫殿安排上人工智慧不太容易,有被联邦攻击的风险。而且新约克也是人脑,平常的网络数据都让他失眠,再加上这些小事,会算死他的。” 巴塔比什也给迟钟穿上围裙,下意识想去撩他的黑色长髮,却碰了个空。 迟钟没注意到,他擼起袖子,想到之前跟鹤衍一起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鹤衍kuku炒菜,他在旁边咔嚓咔嚓偷吃,也就是搅个鸡蛋什么的打下手,或者一起捏饺子,鹤衍手巧,捏得好看,他笨,饺子都没有肚子,还被闪耀嘲笑。 “我还以为,人类都怕你们。” “怕我做什么?”法布恩搬出麵粉袋子,张开手掌就出现一把剪刀,“我又不吃人,又不打他们,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没准我开心了还能赏赐些东西。在神殿当佣人可比外面好多了。” 迟钟顿了顿,从他的话里挑毛病,“那怕其他神吗?” “有些怕,迦楼罗啊,玛伊雅弥啊,以撒啊,他们的异能嚇人,外面传言都是恶魔的形象。有时候也会怕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真让他们生气了,是生不如死。”法布恩想了一会,实在没想起来迁怒佣人的例子,“不过都在神殿工作了,怎么也是有眼力见的,乖乖的做事,犯不著怕我们。” 真有內奸,叛徒,不乖的人类,那已经不被他们视为神殿的佣人了,千刀万剐还有巴塔比什的治疗,生不如死不是简单地说说。 “可他们是人类啊。” “他们更是我们的信徒。” 法布恩回过头看他,红蓝色眸子里是神的怜爱,“刚才那个女孩,是我从西亚战场上带回来的,我当时救了很多人,这个孩子漂亮,机灵,会做好吃的,想留下来,我同意了。其他孩子呢,巴塔比什治疗了之后都出去找生活了。” “西亚,救人。”迟钟盯著某处看,“西亚是战火最多的地方。” “所以我经常去那里,很多可怜的孩子们因为战火,顛沛流离。”法布恩耸肩,“战火还是人类与人类的对碰,我们的士兵,联邦的士兵,打来打去的,分不出胜负,生死离別,痛的还是人类。” “人类的口號是解放。” “神的口號也是解放。” 迟钟的视线带了点疑惑,法布恩为他解释道,“我们的信徒,在人类的压迫下过著水深火热的生活,联邦不允许他们信仰我们,可是怎么能剥夺一个人的信仰的权力呢?信仰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神明就是要赋予人类自由和平等。” 神,赋予人类,平等? 迟钟:“……?”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迟钟被震惊到都不知道从何吐槽,“你確定不是因为神威被挑衅所以要以绝对的力量压倒联邦吗?” “不不,迟钟,你还是没有理解神明的概念。”法布恩摇摇头,“在帝国时代,我不是国王,不是首相,更不是任何派系的支持者,我是整个帝国的守护神明,享受最至高无上的待遇,平等地怜爱著我的每一个子民,对外征战开疆扩土,內压叛乱斩杀逆贼。” 迟钟歪了歪头,靠著柜檯看著他忙来忙去,“你的意思是你不参政?”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压迫人类。”法布恩把蛋黄蛋清分离,分別放到打蛋器里,“压迫人类的,自始至终都是人类。” “皇位上坐著的是在我还没长成时保护我的那个人类和他的后世子孙,议会上坐著的人更多都是拥护我为新神的人类和他们的后世子孙,利益瓜分,贫富对立,我只是旁观者,不在乎人类的任何事情。” “神的眼里只有神,没有人。” 法布恩想起几百年前他在欧陆叱吒风云的时候,风帆扬起,大航海时代的荣光,他带著子民开拓新的世界,非洲美洲的神弱小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负责弒神,本土的人类会有什么下场,是他的子民的事情,与他无关。 迟钟的眼神变了变。 “宝贝,你还想问什么呢?我都可以告诉你。”法布恩把盘子交给巴塔比什,让他去烤一下,然后画出来一些漂亮的模型,举起来欣赏了一会,“真好看。” “我们……认识多久了?”迟钟拐弯抹角地问过去。 法布恩眨了下眼睛,把模具放在桌子上,回过头看他,思考了很久。 “很多很多年了,我也记不清了。” 好像刚诞生的时候就听过,东方神明,中原王朝,他最强盛的时候与清通过书信,他一直都知道遥远的东方有美丽的丝绸和瓷器,有数不尽的富饶和所向披靡的强大。 可是,等他第一次登陆东方的时候,隱姓埋名装作人类,只是带著欣赏的心態和目光去体验东方的生活,迟钟却直奔他而来,並且驱赶了他。 清都没有赶走他,但是迟钟执意要他离开,气氛紧张到差一点就是外交事故,迟钟隱忍了很久很久,才警告他说,休要染指东方。 休要染指东方。 休要伤他子民。 法布恩和格里斯看著那世界的瑰宝,一座美妙绝伦的园林,每一个地方都漂亮到让他心动不已,身处其间仿佛真的进入了神的天堂,美得不似人间。 他想要画下来,但是贗品总有瑕疵。 他想要抢走。 但是贪婪的视线被利刃折回。 迟钟站在清身后,手握长剑。 他是华夏的守护神明。 …… 女佣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埃米尔先生,这是法布恩先生给您的。”女佣將那本书交给埃米尔,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埃米尔歪了下头,“这是做什么?” 瑟伦被薅过来一起算帐给路德维希打钱,华斯塔尔和洛拉菲尔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即兴创作的时候不总是要给你看看吗?也许是画了迟钟。” “確实,法布恩先生喜欢我们夸奖他。”埃米尔抿著嘴笑笑,感觉这本书很新,封面也是极其简单的晚霞,他翻开第一页,入眼不是画,是他最熟悉的法语。 埃米尔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写的什么?”瑟伦一蹬脚,椅子转过来,他抬手扒住埃米尔的肩膀,凑过去看,棕色短髮在后脑扎了个小揪揪,但是刘海很炸毛,与他的浅金色长捲髮交织在一起,“我与迟钟沟通之后得出以下结论——哇哦,法布恩先生厉害啊。” “那是自然,法布恩先生是最有头脑的。”埃米尔抬了下肩膀,“起开,知不知道你有多重。” 瑟伦笑了笑,故意压过去,就不起来。 “写的什么,埃米尔可以念一下吗?”华斯塔尔已经点开通讯器准备同步给阿米瑞恩和格里斯了。 “法布恩先生说,迟钟对一年前的事情表现出了疑惑,他似乎不记得那件事情。” 米粒在迟钟身上放了他的能量,在他醒来的时候提醒了米粒,所以才会派江申嵐和蜀奕渝前去长安,尝试用这两个孩子將迟钟带回来。 结果显而易见,迟钟三天没动静,又忽然杀了过来把燕景云和燕锦安带走,自此那四个孩子下落不明,连格里斯都找不到江申嵐在哪。 而根据顾家传给我们的消息,人类並不知道他们四个的失踪,同样也没人追问迟钟那天的晚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迟钟问我,江申嵐跟他有什么关係? 我意识到他不记得那件事情。 他也不记得江申嵐跟他的关係。 但是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把那一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还是只是不记得来到神殿的那一小段时间。 如果是將长范围的事情忘记,就意味著是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拥有神力,在过来神殿一次之后,人类才对他做了什么,导致他遗忘了一切,包括如何使用神力——可我又觉得不像是忘记了如何使用,生气到一定程度,神力会爆发的。 这个先不提了,说回那句人类才对他做了什么,我担心人类掌握了某种手段,可以封锁我们的神力,比异能抑制器更加让我们无法防备。 但是,如果是他单单忘记了神殿的事情,就意味著迟钟可能在甦醒的时候就丟失了一切,江申嵐和蜀奕渝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他重新掌握神力並且想起来了过去,发现了我们对江申嵐做的事情,才会如此愤怒地冲入神殿。 ……他当时离开得太匆忙了,很急切地离开,就好像时间不多了一样。 我倾向於后者。 顾家的少爷也参加了那天的晚宴,他清楚地告诉我们,联邦上將冲迟钟开了一枪,过了几分钟,迟钟才起来,然后带走江申嵐和蜀奕渝。 也许他在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死亡那一次,他恢復了他的神力和记忆,但是现在为什么又不记得了呢? 根据米粒这两个月在艾维亚顿的观察,我从心理和精神角度,把迟钟划分成两个人格,试图解释一下他的奇怪现象。 一个,是我们印象里的,东方神明人格。 一个,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普通人类人格。 四年前他被人类抓走那个时间开始划分,往前的所有时间,都算作神明人格,他强大,抗爭一切,左右世界。 三年昏迷,甦醒,换成人类人格,弱小,茫然,被人类掌控。 而后,在那天的晚宴,被枪杀的那个瞬间,人格转换,他见到江申嵐,很生气,所以强攻神殿带走燕景云和燕锦安,把他们四个人藏起来。不知道人格转换多久,但是后续又回到联邦手里,依旧是人类人格。 他先是游玩了半年,隨后前去艾维亚顿,几乎都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现在被米粒带回神殿,脖子拷上了镣銬,也没有转换出神明人格杀出去,现在在我旁边泡茶,看著一点威胁都没有。 我梳理了一下思路,感觉我这个人格转换能自圆其说,但是原因不充足。 迟钟连以撒的精神控制都不怕,谁能造成他人格转换,忘记一切,甚至不会使用神力,这太不可思议了,也是我疑心的地方。 除非,是他自己。 他主动放弃了神明人格,忘记了一切,不去使用神力,想要当一个普通人类。 符合苏埃伊里的设想,把神变成人。 ……迟钟这是被苏埃伊里洗脑到什么程度了。 再加上格里斯猜测的(105章),四个孩子现在下落不明,不在人类手中,迟钟又不记得他们,很有可能有后手,比如,山海城,它一直是我们重点关注对象,绝对与迟钟脱不了干係。 以上,是我的全部猜想。 现在我们一起做下午茶,他还没有揍我的衝动,巴塔比什在旁边我还是很安全的。 埃米尔合上书,“念完了。” 华斯塔尔扭过头,通讯页面的另一端,格里斯坐在办公室,旁边一个给他端茶倒水的神使,长得很帅,模样绝对是上等,不过笑得諂媚,平白让自己低了一个档次。 这里就是mercy的总部办公室,神使是新上任的首领,主要工作就是当一个傀儡发號施令。 格里斯挑中他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人长得好看。 都不求能力怎么样了,长相总得过得去,格里斯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丑八怪。 “人格……法布恩这个词用得很好,我还以为他閒散的这四年会把脑子閒坏。”格里斯勾唇笑了一下。 埃米尔蹙眉,想反驳什么,瑟伦急忙开口岔开自家先生跟做每日任务一样讽刺法布恩先生的话题,“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情?” “看好迟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回联邦,禁止他与其他人接触。”格里斯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清晨朦朧的天色很漂亮,“想办法让他的神明人格永远不要出来。” “南维耶里混入了丛林,等他的消息,確认一下那个人是不是燕景云。” “盯紧山海城的动向。” 几人微微低头,“是,先生。” 第124章 认出 阿米瑞恩,以撒和南维耶里是分工合作的,两个人都在艾维亚顿,前两个盯著联邦异能狩猎局的动向,后者已经默默观察丛林首领一个月了。 因著mercy要往北美侵占,南边的一些城市交给格里斯挑起矛盾浑水摸鱼,他要想办法在艾维亚顿占据一方,就得挑起內部家族的矛盾。丛林在这里的根基也不算稳,综合考量,还有私仇加成,他们准备对丛林出手。 最好能杀了丛林的首领,让他们因为新王上任而內部爭斗,这样对亚洲的掌控力度可能会鬆懈很多,东南亚的黑色市场那么大,格里斯可是惦记了很久的。 南维耶里確定楚雾身份之后,就把视线放在了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感觉年纪不大,面部遮挡很严实,但是身形有点眼熟,南维耶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 楚雾行踪不定,出行没有大张旗鼓,知道他在艾维亚顿的人不多,南维耶里混在酒吧盘口里当服务员,见到他的次数少,想著能不能有什么事情表现一样提高自己的位置,不过挺轻鬆的,上班下班还有工资拿。 但是他见楚湘的次数多,楚湘会在酒吧喝几口,会带著那个被遮挡得严实的少年出去玩。有时候是他们两个人,有时候会有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年陪同。 他默默地看著,一点点与燕景云的身形比对。 他可以確定那就是景云。 但是好奇怪,景云表现得怎么这么幼儿化,去哪都要牵手带著走,楚湘完全是照顾者,给他戴帽子带围巾整理口罩,一点都不像南维耶里记忆里那个照顾三个弟弟的哥哥的样子。 为什么燕景云会在丛林?迟钟委託给他们了?那怎么不见其他三个孩子? 南维耶里观察好几天了,確定没有见到江申嵐燕锦安或者蜀奕渝,他越来越疑惑,也越来越清晰。 阿米瑞恩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南维耶里往回传消息,不知道出於什么心理,没提过那个神秘的少年。 本来计划的是,南维耶里绑架丛林的人,栽赃兰利斯顿家族,挑起矛盾和斗爭。但是阿米瑞恩过来跟南维耶里商谈的时候,见到了那个少年。 很微弱的能量,忽然感觉到了,但是仔细捕捉的时候又没有了。 “计划改变。” 昨晚一场混乱,南维耶里猜出来了丛林首领可能要大转移,他了点手段故意顶替了一个空乘人员混上飞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私人飞机有专门的休息间,南维耶里没有理由进去,他仰著头思考了一会劫机的可能性,这趟航班飞向长安,到目的地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休息室內。 【举报人是阿米瑞恩。】 私人飞机里,这一刻只有燕景云小声啃薯片的咔咔声,他好像意识到忽然间的安静,抬起头看向楚湘,眨眨眼睛。 “mercy,竟然是被他掌控了。”楚雾很快捋顺了前因后果,他抓住燕景云的手臂,【那傢伙盯著我们多久了……不安全,霽哥,別上班了,回来保护好景宝。】 燕霽初:【嗯。】 冷漠!楚雾捏住燕景云的手晃了晃,哄他干坏事,【景宝,你看霽哥多冷淡,回去揍他,好不好?】 燕霽初:【……楚雾。】 燕景云抽回手,忽然扭过头看其他地方,神情变得有些奇怪,有点疑惑地歪了下头,楚湘顺著他的视线扫了几眼,好像是在看休息室的门,但楚湘没发现什么。 燕锦安立马开口,【哥哥哥哥,不上学,我保护景哥!】 他们三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已经在跟班主任联繫请假的事情了,三人不住宿,现在是长安时间晚上九点,他们都在郊区的小別墅里,目前是安全的。 【我们预计长安时间凌晨两点下飞机,记得来接,鲁哥。】 齐鲁现在非常想瞬移到迟钟身边保护好他,只要有他在就能保证绝对安全,可是齐鲁做不到,他跟他隔了半个地球,短时间內根本过不去。 【知道。】齐鲁戴好头盔,开著摩托机车离开长安市中心,前往別墅。 “钟哥会有危险吗?”楚湘目露担忧,“人类能保护好他吗?” 岭琼玉睡著了,但是枕著沈陌黑的腿,该把他放在床上睡他的,但是沈陌黑不放心,说不上来哪里的不放心,就倔犟地护著他,手掌暖热乎了才牵著他。 “我们已经到太平洋上空了。”沈陌黑深呼出一口气,【小青,先別去艾维亚顿,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保证自己的安全。阿蒙?能听到吗?不確定阿米瑞恩在北美留了多少人手,找地方先安顿自己。】 汐青源:【好。】 旗蒙:【收到。】 目前还在北美的,联邦北美分部大厦核心科研人员沈辽,被通知原地待命,他內心焦急了几分,但还是服从命令开始分析欧洲的拦截武器,准备一轮强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楚章传来新消息。 【阿米瑞恩突袭医院大楼,鹤衍重创,迟钟被带走了。】 她是对著上级进行报告的,所以语气很生硬,將所有痛苦藏在心底,眼神都没变一下,“根据目击者联邦灵核研究人员任烟雨所言,医院先是断绝了一切信號,隨后是阿米瑞恩精准找到迟钟所在病房,鹤衍受伤严重,转移抢救室。无其他人员伤亡。” “技术人员匯报,没有新约克的入侵痕跡,应该是高强度的信號屏蔽仪导致信號全无。” 他耐心地潜伏了十几个小时,等丛林撤离,等上將追击,等他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下手。 ……没必要。 楚章攥紧了手。 如果阿米瑞恩在昨天晚上就锁定了迟钟的位置,有空间锚点在,他根本不用担心任何势力,无论是楚雾还是沈陌黑,更何况是人类之躯的闪耀,根本没有能力阻拦他,阿米瑞恩没必要等这么久。 联邦总部好像在爭论什么,墨空將通讯扔在一旁,没有掛断。而闪耀给诺依留了句记得转述情况就掛断了,楚章猜到他应该是直接往欧洲飞,要去强攻。 毕竟异能狩猎计划一切都在迟钟身上,联邦不能没有他。 【你们不要去。】 秦杉时咳了两声,坐直身体,根据大家传回来的消息迅速推演出了一切前因后果,他手里捏著黑子,唐晋原下棋下到一半跑去看孩子了,他就自己坐著,思考著。 【神殿不会杀他,这是人类与神的博弈,我们不能插手。】 齐鲁都被他的话惊得不成样子,机车在道路上疾驰,灯光照亮他的眼眸一瞬,又暗下去,沙哑的样子带著些许哽咽,【可是他才回来一年啊……】 甚至还不是回家,只是回到他们眼前,只是看著平安。 【点点。】秦杉时没管齐鲁的难过,他落子一方,盯著棋局看,【不要掉价了。】 云卿滇心中一惊,正在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仰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祈新在东欧,汐藏源被她派去尼罗河三角洲,两个人已经在赶回来准备强攻了,这是他们的第一反应,山海城部署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在神殿伤害他的时候可以出手抵抗吗,她內心几度挣扎,【秦哥……我想去找他的。】 【我知道,但是我们都不能乱。】 秦杉时说,【按部就班,小雾,你们回长安,点点,继续你的目標,其他人……囡囡你们在家不要去学校了,其他人都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迟钟与我们没有关係,就像那十八年一样。】 就像那混乱的十八年一样。 听到他的消息就像是听到陌生人的消息,他只是神殿中的一位罪该万死的神,要怨恨,要仇视,要装得一点都不在意。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需要有人能保持高度理智,一旦自家人乱了手脚,就很有可能被发现,这么多年的经营在片刻间灰飞烟灭才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洛之豫知道秦杉时总能在这种大事上冷静,冷静到家人都觉得他心狠。 好像他从来都不在乎迟钟一样。 但是也只有他,能让所有人冷静下来,思考迟钟与自己的关係,然后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帮助。 甚至还要添乱。 点点,山海城不能掉价。 只有联邦求你,你还要狮子大开口获取利益,才能勉强帮忙。 云卿滇知道自己应该如此,秦杉时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点点做不到。 洛之豫撩起黑白参半的头髮,手撑著额头,想到很多年前,迟钟把他和燕霽初从清帝国的都城幽州城带走的时候,目標明確地直奔长安城,前脚安顿他们两个,后脚就把秦杉时和唐晋原抱回来了。 唐晋原是唐家的公子,不知道迟钟用了什么法子把人家的小少爷要过来,就像洛之豫不知道迟钟怎么搞了他爹和燕霽初的父亲才把他俩从幽州带走。而秦杉时不一样,秦杉时那时候就是个泥娃娃,一身粗布破破烂烂,都把迟钟的衣服弄脏了。 明明他比秦杉时年长很多岁,但是秦杉时表现出了超出寻常孩童的智慧。 但不是因为聪明而考试满分,是他在该玩的年纪里,坐得住,听得进去,才会满分。 秦杉时小时候甚至会拽著迟钟的袖子咆哮,在书房里,他会站在凳子上跟迟钟大眼瞪小眼。出来之后面对弟弟们,他就会端起来,充当一个冷静到极致的兄长的形象。 洛之豫说,【小秦。】 秦杉时捏著棋子,【嗯?】 【別用异能。】他说,【养了一年,好不容易好点了,別用异能,听话。】 “……”秦杉时落子,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豫哥看著他长大,心思细腻,总揽大局,总会看出来些什么。 下一秒,门砰一声开了,唐晋原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盯著他,眼神凶得嚇人。 秦杉时嚇了一跳,“你做什么?” “盯著你,你敢用异能,我就打晕你。”唐晋原亮了一下他的拳头,“你要是不通人言,我就是略通拳脚。” 秦杉时:“……” 【这艾维亚顿还能去吗?】岭穗粤挠头,地皮都买好了,不能半途而废吧,【只有阿米瑞恩把钟哥带走吗?会不会还有谁埋伏在那里等著鱼上鉤?】 【北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在?】 燕景云忽然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怎么了景宝?”楚湘问他,“想吃东西还是想上厕所?” 燕景云不说话,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楚湘就陪著他出去。 他打开门,抬眼跟南维耶里对视。 南维耶里叼著冰激凌偷吃,一边偷吃一边思考自己该不该劫机,门开的时候他率先看到楚湘,这个他观察很多天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丛林重要人物顿时瞪大了眼睛。 楚湘认识的神不多,南维耶里算一个,因为燕锦安和蜀奕渝把这傢伙掛在嘴边,时不时蹦出来夸两句让楚雾和齐鲁翻个白眼,久而久之他就专门记了记这人的脸。 楚湘心臟狂跳,压根来不及思考这傢伙是怎么混上来的,猛地关门——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抓住了门。 这个场景比恐怖片里的鬼怪突脸还要可怕。 “哥!!!!”楚湘尖叫,抓住燕景云的手就跑,“是南维耶里!异能者!” 楚雾和沈陌黑迅速起身,前者使用异能意念控制了门狠狠关住,南维耶里没防备不敌他的力气直接被夹断了手。 “我靠——”南维耶里倒吸一口凉气,“等等等等!別打!” 整只手化为火焰能量从门缝里抽出来再癒合,勉强做到了修復效果。南维耶里后退好几步,看著门再次打开,楚雾冷眼盯著他,举起手表示投降。 “我换了冒充的人的通讯器。”南维耶里说,“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楚雾眯起眼睛,他也知道不能在飞机上打起来,只能暂时按耐住情绪,“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谈?” “以南哥的身份。” 他高声唤道,“景宝——” 燕景云在楚雾身后探了个小脑袋,伸出手,抓了抓空气。 “景宝。”楚雾偏过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这样送上门。” 燕景云被沈陌黑揪回去丟给楚湘,休息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火药味。 楚湘冲燕景云摇摇头,“景宝,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燕景云抬眼看著他,有点委屈。 第125章 我在东方有个家 南维耶里搓了搓手——刚才那死命一夹,指骨咔一声就断了,也不知道谁站在门口这么大力气,疼死他了——幻化能量恢復之后痛感还在,伤势有所好转,“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陌黑把门关上,眯起眼睛,周围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休息室出门是餐厅,空乘人员没有人在这里停留,只有南维耶里在偷吃。 “我有传送,在飞机上打起来只会是你们有事,现在迫降也来不及,放鬆一点。”南维耶里操著一口流利的汉语跟他们商量,“我没想跟你们起衝突的。” 楚雾冷笑一声,“那你混上飞机做什么?欣赏我们的美顏吗?” 南维耶里:“……你也不必如此自恋。” 他歪了歪头,视线越过这俩人,想要探寻门內休息室的景象,“我对那个孩子的容顏倒是好奇得很。景云——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雾:“你还有脸说?” 南维耶里:“?” 他觉得楚雾对他很有意见。 “你对我偏见也太大了吧。”南维耶里扯了扯嘴角,“我不是神殿那群傢伙,你可以问问景云,咱们真的能好好谈谈。” 楚雾:“没有偏见,平等的討厌。” 南维耶里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气氛僵硬了几秒。 楚雾缓过心里的气,偏过头看了眼沈陌黑,隨后对南维耶里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我们从头谈。” 桌子拉开,隔了三米,面对面坐著,没有任何遮挡,能看清对方的任何动作。 南维耶里提出要求,“我想先看一眼景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景云已经不认识你了。”沈陌黑冷声说,他现在完全是一种迁怒状態,平等地討厌西方每一个神,“你们神殿对他下了几层精神控制你心里没点数?” 南维耶里张了张嘴,他当然知道燕景云经歷了什么,四年前的每一场酷刑都是他亲眼看著的,痛到最后的麻木,燕景云几近精神崩溃,后来就再也不想著恨了,他从那以后就不恨神殿的神明了。 想活著。 南哥,我想活著。 南维耶里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当时连抱紧他的能力都没有。 “……我知道,他受了很多苦。”南维耶里移开视线,神情落寞,“异能狩猎,北美基地炸毁,我们所有人被迟钟送到了不列顛岛,但是迟钟却被抓了回去。那四个孩子不受待见,我都知道……可我最多护住了我的小塞,只能看著景云被他们折磨……对不起,是我没用。” 楚雾和沈陌黑对视一眼。 他们很想说一些伤人心的话赶他走,知道自己没用就离他远点之类的,不许靠近他们的景宝,可是南维耶里眼眸中真情实意的难过又让人揪心。 思索片刻,沈陌黑起身回了休息室。 【囡囡,锦乖,么儿。】他轻声唤道,【飞机上,南维耶里混上来了。】 蜀奕渝瞬间瞪大眼睛,【南哥——他有没有受伤?!你们没动手吧?】 害弟弟跟家人们分別这么久的阿米瑞恩和苏埃伊里被哥哥姐姐们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个遍,沈陌黑心里发疯得想把那两个傢伙宰了,不然么儿怎么先开口关心那个傢伙。 他吃味,撇了下嘴,还没说话,江申嵐紧隨蜀奕渝后面问,【黑哥,雾哥,湘哥,你们也没受伤吧?小椰子怎么样?安抚他不要情绪激动,景哥有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囡囡贴心。 沈陌黑被哄好了,【还好,我们没有动手,只是我们不太信任他,所以想来问问你们,能信他嘴里的话吗?】 蜀奕渝和燕锦安刚张嘴,被江申嵐按下去,他抿了下嘴,【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了,魅音,神也挡不住。】 燕锦安嘴巴一扁。 【可是我们已经对峙了两分钟了,他也认出来景宝了。】沈陌黑捏了捏下巴,【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到时候南维耶里一回去,阿米瑞恩不信任他嘴里的话,让佐藤本阳一问你去哪了在丛林见到谁了,他张嘴说我看见燕景云了,那不全玩完了。 江申嵐坐了回去,心跳得很快,寒意顺著他的脊椎往上爬,“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囡囡。”寧回握紧他的手,“有哥哥姐姐在,別害怕。” 垚垚往江申嵐身上扑,爪子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一副我保护你的样子。 “嵐哥,不怕的。”蜀奕渝分析道,“南哥绝对会想方设法瞒住的,他肯定会的。就算我们真的和迟钟一样被传送到神殿,秦哥说了,必要的时候杀死迟钟……我们活不了就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寧回赶紧捂住他的嘴,“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蜀奕渝凑过去用红毛蹭了蹭寧回的脸,用力抱住她。 寧回最开始没意识到孩子们有什么不对,后来住在一起久了,她发现他们三个都特別喜欢跟哥哥姐姐贴贴,囡囡比较矜持,但是江昼浙用力抱他也会开心,大家觉得这很正常,不就是贴贴嘛。 她观察了许久才肯確定,这是孩子们极其缺乏安全感,已经发展成了皮肤饥渴症了。 不过没关係,安全感,他们会充分给予的。 【南哥很好的,在神殿只有他为我们说话。我有时候也想过偷偷与他见一面告诉他我们很安全,但是只是想想。】燕锦安抱住自己的双膝,身子一歪倒在燕霽初怀里,【他应该不会因为我们的消失而被迁怒吧……】 南维耶里看著楚雾,目光描绘著他的轮廓,口中喃喃,“东亚……东方人,景云。丛林,山海城……我好像知道了。” 他露出一个笑,说道,“四五年前,异能狩猎时候,迟钟跟我说过,他在东方有个家。” 我在东方还有个家。 楚雾瞳孔微颤,眉头紧皱,装作思考的样子,抬手按在耳朵边,“迟钟跟你说他在东方有个家?” “对。” 事情过去得有些久了,记忆都蒙上了灰,南维耶里使劲擦了擦,才把画面中的面容擦清楚。他看著迟钟灰扑扑脏兮兮的脸,想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战爭时期,狼狈的大逃亡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在寻找孩子们的路途中,迟钟盯著他思考了很久很久,南维耶里察觉到他可能下定了什么决心——艰难的,孤注一掷的,用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认真地看著他,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我在东方有个家。 我的家人在等我回家。 南维耶里最开始只是打趣他都被人类这么搞了还想著你的子民呢,迟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了,南维耶里还笑,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迟钟这句话代表著当年那场宴会被围杀的二十多个神明,根本没死。 他说我在东方有个家,他告诉自己那些神没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迟钟没说话,缩在副驾驶里盯著窗外看。 南维耶里想了很多很多,他想不明白,这么要紧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万一佐藤本阳和以撒下黑手他说漏了嘴怎么办,那场宴会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迟钟是被各方威胁得走投无路了才布下鸿门宴。 费尽心思,机关算尽,瞒天过海。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不怕我泄密吗? “我觉得他有时候倔得像头牛,怎么也拉不回来。”南维耶里苦笑一声,“后来,空间转移,我们到了不列顛岛的时候,迟钟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了回去,空间门关闭,他彻底没了消息——我才意识到,他告诉我你们没死,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不在身边,不放心孩子们,也不放心我和小塞,想让我们逃走,离开阿米瑞恩,去投奔你们。” 这话往小了说就是迟钟把底牌掀开给南维耶里看了,往大了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人类带走。 不对,应该是他就是故意让自己被人类带走的。 楚雾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止住他,“你等我捋捋。” 他抹了把脸,然后按著耳朵边,“你是说,异能狩猎时候迟钟就暗示了你我们的存在,为了他的离开给你们,你,和景云他们留一条后路,让你们跑来找我们……他早就想好跟人类走了?!他计划好的?!” 別说自家其他人震惊,就连秦杉时都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以为的,人类下黑手,围攻,核武器,大爆炸,以命换命把迟钟绑走,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他自己选择了人类。 沈陌黑哗一下打开了门,表情非常微妙,“雾哥……” 楚雾头也没抬,问南维耶里,“还有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呃……他好像暗示了很多,但我大部分都没听懂。”南维耶里认真思考了一会,“我记得他提到过,椰子?他说椰子长大了,他还没回去看看。我以为他想吃椰子了,还说有机会了去摘几个。但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你那二当年喊了一声【椰子】。” 岭琼玉忽然从楚雾身边冒了个头,“谁叫我?” 楚雾和沈陌黑嚇了一跳,“你怎么醒了?” “早醒了,我蠕动半天了你们都没看见。”岭琼玉直接盘腿坐地上,看著南维耶里,“找我啊?” “你是椰子?” “钟哥给我起名小椰子,因为他在椰子树下捡到的我。” 南维耶里挠头,“迟钟还告诉我,景云小名叫景宝,申嵐叫囡囡,锦安叫锦乖,小渝是么儿,他说不要当面喊,小名只能是亲近之人才能喊的,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听到过你们喊景宝。” “……”楚雾心里已经有了七七八八了,他疑惑地问,“你都猜到了,为什么不来投奔我们。在四年前神殿还没有建成的他们都还身受重伤的时候跑了,他们也抓不到你们啊。” 南维耶里扯了下嘴角,特別痛苦地说,“首先,迟钟的帝国,是人类掌握程度最高的地方,我们完全与人类社会脱轨十几年,又被人类全方位通缉,根本没办法在东亚十几亿人的地方找到你们。恐怕联邦发现我们的速度更快一点。” “其次,我跟景云谈过,他不想去找你们。十五年过去了,你们安然无恙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说明隱藏得很好,我们贸然找过去,极有可能暴露你们的存在,神殿和联邦都不会放过你们。” “最后。”南维耶里闭上了眼睛,“我们的犹豫,给了格里斯反应时间。他直接怀疑迟钟的消失动机不纯,认为他被苏埃伊里洗脑投靠人类,鼓动阿米瑞恩,直接对他们下手……一切都晚了。” 精神控制,“毒素”浇灌,他们犹豫不想给家人添麻烦,敌人直接完全掌控杜绝叛逃的可能。 一切都晚了。 梦回夜醒,他是否会后悔没有下定决心去搏一个未来,辜负了迟钟的信任。 看著四个孩子遭受折磨,他能做到,也只是在事后安慰他们。 这个时候已经走不掉了。 楚雾闭上眼睛,狠狠按了按眉心。 “你是钟哥託付的人,也许我们可以信任。”楚湘牵著燕景云走过来,他执意要过来,委屈巴巴的,看得楚湘心里难受,“南维耶里,他想见你。” 灵魂破碎,记忆全无,心智归零,他还是想要见你。 “被苏埃伊里掳走的时候,数景云年纪最大了,他清楚地迟钟在书房里亮著灯到天明,也清楚地记得那场鸿门宴。”楚雾都快把自己的下嘴唇咬破了,按著耳边把消息传过去,“他太懂事了,担心我们,担心迟钟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担心我们被迫流亡……他考虑了很多。” 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自己呢? 你在那边,不害怕吗? 沈陌黑眼眶有点红,他看著岭琼玉站起身护著要过去找南维耶里的燕景云,低下头哄他注意安全,恍然有些心痛。 都说北方出生的孩子比南方高,可是景云比椰子矮了半头。 一个千娇百宠。 一个千疮百孔 。 第126章 悲过往 燕景云感觉不到他们的悲伤,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了温暖的火焰能量,他走过去盯著这个陌生人看,歪了下头。 南维耶里站起身,然后弯下腰,抬起手,掌心朝上,看著他木訥空洞的黑色眼眸,眼底情绪不明,隱隱泛起红血丝。 燕景云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与他的指尖相碰,又抬起,蜷缩了一下,似乎不太確定。 而后,他抓住了南维耶里的两根手指。 南维耶里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景宝,还记得南哥吗?”南维耶里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颊,软软的,热乎乎的,三年都养不回来的肉终於在他脸颊上出现了。南维耶里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无比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勇敢迈出那一步,带著他们逃跑。 燕景云没有回应。 他用手摸了摸南维耶里的脸,好像在確定什么,小手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目光扫视一圈,眨了眨眼睛。 隨后鬆开了他,扭过身往回跑,一下子扑进楚湘怀里。 亲哥哥们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了。 “他好像在確认你的安全。”楚湘摸了摸燕景云的脑袋,感觉到他开心的情绪,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深入灵魂的执念,他害怕自己的离开会让你遭到伤害。” 这句话差点给南维耶里干破防。 高大的男人鼻腔一酸,强忍下去眼泪,手攥紧了又松,感受著指尖残余的温度,苦笑著,“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 灵魂被爱,血肉就会疯狂生长。 燕景云抱紧了楚湘,蹭了蹭他的脸颊。楚湘皱起眉,又看向南维耶里,嘆气道,“確认你的安全之后,隨之而来的就是对神殿的恐惧。他现在有点害怕,你也瞧见他安全了,就不要再见了。” 说罢,他带著燕景云回休息室。 楚湘问岭琼玉要不要回去休息,椰子对过去更感兴趣一点,趁麻药的劲还没过去,他就要坐这里听。 “阿米瑞恩没有在我身上放东西,毕竟,我已经没有家了。”南维耶里坐回去,两只手放在腿上,让他们明朗地看著他使用不使用异能,“如果我能坚定地相信迟钟就好了。” 楚雾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好像能办。 能让景宝在灵魂稀碎的情况下还惦记的,能让锦乖和么儿异口同声不让伤害的,能让迟钟能把他们的存在都诉说出来的神明,只要没有神殿从中作梗,也许可以试一试。 反正是丟给点点,傀儡术的厉害有目共睹,在西亚战场,怎么也妨碍不到他们。 “距离长安还有五六个小时。”楚雾说,“我想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具体点。” 南维耶里皱起眉:“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想想,十九年前,鹤悯宴请八方,邀请我们上门帮助他巩固东方神明的地位,杀了你们。” 根据南维耶里讲述的,再加上楚雾的记忆,当年的事情拼凑出绝大部分,只剩下残余的一角。 很多时候,神都会杀死自己地盘中新诞生的神。 因为新神成长,达到一定程度会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会有人类簇拥,起义造反,从內部瓦解旧神的统治地位,这是不被允许的。 能和睦相处的是少数,一般都是从小养著,情感深厚,异能威胁不到旧神,旧神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才有可能並存。 很少,在人类对神造成威胁之前,神明都是高傲的,身边很少有跟隨者。 迟钟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养育新神就算了,他们可以认为他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寻死路等著被推翻,偏偏他养的新神还非常爱他,也非常爱人类。 沈陌黑偏头看了眼楚雾,想到当年的流言蜚语,他也曾好奇过为什么,所以他问楚雾,“为什么?” “我和章儿,抱著湘儿捡垃圾吃的时候,他把我们三个从垃圾堆里捡了回去,跟我说以后再也不会被丟掉了,他带我们回家。”楚雾回忆过去的时候带著一点笑,“这个家顛覆了我对家的印象,原来跟孩子说话的时候,大人是会蹲下来的。” 不是发號施令,不是高高在上,洛之豫和唐晋原都蹲下来与他平视,询问他身体情况,会教他怎么照顾湘儿这么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从来不把他的话当成玩笑,会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讲道理。 沈陌黑不觉得怎么,因为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被沈辽带著,冰天雪地风风火火地玩,追著哥哥姐姐们长大,然后再担起责任照顾比他小的弟弟妹妹。 他觉得家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神是没有家人的。”南维耶里无奈地摇摇头,“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我不是一个人类,我受到供奉,享受优渥生活,就要对信任我的人类负责,对抗旧神的压迫。” 他抬起头看著那刺眼的灯,“我的父母……根本不记得,好像从来没见过,比较重要的人类伙伴都老死了。我曾经也学著迟钟想养几个孩子,但是他们都死了……” 为什么死了……南维耶里艰难地回忆了很久,战场上战死的,异能基地再也没回来的,异能狩猎永別的,他怪没用的,到最后只剩下了塞尔温,还天天被阿米瑞恩要挟。 “迟钟是另类,自然不被允许存在。” 在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清衰落,死亡,鹤悯成了东方新的主神。 世界战爭將其他大洲本就不多的神杀得寥寥无几,等大家回首一看,好傢伙,东亚这么多,都活著,都健全,等他们缓过来气,不得一口气推平世界——这可把新任世界的两大霸主嚇得不轻。 华夏错过了工业革命,起步点晚了太多,哪怕迟钟忽然开窍奋力去追,一场战爭又將可怜的工业体系打烂,华夏百废待兴,人民损伤惨重,神明重伤未愈,根本撑不住外部神明联手施压。 这次不是人类的事情,是神明之间的斗爭。 鹤悯本就与他们不算亲近,错误的决定间接害死了淮金陵之后更是与大家离心——不信任了,就会被敌人蛊惑。 鹤悯是真的担心淮苏和淮安晚恢復过来之后找他算帐。 他觉得迟钟偏心,觉得洛之豫要夺他地位,觉得秦杉时看著他的视线总是不友善的。 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 迟钟瞒天过海送他们“出局”。 那场假死是真的让他们意识模糊了片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家里四个小孩子不见踪跡。 南维耶里也参加了宴会,目睹惨剧他心里发慌,一场战爭下来他身边好歹还有几个,鹤悯这一次解决了自己所有的手下,只留下重伤未愈的迟钟,真的好吗? 他去找苏埃伊里,当时他们有著一个共同的理想,战爭时有过交流。 却意外发现了两个东方的孩子。 “我当时跟他说,你真是疯了。”南维耶里垂眸,嘲弄地笑了一声,“迟钟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迟钟和鹤悯从东亚来到了欧洲。 神是不管事的,都丟给人类。所以阿米瑞恩和伽纳答经常窝在欧洲的宫殿里,美名其曰给他们帮助帮他们疗伤,格里斯与他同源,也就默认了,法布恩反对也没用,打得伤势很重。人类之间访谈交流的时候,神明也会凑在一起。 迟钟先去找阿米瑞恩,他更担心这傢伙会伤害他的囡囡和么儿。 他们打了一架,没有贏家。 南维耶里没有亲眼见到,所以讲的也不多,他只知道结果——帮助阿米瑞恩的十多个神都被迟钟按著锤了一顿,就连阿米瑞恩自己都被打惨了。同样的,鹤悯重伤,迟钟到最后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埃伊里就在这个时候充当了救世主,把迟钟和鹤悯带去了东欧涅瓦格勒,好生照顾了一阵。而江申嵐和蜀奕渝被留下来那里,迟钟没有能力带走他们。 当然,迟钟也发现了景宝和锦乖在他这里。 这一次南维耶里是亲眼目睹的,迟钟看见孩子们的时候没有在不列顛岛那般撕心裂肺,而是平静地拥抱了他们,装作非常感激的样子,谢谢苏埃伊里救下他们。 “他装得真像,差点把我骗了。” “要不是我在很久以后偶然发现他抱著景云哭,我真以为他不爱景云和锦乖。” 鹤悯变得非常沉默,常常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就这么默默陪在迟钟身边,也不爭什么了,也不要什么了,安静地陪著他。 迟钟与苏埃伊里的关係好过一段时间,南维耶里也参与其中,他们是真心嚮往过一个没有神明压迫的世界,苏埃伊里给他们看这个技术支持和理论依据,能把神核提取出来,未来不会在有神了。 迟钟没有反驳,他每次尝试提出人类与神明和平相处的时候都会被苏埃伊里略过去,久而久之他就顺著他说话,不再提起那个想法了。南维耶里想听,他偷偷找他聊天,迟钟就给他讲故事,他说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呢?” “迟钟说就是很久,很久。” 迟钟抱著燕锦安,用力地抱著,望著明亮的北极星,教他说汉语,也教他说俄语,给他们讲故事。 后来他跟苏埃伊里决裂,是因为鹤悯发现了苏埃伊里偷偷用燕景云做实验,提取神核。 他捨不得自己的势力,所以用燕景云。 迟钟终於撕碎了偽装的乖巧,跟他狠狠打了一架,带著两个孩子逃走了。 南维耶里也跑了,他觉得苏埃伊里下一秒就要把手伸向自己和小塞,抱著塞尔温跟迟钟一起跑,风在耳边呼啸,他们跨越空间门在世间跳跃,燕景云搂著迟钟脖子,小声说他想哥哥了。 阿米瑞恩接纳了他们,挡住了来自北疆的追杀。 他示好,卖乖,撒著娇跟迟钟道歉,抱著江申嵐凑过来认错,非常大方地把两个孩子送还回去,说自己只是被苏埃伊里蛊惑鬼迷心窍,没有真想抢走的。 他们暂时留在了欧洲。 鹤悯经常玩失踪,有时候在外面几天都不回来一次的,问他去做什么了,迟钟装傻充愣说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鹤悯带回来一个少女。 “我记得格里斯称她为,hongkong?迟钟叫她香香。” “对,是香香,还有一个更小一点的女孩,叫小澳,小莲。” 迟钟跟格里斯谈判,要么咱们再打一架分出个胜负,要么你乖乖把这两个孩子还给我。 脚踹阿米瑞恩拳砸苏埃伊里,格里斯还没恢復好,一点都不想跟这个疯子对上,几番周转无果,他只能放弃这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但奇怪的是,那两个女孩消失了,不知道迟钟用了什么方法,她们两个再也不见了。 这件事情刚告一段落,人类开始反击了。 神明骄傲自大,所以人类团结合作,逐个击破,加上苏埃伊里的暗中支持和……迟钟对神的背刺。 “北美异能基地的建立,迟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从来没说过,等著人类发展自己的力量,等著他们开始反击。” 人类把神明全部关进了北美异能基地。 从此神明和神使有了个轻蔑的称呼,叫异能者。 “异能抑制器有强电流,限制我们使用神力,再加上各种电子设备的困锁,那个监狱还真的困住了这个世界上无所不能的神明。” 南维耶里並不是很想回忆那段时光,最多的就是屈辱,他从来没想过被人类按在地上打是什么滋味,何况是阿米瑞恩那样骄傲的人,所以他在被释放的第一时间就把视线之內的所有人类全部绞杀。 “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在监狱的日子大概有十年了吧。吃穿都很烂,作为神明没过过那么悽惨的生活。才三四年的时候,迟钟不辞而別,进入了地下城,把这四个孩子都丟给了鹤悯。” 地下城的事情,南维耶里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很多神去了,再也没有回来,那里不安全,他担心迟钟。 苏埃伊里一直在地下城。 后来,地下城爆炸了,炸得灰飞烟灭,苏埃伊里大概是死在了那个时候。迟钟在外面流浪了有半年的时间,再次被人类抓回了监狱。 南维耶里觉得那时候的他很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在外面太久了都有些陌生了。 谁也没想到,迟钟又把监狱炸了,开启了人类史称的“异能狩猎”时期。 整个北美都被打穿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被囚禁的神明发疯了一样地发泄心中怒火,將整个世界都搅动得一团糟。 鹤悯在那个时候战死了。 战爭持续了一整年,最后聚集的时候,不知道谁泄露了秘密,人类核弹瞄准,迟钟紧急传送,把他们仅剩的为数不多的神明送到了不列顛岛,可他自己,却走向了人类。 “他是主宰者。” 世界被他玩弄於手掌。 第127章 策反 岭琼玉盘腿坐在地上,听了半晌,去拽楚雾的衣角提问,“雾哥,香香姐跟小澳姐都能被秘密送回来消失不见,为什么景哥他们不行啊?” “我们是假死消失的,景宝他们都在人前露脸了,人类是知道的。但是香香和小澳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了欧洲,格里斯和那谁没让她俩以神明的身份露脸,人类不知道她们的存在,这才能瞒天过海。”楚雾解释道。 主要还是人类不知道,就像现在人类都不知道这四个孩子已经不在神殿了。 神殿以为联邦知道,双方根本就没有交换过消息,也不知道双方內奸混到什么程度了,还没发现这件事情。 岭琼玉仰著头,“哦”了一声,脑袋一歪靠在楚雾腿上,半条胳膊晃荡,晃得两个哥哥心惊胆战劝他去休息。 “麻药还没过,我不疼,不休息,我也要听。”他嘟嘟囔囔,浑身不得劲也不愿意坐椅子。 后续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精神控制,灌入“病毒”,不过南维耶里详细讲述了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希安兰娜的异能是【遗忘】,可以指定物体或指定时间段进行遗忘,我知道的不太多,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把迟钟忘了,似乎还有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不清楚所以也不好问,只是拐弯抹角问过景云,还记不记得他在东方有个家,景云很疑惑地看著我並摇了摇头。” “遗忘是最基础的,而后是江申嵐,他被灌入了格里斯和阿米瑞恩的能量。”南维耶里的视线落在岭琼玉的断臂上,他偷偷跟著他们注视了那么久,联邦怀疑的事情他自然也在怀疑,现在可以確定这个少年也是一个神明,“神明之间的能量是不兼容的,被催动会令他痛苦不堪。” 能量扩散到他全身,水流有温和的时候,自然也有猛烈的时候,可以轻易夺走他的生命。 就像岭琼玉这般,他只是吸收了一颗灵核,把能量全部压在手臂的位置,这才捨弃了一条手臂换取生命。 “神殿很忌惮囡囡的【幻境】,所以才会牢牢掌握他的生命。而景云年长,记事多,跟迟钟商討的秘密也多,所以对景云,他们使用精神操控。” “三年,大家都受伤很重,闭关疗养,重新掌控欧洲,对外扩张,似乎对他们没有多少关心,冷落更多一点。他们很懂事也不露头,窝在角落里自己玩,很少出去,他们不被允许出门。我估计格里斯有意识到你们的存在,他一直在试探山海城——所以山海城到底是什么?” 南维耶里试探地问。 岭琼玉和沈陌黑同时看向楚雾。 “你敢跟我们回长安吗?”楚雾歪了下头。 “……”南维耶里有所犹豫。 楚雾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他跟迟钟情谊再深,也抵挡不住时间的冲刷,更何况现在他们素不相识,长安是他们的基本盘,南维耶里要是敢迈进来,出去就不容易了。 “我觉得,我留在神殿作用更大。” 南维耶里捏著下巴,“怎么也能给你们传递情报什么的,阿米瑞恩还是比较信任我的。还有就是,你们目前还没有站在台前,他们都不知道,隱藏下去是最好的,除非你们已经有能力跟神殿掰手腕了。” 那还不好说。 以前被动挨打,现在可以两败俱伤。 楚雾转了转眼睛,问道,“你回去怎么復命?” “物理失忆吧。”南维耶里仰头,“还真没想好……你们当年怎么就没把佐藤本阳弄死啊,烦死他那个异能了。” 一提起佐藤本阳,楚雾和沈陌黑的杀意都止不住往外冒,沈陌黑冷笑一声,“要不是阿米瑞恩扣住了他,东瀛岛上那几个神一个都活不了。” 战线推到东瀛岛上的时候,迟钟做了一件震惊世界的事情。 他烧了佐藤本阳的投降书。 他不接受他的投降。 即將落下帷幕的战爭,再次被他挑起。 迟钟说,“我原谅你们了。” 然后剑指东瀛岛。 “现在,该你们原谅我了。” 海水狂灌,颱风呼啸,迟钟带著华夏子民杀得剑刃弯曲,不顾內外所有人类神明的指责与谩骂,將半岛、东瀛岛的高层领导人和神明杀了个一乾二净。 要不是阿米瑞恩把佐藤本阳和卡瑞亚扣在了北美没有回来,他俩也得死。 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把这个世界上所有高层人类和至高无上的神明都嚇破了胆子,他们真的害怕迟钟这种不由分说的反击,从他身上看到了千百年前刘汉李唐的巔峰时期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慢和——灭族的戾气。 他疯了。 就连秦杉时都觉得他疯了。 谴责如同雪一样飞过来,舆论压力浩浩荡荡想要把迟钟淹没。但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反侵略正义战爭已经改变了性质,双目猩红的跟佐藤本阳没有区別,带著数不尽的愤怒与怨恨,彻底將东瀛岛纳入了华夏板块,整个东亚都是东方神明的主场。 控制住手下人类没有屠戮平民百姓已经到了极限,废藩立省,书同文车同轨,他要像古代匈奴突厥一样让这个民族融於汉族,让他们消失在歷史长河中。 可是,神对神,人对人,迟钟违反了神明法则。 这里已经没有神了,但是他带著人类开始了杀戮。 迟钟说没有,他被押送到审判庭上,笑得疯疯癲癲的,说自己心善,见不得別人投降,这次他就当没看见,下次可不能再说投降了。 战爭就是你死我活,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了,你说不打就不打了。 他这一次的发疯,也间接促进了舆论压力,让阿米瑞恩和苏埃伊里正式思考东亚神明的数量太过庞大,如果每个神都如此发疯他们能否承受得住,於是煽动人类的恐惧,一步步逼迫他“杀死”手下二十多位神明,以防他们再次发疯。 “真可惜,没弄死佐藤本阳。”对人类的仇恨已经淡化,这是针对佐藤本阳的,沈陌黑冷笑一声,“下次一定。” “如果能把小塞带出来,我就不回去了。”南维耶里想了想,道,“我只有塞尔温了,他平平安安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奇怪啊。 明明只要好好对他们,同为神明,本来就会是神殿的力量。 可是阿米瑞恩就是要用恐惧和武力来胁迫,他不相信情感,只相信自己的枷锁。 “塞尔温……也许可以试一下。”楚雾的指尖敲击椅子把手,盯著他看,“你確定你有破釜沉舟的胆子?上了丛林这条贼船可就下不来了,你如果出卖我们,第二次世界级別的战爭就要开始了——我会把你钉在歷史的耻辱柱上的。” 南维耶里如果出卖他们,那丛林和山海城就不装了,异能狩猎死了那么多神,在数量上,神殿跟他们几乎能一对一了,在最快时间內按住联邦,再杀神殿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已经模擬过很多次了。 但是要和平,说了要人神和平。 可是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家人。 ……好像迟钟当政也挺好的,这样他们能放开了改变人类的思想,真的不用害怕也不用信仰,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 楚雾捏了捏下巴,暂时把內心的阴暗按耐下去,面带微笑地威胁南维耶里,“钟哥信任你,你最好不要辜负钟哥的信任。” 南维耶里又觉得丛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双方横跳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现在完全可以奋起攻击炸了飞机,他有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根本不在怕的,而现在飞机上所有人都会死,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的。 但是,南维耶里想,他要是炸死燕景云,迟钟会有多恨他。 他光想想迟钟看苏埃伊里的眼神,就觉得窒息。 更何况,对方数量多,感情深厚,他很有可能引火上身被追杀到死,完全没必要为神殿做出这么多。 塞尔温…… 他跟著自己受了很多苦,他真的想给他一个安稳长大的环境,不用担心隨时到来的死亡。 我能信任他们吗? 南维耶里真的很犹豫。 可是他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回到神殿,佐藤本阳开口一问,他就会把今天的事情全盘托出——所以楚雾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回去的。 不能打,不然迟钟会亲手杀了他的。 “我似乎,没有別的选择了。”南维耶里嘆气,“在我被发现之前也许还有挣扎的可能,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岭琼玉正气盎然地指指点点,“跟著阿米瑞恩才是歧途,你这叫改邪归正!” 好一个改邪归正。南维耶里笑了一下,“囡囡在长安吗?” “你想干什么?” “景云没办法交流的话,我想跟囡囡说说话。” 楚雾盯著他看了半天,撇撇嘴,“行。” 南维耶里长舒一口气,好像这四年紧绷著的弦终於鬆开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眼珠子大小的银白色球体,“这是【空间锚点】,可以传送到神殿华斯塔尔身边,想想办法,把小塞带出来。” “我们会想办法救钟哥,具体办法得再等等,不急这一刻。”沈陌黑说道,“你说说神殿现在的情况,把情报都告诉我们,好制定应对措施。” 南维耶里收起【空间锚点】,“来个笔来个本,我跟你们讲。” 桌子一拼,甜点一摆,四个人凑一块开始分析神殿了。 “首先我的信息更新时间是上飞机之前,因为把通讯器换掉了所以没法联繫那边,也不受新约克那傢伙监听——我是真的討厌他的异能,数据控制了不起啊隨时隨地看我们的信息,这个你们记得杀一杀。” 楚雾:“……” 沈陌黑:“……” 岭琼玉:“……” “阿米瑞恩和以撒在艾维亚顿等著把迟钟带走呢,但我感觉这么长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下手了,你们有消息没?”南维耶里问。 沈陌黑点头,“半个小时前,阿米瑞恩带走了钟哥。”他歪了下头,“以撒也在?我们没有以撒的消息啊。”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阿米瑞恩合作的,但是他俩大概率一起行动,那我们算作他们两个都在神殿。目前还在美洲大陆的是格里斯,你们知道mercy吧,格里斯是幕后者,新上任的首领不过是个傀儡,掌握了大部分中美地区,往南美北美两个地方扩张。” “在东欧战线的,伊万诺夫,乌迪尔,莫斯克温和金朝,目前来看东欧是推进最快的地方,那里本来就是他们的主场,信徒多,主要目標是西伯利亚的矿產资源。” “西亚地区是阿拉比也领导,他是那里的神,也是信徒很多。然后澳迪墨,迦楼罗,巴亚西斯为副手,多个方向轰炸,逼退联邦军队和……山海城也是你们的吧?” 岭琼玉特別骄傲地抬起头,“那是,点点姐超厉害的!” 南维耶里笑了笑,饶有意思地看著他,“你跟锦乖么儿似的。” “玛伊雅弥在非洲,绕过撒哈拉沙漠直奔南非地区,挑起战火,抢夺资源。与她同行的是伊西斯,伽纳答,阿卫斯克和厄斯。我主要想说厄斯的异能,名为【代行神旨】,他可以同时拥有多个神的灵核,同时释放多种神力。据我所知他拥有神殿所有神的灵核,包括迟钟。” 南维耶里回忆了一会,“迟钟好像给过他【万剑归宗】的灵核,我不清楚等级和他使用的情况。” 楚雾皱眉,沈陌黑“嘖”了一声,“真难搞啊。” 唯独岭琼玉在想,厄斯如果拥有了齐鲁的【眾生平等】,那他还能不能使用其他人的灵核,无效化了自身的能力,还算是代行神旨吗? “新约克,路德维希和瑞威泽兰德,他们三个在外面搞洲际飞弹发射井呢,目前不在神殿。其他的就都在神殿了,也有可能外出,这些我不能確定。神殿现在的话事人是法布恩,他向来不耐烦那些事公务,我猜如果迟钟被抓过去,他也许是照看迟钟的那一个。” 南维耶里把笔放下,“我和伊万诺夫在外面,那么小塞和小白就会在神殿,我觉得法布恩可能不会让他们两个接触迟钟——小白是白微雅。” 沈陌黑拿过来这张草稿纸,手按在耳朵边,简短又迅速地把这群神的动向匯报给家人。 南维耶里没看见耳机,他挑眉,“这是什么异能?千里传音?” “差不多。”楚雾说,“现在神殿摆在明面上了,该我们反击了。” 之前是我明敌暗,他们根本不知道阿米瑞恩来了北美。 现在不一样了。 攻守之势易也。 ———— 今日角色总结: 以撒 乌迪尔 莫斯克温 金朝 卡瑞亚 阿拉比也 澳迪墨 巴亚西斯 阿卫斯克 厄斯 瑞威泽兰德 伊西斯 芬米兰 白微雅 大概神殿神明都出现了一下,苏埃伊里不算。 第128章 「怀疑」 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长安机场。 现在是长安地方时时间凌晨两点。 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南维耶里就感觉到了他的神力消失了。 他皱起眉,抬手试图点燃一点火星,但是完全感觉不到一点能量。不是异能抑制器那样强电流逼迫他不能使用异能,就是消失了,他像是失去了神核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异能的存在了。 “不是人类的手段,別担心。”楚雾起身给燕景云和楚湘戴围巾戴帽子,头也没抬。 南维耶里顿了顿,瞬间想起来那个被世界所有神明都忌惮和恐惧的异能——无效化。 “连他都还活著……”南维耶里不可置信地说,“我以为迟钟再怎么手下留情,他都得死……这个神力这么恐怖,你们竟然还敢留著他?” 沈陌黑“嘁”了一声,白愣他一眼,“谁都跟你们神殿一样。” 南维耶里:“……” 並不是很想被归入神殿一档的。 燕景云牵著楚湘的手,带著围巾和帽子,也不去看南维耶里,乖乖地往前走。穿过大厅,走特殊通道出去之后,家人们已经等候多时。 “哥!”燕锦安从车上跳下来,飞速衝过去抱住燕景云,“哥哥!我在这里,喊锦乖,锦安乖乖~” 南维耶里愣愣地看著燕锦安的侧脸,他踮起脚尖,把下巴搁在燕景云肩膀上,跟迟钟还在的时候一样,小嘴一刻不停地嘟嘟嘟嘟说话,一会普通话一会地方方言地来回切换,想让燕景云理他一下。 燕景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眸子里好像有了点光,张嘴发出了一点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被燕锦安尽数捕捉。 “乖。” “呜呜呜呜呜哥哥我乖乖的,我乖乖的……”燕锦安小嘴一扁,眼泪啪嗒啪嗒得往下掉,“你早点好起来……” 燕霽初站在燕锦安后面,瞥了眼南维耶里,揉了揉燕景云的脑袋,然后掏出手帕给燕锦安擦眼泪,“先上车,外面冷。” 燕锦安擦乾净眼泪,扭过头去看南维耶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燕霽初揉了脑袋,直接先作罢,拉著燕景云跑上车。 “锦乖调皮,见笑了。”燕霽初表面客气两句,藏在他语气里的占有和霸道直扑南维耶里的门面,惊得他觉得这群人果然还是把自己归入了神明序列,有点危险。 提前通过气,所以来了两辆车,楚湘和岭琼玉上了前面一辆,岭桂溪立刻查看小椰子的情况,看到他的手臂的惨状,当哥哥的眼眶都红了,岭琼玉急忙安慰他自己不疼了。 “我把你养大的!你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岭桂溪恨不得替他受了这个罪,心疼得好像被刀剜了一样,“小磕小碰能嚎半天,受伤越重越不肯说……” 若不是现在还在齐鲁的【眾生平等】领域內,他一定要让燕霽初现在就转移伤势,天知道他等的这十几个小时有多煎熬。 元素控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將身体部位化为元素重新拼装以达到恢復身体的目的,但是这很难,非常难,江昼浙,岭桂溪和唐晋原已经是家里的元素控巔峰了,要这么做也需要很长的恢復时间。 岭琼玉年纪还小,异能不成熟,他还做不到让手臂重新长出来。 他们的恢復能力都没有鹤衍厉害,所以当年把伤势转移到鹤衍身上,是最优解。 燕锦安,岭琼玉和楚湘使劲浑身解数哄岭桂溪,大骂神殿和联邦,说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著走,岭琼玉又弱弱地说留在家里陪哥哥一段时间不出去了,靠在岭桂溪身上使劲蹭。 另一辆车上,南维耶里坐进去,左边楚雾右边沈陌黑,驾驶位齐鲁,副驾驶坐著家里武力值最高的燕霽初,几人都不说话,都冷著脸。 南维耶里真的担心了一下自己还能不能活著出来。 但是见到江申嵐的时候,他还是鬆了口气的。 一是看见了囡囡,他莫名地心稳了。二则是,无效化消失了,他的神力回来了。 目前南维耶里还没看出来谁是无效化,所以他除非一下子杀了所有人,否则只要动手就是死。 养了一年,江申嵐的身体已经恢復了很多了,虽然没有异能加持,但是也没有那两个混蛋的异能威胁,他就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心情好了也有胃口了,好吃好喝很有营养地补充著,自然气色好了很多。 听到动静,淮安晚才准许他出门迎接,还是裹了围巾和帽子,完全是把他当成瓷娃娃养。 “好久不见,南维耶里。” 江申嵐站在台阶上与他平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南维耶里抬起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一年前瘦脱相的脸现在也有肉了,软软的,热乎乎的。他上下打量江申嵐,破涕为笑,“长高了呢。” “有吗?也许是我现在只是人类之躯,生长速度快了一点吧。”江申嵐握住了他的手,“进屋说吧,外面冷。” 南维耶里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人类之躯?】 【你的神核呢?】 【苏埃伊里当初没有成功的实验成功了?谁干的?人类?还是……你这所谓的家人?】 【不可能不可能。】南维耶里在心里对自己说,【看燕锦安和燕景云的样子就知道家人不会亏待他们,照顾得很好,他们是真心实意的爱。囡囡的神力幻境……不会他们也害怕囡囡的异能吧?】 他正胡思乱想呢,一个“小炮蛋”忽然撞进他怀里,南维耶里低头一看,蜀奕渝那头红毛分外好认,小孩欣喜万分,“南哥!我想你啦!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阿米瑞恩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对不起我们不告而別让你担心了。” 同为火焰元素控,蜀奕渝跟南维耶里关係最好,就是怕么儿破功,才不带他出去的。 燕景云不认识人,江申嵐保持理智,燕锦安被哥哥念叨了一路不要太热情,只有么儿被蜀奕川指点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扑上去。 蜀奕川嘆气,云卿贵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个好事,说明南维耶里以前对么儿很好。” s级【读心术】很不讲道理,他在三十米之內想听谁的听谁的,而且还清清楚楚。 “我当然知道。”蜀奕川撇嘴,“咱们不是说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嘛。么儿都把气氛毁了。” 但这就是蜀奕渝的意思,他希望哥哥姐姐们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南维耶里,不止神殿那三年,再往前他朦朧模糊的记忆里,一直都有南维耶里的火焰陪伴。 手心打手背,都是他肉疼。 “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算是安心了。”南维耶里把蜀奕渝一头红毛揉乱,弯下腰掐了掐他的脸,眼尾那一抹漂亮的红金色纹路漂亮得显目,“么儿放心,我可是很厉害的,阿米瑞恩不敢对我做什么。” “好了么儿,別站那了,我们坐下聊。”蜀奕川抬手招呼了一下,蜀奕渝冲南维耶里眨眨眼睛,介绍道,“那是我哥哥,叫蜀奕川。” 蜀奕川,蜀奕渝。南维耶里一听就知道怎么个事,他点点头,笑著看蜀奕渝扭头扑进他哥怀里,笑嘻嘻地用方言说些什么“记著哥哥呢”“最爱川哥了”之类哄人的话,把他哥原本抿著的嘴角哄得上扬了好多。 【真好啊。】他心想,【瞧这氛围,神殿真是一群混蛋。】 云卿贵:“……” 只这一句话,他便闭上了眼睛,神情轻鬆了很多。 家人都在偷偷观察他,发现贵哥表情舒缓,也放鬆了些许。 因为自家人多,所以沙发都是往大了定做,再搬上餐椅紧紧凑凑,加上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这个会客厅倒也足够。 燕霽初,岭桂溪和左古陇领著岭琼玉上楼去治疗手臂,楚章,沈辽,汐青源,旗蒙在北美没有回来,楚雾扫了一眼,问道,“老粤呢?这个点了不会还在加班吧。” “猜对了。”江昼浙翘起腿,“执行官亲自去往西亚跟山海城谈判,因为华启在那边开工厂与山海城有合作,她把闽儿一併带过去了,小铃鐺要跟著。老粤原本已经到这了,执行官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又带著香香和小澳回去加班了。” 【执行官,华启……真厉害啊。唉,早知道当初就该拼一把来东亚找他们,可惜消息闭塞,连景云都被瞒了过去,还以为你们过得不好呢。】南维耶里也不说话,就根据他们说的信息在心里小声叨叨,完全没想过读心术的可能性。 “他去加班就算了,还带著香香和小澳。”楚雾双標极了,他又很快回归正途,“执行官亲自去了西亚?如果要跟山海城合作,看来他们是准备强攻了。埃米尔的绝对防御不好弄。” 洛之豫按了按眉心,“阿米瑞恩的动作太突然,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我知道他一定会去北美,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手,还能同时把你们和联邦从钟哥身边弄走。” 沈陌黑撇嘴,“联邦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手段,谁知道玩脱了,他们要是不伤小椰子,也许我们两个还能拦住。” “会暴露的。”唐晋原摇头,“你们要是过去拦,阿米瑞恩一定会动手杀人,到时候更混乱,我並不觉得你和椰子能阻拦他。目前来看还算是好结果。阿衍没死,目睹全过程的学生们也因为没有靠近而被阿米瑞恩忽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忽视……?阿米瑞恩都观察那些学生一个多月——】 江申嵐忽然递给南维耶里一个橘子,后者眨了眨眼,思绪中断,挑挑眉笑了一下,【这孩子,还是这么洁癖,连橘子都不想剥,好吧,南哥来剥。】 江申嵐接过一半,“你尝尝,很甜的。” 南维耶里很高兴,自然也就没有再去想正事了,满心都在夸橘子真甜囡囡真懂事他好高兴嘿嘿嘿。 云卿贵因著去年让江申嵐应激了一次,便承诺再也不对他使用读心术,他说到做到,不过瞧著江申嵐的反应,他隱隱觉得不对,重新思考一遍后,找到了可疑的地方,便开口打断了他们现在的对话。 “章姐说,目睹阿米瑞恩带走迟钟的匯报人员是联邦的灵核研究员,任烟雨。” “咳——”南维耶里差点被橘子汁噎死,他猛地抬头看云卿贵,后者用牙籤扎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面不改色抬头,然后带了些疑惑,“你认识?” 江申嵐呼吸一顿,但神色不改,隨大眾地抬起头去看南维耶里。 他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想的。 “任烟雨是神使,使用的是阿米瑞恩逼迫江申嵐凝聚出来的a级灵核。”南维耶里反应飞速,两秒就选好了一条路,开口先把江申嵐摘出去,“这事囡囡不知道,他凝聚了很多a级灵核都被拿走了。” 【他们都不知道任烟雨是臥底,那就说明江申嵐没告诉他们,自己肯定不能拆台。神殿已经背了一堆锅了,不差这一个。】 南维耶里看著江申嵐,少年偽装出来的茫然的乖巧笑容让他心底有点凉,便移开视线补充道,“我刚才还在想,阿米瑞恩注视了异能狩猎局那么久,这种时候不像是能放过他们的样子,除非——任烟雨投敌了,她用异能干扰阿米瑞恩的视线,没让他看见他们。” “阿米瑞恩肯定认识任烟雨,她是混得最高的神使了,所以才会装作不在意这些小嘍囉。” 【申嵐离开神殿,烟雨应该跳转这里啊,怎么跑联邦了?】 南维耶里没看太懂这个局势,但不妨碍他把江申嵐洗白。 【囡囡不说一定有他的苦衷!】 【也许这群人只是表面上对他们好,景宝变成这样还没个解释呢。】南维耶里在心底嘟嘟囔囔怀疑他们別有用心,但面上不显。 “任烟雨的血亲弟弟任天青在异能狩猎局。”洛之豫参与了异能狩猎局的事情,对学生的背景都很了解,“是姐姐因为弟弟投诚,还是弟弟也是臥底?” “任天青……没听说过。”南维耶里摇摇头,“任烟雨投诚的可能性更大。” 【她是江申嵐的神使。】 第129章 怀疑爱 江申嵐闭上眼睛,几秒后,小心地看了一眼云卿贵的脸色。 他一直在扮演一个乖孩子的形象。 大概是觉得大人们都喜欢没有威胁的乖孩子……反正在神殿是这样。 既然是乖孩子,那他曾经杀人放火、煽动混乱,草菅人命的事情,自然是一点都不能让哥哥姐姐们知道的。 蜀奕渝很不在意,他在蜀奕川身边晃悠的时候围观过很多案件,有一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得不到应有的滔天惩罚,他会很生气地试图亲自去烧死那人及其家人,要连坐,要诛九族,然后被蜀奕川敲脑袋。 蜀奕川觉得弟弟在外面野疯了,好好教还能掰回来,因为么儿手里没有权力,他在社会中是被管制的那一个,再加上哥哥姐姐们耳提面命地叮嘱,无论如何都不会闹出大事。 而燕锦安喜欢窝在猫猫狗狗堆里,对人不太感兴趣。他以前很少动手,都是范围性雷爆直接覆灭一座城市的电力系统,会有多少人因雷电场触电死亡,会多少人因此遭遇飞来横祸。 他不关心 。 自然也不会提起那些事情。 偶尔在岭穗粤抱怨对手多么多么难搞的时候,他会冒出脑袋自告奋勇说去炸了对家的办公楼——他对联邦大厦蠢蠢欲动,然后被洛之豫揉揉搓搓说不可以。 这么对比一看,江申嵐是真的太乖了,考试成绩且不说,他故意压分的,也没有表现出来对人类多少敌意,会与同学们好好相处,深得老师喜欢,三观超正。 但是,那些在燕锦安和蜀奕渝口中要杀人要炸楼的事情,他真的正在做。 两个崽崽嚷著说动手,但是没有动手。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一直在做。 任烟雨在联邦的消息,南宫隋和苍梧在神殿的消息,还有,山海城,丛林,包括一些没那么强大的组织,都有他的眼线。 这些事情,锦乖和么儿略有了解,但具体的不知道,以前想问,被燕景云哄回去,就百分百相信哥哥,不再问了。现在燕景云傻成了这样,就只有江申嵐一人坐镇情报局了。 只不过將要新年了,淮安晚放了假专心陪他学习和玩耍,他的神使没法近身接触,他也没心思去管一些事情,就错过了阿米瑞恩和南维耶里行动轨跡的消息。 乖孩子是不应该知道那些事情的。 江申嵐看著云卿贵的脸色非常好,春光满面的,眼神也亮得发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捉摸不透人心。 他怎么这么高兴? 他不该生气自己瞒了这么多事情吗? “人类生生不息,那些学生如果意外死亡,还会有人补上,就算是上將死了,也会有其他人带领异能狩猎局,所以单个人类的价值都不如迟钟的【曙光】价值大。恐怕这次联邦寧可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把迟钟带回来——在他恢復记忆之前。”洛之豫嘆了口气,“如果迟钟能彻底恢復就好了。” 齐鲁一边点头一边附和,“就是,钟哥要是能恢復过来,我们怕他们个毛啊!” 【迟钟到底咋了啊。】南维耶里真的急死了,他超级想知道迟钟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被信任到这种程度。 “跟点点说,万不得已的时候,要保全自己。”秦杉时的话语带著其他人琢磨不透的生气,“动手杀了他。” 【杀谁?迟钟?嗯???】 【这真的是迟钟交代我的那些家人吗?!我到底有没有找错人啊!囡囡你要是被逼的你就眨眨眼,南哥带你跑!】 南维耶里在心底尖叫发疯,但是面上不显,稳得很。 “秦哥,谁下得去手啊。”齐鲁挠头,“这话说得轻鬆,真到那时候我会寧可我死了,都不能伤他一点。” 秦杉时微顿,然后意识到可能只有自己下得去手,他想说什么,几次张嘴都没说出口。 这说明迟钟很成功,他的教养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淮苏道,“我们不知道钟哥那边的具体情况,不好制定行动计划。也许闽儿可以,但是执行官那边……不让人类插手单凭我们也许完全可以。” “但是將迟钟带出来之后呢?山海城会被共同针对的,我们现在是躲在联邦的阴影中发育,还没有抗衡的力量。还是需要联邦处理后续事情。”唐晋原说,“还有,是钟哥选择待在人类那里的,在他完全恢復之前,不希望我们暴露在明面上。” 【啊??啥??什么叫迟钟选择待在人类那边?他不是被人类拽走的吗??还是当著我们的面啊?如果这是真的,那记忆算是怎么回事?一年前那次衝到神殿带走孩子们又算什么?】 南维耶里撑著下巴思考人生。 “我们就这干坐著吗?”沈凇无聊地揪著沈陌黑衣服上的毛,“我还没试过我的【阴影穿梭】能不能穿过埃米尔的【绝对防御】。这么说来,阿藏的【光】能不能穿过啊?他要是能光线穿透了是不是就手到擒来了?” 沈陌黑也很认可,“我下次逮个神使试试。” “我们的身份都不能隨意在那边露面,乖乖的。”淮安晚给沈凇分了一颗草莓。 沈凇以前总觉得晚晚姐姐心情不好需要人逗她开心,就自告奋勇去跟姐姐当同事。沈辽把她养得大大方方的,刚好去陪心思细腻的淮安晚,这几年淮安晚的精神状態肉眼可见地稳定,沈凇自信满满那所谓的第二人格根本就不会復发。 现在她真的很想翘了这个工作去山海城。 长安的治安很好,平日都是什么鸡皮蒜毛的小事,她许久不活动身子骨,感觉自己快废了。 沈凇仰起头对淮安晚笑得乖巧,內心的小心思姐姐怎么可能看不透,她想说外面危险,又觉得怎么能用危险两个字禁錮住她的展翅高飞,於是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再说吧,你若真想好要出去,就换个身份。” “哎呀姐姐我就说说,还是陪姐姐更好啦~”沈凇得了便宜还卖乖,搂住淮安晚的肩膀,大手一挥,“我的目標,是为姐姐打下这片江山!” 沈陌黑还想追著凇姐尾巴后面谋求一个大元帅的位置,谁知道他姐气势恢宏地说,“姐,你当皇帝处理政务,我出去打仗!” 大元帅是我的! “你这气势。”江昼浙笑翻了,“我还以为你要当皇上,晚姐姐当皇后呢。” “不要不要!拒绝处理政务!”沈凇手臂交叉强烈拒绝,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然后又笑嘻嘻地看向洛之豫,“豫哥当皇上吧,豫哥熟练,嘿嘿。” 洛之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冬枣砸过去。 “哎呦!”沈凇捂住脑袋,往淮安晚身上一倒,“姐!我脑袋被砸坏了!年度报告就交给你啦!” “这可不行。”淮安晚给她揉揉脑袋,“別想偷懒。” “阿藏的光好像確实可以试试。”终於有个人把话题拉回正轨了,蜀奕川自身的异能也偏向防御,他把这个世界上拥有防御能力的异能想了个遍,“埃米尔的【绝对防御】是透光的,光能传播。我的异能也可以,但是小铃鐺的【屏障】不能,他的屏障不透光。” 埃米尔的【绝对防御】是以他为中心点向外扩几千米,具体多少不知道,防御力惊人,人类的常规武器根本炸不开。不可进也不可出,而且对於他能开几层防御罩套著防御罩这样的问题,好像也没有很详细的记载。 蜀奕川的【囚笼】是单体防御,也是不可进不可出,数量庞大,保护人,也能抓人,或者他捏碎个什么东西之类的,单体最大防御也不过几百米。能扛住子弹,火箭炮就很吃力,抗不了飞弹。 而林当归的【屏障】最为独特,前两个不妨碍视线和声音,小铃鐺的异能就是一个黑色的屏障,什么形状都能,不透光不透声,大范围没测试过因为在卫星里太显眼,能包裹住一个人飘起来移动位置,並且能够使其完全窒息。防御性能比蜀奕川弱,也有可能是他还没长大。 用楚雾的话来说,这简直是杀人拋尸的绝佳异能。 当时林浮闽抡起椅子狂追了他三条街。 一天天不干正事就想著带坏孩子!嘴上再没个把门的就不让你养湘儿了! 楚湘叉著腰站在楚章旁边威胁他哥再也不跟你玩啦!至於为什么只有站在楚章旁边才敢威胁,你別管。 秦杉时道,“尝试的风险有点大,如果成功会遭到神殿的疯狂针对,要想个法子嫁祸给联邦。” 大家纷纷开始思考。 “入侵联邦武器系统狂轰乱炸?万一埃米尔撑不住了有个空隙机会呢。”对电脑科技丝毫不了解的燕锦安张嘴就来。 淮苏无奈道,“我们要是能入侵联邦核心武器库,都不会是现在这个藏匿状態。” 要是能掌控联邦的武器,现在坐在总统那个位置上的人一定是迟钟。 至於迟钟想不想,那不重要。 燕锦安不放弃:“哥哥加油!” 淮苏:“……” 淮苏:“最懂网络的是你闽姐,找她。” 蜀奕渝思考,“我们也不能通过绝对防御,一般是两个途径,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无视他的防御可以隨意通过,还有一点就是让埃米尔『开门』,他放我们进去才可以。” “能进。出是问题。”淮苏道,“如果点点可以控制住埃米尔,那就不是问题了。” 楚雾从口袋里掏出来南维耶里写的神殿眾神明现在的去向,“目前还在神殿的,异能最强的,法布恩的【意识实体】,佐藤本阳的【魅音】。其他的都不足为惧。最主要的是阿米瑞恩现在在哪,不確定他在神殿还是外出,这个我觉得得让人类集中火力把他引出来。” “法布恩好对付,主要是魅音,我们要是能杀了他就好了。” “阿米瑞恩护著他,不好下手。” “出来的话,只能让点点控制住埃米尔,但是范围不能確定,点点的傀儡术范围和埃米尔的护盾范围……这有点冒险。” “应该把旗蒙喊过去的,他的【瞬移】能很快撤离。阿藏的光也可以吧?” “阿藏只能自己化成光离开,不可捕捉,但是达不到光速,而且飞行的速度太耗费能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討论可行性,每个人都有点发愁,能力多是多了点,但是都达不到阿米瑞恩那样肆虐天地,个別克制他们的特殊能力也因为身份问题不能过去,也不能暴露。 齐鲁的【眾生平等】可以解决一切,但是他一旦展现出异能,神殿就会意识到迟钟当年放过了他们,那群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时钟的分针转了一圈,燕景云靠著燕锦安的肩膀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唐晋原见状,走过去,哄他上楼,“跟晋哥去睡觉,好不好?景宝乖。” 南维耶里的视线追著燕景云上楼消失不见,而后忽然意识到这里安静了,在场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看。 他脑门上冒出一串问號,乾巴巴地问,“有,有什么事吗?” 【不能景云走了就要动手了吧,不能吧不能吧……】 云卿贵忽然笑出了声,很轻,但是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站起身,眼镜镜片折过去一道光。 南维耶里更害怕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云卿贵伸出了手,“南维耶里,你好,我叫云卿贵,贵重的贵,联邦科技研发部部长,异能,读心术。” “…!!” 南维耶里脑子忽然掉线,被这一句【读心术】炸得一片空白,他小心地伸出手握住,“我我我……我心里想的你都能听见?” “对。”云卿贵看著他站起身,高了自己一头还多,但是他並没有感觉到压迫力,嘴角带著笑,“从进了门开始,我就在窃听你的心声。先说一声对不起,先生,为了避免您对我们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我迫不得已才使用异能。” 南维耶里想到自己猜忌了他们这么久,內心嘀嘀咕咕一直骂,顿时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哈,就是因为您怀疑我们,我才会选择相信你。”云卿贵依旧笑著,感受他的手掌的热量,“如果你完全不在乎我们对景宝他们做了什么,我们才没办法相信你是真的在乎他们。” 因为在乎,才会不信任。 因为爱,才会怀疑爱。 第130章 再次选择人类 南维耶里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信任方式,他挠挠头,“我还以为你们会考验我什么,或者是跟魅音一样下达精神控制……我现在能知道景云到底怎么了吗?” “景哥被下了很多层精神控制,还有魅音,还有植入,还有遗忘。”蜀奕渝抢答,语速很快,“迟钟为了消除那些精神控制,把他的灵魂一併打碎了。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养护了一年,他从最开始的木头人到现在能听懂话……再接再厉。” 楚湘在一旁点头,“他快学会说话了,也许再过半个月就能会喊哥哥了。” 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那囡囡呢?什么叫人类之躯?还有迟钟,他到底怎么回事?”南维耶里很多问题都想问了。 江申嵐看著自己的手指,平静道,“我体內的所有能量都被迟钟【封印】了,无论是我自己的神核还是阿米瑞恩的水能量。这样他们就控制不了我了,但是我也用不了神力,怎么不算是变成了一个人类呢?” “封印?”南维耶里咀嚼著这个新词,他皱著眉思考,“那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现在很好了。”江申嵐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什么都能骗人,脸上长肉了可骗不了人,“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好?” 南维耶里点著头,“好,好……没事就好,不用神力就不用了,我会……锦乖和么儿会保护好你,你的家人也会保护好你。” “迟钟的情况说来话长。” 秦杉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才开口道,“首先,你应该发现了,他跟我们很不一样。” 我们,指代所有神明。 云卿贵坐回去,南维耶里也坐下思考,手里被江昼浙塞了杯茶。 “……他有两种神力。”南维耶里两只苍白的手十指相交紧紧握著手中不太热的杯子,淡黄色的液体被轻微地晃动著,在一层不强的光线中激起一层泛著微光的波纹,“不对,不止两种。” 【万剑归宗】是他最常用的,也是所有人对迟钟的第一印象,冷兵器时代他就是降维打击,但是后来的热武器,他也弱不到哪里去。 “人类把他的第二异能命名为【不可名状】,是因为太多了,他的异能太多了……他们已经总结不出来什么规律了,单单是我见过的,重力领域,全知镜,精神屏障,无所不知……迟钟无所不知。” 南维耶里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迟钟自身拥有很多异能就算了,他只是一个人,会累会困会精神崩溃,但是他今天看到了这里这么多【家人】,联邦高层工作者,金融领军人,亚洲第一大地下黑势力丛林掌权人,除了神殿之外的异能势力山海城城主……他们都是真情实意的。 他的后方太稳定了。 南维耶里忽然愣了,他皱起眉,“难道迟钟的异能和厄斯一样?代行神旨?能使用其他神明的灵核?不对啊我从没见过谁的神力能做到他这样……是你们的吗?” 眾人纷纷摇头,齐鲁嘆气道,“他要是能有我们的异能就好了。” 秦杉时抬眼扫视一圈,眸色情绪不明,“他有一个异能,名为【封印】。他封印了自己的异能和记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迟钟允许人类修改他的记忆,是迟钟再一次选择了人类。” “再一次……选择?”南维耶里歪头,“还有上一次?” 秦杉时:“人类联邦是他建立的,这算一次。” “……” 南维耶里倒吸一口凉气。 他觉得自己不该问,大脑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衝击力。 “迟钟建立人类联邦……別告诉我地下城和北美异能基地也有他的手笔。” “大概有。” 他问,“那为什么不是你们执政?迟钟建立联邦,完全可以是你们掌控的,神明对神明这不是嬴的概率更大吗?” “知道什么叫人类联邦吗?这是人类的联合城邦。”洛之豫为他解释道,“统治者是谁都可以,哪怕他是异能者,但是必须要把自己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偽装人类一辈子,就能算是人类。高层固然可能存在异能者,可能有人使用灵核,但是他们是阴暗里见不得光的,这就是人类联邦。” “而我们想做的不是掌控这个政权,而是辅助人类学会让自己站起来,就像是搀扶一个孩子,但是他总要学会自己往前走。” 总统和司令长连同议事会制定大方向,各地区协同发展,洛之豫和淮苏在阴影里推动某些政策的实行用来躲过发展的坑洞,华启在科技和金融產业衝锋陷阵让经济活起来去提高底层,丛林压制黑暗,山海城筑起防御。 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刚好。 会逐渐有新人追赶华启的脚步,会有人类承担丛林的黑暗或者联邦打击罪犯让世界更加稳定,他们在未来逐渐放手,人类联邦会越来越稳定。 “我很难评价你们,真的。”南维耶里很不能理解,太不理解了,神怎么能为人做到这种地步,“我觉得你们才是真的神,真正意义上的广爱眾生,而非皇位上的个体。” 秦杉时:“谢谢夸奖。” 南维耶里:“不用客气。所以迟钟怎么恢復?” 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我们也在想这个问题。”齐鲁闭上了眼睛,“他根本就没告诉我们怎么让他恢復,他自己又不记得……总不可能永远这样。” “也许人类知道。”云卿贵的指尖点了点嘴唇,“他沉睡之前,身边只有人类。我个人觉得,安良笙应该是知道的,小时候迟钟还抱过他。等我想办法引导一下或者寧儿偷窥他的记忆试试。” 寧回小幅度点头,“好,我找个机会试试。”她撇了下嘴,苦恼道,“安良笙不管去哪都有伊简陪著,那个傢伙大概是有什么精神系的灵核,武力值还超高,不是个善茬。” 伊简每天跟安良笙形影不离,寧回观察过一番,那傢伙肯定有精神系灵核傍身,只是不知道是【魅音】还是【精神干扰】,或者其他什么。没见他使用过。 “那安良笙会不会有危险?”楚湘立刻脑补了一堆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安良笙小时候他也逗过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伊简是好人吗?” 寧回斟酌了一下话语,犹豫片刻,缓缓道,“据我观察的吧,他是不是好人这很难说,但他应该是安良笙的爱人。最少在安全这方面我们不用担心。” 长安世家的八卦他们都不怎么在乎,平日岭澳莲当个笑话讲来听听,热搜上乱七八糟的娱乐明星什么的他们也不看。 “钟哥不是胡来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个后手的。”洛之豫还给他说好话。 秦杉时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他最会胡来了。” 洛之豫距离最近听得最清,全当没听见。 南维耶里大概是听懂了,现在的格局差不多都是迟钟一手推动的,联邦建立,炸毁异能基地地下城引发异能狩猎,再到他转移神明,神殿建立,以及他的大后方华启丛林山海城…… “他可真的太神了。”南维耶里都不知道该摆出来什么表情,“接下来,我怎么办?我还回去吗?我的小塞能不能带出来?” “偽造一场意外。”洛之豫想要解决后顾之忧,“假死吧。” 燕霽初走下楼梯,一边挽袖子一边抬头,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做什么?”燕霽初看到燕锦安跃跃欲试的眼神,顿觉不好。 ——西亚·月湾新城—— 汐藏源比执行官先回到山海城根据点,接待了从北美过来的联邦上將,他不善言辞所以想找云卿滇,他看姐姐还在开会给心腹们安排位置,没去打扰。 闪耀提出想在月湾新城逛一逛,汐藏源想了一会,这是山海城和联邦联合建立的一座新城,双方各有投资,也有军事基地,互不打扰的状態。 逛也就是逛平民区,汐藏源同意了。 “她开会,你都不参加?”闪耀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踢到一边去,低著头看还算是平坦的地面,连沥青都没有铺,指不定什么时候炸没了,没必要耗费那个钱。 汐藏源平静道,“听不懂。” 他学汉语都费劲,本身又不喜欢说话,又学这里的阿拉伯语,学得乱七八糟的,云卿滇开会说阿拉伯语,他跟不上,也提不出来意见,乾脆只等姐姐下命令他去干。 跟旗蒙一样,旗蒙说蒙古语,这么多年都很难说汉语,又因为在外面奔波学各种地方语,他的语言系统也很混乱,久而久之真的不想说话了,听楚雾指令就行。 不想动脑子。 闪耀只是想挑拨离间一下,发现汐藏源是真的任何其他想法还非常崇拜云卿滇,只能放弃。 逛了一圈,两人例行巡逻有没有恶性事件,汐藏源还询问了几家孤儿寡母有没有被欺负,有的说没有,有的跪下哭喊救命,两人擼起袖子整治了一番,问责了这里的负责人,扬长而去。 晃了一圈,总算是等到执行官落地,山海城城主开完会了。 闪耀和汐藏源充当话筒,双方约定面谈时间和地点,这才各回各基地。 汐藏源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祈新,便问道,“姐姐,新儿?” “新儿在东欧拖住了伊万诺夫的脚步,製造混乱不让他回神殿,那颗【空间锚点】是我们进入神殿的唯一方法。”云卿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隨后又笑,“希望这次,执行官能送些我满意的东西。” 闪耀推开门进去,侧身让路,看著林浮闽带著林当归往外走,华启总裁保养的很好,未婚未育年轻的仿佛只有二十多岁。后面跟著的小孩看起来就像是未成年穿西装假扮大人。 “汐藏源看不出什么。”闪耀说。 “我主要是看山海城城主的反应。她是东亚人,我严重怀疑她跟迟钟有关係,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哦。”闪耀往沙发上一坐,翘起腿,“灵核呢?” “c级灵核,距离只有一千米。”时以把盒子扔给他,“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没有伤亡,鹤衍受伤过重刚醒没多久,还在好好养著,就没让他过来。学生们也都还活著。”闪耀打开盒子,藏蓝色的灵核把他的琥珀色眼睛蒙上一层蓝光。 像墨空的眼睛。 “你说,我要是当著山海城城主的面使用它,她会不会露出破绽?” “你可以试试。” 闪耀握住灵核,它融入了他的手心里。 “厄斯的异能是【代行神旨】,要是能得到他的灵核该多好。”闪耀的眼睛闪过去一道蓝光,有点贪心,“唉,那傢伙竟然不凝聚灵核,真是令人伤心。” 时以翻过去一页文件,“待会跟山海城城主谈判,你別跟著。” “哦。”傀儡术他们谁都挡不住,但是闪耀万万不能被控制,“万一她控制你了让你多让出去一些利益怎么办?” 时以眸色沉沉,“再多能要多少,她手下的神使不算多,主要还是西亚的平民,如果她向我要更多的粮食也可以,这几年杂交水稻技术有所突破,各大洲粮食產量增加,海运运了一批过来。矿山什么的,她又没有技术人员,武器也行,我们再多武器也挡不住她的傀儡术。” 执行官做好准备了,她只担心山海城畏惧神殿不愿意出手。 但是她又觉得,山海城敢公然在西亚划地盘,就说明她敢正面与神殿对抗。 只要城主愿意出手,就有更大的机会把迟钟救出来,人类的【曙光计划】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崩殂。 一定要把迟钟带回来。 云卿滇带著汐藏源单刀赴会,执行官等候多时。 “要我出手,可以。”云卿滇把文件扔给她,“条件。” 除了意料之中的粮食,医疗用品和资金,还有一些石油天然气等资源,都在时以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云卿滇要求与安良笙面谈一次。 时以想要拒绝,云卿滇摊手,“那就不管了。” “你要见总统做什么?”时以皱眉,“这个必须戴上异能抑制器,才可以。” “那算了。”云卿滇起身就准备走,“你们的曙光计划对我威胁挺大,我也没必要管这事。” 时以握紧拳,耳机里传来安良笙的嘆息,“答应她吧。” “行,可以见面。”时以咬牙切齿道,“事成之后,你来长安。” 云卿滇笑了笑,“一言为定。” 第131章 傀儡术 “我们有进去办法,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出来,目前不清楚那一瞬间他们的位置,也没有出来的办法。” 云卿滇把问题摆出来,全息投影在中间的会议桌上投下整个【绝对防御】范围內的所有场景,標註半径一千米。 鲁哥可以无效化。云卿滇眯了眯眼睛,问道,“绝对防御的范围最大是一千米?” “不,是三千米。”时以摇头,“但是范围越大,对埃米尔的消耗就越大,他长时间保持这个范围就相当於每日的运动消耗,所以他需要长时间的睡眠和大量进食。” 与其说瑟伦和埃米尔一起掌控金融,实际上是瑟伦做绝大部分工作,然后跟华斯塔尔,洛拉菲尔和柏琳珊商量,埃米尔有经验所以旁听,偶尔指点。 时以皱起眉,“我们靠近护盾,他就会察觉到,塞尔温会控制植物驱赶我们。” 云卿滇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能量可以穿过护盾?我的意思是,塞尔温在护盾里使用异能,外面会有植物生长?” “对,但是那是有前提条件的,是埃米尔的允许。不然隔空使用异能,防御內的水是杀人的最好利器——如果你们有水控。” “別想了,阿米瑞恩是无敌的。”云卿滇毫不留情泼了盆冷水让她歇了这个念头,“神明的异能越强,精神力就越高,控制就会越难,我的傀儡术控制不了多久那几个神。” 时以扫了她几眼:“冒昧问一下,您贵庚?” 云卿滇:“十八。” 好一个女人永远十八岁。 时以不问她这个了,防备心很重根本问不出来,她把话题转移回去,“有什么进去的办法?” “我家新儿堵住了伊万诺夫,我们抓紧时间过去,借用他的【空间锚点】可以进去。但是进去之后会面临谁,迟钟在哪里,以及我们怎么出来,是现在的困难点。” 现在是月湾新城地方时间午夜零点,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阴沉沉的,没有月亮。 祈新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一身厚实的军装被雪浸湿,冷风一吹便结了冰,她的头髮盘起来了,带著面罩,扛著枪飞快跑出去。 她身上有很多冻伤,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血滴冻成冰碴子被衣服的摩擦带落,体力明显不支,往前奔跑都成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 伊万诺夫从断壁残垣上面跳下来,踩著冰块缓衝,一只手凝聚冰锥,在他周身有无数冰锥缓慢成形,雪簌簌,吹动他的银白髮。 下一秒,冰锥猛烈出击,形成半包围圈,从后方要將祈新刺穿。 祈新偏过头,寒冰折了月亮阴冷的光,她手心早已准备就绪的【爆破】异能往后一扔,能量体极速扩大,如同飞弹一样炸开,衝击力推动祈新一跃而起跳到破败的屋顶上,回头去看,冰块碎了满地,融化成水。 伊万诺夫抬起头盯著她。 山海城的神已经跟他纠缠了一天了,从最开始袭击军队,到后面直接袭击他,伊万诺夫觉得这傢伙可能在阻拦自己回神殿,他收到迟钟被救回来的消息了,阿米瑞恩的速度够快。 她为什么要拖住我? 伊万诺夫往前走了几步,看著她半跪在屋顶上喘了几口气,明显体力不支,现在是深冬时节,半夜更是冷得寻常人受不了,她的异能维持不了多少温度,在这么拖下去,只有被他杀死的下场。 他抬起手,张开,亮蓝色的能量在他手心成形,祈新准备好用异能炸开他的冰锥,谁知道四周拔地而起的冰墙直接將他们两个包围住。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祈新立刻寻找薄弱点准备破开,能量准备就绪,却听伊万诺夫跟她纠缠了这么久,终於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山海城,跟迟钟什么关係。” 祈新握著能量球,没有应声。 “不说就是有关係。”伊万诺夫好像在喃喃自语,“你们还想救他出来?痴人说梦。” 祈新皱了下眉,冷空气吹得她眼睛疼,但是不能流泪,眼泪会冻伤眼睛的。她瞬间扔出去一堆【爆破】能量球,既攻击伊万诺夫,又去轰炸冰墙。 伊万诺夫一只脚后退半步,重心下移,右手合拢置於肩膀处,隨后横甩出去,亮蓝色的寒冰能量猛地炸开,將祈新的爆破能量包裹住,寒冰冻结,成为一个个厚实的冰球,掉在地上。 祈新身后的冰墙破了个洞,她一条腿撑地,侧身一个飞踢带著【爆破】直接炸上去,冰块飞溅,冷风灌进来,带著凌冽的雪。 叮铃…… 铃鐺的声音传出。 伊万诺夫皱起眉,哪来的铃鐺声。 他常年统领东欧战线,知道山海城的消息都是阿米瑞恩同步给他们所有人的,没有正面交手过所以很不熟悉,单是知道山海城城主拥有比江申嵐的【幻境】更难以破解的【傀儡术】,却不知道发动条件和阻挡方法。 或许是神殿也不知道。 因为她偏爱云卿贵专门为她做的那些银饰,又不缺钱,她几乎每件衣服上都会有银饰,所以银铃是云卿滇最寻常的一个媒介,傀儡术可以有很多媒介,声音是范围性最强但单体控制比较弱的一种。 动听的铃声由远及近,对於伊万诺夫这种强大的s级神明,她的傀儡术在这种程度上只能做到让他恍惚一下,並非真的控制住,需要让他自己精神衰弱,最快的办法就是身体机能虚弱——受伤。 ——“所以我需要想办法能真正伤到他,让我有能力完全控制住他。可是我们很难近身,他的【冰控】异能完全不输苏埃伊里。而且,我无法忍受我的神使受伤。” ——“你干扰他。只需要一瞬时间,闪耀能做到,相信我。” 云卿滇考虑的最惨烈的后果就是祈新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没有將妹妹规划进来,而是选择相信上將能够跟伊万诺夫对抗。 战机飞到东欧战线需要两个小时,祈新从大家確定迟钟被带走的时候就开始频繁在军事基地里不计代价地轰炸,吸引伊万诺夫必须出面与她对抗,神对神才有比拼的可能,伊万诺夫在没有重伤她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祈新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停下来休息了,在乌拉尔山脉之间穿行,稍差一点就会被伊万诺夫送下地狱。 可是她必须坚持下去,一旦伊万诺夫也回了神殿,去救迟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云卿滇的银铃作响的时候,祈新骤然鬆了口气。 姐姐来了。 伊万诺夫作为顶级s级神明,被控制的程度確实非常小,但是这十二个小时不停歇地驱赶祈新,他也累了,可能就是恍惚了一下,像是低血一般眼前模糊了几秒。 可就是这控制的一瞬间,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根本来不及反应。 闪耀和云卿滇站在高台上,不过十几米,她用力晃动手中的铃鐺去干扰伊万诺夫,而上將一跃而下,为自己提供速度,调整好姿势之后在落地的前一秒打开了【空间漩涡】。 熟悉的黑洞漩涡在她眼中绽放,一瞬又消失。 云卿滇瞳孔猛缩。 血丝瞬间充斥她的眼白,眼瞼急速地抖动著,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喉咙里却像是被哽住,只能发出一声短促而沉闷的抽气声,整个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僵。 她死死握著铃鐺,那一身由云卿贵亲手製作的少数民族银饰因为她忍不住的颤抖而作响。 空间漩涡,是鹤悯的空间漩涡…… 灵核,闪耀有他的灵核。 鹤悯还活著? 那一瞬惊诧之后便转换成了怒火。云卿滇双肩剧烈地起伏,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剧烈地颤抖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缝间挤出低沉而嘶吼的话语,“你们怎么敢——” 这么长时间,四年,还是五年?他都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被你们抽取灵核吗? 哪怕云卿滇再不喜欢鹤悯,那也是跟在她身后长大的孩子,野心一点又如何,爭执也好思想不同也罢,那是她的家人。 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云卿滇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很快调整好心態继续这次任务,她从高台上寻找落脚点往下跳,飞奔而去释放傀儡丝。 只不过在这期间,她想到谈判时时以眼底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闪耀有什么办法近身,灵核最起码你得告诉我吧,不然怎么配合。” ——执行官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云卿滇以为是瑟伦的异能【飞行】,万万没想到会是鹤悯的空间漩涡。 执行官也许就是在拿空间漩涡来试探她跟迟钟有没有关係,所以云卿滇知道自己不能露出异常来——最少现在不能。 闪耀藉助下坠时的衝击力,调整姿势,从空间漩涡出来后正好一脚踹伊万诺夫胸口上,他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倒飞出去,撞在冰墙上,只听咔一声,坚不可摧的冰墙裂开了蜘蛛网般的缝隙。 伊万诺夫捂住胸口,感觉到肋骨破碎扎进內臟里的疼痛,他撑著地面好半天没缓上来,能量迅速开始修补他的身体,但是需要时间。 他瞳孔微颤,最震惊的莫过於闪耀使用的独属於鹤悯的空间异能。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面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闪耀没有拔枪杀了他,难道—— 云卿滇的傀儡丝,扎进了他额头。 紧接著是无数丝线,如同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阿米瑞恩已经不在神殿了,我在尼罗河三角洲部署了大量武器和兵力,最大限度將他拖在了半岛上,根据情报,与他同行的有伊塔利亚和佐藤本阳。神殿危险值最高的还是法布恩了,但是他的异能好对付。” 法布恩的意识实体能让他把想像的东西变出来,但是瞬时反应,他就算变出来了核弹也不行。 ——“我控制埃米尔,就能够从神殿里出来。只需要確保他们会在一起,华斯塔尔,迟钟,埃米尔,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內同时按住三个人。” 祈新走过来,冷得她快失温了,凑到云卿滇面前撇了下嘴,“姐姐。” “你先回去。”云卿滇抬手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冰霜在她的睫毛上落了一层,“回去把事情都告诉阿藏。” 祈新感觉到姐姐指尖的颤抖,用力点了点头。 通讯发出,山海城有人接应她,不要云卿滇担心。 闪耀把伊万诺夫的通讯器弄下来,直接扫脸指纹解锁,肆无忌惮地开始翻聊天记录,还非常大胆地凑到云卿滇面前跟她一起看。 上將不怕城主对自己动手,她这一路都没想过要出手,在看到空间漩涡之后忽然要控制自己,就摆明了她有问题。 那么联邦就会肯定,山海城与迟钟有关係。 所以云卿滇只能装作她不在乎。 管人类有什么灵核呢,只要没作妖到她山海城头上,没杀她的神使,云卿滇都能装作毫不在意。 云卿滇控制伊万诺夫使用神核给自己疗伤,以防万一这傢伙真失血过多死了,神有时候很强大,有时候也很脆弱。 “伊万诺夫在十二个小时前就说要回神殿。”闪耀精通很多地区的语言,所以看俄语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不知道云卿滇看懂看不懂,直接念出来,“白微雅问怎么不回来了,伊万诺夫说山海城在捣乱,晚点再回去。” “白微雅说,法布恩吃了迟钟坐的饭很开心,於是他决定要和迟钟一起睡觉,开一个故事party,让芬米兰编织一个梦。” “迟钟会记起以前的。” 现在是神殿地方时凌晨两点多。 ——“你的傀儡术能控制多少人?” ——“人无上限,神,很难说。” ——“我有神殿地形图,绝大部分房间都有標註,在半夜突袭最为合適。” 云卿滇说,“现在,空间锚点,我们速战速决。” 闪耀道,“好。” 心臟好像要跳出来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更何况他们还只是利益纠缠,不能完全信任。 闪耀扭过头去看云卿滇的黑色眼睛,但是黑暗中他看不清什么。 白光一闪。 第132章 抢夺 空间锚点的瞬间移动会產生很强的眩晕感,但是闪耀和云卿滇早有准备,两人常年保持高强度的作战,身体素质极好,几乎是在剎那,同时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他们都以为对方不行。 行吧,不是猪队友就好。 云卿滇稳得一批,身上的银饰被她的异能控制住连晃动都没有。 就在他们两个人鬆了一口气开始注意周围时,整个神殿响起了警报声。 红光亮起来的时候,闪耀和云卿滇看到了下沉式沙发中躺了一圈各种姿势酣然入睡的神明。 迟钟缩著身体,靠在法布恩肩膀上,旁边是巴塔比什。周围乱糟糟的都是枕头和翻飞的羽毛,似乎他们进行了一场很快乐的枕头大战,讲述过往,隨后在芬米兰编织的【圣诞之梦】中亲眼去看了那所谓的过去。 “入侵!入侵!封锁!封锁——” “警报!入侵者来袭!” 灯光染红了整个神殿,大门瞬间落锁,窗户也落下钢筋,通风管道伸出尖锐的刺刀交叉挡住出口。睡眠中的佣人纷纷起身,消息跨越千万里传送到在外的神明的通讯器上。 可是躺在这里的神只有芬米兰睁开了眼。 他的浅蓝色眼瞳几乎看不出蓝色,像是白茫茫的雪,安寧,又死寂。芬米兰没有动,只是眼睛去看,他的视线落在伊万诺夫身上,而后又去看自己从没见过的女人。 那是一个东方人。 云卿滇摇动铃鐺,却不见其他神睁眼,闪耀见此情况心中既惊骇又瞭然,神殿內部不合芬米兰不听指令,他抬头去找监控——这个隱患他当然不可能给阿米瑞恩拔了。 几枪崩了监控之后,闪耀蹦到沙发上直接把迟钟抱起来,忽然感受到阻力,他垂眸一看,法布恩死死抓著迟钟的手腕不放开,哪怕他还在梦中。 迟钟睁开了眼,被红光晃得看不见东西,他费劲去辨认这是谁,那头灰发中间一撮黑色实在是太过於显眼,迟钟意识到之后伸手去抓自己的脖子,“闪耀……” “他脖子上有阿米瑞恩的能量。”芬米兰鬆了口气,不愧是联邦上將反应力就是好,他原本准备跟他们一起跑的,南维耶里一天没吭声了他觉得有大问题,看见云卿滇的时候心有计较,开口说,“我快控制不住法布恩了。” 闪耀低头看去,果然,迟钟脖颈上一圈水流,他狠狠皱起眉,“那傢伙一点都不让你活。” 到底谁才是同伴。 芬米兰鬆开了一些神的控制,专心致志去对付法布恩。 云卿滇心急如焚,注意到塞尔温和白微雅动了动,这俩人睁开眼睛时被嚇了一跳。 她想到南维耶里是被迟钟选择的,需要一併將塞尔温带走,而后忽然联想到沈陌黑教小椰子元素控,冰凝水,水破冰,灵光一闪。 她操控伊万诺夫上前去冰冻阿米瑞恩的水流,这需要几秒的时间。 迟钟抬眼去看伊万诺夫,他的眼神空洞洞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张开手对准他脖颈上的水环,冰凉的寒意渗透他的皮肤钻进身子里,迟钟挣开法布恩的禁錮之后,对闪耀说,“放我下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待会有危险的事情,別乱动。”闪耀收紧了手,“【曙光】,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云卿滇一甩手,傀儡丝钻进塞尔温的额头,他刚从梦里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仅听指令地爬起来。 芬米兰忽然闷哼一声,脑子嗡嗡得疼,他往后一倒昏了过去,隨后在场所有神明都睁开了眼。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缠绕在迟钟脖子上的水流被冻结成冰,隨后碎裂。 “走!” 云卿滇故作拿捏人质,丝线缠绕在塞尔温的脖子上仿佛要杀死他,身体晃动银铃作响,模糊所有神明的意识,目標明確地再次使用傀儡丝去操控埃米尔放开护盾—— 剎那寒意遍布身体,仿佛死神抡起了镰刀,直直地砍向她的脖子!! 阿米瑞恩! 他远在千里之外专心致志对抗人类的炮轰,紧急转移,忽然接收到来自神殿的人工智慧的警报,外人擅闯,阿米瑞恩原本以为法布恩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但是人工智慧检测到他们的脑电波微弱,都沉浸在梦境之中没有醒来。 神殿用【绝对防御】重重封锁,除了一年前迟钟暴力破开,根本没有谁能混进来。 阿米瑞恩捏碎【空间锚点】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最快速度进入神殿的方法。 有外面的神明被偷袭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南维耶里,因为他混进了丛林之中,有太多的未知因素。 寒冰顷刻间爆发,云卿滇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著阿米瑞恩的水控,她几乎是用上了这辈子的运气值,在水丝斩断她的脖子上的前一秒,低温爆发將整个房间的水丝都冻成了冰块。 “往哪走?!”阿米瑞恩抬手一拧,冰块破碎再次化为流水,直奔他们两个而去。 伊万诺夫再次出手,寒冰冻结一切,两位神明之间跨越了整个下嵌式沙发,夹杂在中间的神明被骤然的低温袭击,身体细胞结冰痛到难以承受。 原来不是南维耶里被发现了,而是伊万诺夫被山海城城主控制住了。 这个废物! 埃米尔想要展开防御,但是他听到了叮铃叮铃的铃鐺声,【绝对防御】出现一瞬又消失,傀儡丝钻进他的额头中,被他拼命抵抗。 法布恩伸手一甩,衝锋鎗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立刻上膛对著闪耀开始扫射。 闪耀等的就是攻击,抱著迟钟侧过身子,空间门打开,另一端直接开在阿米瑞恩身旁。 法布恩瞪大了眼睛。 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能再次看见空间漩涡。 阿米瑞恩被子弹的衝击力掀飞,血雾瀰漫,暂时失去攻击力。 云卿滇丟掉伊万诺夫这个傀儡,控制他真的消耗了她绝大部分精神力,她对著埃米尔加大攻击,一秒后打开防御,“走!” “別跑!”法布恩是唯一没有被她的傀儡术控制住的神明,他起身往前一扑,就在这一秒的空隙间,法布恩抓住了闪耀的手臂。 脚下空间漩涡展开,自由落体都需要时间。 “法布恩!”阿米瑞恩忍著疼痛,什么都能失去但是他绝对不能让法布恩涉险,“不要去!!” 嫣红的血在这一刻成为利器,阿米瑞恩调动禁忌的力量,让闪耀自身的血液化为刀刃搅碎身体。 黑白几度明灭。 空间连续跳转。 闪耀一口气使用了十多次千米跳跃,他们在不断下坠中远离了神殿。 法布恩绘画出了飞行器——路德维希给他研发过一个脚底火焰喷射器的鞋子,目前还停留在模型机阶段,没办法量產,技术不成熟,但是法布恩可以跨越他的技术直接画出来,不过那非常耗费他的能量。 火焰喷射,拽著闪耀有了一个侧方位的速度,在第十五个空间门上推了出去。 云卿滇伸手去抓,却一点偏差,她和塞尔温再次从空间门掉了下去,飞跃千米。而闪耀和迟钟被法布恩推开了空间门的位置,在地上滚了几圈。 闪耀松来了手,身体里一阵翻腾,大口大口往外吐血,就在他咬著牙將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钢筋锁链绘画而出,从地下钻出来直接拽住他的手臂和小腿,死死禁錮住。 “胆子不小啊,敢直接来神殿抢人!”法布恩顾不得自己乱七八糟的头髮,手里出现一把枪,他都怕自己用刀没力气捅下去,瞄准闪耀的额头就开枪。 迟钟猛地一扑,抓住他的手往上扬,枪响过后无人死亡。 法布恩尖叫:“你为了这个傢伙都不顾我的死活!迟钟!!” 他被强行掰开手指夺走了枪,迟钟连头都没回,几枪打过去直接崩断了铁链,让闪耀得救。 法布恩都气笑了,论力气自己確实掰不过迟钟,但是他的异能无人能敌,脑中想像飞行器的样子,直接出现在他身后,画出束缚绳索將迟钟捆在自己身上,火焰喷射。 闪耀去扑他,法布恩抬手就是一鞭子甩过去,上將抬起手臂格挡,法布恩一鞭子抽坏了他的通讯器。 迟钟抓著绳索挣扎,在腾空之后云卿滇终於跑了过来,丟掉没什么用处的铃鐺使用傀儡丝,钻进法布恩身体里的丝线却並不能控制他的一切。 闪耀捂著胸口的伤势,趁云卿滇拽住法布恩的这几秒再次上前,把他往下一拽,脚下再次出现空间漩涡,所有人都掉了下去。 c级灵核的单次最大移动距离是一公里,消耗完整颗灵核的移动距离能达到一百公里。 他们落在了山脉里。 踏入冬日的深山,似闯入银白的梦幻之境。峰岭覆雪,如巨蟒蜿蜒蛰伏,冷杉披霜掛雪,枝头沉甸甸,风过簌簌落雪霰,惊起林间宿鸟。 山径雪厚,脚印罕至,蜿蜒隱於林深处。溪涧冰封,冰棱交错,日光折射,散五彩华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法布恩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他掉下去的时候看著白皑皑的厚实的雪顿感心安,但落上去的那一刻才发现鬆软的雪下面是一处断坡,他连带著迟钟直接翻滚下去了。 断坡的倾斜角很大,长了灌木丛和小树,完全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好在塞尔温是全场受伤最少的神明,他迅速使用异能,断坡上伸出了柔软的藤蔓將两个人兜住,没让他们再继续往下掉。 法布恩压在迟钟身上,疼得抽气,飞行器的能量暂时散去,一路滚下来已经撞坏了,机械碎片还擦破了他们两个的身体。法布恩动了下身体,顿时疼得他直抽抽。 断坡的雪紧隨其后往下滑落,迟钟刚睁开眼就被雪糊了一脸。 “……你怎么样?”法布恩伸出目前还能动的右手帮他把脸上的雪清理一下,露出那张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了两道口子但依然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迟钟试探著动了一下,刚才混乱地从上面滚下来撞了树又磕了冰碴子石头块子,他在神殿穿的衣服又单薄,两条腿疼得完全动不了,后背也到处都疼。 不过法布恩用手护住了他的脑袋,头没事。 “没死。”迟钟抬眼往上看,云卿滇和塞尔温以防万一不是很敢动的的,抓著一旁的树枝探头探脑往下看。 塞尔温並不是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的。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迟钟,没办法交流是肯定的,但是能看到他,塞尔温就很开心了。隨后芬米兰用异能让他们回看了梦境中那段还算是愉快的时光,骤然间从梦里出来,他就被这个女人抓住了。 然后一顿跳跃旋转,他清醒过来就到了这里,反应够快地拽住了掉下去的两个人。 “……法布恩先生,迟钟先生,你们还好吗?”塞尔温喊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偷看云卿滇。 云卿滇神情紧张,但是没有再控制他,塞尔温意识到自己做的很对。 他看著云卿滇东方人的面孔,想到失踪的四个朋友。 会不会……真的跟山海城有关係? 她来救迟钟吗? “能不能把他们拉上来?”云卿滇用英语询问。 塞尔温用汉语回答,“有点难,植物是从那里生长出来又钻进土壤中的,没办法移动。” 法布恩听到塞尔温的声音有点疑惑,他扭过头去看,“你怎么……”你咋被抓了? 云卿滇立刻道,“人质。” 她伸手按住塞尔温,身上的铃鐺作响,塞尔温闷哼一声,藤蔓有点鬆懈,两人又往下掉,嚇得法布恩尖叫,“有话好好说!你別杀他!南维耶里现在就在长安,你要是敢动他!长安马上就能被炸毁!!” 他觉得山海城跟人类关係匪浅,肯定放不下长安,试图威胁她不许杀人。 闪耀缩在一旁没有出声,空间漩涡的能量完全用完,意味著他可以使用第二颗灵核了。正在缓慢恢復自身的他一听南维耶里就在长安,云卿滇还拿捏著那傢伙的命脉,嚇得立刻衝过去一下子掀翻了她。 塞尔温脖子上的傀儡丝不作假。 他嚇了一大跳,但是意识恢復之后立刻加固藤蔓,然后才回头去看联邦上將和山海城城主互相掐著对方的脖子对骂。 迟钟:“……” 他真的服了。 ———— 执行官,改名,时以。 前面略有改动,没太大关係。 第133章 雪崩 云卿滇怒极反笑,下死手去捅闪耀手臂上的鞭伤,血顺著她的手臂往下淌:“你懂不懂什么叫人质!” 人质是什么隨便能杀的吗?! 闪耀疼得咬牙切齿,“你把他给我!” “有本事你控制他听你话!”云卿滇狠狠瞪了塞尔温一眼,“你把他们拉上来!上將脑子被打坏了我给他修修!” 塞尔温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喘,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摸了摸脖子上的傀儡丝,哪怕自己不会死他也是害怕,只能先不去看云卿滇,扶著树干往下瞅,凌晨两点乌漆麻黑的他真的有点看不清,“先生,钟哥,我往下伸藤蔓拉住你们,现在身上哪里没有受伤?” 闪耀推开云卿滇,不断往外吐血,他捂著手臂抽气,异能发动,【血肉再生】促使他的伤口恢復,尤其是修復被阿米瑞恩撕开的內臟。 云卿滇撩了一下头髮,蹭了脸上一大片血,骂骂咧咧地说给闪耀听,“南维耶里什么时候跑长安去了?!该死的!” “你当时怎么不抓白微雅?!”闪耀真的怕南维耶里炸了长安。 云卿滇瞪了闪耀一眼,怒气冲冲,“这么危险的事情伤到小姑娘怎么办?!” “??”闪耀满头问號,仿佛云卿滇说了什么外星语他一点都没听懂:“性別是理由吗?!战场上怎么可能因为你是女人就放过你!” 城主不说话,这种道理她当然知道,但是南维耶里反水的唯一条件就是塞尔温,她总不能抓白微雅去交差吧? 这像话吗?! 迟钟抬眼去看,现在连月亮都没有真的啥也看不见,只有模糊的一点轮廓,好像感觉到了藤蔓蔓延,他不確定。 “……她说的对,人质不会有事。”法布恩用法语喃喃自语了一句,而后去看迟钟。红蓝异色的眼眸闪过怪异的情绪,他想到很多年以前这傢伙以一己之力杀穿他们十多个神明的力量,便稳了心神。 迟钟直觉这傢伙要搞事,瞳孔都在颤抖,“你等会——法布恩,下面是山谷,我们会摔死的!” 法布恩笑了笑,风轻云淡的,终於又回到了他最开始的游刃有余的状態,“別害怕。” 別害怕你个大头鬼啊!! 迟钟连忙仰头去看,想让那俩別爭执了赶紧救他!他不想陪这个傢伙发疯! 就在塞尔温即將用藤蔓缠绕住他们的时候,法布恩的异能【意识实体】,发动—— 凡吾想像,即为存在。 这山不高,应该是阿尔卑斯山脉中的某一个,冬季落满了雪,但还是不够。 山间传来的轻微闷响,仿若大地在胸腔深处压抑的低吟。须臾间,那片洁白无瑕的雪坡有了异动,雪粒开始不安地跳动、滚落,似被惊扰的蚁群。 闪耀和云卿滇同时抬头往上看。 这里不是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场地,雪多,但没多到哪去,这里还有树,没有到雪线的位置,本来不可能有雪崩的。 但是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了排山倒海的白色。 黑夜里,雪的白色非常亮眼。 凭空出现的巨大的雪瞬间覆盖了几米,隨后雪层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而如溃败的城墙般轰然崩塌,雪块裹挟著千钧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倾泻而下。 白色的洪流咆哮著,所经之处,飞沙走石,树枝断裂,巨石被轻易裹挟其中,如渺小的沙粒。 法布恩画出了雪崩!! 他不要命了吗?! 塞尔温想要去拽法布恩和迟钟,谁知凭空出现的一把断头台上的大砍刀直接切断了他的藤蔓。 法布恩画出气囊紧紧包裹住他们两个,最外面是一层金属壳,以他能想像出来的最坚硬的合金材料將自己和迟钟抱住,化成一个大球,就这么直接翻滚下去! 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云卿滇伸手拽住塞尔温,和闪耀一起紧紧贴著山体,现在他们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只能祈祷別被雪冲走,也別有大石块砸下来砸死他们。 塞尔温在最后关头使用异能,藤蔓化为一层微不足道的护盾,挡住了翻涌的雪,保护了云卿滇和闪耀。 气浪裹挟著雪沫,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白色巨兽,奔涌向前,瞬间將山谷吞噬,让天地白茫茫一片,只余无尽的呼啸在耳畔迴荡,仿若末世降临,震撼著观者的灵魂。 许久,许久,才恢復平静。 生与死,皆是未知。 …… …… 迟钟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沉睡吧。 他有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个糟心的世界。 法布恩缠著他要他做饭,迟钟当时问他你不怕我下毒吗,法布恩说所有原材料都是我准备的你怎么下毒? 迟钟冷笑,只要他做的够难吃就算是下毒了。 法布恩也笑,再难吃能有仰望星空派难吃? 最后迟钟也没下毒,正儿八经地做了几道菜,毕竟他自己是真的吃不惯他们做的饭。 然后他发现人有点多,不够吃,占主导地位的神明毫不犹豫占位置准备吃,没有位置的神,比如白微雅和巴塔比什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著,委屈得嘴巴扁成了波浪形。又比如塞尔温和芬米兰,站在远处看著,贴心地说不劳烦您,您刚回来需要休息。 迟钟举著锅铲,沉默,又沉默,一边回忆鹤衍是怎么面对眼巴巴等著开饭的学生和上將一边转头往厨房走,然后让佣人打下手,他做了顿大餐。 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了,迟钟隨便洗漱了一下就准备睡觉,他真的很累了,昨天一直都在奔波偷渡者的事情,鹤衍重伤他去照顾,熬了一夜,早上八点被抓过来,对应神殿时间下午两点,做了下午茶又做了晚餐。 他需要休息,別管在哪休息。 法布恩又拽著他去枕头大战。 迟钟深吸一口气。 行。 打。 我打死你们这群**。 一群神没有把迟钟当外人,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聊过去,玩累了之后法布恩提议直接去回顾一下曾经的美好,让芬米兰使用异能【圣诞之梦】,编织一场梦。 芬米兰略带担忧地说,如果这时候人类偷袭怎么办? 埃米尔说防御不会断,反飞弹系统正常运行,就算有人进来人工智慧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迟钟注意到了摄像头的存在。 芬米兰编织梦境的时候抬眼跟迟钟对视,后者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佐藤本阳的【魅音】都没有作用,他的【圣诞之梦】真的能让他进入编织的梦境中吗? 很明显不能。 迟钟知道人工智慧的存在,所以在芬米兰扩散开异能的时候倒头就睡,睡得非常香甜,睡得非常安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短时间內不会起来叨扰他。 而他们放心睡过去的原因,其一是神殿很安全,其二就是有阿米瑞恩的水环在,迟钟无论如何都跑不了。 迟钟看见听见动静醒过来,看见闪耀,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然后才发现法布恩没醒。 芬米兰压制他们沉浸在梦境里,给了他解开脖子上的镣銬的时间。 从他睁眼开始,一分钟结束战斗立刻空间跳转,惊心动魄到他被甩飞出去的时候才敢呼吸。 一分钟,天翻地覆。 落在山坡上被兜住他们在上面爭执几句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法布恩就画出雪崩切断藤蔓带著他“滚”了。 两分钟,天崩地裂。 “……活著没?”法布恩闷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迟钟没好气地说,“没死。” 就是不知道身上断了几个地方,疼得要命。 法布恩感觉了一下外面,散去了能量,终於重见天日。 哦没有日,现在是当地地方时凌晨两点多。 月亮在云层间蹦跳,借著月光,两个人勉强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荒无人烟的犄角旮里里——顺著山谷一路往下滚,法布恩估计著距离差不多了才改变形状强行停下来。 “……我腿断了。”法布恩画了一张厚实的床垫出来,两个人往上一躺。 迟钟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只是疼,身上的骨头倒是没断,可能因为法布恩承受了大部分衝击力,尤其是从山坡往下滚的时候,法布恩撞断树干两次。 他喘了口气,爬起来去看他的腿。 法布恩嚇了一跳,反条件画出枪指著他,“你干什么!” “给你正骨啊。”迟钟没把拿枪当回事,“你画个支架和绷带,还有厚衣服和被,天寒地冻的,一会给咱俩冻出个好歹了。” 法布恩顿了顿,慢慢地收回枪,“哦”了一声,开始想像这些东西。 他们只穿了薄薄的丝绒睡衣,连鞋都没穿,刚才情况紧急肾上腺素飆升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点冷,现在鬆懈下来,彻骨的寒意真的冻死了。 就在法布恩在用异能变出大厚被子挡住寒风的时候,迟钟抬头瞥了眼他,在欧陆美人茫然地眨巴眨巴异瞳不明所以的时候,迟钟手下一用力—— 只听“咔”一声。 “!!!!” 迟钟眼疾手快捂住了法布恩的嘴,將他的惨叫声削弱,以防万一再度引起雪崩。 “呜呜呜呜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公报私仇呜呜哇啊啊啊——”法布恩哭得稀里哗啦,看著迟钟麻利地用绷带和支架把他的腿绑好,裹著被子,扁著嘴掉眼泪。 迟钟往身上裹非常保暖的登山服,穿上鞋子,然后在法布恩幽怨的眼神下嘆了口气,开始任劳任怨地帮他穿衣服。 “別抓我了。”迟钟低著头给他拉拉链,“让我歇会行不行。” 法布恩撅嘴,“神殿就不能休息了吗?你非要找人类?” 迟钟心想我哪是找人类,我只想赖在阿衍身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们那些美好的过去都没能打动你这颗冰凉的心吗?”法布恩变出一个丝绸手帕擦眼泪,“迟钟,东方人都是这么心狠吗?” 迟钟为了不暴露芬米兰,选择让他们继续忽视这件事情,於是冷笑,“我又不记得,那【圣诞之梦】都是他编制出来的,几分真几分假又不是我说了算,就算看了又怎么样。” 法布恩拿帕子挥舞打他。 迟钟收拾好这傢伙,蹲在他面前,“上来。” 法布恩乾巴巴道,“干什么?” “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取暖,你能联繫上神殿吗?” “不能。”法布恩趴在他背上,迟钟小心地避开伤口背他起来,“我通讯器没带,就算画出来也是全新的没有他们的联繫方式。” “我现在真不知道该祈祷谁先找到我了。” 法布恩扁嘴,“你真的这么討厌我们吗?人类都给你洗脑成什么样子了!” “……”迟钟嘆气,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走,法布恩非常注重身形所以不算是非常重,“法布恩,你听我说好不好。” 欧陆美人缩了缩脖子,用法语嘀嘀咕咕说我才不会被你骗,哼哼唧唧抱紧了他。 “我出生在一个很混乱的地方。那里的政权每天都变,这是一场拉锯战,砸肉的石杵和石钵不断落下,会让更多的人被碾成肉泥。那里每天都在死人,病死的,累死的,饿死的,炸死的,被拐走的……那就是地狱,真真切切的地狱。” 迟钟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时间线,翻找了很久,才终於確定,记忆中的那个“ta”是在西亚地区出生的。 因为那里的战乱是持久,永恆的。 “我想改变些什么。”迟钟说,“我真的很希望世界和平。” 法布恩道,“东亚没有战爭,因为你,因为山海城,因为丛林,我们无法把混乱蔓延到东亚。可是那里也很不好,也有压迫和伤害。如果不是因为恨意,姚念楠是不可能驱动a级感染灵核,姚念儿也不会用灵魂体承受感染。” 玛伊雅弥的异能在不断变强。 她在长大。 以前是不会对神有影响的,但是现在,伽纳答私底下说每次玛伊雅弥使用异能,他就会头疼。 “可世界和平是每个人的追求。” 迟钟背著他往前走,法布恩拿著手电筒照明,两个人的体温是唯一的慰藉。 他说,“法布恩,你愿意画一个麵包吗?” 法布恩眼瞳缩了缩。 周遭的一切瞬间被隔绝,他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尘封多年的画面如汹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腾,那些以为早已忘却的细节——旧屋里昏黄摇曳的烛光和她浅笑时嘴角的梨涡都滚滚而来。 ——“神明大人,您愿意画一个麵包吗?” 第134章 画麵包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一百多年了吧。 法布恩紧了紧抓著迟钟衣服的手,睫毛颤了颤,落下几滴雪融化的水。 一场失败的战爭,把他从欧陆霸主的位置上拽了下来。 他的军队在战爭中接连败北,皇帝亲率近十万名军队投降。他的心臟城市被敌国军队围困,整个帝国政权垮台,新的领导人上台软弱求和,法布恩割让出去大片领土,並赔偿高额金钱。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他曾经与满清通信时学到的一个词汇,从遥远的富饶的东方买来的茶叶是上等货品,法布恩一边给自己泡茶,一边思索著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洗刷这次耻辱。 他的人类国王死了,但是新上任的领导人依旧拥护他为神明——法布恩战败回来的时候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把那些企图取代他的新神杀了个一乾二净用来发泄,目光一瞥周围跪得瑟瑟发抖的人类,冷笑著警告他们,本尊还没死,谁敢造次? 人类诚惶诚恐地磕头认错,法布恩依旧是这片土地的神,享受他们的供奉。 他回到自己的宫殿休息,泡了牛奶洗澡,將宝石当弹珠玩,闭门不想听外面的消息,弹琴,画画,唱歌,怎么快乐怎么来,他在外面爭战很累,也受了伤,完全不想管事。 天气越来越热,法布恩在宫殿里闷得无聊了,换了身衣服,没让佣人跟隨,出去转悠画画了。 人类面见神明的时候是要跪在地上,头紧紧贴著地面,直视神明是会被挖了眼睛的。除了个別身份尊贵的皇族和大贵族跟神明商討事情的时候可能会被允许起来坐著聊,绝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神明长什么样子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法布恩没摆出神明的排场,自然也就不管人类看不看自己了,他衣著简单,隨便戴了两个配饰,头髮散落,打折卷,精致漂亮,两手插兜走在城市最繁华的街路上。 外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法布恩走在街头,思绪跳跃地想著各种事情,他因为这场战爭已经很久没出海去看看他的小孩了——法布恩称呼那些在其他大洲归附自己、帮自己管理人类的神明为小孩,那些神都是要恭恭敬敬喊父亲大人的。 他回忆这些孩子的脸,逐渐意识到除了埃米尔他们这些从小就跟著他的孩子以外,其他大洲的小孩根本没印象。 算了,有埃米尔帮他记著,不用费太多心思。 法布恩想到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埃米尔了,脚下一拐,就要去看看他最喜欢的宝贝现在怎么样了。 忽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法布恩的异能需要反应时间,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他的心臟城市胆敢有人埋伏,被衝击波掀飞出去滚了两圈,受伤倒没有太多,就是变得灰头土脸的。 周围太过混乱,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眼神阴暗得可怕。 法布恩回到了人类的政府,杀多少先不提了,他想骂人。但是这些人类没认出来他,询问他找谁,是不是有困难了。 困难? 法布恩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甚至还擦破了衣服,笑得更加核善了。他念出自己记得为数不多的领导人,等著清算这件事情。 结果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法布恩才意识到人类又换领导人了。他气得都嘆气,知道这次爆炸可能又是人类的衝突波及到自己了,生气砍人都不知道砍谁。 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战败很打击国民自信心,只要没有拥护新神,法布恩觉得自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己闹腾完,就像是看自己养的小猫爭出一个胜利者,只要没有人来抢他的小猫,法布恩就能说服自己消气。 接待人知道了他被爆炸波及,连忙想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並包扎伤口。 法布恩的擦伤已经癒合了,他不用去医院,疑惑地看了眼接待人,问他,隨便一个人你们都会带去医院?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像他这样被波及的无辜人来这里告状,不可能被理睬,法布恩还没亮出身份,按理说是不会有人管他的。 那人兴致勃勃地跟他介绍,公社就是要帮助工人! 这时候,一个半大的女孩走了过来,让接待人去忙別的,她来跟这位先生说。 “好的肯蔓恩小姐。” commune在法语里,是公社的意思。 法布恩歪了下头。 女孩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却彬彬有礼地向他行屈膝礼,不卑不亢,“我的名字是亏奈。先生,请跟我来,先换一身衣服吧。” 这孩子不简单。 法布恩把自己收拾好,换了一身没那么贵重的衣服,坐在炉火旁边烘头髮,懒洋洋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亏奈说,“您是唯一一个敢直接来政府质问最高层领导的人,哪怕是大贵族也不会这样。” 法布恩顿了顿,隨后往沙发上一倒,翘起腿,“你父亲呢?你是公主吗?” “我不是公主。”亏奈摇摇头,她的发色跟法布恩一样都是栗色,眼睛確实深红色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才亮起来,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皮肤状態和法布恩这样精心养护的完全不一样,双手粗糙,像是纺织厂里的女工。 法布恩扫了两眼,笑了一下,问道,“不是公主……你父亲是谁,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父亲。” 他说她的整个法国工人的孩子。 亏奈垂眸,“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跑腿打下手的。” 法布恩心想只是打下手吗,可笑。他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又露出一个笑,“那你跟著我吧,跟我回宫殿。” “先生,我有自己的工作。”亏奈婉言拒绝了,“您今日还有其他事情吗?” 法布恩挑了下眉。 “你直说吧。”他拨了拨头髮,“我现在心情还算好。” “我想请您和我一起看看这座露微尔城。” 露微尔城是这个帝国的根基,是法布恩的心臟城市。 他活了几百年,自认为对露微尔城了如指掌,正好他今日的想法就是出门转转到处看看,带上这个小姑娘就当是解闷了。法布恩高傲地抬了抬下巴,“行。” 他们出发了,在领导人的目光中。法布恩没搭理他们,带了顶帽子遮阳,反倒是亏奈冲他们笑了笑,並摆手,示意不要在意。 两人走在大街上。 法布恩看著周围的建筑,跟她讲述过去,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过去,也许只有法布恩会记得那些细节,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留下的一点痕跡,仍在被时间冲刷。 亏奈认真听著,附和两声表示自己在听。 神明大人很少这么跟一个人讲过去,他口才很好,讲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故事特別吸引人,逗的亏奈眉眼弯弯跟著笑。 他们走过繁华的商业街,热闹一点点褪去。 最后法布恩停住脚步,买了些水和吃食,说,“回去吧。” 该回宫殿了。 可是亏奈轻笑,嘴角的酒窝晃得人心里酸涩,她说,“可是我还没有为您讲些什么。” “往前走吧,尊主,神明大人,前面才是我的故事。” 她接过了麵包,自顾自往前走,自顾自地说,完全没有给法布恩反驳的时间。 法布恩想,这傢伙真冒犯。 但是这是他跟著往前走了,手里拿著买来的麵包,味道不太好,可是法布恩不是什么特別娇惯的人,他虽然享受极致的財富,但是在战场上他就不挑了什么都能吃。 亏奈讲著她的家庭,贫苦,破败,父亲的无休止的工作確实能换来微薄的工资勉强养家,他们住在小小的房间里,像是蜷缩在阴沟里的老鼠。母亲在纺纱厂工作,高强度的工作令她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我的父亲被战爭带走了。”亏奈说,“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法布恩眸色沉沉,情绪不定。 亏奈继续说道,“我的母亲病逝了。” 她结束了自己家庭的讲述,开始为法布恩介绍沿途的风景,这栋房子里住了一百多人,她指了指远方冒烟的工厂说那里的工作条件,工资情况以及工作时长,她又指了指旁边骯脏的臭水沟,说起瘟疫盛行,到处都是死亡。 只见一个衣衫襤褸、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怯生生地从角落里慢慢地挪了出来。他那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脚步也显得有些蹣跚不稳。孩子抬起头,用一双充满渴望和胆怯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朝著他们两个人凑过来。 走到离亏奈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时,孩子停下了脚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姐姐,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能不能给我吃一块麵包?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亏奈手里明明还拿著麵包,她还是回过头,问法布恩,“尊主,您愿意画一个麵包吗?” 法布恩自己手里拿著麵包,没吃两口,隨手给出去打发了这个孩子。 但是很快,就有更多比这个男孩更可怜的孩子凑上来,可怜兮兮地看著法布恩。 神明大人失去了耐心。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亏奈急忙把孩子们吆喝了过来,开始从隨身携带的小包里拿麵包。很多很多麵包,完全不是那个小包能放得下的。 哄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亏奈就持续不断地发放,来者不拒地发。 法布恩抱著手臂在旁边等著她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从小孩,到吃不起饭的妇人,再到一些养不了家里人的男人,亏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她一直在坚持,想要再救一个人,再救一条生命。 直到法布恩抡起了鞭子,开始驱赶他们。 亏奈有些站不稳,法布恩拽著她上了马车。 “不装了?”他翘起腿,“我还以为你会在我面前装一段时间,就和以前那些神一样,偽装人类,等待我的虚弱,然后想方设法取代本尊。” 亏奈轻轻摇头,“您肯定很早就发现我了,我没有偽装什么。”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法布恩就知道这是一个神明,但是她属於那些准备造反的神,还是属於和埃米尔一样会跟隨他的神,不確定,法布恩便想看看这姑娘怎么选择。 现在他也不清楚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的神力是什么?” “画麵包。”亏奈说,“我能画出来很多很多麵包。” 法布恩反而笑,笑她自不量力,“你能画多少?今天不过是几千个你就受不了了,这还不如我的宫殿一天的消耗量,你觉得你能救他们所有人吗?开什么玩笑。” “可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每个人都是一条命。”亏奈看著他,毫不畏惧,“您曾经支持的北美的神明说过,人人生而平等。” “……我看你真是无药可救。”法布恩扯了下嘴角,马车摇摇晃晃,昏暗的灯光也在晃,她却是笑著的,嘴角的梨涡好显眼。 “人与人是不可能平等的。”神明说,“我只能记住埃米尔的名字,记不住其他大洲那么多神明的名字。” 亏奈说,“神明大人,您愿意画一个麵包吗?” 她的眼睛被光照得透红,像是鲜血,像是火焰,从地下滚烫的岩浆中迸发出来,熊熊燃烧妄想吞掉这个世界的骯脏。 很多年之后,法布恩才能理解她当年为什么这么执著於让他画出麵包来。 “亏奈被杀了。”法布恩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树枝,火光明灭照亮他的红蓝色异瞳,那红色和亏奈的眼睛很像,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人类杀了她,带著她的头颅来向我邀功,说为我剷除异己。” 迟钟找到一个避风的好地方,生了火开始取暖,他自己也走不动了,很需要休息,就听法布恩讲故事。 这个关於麵包的故事是鹤衍在给他讲神明的性格时讲给他听的,阿衍说这件事情看起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是对法布恩的影响很大。 “她不是想让我画一个麵包。”法布恩的视线放空,一百多年了,他依旧能回忆起小姑娘的面容,“她想让我去可怜可怜我自己的子民,哪怕只是画出一块麵包。” 迟钟点著头,“她在追求人人平等,世界和平,每个人都能吃上麵包。” 法布恩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是不可能人人都吃上麵包的。” “这个世界也不可能人人都满足於只吃麵包。” 既然不能平等地救赎,那就平等地剥削。 第135章 神与神 “既然我不能平等地救所有人,那么就平等地剥削所有人。” 法布恩垂眸看著火堆,“亏奈死的不冤,她想要取代我,跟埃米尔他们不一样,那傢伙想要杀了我。真是不自量力,就她那个【画麵包】的无聊的异能,竟然妄想取代我。” “……”迟钟看著他,很疑惑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人人都只满足於吃麵包,但是首先就是要吃饱啊,吃饱了才能去做其他事情,去推动生產力发展。亏奈的异能只是【画麵包】,她要是长大了,灵核分发出去,不就有很多食物了,能救很多人。” “法布恩,你知道她威胁不到你的,她还那么年幼,明明可以教养一下让她成为埃米尔那样跟隨你的神明……你还是任由人类杀了她。” 迟钟相信没有他的默许,人类不会对这个无害的女孩下手的。 那个异能只是画麵包。 就像,阿衍的异能只是自愈。 法布恩不由得发笑,“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我的帝国有几千万人,怎么可能人人都吃饱。再说了,如果她成长起来每天去分发麵包,人类就会变得懒惰,不再使用劳动换取食物,而是直接去討要。” 迟钟顿了片刻,捏著树枝去动火堆,用法语放慢语速说,“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了,任何事情都不能代表所有。她的麵包能救你的子民……你连你的子民都不爱吗?” 明明能有办法让更多人活下来。 明明她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 “我的帝国那么强大,我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和安稳的生存环境,掠夺其他大洲的资源供给子民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们?!”法布恩抓紧了手,死死盯著迟钟,“只要他们不信仰新的神明,任何事情我都能网开一面,我已经这么好了!明明是他们背叛了我!” 战爭时期他拼命抵御外敌,只要还能睁开眼就冲在第一线! 可是人类回馈了什么! 北美基地,地下城,异能狩猎,法布恩在这十多年受到的创伤比过去几百年加起来都要多得多,他已经退无可退穷途末路了! 法布恩觉得自己没有愧对他的子民,可是他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凝聚了一把利刃,狠狠背刺了他。 如果不是他的子民,法布恩不可能被关进异能基地的。 迟钟静静地和他对视。 法布恩看著迟钟的黑色眼睛,在火堆的照耀下蒙上一层模糊的红光,像是浓烟滚滚的工厂之下流淌的他的子民的血。 他想到了亏奈说的话。 往前走,前面是我的世界。 是法布恩从来不会进入的骯脏的平民区。 “工业革命迅猛发展,殖民资源肆意掠夺,但是你的子民还是死伤无数,飢饿,疫病,污染……”迟钟说,“亏奈想让你画的麵包不是分给你能看见的领导人,而是你看不见的,支撑著社会运转的工人。” 你恨的,你怨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那些无辜的,死去的,被你奴役的,是最底层的平民百姓。 法布恩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扭过头,不去看他。 火光映著他的侧脸,美得不似人间。 迟钟嘆了口气,终於把话题绕到了起点,“法布恩,你听我说。我从来都不是討厌神明,也没有人类给我洗脑,这都是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生命。我看到的也是最底层,那是最真实的人类世界。” 法布恩动不了腿,他就使劲往另一边扭,就是不看他。 迟钟起身,绕了一圈,坐在他这一面。他的走动带动铁链发出声响,哗啦呼啦。 法布恩扭到另一边。 迟钟再次走过去坐下,拿起一个树枝伸进火里点燃,然后猛地举起来,威胁道,“你再扭头,我就要用火烧你头髮了。” 法布恩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这傢伙能有这么无耻,他呼哧呼哧地喘气,明显被气得不轻,一把抓住了树枝咔下掰断泄气,但是没有再扭过头。 迟钟挥了挥断了一半的树枝,隨手扔进火里。 “我不同意苏埃伊里那套理论,对神明赶尽杀绝……神力是先天的,未来还会诞生神明,只要人类不灭绝,神也不会消失,所以这种想法从根本来说就是不成立的,杀戮不能解决一切,和平才是永恆的追求。” “在我看来,神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让更多的人类能够活下去,並且好好地活著。我们是可以和平相处的,他们不会惧怕我们不会对峙到不死不休的状態,我们也不需要他们下跪磕头献出宝石。” “我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好好的,人类好好地生活,神明也好好地生活。” “还有你一直说的人类对我的洗脑,那也是不成立的。我自己的记忆確实消失了,好像还覆盖了一层其他人的记忆,不知道是谁的。ta的记忆只是提供给我能够生活的常识,比如说语言,很模糊的记忆,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这个世界。” 法布恩慢慢抬起了头,看著他的眼睛。 迟钟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他此刻兴致飞扬,他忘记了独属於他自己的压力和紧张,在联邦属於想走就走的状態,那种轻鬆感让他的眼睛亮闪闪的。 “我在上半年走了大半个东亚,看了很多地方,我不只是去旅游的,更多的是去看东亚的文明文化,看这个社会状態,看人间百態。了解人类,才会融入人类。这不是人类强迫我的,这是我的选择。” “法布恩,你应该很清楚,我选择人类,自始至终。” 从第一次见识到的农民起义,再到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爭方式,从迟钟蹲在田地里挖土种菜,到他一身麻布粗衣混在底层……法布恩包括当年所有侵略东方的神明,都知道迟钟是无比坚定地选择了人类的。 可是,可是……人类明明也背叛了他。 异能基地,地下城,他都承受了,他视若珍宝的那四个孩子也承受了。 你应该恨的。 “你为什么不恨人类……”法布恩喃喃道,“你怎么不恨呢?” 亏奈好像很早就告诉他答案了。 她到处逃亡,法布恩默许人类挨家挨户地搜查,那些人类比他会逼迫,他们把所有年龄相仿的女生全部拽到广场,传递消息,半个小时杀一个人,直到亏奈出现。 那天只死了亏奈一个人。 她身前是人类,身后也是人类。 不一样的。 法布恩抬起头,望著飘雪的夜空,他忽然想,自己死去的时候,他的子民会哭到昏厥痛到窒息吗?会有人扑进火海里与他一同下地狱吗? 不会有的。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回神殿的。” 法布恩的声音有些沉闷,“无论我们怎么压著你,你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的,对吧。” 迟钟直接承认了,“对,我一定会走。” “那你別想了,我不可能放你走的。”法布恩靠著椅子,心不在焉道,“你说再多也没用。” 神殿必须把迟钟抓在手中的原因有很多,最直白的就是他的神力很强大,杀又杀不死,被人类得到能让他们睡都睡不安稳,必须让迟钟归属神殿。 另一个原因就是,除了迟钟,没有人能统治东方。 他是东方神明,整个东亚文化圈的信仰。 只有迟钟会被信仰,只有他能镇压住这里的十几亿人类。 换做其他谁都不可能驯服,没有迟钟,整个东方只可能是人类的国度。 迟钟必须加入神殿,必须和神殿一样奴役人类,才能保证所有神明的统治地位。 “……” 迟钟低头看了眼手臂上冷冰冰的铁片,锁链的另一端是法布恩的手臂,他打不过,试图用语言来劝说。 法布恩小声嘟囔,“米粒把你交给我,你要是跑了我怎么交代。” 不然以法布恩的性格,他不可能不顾危险地往闪耀身上扑。 阿米瑞恩跟他算帐怎么办? 迟钟撇嘴,“你怕他,你就跟我走啊。” “我疯了才会跟你走。”法布恩白了他一眼,“我去联邦,联邦能信任我?” 他现在只能依靠阿米瑞恩。 人类想让他死。 “……”迟钟忽然想到了他身上的黑色纹路,皱了皱眉,“法布恩。” “又想干嘛,我劝你少费口舌再跟我说人类有多好与人类和平相处才是正確——” “你知道你身上有感染吗?” 法布恩的话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火堆,没有去看迟钟,也没有质疑他的话,而是缓慢地抬起手,捂住了心臟的位置。 迟钟看著他的动作,就明白了一切。 “玛伊雅弥现在已经成长到可以感染神明了,而且还能不会让神明察觉。”迟钟抿了抿嘴,“她感染人类也发展到了没有前兆,被感染者可能隨时爆发的地步。” 法布恩忽然笑了,眼眶微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你都发现的事情,我与她朝夕相处,我会不知道吗?” “她是阿米瑞恩养大的孩子,她感染谁,阿米瑞恩能不知道吗?” “哈哈哈哈……”他乾笑几声,抬手捂住了脸,“感染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只要我还能控制自己,我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表面的安寧就能持续……迟钟,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让里面的骯脏与血腥暴露无遗,那么这束光便有了罪。 迟钟猛地站了起来想要躲闪,但是骤然变短的锁链限制了他的动作。 法布恩看著他倒下去,捂著肩膀,那里的鲜血滚滚而出。 他转了下枪,看著迟钟的黑色眼睛,一点点缩短铁链把他拽过来,轻声道,“又是亏奈,又是你自己的光明未来,再加上这个感染,你想用这三言两语让我背叛神殿跟你走吗?” 迟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可能性微妙,但依旧选择在法布恩心里扎一根刺。 只要扎进去,总有一天,这根刺会长成鲜艷的玫瑰。 可是他好像错了。 法布恩为了以防万一,又在迟钟腿上开了一枪,確保他没有逃跑能力。隨后抬手一点,开始作画,似乎是没有耐心再跟他这么嘮家常说下去了。 战斗机逐渐成型,这是他画出来的,不需要手动就能操控各种地方,法布恩贴心地画出来呼吸头盔给迟钟戴上,一边卡扣一边跟他说。 “迟钟,你的理想跟苏埃伊里一样不切实际。” “你忽略了人与神和平共处的一个前提。” “你知道亏奈为什么会死吗?”法布恩给他繫上安全带,故意在弹孔处戳了戳,看他疼得发抖就想笑,“因为我要杀她。” 他抬起手绘画,崎嶇的山谷出现一条平整的沥青路面,隨后战机开始加速,加速,直至前方翘起一个弧度让他得以成功起飞。 法布恩撤掉了雪崩的能量,扭过头看了一眼,山海城的人比联邦更快赶到,他眯著眼睛看塞尔温,几秒后,法布恩控制战机调转方向,发射飞弹。 隨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飞弹精准地命中了山体。剎那地动山摇,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夹杂著尘土碎石,如汹涌的黑色浪涛般向四周扩散、翻腾。无数的石块被炸得四处飞溅,周围的雪融化消失,久久迴荡的轰鸣声似是这场灾难的沉重嘆息。 迟钟不可置信得扭过头看他。 “人类杀了塞尔温。”法布恩笑了,“南维耶里会炸了长安的。” 迟钟在这一刻终於知道了他这和天下大同一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缺失一个怎样的前提了。 神明之间是无法和平共处的。 现在的神殿只是因为战爭时期和异能狩猎死了太多神明,在联邦的步步紧逼之下无可奈何才达成了合作,他们彼此不信任,互相针对,阿米瑞恩扣留白微雅和塞尔温以此来威胁伊万诺夫和南维耶里,玛伊雅弥感染神明来確保统治地位。 神明对人类是漠视,是不在意,只要不动手杀人都能算是和平共处。 但是神不一样。 神是同类,他们的精神优越感只能从同类身上获得。 所以神一定会斗爭、廝杀,然后因为神使可以一步登天,总会有人类站队、加入,扩大帝国轮迴。 现在联邦与神殿握手言和,阿米瑞恩能得到的地位绝对不是其他神可以比擬的,就算是最公平的用劳动来换取成果,他能做到的也不是其他神可以並肩的。 法布恩不愿意,伊万诺夫不愿意,路德维希不愿意,格里斯也不愿意。 迟钟感觉身体越来越冷,鲜血流逝地太快,他的意识逐渐迷糊。 ———— 新书《会唱歌的蝴蝶》发布。 別管写不写,先来个脑洞。 叉腰/ 第136章 保命底牌 汐藏源接到祈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他们两个人根本赶不上。 时以也不可能在这几分钟內赶过去,闪耀空间传送的一百公里压根没有离开神殿的势力范围。 联邦虽然早就跟上將沟通好最后的落地位置,但是法布恩击碎通讯器导致闪耀的定位消失,提前准备的救援小队在山间穿梭,根据法布恩闹出来的雪崩声音位置去寻找他们的上將。 需要时间。 可是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谁也没想到法布恩会这么不要命地追出来,他坐镇神殿大本营,按理说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塞尔温操控植物形成一个护盾,虽然还是被铺天盖地的雪压塌,但这些重量仍然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內。塞尔温最先从雪地里爬出来,他身上的保暖衣物湿透了,但是衣服里藏著的一个吊坠让他没有失温昏迷。 那是南维耶里留给他的一颗能量核,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並且没有浪费,全部钻进他的身体里保持温度。 火焰能量,在冰天雪地中散发热量保持体温,在酷暑炎热中吸收热量维持身体的清凉。 这是南维耶里耗费一半的能量给他的保命底牌,比a级灵核还要强大。里面留有塞尔温的神识,可以任由他操控,这样就算是被夺走,也可以控制能量核自爆保证他的安全。 当然,打造这么一个保命底牌,两个人之间的信任程度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擬的了,就拿融合神识这一点来说,但凡双方谁动了一点异样念头,就能一切前功尽弃,对南维耶里的反噬大到能直接杀了他。 目前塞尔温的能力还不足以送给南维耶里一个他自己的木系能量核,不然他也绝对要献出一半的能量给他一个保命工具。 “……我还活著。”塞尔温隔著衣服捂住能量核,“您也要好好的。” 他扭过身,开始挖云卿滇和闪耀。 云卿滇的异能全点精神力上了,拼命锻炼身体也跟不上他们这些元素控,没受大伤,但现在似乎晕过去了,最严重的是身体失温。 塞尔温用温热的双手捧著她的脸,顿了几秒,撩开她额头的髮丝,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火元素能量进入她的身体,逐渐回暖。 云卿滇的睫毛颤了颤,缓慢睁开眼,待她看清是谁之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南……要你。” 塞尔温直起身子,垂眸看著她,什么都没说,往旁边移了移,去挖闪耀。 上將有【血肉再生】,联邦的高级特殊材质的衣服释放热量没让他失温,正在努力自救中。 被塞尔温挖出来,他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趁机杀了我们。” 塞尔温依旧没有说话,他扫了眼闪耀,確认他暂时死不了,就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而后开口道,“要离开这里,神殿,会找到我们。” 云卿滇有点缓不过来,“你的通讯器……” “我弄坏了。” 在他和云卿滇多比闪耀传送一个空间门而往打斗的地方奔跑的时候,那几分钟足够他把通讯器弄坏,定位装置直接扔,不会被找到的。 塞尔温闭上眼睛,周围的植物与他感官相连,寻找平稳的出路。 却感应到了不速之客。 “有人来了。”塞尔温作戒备状態,皱起眉。 不是神殿,神殿一定是直奔法布恩和迟钟,而非自己。更何况他没感觉到熟悉的神明能量波动,是完全陌生的。 云卿滇和闪耀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山海城和联邦,谁先到来,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太黑了,看不清。 “城主!”芙莨喊出声,她拥有云卿滇的灵核,特殊的能量共鸣能让她最快找到城主的位置,那种大范围搜寻需要大量时间的弊端也因为长命锁內的特殊定位装置而解决,林浮闽一直能紧紧盯著她的位置,停下之后立刻让他们赶过去。 主要还是在时以和闪耀商討落脚点的时候,在周围混进去了拥有【读心术】异能的神使,距离远有隔音可以用读心术弥补,为了得到人类的消息,云卿贵特意凝聚了a级灵核。 所以山海城提前得知大概位置,然后部署神使,最后林浮闽定位,芙莨感应,几分钟就找到了云卿滇。 在芙莨出现的时候,云卿滇调转所有精神力攻击闪耀,她控制了这么久伊万诺夫,又广撒网控制那么多神明,异能消耗过大,才迟迟不对闪耀动手。现在芙莨一到,她立刻调转矛头先掌握闪耀,再跟塞尔温慢慢谈。 “城主,青兰和薇风马上过来。我们遇到了人类搜救队,他们距离也不远。”芙莨甩出傀儡丝辅助云卿滇,“神殿的动静也很大,法布恩创造的雪崩让卫星云图能够捕捉到,我估计他们已经定位这里了。” “马上走。” 云卿滇站不起来,芙莨正准备去背她,却被塞尔温抢先一步。 “我来吧,我还有力气。”塞尔温背起云卿滇,闪耀麻木地站起身,他们准备撤离。 战机的轰鸣声响彻山谷。 在战机拐弯的那一瞬间,塞尔温迅速往前奔跑跳跃,“快走!” 他就知道! 法布恩拿他威胁云卿滇和闪耀,何尝不是他自己的打算。 可是时间根本不够! 飞弹拖著长长的白色烟雾轨跡,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醒目的痕跡,仿佛是天空中被撕裂的伤口。 爆炸在后方腾空而起,衝击力直接將他们掀飞出去! 但是,威力很小。 塞尔温第一时间护住了云卿滇,衝击力把他们推下了断坡,植物藤蔓在两人身上蔓延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不过消失的雪被令他们受伤惨重,滚落下去的时候基本上都有受伤,但最少保住命了。 他奇怪这爆炸的衝击力怎么这么小,温度也不高,总之就是根本不像是飞弹的威力——塞尔温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你还好吗?”塞尔温闷声问。 云卿滇道,“没死。” 周围安静下来之后,塞尔温才撤去植物藤蔓,这点弹力不足以保护他太多,身上还是疼得厉害,不知道哪里撞断了。 他抬起头去寻找没能保护住的另外两个人,发现闪耀脱离了精神控制,血肉再生让他逐渐恢復,而另一位就惨烈很多了,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芙莨,你怎么样?”云卿滇撑著地面站起来,“其他人在哪?!通讯器……”她按著通讯器的急救,“青兰!墨晚棠!” “我们马上!我们很快就到!”青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周围有动静。 但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都活著没?”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陌生的,云卿滇抬起头看过去,那两个人影从他们滚落的位置一路跳下来,確认法布恩的战机离开了才打开探照灯,“还行,没死。” “异能者?” 云卿滇握紧了拳,她不认识,不知道到底是人类的异能者还是神殿的神使。 “人类的搜救队和山海城的神使马上就过来了。”其中一个女人说,“这次放你们一马,但是这位神明,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塞尔温茫然眨眼。 他听出来这个女人的声音了。 云卿滇和闪耀並没有多少反抗能力,他们实力不明,最好还是不要正面起衝突。 闪耀意不在塞尔温,自然无所谓他怎么样。云卿滇几次欲要开口,但是碍於闪耀在一旁,她不能表露什么,只能眼睁睁看著塞尔温被带走。 很快,山海城神使和人类搜救队同时到达。 那两个人是神殿势力? 那法布恩为什么要轰炸? 还有哪一方势力出手了? 云卿滇抬手按在耳边,【失败了。】 【你怎么样?】洛之豫迅速回话。 【有点严重,恐怕我需要坐一段时间轮椅了。】云卿滇躺在了担架上,他们现在需要想办法在神殿发现之前偷渡过去,她感觉分外疲惫,【哥哥,姐姐,我好痛。】 洛之豫呼吸一滯。 【我们马上到,很快。】云卿贵攥紧了手,【点点,再坚持一下。】 他们確实不放心山海城只有点点新儿和阿藏三个人,但是为了避开联邦在这段时间的搜查费了些功夫,几经周转才能赶过来。 …… ………… 一百公里,很快就回去了。 法布恩是这么想的,他没飞多高,都快能看到神殿的城堡顶部了,旁边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迟钟忽然要抢夺战机的控制权。 他没伸手,全凭意念操控这架他画出来完全属於他自己的战机,玫瑰万万没想到迟钟要抢控制权,猝不及防歪了一下角度,他立刻去抓迟钟的手,“你要死啊!” “……”迟钟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人。” 法布恩猛地扭头。 迟钟的脸色冷得可怕,“你杀了塞尔温,应当一命偿一命。” “山海城!” 法布恩吼道,“我要是死了,山海城一个都活不了!” 神殿会报復山海城! 迟钟的黑眸金光隱隱,他似乎气极了。 法布恩只觉得骤然一股推力加速了战机的速度,偏离的角度还没有回到正轨,他还没来得及散去战机能量,一把长剑从中直接劈开了战机並且—— 刺穿了法布恩的心臟。 他坠落的时候,视线紧紧锁定了迟钟,东方神明御剑悬浮冷冷地注视著他,长剑黯淡无光,他整个人隱匿在了黑夜中。 视线两边涌进来水流,直到將他的身体完全包裹。 法布恩原本还能看到迟钟,但是水流遮住视线的那一瞬间,迟钟就消失了。 刺穿他心臟的长剑也消失了。 法布恩平平稳稳地落在格里斯怀里,周围嘈杂的声音揉成一团地混乱地挤进耳朵钻进大脑里,因为疼痛而处理不了任何信息,格里斯的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很多神都围了过来。 阿米瑞恩在喊,听不清,埃米尔跪在他身边哭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在巴塔比什的全力治疗下,法布恩逐渐恢復,他长长得呼出一口气,一把推开格里斯,抱住埃米尔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锁骨处,“我累了。” “好,好,我带您去休息。”埃米尔抱住他,紧紧地抱了一下,“您知不知道您要嚇死我了……” “对不起嘛……”法布恩闭上眼睛,“我不得不去。” 他不伤这一下,恐怕未来好一段时间,阿米瑞恩都得各种不乐意。 埃米尔用眼神狠狠瞪著格里斯,不许他碰,然后迅速抱起法布恩往宫殿走,巴塔比什急忙跟上,柏琳珊把欧珀儿抱起来也追上去。 格里斯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走过去与望著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米瑞恩並肩,“他都不见了,你还在看什么。” “……”阿米瑞恩收回目光,偏过头去瞅格里斯的脸色,撇了下嘴,“我没想让法布恩追上去的,他太快了,我没拦住。” “你最好是。”格里斯把玩著手杖,也不看他。 要是因为迟钟而失去了法布恩,格里斯分分钟打爆这个逆子的脑袋。 一个不稳定因素,和一个神殿主事人,阿米瑞恩要是选不出来,格里斯真的要考虑一下这傢伙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东方自古以来就不是他们能干涉多好少的,欧洲才是基本盘,也只有法布恩能压下大部分欧洲人类,欧陆霸主不是开玩笑的。 阿米瑞恩烦躁地点了根烟,“塞尔温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南维耶里?” “当然要说。”格里斯转身往宫殿走,瑟伦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不过,能不能救回来,是他的事。” “他要是不回来了,那就是你的事了。” 阿米瑞恩嘖了一声,咬著烟,思考南维耶里还能不能回来。 塞尔温死在人类手里,他会轰炸长安,最好是能回来,回不来死在那里,也行,联邦会暂缓对美洲的控制,这样他重新掌控美洲就简单了很多。 “给南维耶里传信。”阿米瑞恩转过身,看著华斯塔尔和洛拉菲尔站在自己身后,轻声道,“很遗憾地通知他,塞尔温被人类联邦和山海城合力杀死。我对这件事感到浓浓的悲伤与愤怒。” “希望你一切安好,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同伴了。” 第137章 危机 伊万诺夫受伤有点重,除了身体上的创伤被巴塔比什治好,更多的是云卿滇的【傀儡术】对他的大脑影响巨大,目前还是昏迷状態,白微雅照顾他。 所以乌迪尔和莫斯克温是现在的东欧总指挥,华斯塔尔让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拦截山海城的神返回西亚,天上的所有飞机统统打下来,地面上的汽车尽力而为。 神殿本来是准备倾巢而出务必要把法布恩和迟钟全部带回来的,必要时刻杀了联邦上將和山海城城主。不过法布恩的速度太快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场混乱。 “我放下了飞弹,能量很足。”他捧著热水喝了一口,低垂眼眸,“没有意外的话,他们都活不了。塞尔温没有能力阻拦炸弹,他很弱小。” 法布恩停顿了几秒,抬眸看向格里斯,有点心虚但是理直气壮,“我把南维耶里在长安的事情说了……为了保命!天知道我从断崖上滚下去的时候有多惊险!” “没关係,您没事就好。”瑟伦急忙在格里斯之前开口安慰他,自家先生一看就是嘴里没憋好话,明明赶回来的时候看见满身血的阿米瑞恩却不见法布恩先生的时候担心得要死要活,那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人能听的话。 格里斯瞥了眼瑟伦,后者乖乖闭嘴,姿势从趴在沙发靠背上改成了標准站立。 新约克的意识接入计算机,在网络世界游走,“奇怪了,南维耶里的定位还在艾维亚顿啊,他要是真上飞机了,那现在应该就在长安——他没戴通讯器。” “那玩意儿我也不爱戴。”法布恩抽空插了个嘴,他要是习惯戴通讯器,今晚也不至於如此狼狈。 “家里就算了,在外面。”阿米瑞恩把双標贯彻到极致,他捏了捏下巴,“那也就是说,联邦已经知道南维耶里在长安了。按飞机时间来说他应该已经落地七个小时有余,但是到现在没传出来有什么动静。” “这傢伙在长安干什么呢?”格里斯皱眉,“让他去打探丛林的消息,现在也不回信,难道被俘虏了?” “至少能確定不是联邦乾的,上將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他不知情。”法布恩虚弱得靠在埃米尔身上,饭来张口地咬了一口马卡龙补充能量,“丛林如果有能力俘虏他,对方的神力也太强了吧。” “那如果燕景云在丛林呢。” 阿米瑞恩把玩著一颗宝石,轻笑道,“我在艾维亚顿看到燕景云了。南维耶里不敢確定,我一眼就知道那是燕景云,那一定是燕景云。” 早有猜测,他们对燕景云会在丛林並没有感到特別惊奇。 “你的意思是,南维耶里叛变了?”格里斯挑眉,“这么说的话……塞尔温的消失也就情有可原了。在场那么多神,山海城城主偏偏只抓最没用最不起眼最会被我们放弃的塞尔温。” 塞尔温只与南维耶里有关係,只有他会保护,所以这个威胁是基於他们不能放弃南维耶里这个盟友的前提下。 但是南维耶里已经失联七个小时了,在长安毫无动静。 华斯塔尔道,“目前不能確定南维耶里先生的情况,他是被囚禁还是主动投敌可以用塞尔温验证,前提就是我们必须保证塞尔温是被人类杀死。” “他没有死。”希安兰娜摇摇头,抬眸去看阿米瑞恩,“塞尔温带著南维耶里的a+级灵核,如果他死了,灵核会爆炸。法布恩先生回来的很快,所以他不会离我们太远,火会烧到宫殿的。” “那就让他死。” 阿米瑞恩无所谓地摆摆手,“伽纳答,澳迪墨,你们两个再去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东方有个成语,叫三人成虎。 就算南维耶里一时上头真的投靠丛林,那整个人类世界都在歌颂联邦的伟大,剷除一个异能者,他又会怎么选择呢? 到底是谁杀的还重要吗? 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 怀疑一旦成立,他们再也不会信任,南维耶里就算用【空间锚点】逃回来,他的下场也只能是关押起来只提供灵核。 伽纳答和澳迪墨起身往外走。 “恐怕有点来不及吧。”瑟伦皱眉,“你们都看见了,空间漩涡,鹤悯的异能。联邦上將使用这个灵核,他们跑得很快。”他嘖了一声,趴在沙发靠背上,“鹤悯没死?” 阿米瑞恩一想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空间漩涡就心梗,要不是巴塔比什就在旁边,他真不好说自己能不能捡回这条小命,“鹤悯也投靠联邦了?” 格里斯垂眸思考,没有应声。 新约克点开通讯器开始编辑消息,入侵这种网络论坛和娱乐新闻用不了他多少能量,操控一些小编的电脑直接发表谁也看不出来。 只是有件事他纠结好几个小时了,心里痒得很,趁这个空隙,他道,“问出来江申嵐的下落了吗?” “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洛拉菲尔白了他一眼,“没问出来,佐藤本阳的神力对迟钟不起作用。但现在找到燕景云了,你可以缩小范围去查,丛林,山海城,或者……长安,毕竟南维耶里在长安。” “他们能在长安待一整年,有没有可能是落在联邦手里了。”伊塔利亚抿嘴,“丛林可能只是表面上与联邦不熟,实际上就是联邦的一个黑暗势力呢。这么想的话,南维耶里也可能是遭遇不测了。” 法布恩小口小口抿著奶茶,“那上將为什么不知道?他如果不想南维耶里爆发的话,就应该让塞尔温安安稳稳的。山海城城主要他……”他皱起眉,“只有城主要他,上將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没商量好。” “山海城与丛林有关係。南维耶里消失在丛林手中,山海城来抢夺塞尔温,这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叛变了。”阿米瑞恩冷笑,“就像他当年背叛苏埃伊里一样,现在背叛了我。” “那,他与丛林山海城合作,动机只能是因为燕景云他们四个,也就是因为迟钟。”洛拉菲尔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山海城和丛林,一定是迟钟的杰作!” “联邦也是他的杰作。”阿米瑞恩生气,“人类能把联邦都城选在长安,一定是迟钟默认了!这个傢伙,自己管不住东亚,还往外输出不让我们好过。” “当年那些神果然没死。” 格里斯多年的思绪终於捋清了,他眯了眯眼,“只是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覷,联邦不能在这个时候调转火力对准山海城和丛林。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內訌。” 伊塔利亚见自己的想法被驳回了,抿了下嘴,抬眼看向一直发呆不在线的路德维希,轻轻戳了戳他让这傢伙回神。 路德维希以为他们要自己说话,便开口道,“我在想,四年前联邦换任,是不是也有迟钟的手笔?” 联邦换任发生在异能狩猎时期,那一整年北美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大量难民逃往东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社会动盪,联邦总统位动摇,墨空和安良笙才能做到这么年轻就登上了顶峰位置。 “可是他一直在北美。”阿米瑞恩说完这句话就停住了。 几位神明相互看了看。 “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联邦这个好消息。”新约克打了个响指,笑得格外开心,“让我们猜猜看,联邦內又有多少迟钟的神明呢?” “如果联邦知道呢?”希安兰娜面露担忧,“既然换任的总统和司令长有迟钟背后操作,他们很有可能清楚这件事情。” “亲爱的,你的担忧並没有错。”格里斯笑道,“他们两个知不知道无所谓,但人类肯定不知道。” “人类联邦,操控者却是神明。” “只要人类內部乱起来,我们重新统治这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法布恩靠在埃米尔身上,眸色沉沉,能量消失之后他画的衣服也就消散了,白色睡衣上是大片的红色,他轻轻捂著胸口,埃米尔以为他还痛,低声询问要不要回去休息。 法布恩摇摇头。 他现在一点都不难受,非常轻鬆,就像是銬在身上多年的枷锁被打开了一样。 感染消失了。 澳迪墨出去的时候碰上白微雅,小姑娘端著茶壶正要往房间走去,双方碰面各自点点头。 白微雅抿了抿嘴,开口道,“迟钟他……” “离开了。”澳迪墨两手插兜,满脸不爽,“到底是谁说他不会用神力了,顾家到底还有多少假情报,我们非得跟这个人类家族合作的吗?!” 伽纳答拉了他一下,“又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快些去吧,晚了他们又跑了。” “人类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打不死的小强!”澳迪墨骂骂咧咧,两人快步离开。 白微雅低垂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绕路回到伊万诺夫的房间。 “哥,还好吗?” 伊万诺夫捂著额头坐起来,“巴塔比什治癒不了精神上的伤害,头疼得厉害……山海城城主的傀儡术太厉害了。” “迟钟离开了。”她放下茶壶,倒了杯热水递给伊万诺夫,“他不认得我,谁都不认得,好像什么都忘了。” “不认就不认吧,过去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伊万诺夫攥紧了杯子,上下打量白微雅,皱起眉来,隨后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手腕上摩挲片刻。 “做什么?”白微雅歪了下头。 他仰起头看白微雅的青绿色眼睛,这个妹妹是模样最像那个傢伙的,伊万诺夫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伤得很重,眼睛都开始幻视了。 “现在这里混乱,他们顾不上东欧,乌迪尔和莫斯克温能管好那里。”伊万诺夫鬆开她的手,端起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我在神殿待一段时间。” 白微雅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好像意识到什么。 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神殿倒不至於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只是过往思绪縈绕心头,白微雅知道自己在神殿的意义,有些难过而已。 “好。” ——山谷—— 澳迪墨操控战机低空盘旋,伽纳答翻身下去,控制风流让自己漂浮起来,落在法布恩炸出来的那一大块焦黑的小山坡上。 因为法布恩的战机和飞弹都是他画出来的,飞行时间速度以及爆炸的威力都依靠他的能量,也就意味著飞弹不一定和人类製造的一样,可能更强,也可能更弱。 他受伤了,所以伽纳答看到这范围不大的爆破伤害,並没有特別意外。他用风元素翻了翻周围的石块,没找到塞尔温的尸体。 换句话说,他什么都没找到。 伽纳答也不意外这个结果,要是塞尔温真的被炸死在这里,那么他隨身携带的半s级能量核的爆破伤害足以烧到神殿。他向澳迪墨打了个手势,后者收到,释放无人机蜂群开始地毯式搜查人类。 澳迪墨在天上大范围搜寻,伽纳答查找各种小角落。 “找不到。”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流,对著通讯器说道,“这里有人类撤退的痕跡,但是风吹雪落遮掩住了。” “你们先回来吧。” 临走前,澳迪墨对著痕跡消失的地方,把这次出门携带的炮弹全部扔下去。 神明离去。 翻过了一整个山头到达了另一边山谷的人类和神使齐刷刷鬆了口气。 “就知道他们会返回来。”闪耀咳了几声,拿著通讯器找信號,他刚把南维耶里在长安的事情告诉墨空,就听见了战机的动静,连忙带人藏起来,“塞尔温被不明人员带走了,嘖,这次真是无功而返。” “也不算无功而返,你们將大部分神明引回神殿,地区力量薄弱,是我们反攻的最好时刻。”墨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长安你不用担心,当务之急还是迟钟。神殿一定会加强防御,得再想想办法。” “你保护好自己。” “嗯,你也是。” 通讯掛断了,闪耀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冻得他鼻腔疼,回头瞥了眼头疼的云卿滇,再看一眼她身边的【风元素控】【冰元素控】【治疗术】这几个实力强大的神使,扯了下嘴角。 “你控制我的事情就这么翻篇吧。”上將身后的救援队也是武装人员,他转了下手中的枪,“你要的东西都会给你的,但是去长安面见总统——” 他点到为止。 双方兵分两路。 ———— 要星星,要五颗! 第138章 被包容的任性 长安。 时间回到长安时间半夜三点半。 南维耶里住进了客房里,他作息混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心里事太多也睡不著,拨弄著窗台的小草,托著腮看外面的漆黑与寂静。 “咚咚咚。” 他知道是谁来了。 “久等了。”江申嵐怀里抱著一只猫,他抬起头看南维耶里,猫猫也仰头看他,“喵~” “你一个人?”南维耶里侧身让开位置,往外面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 江申嵐自顾自让里面走,把猫放下来,熟练地烧水,从抽屉里翻出上好的茶叶,回头一瞧,南维耶里这么大个人杵在那紧张兮兮的,他笑得无奈,“南哥,你可以当做我们以前那样相处的。” “这也没个摄像头什么的,或者你哥哥姐姐的无效化异能,搞得我更紧张了。”南维耶里说著自己都笑了,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摆弄茶叶,眼瞅著热水壶太慢,他用火焰手动升温,咕嘟嘟开水好了。 江申嵐抓了把茶叶直接放进壶里,然后端过来就开始倒,水都还没变色。 “我记得迟钟泡茶非常——繁琐。”南维耶里挑了下眉,抬手一挑,让两杯茶没那么烫嘴。 江申嵐看起来面不改色,实际上南维耶里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些许不耐烦,“我知道,晋哥是那样那样地泡茶的,我学不来。真奇怪他都不觉得烫手吗?” (楼上的唐晋原:阿嚏! 秦杉时可算是逮住机会了:你还天天让我保暖保暖,你看你自己感冒了吧(伸手递药)喝。) “火元素控?”南维耶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他擼起袖子重新拿出茶叶开始泡。 江申嵐眨了下眼,抱住跳上来的猫猫,“不是,家里只有么儿是火。晋哥是土元素控,嗯……这么说来,土疙瘩確实不怕烫。” (楼上唐晋原:阿嚏阿嚏!) 南维耶里动作行云流水,温杯倒水醒茶搓茶倒水都熟练地不可思议,江申嵐和怀里的猫猫一起歪著头思考了好一会,火元素控肯定不怕烫的,他只是奇怪,南维耶里怎么会? “我跟迟钟学过,閒来无事,提升逼格。”南维耶里泡好了,“他教景云的,我凑过去看热闹。景云被烫的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定要学这东西吗,哈哈哈哈当时给我乐的,迟钟也反思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再抓著你们学了。嗯,好茶。” 江申嵐尝了一口,大抵是他喝的都是茶艺大师(褒义词)唐晋原亲手泡的,所以根本喝不出来好坏,反正南维耶里这一手確实很惊艷他。 猫猫窝在江申嵐身上甩著尾巴,悠閒自得,南维耶里也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星空,这一刻的安寧真是让他的心得到疗养。 “一个月前,我在艾维亚顿看到了景云。” 南维耶里用手拨弄了一下茶盖,“你们不该让他距离迟钟太近的……神殿一定会靠近迟钟,景宝是偶然被发现的,他就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在外面玩雪,我当时,真的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申嵐用手抚摸猫猫,“你也看到燕景云的情况了。” 南维耶里闭了闭眼,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听下去。 “迟钟击碎了他的所有精神控制,必不可免地打碎了他的灵魂,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懵懂的样子。”江申嵐解释道,“而他一直牵著手的人,楚湘,他的异能是【阴阳】,能够修復燕景云的灵魂,所以他才会在丛林。” 接下来的事情南维耶里大概也知道了,他接话,“而丛林,也要接近迟钟,在艾维亚顿建立盘口。楚湘,把景云掩藏得很好了,但是景云想玩雪……我知道你们不会拒绝他的。” “不是燕景云喜欢,是我和么儿喜欢。”江申嵐不由得苦笑,“这傢伙,什么都忘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刻进他骨子里了。” “对,么儿喜欢,他最喜欢在雪地里扑腾了……”南维耶里喃喃自语,“景云不喜欢的,小时候他被丟到雪地里冻伤过。” 江申嵐忽然趁他不注意,从桌子上抄起杯盖就砸了过去。 南维耶里条件反射接住,“嚇我一跳!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是还击——”你哥哥姐姐不得撕了我! “南哥,先別说我们,你也是的,这么简单就相信我哥哥姐姐的话!”江申嵐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怒目圆瞪,“万一他们是骗子呢!万一他们是控制了我们呢!你喝了江昼浙递给你的茶,不怕里面加药啊!” (江昼浙:阿嚏!老苏,我觉得囡囡在念叨我。 淮苏:多喝热水。) 南维耶里左“呃”右“这个”了半天,忽然理直气壮道,“我观察一个月了!景宝很开心!锦乖也很依赖他们,还有你,你你你……”他跟江申嵐大眼瞪小眼,“你都让他们喊你囡囡!!对!你都不让我喊!” 江申嵐:“……可恶的燕景云,都说了不让他说出去,不许喊!” 南维耶里:“啊这有没有可能是迟钟告诉我的?” 两人再次瞪眼。 “不许喊。”江申嵐依旧觉得“囡囡”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南维耶里:“那你哥哥姐姐呢?” “……”江申嵐一想到江昼浙不要脸地追在他后面囡囡囡囡喊个不停的样子,还捞过来燕锦安和蜀奕渝一起嗷嗷叫,泄气,“隨便吧。” 南维耶里只是笑,倒不是觉得自己被双標了,而是想到囡囡以前跟迟钟赌气,都是迟钟想尽办法哄的,备受宠爱的漂亮宝贝自己都察觉不到他气性有多大,但面对他的家人,竟然还有这么一副“隨你们怎么吧我都行”的无奈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你能信任他们到这种程度。”南维耶里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你可能没发现,那个姐姐给你摘围巾的时候,你撅著嘴挺不耐烦这几分钟还戴围巾,但是眼睛亮的啊,我这三年都没见过你这么高兴。” 江申嵐被他说的脸颊烫烫的,他轻咳了一声,怪有点不还意思的,“最开始我確实,嗯,不好……” 南维耶里挑眉,身子前倾,手撑著桌子托著下巴,“还动手啊?” “燕景云跟我暗示过『囡囡』这个称呼的特殊性,所以我一直在等他来跟我解释,我还是勉强能接受这所谓的家人的。不过么儿不太接受,確实动手了,但没太大动作,点点姐姐的傀儡术挺厉害的一下子给我们制服了。” 江申嵐看他这一副听戏的样子,点了下桌子上的水抬手一弹,撒了南维耶里一脸,他的眉挑得老高了,左右看看这水,再一抬头看囡囡漂亮的脸蛋——得了吧他下不去手。 “我也没想到燕景云会变成这副傻样,他都没跟我解释一下这里到底是好还是坏。迟钟说能修好灵魂,我就等著,没关係我还有么儿和锦乖,我跟自己说,没关係的,景哥睁开眼会告诉我这一切的。” 南维耶里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安,又倒了些茶水,打断他的思路,让他缓一缓。 江申嵐垂眸,长长地嘆了口气,“湘哥说,修復好燕景云的灵魂,短则三年,长到可能十年……” “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像出来,我一下子就慌了,么儿也觉得他在骗人,拿燕景云困住我们十年……我当时真的好害怕啊,他变成这样,我变成这样,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南维耶里问他,“你当时,想过回来找我吗?” 江申嵐看著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我寧可死在外面,都不会再回神殿了。” 而后他又继续说,“后来,那天是除夕夜,云卿贵回来了。他的异能是读心术,他读我心。” 南维耶里顿了顿,试探著问,“你们,打起来了?” 他觉得以囡囡的性格,被读心跟要了他命没什么区別。 “没打,我又打不过。”江申嵐撇了下嘴,“我就是,发了顿脾气……说了些气话而已,没太过分……大概。” 他自己都不確定了,“应该没有很过分吧?” 南维耶里心惊胆战,哪次囡囡跟迟钟发脾气不是天崩地裂的,这孩子主意大,还非常喜欢冒险,五成概率是非常有可能,六成概率那他就能拍板子说这把稳了。 迟钟怎么可能不训他,但这又是他最宠爱的孩子,训狠了他自己心疼,左右都是他难受,真拿囡囡没办法。 “你確定?” “……” 江申嵐抿著嘴,开始细细回忆那天的事情,“好像,有点过分……” 毕竟是除夕夜啊,他那时候好像確实不好。 江申嵐苦恼极了。 南维耶里扶额苦笑,“真难得啊,有人能让你反思自己。看来你在这里过得真的很好,他们真的很爱你了,这都能包容。唉,你呀——” “但是!”江申嵐提高了声音,他坐直身子,看著南维耶里的眼睛亮得惊人,“南哥,最重要的地方不是这些!” “是他真的再也没有对我使用过读心术了。” 再也没有。 无论后面江申嵐难过伤心生气钻牛角尖,也都是哥哥姐姐从各个方向跟他聊天解开心结,云卿贵再也没有,从他说了不喜欢不愿意之后再也没有对他使用过读心术。 江申嵐原本不信他能忍住不偷窥自己的心声,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意识到了,哥哥姐姐不知道他背地里的小动作,或者说,他们尊重他的选择。 今天,云卿贵提前说过会对南维耶里使用读心术,江申嵐就很担心南哥会不会暴露自己的那些东西,偷偷观察云卿贵的表情。 在来找南维耶里之前,他先去找了云卿贵,鼓足勇气问他,你知道任烟雨是我的神使,她听我的命令,你不生气? 云卿贵愣了好一会,忽然笑出了声,他哎呀哎呀地嘆气,捏住囡囡的脸又捨不得用力,看著他紧张的表情,开口道,哥哥我高兴都来不及,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隨意被人摆弄的人。 还有就是,我很高兴你还留有自己的势力,不会因为我们的三言两语而全盘托出。 哪怕相处了一年,云卿贵还是更愿意看到他有自保的退路。 爱他不是圈养他,而是让他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云卿贵最最最开心的地方就是,囡囡愿意来跟他沟通这件事情。 “我说,我一直在扮演一个乖孩子。” “他说,我可以不乖的,可以发脾气,可以吵架,只要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南维耶里和他一起笑,笑得傻傻的。 江申嵐还是嘆气,“不过我哥跟我姐心思敏感,浙哥说我还是乖点彆气他们,真容易气出事来。所以我很长时间都不怎么联繫我的神使了,这才错过了艾维亚顿的一些事情。” “陷入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南维耶里笑呵呵的。 江申嵐不否认自己过得確实很开心,他嘴硬,“我姐放假,她可不喜欢我去冒险,我觉得我一个月不过问也不会出什么事,哎呀都怪你们在过年这个节骨眼上搞事。” “哎呦,有了亲姐姐,忘了南哥啊。”南维耶里好一副伤心的样子,捂著小心臟表示自己受伤了。 江申嵐赶紧“嘘”了一下,“你可別说了,么儿惦记你,可给我哥他们醋上天了。我倒是能理解他们更多的是后悔难过自己不在身边,不是真的吃醋什么的……嗯,雾哥应该不至於小心眼到把你扔出去。” “哈哈哈哈没关係,扔出去么儿会把我捡回来的。” “你可別当著他们的面说,现在我看他们快要对『南哥』两个字过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维耶里伸出手,捏了捏江申嵐肉肉的脸颊。 “我当年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他笑著笑著,那眼泪就止不住了,“这一年,我很担心,我知道迟钟肯定是会让你们好好的,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你们出事……你们要是出事了,迟钟可能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江申嵐说,“现在还来得及。” 南维耶里苦笑,“可是我的小塞还在神殿。他们会猜出我的意图,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来得及。”他看著他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 南维耶里孤注一掷。 “我相信你。” 黎明破晓,长安最先进入白昼。 第139章 交代清楚 江申嵐在通讯器上摆弄了好久,才弄出开一个加密黑色通道,藏得很深的那种。拨过去之后对方不接,他只能等著,一等就等到了日出。 “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南维耶里扭过头,意识到江申嵐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他面前的悬浮蓝屏滚过去密密麻麻的编码,完全看不懂。南维耶里眨眨眼,看著猫猫从江申嵐身上跳下去,又扑到他身上继续窝著。 “您可算是联繫我了。”女人的声音因著电磁而有些模糊,南维耶里听不出来是谁。她好像跟江申嵐很熟悉,抱怨了两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种关头您都不联繫我”之类的。 江申嵐面不改色,“最近不方便通话。” 女人:“呵。” 她觉得自家神明越活越回去了。 “我很好,但是艾维亚顿並不好。迟钟被阿米瑞恩带走了,鹤衍伤得挺重,哎呦我的天差点就死了。这边查得很严,联邦北美分部的大领导来了很多,我准备带著得到的灵核回克洛斯维尔继续我的研究,那台探测器该升级了。” 南维耶里听著熟悉,他根据这些事情推断出人物,“任烟雨?” “呦?公开我了?”任烟雨私下聊天嘴上没个把门的,张嘴就来,江申嵐说她这是做实验做疯了心里已经变態了。 江申嵐低笑一声,“我又没私藏你,说什么话呢。南哥在我旁边,他可是把我卖了个乾净。” 南维耶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欸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想的,真没想到他是读心术啊……” “没事,现在看来,效果很好。”江申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阿隋和苍梧怎么还没有动静。” “神殿那边是半夜十二点,那些神不一定睡了,可能他们没时间。” “那好吧,先跟你聊,只要能赶上姐姐出手,应该还有时间。江申嵐捏了捏下巴,“也许我確实应该跟他们说说了,到时候你们好有个接应什么的,任小姐,你说呢?” “你终於不藏著掖著了?我都行,不妨碍我做实验就行。”任烟雨长嘆一声,“我好馋沈老师和齐老师的技术啊,他俩明明在灵核领域有这么大能耐,却偏偏一个喜欢研究飞机火箭,一个喜欢研究大炮。主君,神明大人,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俩搞来灵核部门啊。” 江申嵐:“我问过,他们不肯去。” 任烟雨:“这样啊……等会!你问过?!你认识?!” “沈辽,齐鲁,我哥。” “嗯????”任烟雨在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都没想明白自家神明怎么跟联邦核心研究人员扯上亲缘关係的,“亲哥?” “不是,但也是。”江申嵐记得淮苏说过他们是没有血缘关係的,“我们確实是一家人,他是我没有血缘关係的亲哥。” 有点乱,任烟雨捋了一下,然后手动刪除自己脑子里的废料,“我单是知道你找到你的家人了,没想到你的家人竟然是沈老师和齐老师,啊啊啊啊啊你要是早说,我能少走多少年弯路啊!” 江申嵐选择性屏蔽她的话,“我的家人不是一人两人,山海城,丛林,都是他们的势力。在联邦工作的,嗯……你能接触到的,应该就是沈辽和齐鲁了。也许云卿贵也能够著?” 任烟雨:“……你说的云卿贵是我们所有科研部门的顶头上司云部长吗?” “应该是的,他说他是科研部部长,大概是部长这个称呼吧,我觉得他挺忙的,到处飞到处开会。” 任烟雨深吸一口气。 好了,有主君这层关係,今年她向上申请资金绝对能力压其他部门! “沈辽的异能是金属元素控,云卿贵的异能是读心术,所以我劝你不要带异样心思去找他们。” 任烟雨的小心思存活两秒,被她主君掐死,“我知道了……读心术啊,还好我一般沉迷科研不想你,不然早就被发现了。不过,丛林?山海城?你父母是联邦总统吗你哥能这么厉害?” “安良笙过了年才三十二。”江申嵐无语,这傢伙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有,我没有父母,我有大概……”他顿了一下,道,“二十多个哥哥姐姐吧。” 任烟雨:“……” 任烟雨:“不是很能理解。你们拜把子啊?”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没有父母有二十多个哥哥姐姐,还不是血缘关係,除了拜把子她也想不出来其他的了。 这个不好解释,江申嵐这才觉得嗯確实不太对劲,“下次见面再细说吧。” “所以主君你这家人配置,你到底为什么会在神殿那么憋屈地待三年啊?” 江申嵐还没说什么,他感觉南维耶里有点emo,大概是又在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勇敢一点。 “这暂时没法说清楚,除了他们三个以外,淮苏你认识吗?洛之豫呢?” “淮苏不认识,洛之豫听过,那是我等触及不到的执政部门顶层大佬。怎么,这俩也是你哥?” “嗯。” “……”任烟雨说,“主君,以后你要是当总统的时候,记得给灵核研究部门多拨点钱,不枉费我追隨你一场。” “我对总统没有兴趣。”江申嵐笑道,“你要是在联邦过不下去,可以考虑来我家与辽哥和鲁哥面对面交谈。” 这真是太令人心动了。 任烟雨笑了好一阵,又绕回正题上,“异能狩猎局的学生们也没出事,我听到的消息是,他们准备分成两拨,一部分跟著楚章上校去销毁mercy的盘口,一部分要去帮上將。这些消息我需要传给神殿,也许他们会做什么防御措施,嗯,更多的是不会在意这些小鱼小虾。” “那些人要来神殿?” 通讯里终於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南宫隋只听了一点,问道,“上將已经到了?” “嗯,保守已经到据点了吧,不知道他们怎么往神殿里面去找迟钟的。” 南宫隋和苍梧作为神使,奔波在外居多,经营欧洲的一些地区,今日恰巧回来匯报任务討要资金,什么时候离开都隨他们心意,神明不管这些琐事。 “那我得赶紧跑了。”南宫隋长吁短嘆,“省得打起来波及到我。” 江申嵐问,“苍梧呢?” “我在。”苍梧说,“您有什么事吗?” “南维耶里在我这里,你们——” 通讯忽然断了。 江申嵐眨了下眼,蓝屏上出现很多红色的编码,他试著敲了几下键盘,发现没用。 “怎么了?”南维耶里没看懂。 下一秒,坐在这里宛若天仙游刃有余操控世界的江申嵐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下去,扭头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哥——” 他往楼下跑,这点应该是要做早饭了,江申嵐衝进餐厅直奔淮苏,“哥哥哥哥!救命!” 淮苏嚇了一跳,厨房里的江昼浙举著锅铲就衝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南维耶里是不是欺负你了!这个混蛋看我不揍死他!” 南维耶里在后面抱著猫:“……” 江申嵐把通讯器蓝屏划到淮苏面前,然后把投影键盘也划过去,眼巴巴地看著哥哥。 淮苏看了几眼,伸手开始操作,还能分出心跟他解释,“你这是被发现了,对方攻击了你的通道並定位你。加密通道做得有好多漏洞,你在通讯给谁,竟然会被联邦追踪。” 江申嵐狡辩:“我又不是天才,看一遍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淮苏:“看一遍?看谁?我?” “……”江申嵐光速道歉,“对不起哥哥。” 他就是,眼馋淮苏和林浮闽的黑客手段,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藉口討要学问,就自己胡乱看书,然后在淮苏操作的时候偷看。 “没事,我可以教你。”淮苏关闭了通道,並製造多个ip位址混淆对方的视线,把他引走,“好了。” 江昼浙挠挠头,看向南维耶里,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吃饭了。” 他真的道歉了!他都说吃饭了! 南维耶里:“……” 这傢伙应该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江申嵐鬆了口气,用自己那张漂亮的脸冲淮苏乖乖一笑,准备萌混过关,然后被淮苏揪住了命运的后衣领,“別走啊,你还没告诉哥哥,你在联繫谁呢,能被联邦追踪。” 如果囡囡表现没有异常,他就不问了,但是今天都撞到明面上了,淮苏觉得自己再不问,这小子能闯出滔天大祸。 家里的孩子加在一起,都不如江申嵐一个人闯祸的能耐。 “……我还能再开启这个通道吗?”江申嵐乖乖坐在淮苏身边。 然后扭过头跟淮安晚再三保证,“我没有干坏事,真的!” 淮安晚笑:“囡囡啊,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申嵐:“……” 淮苏试了一下,但是稍微一出手就引得多方攻击,他摇摇头,“等会吧,现在盯得正紧呢。” 燕锦安抱走了南维耶里怀里的猫,带它去吃饭,蜀奕渝从楼上蹦蹦跳跳地跑下来往南维耶里身上一跳,“南哥!来尝尝我哥他们做的饭!特!別!好!吃!” “誒好好好,么儿別摔了。” 淮苏解释说,云卿贵申请到联邦同意,带著物资去西亚支援执行官,他带走了左古陇等医疗人员。为了他的安全和去分担云卿滇的压力,云卿贵想办法把沈陌黑,岭琼玉和楚雾安排进了自己的队伍里,直接打包带走。 那就是人齐了。 江申嵐把自己的情报网交代清楚。 “我在联邦能沟通的人,最高级別的应该就是肖博士了。她是北美地下城的总指挥,虽然不怎么参与政治,但应该也了解很多。我们两个的关係只能说见面不打架,我卖神殿换她的一些消息。” 洛之豫笑呵呵的,“囡囡真厉害啊。” 江申嵐听不出豫哥是高兴还是有其他情绪,微微低下头躲开视线,“就那一个可以和政治圈有沟通,其他认识的都专注研究。任烟雨是我的神使,愿意跟隨我是因为我提供不同神明的灵核和钱,她的研究方向报废率极高,联邦一直不同意,所以她都是私下搞的。她能从她的家族里得到联邦的具体消息来交换。” “常年在神殿的两个神使,南宫隋和苍梧,他们比较自由,有人类的身份,也在神殿留下了印象。是参与金融贸易的,经常与人类有贸易往来,知道的事情不多。” “我还在一些黑色组织有人手。”江申嵐顿了顿,往淮苏那边挪了挪,小声说,“丛林也有……地位不高!” 楚湘吃一半,抬起头,馒头堵著嘴,眼睛睁得老大了。 江申嵐又掰著手指头数了几个不算小的组织,还有两个世家贵族,他想了想,点头道,“大概就这些了。” “你在丛林有人,怎么会不知道楚雾的名声?”洛之豫问道,“没想过跟他联繫吗?” 燕锦安苦恼地说,“可是我们根本不记得你们啊,我们连迟钟都不记得。” “湘哥,咱是不是该排查一下丛林的领导人了,省得有神殿或者联邦的內奸。”沈凇急忙跳过去那个话题,不想让气氛沉寂下来。 楚湘点点头,“確实。” 秦杉时问,“囡囡,你哪来那么多灵核?” “抢啊。”江申嵐眨眨眼,“就像艾维亚顿这次的偷渡人,神殿为了製造混乱会往外释放低级灵核,吸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杀死会,所以我放出去消息让人半路抢夺。mercy要是没动的话,就是我的人在动了。” 楚湘懊恼:“我们经营丛林这么多年还不如囡囡呢。” “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利益奔赴,信任度很薄弱的,他们隨时都有可能出卖我……的马甲。”江申嵐说道,“新约克以为他一直控制我,但是【幻境】之下真真假假他又能分清多少,我没有以真面示人,他们都以为是神殿找他们合作,一个个都非常积极主动希望得到神明垂怜。” 他不会黑客技术,是新约克卡著他不许他学,现在有机会了,江申嵐得给新约克搞个大的。 “真厉害。”江昼浙啪啪啪开始鼓掌,“囡囡真棒!” 蜀奕渝更加用力鼓掌,仿佛要跟江昼浙一较高下,“嵐哥!厉害!” 第140章 成神之路 洛之豫和燕霽初吃完早饭后回去上班。 云卿滇到达东欧与准备行动的时候,知会了一声。 大家几乎屏住呼吸,祈祷这次能够顺利,最少,最少,点点不要有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失败了。】 秦杉时顿时紧了下手,有些许衝动。 【你怎么样?】洛之豫迅速回话。 【有点严重,恐怕我需要坐一段时间轮椅了。哥哥,姐姐,我好痛。】 【三件事情,一,上將知道南维耶里在长安了。二,塞尔温我带出来了,但是被不明人员带走,应该是神殿的神使。】 【三……】她闭著眼睛,青兰背著她加快脚步翻过这个山头,云卿滇冷静几秒,说道,【上將使用了空间漩涡。鹤悯,没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云卿滇就没再说话了,也许是她那边情况非常紧急,顾不上交流了,他们都不敢再打扰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这三个消息无异於是惊天爆炸,炸得眾人难以在这几秒內回过神。 “发生了什么?”南维耶里紧张死了,“小塞不能出事了吧,我……” “南哥,你信我。”江申嵐按住他的手,“我已经跟苍梧和阿隋说了,你在我这里,他们会明白我什么意思的。所以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他们两个把塞尔温带走了。” “鹤悯没死?”齐鲁傻眼,“四五年了都没一点消息,他去哪了?连迟钟都没提过。” “鹤悯,没死……?”秦杉时呆愣住了,“不对,他死了,那个空间漩涡……墨空,人类,那个实验……” 唐晋原没听懂,“你说什么?什么实验?” “秦哥,你冷静一下,慢点说。”淮安晚把早上要吃的药放在他面前,“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 秦杉时拧著眉,双手拿著热水杯去暖他一年四季都冰凉的手,思绪乱成一团,他抬眼去看唐晋原,后者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腕,“不许使用异能,没有什么未来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南维耶里又没听懂,他悄悄伸手戳了一下蜀奕渝。 蜀奕渝扭过头跟他对视,眼底是一样的茫然。 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秦杉时一口气喝完了苦药,然后小口小口喝凉白开冲淡苦味。燕锦安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棒棒,抱著猫猫跑过去递给秦杉时。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 他把咬得咔咔响,“当年,联邦成立地下城时宣传出来的口號是【生命平等】,他们说会找到一种方法,把神明的神核提取出来,让神变成人,让这个世界,眾生平等……” 这个他们都知道,南维耶里也点头,“【生命平等】实验是地下城所有实验的核心要素。”他皱起眉,说出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个实验失败了,神核无法提取,不然我也难逃被提取的下场。” 他非常肯定地说,“我进入过地下城,人类研究出来很多东西,在【生命平等】下很多分支实验都成功了,比如说,灵核提取,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灵核,他们在寻找这个承受点。还有灵核使用的负面影响,神明长寿时间不同的原因等等。” “不,那成功了。” 秦杉时痛苦地闭上眼睛,“【生命平等】成功了。” “联邦对外没有公开的原因是,联邦高层无法亲自掌控神核。以人类之躯承受神核的人太少太少了,高层所有人都不合格,这不仅是对人类之躯的一个大挑战,也是对人类灵魂的一种筛选。他们不合格,所以提取出来的神核反而是作废了,完全没用了。” “等会等会,我没听懂!”楚湘捂住自己的脑袋,“不是说【生命平等】吗?那个实验不就是提取神核吗?提取出来了,为什么还是说失败了?” 说来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秦杉时说,那是他用【预知】看到的。 那是一个暴雨天气,他和唐晋原坐在窗边往外看,交谈著长安的地下排水系统和黄河通航的一些问题。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暴雨中而来,唐晋原眯著眼睛看,辨认了许久都没认出来,实在是看不清,大概是个女人吧看著头髮很长。他说这人好像是来找我们的,就起身准备下楼。 一边叨叨著这个时候谁来了,自家人不会淋雨回来的,难道是乡里邻居谁出事了,一边拐弯去了趟卫生间拿乾净的浴巾,做足了准备。 秦杉时也下楼,今天家里没人,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夏季的暴雨就是这么突然一阵,指不定什么时候停了。 门铃响了,唐晋原急忙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秦杉时倒了热水,看著唐晋原站在门口没动静,他踩著拖鞋走过去,问他谁来了,站在门口乾什么快进来啊。 然后他看到了迟钟。 那杯热水差点掉下去,秦杉时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哆嗦,把水杯放在玄关的台子上,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回来了? 鹤悯呢?孩子们呢? 那头长髮湿透了,凌乱得沾在脸上,身上的血被暴雨冲刷下来,但是仍在往外流,混合著雨水被稀释成粉红色。这么多年他的模样依旧没变,但是脸色惨白得极其嚇人,嘴唇没有一丁点血色。 他的大红色古装破破烂烂的,露出溃烂的伤口,唐晋原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他赤著脚,一个贯穿伤就这么显露出来。 唐晋原可算是回过神了,近乎尖叫,飞速把迟钟带进来,手忙脚乱地去浴室放热水准备乾净衣服,又喊秦杉时快点去煮薑茶,他要联繫其他人快点回来,迟钟喊住他,让他別告诉其他人。 迟钟要说正事,十万火急,拒绝了去洗个热水澡的提议,他坐在沙发上试图治癒他身体上的伤,但是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没有能力让伤口癒合了。被水泡了这么久,很多地方都发炎鼓脓,疼得厉害。 唐晋原急得不成样子,又是指责他不爱惜自己,又是说家人可以帮忙你不要一个人扛,提著医药箱要给他的伤口上药,但是迟钟连这个都拒绝了。 怎么在外面闯荡这十多年给自己搞一身伤啊?秦杉时坐在一旁,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是他已经懟了迟钟这么多年了,迟钟都习惯他某些时候的阴阳怪气,现在完全免疫,开口就往外面丟炸弹。 地下城被我炸了。 秦杉时至今都记得迟钟当时的落寞和难过,是迫不得已才回来找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里面,有很多人,神……阿悯在里面,景宝也在,我没敢回去看囡囡他们,人类救援队跟我说刚刚又来了一批神明,我不知道,我没控制好自己,地裂开了,岩浆涌了上来,到处都是爆炸…… 他说得语无伦次,眼眶红得厉害。 人类的【生命平等】成功了,苏埃伊里的神核被提取了出来。 我以为一个眾生平等的世界就要到来了,我甚至在说服自己接受死亡,你们短暂生命的死亡,我活了这么多年终於可以死亡,我都想过大同世界有多美好了……我,我,我还是,低估了人的卑劣。 【生命平等】是假的,更高级的一层指令,是【成神之路】。 人类要成神,神核被提取出来,接下来就是移植到人类身躯中。 但是【成神之路】失败了,高层人类的体质没有一个合格的……不是体质问题,是灵魂,神核跟灵魂有关係,人类的灵魂承载不了……有的可能,也许……我见到那个孩子可以,天生阴阳……不对,不对,我也说不清…… 秦杉时把水杯递给他。慢点说,迟钟,你想告诉我什么? 迟钟抿了口热水,勉强把颤抖压制下去,他闭上眼睛缓了缓。人类无法满足自己成神的欲望,就会將神明赶尽杀绝。北美异能基地马上就要被毁掉了,里面的所有神明都会死,囡囡,锦乖,么儿……我救不出来,还会牵连你们,寿命会被发现,绝对会的,他们不会放过你们,他们不会再留下神明了…… 因为【成神之路】的渴望,人类才会暂时留下神明,关押他们。 现在【成神之路】没用了,那么神明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们要杀,要清洗,要彻底毁掉这些定时炸弹,免得再煽动信徒造反。 唇亡齿寒。 外面的异能者死光了,联邦就要大力排查內部的异能者,舆论譁然,社会衝突不断加剧,总会被发现的。 迟钟保不住燕景云他们,甚至害怕因为寿命长而被发现的家人们也因此丧命。 我不害怕死亡,我甚至渴望死亡结束自己漫长无比的生命,五千年啊,秦杉时,这五千年太难熬了……我孤身一人的时间那么长,那么长,我已经没有办法想像没有你们的日子我该怎么活了…… 唐晋原的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他意识到不对,想质问什么,但是秦杉时暗地里掐了一下他的手,让唐晋原止住了话头,把疑问全部憋了回去。 你等著。他用眼神威胁。 秦杉时假装没看见,继续说,“我把预言的事情告诉了迟钟,后续他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地下城爆炸晚了几年,后来还是炸了,然后是异能基地爆炸,神明全部自由,异能狩猎拉开帷幕。” 眾人的大脑有些宕机。 “……所以,异能基地的存在,是因为人类想要得到神核而打造的监狱,不然就是我们下地狱。一旦发现无法拥有神核,那么他们就会以得不到就销毁的愤怒直接屠杀神明。”江申嵐迅速捋清楚了事情,“这些跟鹤悯有什么关係?” 淮苏推了推金框眼镜,“我们一直以为鹤悯战死异能狩猎中,因为那场战爭真的死了不少神明。他的死亡就意味著【空间漩涡】的消失,神殿这三年也没有使用过他的力量,更加佐证了我们的想法。” 神殿哪怕没有让燕景云他们出过面,但是江申嵐的【幻境】灵核经常能让联邦吃大亏,他们也確定孩子们还活著。 “但是上將使用了空间漩涡。”淮安晚轻声说,“要么,鹤悯没死,一直被人类关押囚禁。要么,鹤悯已经死了,但是他的神核被提取了,也成功植入了人类的身体里,所以上將才能使用灵核。” 上將用过很多异能,鹤衍提过这点,所以闪耀一定是人类。 “迟钟晚了几年才炸地下城,又炸了异能基地释放神明,是不是意味著【成神之路】成功了?”江申嵐都不知道自己该担忧这个实验成功还是失败。 成功,神明被提取神核。 失败,神明被赶尽杀绝。 淮苏看向南维耶里,问他,“神明被提取了神核,会死吗?” “……会。”南维耶里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他苦笑道,“因为苏埃伊里死了。” 他真的没想到,迟钟身后还有拥有【预知】能力的人。 他更没想到,迟钟就算已经知道了【预知】的未来,苏埃伊里会死於人类之手,他还是选择了他的死亡。 苏埃伊里,你如果知道迟钟有能力救你一命,你会不会后悔当年满心算计地抢走他的孩子。 南维耶里想了想,他觉得那傢伙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鹤悯。”江昼浙呢喃著他的名字,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让他活著。鹤悯少年时带著拯救华夏的梦想轰轰烈烈地砸碎了封建帝制,却在未来迷失在了无尽的利益之中,间接导致淮金陵的死亡。 淮苏的眼神很平静,討论鹤悯的事情已经没有当年的声嘶力竭了,“我们先按照鹤悯没死做假设,联邦可能把他藏在哪里?” “应该不在联邦大厦,任烟雨是灵核研究员,她没见过。”江申嵐排除一个地方。 齐鲁点头,“联邦大厦我几乎都转遍了,除非总统变態到把鹤悯囚禁在他办公室……等会,总统应该不至於这么变態吧?” 他觉得安良笙是个正常人,不覬覦灵核。 但联邦似乎不是什么正常东西。 “这事交给豫哥,顶层区域只有他有资格进入。”淮苏直接抬手按住耳边,三言两语交给洛之豫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 蜀奕川的通讯忽然响了。 “上级下达指令了,让我们过去集合。”他看向南维耶里,“藏好,等我消息。” 第141章 鹤悯 预知的事情,只有秦杉时会记得。 所以他说真话假话,其他人也无法辨別出来。 迟钟还说了一句话,但是秦杉时不会告诉任何人了。 ——“我不会让神核浪费的。” 所以在收到鹤悯战死的消息,秦杉时知道他的神核还在,一定还在人类手中。 他去逼问墨空那次,是孤注一掷地赌在司令长手中,四年前墨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上司令长的位置掌握军机大权,绝对是有充足的底气。 一个游离在政治漩涡之外的墨家小公子,不会得到资深政治家的支持。 但如果墨空拥有神核,那这一切都能另说。不管是空间漩涡还是元素控冰,都能令联邦高层倾向他。 可是秦杉时一直以为鹤悯死了。 只有鹤悯死了,他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算计一切。 南维耶里也佐证了他的想法,被提取神核就是死亡,鹤悯的神核在墨空那里,所以鹤悯一定死了。 是点点不清楚地下城的事情,才认为鹤悯活著,让闪耀有了灵核。秦杉时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便对大家试图找到他的想法不发表意见。 反正是找不到的。 只要过段时间大家忘记了就好了,时间总能抚平一切。 秦杉时闭上眼睛,身子往后倒,亏是坐在沙发上,不然能把唐晋原嚇死。 唐晋原发现他脸色不好,扶住秦杉时靠得舒服一点的察觉到他出了很多虚汗,浑身无力,好像全凭著一口气撑著才没有晕倒。 “老秦?” 唐晋原感觉他紧抓著自己的手一松。 “秦杉时!” 齐鲁和淮苏立刻冲了过去,只见秦杉时猛地抓紧了胸前的布料,身子往前倾,见此状况齐鲁抬脚一勾,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顺滑地飞过来。 秦杉时把刚刚喝下的药和早上吃的不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喘著气,肺部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呼吸仿佛怎么都传递不了氧气,脑子和胸口一样都泛著痛苦的疼痛。 “秦哥,你坚持一下!” “秦……” 好多声音从他耳朵里钻进去,秦杉时听不真切了,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视线天旋地转一片模糊,黑暗侵蚀又褪去,仿佛时间在眼前交替。 他看到那日鹤悯的声嘶力竭,青年混乱地將书桌上的东西全扫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鹤悯几乎字字泣血,將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委屈和难过摊开了摆在他们面前。 ——“是你们偏心。” ——“你们一直都不喜欢我。” 鹤悯抓著迟钟的衣领质问他,“我原本只是以为我不是从小养在你膝下的,我是外来者,所以你不喜欢我……可是鹤衍跟我一样啊,迟钟,迟钟,你不能这么偏心!” 迟钟那段时间常年奔波在外,对鹤悯的关心实在是少的可怜,后来又发生了其他事情……府里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对鹤悯怠慢了许多。 家中年长者总是外出,秦杉时最为话语权最高的人,知道自己不喜欢鹤悯,就儘量避著他,眼不见心不烦,也导致下人的怠慢更甚。 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长安管不住他,这小子到处乱跑。迟钟忙著处理清帝国与外来者的事情无暇顾及,等回过神时,那个被他们选择性忽视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可以与他们抗衡的程度。 清帝国覆灭,鹤悯的帝国崛起。 秦杉时也跟迟钟吵过,两人因为要不要儘早杀了鹤悯而爭执,迟钟说他连沈辽楚雾云卿滇都能收养,只是太忙没时间陪著鹤悯而已。 不知道后来迟钟说过什么,鹤悯同意了那场鸿门宴,而后,他的帝国正式宣布灭亡,人类联邦真正统治东亚。 ——“小秦,你能接受阿辽,能教化小雾,能试著与点点友好,为什么这么偏见鹤悯呢?” ——“可明明是你討厌他。” “明明是你討厌他,还装作关心……”秦杉时喃喃自语,“到最后,他还是死了。” “迟钟,你到底是比我心狠。” …… “睡下了。”唐晋原关上房间门,“这次不是异能的反噬,是悲慟过度,加上这几个天操心外面的事情,没怎么睡好,引发心悸。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 “悲慟过度?”齐鲁挠挠头,“因为,阿悯吗?” 淮苏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鹤悯那孩子,很难说,迟钟对他情感淡漠,却把鹤衍抱在身边细心养著,很少过问他的情况。秦杉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把鹤悯按在府里不让出去,其他都不问不管。 而他们当时在外面又忙,形势极其紧张,自然是顾不得那孩子。 直到鹤悯浩浩荡荡地掀翻清帝国,以绝对的力量站在了迟钟身边,成为东方的主导神明。他们才忽然发现,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一点都不把迟钟这种过家家形式的家人放在心上,按照以往惯例,鹤悯应该清扫帝国內其他神明了,只不过是看在迟钟面子上,暂时按耐不动而已。 “秦哥绝对瞒了我们很多很多事,他跟钟哥在书房商量私事的时候都不带我们。”齐鲁这个时候真的很想点根烟舒缓一下,但是他摸不著,也不敢在他哥面前点,“悲慟过度……我没想过他会难过成这样。” 淮苏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后面两人跟上他。 “豫哥最为年长,被迟钟抱走的时候已经七八岁了,我比阿霽大几个月,不过都三四岁,神明生长慢,刚会走路,我们三个只有豫哥记事。”唐晋原和齐鲁並肩,长发扎成低马尾在身后晃,“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秦杉时。” 齐鲁比秦杉时小几岁,等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哥哥们都能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了,“有什么问题吗?” “豫哥跟我说过,他让我別告诉其他人,在老秦没承认之前,你们也烂肚子里。”唐晋原叮嘱道,他真是被磨得心里痒痒的,这个该死的秘密需要有人分担痛苦。 齐鲁:“要不你別说了,哥,我这嘴,不好使啊。你要是憋的难受找老苏去,淮苏脑子好,他一定能承受住。” 说完齐鲁就一溜烟跑了,窜得贼猛。 淮苏回过头。 唐晋原揉了下鼻子,“阿苏啊……” “洛之豫怀疑秦杉时是一个宿慧的人。”淮苏眼都不眨得將唐晋原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句话总结出来。 唐晋原:“……豫哥跟你聊过?” “他在心里憋得难受,想跟人探討一下,你跟秦哥走得近,齐鲁性子跳脱,所以他跟我说了。”淮苏推了下金框眼镜,“不清楚霽哥的情况。” 大概燕霽初不知道,他小时候跟齐鲁一样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过是后来战场经歷多了,变得沉稳了。 “宿慧……” 宿慧,与生俱来的智慧。 也可以说是有前世的记忆。 唐晋原咬了下嘴唇,“豫哥这么一提,我也感觉到了,天生宿慧啊……” 淮苏平静道,“这有什么关係?他不会伤害我们,这就够了。” “……你倒是很看得开。”唐晋原没想到淮苏这么平静,他揉了下脸,“宿慧,前世,这就说明他死过一次了。我很担心他会因此对死亡没有恐惧心理,我怕他乱来伤了自己。说多少遍不许用异能不许用异能,这傢伙就不听就不听,给我气的啊……” 淮苏听他开始抱怨秦杉时嘴上说著好好好,实际上一点都听不进去劝,气得他每次都想揍他,但是一拳就得求他別死,唐晋原也下不去手,哎呀你说这人现在都快两百岁了,再加上前世一百年,三百岁的人了都不知道爱惜自己balabala…… “他捨不得死。”淮苏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放心吧,晋哥,他捨不得你。” 淮苏说完就往前跑,和齐鲁一个样。 唐晋原:“?” 什么叫捨不得我? “淮苏!你跟江昼浙学坏了!”唐晋原留在原地气愤地捶了下墙,而后又笑,很无奈的那种。 洛之豫也是担心,秦杉时的宿慧会不会让他不怕死,当然事实也证明这傢伙好像真的不怕,天天用异能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看得洛之豫心惊胆战,真想拿异能抑制器给他锁了。 去年那次,他使用异能,预知了囡囡和么儿会出现在临禾市。家里人猛往那里跑,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囡囡和么儿忽然现身长安,要不是迟钟恢復,还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燕霽初带头强攻,进去一看,好傢伙,自家娃娃,他能发疯。 所以唐晋原每次说,你的预知不一定准,也许就是蜀奕川没回长安的蝴蝶效应,稍微有一点偏差未来都可能不一样。 他一直说没什么未来是我们接受不了的,战爭时期都能相互扶持走过来,更何况现在。 奈何这傢伙就是不听。 唐晋原非常同意洛之豫的想法,拿异能抑制器给他异能锁了,让他再用! 走到楼下,齐鲁已经安抚其他人说没啥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寧回和江昼浙把垃圾桶什么的收拾了一下,开窗通了通风,喷了些香水,又完美地恢復原样。 “晋哥,我想知道鹤悯的事情。”江申嵐说,“我完全不记得他了。” 燕锦安和蜀奕渝点头。 “那我说以前的事情,南维耶里先生可以给我们讲讲后面的事情吗?”唐晋原用笑容安抚他们。 南维耶里比了个“ok”的手势,“不用喊先生,单字一个南也行。迟钟是这么喊的。” “哦好,小南。” 南维耶里:“……?” 他刚才好像没说“小”字。 蜀奕渝拽拽他的衣服,说悄悄话,“晋哥都快两百岁了。” 南维耶里:“……这能叫哥?” 这得叫曾爷爷吧? 小南就小南吧,迟钟偶尔也恶趣味地这么喊,喊阿米瑞恩小米粒穗儿,结果被法布恩听到了,米粒这个名称算是彻底焊阿米瑞恩身上了。 “鹤悯出生在二十世纪伊始,大概有七十年了吧,记不太清了。他被迟钟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六七岁了,没听他们提起过以前的生活。那时候我们都长大了,在外面奔波,秦杉时经营长安这个大本营,也很忙,顾不上鹤悯吧……总之,我都不记得阿悯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唐晋原很认真地回忆,但是他和秦杉时通电报书信都不提起鹤悯,回去的时候会看一眼,但是情感不多,吃穿上不亏待就是了。 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收买了下人,自己往外偷跑,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孩子,竟然能拉拢起来庞大的信徒群体,建立自己的政权,各地煽动起义。 他跑得快,在人类中只联繫那几个领头人,他们晃神还没发现是他搞得,轰轰烈烈的革命就推翻了清帝国。 鹤悯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人类以他为首,其他人在外面的时候不用自己的神明身份,所以根本没办法阻止他,顺应歷史趋势他应该要把所谓的家人全部清扫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迟钟放弃兵权,换家人活命。 鹤悯同意了,他把家人们关在长安府邸,成为东亚的话事人。 后来啊,战火四起,鹤悯忙得团团转,迟钟一点点要回自己的权力,派他们再度出去抵抗外来入侵者。 迟钟在东北坚决抵抗,死守黑土地。敌人调转兵力直攻魔都,鹤悯战败重伤后退,迟钟千里迢迢从东北赶回来迎敌,他的身体损耗很大,遭受重创昏迷不醒。人类带著他们一路后撤,撤到了巴蜀地区。 说到这里,唐晋原小心地看了眼淮苏的脸色。 江申嵐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到淮苏的手在揉他的脑袋,以往囡囡会悄悄躲一下,然后淮苏就会收回手。 这次他没躲,主动往淮苏身边靠了一点。 “鹤悯和迟钟撤走了,淮金陵死守城池等我们支援……兵力都在鹤悯手里,我们组织平民百姓,发动一切力量,去救他。” 佐藤本阳想要一鼓作气往前推,被鹤衍带人打了过去,死伤无数,那一日的长江都是红色。 江申嵐低下头,“淮金陵死在了那个时候……” “金陵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淮苏说,“我们还是胜利了,鹤悯和阿衍组织了两股力量,我们取得了胜利,比预想中的损失要小一些。不过后来就是內部纠纷,鹤悯和迟钟吵架……我们伤的太重都没参与,阿衍给我们治伤也没太管,人类也掐架。” ———— 新群,之前有点事情。 1022048216 有意向的可以加入聊天哇,比心/ 第142章 不要为难我 “后来,迟钟不知道跟鹤悯说了什么,鹤悯妥协了,他放弃了帝国,內外用了几年的时间平定一切,然后人类联邦正式成立。”淮苏一边回忆那风雨飘摇的过去,一边和燕锦安摸猫一样抚摸著江申嵐的脑袋。 “那几年閒下来了,我们养伤恢復,不怎么与鹤悯见面,只能算是相安无事吧。而迟钟在奔波审判庭的事情,他最后拼死杀上了东瀛岛干掉了高层领导,还有东南亚各个地区,他建造了天然又人为的东方防御,用来保护人类联邦。” 江申嵐听懂了,“他杀东瀛岛,东南亚,是为了给人类联邦统一世界铺路……迟钟为了人类做了这么多啊。” 蜀奕渝更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人类要这么对他?” “问的好。”江昼浙吐槽道,“我也好奇人类这群白眼狼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寧回继续说,“只是我们內部达成和解帝国消失,实际上还没有,人类联邦与帝国同时存在了一段时间。直到钟哥布下鸿门宴送我们出局时发现那些傢伙抢走了你们,他们两个人离开了东亚,帝国正式崩溃。” 燕锦安抱紧了猫猫,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声不吭,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处,好像在发呆。 齐鲁看著心疼极了,又在心里骂燕霽初你个木头疙瘩都不知道给孩子一点安全感,伸手把燕锦安揽住,大手按著他的肩膀。 “哥。”燕锦安扁嘴,“你好重。” “……” 齐鲁好像掉色了。 燕锦安仰起小脑袋,手动把齐鲁的姿势改变一下,拿了个抱枕塞他怀里,然后拍拍打打,给自己造了个窝,抱著猫舒舒服服得窝进去。 燕霽初常年保持高强度训练,肌肉硬邦邦的,燕锦安往他身上靠的时候都硌得慌,所以这一套做得行云流水,都给齐鲁看傻了。 “……你挺会享受啊。”他点了点燕锦安的鼻尖。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猫咪叫了一声,窝在燕锦安怀里闭眼睡觉。 现在轮到南维耶里讲过去了。 “他们来到欧洲,先去找的阿米瑞恩。那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迟钟和鹤悯两个人跟欧洲十多个二十多个神明干了一架,打得很惨烈,差点把阿尔卑斯山的山头给削下来。苏埃伊里赶过去把迟钟和鹤悯救了回来,带到涅瓦格勒养伤。” “鹤悯那时候真的很……”他捏著下巴思考几秒,“沉默寡言。” 那时候南维耶里对他兴趣不大,因为鹤悯跟他们的理念不同,苏埃伊里商討事情的时候他不参加,有手下守著他照顾燕景云和燕锦安,事事匯报给苏埃伊里。 他没怎么关注,多的都是因为迟钟才去看他,鹤悯很少说话,不发表意见,也轮不到他出去做什么事情。南维耶里对这傢伙的印象真的不多。 只是觉得他的异能很好用。 南维耶里对东亚了解不多,距离太远了,收到的消息又落后又不全。他一直以为鹤悯就是这么个沉默的性子,这还挺好的,毕竟苏埃伊里那傢伙掌控欲那么强,少说少错,鹤悯只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能给迟钟减轻不少负担。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东欧,到西欧,他像是迟钟的影子,紧紧跟隨,又毫不起眼。” 南维耶里讲的鹤悯,和大家记忆中的鹤悯一点都不一样。 他过去张扬,大权在握,占有欲极强,冷酷无情,和歷任帝国神明一样,想要把境內神明赶尽杀绝,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但是在南维耶里口中,他沉默,不插手任何事物,不再试图掌控迟钟,成为了他的影子。 “江申嵐被送去了地下城,他的异能危险係数太高,人类想要提取他的神核。鹤悯强行跟著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鹤悯了。” “再也没有?”江昼浙提高了声音,“那异能狩猎,那时候你也没见过吗?他什么时候死的?” 南维耶里陷入了沉思。 什么时候確定鹤悯死亡的呢? “异能狩猎末期,我们因为要毁掉人类的核心资料库而返回了异能基地,我记得当时缴获人类的信息是异能基地储存著关於我们的生物信息链和针对我们个人的异能无效化武器,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返回。” “人类启动了自毁程序。” “迟钟的空间门跨越了整个大西洋,將我们送到了欧洲,却在最后一刻,他被人类拽走。空间门关闭,我们回不去,也不知道迟钟那边的情况。当时的神明数量……比现在少一点,后来我们又返回北美搜寻了一番,我记得金朝,莫斯克温,埃米尔,瑟伦,还有一些神都是后来被找回来的,而欧珀儿和玛伊雅弥是他们衝进人类基地里救出来的。” “成立神殿,其他找不到的神明,全部默认死亡。鹤悯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都以为他死了,迟钟身上有阿米瑞恩的能量,那傢伙一直坚信迟钟没死。” 楚湘说,“所以,只是默认?” 他苦恼地扒著沙发扶手,“我们好像也是默认他的死亡……”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楚湘感觉好难过,“我想找找他……” “这对你灵魂的损伤很大。”寧回垂眸,“如果雾哥在这里,他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更何况,这都四五年了,你去找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楚湘蔫噠噠的,寧回说得有道理,他耗费能量去往生湖寻找,这四五年过去了,能找到蛛丝马跡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再加上他灵魂出窍身体空缺,孤魂野鬼来抢夺,会让他更加虚弱。 到时候楚雾又要生气了,他哥能憋著一个月不搭理他。 楚湘连连嘆气,“好吧。” 钟錶滴答作响,客厅忽然安静下来。 江申嵐又捅咕淮苏,“哥,你看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再试试。” 淮苏看在他坦白的份上,伸手接过他的通讯器再次尝试开启通道,这一次藏得深深的,让联邦发现不了。 他的镜片折了一部分光,眉眼低垂,冷漠疏离感扑面而来。 江昼浙就喜欢看他这样,撑著下巴仔细欣赏。 “主君?” 任烟雨还是最先连线上的,她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没有人监视,所以比较自由,“之前怎么忽然掛了?” “通道做得不好,被联邦攻击了。现在没事了。”淮苏比江申嵐先开口,他轻轻瞥了一眼囡囡,让他不许说话。 淮苏平日在家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也能跟家人们开两句玩笑,但是他在联邦当官干著混黑的事情,那威压感一上来,江申嵐和江昼浙都得缩缩脖子。 “您好,任小姐。” 任烟雨顿了顿,在聊天和掛通讯之间选择卑微地聊天,“您……您好,请问您是?” 我主君没被你揍吧? 应该不能,她觉得只要不是瞎子,就能被主君那张脸哄好。 “淮苏。” 任烟雨在跟江申嵐断了联繫的时候就上网搜了一下淮苏和洛之豫,確认两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是她够不著的大佬。现在一听这名字,再加上自家主君一个字都不敢说的情况,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南宫隋终於加入了聊天通道,“主君?” 江申嵐马上道,“阿隋,塞尔温怎么样?” 南维耶里竖起耳朵听。 “很好,我们三个现在在一起。”南宫隋苦哈哈地说,“我不知道神殿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跑走,主君啊,我现在真的需要救命了。” 没能力开战机,倒是可以开跑车,他们俩就是开跑车回来交代这一年的绩效的。 苍梧在驾驶位,连导航都没开,生怕新约克发现他们离开的莫名其妙而通过卫星捕捉。 南维耶里骤然鬆了口气。 塞尔温盯著通讯界面看,他真的很想说话。 苍梧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把通讯器从手上摘下来丟给他。 就在这时,南维耶里的声音传出来,“小塞?听得到吗?” 塞尔温一下子红了眼眶,他用家乡的话语说,“听得到。” “嚇到你了……事发突然,我没办法提前跟你说一声,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南维耶里浑身都放鬆了下来,用他们那里的话回他,其他人都听不懂这小眾的语言,“跟著他们走吧,他们是江申嵐的人,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不管外面的传言是什么样的,等我去找你。” “好,好……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乖乖的,我等你来找我……” 就像在神殿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南维耶里实力强大,所以阿米瑞恩总会派给他一些任务出去,或者是领队往哪个方向进攻。反正塞尔温被按在神殿里哪也去不了,南维耶里是不会造反的。 日日夜夜,他望著远方,翘首以盼。 好像只有南维耶里回来了,他才能真正的呼吸一样。 “景云他们还好吗?”放鬆下来了,塞尔温又想到一年前消失不见的朋友们,他听到南维耶里说这两个人是江申嵐的手下,顿时意识到他们四个应该都平安无事,那真是太好了。 “还好,大家都还好……”南维耶里抬眼看向燕景云,也许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淮苏把通讯器拿回来,然后瞥了眼江申嵐。 江申嵐立刻会意,“南宫隋,苍梧。” “在。”二人齐声道。 “越过地中海,去尼罗河三角洲,找华启也行,找山海城也行。如果是华启,就说是林浮闽让来的,如果是山海城,就说是云卿滇让来的,明白吗?” 南宫隋和苍梧对视一眼。 主君什么时候跟这俩组织有交集了? 主君投靠人类了? “明白。”南宫隋应道。 “你们两个的灵核碍事吗?”江申嵐皱了下眉,可別是神殿控制的,不然自爆了怎么办。 南宫隋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我的灵核是尊主的【吞噬】,把法布恩的飞弹吞噬掉了,然后苍梧的灵核是从烟雨给的【爆破】,正好偽装爆炸。烟雨说那颗【爆破】灵核已经经过了那个神的手,不会被山海城的神明控制。” 说到山海城,南宫隋忽然意识到这个人让她去山海城找救援,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直在听的任烟雨:“……” 淮苏缓慢把视线放在江申嵐身上,挑了下眉。 但是他还没功夫管叛逆弟弟,“行,没事就好,掛了。” 南宫隋:“……” 她看向苍梧:“主君偷山海城的灵核给我们,不会有事吧……” 苍梧也挺担心的,但是一年前他混进那座庄园跟江申嵐交流的时候,山海城城主都发现他了,还没有揭穿。 反正他觉得当时主君的情绪不像是害怕。 比神殿好多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不管自家神明了,他多有能耐他们仨都很清楚,在神殿层层监控之下还能跟他们保持联繫和交流,现在又能跟山海城和华启混,也许明天一睁眼,主君飞黄腾达成联邦总统了。 塞尔温还是比较担心的,他了解的又不多,“江申嵐怎么跟山海城认识?” 苍梧思索:“山海城城主是他姐姐,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喊的……” 塞尔温:“?” 淮苏掛断通讯,就见江申嵐麻利地交代一切,“山海城公开的异能只有新儿是强攻击性的我就向她要了一个b级灵核在放学路上给了任烟雨由她转交苍梧他们保平安。” “你冲新儿要,也是因为新儿不会问你做什么吧。”淮苏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江申嵐捂住额头。 其他问谁要都会问一句做什么,江申嵐虽然会糊弄他们,但是保不齐透露给淮苏。祈新是妹妹,听哥哥的话,被江申嵐三言两语糊弄住,也觉得是件小事没必要提起。 哥哥一定有他的想法。 祈新对外凌厉冷漠,但是对家人没有防备心,完全是被江申嵐忽悠晕了。 淮苏闭了闭眼深呼吸,他发誓从今以后要看紧囡囡,再这么放任下去,这小子得掀翻了天。 但是,他又从蛛丝马跡中,回过味了一些事情。 淮苏伸手揉了一下江申嵐被弹红的额头,“你把你的底盘告诉我们,是想换南维耶里一个信任吗?” 南维耶里睁大了眼。 “……有一点。他是在神殿为数不多对我们好的人了,哥哥,別为难他。” 江申嵐扭过头看向南维耶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我们好好的,就像迟钟所希望的那样。 第143章 任烟雨 ——北美—— 任烟雨看著不由分说被掛断的通讯,挑了下眉。 然后她又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年,我到底为什么没有发现? 任烟雨转了转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眸色情绪微变,起身往外走。 她要去找鹤衍,把话问清楚。 因为担心弟弟才来医院,被任天青以这里危险的藉口推回研究所,她拿著那些灵核把自己关进实验室里开始对异能探测器升级,分析波动频率记录进去,忙活了十几个小时。 回到房间打开通讯一看,江申嵐联繫她了。 迟钟遭遇袭击的时候差点把她急死,左等右等不见自家神明的动作,她沉迷实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来通讯。 研究所距离医院有一段路程,她开著车,开始回忆迟钟当年交代的事情。 任烟雨从小展现出高超的科研天分,家里人把她往生化研究员培养,结果她转头进入地下城,要解开灵核的奥秘。 她进了地下城,长辈再不满意,也不可能从人类联邦手里把孩子要回来,家里念叨不了,她就完全没有节製得沉浸研究中。 任烟雨在参与研究分析了灵核对人体的负面影响之后,意识到灵核虽然能够赋予人类强大的能力,但是背后明码標价的代价也是不可小覷的。 衰老。 使用灵核会加速衰老,相当於透支生命。 但是歷史上数不胜数的神使都会因为各种问题而暴毙,更多说法是人承受不了灵核,原本能够承受的人,也会在一次次使用的时候消耗自身,变成无法承受的体质,然后在一次索取使用的时候,和那些本来就就不能使用灵核的人一样,暴毙身亡。 从来没有人把这当成一回事,大家都习以为常。 任烟雨以前研究的是,分出灵核对神明有没有什么影响。 但她不是神,研究不出来,检测神的反应,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神核与灵核最本质的区別在於,神核消耗的能量可以再恢復,它有再生的能力。 而灵核消耗完就是消耗完了。 这个课题进行不下去,任烟雨及时止损,换了一个,她要研究神明为什么能永葆青春。 不是长寿,就是永葆青春。 法布恩和格里斯这么大年纪了,完全看不出来衰老的样子,甚至可以说都看不到中年人的样子,他俩连期都没过去。 如果是长寿,这么多年,人类应该能看到他们逐渐进入中年,再逐渐老去的样子。应该是有这个过程才对的,可是他们一直都是最年轻最强大的状態。 课题越研究越歪,任烟雨一点点歪到,神明为什么能发现神使死亡。 那时候任烟雨的试验对象,是迟钟。 她每天抱著各种仪器研究,迟钟都快看不下去了,“你好歹睡个饱觉。” “睡觉太浪费时间了。”任烟雨掛著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厌其烦地继续。迟钟脾气真好,在他身上抽血实验都不闹腾,可是省了任烟雨好大的麻烦,所以平时也能沟通两句。 “神使没用完灵核的能量却死亡时,灵核会重新凝聚出来,神能感应到,远程控制爆炸,收回剩余能量。或者灵核融入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期间无视空间阻碍,任何防御都无法阻挡。”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任烟雨念著课题,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到底怎么感觉到的?我要是神就好了,哎呀——” 旁边吉思菲抬了下眼,问道,“你要是神,你会做什么?” “那当然是把我这么多未解之谜都解开了!”任烟雨拍了拍自己的文件夹,“这么多——我真的好奇死了。” “不能成为神,但是可以成为神使啊。”迟钟隔著玻璃冲她伸手,“你敢吗?” 任烟雨:“人还是要有一点求生欲望的,等我死到临头了再试试吧。” 后来地下城真的快要走到尽头了。 神核提取成功,但是无法移植到人类体內。 高层吵架碍不著任烟雨的事,她继续自己的实验,但是吉思菲开始劝她离开了,“如果移植无法成功,地下城会被关闭,异能基地也要被毁掉。很多核心科研人员都有可能被灭口,你是任家小姐,主动离开他们不会为难你。” “那你去哪?”任烟雨好像从来没问过吉思菲的家庭背景。 “不知道啊……”吉思菲望著迟钟的背影,“能活就活,不能活,我想知道关於灵魂的秘密。” 灵魂? 任烟雨觉得吉思菲不应该在人类物理地下城实验室,应该去找玄学的老头子求仙问道。 迟钟在地下城相对比较自由,苏埃伊里死后,他反倒是被关了起来,哪都不许去。 任烟雨也看到了地下城风雨欲来的暗流涌动,她想了很久,放不下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但是她最后想救吉思菲一命,想活的人要活著,至於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地狱是什么样子,她可以託梦告诉吉思菲。 但是她找不到吉思菲了。 任烟雨转了一圈,最后到了迟钟的牢笼,里面的困兽望著外面,黑眸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要灵核。”任烟雨打开了门,“我想要知道秘密。” 迟钟看著她,没有拒绝,伸出了手。 “神核与灵核之间的联繫是灵魂。”迟钟细细为她讲解这其中的奥秘,“灵魂的强弱是从往生湖带出来的能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诞生神核,所以这是少数。” “神核分裂出灵核,也就带著灵魂碎片,在灵魂相碰和分离的时候会有微弱感应。那时候神明可以凭藉对自身灵魂的收回而控制灵核爆炸。低级灵核中的灵魂太少了,而a级灵核带著灵魂可以达到窥视的程度,也被你们成为神识。” “灵魂是往生湖的能量,死亡是一场轮迴。” “神明永葆青春,不过是收走了其他灵魂的能量,来对抗自然的老化。” “一旦承受灵核,就必然会被吸走灵魂,强大的灵魂变得弱小,就会承受不住神的灵魂碎片而崩解,完全被夺走灵魂。” 神使越多,神明越强。 法布恩和格里斯的神使遍布世界,回收的灵魂能量足以让他们长生不老。 “但是神明分裂灵核也是有代价的。” “神核自我恢復能力会减弱,就像是人体老化一样,不可逆转,他们放出去的灵核越多,神核的能量也会减弱。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公平的,神明总有一天也会死亡,只是比较慢而已。” 任烟雨愣了好一会,试图消化这些信息。 “如果不分裂灵核,神会和人一样很快死亡吗?” “不会,但也不会太长寿,长得慢一点,老得慢一点,也就一百多岁吧,长不到哪去。” “那您呢?” 任烟雨很想问了,“您活了多久了?” “……太久了,记不清了。”迟钟摇著头笑,“实在是,太久了……” 任烟雨拿走了他的灵核。 但这颗灵核不是她知道的【万剑归宗】,也不是人类无法形容的那种死亡【不可名状】。 是【空间漩涡】。 鹤悯的异能。 迟钟最后抓住了她的手,“我拜託你一件事情好不好……我的囡囡在地下城,你把他救出来,隨便丟在哪里都行,哪怕丟回异能基地……烟雨,你帮帮我。” 给任烟雨反应的时间不多,一场突如其来的八级大地震,毁掉了整个地下城。 她跑得很快,实验室的电线什么都被震断了,黑得可怕,要不是熟悉路,任烟雨恐怕还真不好说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委託。 有毒气体涌了上来,任烟雨捂著口鼻,找到晕过去的江申嵐和燕景云,將他们推入空间漩涡里。 第一次使用灵核,她很不习惯。 那股力量游走在身体里,给她带来充盈感,这么多年在实验室里搞研究,身体亏损很大,这力量滋润她的身心,带来如同毒//品一样的上//癮//感。 她知道灵核的负面作用,甚至知道这么强大的灵核中伴隨著迟钟的灵魂碎片,他拜託她,也在监视她。 可是更让任烟雨好奇的是,迟钟为什么会有鹤悯的异能? 地震之后有一场暴雨,任烟雨一边带著两个昏迷的傢伙躲藏不被人类发现,一边想办法弄醒他俩。大概是什么麻醉品,任烟雨记得临近的实验是提取江申嵐的神核来著。 燕景云醒过来,高烧。 江申嵐一直昏迷,也发起了高烧。 方圆十里都是平地,没有躲雨的地方,任烟雨也没办法,带著他们一次次转移,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公里,才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荒郊野岭没有信號,语言不通,她没有身份证件,也没有钱,面对两个病號,那真是耗尽一切,让他们喝上热水,换上乾净衣服,能够安安稳稳睡一觉。 任烟雨也睡了,一觉醒来,她的三千青丝变成了满头白髮。 也许是迟钟那一套知识灌的,也许是这几天忙的,也许是灵核负面影响,任烟雨也不清楚,反正她觉得挺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弟弟还能不能认出来自己。 江申嵐醒过来没多久,联邦找过来了,大概是有什么定位器之类的,任烟雨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们两个丟在这里自己跑了,然后想尽办法主动去找联邦军队,跟家里人取得了联繫,漂洋过海回了东亚。 果不其然,任天青这么多年没见一点都没认出来,几番確定之后抱著她就不撒手了,呜呜咽咽地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因为地下城被毁掉的太突然,很多资料都没来得及转移,联邦要求任烟雨回来工作,把所有知道的资料都写出来。 但是那时候正值动盪时期,任烟雨没在长安待多久,她又跑去北美。 她见到了燕景云,少年一身血腥气,在残垣断壁中望著日出。 “任小姐,你见过悯哥吗?” 任烟雨摇头,鹤悯不是她负责的,她没见过。 燕景云那时候的状態真的太差了,他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过,望著日出之地,也不知道在念著谁。 “我想尝试將灵核运用到机器人之中,来提高人类的实力,也减少神明对人类的控制,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任烟雨提出条件,“我需要大量灵核来实验,联邦不同意我的想法。” 报废率有点高。 燕景云看著她,好半晌,他嘀嘀咕咕道,“我得跟囡囡商量商量,不然他又要生气我瞒著他。” 任烟雨想到这里,都忍不住笑,燕景云就是太纵容江申嵐了,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至於为什么叫江申嵐主君,任烟雨觉得自家神明很符合这个称呼的气质。 可给囡囡哄高兴了。 至於燕景云,江申嵐很隨意地说喊主君哥哥就行,燕锦安是主君二弟,蜀奕渝是主君三弟。 然后被齐力驳回了。 燕景云觉得喊什么都行,喊名字也可以。但是任烟雨觉得神殿掌控这么严格,必须要隱蔽一点,就找了个尊主称呼,公事公办的时候喊,日常的话……景宝囡囡都被她知道了,还能不喊?! 但是江申嵐强烈抗议,任烟雨只能作罢。 任烟雨是知道当年迟钟和鹤悯杀了东方这么多神明的,所以她一直以为迟钟不在乎这剩下的侥倖活著的四个神。 但他似乎很在乎。 那为什么要杀死? 任烟雨不知道,她想过问的,但是没机会了。 甚至她只能臣服神殿,为神殿送去消息,才能窥视一二自家神明的情况。 很不好。 迟钟是医学部负责的,暂时没有跟灵核研究部扯上关係,所以任烟雨不知道他就在联邦。 她只是偶尔得知主君痛得生不如死的时候,祈祷过迟钟快些回来吧。 你都求我救他们了,我知道你很在意的。 你知道他们过得一点都不好吗? 任烟雨下了车,往住院部走。任天青接到消息来迎接她,“姐,你来这干什么啊,这里危险,军区研究所防护重重,你该待在那里的。” “闭嘴。”任烟雨心想,要不是我用异能隱去你们的存在,你们几个小孩早就被阿米瑞恩弄死了。 任天青撅嘴,“姐——” “鹤衍怎么样了?” “鹤老师受伤严重,很虚弱,被楚章上校按著不让他跑,现在还在睡觉。” 任烟雨一顿。 別针对丛林,楚章,二十多个哥哥姐姐,燕景云在丛林手中,鹤衍,楚章按著鹤衍不让去。 “带我去找楚章上校。” “姐,你找她干啥,她可凶了。” “闭嘴。” “qaq。” 第144章 迁怒 “姐……”任天青伸手去拉她的衣角,“上校不在医院。” 任烟雨:“……你不早说。” 任天青委屈死了:“你让我闭嘴……” “那先去把鹤衍弄醒,睡什么睡啊。”任烟雨脚步一拐,直奔住院部,然后抬手拍在任天青脸上,像麵团一样捏捏捏,“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別跟著我。” “偶负折……”任天青往后仰,躲开姐姐的揉捏,揉了下被捏红的脸,终於口齿伶俐了,“我负责保护鹤老师的安全。” “……”任烟雨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但她又在庆幸是自己弟弟守著鹤衍,还能忽悠他,换一个人恐怕就没办法单独跟鹤衍聊聊了。 任天青想跟进去的,但是他姐一巴掌关上了门,差点把他高挺的鼻樑给碰扁。 “外面守著。” 任天青:“……” 哦。 自从一年前他姐抢在其他研究人员之前接触了鹤衍,联邦就安排她成为隨行的人,后来异能探测器问世,任烟雨在这方面贡献极大,北美又比较乱,所以派她跟隨异能狩猎局。 鹤衍在看通讯器,听见动静,迅速把屏幕关闭。 “晚上好。”任烟雨拉了个椅子坐在床边,翘起腿,“瞧瞧谁来看你了。” 鹤衍抬起头,眼瞳骤然缩了一下。 江申嵐走过来,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鹤衍知道江申嵐不可能在这里,他迅速收整情绪,伸手把桌子上的水果刀攥在手里,“伊塔利亚——” 任烟雨:“?” 关伊塔利亚什么事——哦,擬態,鹤衍大概是把这个江申嵐当成擬態了。 任烟雨扶额。 下一秒,鹤衍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迅速回身,水果刀直直抵上了迟钟的脖子。 ……誒? 鹤衍回过头看任烟雨。 任烟雨打了个响指,这两个人统统消失,她思考著自家主君说的那些话,再结合鹤衍当年说的“我只是侥倖活下来”的藉口,就知道迟钟一定是留手了。 那些神都没死。 洛之豫,淮苏,云卿贵,沈辽,齐鲁,包括丛林,山海城这两个强大组织,江申嵐口中的二十多个哥哥姐姐,当年本应该被剷除的二十多个东亚神明,都还活著。 还活得很好,不缺钱,不缺权。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们知道他们那三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吗?”任烟雨从后腰摸出一把枪,咔嚓一声上膛,“你们知道我家主君差点死在异能狩猎中吗?” 她对准鹤衍的额头,勾唇笑了一下。 “你们闔家团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还漂流在外被人欺负。” “连我都在想办法让他们能好受一点,你们呢?” 这是迁怒。 在任烟雨知道他们还活著却十八年没有作为的时候,就已经记恨上了。 哪怕她知道他们可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有太多无可奈何。 但那又如何,人心是偏的,她看著自家神明从地狱血海中爬出来,任姐姐长烟姐姐短地喊,在神殿千难万苦地活著。而抬头,那些家人筑起高楼灯红酒绿。 是非对错都已无心辩解,她就是恨。 既然爱,凭什么不是破釜沉舟? 任烟雨想起一年前自家主君被强迫前往长安,被军队包围,又消失不见,她当时真的要被嚇死了。 与南宫隋和苍梧几乎是地毯式搜索,凭藉a级灵核之间微弱的灵魂感应,他们毫不犹豫地跑到海拔几千米之上的日光城,进入那个庄园,孤注一掷,我们离开这里。 一声枪响。 鹤衍没动。 任天青还在幻境之中,任烟雨不让他听到,所以他还是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看通讯器,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任烟雨面无表情地抹了下眼角的泪,將枪收回去。墙壁上留下一个黑洞,还徐徐冒著黑烟。 鹤衍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被余温烧了一点头髮丝,不是很碍事。他把视线放在任烟雨身上,好像有千言万语,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真实的伤害面前,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看在你还这么虚弱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省得你到主君面前参我一本。”任烟雨撇了下嘴,想到江申嵐在通话里那么纵容淮苏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喜欢的,不然根本轮不到淮苏插嘴。 鹤衍:“……” 鹤衍更加苍白无力了,“我还没见过他们……” 任烟雨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你没见过?他们都回去一年了。” 鹤衍:“我这一年,都在联邦的监视中。” 那確实有点惨哈。任烟雨选择性耳聋,“行了,说正事。” 还有正事呢,鹤衍以为她就是专程来骂他的。 “断断续续一点消息,我只知道他在山海城还算安全,刚刚跟我沟通坦白你们就是当年迟钟的那些神明,没死。”任烟雨说到这里都想给迟钟鼓掌,真厉害啊瞒过了一切,“迟钟这个状態是怎么回事?怎么恢復,赶紧的,他都玩了一年了,该干正事了。” 鹤衍:“……” 鹤衍:“他有个异能是封印,自我封印了所有神力。怎么解开,他现在又不记得,当年我也不在,我真的不知道……” 他真的挺无奈的,任烟雨不由分说冲他开枪,又逼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钟哥没有玩一年。”鹤衍据理力爭,“他都那么累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从七月到现在一直都忙活异能狩猎局,你们不能这么压榨他。” 任烟雨:“这你得跟上將谈,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压榨他。” 鹤衍:“。” 任烟雨:“你们都不知道那什么封印怎么解开?” 鹤衍点头。 两人对视。 任烟雨换了条腿翘著,皱眉思考,“洛之豫都爬那么高了还不知道,神殿连封印这件事都不知道,那只能是司令长和总统知道了,一定有办法解开,我不信迟钟能让自己一辈子这样。” 鹤衍问,“你怎么问司令长和总统?” “还没想好。”任烟雨摇摇头,“先想办法把迟钟弄回来再说吧,没有他,我觉得你最先会出事。神明大人。” “……我只能自愈。”鹤衍这句话都说腻了,“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 “没有迟钟,你就能控制灵核自爆杀人,这谁还能放心啊,你基本上没有了作用。迟钟要是完全被神殿所用,你除了去当炮灰尝试感化一下他,还能做什么?” 鹤衍扭过头,去看窗外。 外面是黑夜,窗户像是一面镜子,映照著他的面容。 “点点姐和上將强攻失败了,你有办法吗?” “燕锦安用雷暴攻击神殿的电子设备,我能用幻境把迟钟带走。”任烟雨拋出一个想法,“但是不可行性你也知道。” 经过这一次的攻击,神殿势必会加强防御。 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怎么躲避神明的攻击,怎么逃离欧洲,怎么继续掩盖燕锦安的存在,怎么解释她的幻境灵核,都是问题。 任烟雨说,“我比较倾向於让迟钟自己出来,他那么强大,神殿留不住他。所以现在解开封印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封印怎么解开啊。”鹤衍发愁地揉了下脸,“和一千年前赵宋的异能一样,但是古籍没多少记载。” “等等,什么赵宋的异能?”任烟雨听懵了,“迟钟到底是什么异能?” 鹤衍摇头,“不知道,他有好多异能,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主体。只是很多比较独特的异能都有跡可循,【万剑归宗】和两千年前刘汉的异能一样,【庇佑】跟嬴秦一样,我记得【重力领域】跟李唐的一样。” 任烟雨对迟钟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迟早有一天我把他解剖了。”她揉了揉眉心,“联邦那边我不好问,我看看能不能从神殿下手,想个藉口回去……” 她没有【空间锚点】,就去过一次神殿表达衷心,一般都是线上沟通,新约克主动找她。任烟雨靠著椅背思考自己怎么躲过重重障碍去神殿,又该怎么出来。 鹤衍说,“你先跟我去西亚吧,到那里混乱了也许有机会让丛林的人送你进去欧洲,剩下的就靠你了。” “也行。上將都让谁去西亚了?” 鹤衍说了十个人的名字。 有她弟弟任天青。 门忽然被敲响了,隨后就是开门声,任烟雨眼眸一凌。 楚章推门而入,任天青正准备探头看看姐姐的情况,又是熟悉的关门,差点被门扇出去。 “你弟问我有没有空你找我,却直奔阿衍而来,有什么事不能当著你弟的面说?”楚章抬眸就看到了墙上的子弹孔,不由分说拔枪上膛,“怎么,要杀人灭口?” 鹤衍立刻拉架,“姐,章儿姐姐,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楚章接到了楚雾的秘密通信,关於任烟雨的事情,因为她还在艾维亚顿,怕这个神殿的神使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鹤衍,楚章特別关照了一番。 当然,她的消息有些许落后了,因为楚雾目前都还不知道任烟雨是江申嵐的神使。 一看这弹孔,楚章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 任烟雨冷笑一声,楚章都成了五大湖军区的上校了,肯定在这里待了不少年,异能狩猎她肯定也在,为什么不出手救主君他们。 两个人的视线相碰都带著火。 鹤衍好不容易分隔开两个人,仔细跟楚章解释清楚,回头一看任烟雨冷冰冰的眼神,顿觉头大,“我姐也是异能狩猎结束之后才调来北美的,她当年也很想过来的。” 任烟雨冷哼了一声。 她不信凭他们的手段地位,来不了北美帮忙。 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你找我什么事。”楚章看鹤衍身上没有血,便收起了枪。 任烟雨说,“我去神殿探探迟钟的情况,想办法把我送进去,接出来,不能让联邦发现。” 楚章垂眸思考片刻,点了下头,“可以。” 她走不开,所以只能是鹤衍去办。 从艾维亚顿到月湾新城的飞机,需要十四个小时。 学生们除了了解西亚的基本情况之外,都选择睡觉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清醒多久。 任天青还是黏著他姐,殷勤得很,一边倒水一边叮嘱,“姐,你就待在执行官身边哪都別去,想要什么灵核我去抢,保证能拿回来。” 任烟雨忍不住笑,“异能狩猎局第一条要求是什么?” “坚决听从指令。”任天青想都不想秒答,然后他想了想,“我会请求上將把抢来的灵核给你的,上將惜命,不经过迟老师的手,他不会用的。都给你做实验该多好,以后要是能让机器人使用灵核,那我们军队不就减少了很多伤亡嘛。” 目前没成功过並且报废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任烟雨能理解闪耀为什么不给她。 她能理解,但你们不能真不给啊!实验就是要成千上万次才可能成功!钱?哪个实验不费钱?把那些贪官污吏都宰了联邦就有钱了! “上级命令和我,如果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任烟雨逗他玩。 任天青为难了,他心中有大义,但是姐姐…… 所以他把问题丟回去,理直气壮地说,“姐!实验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任烟雨:“……” 任烟雨把他从自己的小隔间丟出去,“睡你的去!” 任天青:“姐——” 一卷卫生纸直接砸他头上,余颖烦不胜烦,“吵什么吵!睡觉!” 飞机上安静了下来。 鹤衍嘆了口气,专心听【心灵沟通】里长安的情况。 新约克率先出手,在网络上散播舆论,歌颂联邦的强大,宣布塞尔温被联邦杀死,甚至配上了图片,真的不能再真了。 舆论瞬间衝上顶峰,审核员加班加点撤热度,封號,联邦技术部的黑客迅速反击新约克的入侵,把热度降下去,並发文称塞尔温被不明人员带走目前只是下落不明,不要放鬆警惕。 新约克知道这没用,人类很快就不会关注了,因为远在西亚,跟联邦脚下的人类没有关係。 他继续创建新號,操控后台让无数人关注自己,开始往外发一些“预告”,即將爆料什么什么大瓜,涉及范围之广让很多人都看向他,几个小时的时间,把群眾期待值拉满。 联邦这时候也需要娱乐明星来转移群眾视线。 所以,当新约克在[世界]上操控了几个大明星的帐號同时发文时,技术部都猝不及防。 南维耶里就在长安。 他要为塞尔温报仇。 火焰终將焚烧一切。 第145章 分析 〔世界〕是目前最大的网际网路娱乐软体,文字,视频,游戏程序都可以在这个上面一键登入,各大官方帐號除了正式公告以外,就是先在〔世界〕发布。 谣言几时都有,上头立刻让人封锁舆论,压热度,並且解释这是被黑客攻击,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世界〕会加强审核,我敲打了其他娱乐公司,一切有关南维耶里的事情都不会出现。”安良笙撑著额头,他已经加班二十多个小时了,眼睛里充斥著红血丝。 他喝了口浓茶水提提神,拎起来纸张弹了一下,“只是,我不能理解,神殿都把塞尔温带走了,为什么还要刺激南维耶里说塞尔温死了?” 他们都知道塞尔温对於南维耶里而言意味著什么。 所以更不理解神殿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仅如此,伽纳答还回头查看情况,像是在確保塞尔温真死了。”墨空把安良笙珍藏的茶叶都翻出来,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推到伊简面前。 伊简陪著安良笙熬夜批改文件,甚至会分担一些不太重要的,这种泡茶的小活他相当拿手,但並不代表他会给其他人泡。 但是,在安良笙温和的注视下,伊简面无表情地拆封茶叶。 墨空心满意足了,扭过头继续与安良笙討论,“我在想,把塞尔温带走的神使,是不是与神殿无关。” “不是联邦,不是神殿……”安良笙回忆了一会,“应该也不是山海城,闪耀说城主的表情也很疑惑。那会是哪方势力干介入?丛林?” 墨空抬手止住伊简推过来的茶杯,点了点盖子,烫的他手指发红,司令长平静的托腮捏了捏耳垂,“闪耀说,丛林有一个神,水元素控。” 昨天闪耀在医院用灵核试探岭琼玉,通过医院的监控观察他的反应,那痛苦的样子,岭琼玉绝对是一个神。 看在岭穗粤现在正为华启奔波,各种基建投资忙得不可开交,同样也是异能狩猎局的最大投资人,安良笙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按下去,对华启,应当徐徐图之。 反正岭穗粤就在长安,也跑不掉。 “岭琼玉,男,十九岁,长安一中毕业生,被克洛斯维尔大学体育院系录取,目前是休学在家,病因是狂躁症。”伊简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没有找到在医院的治疗过程,但是联邦总部心理科科长寧回与他有密切联繫。” 这件事情是他去查的,所以伊简顺著岭琼玉找出来很多人,“寧回,女,二十九岁,未婚未育,华启资助上学的贫困学生,博士毕业於联邦大学,三年前入职总部心理科,一年时间就当上了科长。与武器研发部齐鲁交好。寧回与林浮闽联繫密切,经常去她的店购物。” “林浮闽,女,四十八岁,未婚未育,和岭穗粤一样都是上一任华启董事长亲自培养的接班人,两人应该是竞爭关係,最后岭穗粤担任董事长,林浮闽离开华启,自己开了店宠物店,抚养他的弟弟林当归。今年春天的时候又回到华启,应该是岭穗粤忙不过来了把她找回来的。” “林当归,男,二十岁,跟岭琼玉是同班同学,在联邦大学上学,他现在似乎是一边上学一边跟著林浮闽在华启工作。” 伊简翻了翻资料,又找到一个人,“岭桂溪,男,五十二岁,未婚未育,岭穗粤的哥哥,也在华启工作,四年前辞职了,把娱乐和金融部门交给了岭澳莲和岭紫荆。现在閒职在家,最近查探到的踪跡,是林浮闽在郊区的別墅。” “因为寧回跟齐鲁关係密切,我也多看了他两眼。齐鲁,男,四十六岁,未婚未育——现在这么流行不结婚的吗——科技部下面武器研发部的,极其重要的科研人员,异能探测器有他的手笔。没什么亲人,但是他几乎跟大厦所有人都认识。” 就连闪耀那个脸盲到没救了的人都对齐鲁有印象。 安良笙把文件摆在桌子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岭琼玉是神,岭穗粤和岭桂溪一定知道。寧回,林浮闽,林当归,存疑。” 墨空喝了口茶,真不错比他自己泡的强多了,“岭琼玉能跟在丛林二把手身边,看来丛林跟华启关係匪浅啊。” “丛林的三个首领,楚雾,沈陌黑,汐青源。” 墨空忽然顿了一下,在通讯器里翻了翻,找出来一段音频,“这是异能狩猎局的学生溟和微行星的发现,他们私下里跟闪耀聊的,我太忙了都没顾上听。” 他点开。 最先是溟的声音。 “上將,我想问一下……血肉再生,是不是鹤老师的神力?” 闪耀:“你怎么发现的?” 溟:“我的灵核能量用完了,然后……”他大概是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被擬態老虎划伤,“我感觉到手心的灵核进入。我想了好久,从来不记得鹤老师出任务的时候拿过灵核,虽然迟老师也不用吧,但是鹤老师有血肉再生的能力,所以,他真的是神吗?” 闪耀承认了,“是。他给你的灵核没有经过迟钟的手,可以隨时捏爆,怕吗?” 溟:“如果鹤老师想杀我,他就不会给我灵核。那只是自愈啊。” 闪耀静了片刻。 “你说的有道理。” 安良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果然还是要多接触多培养培养感情才好,鹤衍他本性不坏,是个好苗子,有他牵扯住迟钟,人类的影响才更大。” 墨空没应声,点开了下一段音频。 微行星:“上將,我怀疑丛林中除了那个水元素控以外,还有其他神使。” 闪耀:“说说看。” 微行星:“您还记不记得跟我一起被绑架的那两个男的,肯定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有幻境异能,我比较倾向於那个有一撮白头髮的。因为当时在车上,我隱约听到驾驶座的人开口骂,马路中间站了个人。” 闪耀:“你不会听错吗?” 微行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但是驾驶座的人开枪打死了副驾驶的人这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了。然后那傢伙开始尖叫,然后……后面的三个人,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別特別嚇人的东西,也开始尖叫。” 闪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幻境?江申嵐的神使?” 微行星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是我计算之后感觉到不对劲的。丛林首领跳到车顶开枪打死了驾驶员,这时候油门鬆开车会减速,但不会特別快,我计算了车辆不受控制撞到河面雪地里衝击的距离和把剎车踩死衝击的距离……有人踩剎车。” 闪耀:“……大晚上的你讲鬼故事呢?” 微行星:“……” 微行星:“我是那种很閒的人吗?” 闪耀:“咳。你的意思是,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两个人都死了的情况下,车辆的剎车依旧踩死了……这个不是幻境异能能做到的,新约克的数据控制?可是那种车子的剎车完全是机械不受智能干预的……其他元素控的异能吗?冰?” 微行星:“首领是异能者。” 她甚至都不怀疑另一个被绑架的青年,直接怀疑车顶上的首领。 闪耀:“丛林可真是臥虎藏龙。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微行星盯著闪耀看,经过半年的相处,她知道上將性子隨和,不在训练当中就没有什么上下级的架子,所以她敢与他对视。 “那个人,长得……像燕景云。” 闪耀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你没看错?!燕——”他压低声音,“燕景云?在丛林??” 微行星:“我又没见过真人,都是看通缉令上的照片的。他长得挺好看,我们嘛欣赏帅哥凑在一起点评过那四个的外貌,帅是真的好帅……这不是重点!那傢伙口罩围巾帽子遮挡得那么严实,顛簸的时候漏出来了,我觉得长得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觉得长得像,燕景云怎么可能会在丛林啊?”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安良笙跟伊简对视一眼,“燕景云?在丛林?那神殿怎么……” 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 “一年前,迟钟把江申嵐和蜀奕渝带走,我们主观认为他把那两个人送回神殿了。”墨空把喝完的茶杯推过去,伊简又给他满上,“但是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南维耶里在长安,神殿要杀塞尔温,所以神殿应该是篤定南维耶里叛变了,人质可能是搪塞我们的一个藉口,实际上是山海城要把塞尔温带走保护起来,那么南维耶里很有可能是倒戈山海城了。”安良笙拿著笔在纸上画,在南字上画了个箭头,指向山海城。 伊简抬手点了一下塞字,“但他被神使带走了。” “如果不是神殿的神使呢?”墨空挑眉,“不是山海城的……丛林,假设微行星没有看错,燕景云確实在丛林,那他的神使可以私下搞小动作,把塞尔温劫走,大概是为了他的安全。所以到目前为止南维耶里都没有大动作,因为他知道塞尔温平安无事。” 安良笙歪著头思考,“嗯……这个想法成立的可能性挺大的。问题就在燕景云为什么会在丛林?另外三个呢?” 墨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熬夜熬猛了,头疼。 “……你们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宴会出事之后安辞说的话。”伊简忽然提起那件事情,“不过当时太忙了你们可能都不记得,安辞醒过来的时候,看著蜀奕渝和江申嵐那样子,他感觉这俩人好像不认识迟钟。但那也有可能是错觉,毕竟只是看著神態像……安辞也说不清,就是感觉,不然凭藉江申嵐的幻境,上將也不可能误杀迟钟。” “闪耀当时说的是,他把迟钟看成了燕景云,是幻境。”墨空眨了下眼,“江申嵐一定知道,闪耀对他们这些神都是必杀的。所以,江申嵐不认识迟钟这个离谱到我不可能相信的事实,有成立的概率。” 安良笙揉了揉眉心:“这一路推测下来,已经有多少不可能的事情了?神殿杀塞尔温,南维耶里叛变,丛林有神明有神使,燕景云在丛林,江申嵐不认识迟钟……我们当时也没给他易容啊。” 伊简:“我们真应该给他易容!” 安良笙:“……” 安良笙继续道:“江申嵐不认识迟钟,是希安兰娜的遗忘吧,也没有其他理由了。总之,这是神殿內部的事情。迟钟离开的那半个小时,有没有可能去跟神殿干架了?然后,把燕景云和燕锦安带走,丟给丛林?丛林跟迟钟什么关係?” “丛林那个见钱眼开的组织,怎么也是迟钟许诺了什么。”墨空真服了,d级灵核十万一颗明码標价,想要就买,联邦为了社会稳定,已经不知道赔了多少钱了。 安良笙觉得这很有可能,但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视频显示,燕景云被楚雾从车上抱下来……那真的是燕景云吗?” 墨空再开一个想法,“这样想,微行星看错了,那不是燕景云。迟钟把那四个人藏了起来,隱居起来行不行,然后他们依旧注意著神殿,塞尔温有危险,他们就出手救人。这个可能性大不大?” 安良笙:“……我们还是想办法求证一下燕景云是不是在丛林吧。” 这年头真有人隱居吗?隱居的话为什么还有神使追隨?隱居还能盯著神殿? “我查一下丛林的动向。”伊简把茶壶放这,起身出门去联繫臥底。 安良笙看著墨空给自己倒茶,这两天忙得他上火,好不容易逮住伊简,他就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了。 总统轻笑一声,准备把桌子上的个人信息收起来。 他忽然瞥到,林浮闽的户口下除了林当归这个弟弟以外,还有个人。 “林司淮?”安良笙微微蹙眉,隨后在文件里面翻了翻,没找到林司淮的资料,“诺依,这个人有信息吗?” 诺依全程跟隨伊简调查,在安良笙问出口的时候,她立刻回答道,“这个人是林浮闽的远房亲戚,为了上学才转到林浮闽的户口上。” 安良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著这个姑侄关係,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林浮闽在华启开会那个暴脾气都给我嚇得不轻,那么討厌靠关係上位,也会给自家人开后门啊。她都辞职这么多年了,忽然又回去,岭董事长还真放权,稀奇。” 当年可是竞爭对手,安良笙觉得她能活著都不容易,竟然还回去工作。 墨空忽然电光一闪,猛地把茶杯放下,咔一声,就给这个价值连城的茶杯磕碎了。 安良笙嚇了一跳,“你——” “诺依,这个人的所有资料我都要!”墨空把那张纸夺过来,指著林司淮,“快!” “好的。” 第146章 合作 诺依去调查,需要下方工作人员牵线,联邦工作人员打电话给长安一中,最先把林司淮在一中的资料发过去,中间差不多十分钟,资料就到墨空手中了。 他第一眼去看人像。 墨空很明显停顿了两秒,微微歪头。 安良笙心中一紧,都顾不得难过自己的茶杯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墨空左手拿著林司淮的资料,右手捏著林浮闽林当归两个人的文件纸张,平静地说出令人心梗的话,“我就是觉得他有点,不好看。” 安良笙:“?” 墨空觉得此话不妥,他怎么也不能以貌取人,於是轻咳了一声掩饰尷尬,把文件丟给安良笙。 安良笙垂眸去看,因著旁边二寸照片里的林浮闽在死亡镜头下拍得依旧惊为天人,素顏都美得不可方物,再加上林当归也是数一数二的帅哥,非常符合学生心中的学霸男神的形象,衬得林司淮就不怎么好看了。 那不能说丑,是个很没有特点的长相,放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墨空靠在椅子上,转圈圈。 安良笙扫了一眼林司淮的基本资料,因为只是学校给的,很简单,成绩不错,六百分左右,不偏科,与同学关係还好。走读生,家庭地址写的是郊区,安良笙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他好像看过。 回过头翻了下其他人的资料,最终在岭桂溪的资料上找到了那个地址,是写他最近居住的地方,別墅的户主是林浮闽。 “岭桂溪也住这里,看来林浮闽和岭穗粤关係还不错。”安良笙感慨一句,然后问墨空,“你刚才这么著急要林司淮的资料做什么?” 墨空这个茶杯废了,他重新拿了一个倒茶,回答道,“你说林浮闽討厌靠关係上位,但是这个侄子却成了例外,我觉得不太对劲,林浮闽和岭穗粤关係很好,那么她可能也知道岭琼玉是水元素神明的事情。” “而岭琼玉在丛林首领身边,说明华启跟丛林的关係也不错。” 墨空拿起笔,在安良笙画思路的那张纸上画了两道线。 “燕景云在丛林。” “江申嵐在华启。” 他放下笔,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剩下两个,不管是丛林还是华启,都无所谓了。” 安良笙恍然大悟,“你是觉得,这个林司淮就是江申嵐?” 墨空沉思片刻,“幻境骗不了摄像头,化妆就不一定了,或者整容。这张照片確实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应该亲眼看看……派个人过去看看吧。” 在安良笙温和的注视下,墨空把“亲眼看看”改成了“派人去看看”。 “高中放假了,他应该在家,除非回老家。”安良笙揉了揉太阳穴,“要是回老家的话,可能得拖到年后才行。哎呀,我今年还能过个好年吗,去年都忙死了。” 他话音未落,大门忽然打开,伊简抓著门把手大汗淋漓,仿佛有人在追杀。 “怎么了?”安良笙心跳都漏了一拍,前有墨空砸杯子,后有伊简猛开门,他认为以后有必要在办公室备一点降压药或者急效救心丸。 “温念桉说,丛林首领离开艾维亚顿了。我根据大致时间找到了航班,七个小时前,落地长安永盛机场。” 一般安插进去的人不会主动联繫,除非是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温念桉也只是在半夜领命离开了艾维亚顿,不清楚首领去向,在汐青源再次派过来任务的时候她自己推测出来的。 温念桉记得首领的弟弟经常长安北美来回跑,很有可能回去了,她不確定,只是把猜测告诉伊简,剩下的都与她无关了。 伊简继续道,“我联繫了水西木查找机场的监控,长安时间凌晨两点多,有多个航班落地,贵宾通道人不少,但是经过对比找到了岭琼玉。隨后消失在了监控中,水西木说,监控被动手脚了。” 淮苏没有跟去接人,就是因为他要把这一路的所有监控都抹去。 “你们在做什么?”水西木的声音从伊简的通讯器里传来。 安良笙为她简单解释两句,大概也在捋顺思路。 墨空靠著椅背,盯著安良笙桌子上的多肉看。 岭琼玉受伤,那两个人被抓受伤,丛林回长安,应该重点找一下医院……不对,神明,自愈的可能性更大,元素控重塑自身。 丛林回长安,燕景云可能在丛林,那么燕景云可能在长安。 南维耶里在长安,难道南维耶里也是因为发现了燕景云吗? 阿米瑞恩在艾维亚顿,楚雾在艾维亚顿——迟钟在艾维亚顿,所以南维耶里也有可能在艾维亚顿。 南维耶里在艾维亚顿发现了燕景云,所以他跟踪丛林一起到了长安。 燕景云在丛林,他可能是与神殿决裂了,南维耶里要抓燕景云,就会与楚雾碰面,航班十多个小时,没炸,谈拢了。 神殿要杀塞尔温,他们篤定南维耶里叛变。 南维耶里因为燕景云而背叛神殿,加入丛林。 长安。 楚雾,燕景云,江申嵐,林浮闽,岭琼玉,岭桂溪……那个別墅。 墨空猛地站起身。 安良笙又被嚇一跳,“哎呀,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墨空又坐了回去。 安良笙:“……?” 墨空想,华启能换个领导人,只要他以雷霆力量按下去这件事情就不会激起太大风浪。但是丛林不行,这个组织不受控制,会爆发武装衝突,他现在对抗神殿已经非常焦灼了,不能在其他地方煽动战火。 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著,总好过他们四散纷飞再也抓不住。 墨空垂眸思索,他大概已经猜到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了。 迟钟,真有你的。 那么惊天动地的屠杀,都能让他们活下去。 鹤衍坦白的时候他就想过会不会那些神都没死,只是实在是没有证据也没有人选,现在种种跡象表明,確实没死,还在不同领域在人类社会混的风生水起。 齐鲁,寧回,他的联邦大厦,政/治/机关。 岭穗粤,岭桂溪,岭澳莲,岭紫荆,岭琼玉,林浮闽,林当归,华启这个商业巨鱷相比其他公司,各行各业深入人心,渗透人类社会方方面面。 楚雾,沈陌黑,汐青源,丛林底下黑色组织以暴制暴,就算楚雾不允许动三毒瘤,但是丛林那么大,他也不是完全都能管到,而且有一定实力与联邦碰手,要不是墨空才稳住四年,顾不上它…… 一,二,三……墨空数了数,人太少了。 迟钟当年有近三十个神明。 其他人都去哪了? 也许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他只需要静等,东方人很重视过年的,他再等等,来个一网打尽。 或者就顺著这个局面安稳下去,等他解决了神殿,再回头清算。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墨空想著华启和丛林,太棘手了,不要动。 墨空思考得有些入迷,安良笙没打扰他,扭头跟伊简说了一下刚才查了林司淮的身份,把刚才的推测说了一遍,“我们怀疑燕景云在丛林,那江申嵐会不会在华启?” 忽然,诺依弹出一条紧急通信,直接接通,“报告总统!长安不夜城娱乐场所遭到火焰异能者轰炸!在爆炸发生的三分钟內杀死异能者,迅速转移异能者尸体,目前没有发生灵核爆炸!” 安良笙真的需要救心丸了,“现场情况如何?!有多少伤亡?!” 诺依:“当场死亡十七人人,重伤八十八人,其余受伤者不计其数。” 晚上八点,正是夜市人最多的时候。 墨空缓缓抬起头。 “神殿在催我们去抓南维耶里……”他在分秒之间就明白了这场恐怖袭击意味著什么,“火元素异能者,市中心。” 新约克在网上发布南维耶里就在长安,除了煽动人类恐慌,还是为了告诉联邦,你们该去抓他了。 神殿不要这个叛徒,你们也不能要。 “司令长,新约克想要与我接线。”诺依开口道。 墨空深吸一口气,“他要说什么?” “杀了南维耶里。”诺依说,“他要我们杀了南维耶里。” “不然会有更多死亡。” “杀了南维耶里,把燕景云他们四个交出来,神殿承诺不会再动长安。” 墨空心想,果然,迟钟把那四个孩子藏起来了,没有送回神殿。 迟钟留有后手,那些神没死。 以上所有猜想全部成立。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子,轻笑道,“诺依,问他,要不要谈一笔交易。” 诺依说,“新约克问,什么交易?” “迟钟放过了当年那些神,他们都没死,实力深不可测。”墨空站起身,从高楼往下看,他能看到不夜城冒起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我提供信息,你们负责杀人。” 新约克把话语转述给其他人,然后看向格里斯,“司令长这是什么意思?” “联邦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动不了。借刀杀人,想让我们当刽子手。”格里斯眯了眯眼,“確实要斩断迟钟的左膀右臂,不能让他渔翁得利。” “这不能让我们动手吧,迟钟为了燕景云他们都能杀上神殿,要是我们把他们全杀了,迟钟真的要疯了。”法布恩猛摇头,“我可不想再面对那个疯子。让联邦自己动手。” 墨空又不是傻,现在迟钟没有记忆对他们的死无感,但是封印什么时候解开还不一定,到时候一个联邦可不够他炸的。 双方僵持,谁都不敢动手。 墨空静了片刻,说,“那这样,异能抑制器永远佩戴,將他们关入监狱。直到我们无力抗爭迟钟的那一天。” 神殿不同意,“监狱必须由我们看管,不允许你们使用灵核。” 联邦也不同意,“你们也不能使用灵核!” 双方再次僵持。 联邦说,“异能抑制器的钥匙在我们这里,监狱的钥匙在你们那里,有巴塔比什在,別让他们死了。” 神殿略一思索,“行。” 联邦说,“你们不能在东亚地界动手,我们自行抓捕,或驱赶到其他地方才能插手。” 神殿咬牙切齿:“你们要是杀死了他们,小心点迟钟。” 联邦冷笑:“还是你们管好自己吧。” 神殿与联邦暂时达成统一。 墨空决定亲自前往,嘴角掛著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藏蓝色眼眸里蕴著极其猛烈的风暴。 他向安良笙伸出手,“长安边防军调动权给我!在他们逃走之前!伊简,你马上带人去华启大楼,把岭穗粤先抓了!” 安良笙愣了一下,点过头,调动长安的军队需要总统和司令长两个人的批准,他迅速准备,诺依当即联繫长安边防军总指挥燕霽初,开始调动武器和人手。 “抓岭穗粤?那华启怎么办?”伊简觉得很棘手,“这一时半会儿谁顶上去?时以又不在。” “你先镇著华启。”墨空已经进了电梯,他在电梯里问,“诺依,调动二十台刑天,你先去隱藏起来,別打草惊蛇。” “是。” 燕霽初收到消息的时候,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听著司令长的安排,心跳极快,好像要衝破胸膛炸开,脑子里迅速滚过去几个应急方案,肌肉记忆地回復“是”,掛断司令长的通讯,才惊觉自己双脚发软,浑身虚汗。 燕霽初没有多少犹豫时间,他颤抖著手安排人员前去围剿家人,不知不觉血腥味充斥喉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咬破了舌头,疼痛感完全丧失,他把血咽了下去,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按著耳边。 “……锁定南维耶里藏身地点,迅速包围。……” 他说的很少,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大家知道,忽然这么精確地定位了南维耶里的所在地,也许是从小椰子那里查出来了什么。 岭穗粤立刻起身,拉著岭澳莲和岭紫荆就下楼往停车场跑。 洛之豫攥紧了手,幸亏他和燕霽初都因为西亚的事情多开了一个会没有回去,现在还算是安全。 秦杉时抓紧了衣服。 他在进入地下室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 迟钟,你快回来啊。 第147章 【番外】恭喜发財 朝爷爷,省爹戏份少。迟钟设定七十六岁,跟正文和前面的番外都不一样,区分来看/比心。 搞笑玩呢,切勿当真——祖宗们的性格大量私设,別跟我槓谁比谁有钱谁比谁牛逼,咱就图一乐子成唄。 0. 迟钟:我今年七十六了,虚七十七晃七十八即將七十九,都是奔八十大寿的人了您还给什么红包啊! 嬴秦:(举起四十米秦王刀)要不要吧。 迟钟:。 迟钟:就算你威胁我,也不能把佐藤本阳当成红包送给我!! 1. 欢欢喜喜又是新年,不过迟钟临近年关也忙於公务抽不开身,置办年货打扫房子这事当然交给了老祖宗们。 以前因为各方面的打压不满或者怕寻仇搞自己,被覆灭的意识体都被逼沉睡。就连迟钟也是在深思跟大家商討了好些日子才为了文化传播和意识对抗而选择唤醒他们。 如大家所料,他们確確实实干了一架。 这还不算什么,在他们冷静下来看完歷史之后,又互殴了一次,这次是真真正正把屋顶给掀了。 封建意识体带有龙角龙尾等一定的兽相,用来震慑天下,虽然不至於变成龙飞天,但是气急了战斗力也是槓槓的。 於是迟钟看著倾泻而下的阳光,沉默在原地。 省意识体们接走了几个带回去冷静冷静,也是为了搞清楚现代情况,解释一下当前是怎么回事,然后被各方威逼利诱胁迫(划掉)好言相劝(划掉)哄著下道了歉,並重新搬回迟钟新买的大房子里面,还算是相安无事。 反正都是指指点点吵吵闹闹,迟钟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至於钱,迟钟跟上头的商量决定按照退休金的平均值每个月给他们打钱。不过后来几位兼职了歷史类的工作,考古文物当导游或者大学老师讲课去挣钱,也是相当富有的。 虽然迟钟经常接到各方面的哭诉电话。 迟钟在联合国刚开完会,电话响了,陌生號码,自家反诈 app 没动静,他就接了,耳朵和肩膀一夹,手上马不停蹄地收拾文件,“餵?“ “迟钟先生。“对方都快哭出来了,“嬴秦祖宗在课堂上讲歷史跟刘汉祖宗打起来了! 迟钟:“……” 迟钟:“打给嬴咸阳秦长安和洛阳,让洛之豫解决。” 洛之豫:“?” 诸如此类,还有李唐在拍卖会上怒指骗子,这他妈明明是他好玩临摹来的还敢说真品。朱明当导游讲歷史,他掌握著明朝最大情报网所以讲爆野史起飞到被禁言。蒙元飞到外蒙古差点把人揍了等等等不一一列举了。 2. 迟钟一连加了好几天的班把联合国的事情搞完,然后大年三十的时候关门免谈一切老子要回家过年,他迫不及待回了家,然后愣在原地。 他真傻,真的,单知道祖宗们天天网际网路衝浪,不知道能冲得这么猛。 春联已经贴好了,就是有点……成何体统! 上联: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下联:无功受禄一步登天 横批:得偿所愿 迟钟:“……成何体统。“ 他抹了把脸,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家里张灯结彩贴了各式各样各个朝代的窗纸或者对联或者其他什么迟钟没有认出来的,混在一起看得眼繚乱——这都是各位祖宗亲手做的,单拿出来任何一个都好看得不得了,但是贴了满屋子就显得混乱了。 迟钟深吸一口气,没听见家里动静,应该还在外面没有回来。他绕开地上的红纸碎片什么的进了臥室,一开门,被床头贴著的大大的一个“善“字衝击了大脑。 等等,善? 迟钟站在原地脑子宕机了几分钟,他盯著那个字琢磨了半晌,理应是“福”啊为什么会是“善”?看笔风如此凌冽大概是李唐写的,迟钟挠挠头,不理解,待会问问。 由於每个人都想露一手,所以年夜饭让他们轮流做,今年好像轮到鹤衍了。迟钟洗了洗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虽然都很好吃,但是阿衍最好吃,不接受反驳嘿嘿。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起来时脑袋都疼。 迟钟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一摸还是热的。他翻身下床,踩著拖鞋头髮凌乱地出去。地暖温度有点高,迟钟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开门就闻到了香味。 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引得迟钟食指大动,他飞奔下楼捏起一个炸丸子塞进嘴里,烫得“斯哈斯哈“又准备去袭击第二个,被李唐一扇子敲过去,“洗手!“ 迟钟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塞第二个,在李唐举起扇子的前一秒飞去厨房洗手,鹤衍在准备最后的烤鱼,往上喷火烤得鱼皮变脆,“醒了啊,还准备去叫你呢,拿筷子开饭了。“ 所有人落座,都准备动筷子了,迟钟忽然掏出手机,“等等!手机先吃!我先发个朋友圈羡慕死他们!“ 我家的年夜饭,哎呦真香啊~【图片 jpg /】 隨后艾特了手机里的所有意识体,开了免打扰然后一扔,开饭!! 夸这菜好吃,一道一道夸,迟钟把用於写演讲稿子的所有词汇全用上,把鹤衍夸得都脸红,“够了够了,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这才哪到哪。“迟钟剥了个虾塞进共嘴里,“我加班那么多天,吃的都是汉堡炸鸡披萨,腻死了。等到体检的时候可以报告阿米瑞恩体內没有一滴血,全是油。 迟钟就像是放假回家的高中生一样,將自己的“惨痛“加点加料地上的往外倒,其他人又是附和又是吹自己当年的牛皮,最后一个个都喝大了,甩刀弄舞得说现在衝去联合国干掉他们! 迟钟第一个鼓掌:“好!! 鹤衍一把將他按下去:“別喝了,什么度数的酒能把你们喝成这样?“ 3. “我听说春晚邀请你们了?“ 和鹤衍一起刷完碗筷的迟钟一边擦手一边问,“怎么不去啊?你们平时参加什么歷史科普节目不是很积极吗?” 先不提歷史科普还是野史劲爆,反正他们那一个个帅得睥睨天下八方来朝的国泰民安的脸,力压娱乐明星,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赵宋在回人信息,他的公司风生水起,当什么明星啊,做幕后的掌控者更爽:“没意思。” 蒙元用手机打游戏,动作行云流水反应速度快得令对手直呼没有游戏体验感:“汉人欣赏不到铁骑的美。 满清懒洋洋地靠著沙发,他受伤最重,恢復最慢,很多人都不喜欢他,平日不愿出门:“懒得排练。 刘汉跟李唐拼酒:“在家吃饭不好吗?' 朱明摇了摇头,嗑瓜子:“这还没我那时候的本子有意思。 李唐自信满满,笑道:“我要是上场了,其他人就不能看了。” 嬴秦连吭都没吭,高冷到极点了。 鹤悯:“我倒是想,不过审。” 迟钟嗑瓜子的动作一顿,顿感不好,问,“悯哥,你干了什么?“ 鹤悯的蓝黑异瞳眨了眨,颇为无辜,换了身睡衣削弱了他的戾气,“我只是写了个小品来批判社会而已,真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过审。” 鹤衍:“……” 鹤衍:“给我看看原稿。” 鹤悯在手机上翻了翻,发给了他。 迟钟探头看去,只一眼就给他嚇得不轻。 “苏埃伊里都死了,咱们掘他的坟,不好吧……”迟钟嘖嘖称奇,然后看一眼,再看一眼,“哇,把阿米瑞恩掛路灯上,好耶!等他死了放开烟普天同庆?嗯……对环境不好。” 鹤悯对那俩玩意儿无差別嫌弃,睁眼时苏埃伊里已经死了,他当即放了两掛鞭炮庆祝,只是对於阿米瑞恩,鹤悯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弄死这傢伙。 毕竟在他刚復活满身戾气无处发泄时收到阿米瑞恩的拉拢暗示,带上人证物证冲入联合国把东西甩阿米瑞恩脸上,迟钟拉都拉不住,被隨后而来的鹤衍抗走时还骂骂咧咧的。 “这不能在春晚上表演。”鹤衍说,“写的不错。” 鹤悯:“我写的,自然是最好的。” “为什么阿米瑞恩不支持我啊?”李唐展开扇子,略有些苦恼,“那蛮夷,真没眼光。” 迟钟:“……” 迟钟:“还好他没眼光。” 既肯定了李唐,又否定了阿米瑞恩。 4. 第二天起大早,上香,信不信鬼神不说,反正家家户户都有,他们也就贴了【天地】【灶王爷】【土地神】这些,然后鹤衍还准备贴【祖宗】,比对了半天,觉得祖宗就在身边还供奉什么啊。 “我其实很久就想问了。“迟钟打著哈欠一路插香点蜡烛,“咱们算不算土地神啊。“ 他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当然他们没有拜年这习俗,第一次一起过年的时候迟钟半梦半醒提了一嘴,然后他们就打了一架谁也不让谁。 5. 迟钟吃完饺子,准备出门溜达,忽然被赵宋叫住。 最有商业头脑在现代混得风生水起的赵宋神秘兮兮地递过去一个小盒子,也没说是什么,只是让迟钟打开看看。 迟钟一边问搞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一边动手去解丝带,眾人纷纷围过去看。红色的盒子打开,闪亮亮的黄金差点闪瞎了迟钟的眼睛。 项炼,手炼,髮釵,步摇,锦扇流苏,全部都是黄金镶钻,华丽无比漂亮至极,迟钟的女体穿一身大红汉服戴上这些饰品出门绝对艷压群芳美得所有人都移不开眼。 “喜欢吗?“赵宋轻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是压岁钱哦。 说罢,他还看了一圈其他人,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不会其他人没有准备吧~“ 迟钟连忙拒绝:“別,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啊,我的钱可你们多!“ 但很显然他的话无人在意。 红包就红包吧,迟钟嘆了口气,猜了一圈他们可能送多少钱。他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里说话。 迟钟:虽然但是,我还挺激动的,上次收压岁钱还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呢,宋祖宗给的这个真不少钱呢,我明天就去查他税收! 群聊齐刷刷飘过去六个点。 江申嵐:我这么大了,苏哥浙哥和晚姐姐还给我压岁钱呢 燕锦安:霽哥又给红包啦嘿嘿~还有景哥的份呢 蜀奕渝:我已经跟我哥强调了好多遍好多遍我不是小孩子了! 燕锦安:所以你今年收了多少钱? 蜀奕渝:六百六十六! 燕锦安:我八百八十八! 迟钟:我比较好奇,豫哥今年出了多少钱? 洛之豫:……我gdp都负增长了,让让我吧。 唐晋原:今年老秦替我出钱。 秦杉时:…… 秦杉时:咱俩不一直都是我出吗? 江申嵐:【恭喜发財,红包拿来】 江申嵐:【恭喜发財,红包拿来】 江申嵐:【恭喜发財,红包拿来】 江申嵐:【恭喜发財,红包拿来】 江申嵐:【恭喜发財,红包拿来】 江申嵐:燕景云没有你的。 燕景云:? 群里笑成一团。 迟钟: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 燕锦安:呀呼 燕锦安:扭捏/ 燕锦安:阿钟~~~ 迟钟:说 燕锦安:我想知道祖宗们给您发什么红包!! 其他人纷纷应和,纷纷复製粘贴排起长队。 迟钟:。。 迟钟:行吧 燕锦安:(得寸进尺)打视频!!我要看直播! 迟钟:?这么多人 齐鲁:不会啊,我们一群人凑一起呢,一个人接就行。 迟钟:【发起视频通话】 进来的也就十多个人,看来一群省份带他家城市凑一起一块过年,迟钟抓了抓头髮起身,拖著拖鞋出门,“回——” 他这句问候卡在嘴里,目瞪口呆地看著客厅。 群聊也瞬间寂静。 6. 李唐大手一挥,相当高兴:“快来,阿钟!红包,给你!! 迟钟手忙脚乱地接住被五大绑扔来的林当归,两人面面相覷,少年的身体被红色绸缎捆了个结结实实,跌落在迟钟怀里,原本就欲掉的珠子直接啪啪地落了两滴,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红包???? 7. 开局李唐的炸弹把迟钟炸醒,他惊慌失措,连忙给这个逆子鬆绑,“李唐祖宗!您在做什么??” 后面门又开了,嬴秦那张脸帅得三百六十一度都找不到死角,他依旧冷著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人丟过去,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红包。” 这两个字,听著不太像是红包。 像是“拔刀”。 林当归和佐藤本阳对视一眼,前者失去了表情,后者也失去了表情。 迟钟开始惊恐,生怕刘汉蒙元从外面再绑谁回来造成严重的外交问题。 原本看热闹的燕景云整个人都灰白了,他只能马上放下手上啃了一半的排骨,分外难过地开始了加班生活。 8. 没多久,刘汉也回来了,这次倒不是个人,把迟钟的那个魂给按了回去。 “汉祖宗,你拿著什么?”迟钟举著手机拍,其他人也睁大了眼睛看。 只见刘汉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香炉。 通透明亮,每一处线条都流畅自然,似是流水凝固而成。幽蓝的琉璃之上,流动著细碎的金色光影,如繁星闪烁,又似银河倾泻,美得人眼前一亮。 “这个你上班了送给他们。”刘汉的话让人心生疑惑,迟钟歪了下头,“不是给我的?” 刘汉:“这香很好闻,並且安神。” 迟钟眨眨眼。 刘汉:“有毒。” 迟钟:“……” 迟钟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念叨著“这等伤天害理我怎么能做”一边把香炉收好准备上班了挨个发,这次比月壤要公平公正谁都有份。 9. 朱明:“阿钟啊——” 迟钟:“明祖宗,这不行。” 朱明:“老宋都行,你咋不行?” 迟钟:“阿衍会打我的。” 朱明不高兴:“他敢在我面前动手打你?这小子欠抽了。” 哪怕他们几个加一起才能跟鹤衍两败俱伤,但是朱明一点都不怕鹤衍。 “……”迟钟使劲推脱他的手,“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穿龙袍去大街上遛弯!更不能穿龙袍去联合国登基!” 朱明:“嘖。” 朱明:“腐朽。” 朱明:“封建。” 朱明:“懂不懂什么叫穿衣自由!” 视频那边的眾人:坏了,一睁眼我成老封建了。 10. 满清出乎所有人意料,他送了迟钟两张机票和一份旅游攻略,上面所有付费的旅游景点都已经付费购买只等著去玩了。 迟钟两眼放光,但他很快蔫吧下来了,“我那么多工作,根本没空啊。” “我知道。”满清说,“你放心去吧,我已经跟景云商量好让他替你干两天了。” 他没发现迟钟在视频通话。 燕霽初挑了下眉,看著燕景云茫然的表情,“嗯?你这么善良?” 燕景云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他快委屈死了,“我没有!” 我不要加班啊! 他这声有点大,透过手机传到满清耳朵里了。 满清抬手,把迟钟的手机翻了个面,垂眸看著屏幕里扁著嘴瞪他的燕景云。 ……失策。 迟钟眯了眯眼,气势汹汹地说,“你交代!把我跟阿衍支走,你想干嘛?!” 满清:“……没什么。”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迟钟的脸颊,长发美人的眸子被灯光照得极其漂亮,像是星河被揉碎,美得令迟钟呼吸一滯。 “我就是心疼你这么忙,想让你放鬆放鬆。工作什么的,有我们在。” 这些工作他们都做了几百年了,从诞生到死亡,自始至终,无非就是这次醒来不许碰了而已。 迟钟心动一下。 洛之豫猛地咳了一声。 “有你们在才不放心好不好!”迟钟差点就被蛊惑了,他后退两步躲开满清的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能打架!我们热爱和平!” 满清收回手,嘆了口气,“爱好和平,好,我们爱好和平。” 迟钟又开始念叨他了,然后目光一瞥,李唐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赵宋扭过头去看,朱明低头开始剥沙桔,刘汉不屑撇嘴抱起双臂,嬴秦…… 嬴秦左手林当归右手佐藤本阳,“告诉我你哪个不想揍。” 林当归:“……” 佐藤本阳:“……” 迟钟:“啊啊啊啊啊啊祖宗放下现在不能揍啊啊啊啊啊——” 11. 蒙元拿著一个……是画吗?捲起来捆了一个红绸缎,进屋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符合你们汉人的规矩。” 说罢,他亲自拆了红绸缎,把东西展开。 竟然是世界地图。 迟钟不明所以,蒙元招呼旁人帮他举一下,一群大佬没动,蒙元目光一瞥,凌厉的视线扎在无辜者林当归和佐藤本阳身上,嚇得两人慌忙站起身,战战兢兢地捏著四个角,展开地图。 完事之后,蒙元塞给迟钟一个飞鏢。 迟钟大概有了猜测,那捆地图的红绸带被蒙元拿起,蒙住了迟钟的眼睛,他捏著飞鏢,略有些兴奋,“射中哪里去哪里玩吗?” 已经开始激动了哦。 旁边李唐举著手机拍,几个崽子嚷著他们也要去。 蒙元:“不是。” 飞鏢“嗖“得一声飞了出去,直直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天使之城洛杉磯上。 “指哪打哪。” 12. 指哪打哪,顾名思义。 你的飞鏢射到哪里,我就去侵略哪里。 13. 鹤悯很实在。 他送了把枪,说。 “不开心就崩死他们。” 12. 迟钟嚇得心臟扑通扑通跳,看见鹤衍一起进门,就猛奔过去扑到他身上,“阿衍!救命啊!!” 鹤衍抬头扫了眼眾人,视线在林当归和佐藤本阳身上停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略过去。 “今年的红包,太过先进,不宜展示。”他冲迟钟笑了一下,“晚上悄悄说。” 迟钟歪了下头。 “你也要打架啊!” 太好啦,我也想打架! 13. “阿嚏!” “怎么感觉背后凉颼颼的。” ——end—— “唐爷爷,为什么我房间里贴著善字?” “下次別人让你善良,你就说善良在家,没带出来。” “……啊?” 第148章 爆炸 对付岭穗粤还是需要安抚华启的,所以不能直接武装包围搞这么大动静,伊简拿著批准先从警队摇了点人。 蜀奕川没办法拖延时间。 他低垂眼眸,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队友,与旁边驾驶位的沈凇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凇握著方向盘,浑身紧绷著,她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有哥哥姐姐们在,有迟钟在……总归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放弃现在的人类身份,再藏几年。 半个小时后,华启大楼。 蜀奕川与伊简同时到达,后者带著一些联邦执政部门工作人员来把控全局。 “华启老总犯事了?”蜀奕川装作很轻鬆的样子,掏出证件让人带路去楼顶,凑到伊简旁边小声嘀咕,“偷税漏税还是干什么了?这混蛋,骂了这么多遍还敢犯,该打一顿。” 伊简盯著不断上升的数字,平静道,“他要是逃了,会是谁通风报信呢?” 蜀奕川没忍住,眼瞳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原样。 电梯內非常沉默。 蜀奕川没再说话,沈凇垂眸盯著脚尖,也不吭声。 大楼內来人的风声肯定比他们上楼的速度快,电梯门一开,岭穗粤的秘书赵临渊已经站在门口等候,“晚上好先生们,请问——” “岭穗粤在哪?” 伊简抬手,差点把批准贴赵临渊脸上,一句废话不多说。 赵临渊后退半步,迅速在批准上扫了一眼,隨后视线並未偏移,恭敬地带他们前去岭穗粤的办公室,“岭董事长就在办公室。” 推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蜀奕川与秘书擦肩而过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后者眨了下眼,神情平静。 伊简站在办公室中间,没看见岭穗粤人,他回过头去看赵临渊。 赵临渊蹙了下眉,点开通讯器拨打电话。 漫长的等待之后,是机械女音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伊简挑眉。 赵临渊皱著眉,换人,拨岭紫荆的,没人。拨岭澳莲的,也没人。 伊简靠著办公桌,“给我调监控。” 但是这个华启大楼哪里有监控,哪里没监控,岭穗粤可是一清二楚。 办公室没有监控,岭穗粤怕被偷看,特意没有安装,也经常会让沈辽用异能排查一遍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保密性很好,他寧可丟了机密文件损失千万,也不能让自己的神明身份泄露。 门口的监控只拍到他和两个妹妹进门。 凭空消失? 空间漩涡? 隱身? 伊简这下不准备再留情面了,按著通讯器联繫各大武警部摇人过来,抬手一挥,“封锁大楼,可进不可出,搜!” “是!” 诺依申请到最高权限,直接介入大楼的网络从监控中搜索,同时大楼內属於华启的技术人员维护核心机密不被诺依偷窃,其中包括华启和丛林的一些交易。 诺依伸出思维触手尝试去碰,被挡了下来,她便没再继续攻击。 “找到了。”诺依匯报导,“有三个地方都监控是被人为替换了画面的,一个是岭穗粤办公室门口,一个是专用电梯,一个是地下停车场负二层出口。” 伊简问:“可以復原吗?” 诺依:“不可以。锁定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七分,替换时长八分钟。” 伊简看了眼表。 八点二十七,距离墨空批准他逮捕岭穗粤只过了两分钟。 “替换监控需要多久,诺依。” “因人而异,无法確定。” 两分钟內,有谁知道了逮捕的事情? 谁泄密了? 只有两分钟,知道的人不多,可以一个一个查。 诺依:“根据替换的时间可以计算出,岭穗粤,岭紫荆和岭澳莲离开办公室,乘坐电梯,专用电梯不会被打扰,按照计算会抵达负二层停车场。停车场內监控少,电梯出口没有被替换,其他地方不见三人踪跡。” “去停车场搜查,停车大门封锁,禁止任何车辆离开。” 几乎与伊简到达华启大楼的同一时刻,墨空也抵达了郊区的別墅。 本来,司令长应该待在大后方被安全保护起来,但是墨空不確定对方都有什么异能,他觉得谁领队都没有自己保险。 突发情况太难把控,闪耀和时以都不在,墨空现在不相信其他人。 夜幕如墨,浓稠地泼洒在大地上,中式风格的別墅静静矗立在草坪中央,林浮闽买下一大块地皮,所以与其他村民还是有些距离,不希望秦杉时被打扰到。 別墅像是一座被黑暗吞噬的孤岛。 四周,数十辆军车悄无声息地停下,车上迅速涌出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在夜色中宛如训练有素的暗影。 刑天缓慢进入別墅,隱匿在黑暗中,没有打草惊蛇,部队军人迅速疏散周围群眾,不明所以的村民还探头探脑地看,小声嘀咕。 士兵们手持枪械,枪口一致对准別墅,迅速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投在別墅的外墙上,犹如一道道冰冷的柵栏。 別墅內一片漆黑,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仿佛是一座被废弃已久的空宅。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微风吹过,吹动著別墅外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出这份寂静的诡异。 得到指令,第一批人员跟在刑天之后进入別墅。 踏进大门的第一个人在脚步落下的瞬间—— “咔。” 是石板裂开的声音。 周遭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所有人大气不敢喘,静謐得近乎诡异。每一丝空气都像是被冻住,没有一丝流动的跡象,万籟俱寂,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微弱声响。 突兀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平静,让人心猛地一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寒毛不受控制地竖起。 所有人第六感在这一瞬间疯狂敲响警钟,最前面是人下意识低头看去,视线还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听到了刑天爆发出的尖锐的警报声! 剎那间,別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撼动。炽热的火光从別墅內部喷薄而出,越过所有窗户玻璃,如同一头被封印许久后重获自由的猛兽。 隨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中而起,仿佛要將整个世界撕裂,音浪如汹涌的潮水,以別墅为中心疯狂向外扩散。 那火焰,橙红中透著亮黄,裹挟著滚滚黑烟,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天而起!原本坚固的別墅外墙在这股力量的衝击下,如脆弱的纸牌般瞬间崩塌,砖石、玻璃、木材等建筑碎片伴隨著火焰被拋向高空,又噼里啪啦地散落四周。 爆炸的衝击波將周围人员和车辆全部掀飞出去,墨空站得比较远,但还是被波及到,燕霽初侧身一挡护住墨空,抱著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暗地里用力磕在马路上,硬生生断了自己的手臂。 洛之豫说,要稳住自己的身份,不能起疑心。 要慢一点,让消息扩散一点,涉及人员多一点,这样才不会怀疑到燕霽初头上。 热浪扑面而来,像无数滚烫的针,刺痛著周围人的肌肤,强烈的火光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映红了每一个目睹者惊恐的脸庞。 冲天的火焰好似连接天地的炼狱之桥,不断翻滚、跳跃,吞噬著周围的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南维耶里踩著火焰能量在爆炸瞬间弹射而出,迅速离开爆炸中心,衣袂在风中烈烈作响,仿佛一面猎猎飘扬的战旗。 他周身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环绕,炽热的金芒夺目至极,每一次跳跃都似在宣告著无与伦比的力量,在黑暗中照亮冷峻的面容。 ——“別杀人。” ——“儘量,不要屠杀……人类光是活著,就用尽了全力。” 南维耶里在这一刻是想要扩散火焰把周围一切都吞噬掉的,无论是围剿他的军队还是无辜的平民,都会被他的火焰吞得一乾二净。 这样就可以爭取很多很多逃离时间,也给他们爭取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想起秦杉时惨白著一张脸,怕得浑身发抖还要拦住他不能大开杀戒的样子,南维耶里想,真正的爱民如子也不过如此了。 ——“很多人都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希望,不要屠杀,儘量不要……” 唐晋原把他拽走,回头向南维耶里致歉。 他的家人也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都被逼上绝路了,秦杉时还在想著那些来围剿他的军人,周围那些普通村民,都是人。 是家人心中的牵掛,是游子在外的唯一掛念,是活生生的个体。 光是活著,就用尽了力气。 不要屠杀。 南维耶里收拢了火焰,只是炸了別墅,在爆炸腾升的时候迅速撤离现场。他周身被火焰包裹,速度达到最快,將田野照亮一瞬,隨后钻入层层楼房之中消失不见。 “司令长!异能者跑了!” 墨空撑著滚烫的地面站起来,垂眸看了眼额头流血的燕霽初,后者也是第一时间关心他的身体,“司令长,您没事吧?!” “谢谢。”墨空抬起头去看那熊熊燃烧的房子,爆炸范围很明显控制住了,只是將內部的房子毁掉,“追!” 有人泄密。 不是人质,绝对不是,南维耶里根本没有谈判的打算,只是一味的杀戮。再者,早不炸晚不炸,偏偏在这个关头爆炸,恐怕是为了掩盖这房子里的什么踪跡。 天空被撕开一道银白裂痕,几架战斗机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机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著冷峻的金属光泽,尖锐的机头如同一把把利刃,划开厚重的云层。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降低高度,机翼两侧的气流被剧烈扰动,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流。 消防部门迅速出动,急救车挤开人群奔向伤员,墨空看著火焰腾升,心中稍微有些对策。 神殿没有真正公布南维耶里叛变,那他就属於神殿。 不管接下来这些神是死是活,他都要咬死他们就是被南维耶里所杀,被神殿所害。 他们死了最好,没死,那就要在他们找到迟钟之前杀了他们。 “封查路口,封锁高速,发放通缉令,天眼巡逻。” 高压水枪喷射出强大的水流,犹如一条银色的巨龙,向著肆虐的火焰扑去。水流与火焰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燕霽初被扶上救护车,望著那冲天的火焰,黑烟滚滚而起,遮天蔽日。 有很多照片……这十九年,很多值得珍惜的定格瞬间。 还有很多纪念品,这个家是他们齐心协力布置的,不是他在外面加班劳累时隨便一歇的房子,是家。 迟钟当年的府邸已经被拆了,大基建时代到处翻新,整个长安都没留下多少古建筑。 小时候的家被拆掉,齐鲁还掉了好几滴眼泪。 现在这个家也被炸毁了。 他想,燕察年恐怕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想起燕察年在梦里抱怨说他老是在外面加班不回来,他都找不到人了,燕霽初哭笑不得问他你怎么还不走,燕察年指指点点说我等景宝回来,他想等等锦乖,看看这俩孩子怎么样了。 他们回来了,燕察年好像放心了,这一年燕霽初再也没有梦到过他。 到底死亡和偷生哪个更好。 如果是我战死沙场…… 【哥!】燕锦安的声音忽然在他脑子里炸开,燕霽初眸色一动,什么念头都消失了,安静听著锦乖嘰嘰喳喳匯报情况。 【我们藏好啦,晋哥要去华启大楼接粤哥他们,你可要藏好了,千万不要受伤!哥哥保护好自己!锦乖会乖乖听话的,也会保护好景哥的!】 燕霽初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手臂。 没事,这一次受伤换墨空的视线里没有探究,还算好,他没有怀疑自己暴露,是值得的。 【阿粤,你们怎么样?】是岭桂溪的声音,他断了手臂,在后园恢復自己,燕霽初还不知道他的情况。 岭穗粤回道,【还好,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 燕霽初扭过头,看向墨空。 隨后,视线往下移动。 地下十米,淮苏的【上帝之眼】笼罩全局。 第149章 鹤老师 南维耶里的速度很快,又极其突然,他熄灭火焰钻进村镇的巷子里就消失不见了。 战机没能捕捉到最后的火焰,在高空降低速度飞行,这里是居民区,他们又不能直接攻击。 作战人员进入,天眼密密麻麻地覆盖,大范围搜查。 消防员开始灭火。 出乎意料的,这个火焰很好灭,不是南维耶里的能量燃烧,那能量火焰普通水流是浇不灭的。 冬日严寒,等余温散去后,消防人员从废墟里面拖出来几具烧焦但还残留余骸的尸体。 火焰温度没有达到气化人体的程度。 墨空略微有些惊讶,再回想起来爆炸范围如此之小,没有死亡,他不得不承认南维耶里没有使出全力,或者说他是受伤了。 总之,这次的损失比预料的小了太多。 墨空想了半天,根本无法解释南维耶里为什么收手。 最后他只能归结於,南维耶里跟丛林应该有矛盾,打过,南维耶里负伤了,所以爆炸的威力才这么小。 那就说明另一方实力强大,能与南维耶里掰手腕。 两个小时后,痕检科传来消息,確认死者身份。 “心理科科长寧回,武器研发部成员齐鲁,二人在联邦入职时录入信息库。华启岭桂溪、岭琼玉,是对比过他们曾经在医院留下的生物信息確认身份。”伊简匯报导,“尸体的手腕、脚腕有金属捆绑,已確定是外面的护栏被融化塑形,高温令金属与血肉粘黏在一起。” “绑架?”安良笙歪了下头,“那就是说……南维耶里融化金属困住他们,占据了这个房子,他们是无辜的?” 墨空皱眉:“能確定这是人类的尸体吗?” 伊简是学医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这些分析都是他亲自操手,绝对没有假,“这確实是人类的尸体,残留的生物信息也能与他们四个百分百匹配上,这不会有错。” “那岭穗粤为什么要跑?”墨空把文件摔在桌子上,气得揉了揉眉心,“整个华启大楼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那三个人,封锁道路查了这么久了没有任何发现,隱身?擬態?” “周围第一是封锁,里面的人都出不来,先不要著急。”安良笙不用自己揉太阳穴,伊简学过按摩,他亲自上手帮安良笙缓解一下焦虑,“再说了,时以去抓林浮闽,我们总能问出来。” 这时,时以打来电话。 安良笙心里咯噔一声。 “林浮闽和林当归跑山海城去了!” 安良笙觉得自己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西亚那边可比长安乱多了,林浮闽带著林当归直接开越野车衝出去,计谋一点不用,说跑就跑,时以后接到消息迅速迅速封锁周围路口,就这都没堵住那俩。 “这短短几分钟我都没赶上趟,联邦內部绝对有內奸!”时以气得不行,“月湾新城是山海城的本部,他们两个在我眼皮子底下衝进去——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安良笙嘆了口气,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华启人跑完了,但是岭桂溪和岭琼玉却被杀死在了那里。 时以的动作一顿,“岭桂溪和岭琼玉死了?” “南维耶里炸了房子,里面的尸体身上还有防护栏的金属镣銬。”安良笙嘆了口气,“他们会不会是收到了家人被绑架的消息回去救人的?” “那监控呢?”伊简拉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 “……新约克?”安良笙不確定道,“他去篡改华启大楼的监控,诺依不会监测到的。” 新约克不攻击诺依所覆盖的领域,其他这么多网络区域,诺依也不会发现。 而且只是监控,华启网络技术部门也不会感知到。 安良笙揉了下脸,“新约克忽然来找我们投诚,本身就是一场谎言。墨空,我已经安排人去写新闻了,把这场死亡按在南维耶里头上,让神殿负责。恐怕神殿诱导我们去抓他们也是为了把这场死亡扣在我们头上。” “你的意思是,那神使真的是神殿的神使?塞尔温的死亡也是一场嫁祸,给南维耶里叛变提供证据,然后南维耶里杀了他们,就顺理成章能够代表是我们指使的。”时以眯了眯眼,她的信息是同步的,墨空已经示意过让诺依传达给她了。 “那山海城为什么要抓塞尔温?”闪耀在一边出声,他头顶著纱布进入镜头,在墨空看过来的那一秒迅速开口,“小擦伤不要紧,没事。” 安良笙:“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抓人质?” 闪耀想了想,好像也能成立,抓了塞尔温可以威胁南维耶里,买一赠一啊。 墨空:“话说回来,山海城城主看到空间漩涡是什么反应?” “挺平静的。”闪耀耸肩,“反正神殿是被震惊到了,阿米瑞恩都没反应过来。” 时以冷笑:“平静才是装的,她作为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首领,不可能不知道鹤悯的异能和死亡,她问都没问,绝对是心里有鬼。诺依,看好鹤悯。” 诺依:“我会检查所有地下十三层研究人员。” “山海城抓塞尔温是意外,神殿顺水推舟让南维耶里叛变,然后南维耶里等著我们上门,再杀了迟钟的神,嫁祸给我们。”伊简顺了顺思路,他觉得没道理,“那么大的爆炸,怎么可能是我们杀人啊。” 墨空:“別忘了迟钟现在还在神殿。是非黑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具体的真相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们必须要抓到南维耶里,並且把迟钟带回来。”时以抬眼看著闪耀头上的纱布,“你先歇会,异能狩猎局快到了,让鹤衍指挥。他绝对比我们卖力——等等,鹤衍!” 怎么把这傢伙忘了! 安良笙眼睛一亮,“鹤衍现在在哪?” “还在飞机上,一个小时后落地。”闪耀拿出通讯器准备拨电话,他想了想人选,把电话拨给了安辞,安家二少爷。 安辞叼著吸管喝可乐,“上將,有何指示?” 闪耀先给他晃了一下镜头,让安辞看一眼他哥安良笙还看著呢,安辞迅速坐正,“哥。” 镜头扫到伊简,安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友好了。 “小辞,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安良笙的声音跨过两个视频通话传过去,有些失真。 安辞越听,表情越失控。 通讯器里安装电击装置很不合理吧,这也太不合理了吧!还有没有人权有没有道德?! “不会把人电死吧?”安辞担心了一下鹤衍的性命安全,然后开始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要是鹤老师没晕反而揍我怎么办?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干不过他。” 闪耀:“你把溟推在前面挡著,鹤衍下不去手。” 安辞:“?” 这合理吗? 这好像確实很合理。 他们手上的通讯器带电流是为了万一被控制能够別伤害自己人,这事只有闪耀知道,安辞盯著通讯器,回想起自己每次觉得有什么漏电的时候都找不到源头是多么无助。 他拉开隔间的门,外面非常安静。 耳机里传来诺依的声音,“电流释放,失败,通讯器被他取了下来。” 安辞关上了隔间的门。 “哥!我根本打不过他!”二少爷扭曲,“这在飞机上,太危险了!” 闪耀嘆气,“知道了,等著我去机场接你们。带了什么灵核?有没有好使的?对了,任天青他姐跟你们一起来,保护好她,就这一个人会修异能搜索器。” 忽然一顿,闪耀又嘆气,“齐鲁死得太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发明天才,大炮我还是用得很顺手的。” 伊简托腮,“鹤衍已经知道了。通讯器摘下来恐怕是他的一种防备行为,我们得控制住鹤衍,从他嘴里问话。上將,【魅音】有没?” 闪耀:“有。” “山海城也会过去的。”墨空说,“时以,联繫机长和塔台换降落地点,把飞机上的网络设施全关了。” 时以:“好。” 安辞忽然感觉后背凉凉的。 他扭过头。 原本紧闭著的隔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那道缝隙仿佛是一张咧开的嘴,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正透过缝隙注视著他。 那只眼睛宛如凝固多时的浓稠的黑色血液,其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就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蚯蚓在眼球表面蠕动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鹤衍拽开隔间门猛扑向安辞,后者被嚇惨了根本来不及在这么窄小的地方躲避。 刚才安辞的椅子放倒,躺在上面刷【世界】,所以现在鹤衍直接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椅子上,悬浮蓝屏不偏不倚能拍到全景,安良笙的心都揪起来了,“別动!鹤衍!別伤他有话好好说!” 安辞:“耳机!耳机!诺依断掉蓝牙!” “你別衝动,鹤衍,冷静点——”闪耀攥紧了手,“还没走到绝路,我们万事好商量,你放开他。” 听到动静的其他学生纷纷出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肖齐朗最先跑过来,看到里面的情况都懵了,“鹤老师?!你做什么?鹤衍你疯了吗?!” “都別过来。”鹤衍拽著安辞把他挡在自己身前,不需要任何冷热兵器,他单凭一只手都能捏断安辞的脖子,“离开这里,回去你们的座位!” 肖齐朗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半举著手,“好好好好我们都会去,你冷静点……鹤老师,別伤他,我们共处这么久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坐下好好聊的。” 鹤衍把门拉住,把其他人挡住在外面,用力之大仿佛要將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隨后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面前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话画面,屏幕里,安良笙一脸紧张和担忧,急切道,“鹤衍,你有什么冲我来,別伤害我弟弟!” 別伤害我弟弟。 听到这句话,鹤衍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点燃的火焰一般。他紧紧咬著牙关,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绪,但喉咙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哽咽声。 “……可是小椰子也是我弟弟啊。” “我都已经这么听话了,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透支自己的生命上交灵核……华启更是將一切都奉献给了联邦,他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了基础建设之中,难道这样还不够吗?”鹤衍越说越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们做了这么多,难道就不能换来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吗?”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著脸颊滑落,滴在了安辞那件洁白如雪的衬衫上,迅速浸湿了一大片。 “迟钟曾经尽心尽力地帮助人类建立起联邦,他还宽容大度地允许你们把长安当作都城,最后甚至离开了东亚,完全放权给你们……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和让步,可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对他!” 异能基地,地下城,三年沉睡,丧失自我。 到底还要我们怎么样?! 我们究竟还要付出多少才能和正常人类一样生活!就一定要失去神核才够吗?! 我只是自愈啊…… 安辞扒著他的手,“鹤老师,鹤老师……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们,现在对抗神殿才是我们的共同目標,和山海城一样!爆炸是南维耶里引发的,他绑架了他们,炸毁了房子!是神殿要你们死!和十九年前一样!” 他感觉到鹤衍的手鬆了,但是颤抖得更厉害,於是急忙道,“鹤老师,我看迟老师这半年也很开心……我们可以好好的,我们可以——” 安辞猛地拽开鹤衍的手,扑向隔间的门,就在他拉开的前一秒,鹤衍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狠狠一扯。 “航班不许偏离路线,不许晚点。” 鹤衍將安辞按在椅子上,声音冷得不像他。 “不然,我就让他去给我弟弟陪葬。” 通讯掛断了。 安辞痛苦地看著他,张了下嘴,但是发不出声音了。 鹤老师。 鹤衍,老师…… 第150章 假死 鹤衍感受著手心的脉搏跳动,垂眸,目光落在安辞的灰绿色眼睛上。 一晃这么多年了。 安家的老夫人与迟钟关系匪浅,她的孩子颇得迟钟照顾,安辞刚出生的时候,老夫人想给这个孩子求一个平安,让迟钟抱了抱。 那孩子不认生,睁著灰绿色的大眼睛盯著鹤衍看,好像是很喜欢他的红金色异瞳,乐呵呵的笑。迟钟使坏把孩子丟给他,看鹤衍手忙脚乱不熟练地小心翼翼地捧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鹤衍扛火箭筒抱炸弹什么时候怕过,但是这么小一团,软乎乎的,好像轻轻一碰就弄坏了,他嚇得根本不敢动,疯狂向迟钟求救,但是迟钟只顾著笑,根本不理他。 安辞是唯一一个继承了老夫人绿色眼眸的孩子,长得与她最为相像。 说来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老夫人了。 鹤衍是不会真的杀他,嘴上威胁一下安良笙而已。 岭琼玉在云卿贵的飞机上,正在往西亚来,不过是猜测到了联邦可能已经发现了谁的身份而拋出去尸体,岭琼玉的身份信息在联邦信息库留痕,鹤衍一顿发疯再顺水推舟证实他的死亡。 这样就能做实假死的事情了。 鹤衍亲口承认的死亡,才会让联邦相信。 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安全下飞机並且离开,可不能被联邦按住。鹤衍考虑一圈,觉得最能威胁联邦的也只有安辞了,虽然这里还有墨家少爷,但是墨空可能冷酷无情丟下一句隨你杀就掛了电话。 墨空可没在墨家待过几天。 “滋。” 变故就在一瞬间。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电流如一头狂躁的猛兽,从特製的通讯器中衝出来,顺著安辞的手臂一路覆盖两个人。 ……亲弟也下得去手? 鹤衍以为只有自己的通讯器会带有电流以防万一。 他们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收缩舒张,一瞬间两个人就都失去了意识。 鹤衍倒在了地上。 “调转航线。” “別让他醒过来。” …… 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有一点联邦没说错,南维耶里正在跟蜀奕渝掰手腕,理由是么儿觉得自己变厉害了,能跟南哥比划比划,打架是不可能的,那就换成掰手腕。 听到【心灵沟通】里燕霽初的声音,蜀奕渝一愣神,然后南维耶里一下子把他掰过来了。 南维耶里收著力道,没磕桌子上,他抬眼看蜀奕渝,见他表情茫然,愣了一下,“怎么了?” 江昼浙噌的一下站起来,“果然,老子就知道,还好准备充足!” 唐晋原將要起身,但是淮苏没动,皱著眉思考著什么。 江申嵐给南维耶里解释,“联邦已经推断出我们了,司令长亲自带人来包围,还有去华启抓粤哥香香和小澳的。南哥,按我们说的那样做。” 南维耶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江申嵐把情况三两句说清楚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连累你们了?” “你碍不著我们的事。”江申嵐摇摇头,“椰子被上將强逼著吸收了一颗灵核,很有可能被发现了,顺藤摸瓜查到了华启头上。出事的时候我们就考虑过,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南维耶里只能查到丛林头上,而汐青源已经到达艾维亚顿继续与联邦周旋,再怎么都不会怀疑到岭穗粤身上,他看似最出名最风光,实际上地位是最稳的一个。 既然华启被查,那就是岭琼玉泄露了身份。 这个太容易被查住了,秦杉时千叮嚀万嘱咐不要与联邦正面衝突,谁知道岭琼玉在北美待了半年时间跟联邦第一个正面对上的人竟然是迟钟,他十九年都没见过迟钟,一下子上头了不肯走了。 迟钟让他下车,那里危险,岭琼玉不该去的。 不要伸手帮他。 就像那一次的楚雾,不要出手救迟钟,让蜀奕渝把他抓走都行,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楚雾阻止了蜀奕渝,联邦重点对他关心,甚至不让他离开医院。 “你们怎么假死?”南维耶里担心极了,假死意味著伤害,一定会让他们受伤的,南维耶里可不觉得自己能下得去手。 “不一定是我们所有人,不能主动出现,必须要知道谁被发现了。”淮苏正在头脑风暴,他拉住江昼浙,“椰子会牵扯出阿桂,老粤他们在华启大楼。”目光扫视周围,他在几秒內推演了很多种情况,“齐鲁和寧回的回家路线没有掩盖,我藏了楚雾他们,丛林不能露出来,你和我也不在,秦哥他们本身就不存在於联邦基因库,囡囡……” 江昼浙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你直说搬谁的吧!” “岭琼玉岭桂溪寧回齐鲁。”淮苏快速说出名字。 江申嵐皱眉,“还有你们两个,很有可能也被发现了。” “不会。”淮苏肯定道,“我与华启不近,明面上不会与他们有牵扯,而且只要我回家,就一定会清理路上的监控。” 淮苏在长安很多房產,换著住,经常出差回家也少,不过是因为江申嵐回来了这一年才经常来,他也是先装模作样回了自己的房子,在一路控制监控走到家里。 很近,毕竟这里虽然是郊区农村,但不算穷,有高楼小区。 淮苏涉黑,玩的就是谨慎,考虑的很多。 南维耶里只见唐晋原,和江昼浙扛著几个……人???? 他瞪大了眼睛。 他们两个扛著人走过来,然后把他们放在地上调整姿势,岭桂溪抬手藤蔓缠绕固定一下,把他们摆成被绑架的姿態。 蜀奕渝觉得不行,他一个火元素控哪来的植物藤蔓,当即出去转了一圈掰下来铁栏杆融化给他们困住。 南维耶里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看了眼岭桂溪。 毫无区別。 “你绑架了我们,霸占这间別墅,联邦赶来不管是救援我们还是围剿我们,你把这里炸了,偽造我们死亡的痕跡。”淮苏语速飞快,“然后你跑,速度要快,藏起来,等豫哥和晋哥做出来你的替身,再出面跟联邦干一架。” 南维耶里愣愣地点头。 “本来等替身做出来再让霽哥围剿你的,但是联邦比我们想像的要快啊。”江申嵐嘆了口气。 “这个给你。”淮苏把自己的通讯器丟给南维耶里,“老粤一直没回来,心灵沟通给不了你,拿这个联繫,別跑太远,我们很快回去接你的。” “別杀人。” 秦杉时挣扎著去抓他的衣服,脸白得跟个鬼一样,都到这个时候他还守著那可笑至极的信念。 “儘量,不要屠杀……人类光是活著就用尽了力气。周围的村民是无辜的,甚至那些士兵也是无辜的,他们有一些还是家里的希望和寄託……不要屠杀,儘量不要……” 唐晋原让齐鲁把他背走,然后向南维耶里作揖,“我知道人命关天没有人应该去死,但是现在我们自身难保……活著,南维耶里,塞尔温还在等你。” “……我知道。”南维耶里心里清楚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人类和神殿任何一方得逞,他只是很震惊地看著秦杉时的背影,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被敌人逼到不得不离开,却说著那样崇高的话。 “他比苏埃伊里和迟钟都要……”他想不出很好的形容词。 唐晋原轻声道,“他比我们任何神都要神圣。” 神悯苍生。 秦杉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迟钟为了人类整体做了很多,死亡和杀戮是必不可免的,只是秦杉时怜惜被时代的沙粒所砸死的平民百姓,用尽一切,想为每一个个体都做些什么。 那太多了,那太不可能了。 淮苏看了眼秦杉时,歪了下头,“也不是不行。还能偽造现场,南维耶里,晋哥,这样,我们——” 他们往地下室转移。 楚湘正在给给燕景云修復灵魂,忽然闹这么大,他精神力动盪,差点把刚刚拼好的一小块再给打散了。 楚湘著急忙慌退出来,手忙脚乱地起身去开门,寧回进来二话不说往他俩身上套衣服。 燕景云睁开眼,看著燕锦安忙活给他拿衣服穿外套戴帽子围巾口罩,现在看见这些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乖乖伸出手仰起头,燕锦安蹲下来给他把拉链拉上去,牵住他的手,“哥。” 他紧紧握著他的手,“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有哥哥姐姐在,你跟好我,一定要紧紧跟著我。” 燕景云只露了一双眼睛,与他对视。 地下室堆放著一些杂物,空间比较小,不適合藏人。 唐晋原蹲下来,把手放在洋灰地面上。 元素控·岩。 他能控制一切非金属元素,改变他们的物理形態。 脚下的岩石泛起海浪般的波纹,一层层向外扩散,凸起,他们开始缓慢下落,就像是坐电梯一样,一点点消失在地下室中。 唐晋原在地下十米开闢了一个安全空间。 周围已经是岩石了,不怕塌陷。 “哇哦——”完全没见识过的蜀奕渝下意识打了个响指点火照明,“这个元素控好厉害!” 岭桂溪抬手掐灭了他的火,“氧气不多,省著点用。” 齐鲁用通讯器照明,“我们往哪走?” “先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晋哥去接应老粤他们,再去找南维耶里。”淮苏使用异能【上帝之眼】查看外面的情况,並在导航定位上划拉,“我们只会消耗氧气耗费他把岩石变成气体的能量,別添乱。往这个方向走,晋哥。” 长安很大,他们的房產不少。 唐晋原控制岩石土壤开路,速度不算太快,只是还要隨时注意氧气含量,太费精神力了。 “上面有动静。” 燕锦安下意识抱紧了燕景云的手臂,“他们来了……南哥不会有事的,对吧。” “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齐鲁背著秦杉时,出声安慰锦乖。 秦杉时还在咳嗽,他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了。 “老秦。” 唐晋原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敢用异能,我现在就把你打晕。” 秦杉时:“……” 唐晋原:“以防万一,我现在还是打晕你吧。” 秦杉时:“…………” “誒誒誒誒哥哥哥冷静冷静。”齐鲁赶紧挡住,紧急想藉口,“我背著他没意识也不好容易顛著!秦哥,哥,你可別用异能,没什么未来是我们承受不住的,但你要是用了异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未来咋活啊。愧疚一辈子?那我可得让湘儿好好收拾你了!” 楚湘举起他的拳头,“收拾你!” 秦杉时不吭声,只是搂紧了齐鲁的脖子。 淮苏用【上帝之眼】盯著上面的动作,他指挥唐晋原控制门口和客厅里的石板,在人类踏上去的那一瞬间“咔”一声同时裂开,就像是踩到了什么机关。 南维耶里毫不犹豫地爆发了火焰。 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在动。 他知道要保留尸体来製造假死现场,所以威力不大,同样,淮苏跟他说的,地板砖裂开就代表人类刚刚踏入別墅的大门,那么爆炸范围他就可以控制,不至於把人炸死。 “无人死亡。” 淮苏用上帝之眼探查一圈,他能直接看到人类的身体內部,死没死一眼就知道。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杉时,嘴角微微上扬,“顶多受点伤,没有人死亡——死了四个,鲁哥你已经没了。” 齐鲁发愁:“討厌起名字,我觉得齐鲁挺好的,能不能重名啊,別改了叫不习惯。” 寧回欢呼雀跃:“哇终於不用上班啦哈哈哈,我再也不要学心理学了!每天听他们倒苦水,我生活的还不够苦吗?!” 齐鲁空出一只手跟寧回击掌,“耶!我可以自由研发了!老粤打钱!” 寧回:“……” 寧回:“那完了,粤哥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楚湘举起手:“我哥有钱!” 齐鲁:“就是,老雾有钱。哈哈哈终於要轮到老粤混吃混喝了,他为了华启忙活了两个身份也真是不容易啊。” 他俩在这里活跃氛围,燕锦安叭叭叭给燕霽初保平安,岭桂溪问他弟弟情况怎么样,岭穗粤说还活著。 第151章 假人 假人是在地下存放的,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眾人商议之后,决定岭穗粤他们三个还是假死吧,都到这份上了基本上没什么活路了,联邦直接抓人撕破脸皮,岭穗粤再回去也没信任度,还是换身份吧。 把假人扛出来之后,一路走到小区地下室,淮苏图省事和好跑路买了的一楼,他拿著通讯器再次修改监控,避开人群直接回了家,在臥室翻了半天找出来一个车钥匙然后再回停车场。 假人塞进后备箱之后,淮苏把车钥匙递给唐晋原,然后摸了摸蜀奕渝的亚麻白色假髮,给他整理好宽鬆的风衣,“跟好晋哥,注意安全,別让你川哥担心。” “我知道!”蜀奕渝用力点头,第一次帮忙做事他还蛮紧张的。 “救走老粤他们直接从乡村野路跑,不用等我们,我来想办法。” 唐晋原握著钥匙,看向秦杉时。 秦杉时闭了闭眼,无奈道,“我不会用的,你放心。” “放个屁的心,对你我最不放心了。”唐晋原听他说这话都耳朵起茧,“你要是不听话回来我就揍齐鲁。” 齐鲁:“?” 齐鲁:“哥你不能这样。” 唐晋原冷哼一声,出门开车光明正大地去接岭穗粤他们。 江昼浙问:“那车是谁的?车牌號谁名下的?” “我一个手下的,人不在长安,车子是我放在车库里以防万一的。”淮苏真的考虑了方方面面,未雨绸繆到其他人都不理解,“一年前迟钟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距离身份暴露不远了,因为我们都克制不住要接近他,真很危险。” 无论是时时关注的左古陇,还是忍不住要去餵他一口烧烤的齐鲁,沈辽,云卿贵,包括岭穗粤在宴会上屁顛顛跑过去示好,岭澳莲什么都不问就把名片送出去,这种无理由的好太不寻常了。 前面还能用碰巧遇见搪塞过去,后面这两位实在是太心急了,要不是后面事大了联邦顾不上,这俩都得被审问。 时以后来旁敲侧击地问过岭穗粤对迟钟什么看法,他真是调动了毕生的意志力和演技打著哈哈说,因为左医生的信赖,他的病人要出门,就拜託我多照顾一下,担心上將那边被围住嘛。 跟迟钟打过招呼后,岭穗粤瞧见了上將亲自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便把迟钟丟下了。 时以没追问,她知道左古陇也是华启资助上学的学生,早些年为了扶持教育行业,华启资助了不少人,有一两个成才的自然与华启董事长有些关係。 迟钟就像是一个磁铁,他醒了,大家便不由自主地靠近,关心,並且希望他能想起自己。 那个陌生的眼神,不失礼貌的笑容,真的看得人心里难受。 一旦表现出异样,或者说被捲入了什么事情中,不可避免地想要救他,帮助他,进而暴露自己。 没有人会责怪小椰子,因为不管换成谁都会去帮他。 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不过淮苏想的更多,他从隱藏的时候就在想暴露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得做好一切准备。 假人的製作很复杂。 唐晋原和沈辽能捏出来人骨,一个元素控非金属一个元素控金属凑一起刚好掌控化学元素,按照人体物质含量微观调控造了好几年。 然后是肉,这项技术在秦杉时各种指手画脚地灵光一闪由沈辽齐鲁云卿贵左古陇研究了好几年才勉强做出来由他们的基因仿生出来的肉。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假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放一把火烧乾净,对联邦迷惑一下就行了別太细致了会头禿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假人。 丛林和山海城的八个人加上秦杉时唐晋原没有,燕景云他们四个也没有。 就这还是搞到了卡瑞亚的【复製】灵核做成一部分骨头肉的直接复製雕刻搞出来的,不然这些年根本做不完。 沈辽造假人的时候思考过卡瑞亚为什么不能直接复製出来一个人出来,他去找神使试了试,发现能复製出来,但是复製品没有灵魂,不会思考,连路都不会走。而且极其耗费能量,维持不了太久。 刚说完假人就消失了。 是真的维持不了太久。 如果灵核足够强大那是不是不用他这么辛苦了,沈辽摩拳擦掌想把卡瑞亚绑过来,此时一只湘儿探头探脑地跑过来,疑惑地问沈辽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恶鬼啊,他吹了个笛子赶跑了。 沈辽解释自己在干什么之后,楚湘说,复製一个空壳子出来,那是没有灵魂的活人,会吸引孤魂野鬼,让那空壳子活过来。那么多煞气它们活过来就要杀人,到时候万一分不清真假被它得逞了怎么办。 沈辽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假人造好之后怎么保存也是问题,又不是真活著。 然后洛之豫的异能派上了大用场。 洛之豫的异能是【物质重构】。 他做不到现场再造假人,但是能让假人腐烂之后,变质的蛋白质可以还原。 这个能力是后来实验成功的,以前都没发现,洛之豫主要是將一些物质转化成其他物质,比如说水分解成氢气氧气,搞一些基础的化学反应,太难的他不会。 他的异能弊端就在於首先他自己得知道那些物质都是什么,重构成什么样。在人类创造出来化学生物之前,洛之豫都是在搞石头变火药这样的小把戏,连飞机变火箭他都变不成。 那段时间被强按著学习了生物化学实验了好长时间,他们造好了他也学会了。 洛之豫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真的修復人体,然后他意识到了死人跟活人是不一样的,生物的身体太精妙了他还是继续尝试火箭变大炮吧。 然后楚雾问他要是学会这个是不是能死而復生啊。 就在洛之豫准备发奋图强努力学习的时候,左古陇观察到了不对劲——洛之豫在假人身上逆转蛋白质变异所耗费的能量是不会消失的,他如果撤走,那就会瞬间变回去。 如果是一个活人,身体循环,能量会遍布全身並且无法排出换新,洛之豫撤走能量,那当时的致死量足够再杀一次了——比如说致命刀伤,物质重构让血肉癒合,撤走能量,那里还会裂开。 续命只是一时的。 左古陇说,维持假人的能量会日益增长,你现在没关係,十年二十年呢?维持活人生命的能量可比这个要多得多。 再者,豫哥,你要知道你已经快两百岁了。 神明活得久,也不会太久太久,持续使用神力只会加快你神核崩溃的进度。你和晋哥他们早些年太累了,需要休息,最好不要再用异能。 活得久一点,拜託。 但是洛之豫现在还在研究生物,他想自己救不了其他人,也得救自己的家人,撑住伤口等到阿衍救命……阿衍也会疼的。 阿衍当年承受了所有人的伤,他的神核还能坚持多久? 洛之豫不確定了,他甚至不敢仔细思考这件事情。 假人终於派上用场,洛之豫支出能量减了四个,再接再厉准备再把岭穗粤岭紫荆和岭澳莲也丟出去。 唐晋原开车地遁,载著蜀奕渝和后备箱三个假人往市区走,在地下不用担心查找和天眼巡逻,先过去这封锁的区域他再上来。 挺慢的,地遁很耗费能量。 “晋哥。”蜀奕渝小声喊他。 “嗯?” “我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放火吸引围堵华启大楼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啊。” 唐晋原:“……” 挺好,孩子知道干坏事之前跟家长打报告了,老川你教育得很好。 “看看情况再说。”唐晋原没拒绝也没同意,“別伤人,不然你秦哥不高兴。” 蜀奕渝嘟嘟囔囔说自己杀这些人跟秦哥都没关係他为什么不高兴,这些傢伙让我不高兴就应该全部杀了。 “你没听老秦今天死到临头了还在劝小南別屠杀吗?”唐晋原伸出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他这个人啊,就是太容易共情了,还是共情平民百姓……说来,家里好像也只有他是平民百姓。” 蜀奕渝仰起头,“什么意思?” 唐晋原掰著手指头算了算,“豫哥是高官贵族,霽哥是侯门將领,我是富商巨贾,凇儿和小黑是皇亲国戚,老雾湘儿和章儿也是豪门世家,阿苏和阿浙是江南绅士,这些都是刚出生就荣华富贵。” “然后是出身不清楚,但是刚出生就被带走的,你川哥是巴蜀巡抚照顾,老粤和阿桂是两广总督抚养,阿辽是东北那边的官员养育,点点和黔儿也是占山为王的土匪老大,闽儿直接被当地民眾封神跪拜。都没受过苦。” “齐鲁和晚晚这两个年长的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迟钟带了回去,说受苦吧也是吃了苦的。其他人基本上是刚出生就被迟钟抱走了,在家里没受过什么苦。” “秦杉时他……跟我们不太一样。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他好像真的种过地,挨过饿。” 唐晋原嘆了口气,“他明明一点都不普通,怎么一直把自己当个普通人来思考,怎么能这么度己及人,换位思考。其实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把每条人命都看的那么重要。” 蜀奕渝点著头,“我也不能理解。”他抿了下嘴,又道,“可是晋哥,你们不理解他,却还是那么做了。控制爆炸范围和力度让所有人都活了下来……你不是不理解吗?你还多费力气和心思去做。” “……”唐晋原撇嘴,“我心疼他行不行,要是今晚炸死太多人,他能给自己愁病。我还不了解他,举手之劳而已,只要是小南肯这么做……说来还是因为他在意,我们在意他,才跟他一起在意。” 蜀奕渝扭过头眨巴眨巴看著唐晋原,忽然开始唱,“而我將爱你所爱的人间,愿你所愿的笑顏~” 唐晋原瞥了他一眼。 蜀奕渝赶紧赔笑,“那我搞爆炸小心点,保证不伤人只损失钱財!不让秦哥伤心,不让您心疼。” 唐晋原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收回后半句。” 跨过封锁区之后,唐晋原感受著上面的情况,开定位导航看了一眼,跟淮苏联繫操控监控,才回到地面上,加快速度往华启大楼赶过去。 眼看快到封锁区了,唐晋原顺著车流拐弯往其他商场地下停车场走,淮苏开始抹监控,他驾车往地下钻。 这很慢很慢的,改变物质开路真的很难,到达华启大楼地下,都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唐晋原先把蜀奕渝改造了一下。 他按照南维耶里的身形,给蜀奕渝衣服里塞光滑的石头,增高肩膀加宽手臂变长,戴上口罩,提前穿好的宽鬆的风衣刚好震盪,这一点都不清楚的监控差不多能模糊成南维耶里。 然后他们扛著假人找到了岭穗粤藏身的地方。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下楼来停车场,电梯出门有一个假的承重柱,上面贴著gg,刚好是一扇门的形状,能藏起来缝隙。 唐晋原控制假人的骨头让他们站好行走,岭穗粤瞧著挺像回事,嘖嘖称奇,“真能以假乱真啊。” 【计划有变。】淮苏的声音传来,【诺依掌控华启监控了,她开始攻击我了,你们先撤回!】 唐晋原打算让假人上去装一下方便假死,现在看来不行了。 他立刻把岭穗粤岭紫荆岭澳莲塞到下面车里,,“么儿,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淮苏撤退,监控恢復,唐晋原刚好下沉自己藏起来。 监控里,蜀奕渝手里燃烧著火焰追逐华启三个领头人,他们被控制著发出尖叫声,往电梯跑,还没走到电梯就被蜀奕渝火抓住,整个燃烧了起来,翻滚並惨叫。 蜀奕渝冷漠地看著,转身离开,化成火焰消失在监控里。 实际上是钻进地下了。 在联邦眼里,消失的南维耶里忽然出现在华启杀了华启三巨头,又消失不见,疑点重重。 他们还没开始思考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淮苏直接在网上爆舆论,把监控录像全丟出去,给联邦看,给神殿看。 他希望迟钟能看到。 第152章 赵临渊 淮苏入侵不同帐號放出监控画面,联合西亚的林浮闽合力偷袭审核后台把视频放到【世界】上,然后加大力度开始传播。 一时间,华启董事长,华启总裁被南维耶里杀死等热搜词条直接爆开,在各大头条开始传播。 趁【世界】的反击还需要一点时间,淮苏熟门熟路地进入华启网络部门开始扩大舆论,不纠结一个【世界】,华启也有自己的娱乐网站。 並且联邦封锁华启,让工作人员先行下班,伺服器只有几个人在维护,一时间根本顾不过来。 自家工作时间短髮福利待遇极好的老板出事了,还在大楼的工作人员不顾封锁,疯了一样往地下停车场衝去,被警察拦回去,他们几个人团伙作案,只要有一个衝出去看一眼就好。 烧焦的尸体不知道在生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华启在大眾心里的形象极好,它涉及到民生方方面面,都是往好的地方去做,【琼月】的各个牌子都便宜並且结实耐用深受喜爱,当然也有高档玩意,岭澳莲手下的【莲铭】是专门为有钱人服务。 除了商业,华启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它以【华夏】的名义展开的轰轰烈烈的扶贫工作。 常言道要想富先修路,跟联邦合作投资修铁路修高速是一部分,教育行业也必须跟上来才能稳定社会,它自己在乡村偏僻的地区置办名为【华启】的小学初中,致力於要所有人都能接受义务教育。 华启建成学校,在联邦的工资基础上再为老师添一笔,把【华启】的老师当成自家员工去看待。 岭穗粤带著团队去慰问的时候说过,他知道老师是很辛苦,奉献不要无私,要回报。 《吕氏春秋》中有一个子路受牛的故事:子路救起了一名溺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知道后高兴地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於救落水者了。” 做好事得到相应的报酬是理所应当的,这样可以鼓励更多的人去做善事,从而更好地改变社会的风气。 同样,因为教育具有长期性和滯后性,它建成学校也不一定有学生愿意上学。岭穗粤跟各个校长打过招呼,如果有好苗子,不要埋没,华启愿意资助继续读书。 蜀奕川,左古陇,寧回,鹤衍,都是以华启资助学生的身份进入联邦的。但是能走到这样高的位置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需要被资助的人的確很难拼过大城市长大的孩子。 在山海城和丛林解救出来被拐卖的孩子们时,能送他们找到家的为上策,这件事情是山海城发放被拐儿童的照片和信息来与联邦对接,送他们回家。如果孩子们没有家了,就会跟隨联邦去孤儿院,那时候山海城会给孩子们一个通讯,如果没有钱继续读书,就打这个电话。 相见即是缘分,他们愿意帮一把。 山海城的神使和丛林的一些盘口掌管人,很多都是从华启的资助生里选的。 首先要满足无家可归这个条件,毕竟在丛林和山海城总会干一些丧命的事情,他们不能把人家孩子给折腾没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其次就是能力,要有承受灵核的资质和面对黑暗的勇气。 隨后是意愿,在挑出来人的时候,他们会亲自询问,告诉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要求他们必须保持忠诚。如果不愿意,拥有希安兰娜的【遗忘】的神使会抹去这部分记忆让他们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很多人都是愿意的。 无家可归,穷苦地区的孩子因为华启的一丝善意而活了下来,无家可归,被拐卖的孩子因为丛林的拦截而活了下来,有能力为他们做事,孩子们还是愿意的。 其中,岭穗粤打算培养成分公司总裁的赵临渊就是其中一个。 他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稳住全场,因为股东都是自家人他不用管股东会的事情,只要安抚好员工就行了。知道一点內幕,赵临渊找不到岭穗粤的时候就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被联邦找上了,焦急万分地应付伊简,让诺依接入系统也是百般挑剔,跟技术部沟通保护好核心资料,別管联邦怎么说反正不能泄露。 他想,华启都这么好了,联邦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留一条命行不行,华启都能给你们,不要赶尽杀绝。 但是赵临渊在看到监控视频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下倒,他根本站不稳,视线被模糊,火焰在他眼底熊熊燃烧著,裂开的心臟里是过往的痛苦与不堪。 “……救救他,求你们。”赵临渊被困在办公室里不许走动,他抓住联邦工作人员的手,“他都救了那么多人了……” 小时候,他家里很穷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几乎每天都在挨饿。 他就在想啊,吃饱饭是什么感觉呢? 家里穷,奶奶说都是因为他妈,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妈妈从不出门,其他人的妈妈还下地干活,自己的妈妈好懒,光是姐姐在地里干活。 有一天父亲把姐姐带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见姐姐了,他问姐姐去哪了,爸爸说姐姐去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是什么啊? 难道是一顿饭能吃一整个糠窝窝? 他要父亲也带他去过好日子,他想去找姐姐。结果被爹打了一顿,让他去给他妈端饭。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五六岁吧,趴在妈妈身边识字,看著她拿小木棍在地上写他的名字。 “我姓赵,你也姓赵,別跟你爸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你叫,赵,临,渊。” 赵临渊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看懂了很多东西,他仰起头,阳光朦朧他看不清母亲的脸。 赵临渊,他知道,自己就是母亲的深渊。 十岁左右的时候母亲跑了,奶奶说跟著野男人跑了不要他了,那女人真狠心把孩子丟下。赵临渊漠不关心地跑走,去看华启小学开学仪式,校长说了很多,他眼睛亮亮的,但是没办法,他家里很穷。 他注意到校长身后那个衣冠楚楚气质非凡的男人,村长对他恭恭敬敬得简直要给他磕一个头,那人长得很好看,他便多待了一会,等报名高潮过去人们回家,他才无奈嘆气起身。 那个男人喊住他,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靚仔哦!” 赵临渊回过头,看见他在招手。 “你怎么没有报名?多大年纪了?识字吗?”他用普通话问的,赵临渊听不太懂,旁边校长还翻译翻译。 赵临渊觉得自己有希望,他立刻把母亲教的所有知识都暴露出来,目光紧紧盯著他。 后来赵临渊才知道自己给岭穗粤出了一个多大的难题。 他背后牵扯到的拐卖事件涉及整个村落,而当时村长就在一旁,这个偏僻地方的宗族社会,岭穗粤的处境很危险。 “你很聪明。”岭穗粤面不改色地夸了他,然后把他丟给了校长,转头继续跟村长商量建寺庙修大路的事情,表现得很不在意。 他入学了,校长说这是岭总的资助,他会给他交学费和饭费,一定要好好学习报答他。 校长关上门,偷偷说,你要考出去找他。 赵临渊学习很刻苦,起早贪黑无时无刻都抱著书,校长支持他,不给钱,直接给他买练习册,这样家里不会给他拿走。一沓沓卷子和练习册刷,刷出来的高分。 他考出去,考到了市重点高中,岭穗粤確实来见他了。 岭总说,我知道,但这很难。 赵临渊说,政治课本上说法律是公正的。 岭穗粤无奈地笑,告诉他利弊关係和很多无奈之处,以及缺乏证据和后续问题,再加上某些不为人知的因素,总而言之,他的母亲不会有公正。 赵临渊想好了,他说谢谢您资助我,我会輟学打工还钱,等把钱还完了,就该我给母亲报仇了。 他一个少年能做什么? 杀。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赵临渊想好了,屠村一个不留,劣根全部死完得了,他还要自首把事情宣扬出去,让他们知道,不是好惹的。 岭穗粤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学过政治,应该知道杀人犯法。” 好孩子不应该这样,岭穗粤看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可那些孩子都是天然指向母亲的利刃。这个孩子骨子里的劣性根依旧在,只是在他母亲的影响和校长的教育下化为更猛烈的火把指向了他血液里的罪孽。 “那个村子,確实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岭穗粤可没閒著,他搜查了很多,越看越令人噁心。 看的太多了,他以为会麻木,只是等著时间,希望教育能改善一下。 但是这段时间里的那些无辜者呢? 赵临渊准备退学,他还没准备好资料,正在学校里呢,忽然被告知家里出事了。 那一把大火,像极了他送別母亲时放的那把火。 將一切罪孽与邪恶用业火洗净。 他看到岭穗粤站在人群中,笑著冲他招手。 火光將他半边脸照亮,另一半却藏在阴影里。 第二日的新闻写著,被拐妇女赵悦生,被折辱十八年后放火烧村,死亡上百人。 “我很早就找到你的母亲了,她替你还了钱,知道你的打算之后,希望你不要被困在过去。她替你干了,也干了自己最想干的事情。” 岭穗粤帮他擦了眼泪,又换了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嘟嘟囔囔一会“咩呀”一会“靚仔”得说,让他回去继续读书,好好读书,当警察当律师当法官,你的公平正义你自己去追求。 那已经算是再生父母了。 赵临渊完全接受不了岭穗粤的死亡,他看著监控里的满天火光,只觉得那应该是属於他的地狱。 一把火烧了母亲的屈辱,一把火烧了村庄的罪孽,一把火烧了他的信仰。 “救救他……” 因果报应。 赵临渊在华启爬得越高,越知道在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藏著更黑暗的血腥。 岭穗粤说,有的时候只能以暴制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人生不过三万天,凭什么施暴者无罪。 我救苍生,我也除邪恶。 岭穗粤不会让岭紫荆和岭澳莲动手,虽然三人各有各的黑暗,但是都很体面地维持住了自己的乾净。 是因果总会有报应。 赵临渊想,他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有报应。 能不能把岭总的报应转移到我身上。 我才是罪孽深重,我才应该被一把火烧死然后下地狱。 事態极其严重,消息以不可抗拒地力量传递了出去,无数跟华启有关的人都开始关注这些事情,联邦已经压不下去热度了。 目前为止的种种跡象表明这些神很有可能是假死逃生,但是联邦根本没办法公开宣称,因为那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他们连人都没抓到只带回来了尸体根本没用。 其次,如果岭穗粤是神明,那人类反抗的神权又算什么。 “是南维耶里烧死了他们。”墨空看著迷糊不清的监控,他已经没空去追究岭穗粤为什么藏了这么久而南维耶里又是怎么越过重重防线找到他们的,“放出消息。” “神殿杀死了华启董事长。” “全力缉拿南维耶里。” 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以后迟钟找上门,墨空也有底气说我没办法,我都找他半天了不出来,没办法保护他。 他不承认南维耶里叛变,那这傢伙就属於神殿。 至於神殿。 目前神殿还不清楚迟钟的神明在人类社会中是什么身份,新约克抱著电脑看了好一会了,没搞懂这是哪一出。 联邦为什么要杀华启董事长和总裁啊?不应该先打丛林和山海城吗? 难道华启跟这俩有关係? “杀人可能只是障眼法,实际上应该是被控制住了。”阿米瑞恩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愤愤道,“南维耶里和联邦真是演了出大戏。” 在神殿看来,这就是南维耶里投靠联邦所贡献的价值,他出手把那些神明都解决掉,让人类以为他们是死了,其实是被联邦抓起来了。 这么简单吗?格里斯垂眸,不知道盯著什么地方。 “以撒传回消息。”新约克把蓝屏划过去,“他说,迟钟身边的那个神,被联邦抓起来了。” “我们的神使似乎有情况要来匯报。” 以撒和阿米瑞恩一起去的北美,现在不知道在哪。 格里斯“嗯”了一声,没太在意这个小神使,跟以撒联繫询问情况。 第153章 不原谅 蜀奕渝脱下被自己暖热乎的大衣披在岭紫荆肩膀上,又把自己里面穿著的羽绒服脱下来抱住岭澳莲,自己一头扎进岭穗粤的怀里给他暖,“粤哥辛苦了。” “不辛苦。”岭穗粤碰住他的脸给自己暖手,么儿被冰得一个激灵,然后蹭了蹭,给他粤哥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出来,“命苦。” 他们不断见客户谈公务,一直在公司里,穿的都单薄,匆忙往下跑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躲在假支撑柱里的时候岭穗粤把两个妹妹搂在怀里儘量让她们暖和一点,但两个多小时在停车场待著,真的好冷好冷啊。 唐晋原从岩层里走出来,“上车,撤。” 岭穗粤坐副驾驶位,繫上安全带,他搓了搓手,“我哥恢復的怎么样?” “手臂长出来了,有点虚弱,没让他再用能量。”唐晋原把暖风开大,“华启怎么办?” “就那样唄。”董事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除了我们,都是人类,后续怎么发展已经不归我管了……我把小渊当继承人培养的,打算外放他去北美从头干起来几年锻炼锻炼,然后我再手把手带两年,就能让自己退休了。上下都知道我这个意思,股东除了我和香香小澳,最大头的就是闽姐和老苏了。” “闽儿那边不行,执行官逮她,她提前一步带著当归跑去找点点了。”唐晋原嘆了口气,“淮苏还在想办法让我们离开长安,不好弄。你留遗嘱没?” 提到遗嘱,岭穗粤挑了下眉,颇有几分惊奇的样子,“老苏真是未雨绸繆。” 千算万算就怕这些突发情况,岭穗粤特意留了遗嘱,虽然他还正年轻。 “怎么?” “一年前我刚改的遗嘱,把公司大头股份给了小渊,其他零零散散给了其他分公司的总裁,可以確保小渊的地位。”岭穗粤抹了下鼻头,“这孩子打小跟我有眼缘。” 当年投资修路和学校,岭穗粤为了应付媒体隨机去一个地方拍照演讲写新闻给华启刷美名,凑巧遇到了赵临渊。 他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谈吐之间也会说一些並不是非常標准的普通话,再加上那眼神,岭穗粤隱隱察觉到什么。 但是当时村长在一旁,岭穗粤不可能当场点明,不然在这个宗族社会,他带的人手不够,很容易出不去。 当天,他带著钱財出门嘮嗑,轻轻鬆鬆就把话套了出来。 那个孩子的母亲“跑了”,家里有个姐姐被“送走了”。这俩孩子生来就是个怪物,总是阴森森地盯著人,估计跟他妈一样都有神经病。 岭穗粤根据一些信息,找到了那个被卖掉的姐姐,她年纪还小,作为童养媳,似乎还来得及。 他盯著那少女看了好久,而后上前去问路。 少女口齿伶俐,落落大方,眉目间与她弟弟极其相像。只是眼神死寂,空洞洞的,像一具游荡在世间的空壳子。 商人做事总要思考些利益。 岭穗粤点了根烟,问,你想上学吗? “小深也很好。”想到他姐姐在西亚管著分公司,岭穗粤就一阵舒坦,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打火机还没点火,旁边忽然出现一簇火苗。 “谢谢。”他礼貌极了,还没点著烟,余光就瞥见了后视镜里岭紫荆的微笑。 “……” 蜀奕渝乖巧地看著他,“哥哥,举手之劳。” 他在神殿见过其他人抽菸,那时候还被教育过有眼力见记得给点上。蜀奕渝回家之后没见过哥哥姐姐们抽菸,这次瞅见,他非常主动地伸手帮忙。 岭穗粤:“……” 岭紫荆: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 岭穗粤:“香香你听我解释。” 最后他那一包烟和打火机被岭紫荆【点石成金】直接报废,岭澳莲拽著蜀奕渝的衣服念叨他抽菸不好你不许学监督哥哥姐姐,都给么儿念得眼睛转圈圈了。 “你咋还没戒?”唐晋原瞥了他一眼,“淮苏都不抽了。” 岭穗粤委屈巴巴,“囡囡一闻就咳嗽他哪敢啊,我又不怎么回去,这两天愁死我了,我就吸了两根,还是客户给的——香香別跟桂哥说!” 岭紫荆:“晚了,这个状我告定了!” 蜀奕渝赶紧岔开话题,“那香香,小澳,你们两个有什么遗嘱吗?” “写的是还给粤哥。”她们年纪还小都没有培养继承人,自己才刚掌握没多久呢,“本来就是从哥哥那里分出来的。” 岭澳莲扒著座位靠背问,“闽姐姐跑走,小深姐稳住那边,是不是该多给她一点,不然平白被联邦夺了去怎么办?” “相信她的能力,这姐弟俩能处理好。”岭穗粤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动脑。 赵林深,比她弟弟厉害。与母亲接触不多但是她自己偷学,她的“丈夫”放学回来不看书她代替他写作业自学成才,入学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岭穗粤怕她跟不上还往小压,结果后面直接跳级跟上同龄人水平,爬上第一钉在第一甩开第二,都给岭穗粤整不会了。 岭穗粤根据她的基因信息,找到了她的母亲。外公外婆最先见了岭穗粤,他们並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去拖累他们的女儿,女儿已经吃尽苦头了。 老夫妻替孩子们还岭穗粤的钱,在那个时候能培养出知识分子,可见家境很好,他们只当是给女儿积德,让她接下来的日子能好一点。 赵临渊考到市重点面见岭穗粤,他意识到就连华启都很难去管这件事情,耗费的人力物力財力不是他能还得起的,甚至还有可能对抗一些更可怕的力量。少年选择最原始的杀戮,转身离开。 岭穗粤那时候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很久,抽了一整盒烟,才下定决心。 他那时候问楚湘,我会遭报应吗? 楚湘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笑,那我能不能跟湘儿哥哥一起睡,湘哥保护我,鬼敢来敲门,你把他们都赶走。 楚雾掰过来通讯器骂他胆小鬼滚一边去,然后说,这事你得跟他的母亲说,要做到震慑,必须由受害者出面。再说了,辛存者偏差,那两个孩子是极个別,没有谁会觉得这样的孩子会为那样的母亲做到这种程度,必须是受害者动手。 凭什么她被困在黑夜,而施暴者身披阳光。 她会杀吗? 岭穗粤去找了赵林深,问她该不该打扰你母亲的正常生活。 赵林深斩钉截铁地说,要去告诉母亲。 她要邀请母亲去观看那场盛大的死亡宴会。 赵悦生死寂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亮得惊人,她原本也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就会放下,但是夜长梦多,漆黑与骯脏,痛苦与绝望,她原本的美好人生全都被毁了,她不甘心。 不慈悲,不谅解,不忘却,不接受,不疗伤。 外公外婆看著沧桑的女儿,含泪,却支持。 赵悦生冲自己父母磕了三个头,感谢养育之恩,愧疚不能再尽孝,让小深和小渊代替自己照顾你们。 她认可了两个孩子。 她要去赴一场巨大的復仇盛宴。 岭穗粤本打算让丛林插手的,这样能快一点,毕竟一个弱女子屠村还真是有点痴人说梦。但是岭桂溪接到楚雾的通风报信,来到了他身边。 雾哥说你很害怕,需要我陪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岭桂溪看起来担心极了。 岭穗粤有时候真的很想揍楚雾,我在干坏事呢把我哥摇过来我怎么动手帮忙啊! 楚雾当然知道,他也知道岭穗粤在华启给员工发福利修路建学校资助学生搞那些基金会捐款活动,心理道德比他这个丛林大当家高多了,他都害怕鬼敲门,那肯定需要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岭桂溪听完之后,嘆了口气,说,交给我吧。 因果总会有报应。 我捨不得你来承受这些报应。 他操控植物藤蔓,在夜深人静,將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捆绑在了床上。 赵悦生和赵林深站在她的“丈夫”、她的“父亲”的床前,放了把火。 就像是她的儿子在她逃走之后,平静地往地上放了把火,断了路。 火苗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空气被烧得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灼烧的刺痛。男人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灌过,发出的惨叫撕裂了这被高温扭曲的空间,尖锐又悽厉,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刺穿。 像极了她当时的惨叫。 火焰已经舔舐到了他的皮肤,炽热的温度让他的皮肤瞬间泛红、起泡。他疯狂地挣扎,想要逃离这可怕的绝境,可那莫名其妙的植物藤蔓却死死缠住了他。 望著那迅速蔓延的火势,绝望如潮水般將他彻底淹没。他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满是对死亡的恐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滚烫的脸颊上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痕跡 。 放过我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活活烧死。 下地狱去吧。 藤蔓蔓延了整个村落,岭桂溪一家一家地查找,救出来好多个被锁在猪圈牛棚黑屋子里的女人。岭桂溪看出来她们精神恍惚,便给了她们火把和斧头。 火能烧毁一切,刀能砍断藤蔓,救人性命。 他把选择权还给她们。 最后他走到村口的槐树下,看著弟弟发呆的样子,蹲下来,与他对视。 在想什么? 岭穗粤想了很多,整个村子都被焚烧,里面如果有无辜者怎么办,他完全是迁怒连坐不分善恶。他又在想这个村子只是交易链的其中一节微不足道的分支,还有更多更可怕的地方,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联邦能做到什么程度? 反正联邦是不可能一把火烧了这里杀了所有人,不然人们是会质疑联邦不再听从法律引发更大的社会危机。 火一直烧到天亮,消防和警方才通过还没修完的路艰难赶过来,后来通知了赵临渊,他来的时候,岭穗粤和岭桂溪假装自己刚到,对著新闻媒体笑得非常假。 赵临渊挤开人群,衝到母亲面前,看著她这样爽朗意气风发的笑,哭得撕心裂肺。 母亲说,好好活著,记得报答岭总。 小渊,你不是我的深渊。 林深时见鹿,临渊时回首来时路。 岭穗粤时刻跟进联邦法院审核,为她找律师辩护,向外界传递消息希望藉助舆论的力量给法院施压,但是已经无法改变死刑的结局。 岭桂溪认为,死亡对她来说是解放。 楚湘的笛声悠扬,为这场混乱画上了句號。 赵林深和赵临渊是真的想过当律师当法官的,但是母亲影响他们考公考编,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投奔岭穗粤。 这俩的能力是真的强,姐姐先毕业,岭穗粤原本尽心让她分担很大一部分,后来香香和小澳能帮忙了,他把金融和娱乐分开丟给两个妹妹,將赵林深外派去西亚管理分公司,后来培养赵临渊的时候是衝著北美分公司去打算的,反正是这俩往全能方面培养。 赵林深是见识了岭桂溪的异能,知道秘密,岭穗粤把她当自己人。 赵临渊发现他的神明身份就有点……意外了。 他无意间看见岭穗粤有点掉妆。 ……就,挺意外的,岭穗粤往老了化妆,故意涂黑,那次可能有点匆忙没搞好或者化妆品有点问题,总之就是画上去的法令纹和眼角鱼尾纹蹭掉,两边不一样了…… 他小心地说了,而后岭穗粤觉得这孩子都要独当一面了没必要藏著,一边卸妆重新画一边跟他讲自己的神明身份,完事拍拍几乎石化的小渊说等我浪几年玩够了你该退休的时候回来接你位置。 “小深和小渊知道我的神明身份,肯定知道我们没死。”岭穗粤自信极了,然后又蔫吧下来,“我刚准备往北美投资建设基础设施呢,哎呀这方案又得积灰好几年,算了算了先把我们东亚弄好再说其他地方吧。” 希望华启不要被改变。 不然岭穗粤再回去,可能会麻烦很多。 他不可能放下的,这是他的心血。 第154章 梦 【阿衍?!】 “阿衍,醒醒。” 【阿衍,你在哪!能不能听到,回答我!阿衍——】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再不起床就赶不上车了——今天怎么这么困?不像你啊,阿衍?醒醒好不好?” 渐渐的,迟钟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鼻头的痒意,鹤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春光朦朧,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光影晃动,就看到迟钟趴在一边,手里捏著自己的长髮,正一下又一下地蹭著他的鼻子。 “……迟钟?”鹤衍眯了眯眼,伸手去勾他的长头髮,像丝绸一样柔软光滑的黑髮从他指尖滑落,他茫然地问,“我在做梦吗?” 迟钟托著腮,笑道,“这不是刚醒。做什么梦了?看见我就像是痴了一样。” 鹤衍盯著他的黑眸,片刻又移开,到处打量著这个房间。 “我做了个梦。” 他喃喃自语道。 “我梦见……” 【阿衍!能不能听到,你在哪?!阿衍——】 鹤衍眨了下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有人在喊我!迟钟,你快听!” 迟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著他。 【阿衍怎么了?!**动手了吗!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找到他,我们△¥∮∝△#%,时间——】 【醒醒。】 鹤衍看著墙上贴著的红旗装饰,那颗红星,他扭过头,看到专门的展示柜里一个个航天高铁模型,还有各种各样的奖盃。鹤衍又去看窗外,四合院的风格非常独特,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迟钟,我做了个梦……” 迟钟撑著床坐直身子,扬起笑容,“阿衍,该吃早饭了。” 他一开口,鹤衍脑子里那些混乱至极的梦就瞬间模糊了起来,什么都记不清了,他被迟钟牵引著下床,往餐厅走。 刚走到会客厅,他就看见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 2020年,1月,1日。 【阿衍在哪?!#%∮¥*能不能定位出来!我去找*¥∮﹃〢】 【不行,你伤势未愈,別衝动!】 【阿衍。】 “怎么不走了?”迟钟扭过头看他,顺著他的视线去看那电子钟,笑著说,“元旦快乐在零点已经说过了,但是我不介意再说一次,阿衍,新年快乐。2020年我们要再接再厉。” 鹤衍脱口而出,“人纪39年,神纪1988年……” 迟钟好像没听到,拉著他往外走,“再不吃早餐就要凉啦。” “……” 鹤衍鬆开了他的手。 “这里是未来吗?”他捏了下自己的脸,果然一点都不疼,鹤衍垂眸看著他,在那双黑色眼镜里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异瞳,“大家过得好不好?” 迟钟没理解他的意思,“大家?大家现在还好,你怎么了?” 鹤衍问了一个最危险的人,“秦哥他,身体怎么样了?” “秦哥?”迟钟挑著眉,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下来,“你什么时候还有秦哥了?难道背著我在外面有其他哥了?如实交代!” “秦杉时啊……秦哥,你,我,你不知道他?” “阿衍,你还没清醒吗?” 他的黑眸深得像是黑洞,轻声道,“醒醒吧。” 【醒醒。】 【鹤老师。】 鹤衍的异色瞳孔骤然紧缩! 就在这时,迟钟的身躯毫无徵兆地逐渐变得透明,鹤衍用力去抱他,但是从中穿过去了,他什么都抓不住,直接眼睁睁看著迟钟化作无数闪烁著微弱光芒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一般,缓缓飘散开来,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还未等鹤衍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咔”一声,整个空间像是被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生生撕裂开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相互交错,犹如蛛网一般覆盖了整个空间。 伴隨著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空间的碎片开始一片片剥落、掉落,仿佛这个世界正在分崩离析。而鹤衍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点,身体不由自主地朝著下方无尽的深渊坠落而去。 “鹤老师,醒醒。” 鹤衍猛地睁开了眼,朦朧的光从小窗口透进来,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监牢里格外突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头髮也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地贴在脸上。 “你终於醒了。”余颖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悠哉悠哉地蹺著腿玩单机断网游戏,“再不醒这顿饭就没得吃了。” 鹤衍想擦一下额头的冷汗,微一动,发现自己手腕上被铁片包裹住,铁链在地上蜿蜒爬行,没入角落的黑暗中。 “囚禁我?”他都气笑了,但是心里翻来覆去那几句无意间学会的脏话还是没有出口,他看著余颖,几次想说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最后只是道,“安辞有事吗?” 余颖收起游戏机,一脚踩著床边,手捏著下巴凑近了盯著他看,“你竟然最先问我安辞怎么样?不问你弟弟的情况?竟然还不问你刚才的梦?你这傢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鹤衍印象里,余颖不是这样的。 她平日里挺矜持的。 余颖盯著他的帅脸看了一会,嘀嘀咕咕说我家红红比你更帅更稳重你个愣头青,她抬手指了一下桌子上的沙漏,“看那个,时间静止器。” 鹤衍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的沙漏,茫然道,“联邦的科技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呵。” 余颖都笑了,“安辞只是被电晕了还能抢救回来,安良笙怎么可能会拿他亲弟弟的命开玩笑。” “你怎么不说他的通讯器也带电,这不是开玩笑吗!”鹤衍真没想到他们原来不止是防自己,谁都防啊,他觉得安辞怎么都是安全的所以很放心地选择劫持他。 余颖:“时间不多了老子不想跟你吵这个!说吧,迟钟在哪。” 鹤衍:“?” 鹤衍:“神殿啊。” 余颖:“不可能他没在神殿,也没回联邦,绝对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鹤衍简直想大喊一声“我嘞个青天大老爷啊请苍天辨忠奸”,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那个沙漏,然后跟余颖掰手指对帐,“钟哥被阿米瑞恩带走了。” “嗯。” “山海城城主和上將去救,带出来了但是又被法布恩带走了。” “嗯。” “所以他这不是就在神殿嘛。” 余颖听了但没完全听,“不可能。” 鹤衍:“……” 余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感觉到他的能量了,他绝对是恢復了,半个小时之后又不见了,我可以肯定不在神殿,他没掀了神殿都算好的。” 鹤衍“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封印解开了?” 余颖觉得“封印”这个词不错,就拿走了,“应该是他的封印解开了半小时,和一年前那次一模一样。” 鹤衍心想,点点姐姐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明是在神殿出事的,那些神难道动手杀他了?迟钟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他冷静下来,皱起眉。 余颖:“那你別管。看来你不知道他去哪了。封印……半个小时?这个封印怎么解开?” 鹤衍:“我也想知道。” 余颖:“……” 余颖:“你到底知道什么啊!山海城是不是你的人?” 鹤衍:“什么山海城,跟我有什么关係?我就是一个在东亚隱姓埋名好好生活的治癒系神而已。” “装你——”余颖把脏话咽回去,“加上你,迟钟一共隱藏了三十五个东方神明。都快要赶上这个世界公开的神明数量了,再加上你们各有作为,丛林,华启,山海城,你说这能让联邦和神殿睡得著?” 鹤衍不说话。 余颖嘆了口气,“有谁知道封印怎么解除吗?” 鹤衍摇头,“我不知道。” 余颖真是服了,“不应该啊你都跟他关係这么好了你还不知道,那这个世界还有谁能知道?” 鹤衍又不说话了,他似乎很受伤。 留余颖一个人冥思苦想,“封印不解除我跟他说这些都是屁话,这傢伙閒的没事封印自己干嘛啊我真的服气。” “……你刚才问我梦,你知道我做了个梦?”鹤衍盯著沙漏快要结束了。 余颖:“我送你的梦,藏著迟钟的惊天大秘密。” “秘密?”鹤衍更受伤了,“他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多了去了。” “……” 鹤衍抱住双膝,“那你呢?你是谁,找迟钟做什么?” “我?”余颖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是救世主。” 鹤衍:“……” 鹤衍:“你怕不是被上將训练疯了。” 余颖伸手把沙漏拿过来,“说了你也不信,时间快到了,你躺会去,一会监控开始工作了就露馅了。装刚睡醒的样子昂,我只是个送饭的,走了。” 鹤衍躺好了,余颖站起身伸手碰了下餐盘,刚好与卡住的时间对上,她转身离开。 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鹤衍睁开眼,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检查了自己手上的锁链,然后抱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 看似是emo了,实际上是手指按住耳边,小声说,【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家人们齐刷刷鬆了口气。 云卿滇:【你现在在哪?定位器定位不了你的位置,应该有信號屏蔽器。受伤了没?能不能行动?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鹤衍:【不知道,地下室,锁住。】 林浮闽:【別害怕,別急,阿衍,我已经让飞虫之类的生物散播开来去寻找你了,你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用担心我们。】 林浮闽的【万物有灵】可以让她无障碍与动植物沟通,也可以对它们下达命令,生灵都会乖乖照做的。 【迟钟不在神殿。】鹤衍小声说,【能確定吗?】 此话一出,眾人茫然。 【不在神殿?谁说的?联邦?可是我没有收到消息啊。】洛之豫疑惑道。 想想也是,迟钟要是自己回来,不回联邦来找自己,也不去找家人,难道要隱姓埋名隱居去吗?鹤衍撇了下嘴,【不清楚。】 他说话不能太多,万一有监听器之类的。 鹤衍不再吭声了,等他们来救自己。 或者他自断手臂逃出去。 没个刀子他也割不断啊,这骨头不好整。 鹤衍唉声嘆气,闭上眼睛,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墙上的电子表。 2020年……为什么会是三十年之后的未来?那个时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余颖又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静止器……异能?科技?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有点感觉,余颖不太一样,她训练的时候能浑水摸鱼就绝对不可能认真,但是成绩能稳定得保持在十五名,不管是考什么怎么考她永远都是第十五名。 但名次不是重点,他觉得余颖跟迟钟的气质有点像。 游离之外,格格不入。 他本以为是性格所致,现在看来,她藏著很多秘密。 救世主……? 难道她是一个神?异能是时间? 一想到跟时间有关係的异能,鹤衍就想到了秦杉时的【预知】。 他又想到梦里问迟钟,秦杉时的情况,迟钟却反问他秦哥是谁? 那是什么梦……未来没有秦杉时吗?希安兰娜的【遗忘】吗? 神殿……迟钟如果不在神殿,他会去哪? 为什么不回家啊…… 鹤衍抱紧了自己,房间里只有锁链晃动的声音。 第155章 熬米汤 余颖转著手里的沙漏,隨后一握,沙漏凭空消失。 她思考迟钟可能会去哪里。 现在是1988年,这个时期该发生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该活著的很多都死了,该死的……也死了。不对,南维耶里还活著。 按照正常逻辑发展来说,苏埃伊里死后没多久,南维耶里也就该被玛伊雅弥炸死了。 现在苏埃伊里早死了好多年。 南维耶里…… 余颖结合上將同步过来的消息,塞尔温莫名失踪,说是被神使带走,但是神殿又散播消息说塞尔温死亡,南维耶里现在又在长安,迟钟不见踪跡,连鹤衍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莫非迟钟又作戏送他们两个“出局”? 一天天演戏不累吗? 余颖两手插兜,嘆了口气。走进电梯之后,她隨口道,“诺依,我有什么任务没?” 最好是能去其他地方逮个神明问问迟钟现在怎么回事。 诺依很快回復,上將要他们去前线学习学习作战经验和指挥能力。 介於目前闪耀还在养伤——存著的【血肉再生】数量不多,现在不是危急时刻,能省就省,没了迟钟的【曙光】,基本上灵核的供给是断了——他窝在联邦分基地不动弹,就得把学生们用起来,全面培养。 余颖去慰问了一番伤员,帮忙包扎一下什么的,开膛破肚的那些手术她也不会,到处转了转,这个地方的语言她听不懂,也没求助诺依,就比划著名跟人交流。 前线指挥员听说来人了之后一直等著,结果没等到,亲自来找。 他看见这个年轻的女人在医院食堂的后厨里,做饭。 指挥员:“?” 他先是报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煮米汤。”余颖用一些破烂铁皮简单搭了一个灶台,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口大锅,咕嘟咕嘟熬著白色的米汤,看不见米,几乎都是水,完全不符合东亚古代施粥的要求。 柴火在下面烧,时不时咔一声,火光映著她的半张脸,涂上一层暖光。 指挥员不懂这是什么操作,委婉地表示米可能太少了。 余颖没回应,站起身,让厨房的工作人员给病房的伤者送去,每人一碗,不够等她回来再煮。 指挥员觉得她可能是要为伤员贡献一点力量,但是不懂医疗,所以搞这一出。他不懂但尊重,保持微笑,並无伤大雅地开了个玩笑,“他们喝了您亲手煮的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余颖扯著嘴角想笑,笑不出来,她长嘆一口气,“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主要我们能推翻神殿,很快就会——” “是吗?”余颖两手插兜,“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神,就会和平吗?” 指挥员年纪也不小了,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哪能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只能干笑,说,“没有神就好了。” 两人往外走,路过大厅时,余颖忽然停住。 这里有很多人,不只是战爭伤员,还有一些来看病的平民百姓。 指挥员身边还跟著手下,他们注意到余颖停住,也停了下来。 指挥员顺著她的视线扫视一圈,没看到可疑的。但是异能狩猎局挑选天之骄子去训练跟灵核有关的项目,怎么也比他们厉害得多,所以他没有小看余颖,见她一直不动,惊出一身冷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余颖眨了下眼,她眼底的白光忽明忽灭地闪。 隨后,她走过去,抬手按住一个男人的肩膀,“这位先生,下午好。” 男人抬起头看她。 他断了条腿,身边放著拐杖,手臂也被绷带裹著,抬起头时余颖才看到他脸上的伤口,蹭伤结痂显得脸很脏很乱,离远看还真没看出来。 伤口在发炎,往外流脓水。 他说了一句话,但是余颖听不懂,也没打算听。 她对身后的指挥员说,“封锁医院。” 指挥员瞬间冷汗淋漓,他想问原因,那男人忽然想要站起来,张开满口尖牙的大嘴就想咬人。 然后被余颖单手按下去,抄起旁边的拐杖抡晕他。 旁边的人慌乱退开,大厅顿时乱作一团。指挥员的手下立刻维持秩序,把这片区域空出来。 “是感染。” 余颖顛了顛拐杖,意简言賅,“上报联邦,封锁医院。” 指挥员差点嚇死,一听感染,拽著余颖就后撤,“您先出去……不不我们都得隔离,您都发现了为什么还要碰他!我马上联繫分部总理,您离他远一点。” 余颖满不在乎地走了两步,然后扫视一圈,拎著拐杖开始在大厅里挑选幸运儿(划掉)打晕感染者。 目前联邦並没有能鑑別出潜伏感染者的仪器,这一年来涉及范围太大並且还在北美的感染事件是靠迟钟手动清除,其他地区没到什么掌控不了的程度都是拥有【感染】灵核的异能者去吸收,然后枪毙已经显露出来的感染者。 逐渐的,神殿似乎也发现有迟钟这个开掛不讲理的存在,感染的作用不大了,玛伊雅弥就没再使用异能,而是直接开战机带领军队无差別轰炸。 已经很久没看到感染了。 指挥员向自己的上级匯报,很快总理就知道了感染的事情,立刻让拥有【感染】灵核的异能者去清洗感染源。 他看著消息,分外绝望,小心翼翼地去敲了敲上將办公室的门,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如果余颖被感染了,该怎么办?” 异能狩猎局每个人都是宝,这件事情他拿捏不准,还是丟给上將吧。 闪耀觉得这么点时间应该不会感染到她头上,但是总理又说,根据消息,余颖已经在医院待了三个多小时了。 “……老规矩,隔离七天。”上將的情绪好像没什么变化,“七天后匯报情况。” 总理出来之后,又回头看了眼上將的办公室大门。 亲自带的学生,他捨得吗? 好像也由不得上將选择,他必须要做出对人类联邦最有利的选择。 总理出去之后,闪耀终於绷不住高冷范了,亲自给余颖打电话骂她,“不是让你去找指挥员学习吗?!你干什么去了!!” 余颖撑著拐杖懒洋洋地回应他,“慰问伤员,给他们熬米汤喝。” “米汤用得著你熬,你知不知道培养一个异能狩猎局的学生要费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我希望你是死在最有用的时候!不是这么平白无故地丧命!你最好是熬了什么仙丹灵药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闪耀骂了一通,最后让她去隔离室里待著別被感染。 感染不可逆,被感染者只有被枪毙这一个下场。 他都叮嘱多少遍了,还上赶著找死! 余颖掛了电话,把上將的话当耳旁风,拎著拐杖开始满医院巡查,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连院长都不放过。 指挥员在大厅安排人,只让自己一个手下跟著她,然后就只是跟著她,別拦。 “您有能力鑑別感染者吗?”小助手茫然地看著她把人打晕,然后招呼患者和护士合力將人抬到病床上,用束缚带捆好推走,推进统一隔离室。 余颖扛著拐杖,隨口一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她抡的人不多,就一楼有几个,往上转了半天也没瞅见。小助手顛顛地跟在后面陪她一起转,在几个受伤士兵的病房里看见他们正在喝米汤,顺嘴问了句这米汤怎么样好不好喝。 士兵都说好,喝了觉得浑身有劲很快就好起来了。 一旁的护士姐姐笑,说上帝会保佑我们。 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每个人都看一遍还费了不少时间,余颖扛著拐杖下了一楼,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来支援的异能者已经到场了,不是异能狩猎局的人,感染灵核风险太高,联邦挑选异能者非常严格,余颖不知道是什么標准。 现在看了一眼,嗯—— 看不出来什么。 她又不会相面。 “余长官。”异能者敬了个礼,没有从她身上感应到什么,顿时鬆了口气,给上將匯报。 把倒霉的被感染者押送出去,再確定其他人都没有感染之后,医院恢復正常运作。 余颖没走,她又去熬米汤了。 “余长官,您怎么確认出谁是感染者的?”异能者也没太心急,跟著她去熬米汤,帮忙添柴火。他也是展开异能的时候才能感应到周围谁被感染了,看不到传说中的黑雾和黑色纹路。 如果能识別,或许不用再大费周章地隔离。 余颖往锅里面倒水,也没等水煮开,直接放米,拿个大勺子搅和,“凭感觉。” 异能者:“什么感觉?” 余颖:“心动的感觉。” 异能者:“……” 心肝一颤的心动吗? “某种直觉吧,大概是跟灵核打交道太多了,我本来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怀疑他是异能者,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已经开始感染变异了。”余颖很不走心地给自己编了个藉口,“意外。” 异能者嘆了口气,还以为联邦能有什么鑑定的办法,看来並没有。他低头倒腾火,“我能问问对感染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最近突如其来的感染者太多了,已经没有循序渐进的渗透了。” 他对这些事情的了解还是很多的,只是经常在外,不清楚灵核研究员的事情。 “玛伊雅弥还在成长,我们现在研究出来的也许很快就作废了。”余颖安慰他,“没事的,我觉得我们也看不到她完全长成的那一天。” 异能者:“……” 谢谢,並没有被安慰到。 他更发愁了。 余颖瞥了他一眼,手腕一转,手心出现药剂瓶子,她打开盖子把透明液体倒进去,搅和搅和,舀了口水,品尝,讚赏道,“还挺甜。” 异能者看了眼米汤,完全想不到这到底甜在哪里。 她倒是和上將挺像,很隨意,很……让人捉摸不透。 熬完米汤之后,余颖回了大楼,並没有打算上去挨骂,隨机挑选一个同窗去跟鹤衍送饭,自己钻进被窝里闷头睡大觉。 闪耀听完异能者的匯报,挑了下眉。 余颖的那种感觉,他也有,肯定不是心动的感觉,是对於危险的本能反应,就像是大自然赋予动物们感受到危险时身体的一些反应而已,说不出来的那种,时灵时不灵的。 闪耀確实想把他们往这方面训练,但这太吃天赋了,只能慢慢来。 没想到成绩中等的余颖竟然有这样的“感知力”。 甚至他还不如她。 闪耀只能是无意的一晃而过,他要是刻意去分辨还真不好说,在对方没有变异的情况下选出来,闪耀也不保证可以做到。 “她熬米汤干什么?” “给病人喝,发发善心,积德。”异能者看著上將抽动的眼角,补了一句,“她是这么说的。” 闪耀:“……” 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学生。 有时间交流交流感情,切磋一下。 异能者走后,任烟雨打报告推开了门,“上將,申请单需要您签个字。” 闪耀接过那张纸扫了眼,“你要去前线?” “关於山海城的【爆破】,我得研究一下这个爆破能达到什么程度。”任烟雨的理由非常充足,执行官已经批下来了,不过必须给她安排保护人员,也就是任天青,这个需要上將审批。 联邦有可以用的【爆破】灵核,任烟雨打算找敌人试试手。 这个【爆破】不可控力度太大,不能在联邦大厦实验,她想著反正也是要杀人,直接去战场找敌人试试手不更好,还能栽赃山海城,完美。 执行官不想让她去,但是现在西亚只有她一个灵核研究员,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要记录什么数据要怎么记录。其他研究员都在基地里好好供养著,就这一个天天想往外跑。 闪耀並不是对所有灵核来源都清楚,他还是想反驳,“你可以去沙漠尝试,別去前线。你出点事情谁修灵核搜查器啊。” “航空航天部门的沈辽老师和武器研发部门的齐鲁老师啊。”任烟雨歪了下头,“他研发的,您得找他们,我就会把灵核按进去,也不会修。” 提到齐鲁,闪耀微一顿。 “让任天青和溟两个人跟著你,在后方苟好了,別死。”他火速批了单子,然后迅速出门。 任烟雨现在还不知道长安的事情,她一如既往经常不关心事情,只要江申嵐没给她明確指令,她只需要关注自身的实验就行。 第156章 愁 闪耀跑得飞快,直接撞开了时以办公室的门。 时以头也不抬就知道是谁,听著那门撞在墙上发出惨不忍睹的咔嚓声,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最好给我说出一个所以然。” “异能探测器的主要研究人员不是灵核研究部门的人——”闪耀一口气都没喘匀,“是齐鲁和沈辽。” 这俩人私下关係很好,这一点不难查,科研部门顶尖强者会经常来联邦大厦撕资源资金,他们会碰面很正常,其他的研究生博士生之类的经常待在固定地点不怎么走动。 异能探测器最开始是灵核研究部门提出来的一种设想,两三年前就有了,但是进展很不好,安良笙往里面砸了钱,拿不出成果,他也无奈,准备停止这个项目时,沈辽和齐鲁又把机器鼓捣鼓捣,没想到竟然成了。 至今也不清楚这俩是怎么跨部门研究出来的,他们只说是研究过任烟雨的机械灵核论文以及翻了翻地下城残存的文献。 ——实际上把自家人嚯嚯了一遍拿了无数灵核去尝试,灵核的钱换算一下简直和安良笙投入资金的数量相等,加上他们完整地偷看了地下城保存下来的文献,这才成功。 沈辽觉得任烟雨的论文有可行性,异能探测器只是起点,他来北美跟她合作也是为了机械灵核。 “所以?”执行官挑了下眉,“你觉得沈辽也有问题?” “首先我不觉得齐鲁会死。”闪耀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既然是迟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什么保命手段,至於尸体什么的,我反正是不信,墨空肯定也不信。然后就是沈辽,他在北美联邦基地,这才过去三个小时,跑也跑不了多远,先抓他。” 时以盯著闪耀看了一会,平静点头,然后致电北美联邦分部总理,点名把沈辽抓起来。 “对了,山海城那边怎么说?” “一如既往,拒绝任何沟通。” 闪耀撑著桌子,“我们能不能打进去?” 时以:“没必要。” 没必要跟山海城正面起衝突,只是確定一下当年那些神是谁就可以了,让他们心里有个底。时以考虑过杀戮,但现在迟钟不在联邦,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就必须要思考怎么把这件事情最大利益化。 首先,肖博士说了,【封印】的开启与否不是人类可以控制住的,那所谓的【钥匙】並非实物,必须要做好迟钟恢復的准备。 其次,当年那件事情的促成又跟他们联邦没关係,都是神殿惹得祸。时以要杀他们就绝对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必须是神殿亲自动手。 最后。 时以看著安良笙用传真机传过来的文件。 对岭穗粤赶尽杀绝造成的动盪比南维耶里引发的爆炸还要严重,安良笙不建议一视同仁,华启尚且如此,那么几乎和联邦在西亚北非地区分庭抗礼的山海城出了事,那里的人民也不同意。 可以商量可以谈。 十九年了,安良笙认为这整整十九年的安静和……付出——时以不愿意承认,他们確实有些许付出吧——迟钟对联邦的態度,也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態度。 当年只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才出此下策,如果还有余地,如果还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或许这是拉拢迟钟的最后一步棋。 时以闭上眼睛。 墨空原本的打算是按捺不动,盯紧岭穗粤,不打草惊蛇,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但是神殿动手了,他们在最繁华的不夜城製造了一场爆炸,逼迫联邦去清除南维耶里。 而南维耶里又跟他们脱不了干係,必不可免地正面遇上,墨空没想过別墅会爆炸,更没想过会有死亡。 不过在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时候就知道,神殿判定南维耶里叛变,不然南维耶里就不会主动杀死他们,应该让联邦动手,这样才能让迟钟记恨联邦。 可是南维耶里动手了,也就说明,死亡是假的。 但是墨空现在忙得没精力再去管他们的生死了,迟钟现在人还在神殿,解释权不在联邦这里。 墨空要做的就是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找迟钟。 反正他咬死了不是联邦出手杀人,跟联邦没关係,迟钟你得讲理,去跟神殿掰头去。 安良笙希望採用缓和態度,他看著齐鲁的优秀事跡,看著华启自下而上为岭穗粤討要公道的滔天力量,想了很多事情。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因为祖母跟迟钟相识,他也去过神明的府邸,安良笙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只是觉得当时很开心,有很多人和他一起玩,能飘在半空中,去摘树上最大最甜的枣。 “……山海城城主不是想和我见一面吗?” “我想和她见一面。” 时以还在为这事忙碌,发愁。 城主现在谁也不见,所有信息一律都是一个回信:滚。 这话像是林浮闽说的。 时以继续发愁。 这话確实是林浮闽说的,她写了个编码,把所有想跟山海城本部联繫的人都拒绝掉並且都回了个滚。 然后,在薇风成功接到塞尔温他们並且要给本部回信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滚”字。 薇风:“……” 薇风不可置信地给青兰拨过去通讯,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青兰看了眼截屏,小心地去看闽姐火气未消的样子,小声道,“你就当没看见,不是故意的,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接到人了,没被发现,目前一切都好。”薇风根据目前知道的消息大概能推测出来这是谁的手笔,只是她没想到闽姐无差別攻击,“送到山海城本部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准备先往华启的工厂找小深姐让他们休息一下。” 青兰:“塞尔温先藏起来,那两个神使,身份暴露没?被联邦发现没?” 南宫隋点开通讯器看了几眼,“估计没有,他们很忙。能成为神使的都是经过筛选的信徒,神明有时候挺信任的……毕竟他们拿捏著我们的生命。” 青兰觉得这个“经过筛选的信徒”大概跟他们被华启拯救然后选择了山海城一样,然后他更不理解了:“那你们背叛得这么利落?” 南宫隋笑了一下:“我信仰的可是锦乖啊,关他们什么事。” 苍梧沉默了很久,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口:“囡……主君是我的信仰。” 南宫隋笑得更大声了:“囡囡就囡囡,主君又不能飞过来打你,咱们私下喊喊他又不知道。” “见面说漏嘴了怎么办?”苍梧无语地看著她。 南宫隋:“被瞪一眼唄,別说,那个角度超好看。” 苍梧据理力爭:“哪个角度都好看。” 薇风:“……” 青兰:“……” 塞尔温:“……” 薇风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爬上越野车,尝试给赵林深通讯,偷渡过去。 青兰掛断通讯,又接起来一个。 “我,任烟雨。” 青兰觉得下一个词就是“打钱。” 这是江申嵐让淮苏做了个不会被联邦发觉的连结,直接对接山海城,丟给任烟雨,让她有事跟山海城直接聊。 这有聊天和通讯两种模式,任烟雨试著发了两个字:你好。 山海城:滚。 任烟雨:“……?”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之大让直升飞机驾驶位的任天青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姐,咋啦?” “没什么,遇到傻逼了。”任烟雨开启【幻境】异能屏蔽任天青和溟,让他们两个发现不了自己的动作,直接拨过去通讯並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一笔。 青兰被同步的消息里有任烟雨这號人,他问:“有什么事?” “我需要去神殿,来个人接送我。”她很不客气地提要求。 青兰:“……啊?神殿?”还接送你? 他挠挠头,不理解什么时候山海城改成“许愿池”了,“你稍等,我请示一下城主。” 跟神殿有关的事情还是得点点姐定夺才行。 云卿滇拿过电话,“你就这么单枪匹马一个人去?联邦这边怎么忽悠?” 任烟雨觉得忽悠这个词不好,但是她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更好的词,“我深入沙漠身边只有两个人,好收拾。我要很快地去神殿並且回来,有没有什么办法?” 云卿滇脑子里掠过去【瞬移】【风元素控】【光元素控】这几个异能,然后道,“风元素灵核,你敢不敢用吧。” “灵核不行,我的幻境还没用完呢。说了让你们找个人接送我。” “……”云卿滇:“去神殿,帮我们確认一下迟钟的情况。” 任烟雨知道这是她的条件:“好说。” 云卿滇说了个时间地点,掛了电话开始安排人去帮她。 然后她继续发愁鹤衍去哪了。 “长命锁里的定位还没有出来吗?”她问林浮闽。 林浮闽摇摇头:“估计是有信號屏蔽,找不到。我散出去的动植物现在也没有消息,得再等等。” 云卿滇托著腮,头上还绑著绷带,扭头问青兰:“芙莨怎么样?” “血肉再生抢救及时,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好,你也去休息吧。” 祈新刚睡下,回来的时候被云卿滇一顿戳额头,不许隨便把灵核给別人。 祈新茫然:“我给谁了?” 云卿滇:“江申嵐啊。” 祈新更茫然了,眨巴眨巴眼睛,“哥哥不是別人啊。” 云卿滇:“……” 虽然很有道理。 但是云卿滇还是要戳额头说下次除了姐姐谁都不许给。 第157章 退路 任烟雨准备好工具,盯著床头的小盒子看了一会,想到江申嵐跟她通话时没有形象地冲淮苏喊“哥哥哥哥救命”,又想到鹤衍忽然不装了开始攻击安辞,她不清楚全貌但是大概知道主君那边出事了。 小盒子进了包里。 开门看到的不是嚷著要帮她提东西的弟弟,而是余颖。 “你去哪?”余颖堵著门。 任烟雨莫名其妙的,自己好像没必要跟她报备,但是出於礼貌,她平静地微笑,“出任务。” “你要去神殿?” 任烟雨的嘴角一下拉了下来。 余颖挑眉,“看来我说对了。” “……怎么,要举报我?”任烟雨眼底白光一闪,异能蓄势待发。 “白费力气。”余颖开口想告诉她迟钟已经不在神殿里別冒险,但是转念一想,任烟雨去神殿一定要有事情上报,於是问,“你要向他们提供什么信息。” 任烟雨准备动手了。 余颖往后退了一步,她挑了挑眉,似乎很惊奇,隨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伸手递过去,“这个你拿著。” 任烟雨垂眸看了一眼,是一个小沙漏,“什么?” “这是时间静止器。”余颖把她推进房间里,然后隨便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看好了。” 她鬆开手,笔自由下落,她再將沙漏翻过来,沙粒开始下落,时间静止。 “空间覆盖范围一百立方米,10x10x10,时间五分钟,区间內一切静止,只有光可动。你拿著它,隨你移动改变覆盖范围。冷却时间十二小时。我让它暂时跟你绑定,你能允许谁动谁不动。” 任烟雨眼睛都看直了。 余颖提前停了沙漏,扔到她怀里,“活著回来。” “这是什么异能?时间静止?谁的?你的?”任烟雨捧住沙漏,两眼冒光,恨不得丟下一切钻进实验室好好研究研究。 余颖双手抱臂靠在桌子上,“跟你讲不清,你就当这是异能吧。”她竖起一根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作为双面间谍,任烟雨这点保密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她比较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你怎么给我这个?” “你別管。”余颖似乎不想多加解释,“你好好活著就行了,別死在神殿。”她似乎又嘟囔了几句什么,任烟雨没听清。 正巧这时任天青敲门,拖长音调撒娇:“姐姐收拾好了嘛~” 任烟雨看了眼门,把沙漏收起来,转过头正想道谢,却不见余颖踪跡。 她心下一惊,摸了摸口袋,沙漏还在,这不是梦。 分身?幻境?还是什么? “好了,帮我提东西吧。”任烟雨打开门,看了眼旁边乖乖站著的溟,隨口一问,“你们见余颖没?” “她有些累,回去睡觉了。”溟回答道,情绪有些低落,“星星代替她去跟鹤老师送饭。” 很遗憾任烟雨並不知道鹤衍被关在了哪里。 任烟雨最棘手的地方,就是怎么把诺依屏蔽掉。 这个人工智慧被下达的指令就是无时无刻监测异能狩猎局学生们的身体状况,確保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援。 虽然没有人会说带有窃听的功能,可是任烟雨还是得以防万一,她自己光干窃听的事情,就得防备別人窃听自己。 任烟雨最开始打算蒙蔽任天青和溟的感官,让他们往无人之地去,沙漠深处,再加上她的简易版的信號屏蔽器,能让诺依无法连通。 然后她再打晕这两个小傢伙。 很明显,任烟雨从没考虑过自己根本打不过。 在听觉视觉甚至是触觉都被她扭曲了的两位异能狩猎局学生无知无觉地帮她调整仪器时,任烟雨举起了枪桿子,用力砸下去。 溟侧身躲过去了。 任烟雨:“?” 她砸了个空,踉蹌两步摔在沙堆里。 溟挠挠头,非常疑惑地看向任天青,“你有没有觉得那里怪怪的,我刚才迫切有种要被人打的感觉。” 任天青先看了眼自家姐姐抱著平板噼里啪啦写代码的样子,专注到都没有抬头,他摇了摇头,“我没感觉。你检查一下身上的物件有没有少的。” 溟摸了摸藏起来的武器,心稳了一些,继续捣鼓仪器。 隨后,他那很准很准的第六感再次滴滴作响,溟直接离开原地,拔出了枪来回扫视。 “怎么了?”任天青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跑到姐姐身边保护她。 “有人。”溟很果断很確定,“隱身?擬態?还是……幻境。” 任烟雨有时候真的不希望他们太聪明,这种程度的第六感已经不能说是练出来的了,纯纯天赋怪。 远处旁观的青兰和墨晚棠並没有被幻境笼罩,但是他们猜到了任烟雨做了什么,准备等她打晕那两个人就出手善后。 然后他们两个就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帮忙吧。”青兰有点不忍直视。 墨晚棠使用的是蜀奕川的【囚笼】灵核,防御性异能,但异能如其名,也算是一种囚笼,她先是笼罩这个空间屏蔽掉信號,然后把溟和任天青笼罩住,提枪上前,以强硬地姿態威胁他们举起手。 任烟雨:“?” 任烟雨:“你们干什么!” 青兰连忙道:“別担心,任小姐。”他指了指两个人示意任烟雨使用幻境让这俩別听见,然后才解释道,“我们有【遗忘】,可以拉他们两个作战力,毕竟去神殿危险重重。” 隨后,又有三个人现出了身形。一女两男,目光各有各的注视,似乎在观察什么。 “他们是我们山海城的人,异能【光元素控】,刚才扭曲光线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们在沙漠里拥有很强的自保能力。我用这三个人来取代你们。”青兰飞速讲完自己的计谋,顺带炫耀一番,“这是不是比你那个计划要更完美一些。” 任烟雨哼了一声:“也就厉害一点点。” “厉害一个点点。”青兰顺口接话茬,隨后他紧张地问,“你知道鹤衍在哪吗?” 任烟雨摇摇头:“我只知道他被关起来了,不知道位置。一会你问他们。” 她扭过头去看任天青。 幻境之下,任天青还是死命守著姐姐不让他们碰。 怪可怜的。 任烟雨良心痛了一秒,然后被溟那边击碎【囚笼】衝出来的动静嚇了一跳。 墨晚棠也非常吃惊:“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b级灵核,按理说囚笼的封锁力度挺厉害的,墨晚棠光盯著任天青看了,没太注意那个看起来还一团孩子气的少年,用的能量也不算多,就这么被直接衝破了囚笼。 任烟雨嘆气:“算了,反正有遗忘兜底。” 她撤去了异能,然后对著弟弟们露出一个微笑:“想听我讲故事吗?” 任天青:“……” 溟:“……” 坐在往神殿飞去的飞机上,任天青和溟好不容易消化了姐姐是神殿臥底的事情,然后非常震惊,非常不理解。 任天青的眼泪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他对联邦的忠诚和內心的正义不能接受姐姐是一个臥底,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一个字,然后又扭过头看溟,嘴巴都扁成波浪线了,示意他说话。 溟看著他的表情,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通讯器也没有,还在高空,如果动手只能两败俱伤得力不討好,他得活著把这个消息传达回去,在山海城的遗忘之前,他必须逃走。 “……任姐姐。”溟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眶微红,“上將说,让我们死的有价值。” 任烟雨颇有一种自己要去把这俩孩子卖掉的负罪感。 她扶额:“你们冷静点,我又没让你们出面,安静等著就行,遗忘之后你们什么都不会记得,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任天青小声地哭,小声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投靠神殿……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你不要我们了吗?呜呜呜呜……姐姐能不能不要让我遗忘,你一个人,没人保护你……我记得,我会闭嘴的,姐姐……” 溟瞪大了眼睛。 死姐控你现在就叛变?! 回去我要告你的状! 任烟雨抬手戳了戳弟弟的额头,“神殿建立不过四年,我一直都是联邦的灵核研究员,消息闭塞到什么程度你们还不懂吗?我只是象徵性地回復一些关於灵核的事情,並不是真的为他们做事。” “再说了,我的灵核是幻境,我是江申嵐的神使。”她用衣袖擦了擦他的眼泪,“我信仰的是迟钟,在地下城,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任天青好像反应过来了,“所以,姐,你是谍中谍?” “这是我第二次直面神殿。”任烟雨轻声道,“我会想办法把迟钟带出来的。” 直升飞机內除她之外的四个人都猛地睁大眼睛,青兰驾驶飞机没有扭头,墨晚棠回过头去看,几乎是用气音说话,“你说什么?” “我最开始选择跟神殿建立联繫,成为臥底,本来就是答应了迟钟要照顾江申嵐他们。”任烟雨冲墨晚棠笑了一下,“他们回家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两边摇摆总归是不好的。 任烟雨对神明没有一丁点情感,只是因为迟钟当年愿意为她解惑,所以她去帮江申嵐,她也承认,囡囡很好,景宝很好,她很喜欢锦乖和么儿,她像是看自己的弟弟一样希望他们能够平安。 “我要去把迟钟带出来。” “我还要把他的记忆恢復。” 迟钟,你知道他们受了很多委屈吗? 別玩了,回来吧。 溟微微蹙眉,“神殿,你能把迟钟带出来?” 任烟雨当然是有把握的,她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性命有危险。 “我只剩这一个底牌了。” 她从隨身携带的背包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对戒指。 任天青迅速用自己的雷射眼盯著溟。 溟看著自己的好战友,把拳头捏的咔咔响,微微偏头,嘴角上扬了一个无语的角度,眼神里三分恼怒,七分对逆子的嫌弃。 任天青扭头,盯著青兰。 青兰简直想大喊一声“请苍天辨忠奸”,明明他今天刚认识任小姐。 任烟雨抬手在弟弟脑门上扇了一巴掌,任天青嗷了一声,揉了揉头,用狗狗眼很无辜地看著姐姐。 “我的研究方向是机械使用灵核,目前有了一点眉目。”任烟雨把戒指拿出来,一个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抓住任天青的手,另一个略大一点的刚刚好戴在他的无名指上,“还不错。” 任天青脑子里轰然炸开了烟。 溟张大了嘴,又手动合上。 青兰感觉自己要长针眼了。 墨晚棠在挑选安全降落点,时不时侧目看一眼,挑著眉,內心不断“哇哦哇哦~” 任烟雨呼嚕呼嚕弟弟的脑袋,头髮有点短並不是很舒服的,她盯著他的眼睛,道,“戒指里的能量是【空间锚点】。” “这个戒指是一种特殊的屏蔽仪器,能够湮灭能量散发出来的波动,不会被察觉到。使用空间锚点也很简单,常理来说是捏碎它,这个呢,捏住钻石,一拧,內部机械会紧缩直到碾碎它。” 任烟雨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白皙且细腻,手指修长,骨节处透著恰到好处的玲瓏。戒指戴在她的手上,钻石的闪耀与她肌肤的温润相互映衬。 任天青盯著自己手上非常合適的戒指,愣了好一会。 姐姐絮絮叨叨说著自己的打算,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气得任烟雨抱著他的脑袋开始摇晃,险些给他脑浆摇匀,“姐姐姐——” “都听清没!” “……” 溟面对战友的求救,选择闭上眼睛——他就不应该答应闪耀出这个任务。 “你要躲好,想好怎么跑,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並且保证我最差状態的安全,懂吗?”任烟雨捏住他的脸,不软了,明明小时候那么舒服,长大了真不好,“天青,我可是把所有退路都交给你了。” 任天青使劲点头,“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158章 危险来临 在跨过地中海的时候,直升飞机就被拦截了。 任烟雨使用异能幻境藏起来他们四个的身影,叮嘱道,“趁现在,你们走,不用管我了。” 她將通行证交给把守人员,面见了主要负责人之后,顺便从背包里摸出一盒金子做的烟,很自然地给周围人发了发,掏出纯金的打火机塞到负责人手里,笑著说,“我有急事稟报,请大人儘快放行,送我去主殿。” 负责人掂了掂这金子,轻咳了一声,揣进口袋里,隨便看了眼通行证之后道,“收拾收拾东西,换飞机。” 任烟雨就背著一个包,由这里的人转送神殿。 四个人目送直升机远离,隨后也不约而同地远离军营,寻找安全地点。 任烟雨走了,能稳住场子的人离开,他们两对人互相看不顺眼。 山海城憎恨异能狩猎局不分青红皂白地绞杀神使,他们有很多同伴倒在了联邦的炮火中。 异能狩猎局憎恨异能者,他们见到了太多惨剧,不相信山海城与神殿有区別。 青兰使用的灵核是江昼浙的风元素控。 他眼底青色光芒闪烁,无色的风形成利刃,狠狠去划溟的后背。 既不会要他命,又能让他丧失行动力。 嘶啦一声,只听衣服被狠狠划开,溟被衝击力推得在地上一滚,他迅速稳住身子去摸身上的武器,一枪上膛毫不犹豫冲青兰射击。 墨晚棠展开【囚笼】,將溟自己困了起来,子弹撞在透明牢笼上掉落在地,滚了半圈。 幸亏穿著防弹衣……溟用脚顶住在紧缩的囚笼,他的力气比墨晚棠大太多了,哪怕她有异能加持还是僵持住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任天青先护好戒指,在青兰飞过来的时候迅速接住周围的树木遮挡自己並且反击,只可惜强劲的风偏离了子弹的方向,根本无用。 墨晚棠两腿张开往下微蹲,重心下移稳住身体,她双手於胸前徐徐合拢,掌心相对,似在捧起无形的浩瀚宇宙。能量核悬於掌心之间,正是困住溟的囚笼缩影。 她用力挤压,这次不仅左右两边,前后上下都在施加压力。 溟两手难敌六方,眼瞳一缩,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並没有,墨晚棠把他死死压在地上確保无法动弹的时候,捧著能量核小心靠近,掏出一把刀,对准溟的掌心,淡漠地问他,“鹤衍在哪。” 鹤老师跟山海城有关係。 上將说的都是真的。 溟很痛苦,他不想让鹤衍离开,又做不到看著他被联邦囚禁,他知道放他去山海城才是最好的,那里是他所爱的一切,可是……他紧紧皱起眉,那张秀气漂亮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真的很让人心生怜悯,墨晚棠下意识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墨晚棠:“我给你三秒时间,再不说我就废了你的手,三,二……” 溟在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开始用力移动另一只手的手指。 扣住扳机,几发子弹射在同一位置,强大的衝击力令囚笼裂开缝隙,他再手腕一转从袖子里摸出微型银幣大小的炸弹直接贴上去,只听滴一声—— 墨晚棠都不敢想这傢伙怎么有勇气在囚笼里面放炸弹的,她一刀刺穿了他的手心。 炸弹炸开了囚笼,同样也让溟那条手臂血肉模糊,內臟估计也被衝击到了,喉咙间隱隱有铁锈味。他迅速起身,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挣脱她的禁錮,用力一扯。 整个手掌心划过去,在中指和无名指间划穿过去,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墨晚棠觉得他疯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抬眼去看,只见溟鲜血淋漓的手在缓慢恢復。 鹤衍很担心溟挺不过去,毕竟那天晚上他受到重伤,意识都不清醒了。 他给他的是一颗a级灵核。 这点皮肉伤不在话下,溟已经很能忍疼了,他癒合伤口之后握了下拳,隨后眸光一凌,抽出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墨晚棠。 墨晚棠也经歷过特训,但男女天生力量有差距,她侧身一躲,释放层层囚笼挡住溟的攻击,隨后眯了下眼,再次使用囚笼狠狠压下去溟,让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鹤衍在哪。” “……” “好吧。”墨晚棠以防万一他再搞出事,控制位置用力往下压,硬生生压碎了他的两条腿,“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开口。” 血肉再生? 再生一次,她碾碎一次。 山海城费尽心思躲开诺依带走两个人质可不是闹著玩的,也就任烟雨觉得她能拿捏迟钟,再加上遗忘灵核,山海城不必对这两个人下手,反正都是要忘记的。再说了任烟雨都没把鹤衍当回事,他在联邦待了太长时间,她都忘了他原本不属於这里。 没关係,就算撬不开这俩人的嘴,他俩加上任烟雨,三个人,足够换鹤衍回来。 墨晚棠谨记点点姐姐的话,迟钟怎么样都无所谓,这傢伙神通广大隨他怎么折腾,保护好自己,换回鹤衍,他们能暂时缩回保护圈里思考下一步。 青兰狂追任天青,“说,鹤衍在哪!” 任天青上躥下跳,借著周围的树木躲避风刃,“我姐必须安全回来,我才能告诉你!” 青兰冷笑一声:“现在不是你跟我讲条件的时候!” 任天青真的没话说,他总不能现在去找他姐,自己也没有威胁山海城的把柄。 姐姐啊你就没想过你亲爱的弟弟会被山海城威胁吗你就把我们俩带上来! 他內心呜呜呜,感受著自己体內的【冰元素控】灵核,准备反击。 任天青忽然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他一个没稳住,被石头绊倒在地。 青兰从半空落下,一脚踩在任天青后背上,“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告诉我鹤衍在哪咱们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我用遗忘让你们平安回去,你要是不说,我就用你的命去换鹤衍。” 几秒过去,这傢伙没动静。 青兰挑了下眉,用脚踢了他一下,“怎么?傻了?” 任天青缓缓抬起头。 青兰看到了他全黑的眼睛。 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青兰瞳孔紧缩,下意识后退一步,任天青的眼睛眼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恰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將所有的光都吞噬殆尽。 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诡异的笑,让人望一眼便脊背发凉。 青兰控制风就要起身飞,任天青有一千万个不对劲他必须马上跑,但是他刚刚腾空半米,脚踝忽然被抓住。 “嗡——” 青兰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按住了通讯器,哪怕一头栽倒在地都没有鬆开,长按关机键五秒自动发送求救信號给山海城。 墨晚棠接到提示,疑惑地看过去,“青兰?” 这不能被反杀吧? 她立刻丟下溟往那边跑去,囚笼还能再囚禁他几分钟,问题不大,“青兰!发生了什么!” 溟憋了口气撑住这钻心的疼,想要再炸一次囚笼,却听墨晚棠一声悽惨的尖叫,“啊!!” 发生什么? …… ………… 任烟雨落地又转了一次车,进入神殿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接受了全身检查,所有物件都拿出来查看,她没带武器,背包又重新归还於她,放行。 通行证是新约克亲自给的,阿米瑞恩都认识她,那自然能够有进入的资格。 办公室里,华斯塔尔面见了她。 “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到无法在网络上解释。”华斯塔尔放下笔,托著腮,看她拘谨的样子,倒也没有为难这个只顾研究的小神使,她的作用虽然没有顾家那么大,但却是唯一一个在联邦灵核部门的神使。 那方面的信息只能她来提供。 比如说异能抑制器的產量和存放,以及异能探测器问世的影响,確定不会发现神明的存在,神殿就没要求她必须摧毁。 任烟雨坐在椅子上,用英语交流道,“我知道迟钟是怎么回事了。” “是封印。” 她从包里翻出来一本书,书很旧,还有尘土的味道,她小心翻开,然后將书转过来推向华斯塔尔,戒指折了灯光,倒是令华斯塔尔多看了一眼。 “您看,古籍中记载,距今大约一千年前,东亚中原王朝的新任统治者赵宋,持有一种能够封锁万物的神力,被人类称之为【封印】。” 华斯塔尔被这句话吸引,视线从戒指上移开,去看书的內容。 很好,文言文,繁体字,他一点都看不懂。 但是不妨碍他不懂装懂。 任烟雨继续道,“书中写他使用神力的次数不多,我看了很多种说话,最官方的回答是封印威力庞大耗费能量很多,所以他不常用,民间消息是这个神本身就弱小封印不了什么,我个人倾向於官方说法。” “所举例出来的使用神力,大多用来封印统治领域內部的新生神明,以防万一推翻自己。这里提到被封印的神明会失去神力无法使用,但是生长和衰老还是遵从神明的生命,与人类不同。迟钟目前的情况和描写的被封印者基本一致,他还是神,但是无法使用神力。” 华斯塔尔听得有点头疼,他抬起手止住任烟雨,飞速把格里斯和阿米瑞恩喊过来。 事关迟钟,还是交给他们吧。 阿米瑞恩进来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任烟雨的满头白髮,挑了下眉,“又见面了,任小姐。” 任烟雨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地下城,迟钟喊她任小姐,阿米瑞恩跟著喊。 第二次就是神殿成立,她確定要做神使,只为求得灵核运用到她的实验中。当时阿米瑞恩知道她的名字之后,看著那一头白髮,喊的依旧是“任小姐”。 任烟雨很平静地再讲了一遍。 格里斯思考了一会儿,灰绿色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手中的人骨手杖,他不说话,阿米瑞恩也没开口,办公室静得嚇人。 “赵宋是一千年前的人。”格里斯说,“他不可能活这么久。我看过歷史,蒙元杀了他,朱明,满清,都已经死了。” 任烟雨点点头,“嗯,確实是这样。” 她抬起头,直视格里斯的眼睛,“如果这个神力已经归迟钟了呢?” 阿米瑞恩顿时看过去,“什么?” 任烟雨把古籍往前翻,指著某一处说,“这里记载著,李唐的神力是【重力领域】,他一人便可碾碎千军万马,让所有人跪在他脚下。” 然后再往前翻,“刘汉的神力被称为【万剑归宗】,他曾率领军队剑指漠北,將一个游牧民族打到消失在歷史中。” 这两个都是迟钟最常使用的异能,后者更多一点,被人类冠以第一异能的称谓。前者只是在对抗神明的时候使用过很少次数,每一次都是碾压的存在。 格里斯忽然想到,一年前迟钟来带走燕锦安和燕景云的时候,使用的空间漩涡。 到底是鹤悯没死,还是迟钟拥有了他的灵核……不,神核。 任烟雨给了他们几分钟思考时间,继续说,“迟钟的神力,我倾向於和厄斯先生的神力很像,是容纳之类的,不同意厄斯先生的【代行神旨】只能使用灵核,迟钟更厉害一些,他能使用神核。” 阿米瑞恩问道:“神核被他拿走,和被人类拿走一样吗?” “应该是一样是。”任烟雨思考了一会,好像没有史书记载到底是神明先死神核被取走还是迟钟用取走神核的方式杀了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反正是死了。 格里斯:“封印能不能解开?” 任烟雨:“能,封印相当於一把锁,都有对应的钥匙。” 阿米瑞恩:“钥匙在哪?” 任烟雨还以为他要为迟钟解开封印:“这个,我不知道……我觉得联邦好像也不知道。” 阿米瑞恩顿时鬆了口气,他扭头看向格里斯,“我们得在联邦之前先找到钥匙,並且销毁它。” “他会把钥匙藏在哪?”格里斯皱起眉,“山海城?丛林?不对,他的神明要是知道,迟钟早就恢復了。他们也许也不知道,但是迟钟不可能永远这样,他会告诉谁呢……” 任烟雨眨眨眼,“那个,先生们,我有个不情之请……关於迟钟的曙光,我想做个实验,您看能不能请他过来一下,我验证我的想法。” 阿米瑞恩刚想说什么,格里斯抢先开口,“你先说。” “我觉得曙光跟他的封印有关係,需要您的回馈来验证一下,毕竟联邦没有神。” 格里斯同意了,“好。” 他起身,“你稍等,我去喊他过来。” 顺手把阿米瑞恩提走了。 华斯塔尔温和一笑,“喝杯茶吧,路上辛苦了,在联邦怎么样?” 任烟雨只觉得衣服快被冷汗浸湿了,陡然鬆了口气,无关痛痒地开了个玩笑,“格里斯先生的压迫感一如既往地强。” 第159章 叛徒 华斯塔尔微笑,目光再次落在她手指的戒指上,虽然他对欧洲那么多神使的婚姻都情况不太清楚,但是这几个在外面的臥底的家底都知道。 “你有爱人了?”华斯塔尔笑得非常完美,嘴角上扬弧度都十分到位,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任烟雨隨意摆了摆手,很自然地去看那戒指,“没有,我要跟实验过一辈子。这戒指是我尝试头髮转化金刚石做的,效果不错,指环弄小了只能戴在无名指,这样正好避免领导催婚。” 华斯塔尔对“催促结婚”这个词表示疑惑,夸了一下这个戒指很好看,然后问道,“长安怎么样了?” 任烟雨真情实意地疑惑:“长安?长安怎么了?” 华斯塔尔意识到她的消息好像更落后,只能岔开话题,“没什么。你从哪来的,能离开多久?需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送你回去?” 任烟雨摇摇头:“我自己想办法就行,太招摇了容易被上將发现。” “ok。”华斯塔尔那边通讯响了,他冲任烟雨礼貌笑了一下,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自便。” 任烟雨点点头,然后小心把古书收起来,抱著挎包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 格里斯拽著阿米瑞恩出去,迅速跑去找伊塔利亚。他推开音乐室的房门,把正在教欧珀儿弹钢琴的几个人嚇了一跳,法布恩皱起眉,“干什么啊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傢伙,你把我的灵感都打断了!” “也就你还有心情弹琴了。”格里斯丝毫不提几分钟前他为法布恩拉大提琴伴奏的事情,隨后看向伊塔利亚,“大任务。” 伊塔利亚指了下自己,眨了眨青绿色的眼睛,扭过头去拉路德维希。 阿米瑞恩在这一路跑过来早就捋清了事情:“节省时间,就在这里说吧。伊塔利亚,你用擬態变成迟钟的样子,让任小姐带你去联邦,带上空间锚点,我们一起过去炸他个稀巴烂。” “……等等等等。” 法布恩竖起一根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伊塔利亚变成迟钟去联邦?米粒啊你忘了吗,迟钟不是回去了。” 经常来玩乐器这次不幸撞上没有逃掉的伊万诺夫偏了下头,没说话。 “任小姐不远千里跑来神殿向我们匯报消息,她指出迟钟的神力与兼容神核有关,就好似厄斯的【代行神旨】。她找到了迟钟拥有其他神核的证据,现在的情况是【封印】所致,迟钟的所有力量都被封印了。” 格里斯放慢语速,儘可能让他们都听得懂,“封印是有钥匙的,能够解开。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销毁钥匙。这一点上验证了法布恩的【人格论】是成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允许他的【神格】再出现,彻底封死他的神力——销毁钥匙。” 伊塔利亚感觉大脑过载了。 路德维希左右转了转眼睛,迅速顺了一遍事情,然后提问:“你让伊塔利亚去联邦……迟钟现在,不在联邦?” 格里斯攥紧了手杖,“任小姐刚才问我们能不能把迟钟带过来她想试验一下。” “她不知道迟钟离开了?”法布恩歪了下头,碎发垂落,“还是说,整个联邦都不知道?” “迟钟没有回神殿?”伊塔利亚蹙眉,“他去找他的神明了吗?山海城?联邦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来问我们要人?” 路德维希点了下头:“有备而来。”他扫了眼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现在神殿两大顶级战力都在,任烟雨到底会以什么方法把迟钟带走,空间漩涡? 欧珀儿仰起头,十二岁的小姑娘目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任小姐会叛变?” “恋爱了吧。”格里斯想著她手上的戒指,翻了个白眼,他忽然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先去看那个戒指,明明不显眼,他自己手上都戴著各种戒指,为什么一眼就注意到了? “將错就错。”阿米瑞恩摊手,“伊塔利亚先去顶替一下,我们分两路,伊万诺夫去找迟钟,我去联邦搞点事,最好能找回燕景云。” 伊塔利亚点点头。 伊万诺夫:“我去哪找?” “山海城啊,笨蛋。”阿米瑞恩抱起双臂,“山海城这么搞了你一顿,不会就此放下了吧?我真看不起你。” “滚。”伊万诺夫真觉得自己不该进乐器室,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阿米瑞恩,直接离开往外走。 这时,华斯塔尔匆匆过来,象徵性敲了下门就推开了,“先生,以撒先生传来消息了。” 以撒在通讯的另一头,他还是一如既往用自认为神圣又威严的声音开口,语气慢悠悠地:“任烟雨叛变,联合山海城,去偷袭你们了。” 格里斯张嘴懟他:“你传消息需要翻字典吗这么慢。” 法布恩顿时竖起大拇指。 不过说来瑟伦每天都担心自家先生舔一下嘴唇会不会被毒死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以撒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控制住异能狩猎局这个人了,能把剩下几个人都解决掉,你们除掉她就行。” “不。”格里斯一口否决,“我要任小姐回去,把你下精神控制的消息也带回去。异能狩猎局要去摧毁我的mercy,此消息一出,我倒要看看联邦上將该如何选择。” 以撒无声骂了句脏话,大概是一点都不想听格里斯指挥,他准备从阿米瑞恩下手,结果阿米瑞恩在他说话之前就拍板,“就这么办!” 以撒眯了眯眼,原本正常的眼睛瞬间发生了骇人的变化,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色覆盖,那黑色浓稠得仿佛能流动,像从地狱深处溢出的诅咒。 通讯掛断。 他额头青筋暴起,极力忍耐心中的暴戾情绪,黑雾翻涌著,裹挟杀意似乎想要穿透网络覆盖每一个神。 格里斯对於阿米瑞恩实在是特殊,他虽然掌控一切,但某些方面只愿意与格里斯商討,以撒的话只能起到点缀作用,大部分都会被废弃。 但是他的精神控制很难完全控制神明,尤其是这些精神力强大的神,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万丈深渊,再加上玛伊雅弥掌控住了他,以撒目前还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什么。 他咬了咬牙,隨后狠狠“哈”了一声,捂住一只眼睛,不再去想其他的,专心开始控制任天青。 从阿米瑞恩拨打举报电话,到他动手劫走迟钟,这之间的十二个小时,以撒一直在他身边。 他们站在风雪中,目送车辆驶离,確保迟钟离开不会察觉到以撒的精神控制网进而被打断,以撒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就爆发,他只是投放精神种子,在必要的时候隔空控制。 十二个小时,他没办法投放所有人,尤其是上將精神力无比强大,他控制不了,只能选择一些比较弱的人。 任天青的精神力不算低,但是以撒选择了他。 因为任烟雨。 任烟雨选择江申嵐的神核,a级,也就是只有江申嵐能拿捏住她的生命。 而江申嵐已经不在神殿了。 这个神使有危险度,这个把柄不行,那就换一个。 他废了大功夫。 阿米瑞恩默默注视著那些人,把神明的高傲表现得淋漓尽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蚂蚁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他对人类没兴趣,最大的威胁只是迟钟而已。 伊塔利亚幻化成迟钟的样子,拿过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气场全开,偽装信手拈来,推开门看见任烟雨的时候眼瞳微微一缩,又很快移开视线,把那一瞬的震惊,悲伤,无可奈何演绎得完美无瑕。 “你是,神使……”伊塔利亚攥紧了拳,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让她救自己,但是又沉默,目光落在身边的阿米瑞恩衣角上,眉目间儘是烦躁。 法布恩在最后面抱著欧珀儿看热闹,小声跟路德维希咬耳朵,“不得不说,他的演技见长。” 路德维希好像说了句“被你们逼的”,但是法布恩自动认为自己听不懂德语,没听见。 欧珀儿拉了一下路德维希的衣服袖子,仰起头用宝石蓝眼睛盯著他看,这个木头桩子垂眸一句话不说,欧珀儿憋了半天才想起来德语怎么说,挤出一个词,“抱。” “你心疼他就下来走。”路德维希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小女孩抱进怀里,理了一下礼服,调整王冠的位置。粉雕玉琢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晃了一下水晶鞋,哼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拒绝下来走路。 再看那边,任烟雨站起来,等著他们走进来在办公桌的沙发上或椅子上坐下,视线上下打量迟钟,確定他没有受伤。 她开口道:“我认为,迟钟先生的【曙光】是因为,他本身具有吸收灵核的能力,而封印阻断了灵核进入他体內,但是灵核中神明的控制权被他夺走了。大概是封印也有什么吸收的作用,先生,我需要一颗灵核尝试一下。” 阿米瑞恩隨便扔过去一个e级灵核,落在任烟雨手心,因为她是异能者拥有灵核,所以这个水元素灵核就这么平稳地躺在她手心,没有融合。 任烟雨走过去。 神明们盯著她,想看看她用什么把戏。 伊塔利亚往后退,“任小姐,不能……这是联邦的曙光!你怎么能这么做……” “一切为我的实验服务。”任烟雨平静道。 下一秒,包里已经调转方向的沙漏开始倒计时! 时间静止领域展开! 余颖將她的精神与沙漏绑定,任烟雨可以操控沙漏什么时候开启,只是一旦开启就不能停,跟余颖不一样,她还能中途停下。 所有人都不动了,任烟雨的心跳都快要跳出来了,呼吸轻微又紊乱,几乎要隨著时间一起停止,就连胃部也开始隱隱作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肆意搅动。 她抓住伊塔利亚的手,然后拧动戒指。 空间锚点破碎,跨越万里,移动到弟弟身边。 “太好了,成了!”任烟雨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只大手忽然掐住了她脆弱的脖颈,直直將她按在了地上。 她的呼吸在瞬间被切断,肺部像是被点燃,灼烧著每一寸肺泡。鼻腔里只有乾涩的痛感,大脑因缺氧而一片空白,眼瞳里倒映著弟弟的模样,那双像是黑洞的眼睛再也找不到与姐姐的半分相像。 “任姐姐!” 是溟的声音。 “是以撒的精神控制!天青被控制了,上將正在支援,山海城也会来!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 溟侧身躲过风刃,从树上一跃而下,墨晚棠凝聚单体囚笼形成方块直接撞击在任天青头上,试图让他放开任烟雨。但是並没有用,她一手將“迟钟”保护起来,然后迅速护住溟,风刃打在防御上,又消散。 血顺著任天青的头髮丝往下淌,滚烫的红色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任烟雨脸上,混杂著她的眼泪,没入白髮中。 溟再不收手了,一脚踹在任天青侧腰上將他掀翻,从地上拉起骤然得到空气被呛到而不停咳嗽的任烟雨,余光瞥见蓝光一闪,溟一把推开姐姐,巨大的冰墙冲他挤压而来。 速度太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借力跳开,寒冰蔓延到他脚下冻结,溟想都没想再次甩出微型贴片炸弹,將冰墙炸了个稀烂把自己埋住了。 出不来……脚被冻住了,手臂骨折,他迅速自愈,费劲试图从厚重的冰墙下面爬出来。 墨晚棠一边將青兰困在囚笼,可是她的b级灵核挡不住a级攻击,仅托住他就费劲了力气,根本拦不了“任天青”。 任烟雨倒在地上,窒息感导致她现在还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眼睁睁看著弟弟如同魔鬼一样走过来,“天青……天青!” “你喜欢做实验吗?” 那声音跟任天青一点都不像,非常空灵,像上帝一样。 “任天青”打了个响指,寒冰蔓延到任烟雨身上,她的右胳臂都被冻住了。 “他”拽过来任烟雨的左手,两枚戒指交相辉映,银制指环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任烟雨的瞳孔都快要缩成针状,她都来不及反应使用异能,冰刃折了一道惨白的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根断指掉落在地。 其中一个,还戴著戒指,只是蒙上了一层血,不好看了。 “你不是喜欢做实验吗?”以撒低声呢喃,他用任天青的脸冲她笑,“你现在还能做实验吗?” “这是叛徒的下场。” 第160章 天青色等烟雨 时间倒回墨晚棠去查看青兰的情况,她都没有鬆懈对溟的压制,一边往那里走一边点开通讯器回应山海城负责人的紧急询问,“我过去看看,马上,我——” 她的视线落在任天青的黑色眼睛上,话语一顿。 然后余光看到青兰木訥地站起身,像是锁定猎物一样锁定了自己,墨晚棠浑身一颤,本能告诉她快动起来快动起来快跑!! 青兰抬起手,风元素在他指尖舞动,吹得树叶哗哗作响,盈盈的青绿色光亮化为利刃,从任天青身旁掠过去,直劈墨晚棠。 “啊啊啊啊啊——” 墨晚棠立刻跳离原地,躲开这一道风刃。那风刃威力巨大,范围甚广,在地面上划开一道巨大沟壑的同时將一棵大树一分为二。 “发生了什么?!听到请回答!墨晚棠!听到请回答!” 墨晚棠转身就跑,“是以撒的精神控制!联邦异能狩猎局成员任天青被以撒控制住了!青兰是二代控制,我不知道这个控制等级多高能持续多长时间,青兰的a级灵核我打不过!请求支援!!” 她这边话音刚落,空气里的温度陡然下降,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竖起,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紧接著,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冰刃在空气中飞速切割。 墨晚棠使用【囚笼】保护自己,冰刃与囚笼相擦而过,霜雪落了满地。她回过头,只见从任天青的指尖凝聚出锋利的冰刺,它们如同被赋予生命的寒芒,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穿刺而来。 不只是她,还有溟。 墨晚棠伸手抓住地上趴著的溟的手臂,直接將他拖走,【囚笼】融合在一起保护起来两个人,她动作麻利地直接把溟背起来迅速躲避冰刃和风刃,一边跑一边喊。 “这傢伙用的是什么灵核!” “……冰元素控,a级。” 墨晚棠:“……” 溟:“……你呢?” “b级防御系灵核。” 墨晚棠没有具体说是谁的,溟只能猜是埃米尔的,毕竟神殿只有埃米尔一个防御性异能。 溟回过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睛,他飞速过了一遍这几天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遭到了以撒的袭击,难道是阿米瑞恩劫走迟钟的时候?那自己会不会…… 墨晚棠简直无语,冲通讯器大喊救命快来人要死了要死了,几秒后溟恢復了行动能力,落地跑了两步,反手抓住墨晚棠的手臂,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被威胁捅刀子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小姐,上来。” “你干什么?!” “您跑得太慢了。” “?” 墨晚棠心想自己虽然从事文职很少出门干架,但她的训练量也不小,每天都要跑三千米活动活动筋骨,现在还有异能加持,什么叫我跑得太慢了? 溟一用力將她拽过来直接背起来,加快速度,后脑勺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能够精准躲开风刃与冰刀,不断有大树被砍了一道缺口又被溟飞起一脚踹断,直接向后面两个傢伙砸过去。 好吧,確实比她快了很多。 他被没收了武器,但是都在直升飞机上,只要能赶过去,溟还有力气撑到山海城来救援。 “能不能联繫联邦?”他试图讲道理,“万一山海城赶不过来,万一神殿被吸引过来,我们暂时联手把迟钟带过来然后逃离欧洲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墨晚棠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抱著他的脖子还用异能托举自己的身体让他更轻鬆一点,点开通讯器问道:“怎么联繫?” 溟说了一串號码,墨晚棠拨通,几秒,那边的人接了。 这是闪耀的私人號码,溟担心一层层上报会耽误时间。確认接通的那一瞬间,他马上开口:“上將,我是溟,任天青被以撒精神控制住了,我现在需要救援。” 他在高空俯瞰的时候根据大地轮廓和稀碎岛屿能知道自己在哪里,飞速匯报坐標,“具体的回头再说,山海城两个人和我在一起,那边已经开始救援,速度要快——” 溟忽然往下降低重心,伸直一条腿打了个滑,隨后起跳躲开冰刃。冰刀划破空气的凌冽声传入通讯器之中,对面报了个时间就掛断了。 “二十分钟。” 溟深吸一口气,被炸开的低温冻得鼻腔疼。 一个冰控一个风控,风裹著寒气蔓延整片森林,波及周边海域,突如其来的异样已经被卫星捕捉,远处的军营出现响动,应该有人要来了。 墨晚棠:“让我下来,你省点力气。” “不用。”溟估摸著距离直升飞机还有多远,“你太慢了。” 他平静地解释道,“现在不管我们谁死了,对於神殿来说都是渔翁得利。山海城和联邦决裂,西亚就完了……你別死了,我也不能死,明白吗?” 墨晚棠小声“嗯”了一下,囚笼挡住狂风和纷飞的沙子,顶住倒下来的大树,为他开了一条路。 直升飞机停在了海岸边,距离有些远,是为了不被周围的雷达发现,还专门搞了隱身涂料。 溟的酒红色眼睛亮了一下,武器都在里面,只要能拿到—— “任天青”抬起手,指尖一点,a级冰元素控发动,剎那间,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肉眼可见的寒霜蔓延开来。 海浪在靠近的瞬间,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层迅速包裹,汹涌的波涛瞬间凝固,化作了形態各异的冰雕。原本奔腾不息的海浪,此刻被定格成了一道道壮观的冰瀑。 视线內的海岸线,无论是沙滩上的贝壳、礁石,还是那些被海浪衝上岸的杂物,都被一层冰霜覆盖,变得晶莹剔透。 “撑住!”溟知道脚下的沙子还没有被冻住,墨晚棠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寒潮,甚至把直升飞机笼罩了一半。 墨晚棠:“飞机锁门了!钥匙!” 她把钥匙塞到他手心,溟放开了他,扑上去开门,隨后一把拽出来副驾驶位的包,里面都是他和任天青的武器。 被没收的时候,有【囚笼】笼罩,抢夺没用,任烟雨站山海城那边。 溟抓起微型炸弹启动,“趴下!” 墨晚棠撤掉异能往飞机里一扑,隨后打开暗格取出一个小盒子,哪怕身后衝击力如此强悍都没能让她动摇分毫。 临出发前城主不放心,毕竟任天青和溟不是善茬,毕竟任烟雨还是跟联邦站一条线的,所以多给了她一个a级【傀儡术】。 墨晚棠攥著盒子,放肆地使用囚笼开始囚禁他们。 溟趁此时间抓紧往身上武装,他还不能直接开炮打死这俩,实在是憋屈。 “我能不能找到以撒打死他!”溟往腰上配短刀,“他们两个的精神控制还有没有可能解除?!” 墨晚棠:“我怎么知道!” 她从来没有感觉b级灵核还能有这么多能量。 溟眼眸一动,他听到了其他人靠近的声音,应该是军营的人来查看情况,以撒的帮手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他拽著墨晚棠再次钻入岸边的森林里,丟下炸弹,一声冲天巨响炸断一堆树,暂时掩埋了他们的去向。 “任天青”隨手扫了下衣服,盯著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一会,直到神殿的人类巡逻队包围了他。 “真漂亮。”他喃喃了一句,欣赏戒指中的能量,“机械运用灵核吗?那我该如何长生啊。” 没有灵核带著神使的灵魂供给,神明该怎么长生不老。 “被血亲弟弟杀死,会是什么感觉?” 以撒抬眸,精神控制这些人类,“搜。” 他植入精神种子,就能完全占据一个人。其他的只能短时间控制,而根据精神力强度,青兰就需要他肢体接触进行控制,这些人类隨便一眼就能失去自我。 青兰晃了下头,他皱眉,好像在拼命挣扎。 “任天青”回过头看他,可惜道:“如果时间充裕,你也是我的。” 他抬手捂住青兰的眼睛,额头抵住额头,加强精神控制:“睡吧,做个美梦,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青兰紧皱的眉头鬆开了,眼睛没有一丝光彩,黑得像是深渊。 以撒一边控制任天青往前走,一边开始思考任烟雨的目的和底气,想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跟神殿报告。 追上溟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包围过来的人类都荡平了,没有负伤,不过弹药不太充足。 四个人再度混战,墨晚棠拼尽全力困住他们两个来消耗能量,拖延时间。 戒指忽然闪了一下,隨后任烟雨出现在他身边欢呼雀跃,“成功啦!” 原来是空间锚点。 以撒笑了。 他掐住她的脖子想要直接拧断,但是触及她的白髮时竟然灵魂晃动了一下,一时间无数记忆纷至沓来,衝击著他的精神种子,如同刀刃切割,心臟深处蔓延而出的恐惧让以撒略微鬆手,给了溟和墨晚棠反击的机会。 ——“姐姐!” 以撒抬手一挥,冰墙推过去想要把两个人砸下去,他的视觉不受控制地被记忆拖进深渊,眼前一晃而过的短胖的小手抓住女孩的裙摆,婴孩一样稚嫩的声音喊著,姐姐。 ——“姐姐,玩!” 任天青抱著小汽车敲开姐姐的房门,想让她陪自己一起玩。但是任烟雨不喜欢这个呆呆傻傻的弟弟,他都一周岁了竟然还不会说一个完整的句子,姐姐嫌弃得不行。 后来任天青意识到姐姐不喜欢小汽车,更喜欢看书,於是努力往她怀里拱,奶声奶气地说。 ——“姐姐,念书!” 他记忆里的姐姐聪慧,冷傲,还非常非常漂亮。在幼儿园因为谁的姐姐更好看而打架,每次抱著姐姐的照片去,被同学们说没见过不信,要他姐姐来接他。任天青去求姐姐接他放学,任烟雨烦得不行,隨口答应,都让他期待了无数个明天。 以撒每次都是看到任烟雨的背影,从仰视,到他低下头能看到姐姐头顶的发旋。 任烟雨一直在前面走著,似乎从不停下来等他,也没有回头,也没有伸手。 他觉得任烟雨一点都不好。 但是在他想要砍了她的手让她一辈子都做不了实验的时候,任天青的反抗更加强烈了,无数记忆碎片涌上来把精神种子划伤,以撒偏了手,只断了她两根手指。 从来没有人可以挣脱。 任天青的精神力很强,他是费了心的,没想到在面对任烟雨的时候能这么强。 ——“天青。” 任烟雨被父母强烈要求出门转转不许在书房里发霉,只能每天跟著司机去接弟弟,她走进幼儿园,看著那些无聊的娱乐设施,很担心会把弟弟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变得更加不聪明。 她没听弟弟在跟同学喊什么,只是想著要不要挽救一下,晚上讲点外语数学。 任烟雨和他挤在一个椅子上念书,念外语,任天青眼睛转圈圈,她嘆了口气,只好拿出四大名著原文版念汉语。 弟弟是个笨蛋。 任天青经常能听见姐姐抱怨,她教不会。 爸爸妈妈很无奈地解释说弟弟是正常的,教不会就让他自由长大吧,毕竟还有你保护他。 ——“好吧,我保护他。” 任烟雨老成地嘆了口气,说,那他就健康快乐地长大吧。 ——“我保护姐姐!” 爸爸妈妈安慰哭闹不止的他,让他保护姐姐,別让姐姐被其他人欺负,別让姐姐难过,別让姐姐因为太聪明而钻牛角尖想不开。 用力气,用拳头,用常人难以想像的磨难和痛苦,换联邦的资源,人脉,让姐姐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扶摇直上。 ——“异能狩猎局不安全,天青,我不希望你去。” ——“姐,我想去。” 去了那里,才能经常与你见面。 姐姐,你不知道地下城爆炸的时候我几度晕过去,我想要去参与救援但是我没能力,我连去找你的能力都没有……我看见你满头白髮快要嚇死了,姐姐,你知道吗,我害怕失去你。 眼泪汹涌而出,以撒自己都愣住了。 他握紧冰刃,高高举起。 叛徒。 带著你的实验下地狱吧。 黑暗笼罩下来,世界变得无比漆黑。 冰刃捅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天青色,等烟雨。” “姐姐,对不起……” 第161章 时间静止器 墨色的屏障毫无徵兆地轰然落下,像是被宇宙的巨手狠狠甩下的一块无边幕布,將周遭世界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光线,声音,信號,能量数据……在此刻戛然而止,就像湍急的河流撞上了不可撼动的黑色巨石,瞬间断流。 以撒愣了一下,这种情况从来没有,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种子了。失去了“眼睛”,他身在北美无法知晓那边的情况,皱了皱眉,低头去看还在通讯器。 任烟雨传送过来还没一分钟,以撒都没有断开通讯,但是等他再查看的时候,发现被掛断了。 以撒再次拨过去,华斯塔尔不接,换个人,阿米瑞恩也没接,他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任烟雨用了什么能力? 以撒往下划,点了一个很少外出也很少掺和事情的人:“芬米兰。” 芬米兰也不吭声,跟以撒这种冷傲等著別人先开口然后自己再高高在上指点两个字的人来说,最討厌芬米兰这种一字不吭石沉大海的傢伙了。 上次因为梦境让法布恩晚醒了几秒而导致迟钟被带走,格里斯狠狠训斥了他,因为监控看不出什么,芬米兰说陷入美梦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他继续在园里绘画,对著法布恩无边无际的海,画著冰天雪地万物枯荣的画。 以撒等不来回应,更生气了,语气一点都不好,“你去华斯塔尔的书房看看情况,他们谁都不接通讯,刚才来了人,估计出事了。听见没!” 芬米兰垂眸,直接掛断。 他编辑了几个字,发给伊万诺夫:出事了。 伊万诺夫刚从音乐室出来,百无聊赖地跟莫斯克温联繫,看看东欧有没有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忽然弹出一条消息,伊万诺夫挑了下眉,想起音乐室里发生的,那几个傢伙都去办公室了,不会被任小姐一网打尽了吧? 他飞速跑过去,心想这一群神能被一个神使干掉,神殿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门开著,甚至伊万诺夫还在门口看到了路德维希的风衣衣摆,非常反物理学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放慢速度,用俄语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回应。 伊万诺夫隱隱觉得不太对,他停住脚步,抬手往前甩了一道冰锥。 冰锥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与伊万诺夫断开了联繫,他控制不了。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突然太复杂,伊万诺夫抬起手猛地往前一推,气温骤降,冰霜爬满了整个走廊,然后停下,伊万诺夫再无法往前撼动半分。 他眼见不妙,迅速在大群里发了一段视频。 “出事了。” 柏琳珊最先冒头:“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防御性异能?” 新约克:“我看看监控。” 新约克:“监控黑屏了!没有入侵痕跡!” 埃米尔:“我没有防御被破坏,发生了什么?” 伊万诺夫还没说话,柏琳珊和埃米尔狂奔而来,在走廊的对面停下。柏琳珊拿起胸口口袋上的笔甩过去,笔和冰锥一样停在了半空中。 埃米尔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监控上,让新约克调去时间信息,因为路德维希的风衣衣摆还在外面露了一节,能看到他们已经保持这个状態四分半了。 “这是什么能力?” 伊万诺夫回过头,白微雅和巴塔比什在拐角冒了个脑袋,不太敢靠近,又非常好奇,担心应该有一点,但不多。 隨后,是冰块落地的声音。 还有法布恩的疑惑声:“誒?人呢?” 伊万诺夫打了个手势让柏琳珊和埃米尔別妄动,挥手冻结半个走廊,风霜蔓延进屋子里把几个人嚇一跳,路德维希抱紧了欧珀儿,退出来皱著眉看伊万诺夫:“你发什么神经。” 伊万诺夫懒得说,直接甩过去他往群里发的视频。 格里斯点开通讯器看了眼时间,又去看埃米尔的时间,不偏不倚慢了五分钟。 “他们人呢?”阿米瑞恩茫然,试图联繫伊塔利亚,但是没有回应。 华斯塔尔从地上捡起来一个不起眼的小沙漏,他的办公室里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这个小沙漏没见过,难道是洛拉菲尔在这里摆放的吗? 新约克把监控摆出来,然后再给他们看办公室里黑屏之前的画面:“你们就这么忽然不动了,时间静止?山海城有谁是时间静止吗?” 华斯塔尔看了眼办公室的画面,任烟雨坐在椅子上,伊塔利亚刚站定,路德维希把欧珀儿抱过来整理王冠……这个位置。 他现在站著的位置,就是伊塔利亚站定的地方。 那个画面里没有沙漏。 “先生。”华斯塔尔把沙漏拿给他们看,並解释了站位和画面之前不存在沙漏的情况,然后放轻了声音,道,“她,是不是去联邦了?” 阿米瑞恩拿过沙漏,水流包裹住它缓慢升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猛地一握拳,极致压缩的能量让水球都变成了深蓝色,依旧无法撼动这个沙漏半分。 捏不碎。 “是她的。”阿米瑞恩皱起眉,“她竟然还在,还去了联邦。” 格里斯道:“从任小姐的人际关係开始查,能让她给出时间静止器的,一定关係匪浅。” 法布恩撑著下巴;“查到了又怎样,我们还能阻止她不成?她不是一直在找迟钟吗?那为什么联邦要来我们这里找?” 新约克没听懂:“什么?谁找迟钟?” 华斯塔尔解释道:“刚刚任小姐到来,告诉了我们一些消息。迟钟有一个封印的异能,他自我封印了自己的神力变成现在这样。隨后,任小姐提出想在迟钟身上做一个实验,我们意识到,她,或者说联邦,都不知道迟钟已经不在这里了。也就是说,迟钟没有回联邦。” “封印……”新约克咀嚼著这个词,眼睛忽然睁大,“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迟钟也封印了江申嵐的神力,把他变得和自己一样,所以我们感受不到江申嵐!” “……”阿米瑞恩不想打击孩子自信心:“很有可能。” “迟钟没有回联邦,那他去哪了?山海城?”法布恩嘆了口气,“现在塞尔温生死不知,南维耶里身在长安也下落不明,迟钟还能往哪跑?” 外面传来脚步声,眾人回过头,只见白髮青年冷著一张脸走进来,抬手把通讯器往阿米瑞恩怀里一丟,“找你。” 阿米瑞恩不满地瞪他一眼,芬米兰看都没看转身就走,一秒都没打算多待。 “你们在干什么?”以撒在面对阿米瑞恩的时候瞬间换了一种態度,他微微蹙眉,眉目间好一分难过,委屈极了,“都不理我。” 阿米瑞恩捏著小沙漏晃了晃:“她又出现了,【锦衣卫】。” 以撒眨了下眼睛,任小姐的能耐超乎他的想像,“任小姐用的是空间锚点,她传送到我的傀儡旁边了,没来得及弄死,援兵来了。我的精神控制断开了。” 阿米瑞恩:“援兵?联邦还是山海城?” 以撒摇摇头:“不知道,还没看清,周围就变黑了。应该是山海城的,我听到那个女人喊请求支援,她是山海城的神使,防御性灵核,不知道是不是埃米尔的。” 格里斯拿过那个沙漏,“山海城如果也插手了这件事情,就说明迟钟没有去山海城,他没有回去找他的神明。” 这傢伙,到底,去哪了。 “伊塔利亚会有危险吗?”欧珀儿仰起小脸问他们。 “不会,放心。”路德维希这么说著,却不自觉抱紧了小女孩。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 “等他真正需要我们的时候。” …… ………… 【屏障】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將他们几个笼罩住。 光无法透进来,余颖打开灯光扫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迟钟”身上。 伊塔利亚这短短一分钟接收了太多信息,不能理解现状,尤其是看见一个青年激动地盯著他眼眶红得不像话,他更头疼了。 这谁啊? 神殿收集的信息不少,伊塔利亚能把前来救援的联邦的人类认出来,但是他不认识山海城的神使啊。 他茫然的眼神並没有引起林当归的怀疑,毕竟这么多年小铃鐺没有见过他,並不相识。林当归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不著急,只是忍不住想要再看看他,再看一眼。 肖齐朗把溟从冰堆里挖出来,“还能走吗?怎么样?” “我缓缓,缓缓……”溟躺在地上盯著黑色的穹顶,“这是什么?” “山海城的神明,异能【屏障】,能阻断一切物质,简直是天克以撒。”肖齐朗扶著他坐起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嗯。”溟有点冷,放鬆下来后浑身的疼痛感与疲惫感涌了上来,“情况复杂,我慢慢匯报……任姐姐衝动了,长安那边,江申嵐估计是遇到了什么,她才会迫切想要把迟钟带回来。” 肖齐朗一点都没听懂。任烟雨跟江申嵐有什么关係?他以为是山海城绑架了他们三个。 伤员带上飞机,肖齐朗与林当归对视一眼,双方同时去抓“迟钟”。 伊塔利亚自然是要跟联邦走,毕竟他的目的是炸联邦,又不是炸山海城。 林当归眼神黯淡一瞬,又打起精神来,几步回了自己的飞机。 联邦与山海城在瞬间达成协议,先救人回来。 对於以撒的精神控制,没有解开的办法。 溟睁开眼,急救的灯光晃得他看不清任烟雨的表情,那头白髮此刻沾满了泥土和血污,显得很脏很乱。 余颖在跟她的手止血,任烟雨木訥地在包里找了找,忽然一愣:“沙漏,沙漏不见了……它在包里的……” “我知道,別担心。”余颖按住她颤抖的手,“空间锚点的能量不足以支持她跨越空间,落在神殿而已,没关係。” 任烟雨又看向任天青。 冰刃冻住了伤口,出血量比预想的要小,肖齐朗一直说没事没事还来得及,他有a级灵核,死不了的。 伊塔利亚一直没吭声,他静静地观察这些人,一个个跟印象里的资料对上。 有空间漩涡在,很快就回到了基地。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 时以百忙之中来到医院,看著任烟雨脖子上的异能抑制器下的青紫色掐痕,问她,“江申嵐在哪?” 任烟雨已经把自己是神使的事情交代了,她承认自己是神殿的臥底,出卖过一些灵核方面的信息,但是她说自己是受迟钟委託,实际上是为了江申嵐才去做这个臥底的。 时以看过她泄密的资料,总体来说影响並不大,但是不確定有没有隱瞒的。 关於江申嵐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说。 “你告诉我,江申嵐在哪,我会酌情为你减刑。否则,你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时以垂眸看著她的手,幻境灵核用不完,就不能用血肉再生,所以她的手很难恢復如初,恐怕再也无法进行实验了。 任烟雨偏过头,看向窗外。 时以可没什么耐心:“任天青知情不报,与你同罪。” 提到任天青,任烟雨脸色巨变,她想动用异能,但是异能抑制器的电击她根本承受不住,冷汗浸透了衣服,她咬紧牙关,“天青他不知道,跟他没关係!” “那不重要。” 任烟雨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嘴,眼眶都红了,“你——” 那不重要,任天青知不知道並不重要,以撒的精神控制已经让联邦放弃他了,任烟雨要是肯交代一切,时以能大发慈悲留他一命,不过就是回家养老。 但是你执意要维护江申嵐。 你们两个就去监狱里度过下辈子吧。 “只要你说出江申嵐在哪,我保任家平安。”时以再次丟出炸弹,炸得任烟雨大脑嗡嗡响。 “我已经把迟钟带回来了!”任烟雨痛苦不已,“时以!” 时以无动於衷,“我没有要求你去神殿救他。”她歪了下头,浅金色眼睛藏了些触目惊心的笑意,“因为江申嵐?他是不是命不久矣了,才令你如此衝动前去神殿。” ——“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供出去,別死。” “……”任烟雨失了全部力气,“长安发生了什么?” “南维耶里杀了齐鲁。” 时以看著任烟雨瞳孔颤抖的样子,挑了下眉,“怎么?江申嵐和齐鲁在一起?” 任烟雨不说话,但是时以清楚,她默认了。 “燕景云在丛林吗?” “……对。” “他怎么了?变成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 “燕锦安和蜀奕渝呢?长安还是山海城。” “长安。” “塞尔温被谁带走了?” “山海城。” 时以满意地点点头,“任天青抢救回来了,只是他的大脑受到严重衝击,医生说,他醒过来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第162章 金朝 凌晨三点,车辆驶入服务区。 “真冷啊。”齐鲁咬著棒棒,熄火下车,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抬起头望著远处的黑暗,“明早八九点大概能到锦官城,然后转飞机去日光城,彩云之南。老粤,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你的私人飞机了。” 岭穗粤不想理他。 从亿万大老板跌落至兜里只有俩钢蹦的穷鬼,岭穗粤很久没体会过这种不能撒金子的感觉了。 几人进去服务区上厕所,然后换人开车,这一路紧绷著神经,太累了。 饿倒是没有特別饿,带了些东西吃,唐晋原接了些热水让秦杉时暖手,厚重的披风压在他的肩膀上,嘴唇白得和脸一个顏色。 “还晕车吗?”唐晋原想著要不在服务区停一会让他缓缓,很少坐这么久的车,怕秦杉时的身体吃不消。 秦杉时摆摆手,“我没事,不晕。” 有蜀奕渝这个暖宝宝,就算开窗通点风也不会感觉冷,保证空气流通和温度恆定,秦杉时自我感觉还好,只不过是他的脸色太嚇人了而已。 楚湘洗了下手,水凉得他打哆嗦。 他扫了一圈,没看见存放抽纸的地方,余光瞥到镜子,周围乌漆麻黑的,感觉有人在盯著自己看。 楚湘仔细看了一圈,没看见除了自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寧回从女厕所出来的时候与他对视,“怎么了湘哥?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楚湘怕引起家人害怕,他没细说,“寧儿有纸吗?擦一下手。” 寧回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帮他擦了擦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换车吗,你跟么儿坐一起,让他给你暖暖。” 楚湘身体凉是体质问题,他摇了摇头,么儿得照顾身体不好的江申嵐和秦杉时,而自己必须跟燕景云在一起,还是不换车了。 寧回多带了两身岭紫荆和岭澳莲的衣服,在与匯合的时候让她们换上了,脱下高跟鞋又裹上围巾帽子,岭紫荆那漂亮到充满攻击性的脸也被柔和几分。 “沈辽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去投奔小青了,希望联邦的反应速度再慢一点,最好別想起来他。”岭穗粤看了眼通讯器的电量,並不是很乐观。 凌晨的服务区只有大车停靠休息,除了他们,一个走动的都没有。 岭桂溪帮岭澳莲整理了一下围巾,小姑娘的髮型发色太好辨认,他在车上给她换了个造型,將头髮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家人们小声交流两句,越发衬得周围安静了。 楚湘感觉不对劲,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盯著自己,这种凝视像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渗透进他的骨缝里。 他看不到不正常的东西,但是那种凝视感太强烈了,强烈到让他生理不適。 “这个服务区应该出过事。”楚湘揉了下脑袋,打算直接把它送走,省得出来祸害人。 他觉得半夜唱歌比鬼更嚇人,索性费点力气动用异能强行送它去轮迴。 但是他没有感觉到煞气,只有四面八方的凝视,如影隨形。 楚湘皱了下眉。 江申嵐低头盯著通讯器看路线图,信號不太好,一直加载不出来,冷风从他裤腿里钻进去,冷得发抖。江申嵐抬头扫了一圈,“齐了吗?走不走?” 齐鲁:“还差景宝。”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 逐渐的,岭桂溪和唐晋原对视了一眼,感觉到不对劲。 他们先是喊了一声,“景宝?景云,你敲一下门。” 没有动静。 岭桂溪立刻变了脸色,直接衝进去一间一间推门。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景宝,你別嚇哥哥,这不好玩!” 厕所隔间很多,但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开门,很快就把所有隔间找了一遍。 没有人。 江申嵐脸色巨变,手脚发麻,心臟跳得太快了,他有种被抓住的窒息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脑袋里“嗡嗡”作响,那是恐惧在咆哮。 “景哥!”燕锦安眼泪都出来了,“你在哪,哥——你快出来,你別嚇我!” 蜀奕渝手心亮起一点光,被唐晋原抓住了手,他小心地安慰他,“別急,別用异能,外面大货车上都是人,这里还有加油站,別用异能,冷静点么儿。” 么儿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明显被嚇得不轻。 寧回拉著岭澳莲和岭紫荆去检查女厕所,万一燕景云不识標识走错了,她们抱著这样的心態一间一间找过去。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没有人。 齐鲁拔腿狂奔衝出去,打开车门,“景云!” 没有人,没有人…… 他们惊恐地意识到,眾目睽睽之下,燕景云不见了。 楚湘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別担心別担心,他的灵魂很好找,我能看见的……一定是偷偷跑掉了,这里没有其他人,联邦没追过来,別担心別担心別害怕,我用异能看看,我看看……” 漆黑的虹膜逐渐褪去黑色,黑暗覆盖在眼白上,此刻世界在他眼中失去色彩,只留下轮廓。 每个神明的神核都清晰可见,顏色各异,楚湘看到秦杉时的神核艰难运转著,维持著他岌岌可危的生命。 他不忍地扭过视线,看到江申嵐的神核周围被蓝色水能量包裹,又被一层白色困住,最外面那是迟钟的封印,隔开了所有控制。 楚湘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燕景云破碎的灵魂。 他找不到燕景云了…… 这个认知让楚湘的天都塌了,他再一次擦乾眼泪认真分辨灵魂体,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可是找不到,楚湘跑了几步仔细搜索,世界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三维空间,没有任何阻挡物,天上地下尽在眼中。 “找不到……”楚湘害怕地手抖,抓住齐鲁的衣服,“我找不到他。” “不可能,我们一直守在这里,不可能弄丟他。”秦杉时抓紧唐晋原的手,他眯了眯眼睛,既然楚湘无视障碍物洞察世界都看不到燕景云,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秦杉时呼出一口气,“阿鲁,用异能。” 齐鲁不疑有他,【眾生平等】开启。 燕锦安忽然再次往厕所跑,其他人对视一眼,留齐鲁和岭穗粤在外面看著动静,其他人进去找。 厕所没有人。 “我一直盯著门看的。”燕锦安一边掉眼泪一边很冷静地分析,“没有人进出,这里只有我们,外面大货车的人类都在睡觉。景哥一定还在这里面,我们搜,一定能搜出来。” “这里有没有侧门?” “侧门都是锁著的。”寧回拉了两个侧门,確认上锁。岭紫荆推了下超市的门,也锁著。 江申嵐在原地,目光一分一寸地扫过黑暗。 “哥哥。” 他喊道。 几人同时抬头看他,回应道,“怎么了?” 江申嵐说,“他们是我哥哥姐姐,是家人。迟钟没有杀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今天出了些事情,迫不得已著急赶路离开长安。” 著急搜索的大家纷纷停下,注视江申嵐。 这里骤然寂静了下来。 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餐厅里面传来一点脚步声。 一个星眸剑眉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来,右半张脸有一道骇人的刀疤,从眼睛往上断了眉毛没入髮丝中,贯穿额头,极其狰狞。 一身军衣,身上绑著各种刀和弹药,手里握著枪,瞧著已经上了膛,只怕是他们过去一步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解决掉。 青年仔细瞧了几眼江申嵐,他像是一座沉默的冰山,周身散发著拒人千里的寒意。 这几眼落在兄长们眼里,实在是不怀好意。 “金朝。”江申嵐鬆了口气,“我就知道是你,你偷偷跟著我们?什么时候?” 他刚往前迈开腿,就被唐晋原拽住了手,兄长將他扯到身后挡住,盯著金朝全身的武器,冷声道,“景云在哪?说!” 蜀奕渝往前伸出手同时迈了一步,被岭桂溪拉回来,很严肃地皱眉,对著他摇摇头,不许靠近。 金朝指尖点著枪,来回扫视眾人,眼眸中血色隱隱,充满了骇人的煞气。 “……江申嵐。”他开口,汉语出乎意料地很標准很熟练,只是语气生硬,像是下命令,只短短两个字,“过来。” 齐鲁推开了门进来,看到金朝身上的武器,顿时心中一紧,从羽绒服內侧口袋里也掏出了一把枪,咔一声上膛。 气氛焦灼起来,火药味瀰漫。 江申嵐无奈嘆气,从唐晋原肩膀处探了个脑袋,“金朝,你先把枪放下。你嚇到我们了。” 金朝皱眉,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完全无法使用异能,想到传说中那个能无效化异能的神明,他鬆懈下来,把枪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继续盯著江申嵐,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他们是我兄长,这一年我都在这里,你放鬆一下,没事的。”江申嵐尽力安抚他,“你怎么会在这里?燕景云怎么样了?” 金朝冷声质问:“他们没有强迫你们?景云都变成这样了,你们——” 燕锦安几乎哭笑不得,可真是被他嚇惨了,他打断他的话,用力摇了摇头,“金朝,你误会了,景哥变成现在这样都怪神殿!” 他拍了拍挡在自己前面的寧回,蹦蹦噠噠跑过去,举起手,“你看,我好好的,没有被威胁。” 金朝眨了下眼,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又看向那边神情紧张的几人,帅脸微红,转身去把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燕景云抱出来,放在地上,小声解释,“他这个样子,我以为你们被控制了……” 燕景云也不动也不吭声,目光空洞洞的,他们喊他的名字时,才有了一丁点反应,被燕锦安牵起手,拉著往前走,视线落在楚湘身上,鬆开燕锦安去抱他。 “嚇到了?”楚湘摸摸他凉凉的脸颊,“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在这里,別害怕,景宝乖。” 金朝戳了一下燕锦安,明明是一张很俊朗的脸,却偏偏跟个面瘫一样做不出来过多的表情,“燕景云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燕锦安叉著腰生气,“你知不知道你要把我们嚇死了!就算是担心我们,你就不能问问?多说两句话会死啊!” “对不起。”金朝道歉得乾脆利落,又十分生硬,分外火速,有种条件反射的感觉,他顿了一下,勉强多说两句,“燕景云变成这样,我一时上头。” “你打算把我们全绑走吗?” “对啊。” 燕锦安去扯他的耳朵,“对你个大头鬼啊!” 金朝没躲,也不知悔改,气得燕锦安狠狠踹了两下他的腿,但是这傢伙浑身都硬邦邦的,反而踹的锦乖自己脚疼。 “你解释清楚!不然这事没完!我要把你丟在这里!”燕锦安自认为很有气势地威胁他。 金朝瞄了眼外面那么多大货车,他隨便打劫一个就能离开。 但是他很理智地没说出来,经过以前的相处,他知道自己说出口,燕锦安就要上手揍他了。 “一个月前,南维耶里给我发了视频,关於燕景云的。像他,就是动作神情都很木訥,像是被控制了。”金朝微微抬手指了一下楚湘,“南维耶里说,再观察观察,我觉得没必要。” “哈?”燕锦安神情复杂极了。 他拽著金朝过来,给家人们解释。 金朝看了视频之后,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来长安找人。 他了二十天的时间从神殿跑到长安,利用谁都不会发现的隱身在长安转悠,与南维耶里保持联繫,在知道燕景云返航长安时,他就一直在机场附近蹲守。 金朝联繫不上南维耶里,怀疑他是不是也被绑架了,所以在等候机会,杀了他们,把燕景云他们四个都救出来。 后来发生爆炸,金朝没有在现场逗留,也紧隨其后离开了。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唐晋原確定在地下行走不会被人发现,金朝怎么做到追上他们的。 金朝从衣领上扯出来一枚玉佩。 岫玉,黑白渐变色,雕刻著龙纹。 虽然只有一半。 “迟钟给我的。”金朝说,“我能通过玉佩,感觉到迟钟的能量。” 他看向江申嵐,“你身上有他的能量。我能大致找到方位。” 江申嵐微愣,捂了一下胸口。 第163章 双生子 “应该是封印的能量。”江申嵐捂了一下胸口,隨后皱眉,“那你怎么跟著我们的?你不会在车顶吧?” “那没有。” 金朝还是知道安全的,他一边把玉佩重新塞回衣领里,一边说,“我抢了一辆车跟在你们后面。” 他的s级神力【隱身】能够藏匿一切,真正意义上做到消失不见,看不见摸不著,机械都找不到他。而且能连带著他接触的物体一起隱身,开车在路上狂奔都没人知道。 等他们下车进入服务区的时候,金朝也下了车尾隨其后,目標明確直奔燕景云,打算一个一个救。 “打住。”齐鲁抬起手,脑子差点没反应过来,“救?” 金朝很认真地点头,“救。” 齐鲁:“……” 他抬起手臂搭在岭穗粤肩膀上,笑得牵强又无语,“咱们这是第几次被当成反派了?” 蜀奕渝问:“南哥知道你在这里吗?” 金朝:“不知道。他说他上飞机之后我再也联繫不上了。” 蜀奕渝:“发生爆炸了你没想过先救他吗?” 金朝:“找不到,他太快了。” 唐晋原:“你一直在我们家里?” 金朝摇头:“没有,我怕神力失效。” 南维耶里进去的时候他藏在了外面,没敢轻易进去,怕异能再次失效显露真身,万一没救出来他们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好,就要找个万无一失的时候。 但是没想到联邦这么快。 他倒是想捞南维耶里一下直接跑走,但是那傢伙弹射飞走太快了,又没有通讯器联繫。金朝觉得他反正死不了,就优先跟著江申嵐走,他还是比较担心燕景云的情况。 都变成这样了!还说没有精神控制! 金朝也不吭声,只是一味地用眼神控诉他们。 燕锦安摆著他的肩膀摇晃,虽然晃不动吧,但是不妨碍他摇晃,“你听我说。” 他把一年前迟钟怎么杀上神殿掀翻所有神再把他们带回家然后哥哥姐姐怎么怎么好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金朝:“真的吗?我不信。” 燕锦安:“?” 这是话吗你就说? 金朝绷著那张帅脸,很理直气壮,很认真地抬手一指,说,“迟钟要杀他们。” “他们”:“?” “迟钟没杀死他们。” “他们”:“??” “他们怀恨在心。”金朝信誓旦旦,看著燕锦安的眼睛,认为自己来晚了,他们四个已经被洗脑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把迟钟赶走,流浪到西方。现在他们又抢走你们威胁迟钟。”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们”:“……” 大家有点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哭笑不得。 燕锦安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情,猛戳他脑门,“你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我该佩服你想像力丰富吗?!迟钟没有想过杀我们,那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谎言矇骗世界!哥哥姐姐们也没有想过要拿我们四个威胁迟钟!威胁什么?威胁他回来吗?他现在还在神殿呢!他倒是给我回来啊!” 金朝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眼熟,像迟钟。 具体的內容没认真听,但是金朝已经知道了这都是迟钟做的,那么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他转过身去拿枪,齐鲁立刻举起来自己手里的枪,“你干什么!放下!” 金朝对著其他地方开了一枪把子弹打出去,然后插进后腰冲他们摆摆手,“走了。” 蜀奕渝都看傻眼了,他虽然知道金朝的脑迴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但是他没想到能这样,“你去哪?” “长安。”金朝说,“南维耶里还在那,我把他带出来。” 蜀奕渝:“然后呢?小塞已经离开了,神殿给南哥打上叛变的標籤,你们两个能去哪?” 金朝脚步顿了一下。 他思考片刻,说,“哪都能去。” 四海为家,想去哪去哪。 要什么抢什么。 金朝更坚定了,抬脚往外走。 “誒你这——”蜀奕渝无语凝噎,但是他要是能把南维耶里救出来也挺好,南哥会说服他去山海城,毕竟小塞在那里,最终目的地都一样。 秦杉时喊住他,“等一下。” 金朝回过头,一只手已经碰上了门把手。 秦杉时说了一个地址,岭穗粤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著他,“秦哥?” “那是我们的別墅住宅,里面存放金条首饰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地下室车辆的钥匙都在。”秦杉时说,“把人类的汽车还给人类。” 也许这是某个在长安打拼很多年才贷款买来的车,也许是外地游客自驾游进入长安,金朝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地抢走,这会导致很多爭端和痛苦。 岭穗粤的別墅里堆放的豪车很多,现在他的所有帐户被冻结资產被查封,估计用不上了,直接丟给联邦也就算了,金朝这么抢別人的,还不如给他一些。 金朝皱了下眉,嫌弃麻烦。 燕锦安立刻上前拽住他,“你答应我们再走,车子还回去!抢东西不好,就像今晚你把景哥这么突然地带走,真的要嚇死我们了!你不答应不让你走了!” “……”金朝最怕燕锦安这种碎碎念念,跟迟钟一样嘮叨人,“行行行行行,我放回原地就是了。南维耶里在哪,我去接他。” 江申嵐在通讯器上操作了一下,让两个人对接上。 金朝开车就走,还图方便逆行。 “这傢伙——”齐鲁目瞪口呆。 燕锦安见怪不怪,“撞不死,他的隱身附带穿透能力,当然这是主观控制的他不会从车上掉下来。金朝经常隱身,不听指挥我行我素,他不喜欢在神殿,不过跟人类完全没办法交流,所以神殿隨他便了。” “是因为抓不住他吧。” 燕锦安给了大家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那灵核是怎么回事?他能心甘情愿给神殿灵核?”楚湘可不会忘了艾维亚顿那个用隱身的傢伙。 江申嵐解释道:“为了卡瑞亚能活著。” 眾人一愣,完全没想过这个角度。 “纵然他恨透了卡瑞亚向阿米瑞恩屈膝討好,寧可与他永生不得相见,但是……如果一点灵核能让他活著,金朝还是不希望金韩死掉,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神明拥有血亲真的太少见了。 金朝和卡瑞亚是东亚东北角半岛上的一对双生子,他们诞生於战乱时期,当时的神明快要死了,中原王朝救不了他,东边那个傢伙虎视眈眈,神明最开始打算让这两个孩子反击的,后来改变主意,把他们藏了起来,没有露面。 金朝就带著卡瑞亚不断躲藏转移,他们没有暴露神明能力,偽装成人类带著军队反击。 金朝很嫌弃卡瑞亚那个怨天尤人的哭包,烦得不行。走散的时候他还高兴了一会儿,终於不用被拖后腿了。 却没想到那一次分別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金朝遇到了苏埃伊里,卡瑞亚被阿米瑞恩捡了回去。 卡瑞亚以前叫金韩,阿米瑞恩念著汉语不顺口,所以改名卡瑞亚。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北美异能基地,卡瑞亚不会再哭了,就算成为阿米瑞恩的出气筒也不会再掉眼泪了。 金朝气得不行,把他堵在厕所里教训,让他反击,打回去。 卡瑞亚“哇”一声就哭了,然后金朝就被阿米瑞恩揍了。 他年纪小打不过阿米瑞恩,去找苏埃伊里,那傢伙不管,让迟钟去处理小孩子的事情。迟钟帮他上药包扎,去跟阿米瑞恩理论了一顿,双方达成协议不轻易斗殴。 金朝拽著迟钟的袖子,他说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金韩。 迟钟摇了摇头。 那种不说话的冷战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金朝从人类监狱里逃出来,被带到神殿,见到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神。这里没有迟钟,没有苏埃伊里,就连伊万诺夫都与他略显生疏,金朝觉得窒息。 他想逃走。 阿米瑞恩说,每个月上交灵核,那是卡瑞亚的保护费。 站在阿米瑞恩身后的卡瑞亚又哭了,金朝討厌他用跟自己一样的脸哭,娇气死了。 灵核就灵核,金朝不在乎。 他照常离开,在外面晃悠,无家可归,无依无靠,隱匿世界,与天地作伴。 偶尔回来上交灵核,看一眼卡瑞亚还活著没有,再问一句走不走。 哭包就是哭包,每次看见他就哭,金朝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他的眼泪淹死。 金韩,我烦死你了。 要是没有你…… 要是没有你,我大概早就去死了。 人活在这世界上,总要有一点念想。金朝还没有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享受几天快乐日子,他不甘心死亡,他得撑住,坚持到阿米瑞恩被打死,他们要回半岛,回家去,迟钟说落叶要归根。 金朝回去过,家里很好,他要把小韩带回去。 或许无法理解这种恨,他恨他烂泥扶不上墙,恨他卑躬屈膝去討好,恨他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但是恨来恨去,金朝恨的还是金韩没有坚定地选择过他。 当年得到一块巧克力,你都要跑过来给我吃真的,你吃自己的复製品尝个味道,那个嘰嘰喳喳喊著哥哥的小韩再也找不到了。 “当年迟钟想过把他们抱走的,但是还没来得及,他们先遇到了彼此的救世主。”秦杉时咳了几声,著实是被嚇得不轻,唐晋原扶著他去上车,他慢慢悠悠地说,“阿米瑞恩救了冰天雪地里差点被冻死的金韩,而金朝在炮火之中得了苏埃伊里的救命之恩。” 金韩不会离开阿米瑞恩,就像是金朝很坚定地跟隨苏埃伊里一样。 “救世主?”现在齐鲁听到苏埃伊里和阿米瑞恩这俩名字同时出现就应激,抱住燕锦安好一顿揉,“要不是那俩混蛋,我们家孩子怎么会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我先凌迟阿米瑞恩再掘坟鞭尸苏埃伊里!” 其他人一致点头。 楚湘歪了下头,“话说回来,那枚玉佩是个宝物啊,竟然能感受到迟钟的能量,而且还是他的封印能量。” 秦杉时道:“能量共鸣而已,那玉佩应该是有迟钟的【庇佑】存在,一定范围之內才能感受到。迟钟给他大抵是保命用的。” 给金朝,大家还能理解,毕竟金朝在北疆长大,迟钟也在北疆待过。 寧回问,“另一半在谁那?卡瑞亚吗?” “在卡瑞亚手里就等於在阿米瑞恩手里。”岭穗粤做了个等价交换的小计算,“应该是在伊万诺夫手里。” “兴许伊万诺夫给了白微雅,她一直在神殿不外出。” 楚湘上了车,抱住燕景云蹭了蹭,又开始教他一些知识,比如说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要发出声音,哥哥会担心的。 燕景云还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句子太长了他理解不了,抓著楚湘的那撮白头髮玩。 江申嵐一顿操作把服务区的监控改了,刪掉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跡,清理到位后,寧回帮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哄著他睡觉,休息一会。 送走家人们的淮苏,作为华启的重要股东,被喊去谈话了。 身为s级神明,【上帝之眼】覆盖三千米范围,处理的信息量是人类无法想像的,淮苏的精神力高到联邦的低级【魅音】根本不起作用,他只是装作木訥的样子去回答那些早就准备好的问题,洗清嫌疑。 岭穗粤,岭紫荆和岭澳莲的所有资產冻结,对外公布死亡並嫁祸南维耶里及其神殿。 但是联邦执政部司法部门没有承认岭穗粤的遗嘱。 “想从华启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也不怕撑死他们。”淮苏听到消息时都气笑了,他真有一种都杀了一个別留的毁灭欲望,然后强行按著自己冷静下来。 他和赵临渊出面暂时代理华启,把动盪都压下去,员工该怎么做怎么做,然后与执政部门周旋。 这是一场持久战,淮苏这段时间是无法离开长安了。不过江昼浙永远陪在他身边,倒不用担心他。 洛之豫每天开会开个没完,东亚还很稳定,他不用操过多的心,借著一步步稳定发展就好,唯一的变数就是要清理黑色组织的盘口,其中还有丛林的。 燕霽初部署在联邦大厦周围,每日巡逻,搜查南维耶里。而淮安晚,蜀奕川和沈凇依旧尽行警察的职责。 风雨欲来。 新年,就快要到了。 【迟钟回到联邦。】 云卿滇说,【任小姐將迟钟从神殿带了回来。任天青被以撒控制,重伤昏迷,任烟雨臥底身份暴露。囡囡,要救她吗?】 第164章 歇斯底里 云卿滇確认消息的时候,青兰刚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蹭的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抓住护士的手,“以撒!” 护士嚇了一跳,一边安抚他,一边按床头的呼叫按钮,许多医生进来开始检查他的身体和精神情况。 隨后报告內容发给了云卿滇。 因为是二代控制,再加上青兰也是神使精神力比较强,总体而言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还不放心,可以再精神清洗一下,也就是让云卿滇傀儡控制他,抵消掉以撒的精神控制。 云卿滇还没说什么,青兰抱著城主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点点姐姐你救我啊!我不要被以撒控制啊啊!姐——” 云卿滇:“……” 第一次见上赶著被她的傀儡术控制的。 左古陇和云卿贵的专机已经到了,按照约定给山海城多少物资,因为迟钟真的回来了这件事情,双方默契地平稳过渡了这些物资,没有提起后续的事情。 左古陇先给任烟雨看了看手,很遗憾地表示,断掉的那部分因为被冻结坏死,已经无法再接回去了。 任烟雨一声没吭,呆愣愣地看著窗户外面。 直到云卿贵进来,简单和左古陇交流几句,让他去看看任天青的情况。隨后拉开椅子坐在床边,“任小姐。” 任烟雨想起来,主君提过这个人。 云卿贵已经看过了她的供词,她把江申嵐供出来的事情本能令他皱眉,听了时以的判刑打算,他还是从中说了些好话。 她的在灵核领域的贡献很大,机械灵核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倒也不必牵连全家。 云卿贵心里想著,她都勇闯神殿把迟钟带回来了,罚她一辈子做实验得了。 天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取代的,云卿贵想著灵核研究所的事情,没了齐鲁和沈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插手这件事情,怎么给人类更新装备。 时以偏过头,浅金色瞳孔锁定他,冷笑道,你觉得那是迟钟? 云卿贵心里一咯噔。 闪耀和山海城城主联手都没能把迟钟带出来,任烟雨怎么可能?时以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她竖起手指晃了晃,首先,迟钟没有被阿米瑞恩锁住,闪耀说他去救的时候,迟钟脖子上还有水环。 这次没有,很顺利,很突然,就这么回来了。 时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据前线消息,在他们撤退后几分钟,神殿就大规模攻击边境,隱约拍到了阿米瑞恩的身影。闪耀带人去前线了,把异能狩猎局的学生除了溟和任天青以外全部带走。 云卿贵思索片刻,提议道:鹤衍的身份一直都是机密,任烟雨也没有说出去迟钟身边有一个血肉再生异能的神明,神殿大概是不知道的。可以用鹤衍试探一下迟钟到底是不是真的。 时以觉得有道理,飞速去安排这件事情。 “机械义肢,考虑吗?” 任烟雨抬眼去看他。 云卿贵手里还拿著文件夹,从头到尾顺捋她的供词,思考神殿联邦与自己的信息差,重点看了看任烟雨是怎么从神殿把迟钟带回来的。 没有时间静止器的事情,云卿贵挑了下眉,阿米瑞恩的反应竟然这么慢,难道是很放心神使? 他还开口安慰任烟雨,“因为你的a级幻境灵核想要使用完还需要很久,而且联邦的態度是不会再解开你的异能抑制器了。神殿没有外放过巴塔比什的【修復】灵核,让你的手指长回来有些难。考虑一下机械义肢吧。” 他將任天青手上拿下来的那枚戒指放在任烟雨手中,“空间锚点,能隱藏到不被华斯塔尔发现,你很厉害。世界这么多人,找到一个天才很容易,但是我认为,恐怕没人能代替你的位置。” “……”任烟雨逐渐握紧戒指,嗓音沙哑道,“执行官会判刑。” 云卿贵说,“我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变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將功补过,你带回迟钟让【曙光计划】可以再次进行,还有这枚戒指躲过华斯塔尔的审视。我会向上申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任烟雨问:“囡囡?” 这是江申嵐的意思吗? 云卿贵没说话,只是保持微笑,似乎是在等她考虑。 “好。” 云卿贵没打算把她带走,毕竟她的能力还是辅以联邦的完善工业体系,在这一点上,山海城和丛林都略逊一筹。 “天青,有没有办法让他醒来……”任烟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不好说。”云卿贵嘆了口气,“以撒的精神种子生根发芽,植入了他的大脑,能在最后关头夺回身体控制权,是他的意识骤然爆发的瞬间结果,也就是他以自爆的代价毁掉了精神种子。他的大脑被损毁得很严重,很有可能……你做好心理准备,他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任烟雨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也变得急促又沉重。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乾涩得仿佛要冒烟。 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植物人”这三个字在不断迴响。 云卿贵把纸巾放在她手上,“我们再试试,也许还有希望。” 她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任烟雨擦了一下想冷静冷静,可是完全眼泪完全停不下来,视线不断模糊再清晰,整个世界都被扭曲。 手中的那枚戒指像是一个黑洞,抽走了她的灵魂,只能麻木地睁著一双眼睛。 任烟雨觉得自己置身时光的洪流,被惊涛骇浪拉扯著即將跌入深渊,所有有关於弟弟的为数不多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从她脑海里一帧帧一格格地掠过,把肉体凌迟,將灵魂撕裂。 逐渐镜头慢放,將她拽回满天寒冰之中,视线最后定格在以撒高高举起冰刃时,他的黑色眼睛中挣扎出来的光亮。 冰刃捅在他身上,比捅在自己身上都要疼。 云卿贵站起身,想把空间单独留给她,嘶吼著发泄一下情感也好,他应该离开了。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云卿贵回过头,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里的恨被渲染如同世界末日的滔天巨浪,又像是地狱深处翻涌的罪恶火海,她死死抓著云卿贵的衣服,另一只手攥著戒指都插进了肉里,血从指缝中溢出,染红了白色被子。 “我要杀了以撒。” 她笑了,笑得荒诞无稽,笑得泪流满面。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她真是恨极了,语无伦次地说话,一遍遍重复著这句话,无法自控地流泪,手心的疼痛根本唤不醒她的神识,念著以撒的名字,带著同归於尽的绝望。 所有的世界都崩坏了!她的天塌了!! 云卿贵闭上眼睛,没有应答,用纸巾帮她擦去眼泪。 “这次哭完,就要坚强起来。” “机械灵核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隨后,转身离开。 云卿贵不受控制地想起来淮苏,任烟雨在某方面的感觉跟淮苏很像,尤其是这种歇斯底里的崩溃。 淮苏会莫名其妙开始掉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两只手紧紧攥著直到指甲扎进血肉中,他会看著血往外流,也不吭声,就这么坐在床上等著伤口自愈,眼泪滴入伤口,带著刺激的疼痛,日日重复。 江昼浙剪了他的指甲,守在一旁帮他擦掉眼泪,在情绪骤然崩溃的时候抓住他的手不许他撕扯自己的头髮,用力去拥抱,让心跳同频共振,然后哄著他喊出声,与他一起扯著嗓子尖叫,咒骂世间一切,日日相伴。 云卿贵知道那段时光有多难捱,他也能理解任烟雨的痛苦。 他一边想著事情,一边往重症监护室走。 左古陇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翻看报告单,察觉到有人过来,抬了下眼,轻轻摇摇头,“这种程度的损伤,恐怕只有钟哥有办法了。普通医疗根本没用。我也不行,巴塔比什也不行。” 精神层面的伤害,让他们束手无措。 “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了,那颗灵核还能维持一定的身体运转,只是不知道联邦会不会因为那颗灵核而……”左古陇没有继续说下去。 “钟哥回来了,应该不至於走到那个地步,上將不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云卿贵一提到迟钟就心慌,他坐在左古陇旁边小声说,“执行官觉得迟钟不对劲,他怀疑那不是钟哥。” 左古陇睁大眼睛:“可別……我不想有什么意外了,他在联邦我们还能接触到一点,可不能在神殿啊。” “只是猜测。我建议执行官把鹤衍带过来,鹤衍没出现过神殿眼里,是真是假很好辨认的。” “希望不要出差错。” 左古陇休息了一会,又有人急匆匆来找他,他继续去忙。 云卿贵前脚感慨自己还挺閒的,后脚电话就来了。 执行官要求北美联邦分部暂时扣押航空航天部门成员沈辽,这事是经过云卿贵再往下传达的,现在电话回过来了,他接起就听见对方飞快匯报消息:“部长!沈辽他不见了。” 云卿贵往办公室走,表面不动风云:“你別急,慢慢说。” 他把监控拍到的关於沈辽的画面说了一通,说沈辽在哪个哪个时间点离开联邦分部大厦,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是哪里,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云卿贵很高兴沈辽能逃走,然后非常严肃非常生气地说,“加大搜查力度!其他城市也要进行核实身份!” “好的,部长。” 云卿贵带著这个消息去联邦西亚分部找时以,主要是看迟钟,消息是顺带的。 正巧,时以带著鹤衍刚回来。 云卿贵看到鹤衍,友好地冲他笑了笑,不过目光往下移,看到他手腕上的电子镣銬,心里一沉,表面上疑惑地看向执行官,问道:“这是……?” “您在飞机上的消息有些落后了。” “哦,好吧,看来又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云卿贵跟在后面与他们一起去,边走边说,“执行官,刚才北美致电,沈辽消失了,没抓住。” 时以对此並没有震惊,简单一句,“我知道了。” “还要继续搜查吗?”云卿贵问。 “不用。”时以知道是找不到的,也就不浪费人力物力时间了,她问云卿贵,“左医生那边怎么说?” 云卿贵:“任天青大概很难醒来了。这种级別的损伤恐怕只有迟钟还有修復的希望,现阶段的治疗都没用。” 时以沉默片刻,偏过头跟自己的助理说了几句话,助理点点头,闪身离开了。 云卿贵在他们交流之前使用异能【读心术】。 【联繫中美地段军区,不要惊动所有人,把还留在北美的异能狩猎局学生控制住,分开隔离,等我去检查情况。】 云卿贵皱了下眉,看来以撒的威胁比他想像的还要可怕。 鹤衍全程没发出任何声音,满心都是迟钟,他担心他饿了冷了受伤了,胡想连篇,生怕这几天把他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肉再瘦回去。 事实证明,伊塔利亚见了一次迟钟,就能变得完美无瑕毫无破绽。 他有些紧张,但也不算是特別紧张,怎么说都有华斯塔尔的空间锚点兜底,打不了就跑,伊塔利亚对自己模仿其他人很有信心,就是担心遇到不认识的人。 伊塔利亚看到鹤衍那双异瞳,还算是鬆了口气,好歹这个认识。 他急忙上前,竭尽全力把鹤衍想像成路德维希,反正都是那种很认真也挺听话经不起逗弄的正经人。伊塔利亚捧住鹤衍的脸托举起来,认认真真查看他的脖子,眉目间都是担忧,“你没事吧,我看看你的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衍,你没事就好。” 鹤衍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你……” 时以跟他说,迟钟不对劲。 鹤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具体找不到,他看著迟钟,哪哪都一模一样,动作习惯也挺像的,如假包换。 时以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云卿贵的读心术没关。 他听到了“迟钟”的心声。 【我什么啊?不像吗我可是观察迟钟好久了,阿米瑞恩的信息应该没问题,总不能找一个假的鹤衍莱矇骗我吧?要不要这么噁心人啊。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云卿贵深吸一口气。 他该怎么在不暴露异能的情况下揭穿他? 在线等,挺急的。 第165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云卿贵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种温柔几乎虚假,能够包容世间一切不公,恶意甚至是造化弄人,他用很平稳很安静的眼神看著冒充他最爱之人的冒牌货享受一切。 伊塔利亚是一个极其完美的演员。 在被推上神明的位置之后,他依旧选择成为一位演员,站在舞台上表演话剧,音乐剧,舞蹈剧。 伊塔利亚会变化成剧本中描述的人的面貌,一点点调整自己的五官,登上舞台,演绎出人们心中的主角——男主角,女主角,他能瞬间切换形態,一个人演完两个人的戏,完美无瑕,风靡世界。 最开始是琢磨剧本,模仿角色,到后来战爭时期,他开始模仿周围人,一举一动都能像个八分,那些细微的动作落入眼中,伊塔利亚就能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再到他盯著一个人看一会,就能“取代”他。 经过不短的一次接触,伊塔利亚观察迟钟的態度,气质,一些动作,说话的口吻,他现在“取代”迟钟站在这里,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让他们相信。 时以的通讯响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下发过来的文件,眉头略有舒缓。 这一点动作落入伊塔利亚眼中,他面上不显,只是在心里开心。 【看来生物基因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下他们没话说了吧,我的擬態能把基因一併改变,通讯器都能解锁。】 伊塔利亚的视线下移,落在鹤衍手腕上的电子镣銬上,眨了下眼。 鹤衍一直在盯著他的微表情,这个电子镣銬不解开就是时以想要试探迟钟的態度。 如果是假的,神殿可不知道联邦对待鹤衍是一个怎样的態度。 “解开。”伊塔利亚冷了脸色,抓起他的手伸向时以,带著神明的压迫感俯视执行官,“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时以微愣。 伊塔利亚感觉自己后背快被冷汗浸透了,他也不知道联邦对待鹤衍是个什么態度,顾家少爷说鹤衍是个神,神力是血肉再生,他说联邦在软禁他每个月要灵核,才把他放在异能狩猎局,听起来关係並不好。 阿米瑞恩也只是匆忙见过几眼没有好好观察,只能给个大概说迟钟对他很好,几乎形影不离。 迟钟对他好。 迟钟对巴塔比什很好,对白微雅很好,伊塔利亚看得出来,他真对一个人好就会把对方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內,不允许外人对其指手画脚,更不可能允许他们控制。哪怕他失忆了,这种习惯也在。 他赌一把,赌鹤衍已经被迟钟划为所有物,联邦监禁他,是联邦越界了。 时以很快收敛心神,抬手按向电子镣銬,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也没带鹤衍走,大概是打消疑惑了。 伊塔利亚骤然在心里鬆了口气,可是脸上还带著余慍,两只手捧著鹤衍冰凉的手指,“我不在,他们就这么欺负你?” 鹤衍想到长安的事情,那栋充满回忆的別墅被炸毁,华启被无奈捨弃,他一点点攥紧“迟钟”的手,小声说,“你不在的日子很难捱。” 伊塔利亚真的幻视了路德维希当年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战败之后一度要被法布恩和格里斯直接杀死,但是为了平衡欧洲,崛起的阿米瑞恩保住了他,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只有伊塔利亚会给他送一身暖和的衣服,吃一顿美味的平安夜晚餐,以及一份圣诞节礼物。 人类发动战爭,抢夺资源,神明下场廝杀,到最后,罪孽都是神明背负。 伊塔利亚想,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只想成为演员。 当时的路德维希失去了领地的控制权,无法再管理人类,他就缩在伊塔利亚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房子里,身边圣诞篝火燃烧,他握著画笔,勾勒出伊塔利亚每一个角色的身影。 他说,如果他是人类,他要做伊塔利亚的观眾,画下他每一场表演。 鲜少有人知道,路德维希也喜欢画画。 他和法布恩不一样,法布恩则是天马行空什么都会画,放肆的浪漫的包容一切的,几乎能把整个世界画进去。路德维希只是偶尔动下笔,用阳光明媚的绚烂衬托中心的主角。 没有你的日子很难熬。 伊塔利亚能够理解鹤衍这种情绪,他像是安抚曾经的路德维希一样安抚他,“有我在。” 【不知道迟钟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感想。】他在心里不走心地乱想,【迟钟,你不在有人欺负他,你知道吗?你竟然没有回来联邦,你知不知道你就失踪几天他都会经歷什么,人心不可测……】 【你没有回来联邦,那会去哪里?】 伊塔利亚注意到一旁还站著的人,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鹤衍说,“我饿了。” 別的都不说,他是真的饿了。 扮演一个人是很费心神的,长时间维持这个形態需要能量,他想吃饭。迟钟做饭很好吃,不知道他做饭好不好吃,伊塔利亚心想无论如何都要鹤衍下厨好好尝尝,迟钟做了一次他没吃爽。 鹤衍扭过头看向云卿贵。 云卿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掀起了海啸。 他很轻、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声音里是常人察觉不出来的颤抖,“快去吧,你也多吃些。” 鹤衍点了下头,眼神微动,把伊塔利亚带走了。 云卿贵一点一点迈开脚步,往外走,这里有很多守卫,大概是为了保护“迟钟”。小助理见到部长出来,乖乖地跟在身后,他发现平日里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部长这一刻脚步飘虚,不明所以,“您不舒服吗?” “我没事。”云卿贵下意识道,而后他咬紧了牙关,“有点累了,航行太久,送我上楼休息吧。” “哦好的。”小助理想去扶他,却被云卿贵躲开了,前者眨了下眼睛,走在前面去按电梯。 他没有回来联邦是什么意思? 他会去哪里又是什么意思?! 迟钟,你竟然没有回联邦……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卿贵的思维不受控制开始发散,他顺著伊塔利亚的心里话往下想,竟然没有回联邦,是不是意味著迟钟不在神殿,而伊塔利亚知道迟钟离开了,他以为迟钟是回到了联邦……迟钟怎么能回来,云卿滇眼睁睁看著法布恩把他再带回去的……难道…… 他想到一年前,迟钟忽然恢復,將燕景云和燕锦安从欧洲带回来。 你恢復了?什么时候……为什么忽然恢復?你在哪? 迟钟,你在哪? 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云卿贵说自己累了,希望不要被打扰,隨后便锁上了门。 他背靠著门,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地,他抬起双手,紧紧抱住脑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髮丝乱糟糟地从指缝钻出来,隱隱颤抖。 云卿贵靠著门缓缓滑了下去,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他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 冷静冷静……不一定是真的,冷静点,深呼吸,云卿贵你振作起来! 他把舌头咬出血,才缓过来这种眩晕感。 【大家……】云卿贵按住耳边,声音通过心灵沟通跨越空间传过去,【钟哥失踪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是大家在不同地方忽然炸开锅,嘰嘰喳喳地开始叫喊,都没有去问云卿贵,给他时间整理思绪和情绪,安静地等待著下文。 【我和阿衍,过来看他,执行官怀疑迟钟是假冒的,但是生物信息基因吻合,他的表现也没有问题,只是我用读心术听到了他內心的话语。这不是迟钟,是伊塔利亚假扮的。】 鹤衍切西红柿切到了自己的手,伊塔利亚在那边用筷子搅鸡蛋,后者没注意那边,还在庆幸这道菜见过迟钟做,他知道该怎么搅拌鸡蛋不会引起疑心。 鹤衍侧目看了一眼,声音平稳,“小心点,別撒了,慢慢搅不著急。” 一边说,一边把带血的西红柿丟掉重新拿,血肉再生恢復伤口,慢慢地切西红柿,听脑海里云卿贵讲述。 【伊塔利亚假扮迟钟,因为真的钟哥不见了。他心里很疑惑迟钟竟然没有回联邦,到底去哪了,伊塔利亚不知道迟钟在哪,神殿不知道,联邦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他失踪了,他失踪了!钟哥只有半个小时,但现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神殿的,也许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什么都没有,在外面……我们不知道他在哪……】 云卿贵不能想像,上一次迟钟恢復第一时间去找秦杉时,很明显他知道家人们在哪里,他知道回来,回安全的地方,哪怕最后倒在联邦大厦,他也是回来了的! 现在,离开了神殿,他没有回联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还是有其他势力扣留他了,还是流落在外面迷路了到时间了再次失去能力被困在了那里……】 云卿贵有些语无伦次,越想越糟糕,越想越害怕。 秦杉时眯了下眼,开口喝住他,【黔儿,冷静!】 【他如果有能力一定会回来,现在没有回来说明过了时间他又被封印了。那么他一定在安全的地方,没有死亡,威胁不到他性命。你冷静点,別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他这种下落不明的情况不算太差,最少联邦和神殿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拆穿伊塔利亚之后,点点,散播消息说迟钟就在山海城,我们先威嚇住他们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要迟钟在,他们都不敢下死手。】 秦杉时的冷静,真是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大家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把迟钟的安危置之身外,好像一点都不爱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在外面吃苦也好享受也好,都没关係,秦杉时一点都不在乎。 他在利用这件事情,给自己谋划最大利益。 他们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在情感最动盪的时候理智地站出来,但是,秦杉时,秦哥,你在乎他一下好不好…… 秦杉时掏出手机开始看世界地图,一边记录时间一边开始捋事情的发展,每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做什么,联邦知道什么神殿又知道什么。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秦杉时皱起眉,“北美。” 唐晋原问:“什么北美?” 【迟钟最有可能在北美。】秦杉时说,【点点去救迟钟但是法布恩把他带回去,很有可能他挣扎了所以死亡,或者神殿惩罚他失手杀人,总之应该不会太久。过气了不会狠下手的。】 【他可能会跑回去找阿衍,他知道没了自己,联邦不会好好对待阿衍,他去北美,按照他的能力这半个小时应该能找到阿衍……也许是在神殿拖得太久了,在到达艾维亚顿之前时间到了,他迷路了……】 【不过,他为什么不求助呢,只要一个电话联邦就会来接他,莫非真的被其他人抓走了?这么久的时间,有可能漂洋过海,但是概率不大,在联邦和神殿的合力掌控下还是没有消息,他应该就在北美。】 楚章:【这个范围太大了。】 秦杉时:【我知道,你先在艾维亚顿周围找找。小青,你在艾维亚顿周围几个城市搜查一下,不会太远的,mercy都没消息,其他势力没那个胆子。】 汐青源点头:【好。】 云卿贵缓过来情绪,问道:【伊塔利亚怎么揭穿?什么时候揭穿他才好?】 【这个不用我们出手。】鹤衍垂眸,把伊塔利亚支开后小声道,【前线吃紧,联邦需要灵核,伊塔利亚没有这个能力。】 他很快就会暴露,用不了多久。 接下来,该山海城忽悠这两个混蛋了。 只要拿捏住迟钟这张牌,很好威胁。要赶在他们俩之前找到迟钟,要问出封印彻底解开的秘密,他確实不能再这样了。 世界形势变幻莫测。 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166章 占山为王 伊塔利亚发誓,鹤衍做饭比迟钟好吃多了!这绝对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一餐!连法布恩都比不上! 这才叫食物! 因为时间紧迫,鹤衍没搞那些高级玩意,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可乐鸡翅,小洋白菜,做了一锅鸡蛋汤。 伊塔利亚用筷子很熟练,他殷勤地盛汤,目光偷偷观察这些怎么吃,有没有什么应该被挑出来的。 迟钟以前炒菜的时候阿米瑞恩连椒一块进嘴,被麻得以为他放毒了,迟钟非常无语地看著他然后解释这只是调味的不能吃。 “在神殿,还好吗?”鹤衍知道这不是眼前人,他根本没胃口吃饭,动了两下筷子就不吃了,抬眼,用目光细细描绘他的轮廓。 伊塔利亚嘆了口气,他模仿迟钟在神殿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大概是以前的事情吧……没打我,就让我乖乖在那里待著。小巴一直跟著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他们一直要我做饭,我一个人哪能供应那么多人吃啊!” 他碎碎念念的,就像阿米瑞恩说的那样,迟钟在信任的人面前总是嘮叨的,这一点伊万诺夫非常同意。 鹤衍闭上眼睛。 太像了…… 是伊塔利亚的【模仿】太厉害了,还是自己没有比想像中的更爱他,鹤衍睁开眼睛看著几乎和迟钟一样的吃饭习惯,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真真假假,他快沉溺在虚幻中了,根本分不清。 “你怎么不吃啊?”伊塔利亚给他夹一个鸡翅,“胃口不好吗?” 鹤衍与他对上视线。 他比不上伊塔利亚,不会演戏,强装镇定根本挡不住內心的惊涛骇浪,他想逼问伊塔利亚你们到底把迟钟弄到哪里去了,你们怎么能弄丟他,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为什么啊…… 只那一眼,伊塔利亚便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他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所爱之人,那双异瞳中浓烈的恨意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张牙舞爪地要把人吃掉。 你把他还给我。 伊塔利亚看出来了他的內心所想。 索性他也不再浪费口舌,认真吃饭填饱肚子。 两人间的气氛压抑不已。 鹤衍的通讯器被没收了,他抬起手按住耳边,“你怎么发现……我看出来你不是的?” 很生硬,但是很直白。 楼上的云卿贵瞬间站起来,这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深度思考都没有,拉开门往外跑,心臟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疯狂按电梯按钮。 “眼神很明显。” 伊塔利亚耸肩,他看鹤衍这个倔强的凶狠的又不能出手杀了他的样子,缓慢与记忆里的路德维希重叠,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这种对他的討厌也很像。 战爭后期,伊塔利亚跳转阵营,他的人类领导人换下来了,被民意裹挟著,他背叛了路德维希。 他记得审判台上路德维希看著自己的眼神,恨啊爱啊都不值一提了,路德维希应该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只是后来阿米瑞恩出手保住了他,但是没有把他带走,而是留在欧洲,路德维希没有话语权,甚至不能进入中心城市,他和他的人类一样过著顛沛流离的生活。 伊塔利亚把他从冰天雪地拽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许路德维希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背叛他又巴巴地来对他好,给他吃给他喝还专门买了个房子,伊塔利亚一个人絮絮叨叨规划著名房子该装饰些什么,路德维希一句也不应,在后面跟著他,盯著他看。 那种情绪到底该怎么形容。 粘稠的,窒息的,破罐子破摔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 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努力想要撬开他的嘴,“这里是家,听到了吗?” “……知道。” “我会经常过来的,人类的事情不需要我很操心,我会陪著你。” “嗯。” 他在房子里堆满他认为路德维希需要的,包括画板画纸和顏料。他等著他再次拿起画笔的时候,神明寿命那么长,时间总会洗掉一切,要往前看,要学会放下。 在异能基地,他握著他的手,从来都没有放开过。 恃宠而骄,伊塔利亚听过这个词,他觉得自己就是仗著路德维希的某些永远不会出口的情感,肆无忌惮,恃宠而骄地赖在他身边。 神不会谈论爱情的,那太可笑。 他胡思乱想地走神,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都是路德维希,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压抑,几分钟后,他放下筷子,撑著下巴看鹤衍。 “……吃好了吗?”鹤衍闷声问,“回房间休息吧。” 伊塔利亚嘆气,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像,哪里露出了破绽。进厨房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成这副样子了,通讯器都没戴,耳机也没有,也没人跟他说话啊? 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再扮演的意义了。 谁知道这傢伙什么时候会去告密,如果被异能抑制器暗算那就遭了。 联邦会不会已经来了呢? “你都被戴上电子镣銬了,还不走?没人来救你吗?” 伊塔利亚嘖嘖称奇,上下扫了鹤衍两眼,“山海城不来救你?都能冒死险去神殿抢迟钟,闯一个联邦分基地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意思吗?” 鹤衍反问:“不装了?” 伊塔利亚轻笑:“你都看出来了,我还扮演什么,多累啊。假装恨一个人简单,假装爱一个人,那可太难了。” 恨意可以躲开视线,躲开肢体接触。 但爱相反,对视是人类的精神接吻,拥抱和牵手都在所难免,伊塔利亚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去扮演迟钟的情绪,努力幻想眼前的人把他当成路德维希,这是需要强大的精神定力的,那很累。 伊塔利亚还是用迟钟这张脸笑,倒也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你怎么发现的,说说唄,我演技可不差,你第一眼没看出来,难道是……山海城跟你透露什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鹤衍,“你想知道迟钟在哪吗?” 鹤衍抬眸,“你知道?” “当然。”伊塔利亚伸出手,“你看……” 鹤衍垂眸。 伊塔利亚猛地一掀桌子! ——没掀动。 伊塔利亚:“……” 鹤衍神態自若地用手臂压著桌子,平静又淡然地看著他。 伊塔利亚用迟钟的脸做出生气的表情,再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掀桌子,桌子还是纹丝不动,他的脸都涨红了。 鹤衍挑起半边眉。 “你不是血肉再生吗?”伊塔利亚都懵了,自己力气也不小啊,这傢伙又不是金属控,怎么可能掀不起来这桌子。 鹤衍没有其他技巧,纯劲大。 伊塔利亚去拽他的袖子,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这不算!” “你——”鹤衍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时候,他们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但是鹤衍看到了一双金红色眼睛,那双眼睛里带著狡黠的笑意。 他用口型说。 “晚安啦。” 鹤衍眼前骤然漆黑。 …… ………… “迟钟!!” 云卿贵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鹤衍死死抓住迟钟的衣角,他半张脸都是血,脖颈处是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鲜血飞溅出去染了一面墙,他被拽著跪在了地上,还是不肯放手。 而迟钟被阿米瑞恩胁迫著,看见来人,他拼命挥手,“別进来!” 武装人员往前迈出了一步,踩到了定时炸弹。 三。 阿米瑞恩咧嘴一笑,隨后水流直接划断鹤衍抓著的衣角,在他们防备的时候,带著迟钟直接消失。 二。 云卿贵被簇拥起来,有人在拼命拉著他离开。 但是他的阿衍还在里面…… 一。 时间太短了,短到云卿贵只能看到鹤衍绝望又无助的红金色异瞳,他手里还抓著那个衣角。 世界在瞬间被点亮又陷入无尽的黑暗。炸弹爆炸的衝击波如同一头暴怒的远古巨兽,裹挟著毁灭一切的力量汹涌扑来。 人类就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这股狂躁的力量狠狠拋起。 强烈的光芒在眼前闪烁,紧接著便是无尽的黑暗,意识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云卿贵的眼前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他看到小时候的云卿滇豪不讲理地把他抢走扬言“压寨夫人”,从此他就站在了她身边,一辈子。 迟钟来剿匪,云卿滇打不过,带著云卿贵跑,她说黔儿別怕,我们东山再起。 隨后被迟钟一顿收拾,敲了脑袋,拎回长安接受洛之豫和唐晋原的“之乎者也”,念得云卿滇两眼转圈圈,她握紧拳头对迟钟说我早晚有一天自立为王,把你打趴下。 你去当王,把黔儿留下。 迟钟漫不经心地指点一下云卿贵怎么缝衣服,黔儿心疼人类穿不暖,不捨得衣服每天一扔,总觉得缝缝还能用,就来求教,一针一线缝得很仔细。 云卿滇不服气,黔儿是我的压寨夫人! 那时候他们还没桌子高,根本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手下鼓动云卿滇找压寨夫人,小小的神明用尽全力思考,看见別人娶亲,她也学这一套,要娶亲。 迟钟笑得合不拢嘴,说要保存这一幕,二十年之后再给你们看。 云卿贵还是很喜欢迟钟的,他也喜欢这个家,哥哥姐姐都很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他们,不用担心会被人类忽悠去打头阵,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不用去抢劫別人。 他尽力劝说云卿滇,哄著她留下来。 云卿滇三天两头跟楚雾打架,单方面打岭穗粤然后被岭桂溪教育,与楚章闹腾,让蜀奕川收拾她的烂摊子。 当时家里只有几个女孩子,淮安晚,楚章,林浮闽,她们性子都好,不与她爭抢什么,其他的都是哥哥,闹腾了也不疼不痒被罚面壁抄写大字,云卿滇从小就是家里无迟钟我来当大王的脾气。 长大些就好了。 云卿滇建立山海城,逐渐发展到能够在西亚地区与联邦军队抗衡,能够与神殿碰一碰拳,她的“土匪窝”越来越强大,终於能够承担小时候那句“自立为王”了。 她想要云卿贵跟她在一起,很多次提出要云卿贵去山海城。那种心理大概和楚雾一样,看不到湘儿就难受。 但是云卿贵以读心术还是在联邦更有用为藉口拒绝了,他说,我在你身边,根本无需读心术。 大概意思就是,云卿贵不需要异能就可以知道云卿滇的內心所想。 云卿滇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问题,她说自己才不像楚雾那样矫情,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会把自己扔在他身上一通抱怨山海城里里外外的事情,对所有人指指点点。 这一次会让点点担心的吧……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 他的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与这一片废墟融为一体,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之中。 点点。 “你得跟我姓,名字要跟我一样!叫我姐姐!” “可是我年纪比你大。” “不管。”她叉著腰。 “好吧,点点姐姐。” 云卿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怎么笨成这样,往前冲什么啊,说了多少遍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啊!我就该跟楚雾一样狠狠心把你绑在身边,我看著才能安心!” “对不起……我没想到……” “我不要听对不起!”云卿滇抱住他,抱得特別紧,“我要你醒过来!” 醒过来…… 云卿贵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有记忆开始,长不大而连累父母被杀,他被歹人拐走,一路顛沛流离被云卿滇抢回去,后来又到了长安,长大些回了家乡组织人类对抗外来者,他像是走马灯一样看了自己的半生。 每次有熟悉的人蹦出来,都会让他醒醒。 他觉得大脑不听指令,明明想醒来,大脑却依旧陷入沉睡,身体动不了,眼睛睁不开,却隱隱约约能听见一些东西。 不真切。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 病房中的仪器发出轻微声响,检测他的生命体徵。 第167章 汐藏源 炸弹安置在门口,威力巨大炸穿了一层楼,有人当场毙命,云卿贵被保护了但还是波及到了他,烧伤,吸入烟尘,身体多处骨折,最重要的是他伤到了头部。 时以快气炸了,一度认为任烟雨就是故意整联邦的。 但这事任烟雨是真的无辜,她自己也没想到,费劲千辛万苦把迟钟这么突然抢出来,转眼间就被阿米瑞恩带回去了。 你们联邦这么菜的吗?! 溟待在时以身边保护她,以防再次有什么袭击,“执行官,监控能看到有什么问题吗?” 联邦大厦內所有人员转移,楼已经有坍塌的风险了,很危险。时以刚刚上车准备前往机场,抬头大厦就炸了。 “很不巧。”执行官简直想要翻白眼,“这里刚接入诺依才几个月,信號塔动不动就被炸,出事前几分钟一场电磁干扰袭击大厦,现在各种设施都瘫痪了。电梯停运云部长只能走楼梯慢了这几分钟……” 她顿了顿,片刻间脑子里闪过几个可能性,如果云卿贵快一步,阿米瑞恩没布置炸弹而是直接水流杀人,那是真的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场电磁干扰的源头范围很小,是从联邦內部爆发的,我怀疑迟钟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我们没有搜查出来。神殿可能一直在观察他的情况,阿米瑞恩早就想过我们会把迟钟救回来,做足了准备。” 时以对著新的刚接上信號的通讯器絮絮叨叨,对面墨空就安静地听著,“具体的事情得等鹤衍醒过来才能问清楚,他伤得有点重,异能也用了很多,好在没有危及生命,医生说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墨空“嗯”了一声,指尖点了点桌子,“能不能把这个消息转告山海城?” “不用转告,联邦大厦被炸的消息瞒不过他们。” “我是说,鹤衍负伤。” 时以瞭然:“我会告诉他们的。” 溟扭过头,看向那边的重症监护室。 “我要往北美走一趟。” 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 时以也没抬眼,“你跟我一起去。” “好的。” “现在就走。”时以的机票早就定好了,都准备去机场了,大厦忽然被炸,她现在电话不停忙得要命,分基地总理也一直忙活,怎么安置工作人员,怎么处理后续事情,但是北美那边又不得不去。 时以加派人手护好医院。 飞机延迟十五分钟等执行官,她没有通知任何一方,远程指挥西亚,装作自己还在。 山海城的速度比人类传递消息的速度更快,正在前线带兵直捣神殿后方军营的闪耀还不知道消息,他只觉得耳麦忽然“刺啦”了一声,电得他太阳穴疼。 “我只给你们三分钟隱蔽自己。” 一个女人的声音,闪耀没听过。他扭过头看跟著自己的安辞,后者瞪大了眼睛,见上將茫然,他小声说,“这是华启林浮闽。” 安辞在异能狩猎局之前参与一些安家公司的事情,见过林浮闽几面,识得她的声音。 “三分钟之后,地面上所有人类。” “死。” 只一句,耳麦恢復正常。 闪耀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傢伙什么意思,就看见交战中心区域的上空缓缓升起一颗灿金色光芒的圆球,仿佛是第二颗太阳! 他迅速联繫指挥部,要求所有士兵隱藏自己,然后极限躲藏。 不管是人类这边的士兵,还是神殿的士兵,在看到那颗太阳的时候都是懵的。 阿米瑞恩从地中海的水中冒出头,凝视著上空的动静。 人类士兵接到命令,立刻执行,就近找掩体躲藏,躲在残破的建筑之下,静等倒计时。 三分钟时间到了。 炽烈的光线直直地倾洒而下,如同一柄柄利刃,將世间万物都置於锋芒之下。每一寸空气都被日光烧得滚烫,呼吸间儘是燥热,连风中都裹挟著滚滚热浪,將上空飘浮的水流蒸发。 地面被晒得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远远望去,大地像是被一层扭曲的热浪笼罩著,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 元素控·光。 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异能,在人类记录过的元素控中,他是世间第一例。 汐藏源漂浮在比水流更高的上空,单手高举,掌心匯聚一团耀眼的光球,隨著他的一声低喝,光球瞬间炸裂,化作无数道光矢,如暴雨梨般朝著人类倾洒而下,每一道光矢都蕴含著强大的衝击力,所到之处,焦土遍地。 不分敌我,全部绞杀! 平日里温和的阳光在此刻化为利刃,毫不留情地切开了地面上所有看得见的人类身体,无视阵营,无视身份,无视一切—— 杀! 令人窒息的高温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无情地撕裂著人们脆弱的身躯。当那炽热的力量划过人体时,瞬间点燃了皮肉间的每一寸细胞,仿佛將其置於熊熊烈火之中炙烤。 被切开的伤口处,鲜血尚未流淌而出,便已被高温蒸发得乾涸,只留下一片焦黑和恶臭。 有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死亡的降临,就已经在剧痛中倒下。因高温烤熟了血肉而未流失太多血液的伤者,仍在痛苦地抽搐著、尖叫著。 他们用残存的力气拼命向前爬行,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跡和烟尘。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与周围炙热的空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而又悽惨的画面。 然而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並没有激发出汐藏源多少怜悯心。 他以光速穿梭在这片废墟中,肉眼可见的人类统统斩杀,不过几秒,再没有人能够站起来了。 早些年山海城一直保持隱蔽状態,充当好人,在世界各地到处救人,东亚人类联邦和其他地区的统治神明都没有在意。 后来异能基地,异能狩猎,这些时期给了山海城成长的时间,等人类和神明再回过神的时候,以云卿滇为主导的地区级异能者组织成立,占领西亚。 人类有不少反抗联邦的地区级组织,但山海城是除了神殿之外唯一一个异能者组织,三大掌权人都是神明。 山海城城主,【傀儡术】,控制类异能。另外两个,攻击性异能,【元素控·光】,【爆破】。 前两个都很好解释,字面意思,唯独那个【爆破】,一直不知道具体能力范围和威力。 最开始没有人看好山海城,甚至联邦还贴脸挑衅围杀她的神使。 云卿滇直接去掀了人类的一个军事基地,信號没有传送回来任何异常,但是其他地方的人类都看到了远处爆炸的火光——武器库自爆。 有底线不愿意伤害平民的是秦杉时,这件事情只要他不知道,云卿滇就不会被念叨。 就算最后还是被念叨了,也不会掉块肉,她对人类说,能合作就好好合作,不能合作我换一个领导人继续合作。 她跟楚雾非常像,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霸道和狠厉浸透了生命。 汐藏源缓慢行走,注视著路面上倒下的还在扭曲的人类。 他的眼神很平静。 这场残忍的屠杀对於他而言,从出生开始,都是家常便饭。 在迟钟到来之前,他的生活处处充斥著血,人//皮,人//骨,人//命。 旧时代,奴/隶的哀歌在岁月里悠长,森严等级似绝壁,將人划作霄壤。汐藏源身边的主人高坐云端,身后的奴隶下跪泥沼。 喇嘛们念诵著晦涩难懂的经文,手中的脛骨號被吹响,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號。 伴隨著阿姐鼓被敲响,那沉闷而诡异的声音在山谷中迴荡,让人毛骨悚然。 奴隶被迫跪在地上观看这场残忍的祭祀,恐惧和无奈到最后是麻木的身躯,他们望著神明在上,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酷刑的狰狞,刻在每寸恐惧的土地,挖/眼、剁/足,割/耳,惨叫在黑暗中悽厉。 雄鹰盘旋在祭台之上,冒著绿光的眼睛注视著森森白骨上苟延残喘的生命。 他们以头/骨为杯,敬神明。 他们以人/皮为鼓,敬神明。 他们说,您的光无比纯净,能够净化世间一切骯脏。 那些犯了错的奴隶,都將在您的赐福中,享受天伦之乐。 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似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直直刺进人类的每一寸肌肤。 汐藏源看到了他身上流淌下来的汗水,但是还没有滴落在地就乾涸在了身上,留下一条白色的线。皮肤逐渐失去弹性,变得粗糙乾裂,像一块被烈日烤乾的皮革,一道道血口渗出丝丝鲜血,又瞬间被烤成黑色。肌肉开始脱水萎缩,整个人瘦骨嶙峋,一点点蜷缩起来,直到再也不会动弹。 极乐世界,天伦之乐。 你看,他快乐了。 山峦之上那座最雪白最纯净的宫殿,在日光的轻抚下,宛如神祇洒下的圣洁恩赐,每一寸金顶都闪耀著神圣的光辉,向世人展示著它的庄严肃穆与纯净无暇。 他在宫殿中行走,光线从狭小的窗户斜射而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 汐藏源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事情了,他记忆中那些过往神明雕像的面容在闪烁的灯油光点映照下,像是地狱中安寧的魔鬼,收起了狰狞的外表,却依然用贪婪的眼神注视著每一个“信徒”。 汐藏源走过宫殿的每一处角落,筑起高台的石块缝隙间藏著无数难以言说的秘密,他在宫殿的宏伟威严之中听到了人类沉重的嘆息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背上趴了无数亡魂,狰狞著,嘶吼著,要带他下地狱。 直到曙光穿透阴霾,解放的號角吹响,反抗的种子生根发芽,开出希望之,汐藏源回首去看东方那日出,被光晃得睁不开眼。 东方神明被记录在史书中,所有贵族都知道东方神明的可怕,但是他们不怕,因为高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翻越,他们不仅有光明神,还有外邦神明的支持。 迟钟的剑刃开天闢地,一剑刺破了高原亘古永存的黑暗。 汐藏源第一次直面利刃,但是那长剑不是指著他,而是他身后的外邦人。 迟钟用藏语说,“你以后,要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学习汉语了。” 汐藏源被他一把拽了起来,他那时候听不懂汉语,不知道这个人跟另一个人爭论什么,接下来更多人加入进来开始吵架,他茫然地看著他们,乾巴巴地问迟钟,“你不杀我?” 他知道迟钟是来抢地盘的,书上都写了,中原王朝一旦稳定下来,就要开始对他们动手了。中原神明都会以防万一,选择杀死他们。 迟钟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后来,汐藏源才知道,当时哥哥姐姐们在爭论,教他说汉语的第一本书应该是《三字经》还是《千字文》还是《百家姓》还是《弟子规》。 他年纪小,又被供奉的不与人相处,懵懂的像个呆瓜,没少被“欺负”。迟钟很忙顾不上他,汐藏源看了一圈,最后每次被“欺负”就去找淮安晚告状。 看著淮安晚拿戒尺挨个教训他们,汐藏源面瘫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就会露出一点笑。 他觉得那时候才是极乐世界,长安的府邸要比宫殿里热闹千万倍,他低头看著自己的影子,再也不会感受到无形的千斤之重。 谁都不能毁掉他的家。 谁都不能伤害他的家人。 汐藏源停下脚步,看著远处逐渐凝聚身影的阿米瑞恩。 狂风呼啸,元素之力翻涌。 汐藏源周身散发著夺目光芒,双手飞速舞动,日光被他肆意操纵,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光刃,带著无尽的炽热与锋芒,向著阿米瑞恩迅猛斩去。 光刃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空间仿佛都被切割出一道道扭曲的裂缝。 滔滔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匯聚而来,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幕,將阿米瑞恩紧紧护在其中。 光刃斩在水幕上,激起层层耀眼的水,强烈的能量碰撞,刺得天地昏暗。 两人的身影同时散去,元素在半空中不断交织,拉扯,撕裂,湮灭。 第168章 不怕了 云卿贵伤得很重,但不致命。 左古陇的手术刚开始没多久,远在千里之外的光与水的打斗就掀翻了所有信號塔,尤其是强烈的光粒子波动造成信號紊乱,手术室很多仪器都出现问题,甚至无影灯都不明原因闪了一下。 “得转长安医院。”左古陇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情,他对助理说,“去联繫长安,安排专机,把鹤衍一同带走。” 离开这里。 云卿贵往西亚跑这一趟的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以最快速度把楚雾,沈陌黑和岭琼玉带了过来协助山海城,他还要找到鹤衍……阿衍被联邦暗算,下落不明,云卿贵是唯一能够有机会接触到他的人。 意外是隨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左古陇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手都不会抖一下,治癒能量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身体里为其止血自愈。 手术做了太多太多,他已经学会了该如何冷静。 助理很快转述,“执行官同意转院,长安全力配合。只是要去鹤衍戴上电子镣銬。” 左古陇已经没功夫去计较那些了,“好。” 他们迅速做准备。 鹤衍尚在昏迷,他伤得可比云卿贵严重得多,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癒合了,但是身体上的伤还是不容乐观,神核正在缓慢令他的身体自愈,需要时间。 电子镣銬戴在他的手腕上,咔嚓一声。 飞机起飞后,左古陇往下看了一眼,他只能看到交战中心留下的浓烟,久久不能散去。 【心灵沟通】里很多人都在说话,多方混乱的声音在他大脑里穿刺,持续了很久。 左古陇现在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脑宛如一座失控的喧囂广场,家人们在其中肆意叫嚷。各种声音毫无秩序地交织碰撞,尖锐的、急切的、气愤的,像无数根细针毫无规律地扎刺著神经。 那些话语如潮水般涌来,每个字都试图钻进耳朵,却又相互干扰,最终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嘈杂。 有点乱,听不清……怎么了,迟钟,发生了什么…… 嗡—— 耳鸣毫无徵兆地袭来,像尖锐的哨音,在耳道深处高频振盪,越钻越深,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在这片人声鼎沸的背景下,愈发尖锐刺耳。 “左医生?” 思维开始变得迟缓,脑袋像被一团浆糊塞满,左古陇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他费劲睁开了眼睛,发现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四周的声音也变得遥远又縹緲,仿佛隔著一堵厚厚的墙。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后背渗出,打湿了衣衫,寒意迅速蔓延全身。呼吸也变得急促又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费劲地拖拽空气,心臟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要衝破胸膛。 “左医生!!” 左古陇倒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飘了出来,静静地旁观这突如其来的闹剧。 只是低血了而已,左古陇在这一刻意识恢復了些许清醒,他盯著急促呼吸的自己看,想起来因为吃不惯飞机餐而没怎么进食,下飞机之后紧急被塞了一场手术,隨后任天青那边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中途只吃了一点点东西。 云卿贵出事,他嚇得呼吸都快没了,先把消息转告给家人,然后全力开始抢救。 转告消息的那一刻,左古陇就知道,这次云卿滇要发狠了,谁都拦不了她发疯,高低得从神殿身上撕下来一块肉才肯罢休。 都说楚雾霸占楚湘,离了湘儿就能要了他的命,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这样的症状,只是楚雾的症状最严重。 比如江申嵐总会死死抓著燕景云不放手,比如淮苏独处时会忍不住想自杀,比如……秦杉时不能离开唐晋原,他接受不了唐晋原不在身边。 云卿滇也有这种情况,霸道得在云卿贵取名的时候“强迫”冠上她的名字,很小很小就跟他在一起,她也不能接受身边没有他的存在,会难受,会心焦,会不受控制。 云卿贵知道这种心理不太正常,他向寧回和左古陇请教,然后一点点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能安抚她,稳住她,並且远离她,治癒她。 这种潜移默化的疗伤让眾人一度以为云卿滇並没有很强的依赖感,她和祈新,汐藏源待在千里之外的山海城中,能够耐得住孤独与黑暗。 汐藏源经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神明状態,性格已经塑造成形,他融入了这个家也是一个沉默的存在,还社恐,在山海城是一个不用与人打交道的更好的选择。 而祈新,恐惧人类,她能接受家人,但是接受不了人类社会,待在山海城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两个本身就是孤独,没那么强的依赖。 云卿滇不一样,她把云卿贵当成自己的眼珠子护著,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中。 所以,这场大屠杀,秦杉时也不会开口劝阻。 左古陇悠悠转醒,灌了一杯葡萄,缓过来了,他被赶去吃饭,虽然没胃口,但是为了落地之后能够儘快开始手术,还是逼著自己吃了一些。 【心灵沟通】的声音少了很多,可能主要信息都已经交谈过了,过去高峰期,已经开始私下面对面討论,左古陇知道自己不用太过了解,保护好自己就行,他总算能让自己休息一下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从中取出一个草药包,接了杯热水,把草药包泡进去,带著中草药味的甘甜的热水冲淡了他嘴里的苦味。 左古陇出生在河西走廊那一片,他的童年是风沙,荒凉,和各方爭夺。 与祈新不一样的地方在於,他的神力是治癒,救人救命,是被“请”过去供奉的。 当然,他身边只有高官贵人,没有平民百姓。 大荒漠饿死了很多人,渴死了很多人,病死了很多人,打仗拉出去对抗中原,也死了很多人。 左古陇记得大军將至,那个早就已经没印象的人类恐惧到面目扭曲,强行要把他拖走。 迟钟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死死掐著左古陇的脖子,脸上写满了恐惧,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顺著脸颊滑落。往日的囂张跋扈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被死亡笼罩的可怜虫。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那双手不是掐著左古陇,而是掐著自己的脖子。 他威胁左古陇,你必须救我,不然中原神明会杀了你。 他祈求左古陇,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神明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 钢铁踏破荒芜,迟钟围杀了所有人类,在一片血腥中把他抱起来,看著小孩木訥的眼睛,嘀咕了几句,“嚇成这样?” 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別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察觉到左古陇的微微颤抖,迟钟举起他好好检查了一番,有点皮外伤,脖子上的掐痕很明显,肋骨竟然还有骨折,內臟受损。 这可给他嚇得不轻,连忙抱回自己的营地开始治疗,皮肉伤势好治,只是这么小一只还没有长成的神明大量使用异能,对他的神核来说不好。 左古陇体虚,喝药调理。他小时候蹲在药房里看下人们给秦杉时熬药,翻看医书学习中医,然后把偷药漏药剋扣银两的下人拖出来交给唐晋原处理,掌管药房,时不时出门摆一个摊位免费看病。 跟人类沟通多了,他的性格一点点温和起来,平易近人。 最近这十九年,左古陇各种隱姓埋名去不同高校钻研医术,外科內科都学,就没有他不会的。迟钟昏迷的那三年,他在联邦医学部已经成为泰斗级別的人物,所以能够近距离去查看迟钟的情况。 他咬著筷子,想了很多过去。 想点点,想贵哥,想阿藏,想新儿,想小青。 新儿与他的经歷很相似,但不同於人类必须要保护他才能得来治癒,新儿的爆破危险性极大,她年幼时又不会控制,总会造成伤亡。 祈新不会使用,凝聚不出来灵核,她年纪太小了。 养她费不了多少钱,但是她如果落在敌手,万一哪天学会了凝聚灵核,那可是遭了老罪了。 祈新放到战场上基本上都是无差別攻击,一次两次大规模伤亡,人类就不让她出去了。 又怕她炸伤自己人,於是总是打她,饿著她,让她没力气用异能。 阴暗潮湿的地牢是她经常待著的地方,腐臭与霉味几乎渗透了她的身体,令人作呕。 左古陇和迟钟一起去找她的,他记得很清楚,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蘚,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墙角匯聚著一洼洼污水,水面上漂浮著不明物体,偶尔泛起几圈涟漪,不知是老鼠还是其他什么生物在搅动。 祈新抱著自己的膝盖,听到有动静,急忙往杂草里钻。 破损的饭碗里盛著骯脏的水,小女孩头髮乱得像鸡窝,浑身青紫,破布勉强遮住身体,味道非常难闻。 迟钟跪在杂草上,轻轻伸手揉著她的脑袋,左古陇在一旁传送治癒能量,疗伤,还温暖她的手脚。 “別害怕,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迟钟把她抱起来,用手蹭了蹭脏兮兮的小脸,漂亮至极的姑娘睁著一双无神的眼睛,怕得发抖,但是不敢动,也不敢用异能,怕再换来一顿毒打。 左古陇知道,她会好起来的。 出生在西北地区的家人们,只有小寧和小青有快乐的童年,小寧是因为早早就被迟钟抱走了,小青则是因为她出生在高原上的主人家庭,她是贵族,父母有能力保护她。 她的童年是连绵的雪山上那刀子一样的风,是茫茫的草原上那成群的动物。就连她去跪拜汐藏源,也不需要下跪,能够站起来直视他。 左古陇去高原收集药草种子的时候偶遇了她,小姑娘鲜衣怒马驰骋草原,性格活泼开朗,也带著三分傲气,小皮鞭一甩,质问左古陇从哪里来。 左古陇借她的【悬浮】异能摘取悬崖峭壁上的药草,跟她说起中原的事情。 后来,她跑掉了,跟著左古陇偷偷下山,一头扎进繁华的中原地区,进入长安,被机械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她抓住迟钟的袖子说,她也要这些机械,要穿不完的衣服,要舒服的鞋子,要她家里的奴隶也能穿上衣服吃上饱饭。 她指著天,指著太阳,嘰嘰喳喳地跟迟钟说,在拜神的时候,他们都说神的使命是庇佑苍生,我也是神,我不能站在那里保护苍生,我就要拿食物和衣服给他们,这是他们需要的。 汐青源也没有在意过那些奴隶,只是左古陇跟她说,那些都是人,她才模仿救世主一样中二说要拯救苍生。 其实她不懂这些,是后来迟钟带著她解放汐藏源的时候,她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苍生。 后来她就稳重下来了,用尽全力去实现年少时狂妄的誓言。 我要拯救世界。 她发现总有黑暗,总有邪恶,而且按照法律,她觉得那些惩罚不够。 这个人杀了三个人,就应该用三条命来抵罪。 她在律师行业干了几年,见了好多好多不公平,被贿赂的法官,被威胁的生命,还有受害者呢喃的一句句,算了。 楚雾把她拉到了丛林,给她利刃去审判,去用黑暗压倒黑暗,人类的法律审判不了那些作恶者,你去审判。 好久没见到小青了,不知道她在北美怎么样。 左古陇放下筷子,又去查看云卿贵的情况,给点点匯报一声安全,伸手拽她一下。 那边已经结束战斗了。 汐藏源拖住了阿米瑞恩几分钟。 楚雾早就带著沈陌黑和岭琼玉冲入非洲去抢空间锚点,而云卿滇和祈新,林当归直奔神殿,祈新开始狂轰乱炸,引起神殿的注意。 他们肯定第一时间聚集起来,隨后,楚雾他们控制著伊西斯(金字塔那个)闪回神殿,暴力开打。 华斯塔尔紧急切断了所有在外的空间锚点的联繫,埃米尔最先受伤,防御闪了一下,云卿滇冲了进来,傀儡术大开。 “迟钟在哪!” “在大西洋海底。”格里斯逼退岭琼玉,抬手一按手杖,水龙捲瞬间挤碎房子,混凝土混杂木头碎屑仿佛要搅碎所有人。 “他不是不会死吗?那就绑上铁球,永沉海底吧。” 格里斯逼退了他们。 但是云卿滇確认了一个信息。 伊塔利亚不在神殿。 第169章 提醒 掀了神明城堡最顶头的屋顶,杀了一些佣人,因为出其不意伤到了埃米尔和华斯塔尔,在格里斯发狠之前,楚雾用伊西斯拖延了一点时间,然后和家人一起迅速闪走了。 打一架就走,不拖延时间。 云卿滇掌握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伊塔利亚不在神殿。 她吐出一口血,吃了一个岭琼玉飘过来的小水球漱了漱口再吐掉,擦了下嘴,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眸色阴沉。 “格里斯的话,你信吗?”楚雾脱下来上衣,让林当归往伤口上涂特製药膏扎绷带,血不会往外流,他硬是【意念控制】住自己的血管皮肉完美接住,等它自然癒合,相信人体的自愈能力,再加上左古陇给的特效药,很快的就会长好。 汐藏源用光笼罩著这个小山洞,驱散严寒。 最后关头还是靠汐藏源的速度快於阿米瑞恩,提前衝过来释放强光,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他伸手用光线捆住了家人直接带走,速度快到神殿都反应不过来。 楚雾受了点伤,云卿滇强行控制所有神明而自损严重,岭琼玉耗费能量特別大,其他人都没什么事。 “不信。”她冷笑一声,“阿贵说了,伊塔利亚的內心想法是他们在疑惑迟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读心术的存在,所以伊塔利亚是最不会设防的。而格里斯,虽然有我的傀儡术控制,但他的精神力可比我们强多了,我不信他的话。” 她一摊手:“迟钟怎么可能会被那个铁球困住大西洋,他不是说死一次就能恢復吗。” 云卿滇顿了一下,露出一个阴惻惻的笑容:“要是他恢復了不是第一时间回来找我们,下次见面我绝对打爆他的脑袋!” 岭琼玉:“……” 林当归:“……” 两个小崽子面面相覷,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点姐,你为什么要確定伊塔利亚不在神殿呢?”沈陌黑早些年確实会被云卿滇嚇住,但是次数多了他就习惯了,把內心的疑惑问出来,“他刚从联邦离开,不去神殿,难道跟阿米瑞恩一样还在外面吗?” 云卿滇坐著林当归的座椅形屏障,翘起一条腿,“不,我觉得伊塔利亚还在联邦。他可能趁著混乱,假装了一个人类。” 眾人同时抬头看向她。 楚雾琢磨片刻,眯起眼,“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他们如果要潜入长安,应该很简单,隨便假装一个人就行。所以他应该是假扮成了高层领导……暗杀执行官吗?” 林当归皱眉,“要不要给人类提个醒?” 云卿滇的白眼翻到一半,脑子里几经辗转,最后气愤不已,“拿阿衍换!” 这个醒必须提,要是伊塔利亚把半个联邦都搞死了怎么办? 但是不能白送一个消息。 “可这个只是猜测啊。”林当归眨巴眨巴眼,“联邦会信吗?” 楚雾笑了笑,揉了一把林当归的脑袋,把衣服穿好,“说的人多了,他们总会相信的。” 祈新抬头看向山洞外面。 又下雪了。 …… ………… 神殿的城堡毁了一个塔顶,被砸了一片园,伊西斯受伤最重,现在还在昏迷。埃米尔和华斯塔尔被巴塔比什修好了,还没缓过来疼的感觉。 法布恩要气死了,他最宝贝的埃米尔被打伤,精心呵护的园也被砸得好惨,珍贵草全没了! 现在塞尔温还不在,没有木元素控,救都救不了。 “那群傢伙发什么疯!”法布恩气得小捲毛都要炸起来了,只怪他们跑得太快,他没能一炮轰死他们。 “他们已经知道那不是迟钟了,自然是来找真的迟钟的。”格里斯把召唤出来的水都弄走,拍了拍衣服的尘土,“伊塔利亚不安全,还是让他快些回来的好。” 路德维希试了试,发现联繫不上伊塔利亚,但是仪器检测到的生命体徵和异能情况都还正常,他查看定位,发现伊塔利亚在快速移动中,“也许我们不需要担心他。” “山海城知道,但人类不知道。” 格里斯把手杖丟给阿米瑞恩,后者接住,挑了下眉,感受到手杖的人骨空心部分有一颗水元素能量球,他略微睁了下眼睛,“这是那个水元素控小子的?” “对。” 趁著混乱打斗,格里斯抓住了一团岭琼玉的水元素能量,將它藏了起来。这点能量对於刚才气势宏大的元素对抗中一点都不起眼,但是对於阿米瑞恩来说,这就是一个定位器。 “你跟著山海城,他们找迟钟肯定比我们有办法。” “没有我,你们可別死了。” 他欲要出发,又忽然被抓住衣服。 格里斯的灰绿色眼睛比宝石还要漂亮,他微微垂眸往旁边一瞥,小声道,“带上伊万诺夫。” 阿米瑞恩皱眉:“我干嘛带他?” 格里斯只是看著他。 阿米瑞恩微顿,不耐烦道,“行行行,我把他拽走,看你这样儿,一点当年的威严都没有。” 格里斯心里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当年看著我深陷战爭漩涡不肯出手等著我被打到神核都出了问题才勉为其难地参战。 神殿建立之初,他和阿米瑞恩便说过,要儘可能分离欧陆这些神和伊万诺夫,別让他们有联手的可能性。他们一旦联手,阿米瑞恩的霸主地位可就要被动摇了。 伊万诺夫常年驻守东欧战线,白微雅几乎是被当成人质待在神殿,她心念著苏埃伊里,自然跟其他人没办法联合,其他电子设备都有新约克的监视,所以格里斯才能放心外出去搅乱北美。 瑟伦开始组织人类修缮城堡。 华斯塔尔回到办公室,心有疑惑,起身翻找了一通。 那个沙漏,不见了。 他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格里斯,后者问新约克能不能找到监控,新约克指著崩坏的电路说半个城堡都没电了。 “【锦衣卫】来过。” 在混乱的时候,无人知晓。 …… ………… 余颖当然没去,那边打上头,万一把她当野怪刷了怎么办? 时间静止器本来就是她的,物归原主而已,不需要她亲自去拿,自己会回来的。 汐藏源和阿米瑞恩打完之后,人类才敢出来。 因为林浮闽提醒的那一句,联邦的人类有三分钟躲藏时间,只要没有露出身影,汐藏源都放过了。但是神殿军队不知道,还在疑惑人类这是干什么,就被汐藏源秒杀了。 一地尸体,惨不忍睹。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神威之下,人类太过渺小。 闪耀这才接到联邦大楼被炸了的事情。 迟钟又被带走了。 他长嘆一口气,开始琢磨为什么山海城会突然出手。 迟钟?还是因为鹤衍? 应该两者都是吧。 山海城在追回迟钟,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攥紧封印。 不能让迟钟恢復。 恢復之后,就没有【曙光】了。 四年前。 迟钟独自一人,鲜血淋漓地走到了长安城。 他走到自己原来在长安的府邸,那里已经拆了重建了,改造成旅游景点,掏门票才能进去。上面的牌匾明明晃晃写著“既白府”三个字,出自宋代诗人的“东方既白”一句,是日出,是新生 他说,“长安,长治久安。” 他念著长安,不知道到底在想著谁。 最后他说自己有点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陷入沉睡之前,迟钟身边只有肖博士。 一年前提出封印的事情之后,肖博士冲墨空和安良笙坦言道,“封印是可以解除的,迟钟留下了一把钥匙。” 墨空认为,应该销毁钥匙,永远留下他。 但是肖博士摇了摇头,迟钟並没有把钥匙给她,只是提了个醒。 解开封印的钥匙,在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第170章 苏埃伊里 时间回到那日凌晨,迟钟被身体上的疼痛逼得睁开了眼睛,只几息,他便清楚了现状。 他想到法布恩对著塞尔温发射的飞弹,那时候,身边还有他的点点。 点点…… 托神明不会老去的福,这么多年,点点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不然他得多心痛自己错过的时间。 迟钟去抢法布恩的方向盘,被他制止,高空之上速度那么快,法布恩差点嚇死:“你不要命了!”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人。” 他都糟心地在他们身边待了十五年了,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 法布恩猛地扭过头。 这个感觉不一样。 刚才的迟钟,有种命不由己的愤怒,他反抗不了神殿,眼神里多的是几分难过。 而现在,他的语气充满了蔑视,法布恩细细一瞧,又在那双黑眸里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威压。 迟钟的脸色冷得可怕,“你杀了塞尔温,应当一命偿一命。” “山海城!” 法布恩吼道,“我要是死了,山海城一个都活不了!” 神殿会报復山海城! 迟钟的黑眸金光隱隱,他似乎气极了。 法布恩只觉得骤然一股推力加速了战机的速度,偏离的角度还没有回到正轨,他还没来得及散去战机能量,一把长剑从中直接劈开了战机並且—— 迟钟的长剑刺入法布恩的心臟,能量运转,强行吸收了在他身上的感染。 感染是阿米瑞恩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破开一个缺口,能让神殿內部乱一阵子。 至於法布恩有没有可能倒戈自己,迟钟垂眸看著他被水流接住,闭上了眼睛。 没有可能。 法布恩是正统神明,活了这么久,与他同时期的神明死的死,他几乎是欧陆的主心骨。 他生来是神,统领人类几百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可能轻易转变。 迟钟离开神殿,用空间漩涡跑到了云卿滇那边。 他很担心的,塞尔温的防御力不强,云卿滇的傀儡术又完全没有防御力,他看到了爆炸,万一闪耀的空间漩涡用完了,万一没跑掉……迟钟心里没底。 他停下脚步,躲了起来。 那里有两个人,迟钟眯著眼睛感受了一下,感觉到了祈新的【爆破】灵核和燕景云的【吞噬】灵核。 新儿没什么问题,这两个人可能是山海城的人,但是景宝的灵核……他的灵魂修復时间不会短,怎么可能还会凝聚灵核供应神使,这对他的身体伤害太大了,迟钟可不觉得家人们能同意。 他又偷偷跟了几步路,见到那两个神使把塞尔温带走,听那二人的语气,似乎与点点不相识。 为何与点点不认识,却有新儿和景宝的灵核? 他考虑自己的时间还有,皱著眉,想把塞尔温拦下,毕竟南维耶里是知道他的家人的,还是把塞尔温放在山海城更让他安心一点。 【失败了。】 岭穗粤的心灵沟通还在,只要封印解开,他还能连接上。 迟钟顿住脚步。 【你怎么样?】洛之豫迅速回话。 【有点严重,恐怕我需要坐一段时间轮椅了。哥哥,姐姐,我好痛。】 迟钟猛地攥紧了拳。 他转过身,放下了塞尔温,跑向云卿滇的地方。 下“雪”了。 迟钟將他的拥有的治癒能量散成千万片“雪”,洋洋洒洒地往下落,被微风吹起来,落在云卿滇身上,很轻,也没有寒意。 那並不起眼,被云卿滇当成是自己的神核起了自愈的作用,毕竟神明受伤癒合会很快。 【三件事情,一,上將知道南维耶里在长安了。二,塞尔温我带出来了,但是被不明人员带走,应该是神殿的神使。】 【三……】她闭著眼睛,青兰背著她加快脚步翻过这个山头,云卿滇冷静几秒,说道,【上將使用了空间漩涡。鹤悯,没死……】 迟钟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他的瞳孔极轻微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他重新迈开步子,步伐沉稳而有节奏,与往常无异,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虚空中,大脑里翻江倒海,可外表却平静得如同深邃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迟钟离开了这里,很坚定地往一个方向狂奔。 踏过雪,踩著碎石,从白樺树枝上掠过,他失去法布恩画出来的衣服,只一身单薄的睡衣,被风雪浸透,结了冰,刺的血肉生疼。 他从空间门中跨出,赤脚站在雪地中,抬手敲响了一座木屋的门。 木屋看起来建造的年岁不久,还有微弱的木质香味,屋顶铺著厚实的茅草,层层叠叠,积雪已经清扫,看得出来主人很用心在打理。 几缕炊烟从烟囱裊裊升起,在静謐的森林上空划出柔和的曲线,融入那雾蒙蒙飘著雪的天,为这片静謐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门开了。 迟钟抬手,长剑抵在了那人脖颈处。 “阿悯在哪。” 他很明显没有想到会是迟钟登门造访,还如此……来势汹汹,还算完好的红色左眼倒映著迟钟的面容。 “我不知道。”他皱起眉,“我从未见过他,自我进入了地下城。” 迟钟盯著他,似乎在判定他是否在撒谎。 几息后,他收起长剑,转身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长剑所指,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倒是没有分毫情面可言。 木门关上了。 迟钟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鹤衍。 家人不知道鹤悯的情况,也许是鹤悯同这傢伙一样选择了归隱,在旁人眼中已经死了。 迟钟为联邦贡献了那么多,如今阿悯已经没有神力了,人类不会多为难他。 再者,他去联邦询问,时间也来不及。 没有自己在,没有【曙光】,阿衍的处境更加危险。 北美,艾维亚顿…… 迟钟一个晃神,竟直接跌入了大西洋中。 他直线距离过去,路过的地方正是风暴最汹涌的地方。 海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高高托起,形成数十米高的水墙,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悬崖。浪尖上闪烁著诡异的白色泡沫,那是死亡的磷光,在昏暗的天色下愈发刺眼。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极低,与汹涌的海面几乎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电闪雷鸣交织其中,闪电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间划破黑暗,照亮了那惊涛骇浪的恐怖场景,紧接著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海天之间迴荡。 迟钟从水里游出来,刚喘口气,又被拍了下去。 他憋著一口气,直接在水里打开空间门,回到岸上,冷风一吹,冻得他直发抖。 这个方向,往西走,阿衍在那里等他。 得回去,没有他在,人类对阿衍不好……这一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不信任他。 要是…… 算了。 迟钟觉得自己被冻得意识不清醒了,竟然又开始想过去。 他的阿衍,应该是是自古以来最被敬爱的神。 如果不是因为他…… 迟钟觉得自己跨越了几个空间门,已经走了很远了,怎么还没有到艾维亚顿。 “迟钟。” 他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 ………… 苏埃伊里已经很久不问世事了, 他捨弃了神核,想要为人类发展,但是人类捨弃了他。 地下城爆炸,他以为自己会死。 是迟钟救了他。 迟钟带著他离开了北美,回到东欧。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迟钟好像很累很累,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两个人已经走了很久,期间气氛沉寂地可怕。迟钟主动打破气氛,像是开玩笑一样开始讲起了故事。 苏埃伊里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可能是在涅瓦格勒时他对迟钟做了一些让他记恨一辈子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在欧洲阿米瑞恩的事情,或者是人类的故事,他失去神核后被人类捨弃,迟钟恐怕要嘲笑他好一阵子了。 “我曾经病了很久。” 他侧目,看向迟钟。 神明不会生病。 可是他没开口,只是安静地听迟钟讲。 “我很早就发现我病了,只是这世间没有药能治我的病。我只能忍受病魔的折磨,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痛苦不已。” “很多人都在尝试医治我,我好起来,才会有更强大的力量庇佑华夏。” 迟钟望著天,“在清帝国的时候,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有人说,是不是物质上出了问题,於是洋务运动开始了,创立工业,开工厂,建学堂,派出留洋学生,甚至还组建了北洋海军。我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他们便以为我病好了。可是佐藤本阳的炮火將我从白日梦中炸醒,那个祖祖辈辈的神明都臣服在我脚下的地区,从我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有人发现,是规则出了问题,戊戌变法轰轰烈烈……所以,清与我反目了。他意识到我要挖他的根基,动摇他的地位,我们爭执了很久,他的人类胜利了。我再次陷入病痛中,昏昏沉沉。” “那位先生说,是体制出了问题。我见到了鹤悯,他带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杀死了清,推翻了清帝国。我吃到了良药,身体开始缓慢恢復。但是没多久,人类又要登基称帝,而鹤悯……他变得和清一样了,任由人类怎么做,他只在乎自己的神明地位。” “直到,北疆一声炮响,我的阿衍诞生了。” 苏埃伊里知道鹤衍,甚至可以说,除了被他强行带走燕景云和燕锦安,他对迟钟身边的神了解最多的,就是鹤衍了。 他见过他,不过当时鹤衍还是个孩子,被迟钟抱在怀里细心哄著,很乖,眼睛特別漂亮,金红色异瞳,苏埃伊里第一次见的时候狠狠吃了一惊,因为鹤衍的眼睛和他有几分相像。 那孩子看著身子小,但神明生长缓慢,他也懂事了。苏埃伊里和他交流的时候觉得惊奇,鹤衍对政务了如指掌,並且很知道什么能告诉他,什么不能说,完全不会被苏埃伊里套话。 多智近妖。 “我跟在鹤悯身边,对阿衍並没有多在意,甚至只是听到了一点消息,了解不多。我到处平叛,杀了那些带头造反的神明,维护鹤悯的正统地位。后来世界战爭爆发,鹤悯一心想要除掉阿衍,被我强按著和阿衍联手对抗佐藤本阳。” “那时候我才了解他一点,他识大体,明是非,懂进退,不爭不抢,多苦多累也能扛住,就连异能都威胁不到任何人的生命安全……他只是自愈啊。无限自愈,自我疗伤,生生不息……” “战爭结束了,阿衍也长大了,华夏自古以来便是统一的,我也必须要在二人中选出一个。” 苏埃伊里不用猜便知道,迟钟一定选了鹤衍。 “鹤悯不肯放弃,他不承认自己输了,拽著我要跑,要把我也带走。我经歷了大战痛得意识不清醒,什么都记不清了,很乱很乱,爭执声,拖住感……最后,鹤衍把我救回家了。” 那时候他身上很脏,还裹著烂泥巴,抬起头,看著鹤衍的那双金红色眼睛。 “鹤衍是我的救命药。” 他的血肉再生,终於让他血肉再生了。 迟钟抬起眼眸,看向苏埃伊里,“北疆一声炮响,我看到了你的理想,还有阿衍实践了你的理想,人类与神明和平共处,没有压迫,没有高高在上。这是自先秦时期就存在的大同世界,我走了几千年,终於看到了通往大同世界的路。” “我当了一千多年的世界中心,第一次认可你成为我的大哥。” “儘管,你並不尽人意。” 苏埃伊里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怔怔地看著他,从头捋顺迟钟的“故事”。 首先,佐藤本阳从来没能真正意义上地伤过迟钟,他一直都是东方的世界中心,无人能敌。 其次,清的人类没有贏过迟钟,清帝国早就名存实亡,迟钟的长安才是真正的世界中心,而非幽州。 还有,鹤衍是迟钟从小养大的,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鹤衍把迟钟救回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埃伊里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拐走了燕景云和燕锦安,迟钟是因为跟阿米瑞恩一打十几个二十几个神明重伤被他捡回来,而不是认他“当大哥”。 苏埃伊里差点以为迟钟確实是在讲故事了。 可他知道,迟钟不是什么爱讲故事的人。 那谁是故事里的人,谁是故事外的人? 苏埃伊里一年没见迟钟,这次被兴师问罪,他也挺茫然。关上门没多久,忽然又被敲响了。 “先生。” 是尚时槐的声音。 苏埃伊里打开门,愣了一下。 尚时槐是迟钟的人,经常在这周围活动,大概是为了时刻盯著苏埃伊里。 他用厚重的军大衣裹著迟钟,面色焦急,“先生,我在雪地里看见钟哥,他情况很不好。” 第171章 迎来春天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苏埃伊里的预料。 他扶著门框,思考只是几秒没见,迟钟怎么就从刚才举著剑逼问他的豪气样变成了现在这一副落鸡汤的可怜样。 “你怎么不带他回你的住处。” “远。” “……” 最后,他嘆了口气,侧身让开位置,“进来吧。” 尚时槐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湿透了,他抱著迟钟进去之后,扫了眼这个小木屋,然后扭过头看向苏埃伊里,“你这里木材不够了。” “天亮了去砍柴。”苏埃伊里隨口一答。 尚时槐:“我去,很快的。” 不,你別去。 苏埃伊里面无表情地接过迟钟,眼睁睁看著尚时槐逃一样飞快钻入雪地里消失不见。 迟钟的身体冰凉得可怕,比他的寒冰还要冷。 苏埃伊里皱著眉回忆,一年前偷摸去看了一眼,他记得那些人类都说迟钟已经失去异能变成人类了,虽然心有疑惑,他觉得这不太可能,绝对有诈,但是他再也没有插手这些事情,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眼下迟钟变成这样,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都晕到家门口了。 万一真成人类了……万一真冻出事情了,好歹这条命还是迟钟救回来的,暂时让他进来,反正这傢伙醒了自己会走,他又不喜欢这里…… 苏埃伊里在心里碎碎念念说服了自己,深深吸一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单薄的睡衣都冻成冰碴子了,硬邦邦的,他扶著他的肩膀有些无措,太凉了,不过好像有了点肉,长胖了一些。 他用被子裹住迟钟,將他放在床上。 头髮好湿。 还是擦擦吧,变成人类之后很容易生病的。 苏埃伊里找到乾净的毛巾,又把迟钟扶起来,裹紧了被子,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半天方向和位置,最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將毛巾覆盖在那一头黑髮上。 以前是长头髮的,为什么会剪短呢? 他一点点按压著,把水分吸乾,手指偶尔穿过他的髮丝,能感受到它们从指缝间滑过的柔软。苏埃伊里垂眸,不切实际的回忆从脑海中闪过,他知道只有无意识的迟钟才是最听话乖巧的。 算了。 反正都过去了。 苏埃伊里拨了拨他的头髮,把他重新放平躺好。 “……” 很安静的氛围。 他觉得浑身刺挠,哪哪不得劲,苏埃伊里起身转悠了两圈,心想尚时槐还不回来,左右看看,去烧水,等迟钟醒了估计得需要热水。 他把水壶热好之后,回头去看迟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苏埃伊里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迟钟的脖子,冰得他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迟钟有些失温了。 然后看了眼炉火——距离床有点远。 “……”有热水袋吗?苏埃伊里看了一圈,没找到。 尚时槐拖著一棵树回来,手腕一转,【万剑归宗】凝聚剑刃,唰唰唰劈好了木头,抱著几根木头推门进屋,然后愣住了。 床懟到了炉火跟前。 苏埃伊里呼哧喘气的,瞥了他一眼,“关门。” “哦。”尚时槐看一眼床现在的位置,再看一眼床原本的位置,把木头放进炉火里,“厉害,这都能搬动。” 苏埃伊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有点烫,他面无表情地推开窗户把杯子放在外面晾了一分钟,然后再拿回来,一口气干完。 抬眼一瞧,尚时槐搬了个凳子坐在床旁边守著迟钟。 “怎么回事?” “嗯?” 尚时槐抬起头,眨了下眼。 苏埃伊里抱著双臂,靠著台子,“迟钟怎么回事?” 尚时槐:“我这不是来问您了,我是感觉到了迟钟的能量才过来的,刚好看见他倒在雪地里,前进的方向就是这边,我还以为他来找你的。” 苏埃伊里想起来脖子上抵著长剑的刺激感,想翻白眼。 “我们见过了。”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应该是他先找到我了,他问我鹤悯在哪,我险些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多少年没见过了,我对他印象不深……迟钟走了,走了好像才一分钟,你就把他带过来了。” 所以,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閒著没事乱晃悠嘛,最近东欧不太平,过来看你一眼,你也不带通讯器什么的,不好联繫,日常確认一下还有气没。” 尚时槐耸耸肩,看到了他眼神里的疲惫感,但还是想提一下,“人类那边的事——” “別说,不想听。” 苏埃伊里捂住了耳朵,他现在一心隱居,什么都不想知道,更不想管。 尚时槐:“……” “行行行行行。”他无奈挥手,“等他醒来,我们就离开,行不行?” “嗯。” 无非就是贡献一会儿床而已,苏埃伊里现在也不是困到睁不开眼的状態,看了眼时间,在家里转了一圈,“吃早饭吗?” “拒绝列巴。”尚时槐毫不留情。 “爱吃不吃。”苏埃伊里自己捣鼓吃的去了。 尚时槐看了眼迟钟惨白的脸,要是等他睁眼只能啃大列巴,多多少少太可怜了一点,他决定出门打个野味回来,给迟钟补补。 他喊了苏埃伊里一声,就直奔雪地了。 苏埃伊里真心觉得这傢伙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没有逻辑。 他看了眼迟钟,扭过头切列巴。 不得不说,迟钟做饭很好吃。 在北疆的寒风卷著西伯利亚旷野呼啸的长歌奔腾而过时,厨房的灯光柔和散落在东方人的面容上,刀刃轻快落下,蔬菜扩散开来的气味带著他身上的极品龙涎香。 迟钟打开门,蹲下来抱住裹成球的小崽子,燕景云追在后面说锦乖衣服太凉了还有冰块,钟哥你別抱他。锦乖举起手里捏的冰雪混合物给迟钟看,特別高兴地说我捏了一个哥哥! 迟钟笑,真好看啊,跟景宝长得一模一样。 燕景云:哪里像了! 南维耶里顺手释放火焰暖了屋子,蹲下来帮塞尔温解开围巾摘下手套,大摇大摆地决定留下来蹭饭,无视苏埃伊里的话,要求迟钟做一份番茄炒蛋。 饭香味充斥著小房子,苏埃伊里以身作则没有接受专属於神明的高贵城堡,反而住在涅瓦格勒市中心的两百平小房子里,他会出门工作挣钱,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人类给他钱,神明对財富没有概念,人类告诉他本该如此。 毕竟您还带著孩子。 也不算孩子,伊万诺夫只比迟钟矮半个头,乌迪尔再矮一点,白微雅就真的是个孩子了,她跟燕锦安一样高,年纪小一点,是最闹腾的两个孩子。 他把迟钟救回来,以帮他养伤的名义暂时离开政治中心,全权交给人类,算是过了一段悠閒时光。 外面的冷风裹挟著极地的冷冽,在广袤大地上横衝直撞。它吹过乌拉尔山顶上的雪,穿过额尔齐斯河枯瘦的枝椏,与河谷的寂静碰撞,发出尖锐又悲愴的声响—— 隨后狠狠掀翻了温馨的表象。 东方人真的心狠,一把火將他的所有期望化为乌有,火光和浓浓黑烟在冷风中燃烧了太久,他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废墟和一片狼藉。 隨后他在各种新闻中听到他在欧洲过得很好,城堡別墅,豪华游艇,私人飞机,偶然流露出来的照片中,迟钟耳边的黑曜石耳钻被他的眼眸衬得成了贗品,而那如日中天的北美雄鹰慵懒得搭著他的肩膀,海蓝色宝石一般的眼睛锁住了镜头。 挑衅。 苏埃伊里先是愤怒一瞬,而后又想到,迟钟可不是会隨便被人打上標籤的人,阿米瑞恩整这一出,迟钟一定有把握。 他知道东方人有多冷漠。 果然,在欧洲神明被人类反噬的时候,苏埃伊里就知道这绝对是迟钟从中作梗。 那个幽灵一直飘荡著,並与迟钟取得了联繫,人类底层涌动的红色烈焰终將吞噬血腥资本,龙吟声划破人类的万古长夜,高高在上的神像轰然倒塌,他的红星照耀了整个世界。 终於。 异能基地,地下城,苏埃伊里以为人类所谓的【生命平等】是为了让神明能够活下去,不是因为天生神力而必须杀死,他幻想自己老去的模样,也去问过迟钟,千年寿命终结於此,你会后悔吗? 迟钟说,千年岁月呼啸而过,太多遗憾和故事留在了史书上,我见到了太多顽固之物被摧毁磨灭,太多新的事物涌上歷史舞台,青史之下,看尽不朽,看尽千古。 吾已识青天高,黄地厚,唯余日寒月暖,苦煎长寿。 苏埃伊里看了很多书,才能理解迟钟的话,他最后一句出自一位诗人,原词是“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他改动了一些字,扑面而来的岁月史书之气实在的震人心魄。 他们为了放弃神核,打造一个无神世界,费尽了一切力气。 终於。 一切终於此。 人类的贪念反噬了一切。 苏埃伊里確实没有想到,所有人类联合起来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人造神。 【生命平等】遮掩住了更高一层指令。 【成神之路】。 想来也是可笑。 迟钟把一切摊开扔到人类领导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慌乱,而是平静地询问,是否可以继续。 如果地下城可以继续,那么异能基地的神还可以活下去,如果地下城终止实验,那么……神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人类现在已经有能力终结一切了。 神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夜梦惊醒,苏埃伊里还是会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恶鬼露出獠牙的可怕模样,他当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信仰轰然崩塌被人类噁心得胃里排山倒海。 迟钟顶住了压力,將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儘管,苏埃伊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成神之路】的。 迟钟看了很久的星星,他抬起手指著,给苏埃伊里讲二十八星宿,讲山海经,讲大禹治水,先秦时代,讲秦汉造华夏之根基,盛唐登华夏之巔峰,讲神州几次沉沦,露骨黄土,尸横遍野。 最后,他扭过头看著苏埃伊里,说。 敢叫日月换新天。 苏埃伊里日常觉得他说话文縐縐的,这句话他依旧没听太明白。不过他对人类失望透顶,也不愿再回归神明序列,便听从迟钟所言,捨弃神核,成为人类,远离斗爭。 地下城爆炸,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亡真的很可怕。 恐惧死亡是生命的本能。 苏埃伊里甚至想过自杀,基因中对死亡的恐惧令肉体的自己苦苦哀求精神的自己不要死,可是精神的自己想要杀死肉体的自己来,他迫切想要结束一切,掐死曾经的理想。 我说,世界无神,人人平等。 他看到了迟钟的眼睛。 万圣之夜的喧囂,圣诞篝火的寒风,世间一切陷入洪荒,地狱背后是烈火焚烧,死神在耳边歌唱。 可是迟钟带来了他的春天。 万物復甦。 迟钟救了他,將他送到东欧,送回家,笑著说,你以后自由了。 不过这里並不安全,迟钟隔了半年时间,把尚时槐送了过来,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尚时槐是一个基因实验体,本来是人类创造出来想要用来承受神核的一个躯体,和闪耀一样。 不过很明显,人类失败了,闪耀和尚时槐都没能承受神核。 地下城爆炸,闪耀被墨空带走,而尚时槐独自流落,濒临死亡,迟钟將其救回,远送东欧,不管苏埃伊里要不要,强行安插在这里,並给了他a级灵核【万剑归宗】,但是要求非必要时刻別在人前表现出来。 尚时槐到处乱晃,只是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苏埃伊里还有气没需不需要挖坑埋掉,他在外面“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旁观人类社会变化万千,然后与苏埃伊里一起坐在山林里,享受一时的安寧。 两个人对话很少,尚时槐有时候想说一说外面,但是苏埃伊里並不想听。 直到一年前迟钟甦醒,苏埃伊里用擬態灵核混入联邦大厦,亲眼看到了他懵懂无知的样子。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他知道他无事,便匆忙离开,再也不见。 第172章 忽视 天都亮了,迟钟还是没有醒来的跡象。 苏埃伊里乱七八糟想了半天,目光落在外面的白樺林,这里安寧,平静,无人打扰,足够他守著破败不堪的回忆度过余生了。 “我想找一头熊吃,但是没找到。”尚时槐推开门,打断苏埃伊里的思绪,他提著两条大肥鱼回来,“其他野味也没有,凿了条河抓两条鱼凑合一下吧,熬鱼汤!” “隨你。”苏埃伊里没打算帮忙,他又不会。 尚时槐掌握野外生存技巧,虽然不一定会好吃,但是总比大列巴强,他提著鱼去厨房开始处理,“你注意著点外面,要是有人来了,咱俩赶紧跑。” 作为被人类基因编辑后天生用来来对抗神殿的实验体,他受到的教育令他天然对神明憎恨。但是被人类拋弃在地下城,凭藉自己艰难活下来,他对人类联邦也没有任何情感。 迟钟给了他旁观世界的底气,苏埃伊里这个样子也挺有意思,尚时槐对这份“工作”没太大反感,两人也算是相安无事。 对於做饭,这不是他的学习任务,尚时槐只能凭藉他在地下城偷看迟钟做饭的记忆,往里面放调料。 “你別把我的房子烧了。” 尚时槐扭过头,看著苏埃伊里冷漠的眼神,抬眼一个wink,“別怕,烧了我重新给你盖。” 苏埃伊里闭上眼睛。 他觉得迟钟多此一举,自己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尚时槐照葫芦画瓢捣鼓了半天,煮出来的鱼还有点腥味,他尝了一口,咸得舌头疼,又往里面吨吨吨加水。 勉强能吃。 苏埃伊里吃了一口。 尚时槐:“怎么样?” 苏埃伊里:“这鱼死得好冤。” 尚时槐:“……” 苏埃伊里:“它还不如死河里。” 尚时槐:“…………” 他把鱼连带汤都扔掉了,然后起身出门,决定去人类的商店里买点东西吃,“我儘量快,车子开一下谢谢。” “……”苏埃伊里看著他关上门,再看一眼还在睡的迟钟,又开始了他的哲学状態,思考过去,思考现在,思考未来…… 他每日的生活都挺无聊的,多数时候都在看书,看全世界的文学著作,尤其是好好学习了一下迟钟那些文縐縐的话,对电子设备兴趣不大,连通讯器都没有,完完全全一副与世隔绝的状態。 尚时槐经常一走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他都往哪里晃悠,苏埃伊里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想,等自己什么时候能彻底放下一切,再不会对过去有丝毫波澜的时候,等这个世界遗忘他的时候,他就搬到村庄里,找一份工作,学习一些技术,成为一个人类。 人是群居动物。 一个人待久了会抑鬱,会自杀。 苏埃伊里已经隱居了五年,他自己已经沉寂下来了,只是尚时槐偶尔会叨叨外面不太平,东欧战场一直都在拉锯战,不断有青壮年被强行拖去服兵役,对於双方政权而言,知道一串串数字。 但是枯骨寒霜不假,血泪满襟永在,冷冰冰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家破人亡。 他在想,如果他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会有什么命运。 战爭。 战爭贯穿了苏埃伊里的一生。 他出生在战乱时期,人类推举他为神明而顛覆旧王朝,隨后是世界战爭,持续时间之久,波及范围之大,整整打没了一代人。 苏埃伊里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最有可能死在某一场战爭中。 如果侥倖活下来…… 他听尚时槐说过,东欧战线的两大中心城市,人类联邦的涅瓦格勒,神殿的基佑,这两个城市曾经都是他的主城市,在东欧战场上死亡的人类,都共同信仰过他。 苏埃伊里又想到了迟钟那句话。 人类光是活著,就用尽了全力。 他曾经认为,活著太简单了,直面死亡才是人类的讚歌。 他后来才意识到,生命脆弱无比,死亡隨时都会到来,人类为了活下去,耗尽勇气和毅力,亦能谱写出绝美讚歌。 对於人类的理解,他確实不如迟钟。 苏埃伊里靠著窗沿,好不容易压下起的回忆因为迟钟而被挑起来,手里的书好半天了也一页未动。 天色亮了,又暗沉下去,尚时槐买了些东西回来,尤其是烤肉,他斥巨资买了蔬菜水果,因为迟钟说过要荤素搭配,以前他不在乎这些,可迟钟应该吃些好的,不能將就。 “他还没有醒吗?” “看样子,是的。” 苏埃伊里望著夕阳在雪林中铺满霞光,透过窗户落在迟钟的髮丝上,他起身换了个位置坐,挡住这晃眼的光。 尚时槐蹲在床边,盯著迟钟的脸看。 “如果明天早上他还是这样,我们得把他送回联邦。” “……” 苏埃伊里和尚时槐对视。 两个人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来都不愿意再接触到联邦,好不容易安寧的生活,不想被打扰。 算了,明早再说。 苏埃伊里抱著一床被褥打地铺,尚时槐没有困意,坐在椅子上抱著通讯器看新闻,考虑是跨越万里送迟钟回长安,还是就近送到涅瓦格勒。 他看了一会,能发出来的新闻涵盖消息量不大,不太確定该怎么选择。 这里距离长安太远,不乘坐飞机的话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过去,尚时槐想了想,还是送他去涅瓦格勒吧。 苏埃伊里睁著眼睛,也没有睡著。 他就在床边打了地铺,因为寒冷而多往炉火里加木柴,距离迟钟很近。 今天无雪。 半夜,尚时槐睁著眼睛静等天亮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长剑凝聚,忽闪的光亮惊醒了睡眠尚浅的苏埃伊里,他小声问,“怎么了?” “有人。” 尚时槐“嘘”了一声,悄无声息地摸到门口,他知道这扇门打开的时候会发出一点声响,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守在门口,如果对方是知道这里的特殊情况,那么他就该动真格了。如果只是一个小贼……好傢伙,敢偷到这里来,打断他的腿! 听脚步声,来者似乎在这个小木屋周围转了转,大概是找怎么进来。 不是迷路的旅人,这是个有能耐的傢伙,懂得隱藏,脚步很轻。 苏埃伊里没有听到动静,失去神核,他的很多能力都下降了。 然后,脚步声在靠近木屋。 对方在门口站定。 尚时槐握紧长剑。 一秒,两秒……安静的没有任何人的呼吸声。 外面的人足足在这里站了一分钟。 怪嚇人的。 “咚。” 更嚇人了!! 尚时槐被这一下的“敲门声”嚇得差点炸毛,心臟扑通扑通乱跳,他睁大眼睛,预料中的任何情况都没发生,那人轻轻敲了一下门,而后可能是意识到这个动静吵不醒里面熟睡的人,他更加用力敲了几下。 “咚咚咚。” 尚时槐扭过头看苏埃伊里,在火炉的照耀下,他们看得清彼此同样茫然的表情。 我不知道。苏埃伊里用口语说。 “咚咚咚。” 这一次敲门之后,来者开口说话了,是汉语。 “迟钟。”他说,“你在这里吗?” 尚时槐挠挠头,还在想难道联邦神殿有谁找回来了吗这么快,怎么找到这里的,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还不知道怎么办,苏埃伊里忽然像一阵风一样猛地从地上起来,几乎扑到门上,打开了门锁。 “你疯了!”尚时槐急忙拉住他,压低声音。 苏埃伊里眼都没抬,“外面,莫斯克温。” 他听出来他的声音了。 门开了。 莫斯克温还以为真的是迟钟,他鬆了口气,“还好有您的玉佩,您还……”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苏埃伊里那张几乎刻在他骨子里的面容。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就连他自己都像是突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深处,怎么也吐不出来。 大脑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之前脑海中的种种思绪和念头全都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那个世界开始出现了裂痕,並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 此时寂静到令人想死,尚时槐很好奇,“你竟然不是躲,而是迎面直上?那你这么多年藏个什么劲啊?” 苏埃伊里扭过头看他,“我怕你伤了他。” 尚时槐:“?” 莫斯克温的异能是【次元空间】,他的s级神力能把生命体关进空间里,尚时槐对上他很没有胜算,因为这个开启范围在他周身十米以內,现在这个距离,尚时槐还是没有希望能打贏的。 所以到底是谁伤了谁啊! 苏埃伊里你个偏心玩意! 他冷哼一声,提著剑走到椅子边坐下,明显不想搭理他们两个。 苏埃伊里再次看向莫斯克温回不过来神的表情,轻咳了一声,“外面冷,先进来吧。” 莫斯克温愣愣地点头,手脚並用著顺拐地走进来,看向床上躺著的安静睡著的迟钟,握著手里的半枚玉佩紧了又松,脑子转不过来,一片空白之后所有想法蜂拥而上,浩浩荡荡就像是雪崩,让他感到窒息。 苏埃伊里把床铺叠好塞回柜子里,在小桌子上倒了两杯热水,拉过来椅子,请示一下,“坐。” 莫斯克温像是收到信號的机器人,得到指令,坐下。 苏埃伊里想过自己被发现,他甚至不介意莫斯克温知道自己的存在,因为他相信他一定会保密。 只是……好像对他的衝击有点大。 苏埃伊里还在组织语言,从哪里讲起,忽然被莫斯克温抓住了手。 他抬眼。 不知道噙了多久的眼泪就这么顺著他那完美的脸颊滑落下去,眼角微红,那双浅浅的蓝灰色眼睛被水润得显现出来几分柔弱,他半张著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热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抓著苏埃伊里的手仔仔细细看了看,捏了捏,热乎的柔软的……不是西伯利亚寒风的冰冷,也不是那钢铁洪流的坚硬,是人的体温生命,是活著的,苏埃伊里。 “我没有,做梦。” “您,还活著……” 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莫斯克温捧著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腰,额头抵著他的指骨,泣不成声。 苏维埃里原本的理智忽然塌了。 时至今日,他从进入地下城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异能者,人类,和迟钟身上,早就把身边的人拋之脑后。 迟钟是唯一能在理论和实际上都能跟上他的人,东方宝物实在是太迷人,太阳耀眼的时候,群星早已黯淡。 他寧可莫斯克温恨他怨他,都不想看到他落一滴眼泪。 好像忘记了,深夜时分,往他身上批衣服的那个人,很少是迟钟,很多是莫斯克温。 因为少才记住吗? 因为多才习以为常吗? 莫斯克温话少,在他选择放权给人类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承担起了神明之间应该有的交流,毕竟自家神明想要人类自强,敌方神明却只跟神明谈判,人类一概不见。 他会过来和苏埃伊里聊天说话,看看家里缺什么东西填不上,会住在人类政府楼里分析国际形势並做出相应回復,在苏埃伊里想走的时候承担起一切,回来的时候又把所有事物完美地过渡给他。 异能基地,苏埃伊里进入地下城一走了之,尚未长成的乌迪尔和白微雅依偎在他怀里,一同眺望远方,翘首以盼,那个不归人。 “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也没关係。 只要他平安就好。 莫斯克温哽咽道,“我以为您真的死亡了……他们都说,您已经死了,地下城炸毁,我去那片废墟里找了您好久……” 总要留下什么吧。 他的痕跡,不能完全消失吧…… 莫斯克温找了好久好久,可是那个实验基地那么大,他找不到。 “太好了,你还活著……” 苏埃伊里心臟疼得难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莫斯克温,只能一遍遍道歉,“对不起……我……” 我什么? 我不该丟下你们? 他放眼整个世界,想要平等和自由,却忽视了身边的人。 “对不起。” 莫斯克温死死握著他的手,满脸泪痕,却仰起头露出一个笑,“您能讲讲这些年的事情吗?我不在的这些年……” “……好。” 第173章 莫斯克温 “原本,我与人类的想法是,將神核提取出来,把神变成人。迟钟说,他有能力把神核还给往生湖。世界上没有神核来凌驾於人类之上,往生湖能得到更多能量保证轮迴和世界稳定,一举两得,我们抱有很大希望去进行这个实验。” “这个实验被称为【生命平等】。” “理论无限完善,直到成功。” “成功的那一刻,迟钟忽然变了脸色,他砸了负责人的办公室,从里面得到一份s级绝密资料,里面的內容是在【生命平等】背后隱藏的更高一级的指令,名为【成神之路】。” 回忆如潮水,那些曾经让他痛彻心扉的往事,曾像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他自以为的“同志”撕下了偽善的面具,刻薄尖酸的话语每一样都如尖锐的针,刺得他千疮百孔。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独自在黑暗中徘徊,满心都是绝望。 ——“成神之路才是最终结局。” ——“上帝赋予了我们能量,你们自视清高不愿意好好利用,那就给我们啊!冰能缓解南北极融化,水能解决更多人水资源不足的问题,那是上帝给人类的希望!是你们自私!从来不用这些力量去帮助我们!” ——“我佛慈悲。” ——“上帝仁爱。” 他心想,不应该是这样。 莫斯克温说:“人类想要得到神核,成为神,对吗?” “嗯。”苏埃伊里闭了闭眼睛,“人类给了我们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实验把神核转移到人类身上,他们会尽心为人类作出贡献的,要么……”他顿了一下,抬眼去看莫斯克温,他完完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那口气才算是顺出来。 莫斯克温主动接上他的话,“要么人类启动异能抑制器的自毁程序,杀了我们所有神。” “……对。”苏埃伊里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没想过害死他们,“我,没想过,让你们死……迟钟也没想过,他说提取神核不会危及性命,到时候我们就作为人类活过这一生,不用太漫长,直面死亡是永远的讚歌。” 莫斯克温看著他鬢角的丝丝白髮,皱了下眉:“你的神核呢?” “人类拿走了,我不知道最后成神之路有没有成功,神核给了谁……被提取神核之后我的灵魂好像都消散了,浑浑噩噩度过了很久,我还以为我死了。地下城爆炸之后,迟钟背著我走了很久,在大西洋上,在草原上,在这片白樺林里。” 苏埃伊里挠了下脸,忽然被莫斯克温抓住手,他没挣脱,继续说:“他把我放到了附近的村民家中,给了他们一些財务收留我。我睡了一天才缓过来,隨后开始自己建造房屋,自己生活。” 莫斯克温捏著他消瘦的手,低头去看手背上那一个子弹的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记不清了……四五年前,这里来了强盗,我反杀了他们,只是受了点伤,迟钟后来帮我治了一下。” 那一次其实伤的很重,血流不止,他差点休克,硬是一口气挺过来了。不过这只手一度废了,再也无法用力,他开始练习左手,混乱又绝望地度过了一年。 迟钟把尚时槐丟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受伤了,动用异能修復好伤势,但是他的人类身体有些脆弱,疤痕恢復不了,苏埃伊里那时候说算了,能用力就行。 结果每次阴雨天,他的手隱隱作痛,发著抖,完全不听使唤。 “你……”莫斯克温嘴边的词变了又变,眸色暗沉,“你不回来,这么多年,不想见,我们……为什么要给我开门?你不怕外面是坏人吗?” 尚时槐总算找到插嘴时候了:“喂,我不是摆设好不好。我早就听见你的动静守在门口了,你敢进来抢劫我就一剑劈死你。” “如果不是我来,是阿米瑞恩或者格里斯呢?”莫斯克温有些步步紧逼了,他盯著苏埃伊里那只尚且完好的眼睛,“你们打不过他,他们发现了你……” 苏埃伊里:“你冷静……” 莫斯克温:“我很冷静。” 尚时槐:“……” 平静地发疯。 苏埃伊里:“神殿不会找到这里的,你放心,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人烟。” 尚时槐:“这么多年了除了迟钟就只有你过来,担心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不是已经很久没见了,其他人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莫斯克温一顿。 他的目光细细描绘他的脸部轮廓,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確实……白微雅认不出你的。” 苏埃伊里瞪了一眼尚时槐。 尚时槐抱著剑,挪动屁股,转了半圈,背对他们。 “他们还好……大概吧。”莫斯克温收敛了情绪,肩膀放鬆下来,有些累了,“白微雅一直在神殿,我们三个,我,伊万诺夫,乌迪尔,我们在东欧战线最前端,准备拿回你当年的……领地。” 苏埃伊里好像知道白微雅充当著什么角色了。 他的眼瞳缩了缩,嘴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无尽的心疼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喟嘆。 到头来,亏欠的,还是身边的人。 “白微雅长大了。”莫斯克温想跟他分享一些喜悦的事情,他站起身,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两下,“长这么高,是个大姑娘了,很漂亮,她长得像你,只是面目柔和一点,像迟钟……” 他兀自愣了一会。 白微雅的生身母亲是一个东方人,生身父亲是斯拉夫人,她隨父亲多一些面部轮廓立体且深邃,眼窝深陷,鼻樑高挺,嘴唇较薄,带有一丝独特的异域风情。脸型虽保留著东方人的柔和感,更为分明,隱隱透露出北疆的面部特徵。 只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既有东方凤眼的神韵,又融合了欧洲人眼睛的深邃。 迟钟每次被这群臭小子气到之后,白微雅举著手帕踮起脚尖去帮迟钟擦汗,小手捧著他的脸,用刚刚学会的汉语说,辛苦啦,阿钟,哥哥,辛苦了! 迟钟抱著小姑娘蹭了蹭,然后牵著唯一的乖乖宝贝塞尔温,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维耶里挠了挠头,推著燕锦安,让他去哄。 燕锦安躲在燕景云身后不吭声。 莫斯克温听著迟钟的抱怨:你说伊万诺夫都这么大了……你说南维耶里都这么大了!还不如小白懂事!一群混蛋,今晚做饭没有他们的份! 然后莫斯克温会慢慢往下放台阶:锦乖还小,不好好吃饭会长不高的。 迟钟就顺著台阶走:行吧,给他吃点。 莫斯克温总会拯救他们的晚餐。 “白微雅想你了……” 苏埃伊里轻声说:“她年纪小,记不住我,这么多年,也许早就把我忘了。” 他逃避了,往后退了半步,他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那我呢。”莫斯克温说。 不知是谁的眼泪落下,还来不及在地上开出。 莫斯克温的年纪比他还大一些,他之前跟著北疆上一任神明,却背叛了他,里应外合,推翻政权,支持苏埃伊里成了正统。 那时他还年幼,很多事情都是在莫斯克温的帮助下完成的。 你离別的时候,他们会怨你,恨你,討厌你,但是我真的是希望你能够平安。 我理解你的理想,知晓你的伟大,追隨你的信仰。 我也是信徒。 “我想你了。” 莫斯克温性格温和,情绪內敛,很少有什么事情会撩动他的心弦。 但是今天,他苦苦坚持的,死死攥著的,不愿意承认的绝望,终於烟消云散了。 眼泪落了下来,可是他笑了,仿佛拨开云雾见天日,一切期许都有了圆满,一切呼唤都得到了回声。 苏埃伊里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这些年,还好吗?” 他生硬地开口。 莫斯克温收敛了情绪,嘆了口气,“总归,异能基地还是那个样子,被迟钟炸了之后,我们四个短暂分开过,白微雅一直和我在一起,有过一些生死一线的经歷,所幸迟钟把这枚玉佩放在白微雅身上保护了她几次。到了神殿之后她不在外出,性命安全有保障,我只需要重新打下涅瓦格勒,神殿不会过多为难我们。” 他拿起手中的玉佩,这个一直在白微雅身上,人类没有抓住过她所以也不知道,倒是阿米瑞恩想要抢过,被白微雅塞给他,她说寧可摔碎了也不给阿米瑞恩。 这个玉佩能感应到迟钟的能量,莫斯克温知道迟钟离开了神殿,他握著玉佩,感应到迟钟好像短时间跨越了千万里,离他越来越近,觉得不太对劲。 迟钟不应该会往东欧来,他要么在神殿,要么回联邦,怎么可能来这里? 莫斯克温趁著夜色,无人叨扰他,悄悄追著他的能量过来看看情况。 他没想过把迟钟带走,也没想过隱藏他,只是看看有没有性命危险,有没有遇到什么他变成人类之后无法解决的事情,或者说这里会不会是隱藏燕景云他们的地方所以他来了,总之,莫斯克温不放心。 直升飞机飞了大半个夜晚,越来越近,他把直升飞机塞进自己的【次元空间】里,悄无声息地摸过来。 一间木屋。 是燕景云吗?藏身地?他们一直在这里? 莫斯克温心想,如果是燕景云,他就不叨扰了,装作不认识马上离开,如果是普通人类捡到了迟钟,他得问问迟钟想要去哪,帮帮他。 反正他在东欧主持战局,一时半会儿不会回神殿,他们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翻看他的记忆。 莫斯克温站在门口,握著玉佩,【次元空间】开始吞噬这个木屋。 他要掌握绝对的主导权。 在他的空间里,生死一念。 莫斯克温敲了敲门,並问道,迟钟,你在里面吗? 隨后接下来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莫斯克温很快撤了异能。 尚时槐听他解释完,茫然地眨了下眼:“刚才,你把我们吞进你的空间里了?” “是的。” 他完全没感觉到。 尚时槐“哇”了一声,“你这么厉害?完全没听说啊。” “很少这么做,涉及到迟钟,我得小心点。把活人存放进我的空间里很危险,因为里面的氧气著实不多,一般我不会这么用异能的。” “……”尚时槐:“谢谢不杀之恩。” 莫斯克温轻笑:“不用谢。” “……” 他扭过头,“你看,迟钟,昨天凌晨我把他从雪地里背回来的,一直睡著,快二十四小时了,还不醒。原本我俩打算明天早上要是他还不醒,就想办法把他送回联邦,让联邦想办法。” 莫斯克温其实不想让迟钟回神殿。 他捏著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苏埃伊里,“你知道燕景云他们在哪吗?” 苏埃伊里摇头:“我没刻意打听过,什么都不知道。” “迟钟曾经暗示我,他在东方有个家。我猜当年他座下的神明应该都没死,而南维耶里一个月前悄悄告诉我,他在北美丛林首领身边看到了景云,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迟钟送回长安,想办法找到景云。” 莫斯克温下定决心,“去长安。” 尚时槐提出质疑:“怎么去?你去了神殿那边怎么办?你怎么找燕景云?” “我用寻找迟钟当藉口,现在西亚正乱著,东欧僵持住暂时打不起来。我的空间里有很多战机,还有各种武器,跨越千万里没有问题。至於燕景云……我联繫不上南维耶里。” 莫斯克温轻轻皱眉,“丛林,山海城……南维耶里人在长安,塞尔温出事他一定知道,他按耐不住,也许已经跟燕景云联繫上了。到时候我製造一些混乱吸引他。” 苏埃伊里:“人类的防空系统,你怎么藏?” 莫斯克温说,“能躲开,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还有陆地机车。” “再给一天时间,如果他还不醒,我带他去长安找他的,家人。” ——我在东方有个家。 ——莫斯克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快就联想到了那场血腥宴会,他在瞬息间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可是看著燕景云痛苦的时候,他抱著白微雅,没有勇气翻山过海,去寻找那微渺的希望。 这一次,他知道塞尔温“死亡”,却没有听到南维耶里的“音讯。” 你看到燕景云了,是不是也看到他的家人了。 我这次想要试试,云雾之后,是天光大亮,还是大梦一场。 第174章 情感渲染 飞机跨越大西洋,飞往中美地区的一个主要城市。 临近降落,溟才睡醒,忙了这么久,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终於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时以没有高调出行,坐的民航,只带了溟。但是她想要安静,就包了头等舱。一路上溟都在睡觉,她也闭眼小睡了一会儿,隨后起来继续处理消息。 “溟。” 时以关了通讯器,捏了捏鼻樑。 “我在,执行官。”溟回应道。 “想必你已经猜到,鹤衍是神明,【血肉再生】是他的灵核。”时以的指尖敲了敲前面的桌板,“他给你的这颗灵核没有经过迟钟的【曙光】,他可以控制灵核自爆杀了你——害怕吗?” “……”溟目视前方,眼神有点黯淡,他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道,“不害怕。鹤老师不会杀我的,他如果想杀我,就不会给我灵核……那只是自愈,执行官,他的异能只是自愈,能不能……” 他话没有说完,不过时以知道他想说什么。 时以:“不是我要这么对他——鹤衍对於我而言是完全可以掌控的,他对人类的態度非常可观——是联邦背后的人,他们害怕【曙光】失效,害怕鹤衍找他们毁掉灵核。他们要求联邦必须给鹤衍佩戴上异能抑制器,並且要把他藏起来,不能被那些人找到。” “那些人?”溟重复了一遍,“是当年那些被迟钟杀死的神?” “对。”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那些被迟钟杀死的神,活在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南维耶里炸了郊区那个在岭桂溪名下的別墅之后,时以终於可以確定,那些神没死。 她一个一个翻过去资料,去看他们的所作所为。 岭穗粤,岭桂溪,林浮闽……这些都不太全,他们出身太高,资料写的时候已经成年,面对周围人时可能表现出来不同的人设,时以不能確定这到底是他们的本心,还是其他什么。 但是岭琼玉和林当归可以追溯根源。 时以第一时间找人去他们毕业的高中初中问了,问老师,问当时的同学,对於这两个人,从小生活在人类社会长大,他们的生活痕跡都清晰可查。 ——林当归是一个很招同学和老师喜欢的学生,他学习成绩优异,尊敬老师,友爱同学,对身边人都很有礼貌有耐心。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长得又帅,体能也不错。 ——岭琼玉的学习就糟糕了一点,但是他热情,阳光,是全班的开心果。需要他做事绝对不含糊,搬桌椅,打扫卫生。就是偶尔热血上头会跟別人打架,他打架很厉害,这一点被老师批评过。 林当归和岭琼玉因为成绩不在一个班,但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在一起上学,关係很好。 这是两个神。 时以看著他们的生活轨跡,完全感觉不出来这是两个神。 在林当归的【屏障】落下的那一刻,卫星云图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包围住所有人的巨大黑球,那一瞬间所有信號全部切断——神,笼罩了世界。 他们为什么要按照人类的社会轨跡生活著? 迟钟为什么要他们混在人类之中? 时以想不明白,她放弃了思考那些事情,继续跟溟讲述,“他们怕鹤衍自爆灵核,又怕鹤衍离开,没了【血肉再生】,谁来给他们续命呢。” 溟抿了下嘴。 一个政权的建立,背后牵扯了无数人的利益,这个联邦不是她的一言堂,信任与不信任都得开个大会吵两天才能吵出来一个结果。 墨空和安良笙尚且年轻,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精力和勇气去搏一份信任。但是背后的各大家族並没有,年迈者恐惧死亡,这一次抓住了【血肉再生】,就不可能放开手了。 他们既怕鹤衍,又不能离开鹤衍。没了迟钟,最先恐慌的不是异能狩猎局,而是背后注视著灵核的人类。 “从北美离开后,我们直接回长安。鹤衍这次伤得很重,我有些担心背后推手会把他的死亡嫁祸给神殿,你去守著他最好。”时以说。 溟愣了好一会儿。 他逐渐反应过来,“死亡……有人要杀他?为什么?” “没有迟钟,就意味著欲望得不到满足,鹤衍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自爆的恐惧悬在他们头顶,他们寧可他死了。” “可是迟老师还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他会以什么姿態回来呢?” 溟沉默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害怕迟钟报復,又偏偏要踩著他的底线走。 明明只要鹤衍平安就好,他没事,迟钟又怎么会和人类斤斤计较。 好半晌,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老师如果知道鹤老师死去,他们真的会死。” “如果是神殿做的,那就怨不到他们头上了。毕竟这场爆炸是神殿策划的,联邦可没有动手。” 飞机即將落地,溟在播报声中,开口询问道,“你们希望鹤衍死吗?” “不希望。”时以说,“如果他们没有记忆就好了。就像一个新生的神明在人类社会中长大,人生充满阳光充满爱,想要为社会作出贡献,和我一样,那该多好啊。” 溟原本还觉得,执行官说的对,如果他们没有过去的记忆该多好啊,结果猝不及防被这最后一句“和我一样”震惊住了。 他的眼瞳缩得很小,缓慢转过头去看时以,只见执行官面带微笑地看著他,那双浅金色眼睛逐渐蒙上一层烟雾般的白,虚无縹緲的,却足以令溟世界观崩塌。 执行官是异能者——执行官是神!! 时以看到了溟周围的顏色,主调为蓝紫色,夹杂著一些黄色和红色。 情绪是震惊占主体,还有一些敬畏,佩服,隱隱冒出来一点担忧。 很有意思的反应,竟然没有恐惧的。 不过比闪耀强多了,他第一次知道竟然跃跃欲试想要一个灵核,去看墨空对他是什么顏色的。 时以很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我的异能很简单,命名为【情感渲染】,能够將任何有意识的生物对我的情感用顏色表达出来,我用了很多年才確定每个顏色对应什么情绪。”时以耸了下肩,“没有杀伤力没有自愈力,连辅助都算不上,除了让我伤口癒合快一点,几乎没什么用。” 当然,癒合也快不到哪去,神明衰老缓慢,但是时以目前没感觉出来,因为她的生长速度只比普通人类慢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区別。 溟不知道说什么,送了她一句“哇”。 时以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溟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真不是他这个反应不合理,他以为执行官爬到这个位置,高低是一个精神控制类技能,结果只是看人情绪,连改变都做不到,他一时半会儿真没想到有什么用。 好鸡肋的异能。 这个神核占著,连其他人的灵核都不能用。 ……不对。 飞机稳住了,时以起身准备下飞机,溟负责拿背包,他两步追上时以,“执行官,顏色,你是不是能看到贪官的顏色!督查百官,心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执行官这个位置太配您了吧。” 时以的专车已经等候,她裹紧了衣服,长发飞扬,“对。” 那些罪恶的,丑陋的,用光鲜亮丽的外表隱藏的骯脏的內心,都会在她的视线看过来的那一刻被光照到,显露无疑。 所以她是执行官。 所以她要各地巡视,把那些恐惧的,心虚的,敢阻挡联邦政策推行的官吏揪出来,拖到阳光下暴晒,让罪恶无处遁形。 但是风险也很高,时以没有什么喜好,铁面无私,跟谁关係都不好,会有很多人憎恨她,希望她去死。 如果不是墨空和安良笙站在她身后手握军政大权,时以纵然有再大的能力都没用,墨空一旦倒台,迎接她的就是死亡。 溟觉得这个异能也挺酷的,几乎和读心术差不多了。 他帮时以拉开车门,“执行官,那我们要去哪啊?” “肯定不止任天青一个,以撒可能还控制了其他人。我在长安很少见你们,上一次的顏色都还正常,这次太忙了,我也没想到以撒竟然……” 时以揉了揉眉心,“他们没有防备,此事不要声张,带回长安。会有办法的,別怕,不会死。” 溟没有说话,骤然的兴奋又迅速褪去,他靠著门,小声说。 “天青还能醒来吗?” “一定能,我已经让人把他和任烟雨送回长安了,回长安接受更好的治疗,闪耀说了一切都紧著他来,任烟雨是江申嵐的神使,他们一定有办法,迟钟也一定还有办法……” “……” 溟不说话了,他看起来很伤心。 时以嘆了口气,“这就是联邦为什么要杀神,有些神生来似乎就是作恶的,以撒,玛伊雅弥和迦楼罗自诞生以来就製造了无数场灾难,被控制的人杀了自己的血亲,人相食的情况经常发生,他们必须死。” “也有些神不一定要死,只是现在的局势对立太过严重,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时以喃喃自语,“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反对神明的情绪空前高涨,这已经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控制住的了。 溟想了好一会。 下车的时候,他小心凑到时以身边,“执行官,您在民间的威望也很高,如果是您显示出身份呢?只要神是对人好的,庇佑苍生的,是不是还能挽回一点……不是那么敌对,不是所有神都必须死。” 时以摇了摇头。 “不要低估人类的力量,也不要高估人类的智慧。”她说,“在我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就是人类联邦动盪的时刻。” 人类最高执行官是一个异能者。 无关她做了什么,对谁好对谁坏,这一句话就能焚烧掉时以的一切。 溟还是不能理解:“您是神,为什么不能接受同样是神的鹤衍?” “我是人类。”时以说,“我从没把自己当神。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一个人偽善,如果他偽善一辈子,那就是善良。” 如果她一辈子都把自己当成人类来生活,那么她就是一个人类。 溟想到关於执行官的一些传闻。 她固执地想要人与人之间的绝对平等,想要正义能够永不缺席永不迟到,近乎偏执地想要打造一个【大同世界】。 ——“据说执行官以前背负贷款勤学俭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时,被冒名顶替了。” ——“她无亲无故,好像是外地人,偶然跟司令长认识,才能来长安接受教育。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倒霉鬼,长得那张脸,有人说她能读完高中都是出去卖的。” ——“谁知道怎么当上执行官的,跟司令长关係那么好,指不定呢。真是有福气啊,凭藉一张脸就能凌驾我们上面。” 溟想起来那些谣言,开大会的时候,中央座位上清一色男人,唯独时以是女性,漂亮得引人注目,她还很年轻,眼眸里熊熊燃烧的野心都被曲解成了嫵媚。 人类最高级执行官是一位女性,这件事情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了。 走到了大楼里,等待多时的异能狩猎局学生们立刻站定,他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忽然暂停行动紧急归队,但是都很听话,马上就回来了。 时以一个个看过去。 溟站在一旁,手心冒汗。 这些都是曾经並肩的伙伴,任天青变成那样,不要再有了……他希望以撒没那么厉害,他希望大家的精神力都很高,可以抵挡住精神控制…… “唐囂。” “墨疏。” “易抚今。” “顾霖。” 四个人。 时以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出现了。 长安五大家族之一唐家唐囂,顾家顾霖,新晋新贵墨家墨疏,魔都易家易抚今,以及上元城任家任天青。 她闭上了眼。 精神种子根植在他们大脑深处,承载著以撒的思想碎片,在一片暖色系的顏色中,黑雾翻滚,显得极其令人恶寒。 “收拾东西,回长安。其他人继续执行任务。” 在休息室里,四个人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只能围著溟询问。 溟垂眸,片刻后崩起一个笑脸,让他们靠近点,小声说。 电枪一晃而过,四个人倒了下去。 溟红著眼眶开了门,时以安排好的人立刻鱼贯而入,搜身,拆了金属仪器,捆绑起来,送往机场,直飞长安。 第175章 你要平安 淮安晚结束今日的工作,整理好文件,却没有离开。 因为南维耶里迟迟没有被找到,长安戒备森严,外城市的车辆进入长安要接受严格的排查,同时向其他省份的人发布通告,因为旅游旺季人员拥挤,儘量不要长安旅游。总而言之,他们寧可让南维耶里逃出去,也不能让他逗留在长安。 外面的天气不太好。 蜀奕川去还在外面巡逻,各种开大会,忙得晕头转向。 本来应该淮安晚值夜班的,但是沈凇一年前擅自做主找人把所有淮安晚的夜班都换成自己的。 身为神明,这点熬夜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点。他大手一挥,推著淮安晚上车,让她早点下班回去陪囡囡。 淮安晚不同意,她要求改回去,蜀奕川好像被威胁了,怎么都没答应,嘆了口气,小声说,晚晚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凇儿什么脾气……不过这事也挺好,囡囡以前跟你最亲,你也该多回去陪著他。 可是……淮安晚皱起眉,不赞同道:我知道囡囡回来了,他需要我们多陪伴一些,可是我不能因为囡囡而冷落了凇儿。 蜀奕川捏了捏下巴,挑起眉梢,他说:哎呀,姐,你这当姐姐的光记著照顾弟弟妹妹了,別忘了凇儿也是姐姐。 凇儿跟我说,囡囡有点怕生,她那性格会嚇到他的,还是带锦乖和么儿玩比较放得开。她可是咱家最被偏爱的一个了吧,你看被老沈宠成什么样了,老黑都习惯了。 蜀奕川摆手,说就按凇儿说的办,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留淮安晚一个人在原地无奈嘆气。 也是。 她拥有的爱已经溢出,怎么吝嗇她偏出去的那一点。 沈凇觉得,自己目前跟囡囡合不来,她性子跳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能哪一句不对事的就给囡囡惹到了,那小子还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吭,万一憋大了给人嚇跑了,那她真能揍自己了。 这一替,一年过去了。 淮安晚今天不准备回去了,別墅已经炸毁,她的小家没什么意思,昨天还是和沈凇挤一起才勉强能睡著,今天一个人,没有沈凇牌安眠药,她回去也睡不著。 外面家人们的事情她帮不上忙,能稳住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就已经是天大的帮助了。 沈凇还在外面执勤,最近人手不够,一个人都恨不得当成两个人来用。淮安晚估摸著她回来的时间,去外面买了晚餐,正好与她一起进了大门。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晚晚?怎么还没回去?”沈凇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下班点了。 明面上两个人的身份还是沈凇比淮安晚大的,这一天天的晚晚喊著,回家了也改不过来口,有求於淮安晚了才会仰著小脸笑,喊姐姐姐姐~ “一个人在家,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值班。”淮安晚手里的晚饭被她抢走提著,玻璃门又被她抢先推开,都给淮安晚整无语了,“凇儿,我不是瓷娃娃。” “哎呀顺手嘛。”沈凇把盒饭打开,一人一份椰汁酱香火鸡面,还热乎呢,她把短髮夹起来別挡著脸,埋头苦吃,口齿不清地说,“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忙,我的天啊再次直观的感受到长安人口多了,真多人啊。” 长安在汉唐时期是都城,中心城市,虽然后来落败了,但是迟钟从幽州城离开之后驻扎长安,他缓解长安的植被覆盖情况,缓解水土流失,治理各大水系,然后在长安建造工厂,修路,再度富裕起来之后,联邦定都长安,政治中心的地位再度让长安的经济无限繁荣起来。 千万级人口大城市,这个承载能力真的太强了。 “慢点吃,別呛到。吃完再说话。” 淮安晚倒了杯热水,放了些蜂蜜,她知道沈凇不爱喝水,净喜欢点奶茶,便经常盯著她少点那些,喝点茶水蜂蜜水什么的不是更好。 沈凇不说话了,打开电脑,继续她的下饭剧。 淮安晚对娱乐明星不感兴趣,对编剧导演的剧情也向来不喜欢。只是沈凇图个乐呵,她就在旁边陪著一起看,有时候凇儿喜欢上头了给岭澳莲打电话:小莲儿哇最近那个谁谁谁怎么样,小澳查一查资料,让姐姐成功祛魅。 小澳有时候也说,凇儿姐姐,你要是真喜欢娱乐圈,我能捧红你的。 沈凇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就她这脾气,遇见傻逼能一个巴掌扇出去五米远,自己出点事那也不叫事,换个名字再来,可不能影响了华启的名誉。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水水水水——” 沈凇灌了好几口咽下去,最后几口刮乾净餐盒,打了个饱嗝,“吃饱啦,舒服~” 淮安晚厌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以前会做一手好菜,后来精神不好的时候总是发呆,险些炸了厨房,慢慢的,她对做饭完全不上心了,吃什么都没胃口。 中药自然是喝多少吐多少,最严重的时候连喝水都吐。家人变著样给她做好吃的,勉强是把身体养回来了,不能说完全厌食了,只是偶尔情绪上来的时候会食欲不振。 她的情绪压抑得很厉害,一般人还难以察觉到那如同风一样忽然到来的低沉,淮安晚也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难过。 所幸沈凇是个直性子,不会刻意迴避她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风雨都照单全收,然后依旧当她的太阳。 “吃不下就別吃了。”沈凇把餐盒收拾了,倒了杯热水给她,“我藏了很多零食,当夜宵吃。找了一个恐怖片,晚上一起看啊。” 沈凇是恐怖片的忠实爱好者,为此岭澳莲还送了她一堆没能上映的恐怖电影,经常半夜看,还特別喜欢拉著大家一起看。 除了楚湘能开开心心地加入,其他人能躲就躲,沈陌黑和沈辽肯定躲不掉,叫得鬼哭狼嚎,被林浮闽控诉扰民,让林当归把房间笼罩住別传出来声音。 还有燕锦安,人菜癮大,喜欢看,但是他害怕的时候不喊叫,他漏电。 他看恐怖电影要拉上齐鲁,齐鲁怒目圆睁转身捞住沈辽说好兄弟一生一世一起走,沈辽都在了沈陌黑不能走,沈陌黑把楚湘拉过来顺带一个楚雾,小椰子,小铃鐺和小渝儿会被迫捞过来一起看。 江申嵐对此无话可说。 他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 寧回说习惯就好。 淮安晚对恐怖电影没什么感觉,单纯討厌他们那一惊一乍的喊叫,今天晚上和沈凇一起窝在被窝里投影看还蛮有意思的,她盯著屏幕思考剧情分析案发现场,没注意沈凇一口一口的投喂,还吃了不少小零嘴。 看完了,她还在回味,“这部片子不错,后面反转挺有意思。” 沈凇吃撑了,磨著她下楼转悠转悠消消食。 长安永远灯火通明,这个点还有没有关门的小店,沈凇和淮安晚没走很远,就绕著这里转,晃悠来晃悠去,晚上有些冷,淮安晚在半空中写下“御寒防风”四个字,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寒意。 “姐,你说你再厉害一点,是不是能打到出口成真啊。”沈凇捧著她的手吹了吹,搓热乎。 淮安晚摇了摇头,“那不是一个量级的,出口成章依託的媒介是声音,我以前还要依託我的血写字才能有用,现在不需要血,就已经顶峰了。” 沈凇立刻道:“姐,你还年轻呢。” “不年轻了。”淮安晚轻声说,“我已经一百四十二岁了。” “不管,姐姐永远十八。”沈凇哼了一声,她仗著自己比淮安晚高,伸手去摸她的头髮,“你看你看,一点白头髮都没有,一点皱纹都没有,哪像个百岁老人了。当然啦,钟哥也不像个千岁老人,他看著都比豫哥年轻。” 淮安晚笑了,抬起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可別在豫哥面前说他年龄的事,豫哥真不老,他就是经常化妆,还好小澳那边研究化妆品不伤皮肤。” 她顿了一下,嘆了口气,“现在豫哥连化妆品的来源都断了,小苏那边迟迟拿不到华启的掌控权,我们还真不好办。” 华启的事情,如果没有其他人插手,估计得拉扯两三年才能结束,还得损失很多。如果还有其他突发情况,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淮苏只能爭取把损失拉到最低。 “我觉得,这个状態维持不了太久了。只是还没有查到我们身上而已。”沈凇两只手放在后脑勺,走路没个正形。 淮安晚道:“但愿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不会牵扯到豫哥和霽哥。” 两个人溜达了几圈,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天上忽然炸开了烟。 亮了一瞬。 淮安晚在想联邦大厦內一个接一个会议的洛之豫和燕霽初,在想华启大楼里据理力爭的淮苏和江昼浙,在想已经到达锦官城暂时安全了的家人们,他们考虑去日光城,可是秦杉时的身体受不住高原反应。 她在想快要回来的云卿贵和鹤衍受伤是不是很严重,在想丛林和山海城何去何从。 迟钟,你在哪。 你要平安啊。 第二天早上,淮安晚早早起来,拉著沈凇,去了长安香火最盛的殿里祈福。 这里叫长安殿。 淮安晚插上香,虔诚地拜了拜。 “希望您顺遂平安。” 沈凇打著哈欠,“我们为什么要来拜钟哥啊……” 淮安晚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神明的力量来源於信徒的信仰力,我们的强大是因为有人信仰。如果多一个人信仰迟钟,那他是不是会更厉害一点。” “……完全没听过。”沈凇摊开手,“姐,现在都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那我们怎么会这么厉害?小椰子和小铃鐺还在成长呢。” 淮安晚拉著她站在一旁,看著来来往往的人,“我忘了这是谁说的了,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说法……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是来一趟也好,我许久没来了。” 她看著神像,“刚建立庙宇的时候,这个神像还只是一个泥巴做的,雕刻得挺像钟哥,那时候他还亲自去田里干活,去工厂里巡视,很多人都见过他。后来他被困在幽州城,就很少回长安了。再后来,在人间就没了他的信息,只知道东方神明,不知道神明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了。” 神像在变化,周围的庙也在变化,最开始破破烂烂的,迟钟还说別信这些没用,但是人们都愿意给他盖庙,这里热闹起来,其他很多虚擬神仙的庙都盖在了周围。 有人说这里的风水本来是不好的,但是神明大人镇住场了,再坏的风水也能被逆转。 这一条街都是庙宇,各种各样的神仙,代表著人们的美好愿望的寄託。 “东方神明,庇佑华夏。”沈凇抬起头,望著墙上刻著的字,“姐,没有人知道东方神明的真名吗?” “迟钟在长安的时候不用自己的本名,他的府邸是既白,他就说自己是既白,隔两天忘了是什么,又说自己是红星,光我听过的,他叫自己既白,红星,瓷,中,龙魂,华夏,甚至是长安,倒是跟神明交流的时候才用迟钟这个本名。” 淮安晚细数著,恍然发觉,“原来他一直都在摆脱人们对他的追隨,人们快把他淡忘了。” 沈凇抬手指了一下这个神像,香火最旺的就是这里了,“这可不是淡忘的样子。” “他已经和其他神仙一样了,也许在很多人类心里,迟钟早就不在了。”淮安晚说,“联邦在东亚最稳固,因为这里的人类早就接受了没有神的存在。我们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也没有用神明的口號。” 或者说,消息不流通,只有更高层的人知道顶头有神明领导,下面的不知道。 然后联邦又在东亚对信仰这一块要求没那么严格,愿意信仰东方神明就信仰去,再多人给他上香,也没几个知道他叫什么,撑死了喊个华夏。 这里香火这么足,也发展成了著名旅游景点,后期联邦想管也管不了,发现似乎不会引起造反什么的,就隨群眾而去了。 很多人来长安,这里是必来的地方之一,来到长安殿你才算是开始了长安之旅,长安殿的东方神明会保佑每一个人的。 第176章 未知神力 淮安晚拉著沈凇准备回去了,往外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跟別人讲贡品被偷了的事情,水果少了,调监控发现是突然消失,保安准备报警之类的,毕竟长安最近不太平。 沈凇挠挠头,“咱俩管吗?” “算了,只是一些食物,没有伤人就行。”淮安晚回过头看了眼神像,她们站在门口,看不见全貌,“迟钟说过贡品上过供之后拿回去別浪费的话,没饿到一定程度也不会来这里吃。” 两人在路上吃了早饭,沈凇顺便给蜀奕川打了个电话问问他需不需要带点早饭回去,蜀奕川睡意朦朧地说来一笼包子,他抱怨自己晚上十二点才结束又加班到两三点,今天早上起来还有一堆事。 淮安晚起身去找早餐店老板买包子和豆浆,正在付款的时候,提在手里的小笼包忽然有一阵奇怪的拉扯力,她被拽的手一疼,鬆了手,包子就这么消失了。 淮安晚:“???” 周围人多,也乱,来来往往端著碗的提著油条的,淮安晚看了一圈,也没见谁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抢自己包子。 “姑娘,干啥子?”老板看著她站在原地愣神,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嘴,淮安晚漂亮得醒目,很容易引起注意。 淮安晚不知道该怎么说,“包子,不见了……被偷了?”那能说是被偷了吗,跟明抢一样,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沈凇看见淮安晚在那里站了半天,喊了一声,“晚晚,干什么呢?” 蜀奕川在屏幕另一端洗漱刷牙,抬了下眼。 淮安晚走到沈凇旁边,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凇:“……闹鬼了?” 两人面面相覷。 隨后,淮安晚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头髮。 沈凇眼睁睁地看著她的头髮飘起来一缕,瞪大了眼睛。 “……” 淮安晚听到了一点声音。 “这边。” 她皱起眉,“你是谁?” “南。” 淮安晚:“?” 她感觉他好像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想了一下,就跟著他走了,沈凇急忙追上去,“姐,姐——什么情况啊我靠!” 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淮安晚看到了靠著墙角的南维耶里,他有点狼狈,大概是逃了一天才彻底甩掉联邦之后能量亏损很大,灰头土脸的,看见淮安晚过来还满不好意思,抬起手就往她旁边的空气砸了一拳,“妖怪!还不现行!” 淮安晚:“……”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沈凇:“???”干什么,演西游记呢? 旁边的人形凝聚,金朝叼著包子,脸颊鼓起来,面对南维耶里的视线谴责,脑袋一扭,嚼嚼嚼嚼。 “臥——”沈凇嚇了一跳,那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好险没冒出来,“你这是饿成什么样了来抢我们包子!” “明明刚吃了饭。”南维耶里恨铁不成钢,“我让他去叫一下你们,谁知道这小子看见包子还想吃,顺手摸走了。多少钱我赔给你们。” 金朝:“那能叫饭?” 淮安晚有点怀疑他们去吃什么了,摆摆手,这点小钱不至於,她把豆浆也给他,“慢点吃,別噎著。不够我一会再买。”她看向南维耶里,“临走前阿苏不是给你们通讯器了?” 南维耶里很无奈地掏出通讯器……残骸,“跳到了一条河里,忘了它了,爬上岸的时候我觉得应该能烤乾,然后……咳,意外意外,新约克的通讯器防水性非常好,我忘考虑这个了。” 难怪淮苏一直找不到南维耶里,他还琢磨这傢伙跑哪去了怎么定位不到。 淮安晚听说了金朝在服务区劫持燕景云嚇唬大家的时候,好歹只是虚惊一场,他也没有恶意,便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联繫上的?” 南维耶里:“我甩掉人类之后就返回了,通讯器不能用,准备去最热闹的地方搞点小事情吸引你们一下,就是那些上香的地方,然后发现了金朝在偷吃贡品。” 金朝咕嘟咕嘟吸豆浆,面无表情:“饿了。” 沈凇和淮安晚想到今天早上听到的言论,“原来是你在偷。” 蜀奕川在通讯另一头道,“南维耶里,那些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早餐吧?” “昂。”他承认了,“我又没钱,隨便吃点得了。” 淮安晚看了眼两个人醒目的脸——说真的,长那么帅干什么,吸引人目光——她嘆了口气,“我再去给你们买点吃的,既然金朝可以隱身,那你俩要不隱身跟著我?” 她觉得这有点风险,皱了下眉,“或者去庙里待著吧,那边基本上不会有人查。” 南维耶里刚想说什么,金朝抢先,“包子,还要。” “……”南维耶里:“你倒是不客气。” 金朝:“我可以抢。” 他今天善,没抢別人的饭,抢迟钟的贡品。 如果不想善了,那他可不会客气,甚至不掩藏,想吃什么吃什么。 甚至他还有藉口,看著南维耶里:“你不走。” “走什么走,神殿正通缉我呢,在其他地方还没有他们的掩护,我还不如在长安转转,也许能蹲到迟钟,把他打包带走呢。”南维耶里也理由充分,不过他確实饿了,没有钱的话,只能靠抢了。 淮安晚买了很多早餐,打包带走。 金朝的隱身需要触碰,他乾脆用装包子的塑胶袋一边套自己手上,一边套南维耶里手上,发动隱身,然后边走边吃。 南维耶里看了看自己的手,当然什么都没有,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略微思索,“也许我们还能去联邦大厦转一圈。” 金朝:“去过了。” 他一边啃包子一边说,“很早就去过了,没什么意思,重要科研所都不在长安,地下几层也都是我看不懂的一些实验。联邦大厦只是一个匯总地,地下城爆炸之后人类就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了。” “你都去过了?地下那几层不是有挺多秘密的,看见什么了?”南维耶里隨口一问,他俩说话,淮安晚和沈凇听不见,隱身连这个都会隱藏掉。 金朝想了一会,“看见了很多灵核,我拿不到,拿走了会有警报。还有一些实验员,他们的资料我看了,目前主要是异能探测器之类的。” 他讲了一遍异能探测器的运行逻辑,“那东西找不到神明,因为人类拿不到神核进行分析,只能靠a级灵核盲猜频率,还在理论阶段。” “那司令长和总统呢?你没想过绑了他们吗?”南维耶里真心觉得金朝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金朝沉默了。 南维耶里半天没听到回应,“嗯?金朝?” 金朝说,“做不到。” 他很苦恼,“我往上走,越靠近顶层,我的隱身效果越弱……就好像从s级下降到a级,b级,a级就无法穿墙了,b级就逃不过红外线检测,意识到这一点我马上离开了那里。” 南维耶里有些震惊,这种听起来就像是无效化异能,他让金朝松一点异能,走过去戳了戳淮安晚,“你们的灵核也给联邦吗?” “跟你们重叠的,会装作是神殿的,儘量不让联邦发现我们。”淮安晚解释道。 除了跟神殿重叠的,也就只有点点,新儿和阿藏的异能是公开的,然后现在还有阿衍的异能公开,其他人基本上还藏著掖著,只给山海城的心腹们用。 南维耶里想了想,也许是他们的灵核被联邦半路截胡了,顶层的那些大佬有无效化保命好像挺正常。 “无效化这种保命底牌你们也会给出去啊,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毕竟当年他们要杀你们就是因为那个无效化太逆天。”南维耶里隨意说了一句,还叮嘱他们最好不要用无效化。 沈凇满脑子问號:“啥啊,鲁哥的无效化可不会凝聚灵核给別人,我们当然知道危险了。” 南维耶里微顿:“可金朝说……”他把刚才金朝的话重复了一遍。 淮安晚和沈凇对视了一眼。 淮安晚说:“鲁哥的无效化没有这种层层削弱的能力,是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灵核更不用说了,只是范围变小,时间变短,笼罩范围不能跟隨自身移动,不能越级无效化。 层层削弱,他们也没见过。 “那不是你们的能力?”南维耶里懵了,“那……是谁的?” …… ………… 洛之豫听完了全部。 他想了一会,然后意识到,为了保证不会被发现,他在联邦大厦从不会使用异能,而且他的神力递减是时间空间和维持时间的区別,短时间好像看不出来,反正没有金朝那么明显。 洛之豫按住耳边,小声问:【淮苏,你呢?】 淮苏那边沉默许久,才说:【我很少去联邦大厦。】 他到处出差,满世界跑,真的很少去联邦大厦,並且也不怎么在里面使用异能。他的异能递减也是范围,测量s级是半径三千米,但每次使用,他的大脑要完全分析三千米內所有的一切也不现实,会聚焦某个点。 之前几次都是聚焦在迟钟身上,其他都算是掠过了。地下也没有特別注意过,那些地方沈辽和齐鲁都能去。 要真说起来,淮苏仔细想了半天,他好像看不清地下第十三层的一些细节,那里似乎有一些特殊障碍,他以前粗略过了一遍没太在意,研究灵核,这要是没有他们帮忙,人类的进展会慢十年。 江昼浙:【在联邦大厦我也不会用异能,这不找死嘛,到处都是诺依的系统,屋里冷了热了她还自动调温度呢。】 洛之豫:【我这异能也不用啊。物质转换,我在这里能转换什么。】 燕霽初:【嗯。】 他的异能是【交换转移】,举个例子就是能够指定这瓶矿泉水和桌子上的笔交换位置,指定谁身上的伤口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种异能太明显,平时燕霽初也不会用。 眾人一阵沉默。 嘶……这得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是什么能力,谁的能力,范围多大,削弱的上限在哪,是不是能达到无效化的程度。 洛之豫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然后发动异能,【物质重构】,將水分解,原子重组,转换成氢气氧气。 他端著这杯水进入电梯,“诺依,我找总统。” 电梯上升。 洛之豫感觉到了,分解的速度在变慢。 电梯门开了,洛之豫走出去,拐了个弯,走到安良笙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 “进。” 洛之豫推开门,他感觉到了分解水元素更加费力了。 目光落在安良笙和伊简身上,两人对著一份文件在交谈什么。 这份异能是谁的呢? 见他进来,安良笙收起文件,“怎么了?” “今天早上接到一起关於异能的报案。”洛之豫走近,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点开通讯器弹出一个文件蓝屏,他划过去,“有人报案说自己的车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我怀疑,隱身异能者进入了长安,不知道是神明还是神使。” 分解费力,但不是一点都不能用。 洛之豫开始反向凝聚水元素,將空气中的氢气和氧气聚合,逐渐靠近安良笙。 安良笙查看了一下文件,播放监控视频,皱起眉:“难道是金朝来救南维耶里吗?目前只有这一起吗?” “是。”洛之豫说,水滴一路靠近,直到距离安良笙的身体只有几厘米处,他再无法操控物质。 “我知道了。”安良笙愁苦地揉了下眉心,“在不会引起混乱的情况下继续搜查。” 洛之豫应声,而后端起水杯离开。 安良笙是神? 他站在电梯里思考了很久。 这种无效化异能,为什么没有大规模使用?就算不被世人知道,异能狩猎局也完全没有这种灵核的应用,这种大杀器为什么不用?这样会少死很多人的。 也不对……洛之豫很久以前就知道安良笙,小时候迟钟还抱过他,对於安家,迟钟的態度很好,他是神明,迟钟没理由不告诉他们。 他回到办公室,仔细回忆了一会以前。 片刻后,洛之豫意识到一件事情。 对於异能的使用与否,他们可以主观控制,就像是掌握了水龙头,能自由选择开与关,注入力量的多和少。但是他在这么一个很平常的时间上去找他,安良笙都还在使用异能。 他怕被突袭? 那也不能一直用异能啊。 “……”洛之豫想到了楚湘。 楚湘看见鬼,是被动异能,他无时无刻都能看见鬼。 难道安良笙这也是被动异能?可是削弱神力这种被动也太厉害了,他的异能会达到什么等级,洛之豫都不敢想。 第177章 芒临 【是安良笙,我的异能无法触碰他的身体。】洛之豫撑著额头,把水杯里剩的水喝了,【但是,为什么,我不理解,小秦?你有什么想法?】 秦杉时:【也许问题不在他身上,安家二少爷和小小姐现在在哪?】 林浮闽:【二少爷安辞还在月湾新城。】 岭澳莲:【安雅应该还在长安,她是安家公司的接班人,一直在处理公司事务,一般不会离开长安。】 秦杉时:【想办法试试他们两个是否和安良笙一样能够削弱异能……安辞应该不会,他在异能狩猎局,从来没听说过。试试安雅。】 安雅和岭澳莲是同龄人,也是好朋友,她去接触最好,但目前岭澳莲流浪在外,就不太好办了。 岭穗粤往天上扔了个硬幣,兜里最乾净的时刻莫过於此,【让小渊试试。】 淮苏应了声。 秦杉时:【我直觉安良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那应该不是异能。囡囡,任小姐是研究灵核的,她知道吗?】 江申嵐想了一会:【没有,她应该也不知道。黔哥不是读心术吗?他开会的时候使用读心术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黔儿没有提过,那真的有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条件是我们不知道的……】秦杉时捏著下巴思考了半晌,【迟钟会不知道吗?安良笙小时候我们都接触过,没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金朝是什么时候去的联邦?】 淮安晚问了一下,而后回道:【三年前,迟钟已经昏迷了一年的时候。】 难道是成长……秦杉时確定以前迟钟没说过,他想了想安家的事情,道:【迟钟和安老夫人是朋友,也许我们得见一见她才行。】 淮苏打算偷偷去,用异能看一眼。 齐鲁:【有个问题……你们说,安良笙的削减能不能削减我的无效化呢?】 洛之豫:【別乌鸦嘴。】 唐晋原:【能不能说点好话。】 齐鲁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林浮闽打算试试安辞,赵临渊进去淮苏的办公室跟他商议具体情况,今年安小姐的生日宴取消了,长安有点乱,安良笙不准备让她大肆举办邀请人了,自家庆祝一下就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估计不太好弄,现在华启被重点列为观察对象,赵临渊还被拉去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幸亏他平日不用灵核,不然真不好说能不能躲过去。 而淮苏……他上头有洛之豫罩著,联邦每年一次的体检有左古陇开绿灯,谁敢查他啊。 华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赵临渊得稳住总部,他已经拜访了很多家族了,安家也去了一次,藉口再稍微变一点,淮苏和江昼浙假装司机和秘书,化了个妆偽造一下,三天后再次登门拜访。 云卿贵的专机飞回来了。 联邦安排了最权威的医生加入抢救,他们等待已久,立刻开始手术。 伤势比他们想像的要轻一些,医生们鬆了口气,烧伤比较轻,可能是云部长站得靠后,主要是骨折和內臟受损,但他很幸运,出血量比预想的要小,再加上第一时间抢救,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 而鹤衍的手术,是伊简亲自做的。 伊简也是学医的,他的医术水平可不低。鹤衍情况特殊,联邦不会交给外人,伊简就是最好的选择。 鹤衍昏迷太久了,自身癒合有点跟不上,需要外力辅助,但是不多,主要是骨折,几处粉碎性骨折处理好之后,就等他自己清醒了。 烧伤的面积也不大,爆炸的位置距离他也远。 伊简做完手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鹤衍的恢復速度好像太慢了,他昏迷的时候有点太长了……难道是最近凝聚灵核太多了? 他注意到鹤衍手腕上有个红绳,很普通的红绳,像是本命年会戴的那种,脖子上还有一枚长命锁,非常漂亮。 长命锁……伊简注意到细绳有一处快断了,应该是被烧的,鹤衍脖子上有星星点点的烫伤,他垂眸,抬手用手术刀割断了绳子,拿走了长命锁。 鹤衍被推入重症监护室,被人仔细照顾著。 隨后,伊简去看了任烟雨和任天青的情况,他们是时以后来安排的,要晚一些,现在伊简做完手术,刚好他们到了。 “机械义肢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远远比不上你自己的血肉。”伊简说,“用完幻境,可以给你血肉再生。” 任烟雨抬眼看他。 伊简道,“去战场上,去报仇吧。你是目前除了江申嵐以外唯一一个【幻境】异能者,能为联邦做很多。” 任烟雨:“你信任我?” 伊简:“並不,但是任天青跑不了,任家也跑不了。你现在除了为联邦贡献以外,还有死路一条。” “……”任烟雨问,“天青能不能醒过来?” 伊简:“很难说,你和任天青加起来也没有足够的价值请那位出山。” “那位?” “她出山也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是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条件能交换到。” 任烟雨盯著他。 好半晌,她说,“你想让我臥底在江申嵐身边?” “聪明人。”伊简轻笑。 现在换成任烟雨冷笑了,“我还不如等迟钟回来,他当年有求於我,现在我是江申嵐的神使,求他救我弟弟岂不是更加轻易並且成功率更高一点……如果迟钟都没办法,那你口中的那位更不可能了。” 伊简继续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弟弟能撑到迟钟回来?他现在又被神殿带走,没个几年,还真不好说啊。” 任烟雨一点点攥紧了尚且完好的手。 “这样吧,我知道那很难,我也不为难你。”伊简换了条腿翘著,“你还知道联邦里谁是神明,这个消息也可以换一次机会哦。” 任烟雨眼瞳缩了一下。 她眼眶都红了,一字一句几乎泣血:“你还不如直接用【魅音】逼问我——” “你背叛江申嵐,我们才能信任你。” 任烟雨闭上了眼泪。 泪珠仿佛断了线,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浑身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著,似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缠住。 许久许久,她才咬著牙说出两个名字。 “……齐鲁,沈辽。” 任烟雨好像听到了自己灵魂破碎的声音。 “我与江申嵐联繫不多,他只告诉我可以联繫这两个人,灵核探测器还是多亏了他们……我们见面也少,我沉迷研究,不太关注外界的事情……” 她靠著枕头,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我只知道这两个,江申嵐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只在乎实验,政治价值几乎没有,跟他关係不近……” 伊简深吸一口气。 齐鲁名义上死了实际上跑了,沈辽的消息比他们猜到他更快一步,人在北美跑得无影无踪怎么都找不到。 消息有了,但是过时了。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 伊简回到联邦大厦的时候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安良笙和墨空。 “我真服了!” 安良笙无奈苦笑:“好了,实在不行就上魅音,不过总要给她一点希望。祖母明天就来看看任天青,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只能寄希望於迟钟了。” “我觉得还是得魅音。”墨空说,“心里不踏实。” 安良笙道:“这么多年都没出事,我想他们大抵是不愿意看到战火,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了。真要魅音,还是明天了吧,等我祖母来了……別打起来。” 墨空点了点头,隨后问,“云卿贵那边怎么样?鹤衍呢?” “鹤衍有点奇怪,他的伤恢復的好慢,是不是我们压榨过头了?”伊简撇了下嘴,“云卿贵还好,能恢復过来,不过我预计他该退休养病了。” “那怎么能叫压榨……”墨空越说越心虚,“也许確实吧,好吧,可能有点。我隱藏了鹤衍回来的消息,目前还没人知道,暂时把他安置在医院,电子镣銬还在吗?” “当然在。” 晚上下班后,伊简拉著安良笙跑到了一家首饰店里,两个人戴著口罩和帽子挡住脸不让人发现,安良笙满脸迷惑,“你要做什么?” 伊简从口袋里掏出鹤衍的长命锁,走到柜檯前,“帮我重新编一下,这条线断了。” “好的,款式还是这样的吗?” 伊简跟安良笙讲了一下怎么回事,安良笙听后决定再往上面编一点装饰,他俩挑了一会,觉得都不太好看。 “这个吧。”安良笙摘下自己的手炼,一串血红玛瑙,个个都是极品,“这上面摘下来两个配上去,然后往手炼上配一个金饰吧,伊简你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你这手炼不是挺重要的吗,戴了这么多年。”伊简挑了下眉。 安良笙道:“是迟钟送的,安慰一下鹤衍嘛,你擅自摘了人家的长命锁,可不是得赔礼一下。” 编手炼和项炼很快,安良笙付款出门准备去医院的,伊简觉得又不急於那一时半会儿,回家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去接机祖母呢。 鹤衍是半夜醒的。 医院忙活了一阵,让他喝了点水稍微进食,检查身体情况,一切都好,左古陇匆匆起来去看看他的情况,“还好吗?” 鹤衍没说话,目光有些呆滯。 “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都告诉我,我一直陪著你呢,阿衍。”左古陇握著他有些冰凉的手,注意到手腕上的红绳,他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有的,可能是后来迟钟买的,也没在意,说了些话,鹤衍又睡过去了。 左古陇守了他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 安良笙亲自去机场接自家祖母,但是非常低调,没带保安,伊简开著最普通的车,两个人打扮的像大学生,在机场等人。 迎面走过来两位女性,其中一个带著口罩和帽子,拖著小行李箱,毛衣西装裤搭配风衣,黑髮打著卷散在身后,漂亮又时尚。她看到安良笙时抬起手挥了挥,“良笙——” “冰落。”安良笙笑了,走过去和她握了下手,伊简接过行李箱,“好久不见啊唐小姐。” 唐家小姐,唐冰落,在临禾市工作,公司发展势头非常猛,力排万难,是一位非常有实力有手段的女强人。 安良笙同她打过招呼后,將目光放在一旁不出声的另一位女性身上,她身著白色长裙,搭配一件看著就非常软的的皮草外套,面容精致,时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跡,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了一种陈旧纸张与檀木混杂的气息,衬得安良笙都显得不稳重了起来。 “祖母。”他看著她的墨绿色眼眸,心慢慢静下来,“辛苦您了。” “良笙啊,你做的很好。”芒临看起来和唐冰落是同龄人,只是周身的气质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要沉稳,“不过我还有一些建议改造的地方,已经写了十万字论文了,待会发给你。” 安良笙:“……” 他就知道。 伊简没忍住笑出了声,“奶奶,回家慢慢说,不急,饭得一步一步吃才行。” 芒临点点头。 上车后,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迟钟现在怎么样了?” 安良笙:“在神殿,带回来了又被阿米瑞恩带走了……其他事情冰落都已经告诉您了,时以比您早一点落地,现在他们都在联邦大厦,您还需要休息吗?” 芒临怪嗔道,“还休息什么,都把我叫来了,得著急成什么样子。直接去看看吧,早一点清除掉,你们更安心一点。” “好。”安良笙从现在开始改口,“芒小姐。” 墨空和时以是第一次见芒临。 “……”虽然有准备,但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时以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跟墨空嘀咕,“三十年以后只有闪耀变老了,他是不是得哇哇哭啊。” 墨空没出声,但是时以看著他偏移的视线,大概是思考闪耀会哭成什么样。 废话不多说,芒临去见了那四个倒霉的孩子。 唐囂,墨疏,易抚今,顾霖。 唐冰落是唐囂的亲姐姐,担心坏了,在房间外面拽著安良笙的衣袖开始碎碎念弟弟痴傻了以后自己怎么养活他了。 墨空对自己家族的墨疏没有任何情感,自然也不在意。 三小时后,芒临打开了门。 她脸色不太好,安良笙急忙扶住她。 “精神种子清除了。”芒临给他们打了一针定心剂,“我休息一下,下午再去看看那个孩子。” 任天青的情况可比他们棘手多了。 第178章 声音 芒临吃了饭,在安良笙的办公室里睡了一觉。 在这期间,安良笙非常难过但是毫不犹豫抓住墨空一起看芒临写的论文——祖母说出门旅游是假的,去各地考察民情然后提出解决方法並让安良笙实行才是真的。 墨空据理力爭:“这是你执政部门的事情!时以知道就行了,不要带上我!” 时以瞥了他一眼,懒得说。 安良笙笑得温和:“身为司令长你怎么能不关心民生!闪耀不听就算了,你不能不听!” 伊简泡了茶,分唐冰落一杯,见她这副呆滯的表情,无奈道,“见笑了。” “……真没想到司令长和总统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唐冰落嘖嘖称奇,“你听过外面的传言吗伊简,不是司令长控制总统,就是总统威胁司令长,反正这俩都是想要干掉对方独揽大权的形象。” 伊简看向那边两个人拼命往对方身上丟任务的幼稚鬼,“他俩都希望对方独揽大权。” 唐冰落看著唯一沉稳的时以,感慨万分。 伊简听见她小声嘟嘟,“真漂亮啊执行官好好看哇塞好漂亮哇塞哇塞——” 以上暂且不提。 鹤衍睡醒之后,溟过去负责询问和记录当时的情况。 左古陇有点忙,他听鹤衍念叨过溟这个孩子,交谈之后才算是让他进去了。 主要去看云卿贵的情况,他还没醒,左古陇有点不放心,悄悄输入一点能量。 溟架起了摄像机,公事公办,抱著笔记本电脑坐在旁边。 鹤衍一边说,他一边写,问一些细节。 “我们在吃饭。”鹤衍的语速很慢,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和难过,“他自己都在感慨,竟然这么简单就能回来了……迟钟觉得不太对劲,他详细跟我讲了一下神殿的事情,而后忽然,阿米瑞恩就出现了,是水……我不知道,脖子很凉,很疼,到处都是血……” 溟问道:“阿米瑞恩是从外面进来的,还是凭空出现的?” 鹤衍皱著眉回忆,半晌,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电磁波从大厦內部爆发,监控所拍到的画面显示一切正常,爆炸摧毁了现场,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溟:“迟钟讲了神殿的什么事情?” “……”鹤衍沉默了一会,目光瞥向摄像机。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迟钟说,任烟雨去神殿,救他,有两个很奇怪的地方,第一个是空间锚点竟然没有被华斯塔尔发现,第二个则是在他们转移出来之前,时间好像静止了。” 溟愣了一下,“时间静止?这是谁的能力?” 鹤衍摇了下头,“我们正在想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是迟钟的错觉还是其他什么。” 溟重点標记了一下,而后继续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醒过来之后伤势也恢復得这么慢啊。” 鹤衍垂眸:“很累……最近濒死太频繁,被抹了脖子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癒合的。灵核我已经凝聚不出来了……” “……这不会了,上將让您好好休息。”溟抿了下嘴,感觉问的差不多了,他倒了热水,隨后收起摄像机,“我先走了,先生。” 溟感觉到黏在后背的目光,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回过身关门的时候,溟忽然听到了鹤衍喊他名字的声音。 “溟。” “嗯?”溟关门的手停住,“怎么了?” 鹤衍左右看了看,“怎么了?” “你刚才喊我……?我幻听了?”溟心想莫不是自己在飞机上待了二十几个小时飞了地球一圈还没缓过来吧,他关上门,提著摄像机和三脚架离开。 “溟。” 他站在医院大厅门口,听到了鹤衍的声音。 溟站在原地没有动。 好半晌,直到保安过来喊他,“小伙子站这干什么呢?誒!” 溟慢吞吞地转了下眼睛,没说话,抬脚往外走。 有专门的人来接他去联邦大厦,溟乘坐电梯上了顶层之后,把摄影机和笔记本交过去,给墨空和安良笙看记录的信息。 “时间静止?”墨空挑了下眉,隨后目光扫视一圈,问溟,“灵核用完了吗?” 溟摇摇头:“a级灵核,还有很多。” 墨空的指尖点了下桌子,“其他四个有谁现在没用灵核吗?” 时以:“四个都没有。让墨疏去吧。” 墨空点了点头。 时以转身离开,直奔地下负十三层。 溟感觉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准备离开这里,伊简忽然喊住他,“等一下,帮我把这个还给鹤衍,做手术的时候注意到绳子断了,重新编了一下。” 溟看著躺在他手心的金饰长命锁,他知道这是鹤衍非常宝贝的物件,连迟钟都不能碰的那种……夏天的时候见过那个红绳,迟钟好奇问了一下,很明显他自己並不知道那是什么,鹤衍说这个很重要很重要。 “不是故意要动他的东西的。”伊简后知后觉感觉这似乎不太好,“都烧断了,万一掛住脖子,重新编了两个红玛瑙上去。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吧,不用操心其他事情。” 溟接过了长命锁,“我会转交给——” “溟。” 他再次愣住了。 伊简歪了下头,墨空抬眼,安良笙温和地问,“怎么了?” 溟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您……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墨空,安良笙,伊简和唐冰落相互对视,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好像有人喊我。”溟不太確定,“鹤老师在喊我……”他抬起手捂住胸口,灵核所在的位置,“他在喊我…?” 墨空的指尖点了点桌子,整个办公室都只有这个声音,足足有一分钟的安静时间,墨空开口道,“可以试探一下。” 几分钟后。 溟点点头,转身离开,直奔医院,速度要比时以更快。 他进入医院电梯的时候,神色冷静得不可思议,连呼吸都很平稳。 电梯停在的层数不是鹤衍的病房层数,而是,任烟雨所在的病房层数。 他步履匆匆,两手插兜,握紧了长命锁。 出示证件给守门的人看过之后才被放进来,任烟雨正在发呆,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了下眼,也没说话。 溟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凑得很近。 “告诉我一个我能很快接触到的那些没死的神,跟鹤衍有关係的,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任烟雨抬眼看著他,青年神色冰冷,但是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几分焦急。 “你做什么?”她压低声音。 溟轻声道:“鹤衍出事了,但是我不能確定,联邦不行,必须是那些神才有可能。” 任烟雨皱著眉,好像在思考他的话语的真实性。 “a级灵核附带神明神识。” 这一句,任烟雨好像意识到什么。 鹤衍在求救。 她死死盯著溟的眼睛,几秒后,鬆了口。 “洛之豫。你去找他,联邦执政部议事会成员,最近事务繁忙,他一定在长安。” 溟点了下头,立刻离开,速度快到令人感觉不安。 他一边走,一边点开通讯器搜了一下洛之豫的资料,大概知道会在哪个部门,迅速返回联邦大厦,进入大厦的时候刚好与时以碰面,她带著墨疏出门,几人点过头,时以也没问他要去哪。 溟进入电梯,按了楼层,隨后找人问了问洛之豫的办公室在哪。 他抬手敲了敲门,隨后扭过头,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摄像头上,几乎与诺依对视。 “进。” 洛之豫抬眼看过去,颇有些茫然,他本来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但是家里收集过异能狩猎局学生的资料,溟长得很漂亮很好认,他只能装作不认识,“你是?” 溟走到办公桌前,抬起手,长命锁垂落,並轻轻晃了晃。 洛之豫眼瞳缩了一下,但是他控制得很好,只是那一霎那的震惊,更多的是茫然,似乎是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做什么?”他象徵性夸了一下,“挺好看。” “长话短说。”溟把长命锁重新揣进口袋里,看见他的视线紧追著,不冷不淡地开口,“鹤衍出事了。” 洛之豫心底一凉,心跳都停了一拍,他呼吸重了几分,抬眸盯著这个青年,而后故作轻鬆,抬手撑著脸,实际上是按住了耳边:“鹤衍出事了?你不应该找上將或者司令长吗?找我做什么?” 左古陇立刻抬起了头,他丟下正在记录的本子和笔,转身向鹤衍的病房狂奔。 溟说,“我不能確定鹤衍到底是怎么回事,迟钟不在,需要您帮忙確认一下。”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迟钟不在,所以是你,已经摆明了告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洛之豫往窗外瞥了一眼,楼层有点高,他这一跳可不是闹著玩的。 “放心,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溟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毕竟不能打草惊蛇。” 洛之豫想到任烟雨现在的处境,他眯了眯眼,起身。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郁得一触即发。 溟主动后退半步,“先生,我无意与您爭论什么,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差池。” 华启大楼,会议开到一半,江昼浙和淮苏迅速起身,江昼浙转身往外跑,淮苏按住赵临渊的肩膀,“小渊,靠你了。” 赵临渊:“?等等什么——” 江昼浙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推开了窗户,能量凝聚,身体化形成风消失不见。淮苏迅速下楼开车,按著耳边:“姐!走!让金朝来接我们!” 赵临渊都反应不过来什么情况,他连忙暂停了会议,焦急地开始打探各方信息。 蜀奕川立刻起身,当著所有人的面直接离开,奔向武警专用车,大容量,他打开门进去,金朝和南维耶里隱著身闪进去,隨后是淮安晚和沈凇。 同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辆车原地消失了。 “???” “异能者?!” “快往上报!!” 溟已经知道了,那么不会太长时间,联邦都会知道,异能狩猎局的学生可没有理由要隱瞒这件事情。 “长命锁给我。”洛之豫好像是退步了,“我有办法试探一下。” 溟点了下头,伸手把长命锁放在桌子上。 洛之豫拿起来,指腹摩挲了一下,確定这是鹤衍的,背面的黄金有特殊的凹槽,確实是一个“衍”字。 “去医院,你带路。” 两个人又急匆匆离开大厦,直奔医院。 溟开了一辆车,速度极快,连闯两个红灯。 左古陇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指尖都在颤抖,推开病房的门后看著鹤衍平静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知道那句“鹤衍出事了”。 他没有【心灵沟通】。 他不是鹤衍。 左古陇颤了颤眼睫毛,缓慢走过去,压抑著內心的绝望和痛苦,伸出手按住鹤衍的手腕给他输送治癒能量,明显感觉到了鹤衍身体紧绷的震惊感——他不知情。 他和“鹤衍”对视,左古陇没有表现出异常,很平静的安慰他,“快点好起来吧阿衍,迟钟也肯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体己话,鹤衍只是简单应了几声,没有多说,看起来精神状態一直都不好。 云卿滇深吸一口气,跟楚雾对视一眼后,掉头返回山海城。 他们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好,心里大起大落的,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 时以带著墨疏来到了任烟雨的病房,执行官大步跨过去,风衣起舞,任烟雨满脸警惕,但是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她根本无法挣扎,时以拿著电击枪先给了她一下。 任烟雨的意识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她能承受a级灵核,精神力自然是非常高的,兴许普通的魅音对她根本没用,时以以防万一,电击枪不至於让她晕过去,但绝对够让魅音生效。 墨疏开口道,“联邦里的神明有谁。” 任烟雨的双眼失去神采,“洛之豫,淮苏,云卿贵,齐鲁,沈辽。” 时以“哈”了一声,又是疑惑又是震惊,“洛之豫云卿贵?!我——” 她把脏话咽下去,脑子里迅速掠过去四年前洛之豫坚定站在他们阵营的一些画面,那个年长者確实很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讲出个一二三,別管是理工科枪械製造还是政治人心的运筹帷幄,他可是安良笙的最大助力。 时以把情绪压下去,摆摆手让墨疏问第二个问题。 “时间静止,是怎么回事?” “沙漏……余颖的沙漏可以令时间静止五分钟。” 猛一下时以都没想起来余颖是谁,还是墨疏提醒她才意识到,时以马上联繫闪耀。 此时,诺依接收到消息:“长安市公安局第一刑侦队,蜀奕川,淮安晚,沈凇,確认异能者身份,异能,隱身。现已消失。” 溟抬起头。 时以转身。 长安拉响一级戒备。 第179章 执行官 洛之豫不能跑,云卿贵还在医院昏迷,左古陇的战斗力不高,他不能丟下他们不管。 还有,鹤衍…… 那个“鹤衍”是他吗,为什么阿陇现在还没有回信,为什么鹤衍不说话……洛之豫心底越来越冷,他心跳得好快,冷汗快浸湿后背了,无穷无尽的不祥的预感化为一把巨锤,狠狠捶在他脑袋上,痛得头晕目眩。 千万不要有事。 一切都冲我来吧,別伤害他们。 “阿衍怎么了……”洛之豫摩挲著长命锁,他的手肘撑著车窗,目光有些放空。 溟抿了下嘴,“我不知道。” 他的左手鬆开方向盘,攥得有些太紧了,方向盘都快被他拧变形了。溟轻轻捂了一下胸口,血肉之中是他的a级灵核,脑海里忽闪而过的都是过往碎片,他只记得鹤老师的好。 在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的时候,溟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早早写好的遗言交给闪耀保管,如果有意外,联邦会安顿好他的家人,但是,但是……他不想死。 鹤衍扣住他的手心,把【血肉再生】融入他的血肉。 ——“他可以控制灵核自爆,你不怕吗?” 溟自始至终都知道,鹤老师不会杀他的。 在知道他是神明的时候,溟也会想,原来不是所有的神都想要无上的地位和財富,不是所有的神明都会草芥人命隨心所欲,原来还有他这样的神。 二十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在那一刻动摇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溟的嘴唇微微颤抖,话语像被喉咙里的哽咽牢牢抓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著细微的破裂声。 “我听见他在喊我了,a级灵核可能附带神明的灵魂碎片,我真的听见他喊我了,鹤老师在喊我,他是不是在向我求救,我不知道……我从任小姐口中问出了您,只有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您了。” a级灵核有概率附带神明的灵魂碎片,神使的精神力不强,神就有可能暂时控制神使的身体。不过承受a级灵核就需要很高的精神力,所以那个临界点不好找。 洛之豫闭上眼睛,他確实思考了一秒能不能揍晕溟让鹤衍的灵魂碎片占据他的身体来获得信息,但是这个可能性有点太小了,现在情况危机,他要是在这里跟溟动手,那联邦恐怕就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没有人知道那些专属於我们的过去,我能分辨出来他。”洛之豫攥紧长命锁,“希望阿衍,一切平安。” 溟的耳机亮了一下,他抬起手半拢住,只听诺依那標誌性的机械音响起,“请左拐绕路,前方发生车祸。” 他顿了顿,打方向闪换路。 拐弯的时候,洛之豫远远望了一眼,下一个十字路口那边出了车祸,看样子状况有些惨烈,后面的车辆纷纷紧急剎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喇叭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只一晃眼,溟加速绕开路段,按著耳麦,“诺依,拨打急救电话。” “已拨打。” 溟把车停进员工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直达住院部楼层,他跟洛之豫独处还是有点担心的,不知道对方什么异能,哪怕手握【血肉再生】也很担心,怕自己打不过,被当成人质的话,谁能求求情啊。 一眾武警人员守在外面,时以也没有进去,她靠著门框,嘴角咬著烟,但是没有点燃,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洛之豫的时候,时以本来沉静的眼神还是有些许波动,浅金色眼睛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白色。 执行官看著他周身的顏色,一如既往的,他对於她的情绪是夸讚,慈爱等一系列暖色系的顏色,他不怨也不怒,还把她当成人类的执行官看待。 “我没想过是你。” 时以把烟拿掉,冲他笑,眼尾一点红晕,她本就美得仿佛天神下凡,这一点破碎感冲淡了那惊人的锋芒。 执行官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而后微微一愣。 洛之豫下意识紧绷身体,所以在时以按住他肩膀的时候,感受到了那种军人的力量感,藏在中山装之下的不是中年人发福的身体,而是常年高强度锻炼的肌肉。 “我早该想到的……”时以抬眸,浅金色眼睛里情绪复杂,“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洛之豫微微嘆气。 “哪怕是我也不行吗?”他偏过头,看著执行官,“我可没有对人类做过什么坏事,我没有偷税漏税,没有贪污,还天天抓贪污的人,年年都是標杆人物,还是不行吗?” 时以没有说话。 “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洛之豫的黑色眼眸怎么能那么深,好像是无底的黑洞,把她的灵魂都要夺走了,他带著难以察觉的悲愴质问,但是语气却依然那么轻,就像是这么久以来他都会用温和的语言劝服她不要太钻牛角尖。 时间的洪流裹挟著记忆碎片横衝直撞,时以记得当年在黑暗又冰冷的审讯室里,她一个人面对从上到下的逼迫,像是垂死挣扎的螻蚁,恨得想要撕碎这个世界。 可是世界中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就能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咔嚓一声,门开了。 她看到了外面的光。 而洛之豫逆著光走进来,轻声说。 ——“我会给你一个公平和正义。” 那是她第二次被救,自那以后,公平和正义死死得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中,不惜一切地要去爭一个公平,顛覆世界也要这个世界可以有正义。 时以的灵魂都是他塑造出来的,现在他说,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他轻声说,“执行官,我要为我的家人爭一个正义和公平,为此,不惜一切。” 时以的灵魂狠狠晃了晃。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时间在她身上流逝得非常缓慢,时以想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那里因为石油资源丰富而常年深陷战爭困境,她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父亲,母亲卖了身,带著她在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艰难求生。 天空充满了阴霾,时以记忆里的天从来没有放晴过,硝烟瀰漫,枪声和爆炸声层出不穷,她看著人周身的顏色,代表垂涎的淡淡的灰绿色,很黏稠,像是胶水,时以感到噁心。 她长得太漂亮了,小小年纪就惊为天人。学歷出身才华智商……美貌和任何一张牌搭配起来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 那个“妈妈”说,要煽动她的知名度,炒价到九岁,就可以卖掉了。 九岁好像是一个死期,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倒计时。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尤其是在她五岁那年母亲死了,好像这个世界的天就塌下来了。 直到六岁那年,墨空来这里执行任务。他用孩童的外貌骗了很多人,偽装得弱小无辜,成功进入了这个地方,被“妈妈”丟给时以,让她去教墨空“规矩”。 她看到墨空身上的白色,那是第一个纯洁无瑕的白色。时以盯著他看了许久,墨空可能以为这么小一个孩子不会知道什么,他用微型通讯器联繫外界的时候,时以开始带著他去秘密通道。 墨空屠了那个地方的时候,时以紧紧抓著他的衣角,跟著他回了长安。 那是时以第一次浴火重生。 可是长安怎么这么大啊,她那么小那么小,好像天地间的蜉蝣,好像宇宙中的尘埃,隨隨便便就能被碾碎。 时以被陷害,差点遭受牢狱之灾,被洛之豫伸手救了,那是她的第二次浴火重生。 那口气撑著她爬到联邦顶层,成为执行官,想要把公平和正义传递到世界的所有角落。 墨空救她一次,洛之豫救她一次。 在神明的压迫之下,是人类救了她。在人类的压迫之下,是神明救了她。 她恨人类,恨神明,恨来恨去,只是想要去救救小时候孤苦无依的自己。 ——“我要为我的家人爭一个公平和正义。” 原来神也要公平正义吗? 我好像也是神,我需要公平正义,原来他们也需要啊……可是怎么对待他们才算是公平呢,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正义呢? 时以听到了门把手落下去的声音,她收回思绪,看著洛之豫打开了病房的门。 “……阿衍?” 病房里面是空的。 没有人。 溟挤开洛之豫衝进去,一把掀开被子,他怔愣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小声地唤道,“鹤老师?” 没有人,没有回应…… 鹤衍不见了。 洛之豫回过头的时候感觉有一阵风拂过自己的髮丝,他盯著时以,“鹤衍去哪了?” 时以扭过头看武警人员,他们齐刷刷摇头,“只有一位医生进去了,没有人出来。” “谁?” “左古陇。” 洛之豫一点都没动,紧紧抓著门把手,指节泛白,心跳加速到极致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太阳穴突突得疼,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其苍白。 他手脚冰凉,感觉胃部一阵痉挛,之前的恐慌像被证实的预言,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洛之豫试图平稳呼吸,却感觉肺部像是被绞紧,哽咽的声音在唇齿间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贵……”洛之豫喃喃一句,他抓住时以的手腕,以往平静的外表在这场变故中撕得粉碎,“云卿贵在哪!” 时以感觉腕骨快被捏碎了,她咬紧牙关,“我带你去——” 溟留在这里搜查,时以和洛之豫一路狂奔跑到云卿贵的专属高级病房,见到他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洛之豫可算是呼出来这口气了,他几乎扑到病床边抓住了云卿贵的手,感受到温度,眼泪毫无知觉地就掉下来了。 时以喘了口气,通讯器响了一下,是在鹤衍病房里特別放置的监控,溟以最快的速度调出来视频画面——左古陇进来了,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而后,左古陇消失了。 鹤衍拔了滯留针,掀开被子,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瞥了眼监控,也消失了。 整个病房都被封锁,连窗户都不能打开,外面严防死守,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洛之豫看完全部画面,脑子里飞速思考这是谁的异能,金朝明明在他们这里,绝对不可能是隱身,这个不是阿衍的话那会是谁,为什么能变成他的样子还能当场消失,他把阿陇弄到哪里去了…… 【阿衍和,阿陇,不见了……】他按著耳边颤颤巍巍地说,【黔儿还在,他还睡著。】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是联邦还是神殿?!豫哥你怎么样!】 家人们的声音猛地在脑子里炸开,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茫然询问事情的,焦急他的情况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揉成一团,洛之豫都提取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我需要齐鲁回来。】 他对时以说,“用最快速度把他接回来。” 时以心想,果然没死。 “他在哪,我联繫军事基地用直升飞机送他回来。” 洛之豫问了齐鲁,然后给时以一个地址。 “神殿要来了。” “迟钟还不知道在哪,你们的灵核又能坚持抵抗神明多久……一场大水就能淹了整个长安。”洛之豫望著外面的天,垂眸看著云卿贵安静地沉睡著,“长安是我的家,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人类最终一定会胜利。” 时以坚定地说,可她又垂下头,长安这个千万级人口的大城市,一旦爆发些什么灾难,都会死伤无数,“但胜利一定会很惨烈。” “告诉我,关於迟钟的封印,你知道些什么。” “……”时以抬眼去看他。 洛之豫已经镇定下来了,他飞速收整了情绪,重新面对这场困局,“对於长安的情感,我比你更加深厚。如果神殿执意要摧毁难得稳定的东亚,那我也会和当年的世界战爭时一样,拼尽一切,將侵略者赶出去。” 神爱世人,普度眾生。 时以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迟钟说过,钥匙在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我们翻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 洛之豫皱起眉。 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碎碎念—— 洛之豫:钟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谜团?! 迟钟:万一他们都知道了,不让我恢復怎么办() 秦杉时:我要炸了神殿 第180章 余颖 洛之豫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更加清醒几分,他先和时以討论完怎么最快把齐鲁带过来,当著她的面按住耳边使用【心灵沟通】,和齐鲁约定好时间与地点之后,楚雾那边又说他要回来。 【我们不能跑。】 【阿衍不见了,阿陇也被发现了,神殿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我们藏了这么多年,当年是因为受伤没有痊癒所以要躲,现在是他们受伤没有痊癒,该他们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了。】 洛之豫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他盯著输液瓶往下滴液体,沉重地呼吸著,好半晌,他还是选择相信家人,而不是一个人承担。 大雨滂沱,迟钟一个人面对所有洪流,选择独自承担一切,瞒天过海送他们出局,孤身一人走向未知的深渊。 这一次,请让我们所有人都有知情权。 “好。”洛之豫说,“你们回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不能拋下长安,这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不能任由神殿胡来。” 楚雾和云卿滇已经带著其他人回到了山海城,丛林和山海城的武装力量足以让他们回到长安,只是需要太多时间。 “跟闪耀一起回来吧。” 洛之豫扭过头看去,时以往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甜腻腻的味道扩散开来,“有联邦的通行证,不会给你们打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洛之豫眨了下眼,“我以为你会將我们一网打尽。” “鹤衍,这一年,挺好的……他比闪耀,比我们很多人都有治理一方的经验,他在北美做了很多。”时以低下头,长发垂落,挡住了她的表情,“华启也是,你也是……有时候我也想过多来几个鹤衍这样的神该多好。” “我恨迟钟,恨他为什么把东亚保护得那么好,却冷眼旁观我的家乡战火纷飞。我恨他和神殿又一次把我的家乡当成了衝突地带,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在迟钟醒过来的时候,她对他都是冷眼相待。 时以咬了咬牙,在洛之豫开口准备说什么之前,点开通讯器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现在不是她感情用事的时候,他们在乎长安,长安是人类的长安,必须要保护长安。 “將云卿贵转移至联邦地下十三层,那里有最坚固的防御装置,甚至可以防备一些异能。联邦还剩一些灵核可以用,我把异能狩猎局的学生全部喊回来,共同抵御神殿。” 洛之豫点点头,“当归的异能是屏障,他可以防守。” “从西亚回来最快需要十个小时,我让墨空——”时以忽然停住。 洛之豫疑惑,“司令长怎么?” “没什么。”时以略过去这个话题。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情……又不是联邦的错,但是,很难说,这件事不能她出面,得让芒临充当这个缓和剂,反正,嗯……迟钟不回来就先捂著。 时以马上安排医院和联邦大厦的工作人员,转移云卿贵。 洛之豫在她打完电话之后,忽然问了一句,“总统的异能是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时以扭过头,满脸疑惑,“嗯?谁的异能?” “安良笙。” “他没有异能啊。”时以歪头,“你信鬼神吗,他只是有点灵异在身,能够辟邪,有些什么阴阳大师都说他骨骼清奇適合修炼,说他多做一些好事能积攒功德什么的,我们都当玩笑话听。” 洛之豫听完,没应声。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出错了,或者时以不知道这件事情,问问本人再確认一下吧。 ——西亚·山海城—— 林浮闽与闪耀取得联繫,商量怎么回长安。 “又不是我们要抓你们。”没两句他们就呛起来了,闪耀不是什么好脾气,上將捏著椅子把手都快把金属捏变形了,“你们跟南维耶里联繫上,把他带到长安,神殿在不夜城直接自爆神明杀了那么多人逼著我们去找南维耶里,一条条都是人命!” 林浮闽更胜一筹,“阿衍还没落地就被你们控制起来,飞机迅速改航线换机场,电子镣銬摘了没?人平安了吗?他勤勤恳恳这一整年现在下落不明,你们联邦就是这样换他的灵核的?一个月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没点b数?迟钟被你们篡改记忆这事还没算帐呢!” “你们混入联邦中心这事还没算呢!” “那行,你说吧,洛之豫云卿贵干的是什么事?沈辽齐鲁又贡献了什么飞机大炮?华启创造的经济价值和那些数不胜数的基础设施怎么样?丛林镇压住亚洲的黑势力让你们有时间喘气算什么?山海城抵抗住神殿將他们压在欧洲又该怎么说?” 林浮闽说,“小到阿衍给你们灵核,大到稳定世界格局,你自己说,论希望世界和平,我们可要比你们联邦高层还努力。” 闪耀深吸一口气——他真没话说。 人类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政客们背后的博弈可比表面的微笑要更加汹涌澎湃,只是墨空和安良笙还很年轻,心高气傲,能压得住他们,也能坚守自己的內心。 如果有一天被腐蚀了呢。 闪耀思来想去,他竟然觉得人类是真不如这些神明。 为什么人心会腐烂得那么快,为什么权力这么令人上癮,为什么…… “华启好像垄断了很多地方……游戏,娱乐,可是这些钱全砸在铁路和教育上,帐本那么清楚透明,员工福利也很好,口碑一直都不错……岭穗粤不要钱吗?” 林浮闽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钱吗?两百年前我们就是商贾巨富,你懂什么叫享受吗?” 不缺钱,也不缺权,迟钟能给他们的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顶级了,所以不会贪恋。而他一直谆谆教诲的“大同世界”才是他们努力的目標,做这样的事情才会有成就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 “是谓大同。” 林浮闽靠在椅子上,面前的大屏幕上各种代码不断跳转,她慢慢念著这句话,身边的人,对面的人,都很安静。 从他们捧起那本《礼记》起,就开始了对“盛世”的追求。 “啪啪啪啪——” 闪耀猛地抬起头,一秒掏出了枪指著声源处。 余颖靠著门框,嘴角上扬,啪啪啪鼓掌,“闽姨——咳,林小姐说得好。” 上將眯了眯眼,明明让微行星悄无声息控制住余颖,怎么现在她一个人过来了,而且闪耀完全没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 “別紧张,上將。”余颖两手插兜走过来,靠著他的办公桌,“嗨~听得见我说话吗,林浮闽女士。” 林浮闽没吭声,她已经在搜寻余颖的资料了,可是能找到的一切资料都显示她只是一个天资聪慧天赋异稟的普通人类,按理说没什么奇怪的对方,家庭,背景,生活轨跡,都没问题。 “我有最快去长安的办法,只需要五秒,就能从这里——”余颖伸出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唰得一下,回到长安。” 闪耀:“……” 闪耀:“你有空间锚点?” 余颖:“没有啊。” 闪耀:“你有空间漩涡?” 林浮闽感觉有什么猛地击中了心臟,她眼瞳缩了缩,一旁的云卿滇坐直了身子,楚雾按著椅子的手收紧,几人都没说话,安静地听著,哪怕心中掀起了狂风暴雨。 余颖:“没有啊。” 闪耀:“那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亲眼见过余颖使用【血肉再生】,所以她不可能是神明。 “脑洞大一点好不好。”余颖抬起手在虚空中点了一下,“我有传送阵。” 闪耀只觉得视野一白,下一秒,他连人带电脑带办公桌都落在了山海城的主控室里,和这些神面面相覷。 闪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浮闽蹭地一下站起来,楚雾和沈陌黑瞬间將她们挡在身后,异能蓄势待发。 余颖坐在办公桌上,晃著腿,“你看,上將,我没撒谎吧。” 闪耀:“……” 余颖:“具体的事情我只跟迟钟说,目前不知道这傢伙去哪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恢復自己,所以我需要帮忙。先把长安的事情解决了吧,需要回长安吗?我这里直达哦。” 闪耀:“带上其他学生。” 余颖:“好说。” 楚雾深吸一口气:“你是空间系的神明?” “不是。”余颖摇摇头,“这只是我的道具。” “道具?”岭琼玉歪了歪头,“打游戏呢?还有道具?你別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啊。” 余颖看了他一眼。 岭琼玉往后退了半步,他直觉,自己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们收拾收拾,五分钟后就回去。”余颖摆了下手,“一会还是这里,来接。” 闪耀一晃神,自己又回去了。 “……道具是什么?”上將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你,又是什么?” “您知道平行世界吗?” 余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有一个主世界,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它们可能只有轻微差距,也可能几乎完全不一样。每一条平行线都有支撑著它的底层逻辑,而这条平行线的支撑能量快到尽头了,出现了裂缝,所以就有东西会进入,然后想尽办法吃掉这条世界线的能量。” “……” 闪耀的大脑有点宕机。 余颖耸了下肩,“有些世界线没有特殊的存在,就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世界毁灭。这里有迟钟这个特殊的位面体,他可能有办法,我一直以为这事不用急,毕竟我才来几年……但是我发现不是,有人在我之前就来了。” 闪耀乾巴巴地问,“谁?还有谁跟你一样吗?” “不知道,我没有找到那个人。” 余颖说,“你知道锚点吗?我就是高级位面投放进来的一个锚点,因为我的存在而令这个空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我需要离开。但是我通关的条件又过分苛刻並且对这里影响巨大,这很难说,恐怕只有迟钟才能知道怎么办,毕竟歷史是他改变的。” 闪耀的世界观稀里哗啦地碎。 余颖止住话头,挑著眉看他。 好一会,闪耀刚缓过来,余颖又道:“我现在能被你们看到的资料都是凭空捏造的,因为『我』本身不存在。这半年你没注意到我也是因为道具,刻意模糊了你们对我的认知。现在,上將,根据这些线索,你能不能想到有什么人,和我一样。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会低,但是却不引人耳目,会刻意忽略。” 闪耀撑著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你得去问安良笙,或者时以。” 他捕捉到一个问题,“迟钟改变了歷史?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余颖说,“原本的歷史不是这样的,迟钟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闪耀感觉有点嚇人了,手心都开始出汗,“我靠,讲什么鬼故事呢。” “我的任务是杀掉那个更改歷史的人,这不现实,我要是能打过迟钟,我就能跟系统干架了。”余颖翻了个白眼,“我回不去,游戏的手就会伸进来,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瘫痪。” 闪耀深吸一口气。 他的脑壳有点痛。 “所以你知道迟钟在哪吗?”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余颖撑著办公桌,“他到底在哪?封印到底怎么开。” 闪耀:“封印有钥匙,但是迟钟只说了,钥匙在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余颖:“谜语人真的都该打。” 她开始思考,什么地方才算是人尽皆知,旅游景点?联邦大厦?神殿? “会不会不在地球上。”余颖说,“太阳?月亮?这才算是人尽皆知吧。” 虽然这么说很有道理。 “迟钟总要考虑一下我们能不能拿到吧。”闪耀抹了一把脸,“放到太阳上,他可能真不想恢復了。” 第181章 哭喊 余颖觉得闪耀说的有道理,迟钟不可能永远这样,所以钥匙一定是他们能拿到的。 “其他学生呢?” “我已经用你的通讯器发过去消息了,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时候?” “一次性道具电器控制。” 闪耀闭上了嘴。 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早就远离了他的认知。 但是他好奇地心痒痒,“其他世界是怎么样的?你那个世界呢?” 余颖:“其他世界也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不比这里安生多少。比如说修真啊神兽啊末世啊废土啊,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 她略过了自己的世界,有人敲门进来,吸引了闪耀的注意力,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不再討论这个话题,而是专心面对联邦的危机。 “长安混入了神殿的神,暂时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用的什么异能,保持警惕,范围性搜索,一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先上报,最少三人组队,別落单。连接好诺依。”闪耀叮嘱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余颖的视线扫过一眾学生们。 她的目光在微行星身上停顿了一下,仅几秒,又移开了目光。 传送阵法开启,余颖把山海城本部的人也算入起始点,然后在地图上划拉划拉找到长安这座城市,点击之后,白光一闪,空间传送。 山海城那边,云卿滇迅速安排好內部的事情,並往华启的公司打了两个电话,隨后问塞尔温愿不愿意一起去长安。 塞尔温自然是愿意的。 “我也要去。”南宫隋说。 苍梧道,“我也去。” “你们还有灵核吗?”云卿滇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囡囡那个小混蛋搞到多少灵核。 “有啊。”南宫隋打开隨身背包数了数,“一颗a级【复製】,一颗b级【天使的馈赠】,一颗b级【影子】,这里还有一个……这是什么啊,a级【附灵】?忘了都是什么时候拿到的灵核了。” “行吧,你们保护好自己。”楚雾点了下头,他们现在身上一颗爆破一颗吞噬,都能用到燕景云的【吞噬】灵核了,可见囡囡的信任度有多大。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岭琼玉还在想余颖那个眼神,“道具”究竟是什么意思,游戏世界……难道他们都是假的?npc?那谁是主角呢,钟哥吧……钟哥到底去哪了。 他低著头,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没仔细听脑子里大家的沟通和行动,听一会儿就走神,天马行空地想各种各样的小说——无限流小说,游戏世界,系统,通关……哇塞。 有点冷。 岭琼玉扯了一下外套,抬眼看向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阵寒意,他抿了抿嘴,控制台那边传来通讯提示,余颖的声音再度传来,“准备好了吗?” 心跳忽然加速了。 岭琼玉呼吸一滯。 毫无徵兆地,他身后凭空出现的水流化成的手掌像一把铁钳,按住岭琼玉的后脑猛地发力,將他的脑袋朝著控制台狠狠砸去。 岭琼玉的脑袋被按住的瞬间,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心臟狂跳不止,头皮一阵发麻,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最后“砰”的一声闷响钻入耳朵,隨后便是剧烈的耳鸣声。 他眼前金星直冒,额头与金属控制台碰撞,钻心的疼痛从额头迅速蔓延至整个头部,鼻樑直接断裂,一股血腥味瀰漫开来。 “椰子!”林当归只感觉到身侧一阵风,他回过头时血都溅到了他身上,少年尖叫一声,顺著那水流形成的手臂往后看,阿米瑞恩站在阴影中,淡然地注视著他们,不知道多久。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抓住岭琼玉的衣服想把他从水流的控制中救出来,异能刚刚开始运转,阿米瑞恩操控手掌抓住岭琼玉的脑袋把他往这边扯,林当归欲要用力,但是他感觉这会扭断岭琼玉的脖子的! 沈陌黑刚有动作,猛然感觉到后背寒意惊起,他能做的最快的反应就是把最近的祈新推开。 一道黑影裹挟著凌厉的气势从天而降,身姿如电,精准无误地踩在沈陌黑后背上。 沈陌黑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后背压来,犹如被千斤巨石击中,他凭本能没有让下巴磕在地面上造成头部伤害,但是肋骨发出“咔咔”的淒烈的惨叫,破碎的骨头直接扎进內臟里,造成大面积出血。 伊万诺夫两手插兜,踩著沈陌黑的后背,平静而冷漠地注视著他们。 分秒之间,他们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阵法起,白光现。 “神殿!!!”悽厉的惨叫声顺著通讯系统传入到人类那边,余颖眼瞳缩了一下,但是来不及了。 落地,是郊区的一片田地。 定位城市后落哪是隨机的,这个余颖也没法保证,而且这种跨半球的传送冷却时间有十二个小时。 因为传送过来的时候和山海城的距离比较远,平移过来的所以距离並不改变,闪耀也没看见他们在哪,“怎么回事?!神殿怎么会在这里!” 联邦分部大楼炸了一次,他们就转移办公地点了,儘量掩人耳目,闪耀都没跟他们一起。而山海城更不用说了,那栋建筑都是表面的,控制室只有他们內部人员才知道。 只见二十公里外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那个异能肖齐朗、余颖和其他学生都见过,是山海城一个少年神明的防御性异能【屏障】。 余颖凭空掏出一个滑板,踩上去脚一蹬就飞出十几米远,其他人见状,只能先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去,扛起枪往那个方向跑。 阿米瑞恩全身化为水流猛衝过去將岭琼玉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伊万诺夫全身融化变成液体將沈陌黑整个冻结成冰,冰棱肉眼可见迅速在大地上蔓延。 生死仅在一瞬间—— 云卿滇爆发出强烈的精神波动,指尖甩出细丝,银铃被能量场吹得哗哗作响,白色丝线缠绕住水流和寒冰,强行压制住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別让他们跑了!!” 林当归释放【屏障】,汐藏源照亮一切,塞尔温的双臂变成藤蔓飞速缠绕岭琼玉想要把他夺回来。 岭琼玉费劲地睁开眼,他觉得自己的神核好像在被侵蚀,能量正在被阿米瑞恩掌控,同为水元素控,谁强谁当王,他的灵魂正在被压缩,全身的能量一点点挤入神核之中——他快要被阿米瑞恩分解了。 长命锁在那一刻亮起了光。 阿米瑞恩好像被烫到了,从他胸口那里开始褪去,挣开云卿滇的控制,重新凝聚身形。 塞尔温立刻把岭琼玉带过来蹲坐下去,木元素控制附带一定治癒能量,他的手掌悬浮在小椰子头顶,绿色能量缓缓注入其中,缓和了一定的疼痛感。 云卿滇大汗淋漓,面对这两个顶级s级神明,在他们绝对清醒的状態下,她的【傀儡术】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是什么鬼东西……阿米瑞恩感觉到了迟钟的气息,他眯了眯眼睛,释放滔天水流形成高压水枪直接把楚雾和汐藏源呲了几米远,然后水直接压下去,和钢筋铁板一样压得他们站不起来,全包围,无空隙,能直接淹死。 汐藏源缩成一个光团,拼命地挤过去包裹住楚雾,替他承受压力。 阿米瑞恩抓住林当归的衣领將他提起来,“迟钟在哪?” 林当归的眼瞳都在颤抖。 南宫隋跑过去,释放异能【吞噬】,黑洞开始疯狂吞噬这些水,但是感觉作用力微弱。 阿米瑞恩瞥了一眼,瞧著这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是神使,燕景云的异能……倒是提醒他了。 祈新想要炸,可是距离都太近了,这一炸会伤到哥哥姐姐,她扶著云卿滇,根本不敢动。 “我……我不知道……”他感觉到了水,空气中的水汽已经过饱和了,衣服都快要湿透,那种直逼灵魂的震慑感令他忍不住颤抖。 “不知道?” 阿米瑞恩歪了下头,抬手一挥,林浮闽当即爆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一条手臂被砍断了。 林当归都快窒息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他的惨叫声比林浮闽还要悽惨,“姐姐!!” “你不要伤她!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迟钟在哪!他从来都没有回来过……”林当归抓著他的手臂,渐渐的就不挣扎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钟哥,你快回来,你救救我们啊…… 伊万诺夫凝聚出身形,將昏迷的沈陌黑从地上捞起来,再看向塞尔温,后者警惕地抱著岭琼玉往后移动,害怕得不得了。 “哦。”阿米瑞恩风轻云淡地略过这个话题,“不知道就算了,换一个你知道的——江申嵐在哪?” “……”林当归的眼瞳缩成了针状,“我——” 又一锋利的水流从他耳边擦过去,削掉了一部分髮丝,落在云卿滇的腿上。 山海城城主死命地咬著牙没叫出声,祈新嚇懵了。 “你想好了再说。” 林当归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意念一动,异能消失。 余颖踩著滑板就冲了进来,在阿米瑞恩回头剎那拎起来脚下的滑板衝著他的脑袋狠狠拍下去,“我去你大爷的別碰我家宝岛!!” 滑板质量极好,余颖又用了闪现加瞬间强力,这一拍下去就算是阿米瑞恩也得脑壳嗡嗡的。 熟悉的滑板……阿米瑞恩退了好几步,一字一句地怒吼道,“锦!衣!!卫!!!” 下一秒,祈新的爆破迎面而来,她气狠了,能量团不要钱一样炸过去,將脚下的土地炸飞。 阿米瑞恩飞速后退躲避,甩出水流挡住。 余颖都没理他,抡起滑板又冲向伊万诺夫。 有了阿米瑞恩的前车之鑑,伊万诺夫非常识趣地直接把沈陌黑丟给他,作为缓衝,几步后退拉开距离,用熟练的中文念著他们当年知道的那个名字,“锦衣卫,你竟然在联邦。” “失忆卡这玩意儿这么难使?”余颖接住沈陌黑,嘟囔了一句,她看著沈陌黑后背全是血,岭琼玉满头都是血,林浮闽断了条手臂,云卿滇断了条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来吧,来一场位面法则的对抗吧。 眼看余颖好像要爆发了,阿米瑞恩瞬间想起来半年多前被【时间静止器】支配的恐惧感。 余颖是突然造访的,她面对华斯塔尔说了一大堆,但是现在大家都记不清当年说了些什么,后来她好像意识到不对劲,问他们迟钟在哪,燕景云在哪。 没有人回答,她跑走了,也不知道是去找人打听还是其他什么,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说什么要给燕景云报仇,差点把神殿掀翻。 要不是她那一次胡搅蛮缠拖累了他们的计划,带走迟钟根本不需要一年的准备。 她手里有两个大杀器,一个沙漏,有静止时间的能力,另一个就是她周身的透明护盾,能挡住一切攻击,却不会阻碍她使用技能——总之,格里斯见势不妙直接让大家分散跑。 余颖追著佐藤本阳暴打了一顿,没打死,然后她又一次消失不见。 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来去匆匆,却让他们心梗不已。 还以为再也不会见了,没想到她还在,並且是联邦那方的。 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对视一眼,都不恋战,转身就跑,两个顶级元素控的速度快得可以,转眼就不见了。 “我叫了直升飞机,很快,再坚持一下。”闪耀把枪甩在身后,提著医疗箱先给林浮闽止血。 楚雾差一点就要窒息了,狭小的区域一点空气都没有,他大口大口喘著气,汐藏源重新凝聚身形,但是脸色惨白得可怕,一看就是耗费能量太多了。 苍梧把楚雾从地上扶起来,“还好吗?” 楚雾推开他的手,想站起来,但是没有力气,浑身都发软,他往那边伸了一下手,又落在地上。 祈新发出了第一声哭泣。 先是一阵细微的抽噎,像寒风中树叶的簌簌声,而后是呜咽声,混合在周围人的指令之中並不起眼,最后她终於撑不住了,紧紧地抓著云卿滇的衣服,哭喊出声。 林当归连滚带爬扑到林浮闽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第182章 擬態 伊塔利亚胸前掛著摄像头,戴著耳机,通讯器还保持接通状態,不过是擬態將这些东西变成了其他装饰物,至少其他人看不出来。 他被接上飞机,联邦甚至以防万一抽了点血试图基因匹配,只可惜没人知道他的擬態连基因都会改变,s级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没有人能发现他不是迟钟。 ……好吧,有时候也会失误。 伊塔利亚並不清楚鹤衍为什么会发现,可能是朝夕相处感情很好,太过於熟悉,可能是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迟钟,总之,他意识到鹤衍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了。 很糟糕。 另一端的显示屏前,格里斯若有所思,他心里有一点疑惑,但是没有说出来,等著伊塔利亚接下来的行动。 伊塔利亚猛地一掀桌子,非常令人震惊的是他没掀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於他手中的一颗d级【元素控·雷】灵核被他捏碎了。 雷电的传播速度极快,顺著金属桌子腿导入地面迅速蔓延整个联邦大楼,瞬息间造成电路短路,一切电子设施全部瘫痪。 他的表情都没变,用迟钟的脸做出那种非常震惊的表情,瞪大了眼睛,隨后他鼓起脸颊,气呼呼的,“这不算!” 这也让鹤衍对他的警惕度下降了两个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够了。 伊塔利亚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鹤衍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时候,他们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但是鹤衍看到了一双金红色眼睛,那双眼睛里带著狡黠的笑意。 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是金红异瞳。 伊塔利亚擬態成了他的样子。 並將他擬態成了一个红绳,戴在手上。 s级【擬態】可以隨意变换形態,也能变换其他物体的形態,不过需要每隔最少四十八小时接触一次,不然就会变回去。 这也是伊塔利亚最討厌的地方,要是触碰一下就能长时间维持擬態效果,就不需要他到处跑了。 他一边將鹤衍禁錮住,一边用两根筷子擬態成阿米瑞恩和迟钟的样子,调整好姿势,做足了表演,然后擬態出来自己脖子上血肉淋漓的伤口,从口袋里掏出微型炸弹扔到门口。 有人进来了,视频的另一端,格里斯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门外满眼都是担忧的云卿贵。 炸弹爆炸,伊塔利亚也没抗住直接晕了过去,好在他是神明不会因此【擬態】失效,阿米瑞恩和迟钟的虚假也就此消失,整个现场都被炸的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痕跡。 接下来就是手术室的治疗,还有转移到长安,伊塔利亚意识不清醒,他快痛死了,也没拒绝人类的医疗,反正还有巴塔比什的【修復】,死不了的。 格里斯一边让路德维希继续跟进以防突发事情,一边指挥新约克调前面的一些画面,他要专注其他人的微表情。 时以倒是抱有怀疑態度,格里斯不太確定,他把目光放在了旁边那个男人身上,根据资料显示,这个人名叫云卿贵,是联邦的科研部部长,地位很高,举足轻重。 在伊塔利亚说出“我饿了”这种明显是想要独处空间的话语时,鹤衍第一时间回过头看他。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格里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云卿贵的笑容有些僵硬,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一直落在伊塔利亚身上,没有转移过。 “重点標记他。” 路德维希点了下头。 新约克没动手,意念控制电脑扫描画面里的云卿贵,將他录入信息库。 他这边刚刚显示数据上传成功,外面忽然惊天动地一声爆炸,嚇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我靠!人类打过来了?” 楚雾把昏迷的伊西斯丟在脚边,手里捏碎的空间锚点还残留能量余温,【意念控制】直接將埃米尔从办公桌那头拽过来,冷笑著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埃米尔觉得自己並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释放【绝对防御】阻隔一切,被楚雾一拳干在头上差点打碎头盖骨,他连吭声都没有直接晕了过去,外面的防御恍惚了两下消失。 好在埃米尔是在华斯塔尔的办公室里,瑟伦和法布恩都在,短暂震惊两秒之后都反应过来了,瑟伦掀了办公桌扰乱一切把埃米尔抢过来,沈陌黑和岭琼玉一起开始狂轰乱炸,见谁打谁。 等在外面的云卿滇,祈新和林当归立刻衝进来,祈新凝聚【爆破】砸过去,轰轰轰到处都是爆炸。 不过神殿有格里斯,法布恩和伊万诺夫镇场子,他们没囂张多久。 汐藏源化成一道光瞬移过来,见不占上风,扭头就跑。 伊西斯看起来一直都是昏迷状態。 但是他的异能是【附灵】啊。 简单来说,就是灵魂出窍,然后附在其他物体身上。 格里斯见他这副昏迷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使用异能了,站在他的身体旁边,抬手指了一下那边的战况,“別跟丟了。” 伊西斯点点头,虽然格里斯看不见吧。 云卿滇身上的铃鐺哗啦啦作响,甚是好听。 他附在了她的手炼铃鐺里。 格里斯抓了一团岭琼玉操控的水流,交给阿米瑞恩,让他去跟著山海城,因为他觉得山海城迟早会发现伊塔利亚的身份,以防万一伊塔利亚回不来了。 还有一点原因就是,真当他们神殿好惹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也得付出一些代价吧。 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一起离开,修神殿还需要一点时间,新约克发现电源都炸了,跟路德维希吭哧吭哧修了好久才恢復通电,继续看伊塔利亚那边的画面。 哦对了,迟钟在大西洋海底那句话只是格里斯隨口一说,他又不知道这傢伙在哪。 接下来很多事情都没问题,虽然盖著被子看不见东西吧,但是听声音没什么大事。 直到伊简拿走了长命锁。 长命锁是摄像头擬態而成的。 就这么被伊简揣进口袋里了。 “哇哦。”新约克看著黑掉的显示屏,“猜猜会有什么惊喜等著我们。”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惊人的消息。 任烟雨:“天青能不能醒过来?” 伊简:“很难说,你和任天青加起来也没有足够的价值请那位出山。” 任烟雨:“那位?” 伊简:“她出山也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是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条件能交换到。” 格里斯转移视线看向路德维希,后者莫名其妙,“怎么?他们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格里斯看他,是因为当年路德维希满世界追杀以撒。 他在分秒之间意识到跟任天青有关係的事情就是精神控制,任烟雨应该是在问联邦有没有办法弄掉这个精神控制,听伊简的话,应该是有办法。 “任天青是任烟雨的弟弟,被以撒植入了精神种子,不过以撒说自己断开了控制,任天青反噬了他,目前应该是昏迷状態。”格里斯解释了一句,“具体情况不清楚,难不成人类有能力清洗掉以撒的精神控制?” 路德维希托腮,“谁知道呢。” 希望来一个。 或者人类最好能把以撒干掉。 “你想让我臥底在江申嵐身边?” 新约克瞬间坐直了身子。 洛拉菲尔“嘖”了一声,“早知道他们还有联繫,该用魅音问一下的,这不简单多了。” 新约克让她闭嘴,专心听著。 ——“……齐鲁,沈辽。” ——“我与江申嵐联繫不多,他只告诉我可以联繫这两个人,灵核探测器还是多亏了他们……我们见面也少,我沉迷研究,不太关注外界的事情……” ——“我只知道这两个,江申嵐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只在乎实验,政治价值几乎没有,跟他关係不近……” 新约克在心里骂,你倒是说他在哪啊! 急死了急死了! 然而直到伊简离开,都没有关於江申嵐的其他消息了。 格里斯念著“齐鲁,沈辽”这两个人的名字,让新约克入侵联邦的信息库查他们的身份,两个很出名的人物在网络上有详细的身份解释,什么什么教授什么什么研究员,一大堆定语,生活事跡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也没什么亲属。 “换个人。”格里斯说,“云卿贵。” 新约克把资料列出来,看了一圈,最后还是洛拉菲尔指了一下亲属那个地方,“他有个儿子,叫云轻渝。但是没有配偶,未婚状態。养子?” 按照他们西方人的思想,这种养子要么是重要人物,要么就是满足自己欲望的幼儿。 “渝?”新约克对这个字相当敏感,顺手牵羊去找云轻渝的信息,“一个高中生,我去学校系统看看。” 他的s级【数据控制】轻轻鬆鬆破解学校的防火墙,翻翻找找,把云轻渝的档案找出来。 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有点眼熟……”对东亚人脸盲的几个神明思考了一会,感觉確实有点像蜀奕渝,但是比蜀奕渝丑了点,而且一头黑髮,眼角也没有那么显眼的红色纹路,他们不太確定,看的时间久了也觉得不像。 新约克用电脑比对了一下这个人的照片和蜀奕渝的照片,结果发现重合率有百分之八十。 他几乎拍桌而起,斩钉截铁道,“蜀奕渝!” 那江申嵐是不是也在这所学校里? 新约克不惜耗费大量精神力去翻找档案,他的眼白消失,眼睛里滚过去密密麻麻的“0”和“1”编码,好在档案都是按照班级存放的,他很快找到了两个人——第一眼就感觉眼熟的人。 洛今安,林司淮。 他盯著林司淮的照片,明明照片上的人根本无法与江申嵐那惊人的容貌对比,黑了很多,低垂眼眸看不清眼睛有多大,还有黑痣……新约克强撑著人类的反攻和大数据的混乱,翻找学校的监控。 “i found you……” 监控视频比较模糊,却和他记忆里那些画面逐渐重叠。 我找到你了,江申嵐,我找到你了! 他要顺著周围所有监控找到他现在的所在地,但是海量的数据浩浩荡荡淹没了他,洛拉菲尔发出尖叫声,“纸巾纸巾!” 欧珀儿坐在柏琳珊身上没动,但是另一个欧珀儿噠噠噠跑出去,抱著抽纸噠噠噠跑回来,递给洛拉菲尔。 洛拉菲尔狂抽纸巾去捂他的鼻子,血糊了一脸,“你丫的!別他妈发疯!” 格里斯乾脆利落地一个手刃劈晕他。 “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简直无语,一句汉语也不知道內涵谁呢,让洛拉菲尔把新约克拖走丟给巴塔比什治疗去。 路德维希都没看那边的混乱,问欧珀儿,“埃米尔那边怎么样?” 欧珀儿的异能是【分身】。 她这里陪著路德维希一个,那边安慰法布恩一个,意念一动可以同步记忆,简直是行走的通讯器。 “巴塔比什修復好了,只是他很痛,还说再也不要跟华斯塔尔在一起了。”欧珀儿用法语软声软气地说。 挨著华斯塔尔確实很倒霉,外面的空间锚点传送进来都是在华斯塔尔身边,打他没意义,都是揍別人。 伊简回到了联邦大厦,这是他们最接近人类核心圈的时候。 但是这群人扯了几句家常,连分析事件和对外怎么安排都没交流,伊简开始指点说办公室里的发財树怎么又死了,这还怎么发財? 墨空说那是因为闪耀偷泡你那些好茶的时候泡得什么都不是,难喝死了,餵给发財树了。 安良笙怪嗔地瞥了眼墨空,说,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给闪耀好不好,人家在北美就没回来过。该公费让闪耀去检查一下脊椎了,年纪轻轻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神殿:“……” 墨空哼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到时间了。” 神殿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几乎屏住了呼吸等他接下来的安排——是爆炸,是暗杀,是进攻,还是发现了伊塔利亚? “下班。” 稀里哗啦是收拾文件的声音。 神殿:“……” 不是你们有病吧!!这种关键时刻还惦记著下班?! 第183章 窃听 安良笙明天早上要去接机祖母,所以这是他们在这半个月里第一次不加班,自然也没心情谈论什么公务。 伊简拉著安良笙去修长命锁,挑了半天也没相中什么其他配饰,最后还是安良笙摘了两个自己手炼上的红玛瑙。摄像头就这么把两个人拍进去,高清到都能看到安良笙深棕色的瞳孔。 “你这手炼不是挺重要的吗,戴了这么多年。” “是迟钟送的,安慰一下鹤衍嘛,你擅自摘了人家的长命锁,可不是得赔礼一下。” 格里斯眨了下眼睛,指尖点著手杖,“戴了很多年的手炼,迟钟送的……” 路德维希“嗯”了一声,低垂眼眸,按著原子笔的在本子上转了转,“总统今年三十二岁,很年轻。安家又是长安一个非常显赫的家族,说明迟钟很久以前就和总统认识。” “这个总统也太年轻了吧,人类那边不也是要履歷的吗?”柏琳珊抱著欧珀儿,动动滑鼠把司令长的资料也摆出来,“司令长也才三十。” “二十六。”欧珀儿举起手抢答,这次她用德语,但是只能简单的词汇往外蹦,还不能使用流畅的句子,而且连“执行官”这个词都不会说,最后用英语补上去。 “年纪太小了……”柏琳珊捏了捏欧珀儿的脸蛋,她看向格里斯,“您有什么想法吗?” 格里斯没再关注那边的动静,而是在静心思考著什么。 他放低了椅子靠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著,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乱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格里斯凝视著墙壁上的纹路,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它们,落在遥远的地方。 异能狩猎打了整整一年,迟钟经常处於失联状態。 地下城的事情他们无从得知,而地下城爆炸到他再次被人类关回异能基地,中间间隔了半年,迟钟无影无踪。 他又在异能基地沉静下来,直到他们找到机会挣开异能抑制器,开启【异能狩猎】,这中间有一年半的沉默。 从燕景云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不知道迟钟都去哪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些神都没死。 迟钟与总统相识。 联邦政权变过,就是在异能狩猎时期。 也就是说。 总统很有可能是迟钟推上去的,这是他的傀儡,总统只是表面的人类,背地里那里依旧是他的统治区。 也不太对……格里斯无法找到当年的具体资料,也就不知道安良笙到底是以什么理由什么能力上台的,所以他现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迟钟要大费周章再换一个总统,那里本就是他的东亚,应该所有人类都跟他有关係才对。 可是迟钟在欧洲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格里斯眼皮子底下,那时候他怎么能指挥联邦呢。 而且,他的神明又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呢? 法布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格里斯尽情发呆放飞思绪,路德维希专心听对面的情况,柏琳珊小声逗欧珀儿说德语,然后听她一会儿德语一会意语地混乱讲话。 他没打扰格里斯,走过去在路德维希旁边拉开一个椅子,“现在进行到哪了?” “摄像头在总统手上。”说来路德维希自己都不信,“总之,咳,一切顺利。” 法布恩看著大屏幕的一片黑暗,拿过耳机戴上了。 不管是摄像头这边,还是伊塔利亚那边,都很安静,一片漆黑。 一会儿,伊简问安良笙晚上吃什么,开门声响起,片刻后摄像头出现光亮,伊简把长命锁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门口玄关处盒子里,盖上盒子之后再次什么都没有了。 伊塔利亚半夜清醒过来,想用疲惫赶走医生换一个私人空间,但是左古陇守了他一夜,他没坚持住又睡过去了。 他们等了十几个小时,期间欧珀儿被柏琳珊抱走去睡觉休息,新约克去而復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各种搜查林司淮的资料。 “姑姑林浮闽,父亲母亲是假的资料,其他亲人一概不算。跟华启关係匪浅,家庭住址填的是长安郊区的一个农村,距离市中心大概有一个小时车程。別墅里的监控——” 他的眼瞳再次消失,密密麻麻的“0”和“1”从中闪过去,入侵监控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所以当他的意识撞上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时,新约克都蒙了。 他了十几分钟才闯进去,但是在他衝破防火墙的时候引发了某个关键点,瞬间將那周边所有的监控记录毁得乾乾净净。 新约克骂了好几句脏话。 “碰上对手了。”新约克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眯了眯眼睛,“难道是江申嵐……他知道我会找到他,所以提前留了个后手?” 法布恩撑著下巴,看著大屏幕上一串串代码掠过去,打了个哈欠,“別光盯著江申嵐,你查查蜀奕渝和燕锦安的资料。” 云轻渝,洛今安。 “蜀奕渝跟云卿贵有关係,云卿贵是联邦科技部部长,官头相当大,所以,他也是一个神明,目前被伊塔利亚攻击到尚且还在昏迷中。” “洛今安,他的亲属关係里有两个人,一个叫洛之豫,六十七岁,联邦议事会的重要成员。一个叫……洛惊云,二十一岁,因病休学在家。” 不出意外,这个就是燕景云了。 格里斯:“什么病因?” 新约克:“上面写的是重度抑鬱症。” 不过燕景云確实挺符合重度抑鬱症的,江申嵐是双向情感障碍,燕锦安有一点自闭症,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了,而蜀奕渝就比较明显了,狂躁症,因为失手烧了法布恩的园而被揍过好几次。 巴塔比什委婉地提过他们精神状態非常差,需要干预治疗。 新约克听进去了,拿了药给江申嵐喂,可是他不吃,这让新约克很苦恼,每次吃药都得斗智斗勇。 “重度抑鬱症会变成那样吗?”格里斯看过阿米瑞恩给他发来的视频,在艾维亚顿,燕景云被一个男人牵著往前走,不看路也不说话,坐在雪地里能发呆半天。 柏琳珊抿了下嘴,“其实那算是有点好转,重度抑鬱症,他基本上不会出门的。那个视频看起来燕景云好了很多,只是经常发呆而已。” 格里斯继续问:“这一年的时候,他们能完全治好吗?” “希望微渺。”柏琳珊耸肩,“除非他们忘了这么多年的事情。” 格里斯:“也就是说,江申嵐还是双向情感障碍。” 新约克扭过头,眨了眨眼。 “刺激他一下的话……”格里斯面无表情地说,“他会自杀吗?” “……” 柏琳珊真心觉得这傢伙疯了,但是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概率,还真不好说,只能道,“很有可能。” 格里斯点了下头,“继续查,新约克,找一个我们能控制住的,对他很重要的人来。” 新约克“哦”了一声,也没反驳,毕竟在他看来,不管江申嵐怎么死掉,都逃离不了他的手心,但是这种弄丟不一样,他控制不了了,就很生气,恨不得穿越回去在他消失之前杀了他。 江申嵐情绪冷漠,不会对旁人上心,一般的同学老师都对他没用,燕景云燕锦安和蜀奕渝又抓不住。 新约克把关係网铺开,他们提出往哪个方向走,他就顺藤摸瓜往哪个方向找人。 最先被选中的人是洛之豫和云卿贵,一个现在还没爆,不知道被发现了,另一个重伤躺在医院里,毫无还手之力。 格里斯没確定下来,他让新约克联繫顾家,问问长安的情况。 “如果要绑架一个人能够威胁到林浮闽,你们觉得,绑谁比较好?” 通讯那边沉默良久,可能完全没意识到神殿会拋出这么一个难题。 新约克甩过去关係网,把林浮闽的一些比较亲近的人都摆在明面上,其中林当归画了个叉號,毕竟这人现在在山海城,绑他不是一般的难。 “格里斯先生。”对方听著是一个中老年人的声音,他斟酌片刻,道,“林浮闽是华启的人,关係匪浅,也许可以从华启下手。不过前段时间出了些事,华启董事长和两大总裁消失了,剩下两个最大股东处理公司事务。” “一个叫赵临渊,是董事长身边的人,被董事长资助上学,年纪比较小,看样子他很有可能是接下来的董事长了,在下建议从他下手。” 格里斯摇了摇头,被董事长资助上学证明他真的很年幼,可能都没给江申嵐见过几次,没意义,“另一个呢?” “另一位叫淮苏,背景有点深,在联邦执政部是有人脉的,並且我们现在怀疑他跟丛林有关係,有其他家族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跡,准备找出头羊控告他一次,让他放手华启。不过这个人非常谨慎,不好弄。” 淮苏。 格里斯撑著下巴思考。 新约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没多久就搞到了淮苏的表面资料,他粗略扫了一眼,抬手指了一下亲属关係,“淮苏有个妹妹,叫淮安晚,是个警察。” 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法布恩用铅笔敲著绘画本,抬起手比了比他们的五官,然后飞速在本子上画著,一边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林司淮,林浮闽,华启,淮苏,淮安晚。关係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这两个人,你们试试。”格里斯道,“无论是什么办法,把他们绑走,残了也没关係,別弄死了。” 顾家觉得有些难办,但是他还是应下了,“好。” 就在新约克准备掛断的时候,男人又忽然出声,问道,“格里斯先生……您知道东方神明现在在哪吗?” “很遗憾,我並不知道。” 格里斯也挺想翻白眼的,人找不到了都来问我,我就知道了? 那群人最好真能钻大西洋里找找,上不来更好! 时间再度流逝,直到屏幕里出现光亮,伊简把长命锁揣兜里出门去机场接机,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那些模糊的声音,而且他们的中文也不是非常强,就听不太清,听到几个称呼词,“祖母,奶奶。” 一段时间后,路德维希捕捉到了清晰的话语声。 “精神种子清除了。我休息一下,下午再去看看那个孩子。” 他扭过头,看向格里斯。 “精神种子可以清除。”他的语气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格里斯“哈”了一声,也没忍住笑。 而后是伊塔利亚那边,溟问了他一些问题,回答的没什么紕漏,把时间静止拋出去之后却得到溟很震惊的反应,联邦似乎不知道这事。 重要的信息还是在联邦这边。 墨空:“a级灵核用完了吗?” 溟:“没有,还有很多。” 格里斯微顿了一下,竟然是a级,鹤衍真大方。 溟接过了长命锁,“我会转交给——” 安良笙:“怎么了?” 溟:“您……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喊我。鹤老师在喊我……他在喊我…?” “是a级灵核里附带的灵魂碎片。”路德维希皱起眉,他看起来有些焦虑了,“伊塔利亚,能听见我说话吗?” 时间过去太久,通讯器和耳机不一定还有电。不过好在新约克出手改造的通讯器质量好极了,几秒过后,路德维希听到了指尖敲击耳机的声音,代表了对方的回应。 “他们快要发现你了,准备离开吧。” 伊塔利亚坐起身,通讯器的页面晃了一下,他看了眼封死的窗户,有些苦恼。 唉。 溟握著长命锁到处奔波,很嘈杂,听不太清。 直到他走进洛之豫的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抬起手,长命锁垂落,並轻轻晃了晃。 屏幕里赫然是洛之豫坐在办公椅上翻看文件的画面。 要不是提前搜到了洛之豫的资料,他们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溟:“我不能確定鹤衍到底是怎么回事,迟钟不在,需要您帮忙確认一下。” 法布恩“哇哦”了一声,“他被发现了呢。” “长命锁给我。我有办法试探一下。” 路德维希按著耳机:“伊塔利亚,跑。” 伊塔利亚看著忽然进来的左古陇,感受到能量进入体內治癒伤口,他整个人震惊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好把左古陇一同变成手炼揣在手上带走了。 s级【擬態】,空气。 “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执行官,我要为我的家人爭一个正义和公平,为此,不惜一切。” 洛之豫没看到鹤衍和左古陇,但是扭头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风吹拂面颊。 第184章 数据流 阿米瑞恩忽然发过来一条通讯。 “马上到长安。” 新约克脑门上冒出来两个问號,然后搜索阿米瑞恩的定位,发现他现在还在月湾新城的某个角落里。 什么叫马上到长安?闪现啊?伊塔利亚身上的空间锚点不是还在华斯塔尔手里吗? 他们盯著那定位思考了几分钟,一眨眼的功夫,定位就闪现到长安了。 新约克:“?!” 路德维希和法布恩动作同步,缓缓扭头看向格里斯,大概是等著他作出一点解释,但很明显格里斯也不知道这傢伙在干什么,他瞥了眼那俩人,“看我干什么?不如想想接下来一步怎么走。” 没几分钟,阿米瑞恩的通讯就打过来了,他添油加醋囉哩巴嗦带著数不清的“f**k”把事情讲完,揉了一下还在隱隱作痛的额头,“塞尔温果然没死,那么南维耶里应该也在长安……伊塔利亚在哪,我去找他。” 新约克意念一动,把定位同步过去。 阿米瑞恩看著市中心地区,挑了下眉,“看来水淹长安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但是你不能分出去那么多a级灵核来支撑阵法运转。”格里斯冷声道。 “阵法只是需要能量来支撑,谁的能量不是能量。”阿米瑞恩两只手放在脑后,仰起头看向东方,长安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高度繁华的城市……曾经他的心臟城市可比长安要繁荣得多。 可惜现在全都没了。 悬浮屏一面面出现,现在他们已经得到的神明信息都浮现眼前,阿米瑞恩手里握著从岭琼玉身体里撕出来的能量团,“这不是有现成的嘛。” 洛之豫,云卿贵,林浮闽,燕景云,江申嵐,燕锦安,蜀奕渝,再加上山海城的那些神,用他们的神核支撑阵法运转,一举两得。 身后慢他半步的伊万诺夫两手插兜,却看向了相反的位置。 “水淹长安之前,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遏制住迟钟。”格里斯提起他就头疼,一群人找他问问问,他是先知吗什么都知道,迟钟去哪了不该问联邦山海城吗,问他干什么,“可问题在於,他到底去哪了?我们总不能真的把这个世界翻过来找他。” “要不把那个金红眼睛跟在迟钟身边的那个傢伙绑了,昭告天下,迟钟你再不出现我就弄死他。”阿米瑞恩信誓旦旦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格里斯:“要是昭告天下有用,燕景云都成那样了怎么也不见迟钟出现。” 阿米瑞恩耸了耸肩:“可能迟钟觉得他不重要吧。” 他並没有多么在意他们。 当年能狠下心去杀戮,后来能丟在异能基地不管,最后异能狩猎也没见过迟钟救他们。 你看,他一点都不在意的。 伊万诺夫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了,忽然在原地站定,阿米瑞恩注意到他不走了,扭过头,两人对视,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法布恩透过视频看他们大眼瞪小眼,无语住了,“你俩干什么呢?” “……玉佩。” 伊万诺夫早就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忘在脑后了,毕竟那块玉佩只分成了两半,迟钟给了金朝和苏埃伊里一人一半,这还是他发现苏埃伊里掛在身上的时候出口问了才知道,以为只有苏埃伊里有,迟钟对他不一样。 后来他发现金朝也有,还小心眼的嫉妒了一下。 不过时间太久,伊万诺夫都不记得这档子事了,上次看到那个玉佩,还是阿米瑞恩跟白微雅爭抢,白微雅说这是苏埃伊里的遗物,她摔碎了也不给阿米瑞恩,吵得有点过分,白微雅哭得很惨,最后还是法布恩出面把阿米瑞恩的幼稚的事情按下来。 伊万诺夫没看过几眼,白微雅宝贝得很,谁都不给。 “玉佩能感应到迟钟的能量。”伊万诺夫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脑子里一闪而过白微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却被他刻意忽略了,“当年你跟白微雅抢的那枚玉佩,苏埃伊里的遗物……那不是他的,是迟钟的。金朝手里有另一半。” 格里斯从没听过玉佩还有这个能力,他皱起眉,“你不早说。” “我又没有。”伊万诺夫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什么情绪,迟钟给苏埃伊里他就认了,但是为什么金朝也有,而苏埃伊里却寧愿把玉佩给白微雅,都没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白微雅也从没想过给他。 伊万诺夫垂下眼帘,挡住万般思绪,“我对玉佩的功能不太清楚,只是听金朝偶然提起过。” 柏琳珊起身去找白微雅。 新约克:“金朝从来不带通讯器,他除了回来给灵核,其他时候都不见踪跡。” 那真的很自由了。 “卡瑞亚也没办法找到他吗?”格里斯问道。 新约克耸肩。 如果不是拿捏著卡瑞亚,神殿的最优解还是干掉金朝——当然,能不能干掉也是一个问题,他的隱身真的非常不讲道理,一旦开启,就相当於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有没有可能,金朝现在就和迟钟在一起。”法布恩靠著椅子转圈圈,“他都多久没回来了。” 白微雅被带过来了。 她抬眸,看向屏幕那边的伊万诺夫,几秒后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用英语轻声道,“玉佩只能在靠近迟钟的时候感觉到他,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洛拉菲尔冲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玉佩不在我这里。”事態突然,白微雅连偽造玉佩的时间都没有,她揪紧了衣服,“在莫斯克温手上。” 玉佩的感应能力是其次,主要还是上面附带的迟钟的【庇佑】异能,真遇到什么事情了,这可是能保命的,白微雅想著反正在神殿自己也不会被他们杀了,与其担心被阿米瑞恩抢了去,还不如给莫斯克温让他带走。 新约克躺在椅子上转圈圈,大屏幕自动跳转,联通了东欧战线基地总指挥室的通讯,人类站起身敬礼,乌迪尔回过头,面容集合了所有斯拉夫人所有完美的地方,美得雌雄莫辨,漂亮到了极致。 “有什么事吗?”乌迪尔的蓝黄色鸳鸯瞳被视频的光映得亮极了,他放下手中的笔,用英语柔声问道。 新约克:“莫斯克温呢?” 乌迪尔偏过头看了眼莫斯克温的办公位,蹙起眉想了想,“他前两天说出去一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西亚那边战火纷飞,神殿遭遇袭击,除了山海城用神明吸引伊万诺夫那次,这里安稳了很多,乌迪尔有心去处理一些边角料的事务,没在意莫斯克温这两天在哪。 “知道啦亲爱的~”法布恩抬起手挥了挥,冲他笑,乌迪尔也回以温和的笑容,那眼底的笑意满满,视线都在他们身上,並没有分给白微雅多少。 白微雅咬了下牙,闭上眼睛不去看。 新约克掛了这里,不再省力,直接去接线莫斯克温的通讯器,让他强行接通视频通话,不给反应时间:“hi~哦?你在哪里?” 视频画面里,莫斯克温在直升飞机上。 他看见通讯界面跳出来的时候眼皮子颤了一下,因为信號不是很好,视频卡住了,莫斯克温刚好看见控制室里惶恐不安站在那里的白微雅,他心底掠过去好几种念头,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在视频界面正常的时候,莫斯克温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说。 “我去东亚。”他说话真假掺半,“你们还记得玉佩吗?迟钟给苏埃伊里的玉佩,白微雅给我了。那枚玉佩有感应迟钟的能力,但是这三年只有两次有动静,一次是一年前……一次是前不久,我不能具体確定是哪里,应当是东亚,距离近了才能確定。” 格里斯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嗯?” 他这个“嗯”的尾音,听得莫斯克温心里一阵发毛。 “现在又感知不到了,我隨便转转,能找到的希望不大,就没跟你们说。” 他抿了下嘴,有些苦恼。 新约克瞅著定位坐標,问他,“你要去长安?” “嗯。” 格里斯点点头:“正好,阿米瑞恩在长安,把玉佩给他。” 不容反驳。 莫斯克温看了眼白微雅,最终点点头,“发定位,我去找他。” 通讯掛断的时候,莫斯克温闭上眼睛,看著【次元空间】里还在昏睡的迟钟,攥紧了手。 这边通讯掛完,那边又响起。 是长安顾家人。 “成功绑到淮苏。”那人说,“淮安晚那边……隱身异能,我的人说很多人都看到了淮安晚和同一支队的蜀奕川,沈凇上了同一辆车,隨后那辆车消失不见了。目前还没有找到淮安晚的下落。” 他发过来视频,视频里的淮苏好像遭遇了什么极其惨烈的事情,半张脸都是血,衣服上也有大片血跡,他被绑在手术台上,周围有医生在紧急治疗,仪器滴滴滴急响,看起来状態不是很好。 而后,顾家负责人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丑小鸭】在长安找了很多人,同化了很多人成为【丑小鸭】,华启就有他们的,甚至地位还不低。 位置越高,越有人不知足,更想拥有灵核。 在淮苏和江昼浙忽然往外走的时候,內部接应人就传出消息了,隨后,蹲守了一段时间的人,就开车追在了淮苏汽车后面,他们確定只有他一个人,而且看起来非常焦急。 越焦虑,破绽越大。 一场连环车祸,撞在距离医院只有不到一千米的地点。 淮苏的注意力锁定在了医院里,他的【上帝之眼】在看屋子里的左古陇和鹤衍。 但是他察觉到了旁边撞过来的车,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但是地上好像有什么……打滑了,车子不受控制了。 地面上结了冰。 现场非常乱,车辆很多,把淮苏瞒天过海弄走也不算难,短时间內查不出来,就算是洛之豫追查,各种手续各种环节他们也能使绊子卡他一下,一来二去这几天时间是有了。 冰化成了水,混合著其他液体,被掩盖了。 谁也没想到。 洛之豫和淮苏这么擦肩而过了。 车辆自燃了,医院抢救伤患,他们安排了人偽装车主人,一步,两步……淮苏躺在顾家的某个宅院地下室里,昏迷不醒。 “试试他是不是异能者。” 一颗灵核放置在他眉心,没有融进去。 淮苏眼睫毛颤了颤,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眼角落了一滴泪,冲刷著血跡。 光好刺眼…… ——“哥!醒醒啊!” 金陵在喊他……金陵,还是囡囡,谁在说话…… 听不清。 好疼。 “別让他醒过来。” “是。” 格里斯歪著头看向新约克,冲他笑,“接下来,该你了。” 新约克看著视频画面里的一切,撑著控制台站起身,眼瞳深处迸发出里幽蓝色的数码光泽,无数“0”和“1”的编码疯狂滚过去,並且逐渐往外蔓延,在他的皮肤上攀爬。 隨后,他整个人开始像被风吹散的像素颗粒般虚化,金属质地的实验台最先穿透他的掌心,冰冷的触感化作一串串二进位代码在神经末梢炸开。 意识坠入数据洪流后,他看著周围二进位代码像萤火虫般在周围飞舞,而那些巨大的防火墙如黑色山脉横亘天际。 如果形象一点讲,寻常人破开防火墙需要徒步攀爬翻越大山,但是新约克就有鸟一样的翅膀,能够轻鬆飞过去,甚至不会被发现。 “我找到你了。” 新约克从卫星俯瞰长安。 庞大的数据信息唤醒了他精心为江申嵐准备的秘密武器。 黑暗里,有什么睁开了眼。 第185章 下雨了 长安下雨了。 下午两三点,天际突然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所笼罩,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毫无徵兆地向这座城市发起了进攻。 先是狂风呼啸,它如同一个愤怒的巨人,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横衝直撞。街边的树木在风中疯狂地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树叶如同无助的蝴蝶,纷纷扬扬地飘向空中。 紧接著,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与狂风交织成一曲混乱的前奏。 联邦顶层办公室的窗户发出声响,洛之豫起身开了点缝隙,一阵风吹进来,混杂著雨水的潮湿黏腻感,江昼浙凝聚出身形,他浑身湿透了,眼眶发红,水顺著他的髮丝往下淌,湿了一地。 诺依控制家政小机器人咕嚕咕嚕滚过来,洛之豫拿起上面的浴巾,把江昼浙整个裹起来。 “哥……”江昼浙低著头,靠在洛之豫身上,髮丝遮挡住了眼睛,只见两行清泪往下落,混著雨水,叫人看不清虚实。 “我再找找,他不会有事的……闽儿向自然放出去信息了,阿鲁马上就要到了,湘儿快来了,別害怕,別害怕……”洛之豫再次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他捧著江昼浙冷冰冰的脸颊,想要擦去眼泪。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江昼浙因为担心云卿贵的安危,所以先一步前往医院去查看情况,他就离开了这么一点时间,就这么一小会儿,在他紧紧跟著淮苏的这一辈子相比,短得都能忽略不计。 “就那么一点时间……”江昼浙已经有些透支了,他脚一软跪坐在地上,洛之豫被他带得直接跪了下去,膝盖狠狠砸在地板上,那一声响,墨空都替他疼。 “我就离开那么一点时间,他就不见了……” 不怪江昼浙这么崩溃,他从小就追在淮苏屁股后面长大,无论是抗战还是什么时候都紧紧跟著他,生怕这个异能没有一点战斗力的哥哥出事。 上一次他错开眼,淮金陵为了救淮苏而身死,这一次他错开眼…… 新约克入侵监控系统毁了一路,什么都找不到,他们连淮苏在哪消失的都不知道。 洛之豫怀疑过那场车祸,安良笙亲自下令搜查车祸的伤亡人员,每一个都对得上信息,因为监控全毁,按照周围人的口述和一些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来看,確实只是一起闯红灯事件。 淮苏手里有很多车,有时候为了掩盖身份,车辆都跟自己没关係,以往因此逃过好几起事件,这一次反而坑了自家人。 他身上能定位的东西都消失了。 墨空抿了下嘴,嘆气,“你先顾好自己,诺依正在尝试恢復数据……事发突然,他们应该还在长安。” 联邦大厦內部警卫力量森严,军队已经完全进入长安开始接管一些地方,安良笙,伊简和时以被护送离开去其他地方办公指挥,顶层只有墨空和闪耀。 楚雾带著汐藏源钻入了某个丛林的盘口,他要去搜查一些黑暗的地方,要提前做好准备。 淮苏,鹤衍,左古陇……他们失踪了三个人。 云卿滇,云卿贵,林浮闽,岭琼玉,沈陌黑……五个人遭受重创。 岭琼玉伤得最重,头盖骨都碎了,血肉模糊到人类医生一度以为他没救了。 好在关键时刻,南宫隋拿出了一颗巴塔比什的c级【修復】灵核,“小巴偷偷塞给我的,神殿不让他的灵核外泄……他知道我跟燕锦安关係好。” ——“也许你知道他在哪……也许我能帮上忙。“ 实话说南宫隋並不知道燕锦安到底在哪,她上次还是跟著任烟雨找到了主君,后来就没动静了,偶尔能知道主君又搞事了,或者从一些奇怪的地方察觉到蛛丝马跡,反正具体在哪不清楚。 巴塔比什都给了,她也没有不要的理由,外面这么乱,有一颗治癒系灵核总归是好的。 问题在於,这颗灵核没有经过迟钟的手,有自爆的风险。 闪耀不愿意让他的学生承担风险。 万一这是阿米瑞恩的计谋呢,打伤他们后再让他们动用这颗灵核,好直接自爆带走一个,如果闪耀心善,正好能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南宫隋和苍梧身体里的灵核还剩大半,用不完。 剩下没有一个人类,全是神明。 最后余颖去承担了这个风险,让岭琼玉和沈陌黑脱离生命危险后再帮云卿滇和林浮闽把断掉的肢体接回去,两个都只接了骨头,灵核的能量就用完了。 “谢谢。”楚雾说。 余颖道:“我知道巴塔比什不会对你们做坏事,我也有很多保命能力。” 所以不需要感谢,只是举手之劳。 楚雾还是道了谢,无论是现在的灵核,还是刚刚的救命之恩。 “里面生活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半个小时后有个人要来见你们。”墨空抬起手蹭了下鼻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接下来那一幕会很刺激。 “谁?”洛之豫问道。 墨空:“安家老夫人,芒临。” 芒临去了一趟医院,站在任天青的病床前,使用异能。 s级神力,【圣灵】。 主要作用力是净化,玛伊雅弥的感染,以撒的精神控制,迦楼罗的病毒,甚至是人体的癌症、核武器的辐射,都可以净化。 芒临將他大脑里的精神种子清除乾净,却不见他醒过来。 灵魂碎了,得有人去拼。 她的异能不涉及这个区域,能清理乾净,但是没办法拼凑。 “好孩子。”她俯下身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会好起来的。” 能自己挣脱以撒的控制並且做到自毁灵魂,虽然说还是因为a级灵核的帮助,但是足以证明他在那一瞬间爆发的精神力非常强大了。 任烟雨在外面等著她。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她直觉这就是伊简说的“那位”。 见芒临出来,她紧张极了,“女士,我弟弟他怎么样?” “需要找一个能拼起来灵魂的人,我不知道人类的那些风水先生阴阳师有没有这个能力,保险一点可以等迟钟。”芒临抬起手揉了揉她的白髮,“没事了,他很好。” 任烟雨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按照她的预想,能抢走迟钟最好,实在不行就原路返回,反正不会损失什么。抢走迟钟之后山海城总会有办法保护她,这样江申嵐就会好起来——他的异能不能用了,这对神明而言是毁灭性打击。 精神种子早就种下了,什么时候爆发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被发现后,时以清除了剩下四个人的精神种子,损失拉到了最低。 如果在某次战斗的时候爆发,联邦的损失將会更加惨重。 而且任天青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在那种时候,闪耀大概率会先除掉他们。 可是,可是……任烟雨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她还是会自责,如果不牵扯到弟弟是不是就没事,联邦会有办法发现这件事情,这位女士会回来清除…… “迟钟什么时候回来……”任烟雨喃喃自语,她低下头,感觉好委屈。 我都这么努力救你了,结果你这傢伙又给我整么蛾子! 气死了! 任烟雨见到了南宫隋和苍梧,她知道的神使不多,这俩是唯二比较熟悉的了,问了一些信息,补充自己的信息差。便知道了人类和神明已经坦诚相待,齐鲁马上就会回来长安,大概江申嵐也会过来。 南宫隋把守在手术室门口等岭琼玉出来的祈新捞过来,“你能联繫上囡……江申嵐吗?” 祈新小幅度点点头,“你们说吧,我可以转述。” “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办法修復灵魂。”任烟雨急忙问。 祈新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她眨了眨眼,“可以的,湘哥能做到。” 任烟雨可算是松出这口气了。 不然她真的要找迟钟事了。 “我就不该一时好奇而上了他的贼船。”任烟雨愤愤道。 南宫隋耸了下肩,“要不是迟钟,我就死在地下城了,这没法说,异能狩猎也因为锦乖才活下来,我欠他一条命。” 任烟雨眨了下眼,“话说你俩要不要做个检查什么的,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上將都还没把自己折腾死呢,我俩这小打小闹不足掛齿。” 南宫隋摆摆手,表示那些都过去了。 “闪耀好像不认识我们两个。”苍梧削了一块苹果给任烟雨。 毕竟都是地下城实验体,一起长大呢,这才分开了五年,闪耀好像完全没认出来。 任烟雨:“正常,他脸盲到没救了。” 对於闪耀的脸盲,当年的实验员也是不敢置信,这不算什么大毛病,甚至说这病小得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治,但他就是分不清人,觉得每个人都长得很像,两个眼睛一张嘴。 “话说当年到底活了几个?闪耀,你俩,还有吗?”任烟雨问。 “不知道,太乱了。“苍梧摇头,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就孤身一人躺在废墟里,躲开了联邦的搜救队,疯狂逃离,后来遇上了蜀奕渝和江申嵐,確定成为他们的神使,他才稳定下来。 南宫隋也差不多,她被燕锦安捞走,好悬差点死在联邦军队手里。 然后大匯合的时候才见到任烟雨,她们仨在地下城都见过面,確实小有尷尬,但是后来任烟雨跟联邦走了当二五仔,见面少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也释怀了不少,就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了。 祈新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但是这並不妨碍她把这些对话完整转述给云卿滇,祈新一直守著手术室等姐姐出来,顺便问了他们一句,“你们知道塞尔温去哪了吗?” “去找南维耶里了。”南宫隋道,“大概和总统在一块,淮安晚有事要和总统商谈,当然,他们都在手腕上戴著异能抑制器。” 任烟雨摸了下脖子上的异能抑制器,又生气了。 祈新起身,跑回手术室旁边跟林当归一起等,然后按著耳边,一字一句把刚才任烟雨他们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异能抑制器產量有限,南宫隋只说自己守著山海城不去联邦大厦,闪耀派军队进入医院站岗巡视,一旦有什么不对的,他有能力迅速过去干掉他们。 芒临回到联邦大厦,江昼浙已经收拾好自己了。 洛之豫真的是一眼震惊,他当年见过芒临,安老爷子早年战死,现任家主是遗腹子,当年一个小家族得到迟钟庇佑才发展壮大,权力先是集中在芒临手里,她等孩子长大后逐渐放权,洛之豫经常在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从没想过她会是一个神明。 不对! 洛之豫更震惊了,“我见过你怀孕的样子——神明不是不能有子嗣吗?!” 就是因为见到芒临挺著大肚子,抓著报纸绝望地哭喊爱人身死,所以洛之豫从没想过她会是神。 神明不会有子嗣的。 芒临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我还能称呼您为豫先生吗?” “都行都行。”洛之豫捏了捏眉心,“所以,安良笙的异能是什么?” 闪耀抬起头:“嗯?安良笙有异能?” 芒临也懵了,“良笙没有异能啊。他们都是人类。” 洛之豫顿了顿,抬手比划了一下,“金朝说,他越靠近顶楼,隱身的效果越弱,就好像从s级退到了a级。我测试了一下,我的异能无法近身安良笙,会失效。” “……”芒临看向墨空,墨空摇摇头,“安良笙在地下城也没检测出来有什么不对,他自己也没提过这种事情……时以也没说过。” 洛之豫坚信不是错觉。 “难不成是迟钟给了他庇佑?” 迟钟这个【庇佑】异能非常概念神,有什么不对劲的丟个庇佑就好,一个庇佑可解万难。 “他到底把钥匙扔在什么地方了。”洛之豫有点头疼,他望向窗外,那么大的雨,直升飞机恐怕很难行动,得转换陆地交通。 暴雨仍在持续,电闪雷鸣为其助威。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这座在雨中颤抖的城市,一声声惊雷在头顶炸响,仿佛要將整个世界震碎。 第186章 纠结 金朝虽然一直跟著淮安晚,但是他拒绝异能抑制器,在他们动手之前拽著南维耶里跑了,不过也没跑远,跑进应急通道坐下,他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雷霆风暴,说,“这里一点都不安全,我们跑吧。” 带著塞尔温,离开长安。 南维耶里没吭声。 “……你要为了人类送死吗?”金朝闷声问,“异能狩猎的时候我们还不够惨吗?异能基地我们还不够屈辱吗?我討厌神殿,也很討厌人类。” “我知道。”南维耶里没有忘记那些年的痛苦,但是很多时候並不能一概而论,他抬起头看金朝,“能给我看看那枚玉佩吗?” 金朝愣了片刻,不情不愿从衣领里扯出来,也不摘下来,就让他这么看。 “迟钟给你这枚玉佩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南维耶里摸索著玉佩的纹路,被他的体温暖得很热,黑白渲染得非常好看。 金朝盯著它看了一会儿,缓声道,“他让我回家,回东亚那个家。” 他抿了下嘴,赌气地抽走玉佩重新塞进衣服里,抱著膝盖坐在楼梯间。 就他一个人,算什么家啊。 金韩又不肯回来,他真是大傻子大笨蛋才会被阿米瑞恩忽悠成那样,气死了! 南维耶里很无奈地笑了,“你呀,你也是笨,迟钟讲的歷史课你都听到哪去了?你那半岛祖祖辈辈的神明都归附於迟钟,向他朝拜受他庇佑,现在他又跟我们同在北疆一起住著,你跟他的关係可比祖上那些神好多了。” “他让你回东亚那个家,是让你去找他的家人庇佑,玉佩都给你了,里面还有他的能量,你到东亚去找找,他们还能把你丟出去不成?” 南维耶里觉得自己都没有被丟出去,金朝肯定也不会,他虽然一根筋吧,但是心不坏,而且金朝如果真的找到这些神,没准他就有勇气把燕景云他们偷出来了。 他轻声问,“如果你早些找到他们……如果有这么一个归宿,你会帮帮景云吗?” 金朝眼神微动。 他半路把燕景云劫持,藏在黑暗里静静地旁观他们的慌乱,那一声声悽厉的呼唤好像確实不太一样。他回过头去看燕景云,他呆呆傻傻的,却把视线聚焦在外面的人身上。 如果,如果…… 如果他听懂了迟钟的暗示跑过来找他们,是不是能改变很多。 金朝记得自己有一次回神殿,听到了江申嵐在寢殿里悽惨的尖叫声,他穿过门进去,看见燕景云死死抱著他往嘴里灌药,蜀奕渝哭著跟他说,哥哥中毒了,都怪联邦,都怪人类,他要杀了人类。 那一刻金朝很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不要喝了,不要喝了……那不是解药,那是毒药。 他没有勇气,因为他不知道反抗阿米瑞恩会让他们落得什么下场,天地这么大可是他们哪都去不了。 ——“你杀了我啊!燕景云,求你杀了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朝捂住了耳朵,牙咬得死紧,痛苦被无限放大。 江申嵐尚且如此,那金韩是不是…… “可是他们看起来也没有能力反抗阿米瑞恩,有什么用?”金朝抓紧了衣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不过最后是一死,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那些伤害落在塞尔温身上,就算是死,我都不会放过阿米瑞恩。” 他相信他们亦有赴死的勇气,无论如何,放手一搏孤注一掷,燃烧自己的生命直到终点,燕景云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人如此爱自己。 南维耶里摇了摇头,“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当年勇敢一些,在格里斯下手之前带他们跑了,无论在哪里流浪,总有办法活下去……如果我敢相信迟钟的话,他在东亚有个家……” 东方人向来不是什么薄情的人,他的爱如同细水流长,怎么会那么决绝地选择杀戮。 他的家人,他所爱的一切,都被保护得很好。 “现在他们又到了危险的时刻,景云灵魂破碎,囡囡异能封印,长安风雨欲来大厦將倾……这次你还要跑吗?” 南维耶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次我不准备跑了。” 江申嵐说,他是在神殿为数不多对我们好的人了,哥哥,別为难他。 我把我所有底牌交出去,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南哥,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南维耶里捂住脸,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个傻孩子啊……” 这次他不能后退,不能逃离。 就算不为別的,也要为他的塞尔温搏一条活路。 一路的顛沛流离和惊慌失措已经耗尽了他的精神,塞尔温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他这棵小树苗还没有长大,风吹日晒快要摧折了他。 爱他,必为他谋计深远。 南维耶里拍了下金朝的肩膀,最后扔下一颗炸弹,“如果扳倒阿米瑞恩,金韩就自由了。” “……真的吗?” 金朝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他会自由吗?” 南维耶里点点头,“会的。” 金朝看向外面的风雨雷电,想起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哭的小哭包在神殿被欺负得那么惨也不会哭了,咬紧了牙关,“好。” 他也想对金韩说,我们回家吧。 这些年家里很好,人民很幸福,我去看过了,非常不错,你也来看看吧。 淮安晚正在给安良笙解释自己的异能,最后谈判结果是她一个人戴上了异能抑制器,戴在手腕上,当做人质。 蜀奕川的异能【囚笼】算是防御性异能,而沈凇的【阴影穿梭】看起来更是没什么用处,他俩瞒报异能作用,构不成威胁。 时以盯著他们,眼神不善。 沈凇毫不客气瞪回去。 他们在这边聊,看似没有管金朝往哪跑,但是诺依的监控实打实覆盖整个军区,她盯著两个人坐在应急通道里聊天,军队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 金朝想通了之后,再回去,隱身穿墙,他忽然意识到异能没有那种被削弱的感觉了,就算已经进入办公室,非常靠近安良笙,他还是能够穿透墙壁,躲过红外线扫描。 他俩突然现身,倒是把他们嚇了一跳,守卫咔嚓一声上膛瞄准,动作整齐划一,蓄势待发。 “劝回来了。”南维耶里拉开椅子坐下,不在意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打个商量,別用异能抑制器,我对那玩意儿非常反感。” 会议室里其他议事会成员脸色非常差,眉头皱得死紧,安良笙觉得这事也不好办,他下意识看向淮安晚,希望她给点什么办法。 “可以让塞尔温保护我吗?” 淮安晚轻声问。 南维耶里原本比较轻鬆隨意的神情忽然紧绷了起来,他抬眸,视线直勾勾盯著淮安晚的黑眸,她的眼眸里是江南烟雨的雾气靄靄,藏著一层情绪,令人看不透。 “……塞尔温没你们想的那么强,他恐怕保护不了你。” 南维耶里觉得心臟有点痛,他笑得勉强,眼底深处,火焰亮起了红光。 淮安晚沉默片刻,蜀奕川道,“元素控怎么也不会太弱,他在这里比在外面更安全,並且塞尔温要保护我姐,自然不会让他戴上异能抑制器,对吧总统?” 安良笙:“……” 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时以看向南维耶里,伊简抬手抓住了安良笙的手腕,其他议事会成员眉头紧皱,他们似乎都不同意这么危险的决定,但是在其他人开口之前,安良笙一口应下。 “他不需要使用异能抑制器。”他笑得眉眼弯弯,给人一种极强的生命亲和力,让南维耶里都不由得放鬆下来,安良笙冲淮安晚伸出手,“我觉得,您也不需要。” 他的指腹按在异能抑制器的控制键位上,咔嚓一声,红光熄灭。 红光熄灭的时候,南维耶里和金朝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但淮安晚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她摘下金属环,也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洛之豫当年看了那么多试图爭抢总统之位的人,拉著他们彻夜分析每个人的可能性和性格,其中属安良笙最容易拉拢人心,他有足够的手段平息眾世家的混乱,上台之后也有雷霆力量去改变社会秩序。 蜀奕川就是为了逼安良笙一把,他下令之后,眾人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安良笙自己的心腹了,最后他们也只是决定务必要保护好总统。 “让他保护我吧。”淮安晚看向南维耶里,她眉眼间的那一抹神韵酷似迟钟,“长安需要你,迟钟也需要你。” 南维耶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良笙,垂眸,“我等塞尔温来了,让他自己选。” 塞尔温很快就到了,燕霽初亲自在门口接的,一身军装不怒自威。 这个选择摆在塞尔温面前。 他知道自己是南维耶里的软肋。 “我觉得你留在这里比较好,这里安全。”南维耶里说,“毕竟他们死了联邦也就玩完了。” 联邦眾人:“……” 淮安晚却道,“你可以跟著他,有些事,需要两个人一起面对。” 南维耶里反问:“你会让囡囡去冒险吗?” 淮安晚平静地看著他,“为什么不让?囡囡怎么可能躲在我身后一辈子。” 塞尔温沉默良久,道,“我留下吧。” 他留在这里才是最优解,作为人质,联邦和这些神明会更信任南维耶里一点,而不是处处防备他,留在这里,不会让南维耶里分心,他很强大,自己不能拖后腿。 淮安晚嘆了口气。 【我们快到医院了。】 他们脑子里忽然冒出来消息,隨后伊简就开口提醒,“齐鲁到医院了。” 【领域先笼罩医院查看情况,速度要快。】蜀奕川按著耳边说。 【好。】 “诺依,通知医院里的所有小队,地毯式搜索每一个角落,太平间都必须要一格一格拉开来看。” “是。” 齐鲁的【眾生平等】领域一开,半径三千米笼罩全场。 这家医院在极短的时间內被军队接手,他们在不干扰人民正常进行医疗的情况下开始全方位无死角搜查,每一个人进出都必须要扫脸识別,確保万无一失。 岭桂溪和燕锦安站在他身后,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 寧回的异能是【记忆窥视】,岭穗粤【心灵沟通】,岭紫荆【点石成金】,岭澳莲【buff加成】,楚湘的【阴阳】,都没有任何攻击性,统一让他们去找楚雾藏身,不要露面。 並且如果岭穗粤站在他的领域里,那么异能就会失效,到时候还得一个个再整上去,很麻烦。 搜查完医院之后,林浮闽和云卿滇也会被转移联邦大厦地下十三层进行恢復,如果小椰子和沈陌黑伤的非常重,那他们也不会露面了。 唐晋原,秦杉时,江申嵐和蜀奕渝往联邦大厦去了,有些事情,秦杉时需要当面问清。 然后,秦杉时和江申嵐就必须要躲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安全。 洛之豫一个一个为家人规划退路,他抬起手按在耳边,【章儿,小辽,什么时候能到?】 沈辽:【飞机不在长安降落了,我们会先落在最近的咸阳城,再转车过去,大概还得七八个小时。】 外面的雨好大,狂风呼啸著。 在阿米瑞恩突袭之后,暴雨一落,安良笙就要求气象局发布橙色预警,让居民们儘量在家不要外出,他开始往下施压,所有人必须回家。 有人看出来这场雨不同寻常,毕竟长安这时候已经低至零下,却没有下雪,而是下了一场暴雨,开始抢购超市的物资。 但更多人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能让群眾知道神明已经到来,会引起大规模恐慌,暴雨狂风已经令高铁火车航班无法正常运行,而高速更是一点都不安全。 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其他什么,秦杉时脸色惨白,他连走路都有些踉蹌,需要唐晋原搀扶著才能站稳。 费尽力气走到墨空面前,他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闪耀咔嚓一声枪上膛,“誒誒誒动什么手呢给我撒开!” 只听秦杉时一字一句,声声泣血,“你告诉我,司令长,鹤悯到底——” 到底…… 是死是活…… 第187章 恨 鹤悯到底死没死。 很多人都默认他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本来秦杉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当年迟钟可是真的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还有很久很久以前,他炸开黄河堤口造成百万人死亡,他不肯让当归认祖归宗,一桩桩一件件,迟钟恨他更多一点。 可是,可是墨空的视线偏移了一点,他抬起手把秦杉时的手指掰开,口吻也很慌乱,“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洛之豫,唐晋原和江昼浙都被震惊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鹤悯他真的还活著?!” 那他这么多年从未露面,又是因为什么? 闪耀拎著枪走过去给墨空整理一下衣领,看著他们的眼神非常不善,“我们这么尽力让他活下来了,你们这什么意思?!动什么手动什么手!” 墨空小幅度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你冷静点。”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芒临忽然开口,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秦杉时,多年不见他的身体竟然衰败成这样了,洛之豫比他年龄还大都没这么病弱……神明也会生病吗? 而且,他怎么知道的? 芒临向墨空请示,“让他们下去看看吧。” 墨空点点头。 电梯门开了,芒临带著他们进入电梯,墨空和闪耀也进去,上將手里的枪还上著膛,看起来危险极了,蜀奕渝不动声色把江申嵐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警惕地盯著他们。 “鹤悯真的没死……那你的空间漩涡是怎么回事?”秦杉时咳了两声,因为呼吸不畅而面颊病態地红润起来。 他想起一年前他逼著墨空使用空间漩涡把他们送过去临禾市,那时候秦杉时並不知道神核到底在谁手上,但墨空一定知道,他也没想到就在墨空身体里,確定的那一刻,秦杉时就把鹤悯划进了死亡区域中。 “【生命平等】实验不会让神明死亡,这个实验没有失败。”墨空嘆了口气,道,“其实提取人类体內的灵核也不会让人死,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了迟钟的【不可名状】上。” 只有迟钟使用异能,苏埃伊里和鹤悯才会活下来。 “没了迟钟的异能,哪个都成不了。都得死。” 秦杉时:“他跟我说过,成神之路失败了,那你是怎么回事。” 墨空:“你得相信这个世界总会有主角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成功,反正很契合,没有什么反噬作用,正常使用。” 要是真有人能分析出来一个所以然,那些眼巴巴瞅著神明长寿的高层老人世家豪门老爷子能眼睁睁看著墨空得手吗?就是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他可以,所以天命所归,所以墨空当司令长了。 芒临:“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洛之豫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电梯门开了,墨空走在最前面,芒临在后面解释道,“他受了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伤,因为迟钟的异能才能活下来,头两年还能下床动一动,最近连下床都难了,我的异能也只能让他缓解一点,没有巴塔比什的【修復】,只能用那些医疗器械吊著半条命。” 唐晋原拧著眉,“伤得这么重?怎么回事?” “地下城爆炸的时候,他没出去,联邦军队清理废墟的时候把他挖出来了……已经过了三天了。” 他们的呼吸都快停了,蜀奕渝和江申嵐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墨空带著他们走到一扇完全看不到门在哪的门前,几乎与金属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忽然伸出来一个小摄像头,扫描了墨空全身,墨空开口道,“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认证成功,密码正確。” 门打开了。 入眼的暖暖的灯光令人感到適宜,病房顶灯被磨砂罩严严实实裹住,墙壁和门框都覆著柔软的米色橡胶垫,触感像凝固的云朵。 洛之豫推开墨空衝进去,直奔里间,唐晋原扶著秦杉时也快步奔过去,蜀奕渝好奇极了,探著脑袋往里望。 天知道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他们有多震惊。 鹤悯也很震惊,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孤独地守著死亡,等待著这具身体完全腐败,等待迟钟的庇佑失去作用,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死去了。 秦杉时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鹤悯没有吭声,太久了,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昼夜变化,他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一旁的芒临回答道,“从地下城爆炸那时候算起吧,已经有六七年了。他全身上下都有伤,已经无法离开这些机械了,而且为了避免引人耳目,就从来没有让他离开过这间屋子。” 这算是好听的话语了,主要是为了让迟钟留个情,他们都这么努力救鹤悯了,你就不能对联邦下手。 护士让开了位置,秦杉时坐在椅子上,看著鹤悯,神情微动。 “迟钟知道你这样吗?” 鹤悯缓慢摇头。 芒临道,“迟钟不知道他还活著……也许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听他提起过,当年很多人都逃出去了,他却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鹤悯沙哑著声音道,“他要我死。” 他,想要我去死。 当真是,恨透了。 洛之豫和唐晋原对视,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江昼浙缓慢移开了视线,抱起双臂,指尖点著手臂,情绪晦暗。唯独秦杉时稳坐不乱,眉头微蹙,眼眸中带著几分算计。 蜀奕渝探头探脑地看,看看鹤悯,又看看角落的女人。 江申嵐没那么急,到处打量了一会。 窗外的景象是电子模擬出来的蓝天白云,表面蒙著水雾般的模糊纹路。柜子和桌子都是无锁的圆角设计,抽屉滑轨內嵌防脱卡扣。 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和桌子,又蹲下来按了按地板,这种柔软的触感不至於让人走不了路,但是可以很好得防止人自杀。 空气里浮动著消毒水与安眠药混合的气味,每个尖锐的稜角都被安全包裹,所有可能的支点都被软化成温柔的陷阱——这个用安全编织的牢笼,既是困住绝望的茧房,也是守护生命的最后堡垒。 江申嵐看向里间,他们已经推开门走进去了,蜀奕渝扒著门框偷看,他走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 入目第一眼,江申嵐先注意到了病床旁站著的……机器人,她退到角落里,如果不是江申嵐看到了她的金属眼睛里闪著光,这个全身上下看不出来一丁点机械的机器人真的能骗过他。 她身著白大褂,里面穿著暖暖的毛衣,一双眼睛除了瞳孔的机械光,和人类一模一样,杏眼圆润可爱,脸颊红润,她的动作也一点都不僵硬,在接收到芒临的语音命令后,点了下头,迈开腿走出病房。 江申嵐只顾著盯著机器人,没看到鹤悯忽然睁大的眼睛在死死盯著自己。 走近了,他看到这个机器人根根分明的髮丝,又长又翘的睫毛,甚至在灯光下能看到她脸颊上的容貌——太逼真了。 闪耀轻咳一声,“介绍一下,这位是诺依,仿生机器人。负责照顾鹤悯的起居生活。” 她开口,是熟悉的诺依的机械音,“您好,江申嵐先生。” 江申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隨后问,“我能摸一下她吗?” 诺依伸出手。 江申嵐捏了捏她的手指,有人类的温度,是暖的,他按了一下她的手心,软软的,怎么看都跟真人一样,太像了。 “仿生机器人……”江申嵐看著她的眼睛,诺依的设定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高只有一米六,头髮齐肩长度,模样精致漂亮,很符合他听到诺依的声音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那个形象。 但说真的,联邦都能让人工智慧拥有自己的身体,真不怕诺依造反啊。 江申嵐收回手,又往里面看。 这一次,他和鹤悯对上了视线。 ……老实说,江申嵐嚇了一跳。 残破的身躯裹在宽鬆病號服里,仿佛隨时会被风捲走。半张完好的脸上凝结著惨白的病容,另一侧却被焦黑与暗红交错的疤痕覆盖,皮肉扭曲成沟壑纵横的深渊,只剩那双异瞳,深邃的黑色和妖冶的蓝色死死锁定了他,看得江申嵐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这是鹤悯? 他整个人如同被命运揉碎又勉强拼凑的残片,生命的气息在残破躯壳里摇摇欲坠,唯有偶尔转动的完好眼珠,无声诉说著尚未熄灭的生存意志。 江申嵐的记忆里已经没有鹤悯这个人了。 他只看了两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拉著蜀奕渝退出来,江昼浙见状也跟著出去,怕联邦对江申嵐不好,同时顺手关上了门把空间交给他们,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態度去面对鹤悯。 蜀奕渝也对诺依更感兴趣,徵得同意之后去捏了捏她的脸颊,一口一个“哇塞”“我的天哪”,用指骨敲了敲她的肩膀,感觉还是蛮硬的,有金属的感觉。 门关上的时候,江申嵐没有看到鹤悯眼中那隨之熄灭的光。 毕竟他不记得了。 门关上了,隔音极好,所以江申嵐也没有听见心电监护仪忽然发出的急促的声响,绿线突然剧烈震颤,病床上鹤悯那枯槁如柴的手猛然抽搐著伸出,好像在挽回什么。 洛之豫急忙按住他,“別激动……阿悯,你不要激动,深呼吸,阿悯,阿悯……” 开裂的指甲泛著青灰,输液管隨著动作在苍白的皮肤上勒出红痕,腕骨突兀地顶著鬆弛的皮肉,像破土而出的嶙峋怪石。 “囡囡……” 喉间溢出的气音破碎如絮,清明的瞳孔里映出唐晋原焦急的面容,乾涸的眼角挤出半滴浑浊的泪,顺著凹陷的颧骨滑进布满压疮的脖颈褶皱。 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囡囡也不认得我…… 颤抖的指尖徒劳地抓著虚空,指节缓慢蜷曲成永恆的弧度,最终垂落在消毒水味浓重的床单上,他眼底的光亮在一瞬间灰暗下去,心跳也稳定下来,只是非常低,像是快要死去。 洛之豫还紧紧地握著他的手,“你放轻鬆,阿悯,钟哥怎么会那么做,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別这么想……” 人类之躯的修复比神明更困难,他们现在要么把巴塔比什抓过来,要么把一切寄託於迟钟身上。 “没有误会。”鹤悯一字一句地说,他看著秦杉时,爱和恨在眼底交织,最后一同湮灭於妖冶的蓝瞳里。 他就是恨我。 恨到想要亲自手刃了我。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鹤悯都快忘了自己在坚持什么了,他看到江申嵐的那一刻恍然回忆起当年异能基地的抉择,江申嵐的【幻境】被人类选中,想要剥离他的神核,是他说服人类放过囡囡,囡囡还是个孩子。 离开之前,鹤悯最后抱了抱江申嵐。 对不起……眼泪落下的时候,鹤悯在迷糊之间看到了淮金陵,他就站在那里,注视了他两个时代。 冤魂不散。 鹤悯想,代替江申嵐放弃神核,是不是就能赎了这场罪孽。 赎罪。 迟钟用剑抵著他的心臟,字字泣血地控诉他,你要赎罪。 黄河决口,上元城灭,海峡两岸,你爭权夺利造成了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那些死去的亡魂在看著你!! 你要去赎罪! 鹤悯想到那天夜里他们的爭执,质问迟钟你凭什么偏心鹤衍,迟钟乾脆把一切摊开,所有底牌都摆在鹤悯面前,告诉他你的领导和阿衍的领导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他越说越痛,越说情绪越激动,眸子里金光隱隱,眼泪不停歇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1912到1945,再到后面海峡两岸的爭端和三大岛链的封锁,然后开始讲鹤衍,讲他从1921到1949,讲半岛之爭一穿十七,讲土地革命亲手砸碎压迫,迟钟摊开手心告诉他,我被你划伤的疤痕在他的治癒下好了起来。 你为了討好外人,对我动手。 阿衍为了我,在半岛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鹤悯再也不说话了。 他变乖了,不爭了,不抢了,配合迟钟演戏把家人送出局,又跟著迟钟前往欧洲,成了他的影子。 可是迟钟还是恨他,隱晦地恨,甚至劝秦杉时接受鹤悯。可是秦杉时知道不止是自己不能接受他,明明是迟钟恨他。 恨他大厦將倾不自知,恨他垂死挣扎不安息。 又恨他改过自新,不能一恨到底。 第188章 鹤悯死亡 闪耀回过头看了眼门口,他刚才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里屋还在交谈,江昼浙就问闪耀和墨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空虽然当年也在地下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他知道的信息不多,也不全面,很多事情已经隨著上一批领导层的死亡而无人知晓了。 不过,诺依作为当时地下城的人工智慧辅助,她掌握著绝大部分机密资料,所以还是由她展开对当时情况的描述。 “鹤悯和苏埃伊里自愿接受【生命平等】实验,移出神核,在迟钟的异能作用下保住了生命,和人类一样自然衰老,直至走向死亡。把神明变成人类,是平等的最好道路。” 诺依的语速不快,她模擬出了正常的人类少女的声音,隱去了那一层醒目的机械音,听起来很柔和。 “但是,人类领导层並不满意只提取神核而无人使用,他们希望有真诚愿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来使用神核做更多好事,比如水元素控来调节不同地区不同时节的水资源,减轻旱涝灾害。所以在这之后有更好一层的【成神之路】计划。” 江昼浙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是为了造福全人类还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私心!” 墨空耸肩,“都有吧。” 江昼浙:“那你呢?” 墨空:“都有吧。” 闪耀的琥珀色眼眸闪了闪,歪了下脑袋,“你有什么私心?” 墨空瞥了他一眼,抬起指尖在他脑袋上一戳,“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江申嵐挑了下眉,江昼浙眯著眼睛盯著墨空看了片刻,扭过头看诺依,“然后呢。” “不是什么人能承受住神核的力量,经过实验检测,列表里所有人类高层都不合格,有人不信邪想要尝试,不出意外自爆了。在一筹莫展之际,迟钟选中了两个人,表示他们可以承受神核的力量,事实证明,確实成功了。” 墨空適时地张开手,空气中泛起蛛网状的幽蓝纹路,那些纹路像是用液態星光勾勒出的裂痕,丝丝缕缕间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隨著纹路不断延展,空间开始如水面般荡漾,一道漆黑如墨的裂缝从中撕裂,熟悉的空间漩涡悬浮在墨空手心,一如鹤悯操控它一样,被墨空熟练地使用。 蜀奕渝忽然“哇”了一声,他说,“我见过迟钟使用这个异能,他为什么也有空间漩涡?” 墨空摊手,“他有什么异能我都不觉得奇怪。” “……另一个呢。”江昼浙说。 苏埃伊里的,冰元素控异能。 与阿米瑞恩分庭礼抗,不分上下。 诺依看向墨空,但是墨空收了异能,並未多说什么,也没抬眼。 於是人工智慧略过了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讲,“在人类开始再次挑选神明进行【生命平等】实验的时候,迟钟忽然反悔了,他的【不可名状】引发了大地震,在那期间有一部分人被救了出,但更多人被掩埋在了地下,包括鹤悯。” “可能是因为他原本超强的身体素质,倒塌的建筑物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他非常侥倖地活了下来,三天后被人类救援队救出,只是伤势惨重,我们用尽了所有去医治他,却只能让他保持这么一个状態,他的生活已经完全无法自理,只是撑著一口气。也许有巴塔比什的异能可以救他一命,但是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拿到。” 伤势確实很重,但如果是左古陇来医疗,也许一两年的时间,能够让他康復。 江昼浙心里算著,又在想他康復后何去何从……他很快收敛了情绪,重新回忆了一番诺依的话,找到了一个盲点,他追问道,“那苏埃伊里还活著吗” 鹤悯都还活著,那苏埃伊里呢? 墨空摇摇头,诺依也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从废墟里挖出他的身体,但是他活下去的概率非常小,没有神核,他一个人在北美大陆不被任何人发现,並且还能好好活著,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一定。” 江昼浙斩钉截铁地说,他在一瞬间眼睛就亮起来了,转过头打开门,“秦哥!” 秦杉时嚇了一跳,“干什么?” “你说,苏埃伊里会不会也活著!”江昼浙死死攥著门把手,“人类没有找到他的身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他是不是一定活著——钟哥会让他活著的!” 秦杉时认真思考了一会,他点了下头,“迟钟肯定会让他活著的。” 鹤悯抓紧了床单,死死盯著秦杉时。 好半晌,他兀自地落泪,无声地开始笑。 笑得浑身发颤,笑得血肉模糊。 迟钟,你到底是多狠的心啊,秦杉时和江昼浙都能说出你一定会救苏埃伊里,却不救我…… 洛之豫赶紧给唐晋原使了个眼色,唐晋原立刻起身拉著秦杉时出去了,把门关上。 洛之豫也不知道秦杉时是故意刺激鹤悯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在老秦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听过他骂鹤悯不干人事,但是那些事情鹤悯从没做过,洛之豫猜测可能是秦杉时用【预知】看到了什么,阻止了他才没让那些事情发生。 秦杉时確实很不喜欢鹤悯,但是洛之豫以为不至於到那种巴不得他去死的地步。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阿悯……”洛之豫想要稳住他,可是他还没说什么,鹤悯忽然反问。 “囡囡,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洛之豫道,“神殿刪除了他们关於过去的很多记忆,他们四个连迟钟都不记得了……会有办法想起来的,寧儿的异能是记忆窥视,她有办法对抗希安兰娜的,她已经长大了,变得更厉害了。” 假的,如果寧回有办法,又怎么这一年都没有作为。 “寧儿……寧儿——”他咬著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徒劳地往前伸著手,皮包骨头的手指遍布伤疤,实在,骯脏。 鹤悯往门口伸手,好像要去拉住谁。 他一会喊著寧儿,一会又道囡囡,最后开始胡言乱语,一遍遍念著淮金陵的名字。 洛之豫这才意识到这个称呼刺激到了鹤悯,毕竟在寧回来这个家之前,淮金陵的小名就叫寧儿。 有了寧回,这才没有人喊金陵寧儿,但是为了习惯,大家都叫寧回小寧。 洛之豫一时口快,他想要补救一下,可是下一秒,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 “迟钟。” 迟钟。 你知道吗,我还活著。 你知道吗,我要死了。 鹤悯的指节缓慢蜷曲成永恆的弧度,最终垂落在消毒水味浓重的床单上,隨著心电图拉成直线的蜂鸣,彻底定格成未完成的挽留姿態。 迟钟。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浸在水里,轮廓变得模糊不清,视觉逐渐黯淡,色彩从周围的景物中褪去,只剩下灰白的残影。 监护仪的尖锐声响,洛之豫的呼救,门再次被打开后好多人都冲了进来,这些曾经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音量,变得遥远而虚幻。 世界彻底离他远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安寧將他笼罩。 “鹤悯,你恨吗?” 这句话被他抓住了。 鹤悯心想,自己凭什么不恨。 他恨迟钟偏心,恨他因为那些没发生过的事情而仇视自己,明明已经避免了,明明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迟钟凭什么还要这么恨自己。 他在这最后分秒之间爆发了极其强烈地恨意,鲜血淋漓地刺向包裹他的黑暗,一分一寸扎进去,最终撕碎了绝望。 天亮了。 鹤悯睁开了眼。 他看到自己那腐烂的身躯躺在病床上,诺依提著医药箱开始给他注射各种药剂试图抢救,洛之豫的表情很呆滯,他低下头看著鹤悯的手,明明已经捂热了的,他张了张嘴,一滴泪就这么掉下来,落在他的指尖。 秦杉时站在床边,垂眸看著他,眼瞳黑得深沉。 唐晋原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江昼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便扭过了头。 这就是灵魂吗? 鹤悯看著自己的手,都能透过手看到地板。 “好久不见啊,鹤悯。” 鹤悯扭过头,看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伊西斯。 伊西斯的异能是【附灵】。 他的皮肤深褐如陶,眉骨高耸,一双金色眼瞳像是太阳光辉,鹰鉤鼻挺拔,头戴凯费亚头巾,耳坠青金石耳钉泛著幽蓝,穿著他家乡的衣服,抱著双臂,带著不可言说的笑意看著他,“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你给了我一颗灵核?” “对啊,反正你也是人类之躯,但你又是神明的灵魂,承载一颗a级灵核肯定没有问题。”伊西斯笑道,“你看,刚刚好。” 他卡著鹤悯肉体生命的最后几秒给了他灵核,助他灵魂出窍成功,不会魂飞魄散。 【附灵】异能首先是自身灵魂出窍,隨后就可以隨意附在任意物体上,不同等级的灵核效果不同。 在灵魂出窍之后,躯体就是植物人程度,如果躯体死亡,那么灵魂將无法返回躯体,直至灵核能量消散,灵魂也將消失。 只要伊西斯的灵魂没有遭受严重伤害到神核无法修復,他就能隨意占据其他人的身体,自己的身体死了就换一个。 他好像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了,似乎能和迟钟媲美,但是他已经换了无数具身体,连记忆都丟失了很多。 鹤悯现在能保持灵魂状態,並抢夺其他人的身体,直到灵核的能量消散。 或者伊西斯再给他灵核,保证他的“生生不息”。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伊西斯张开双臂,鼓励他,“你自由了,鹤悯。” 鹤悯没有动,他说,“你別高兴那么早,伊西斯,你只是运气好没有遇到楚湘,他完全克制你,他的异能是【阴阳】,能完全掌握灵魂。你我只要遇到他,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伊西斯收敛了笑容。 “哎呀,那可真不好办。”他苦恼道,“那就让阿米瑞恩杀了他吧。楚湘对吧,他会在哪呢?” “他是丛林首领的血亲弟弟。” 伊西斯点点头,冲鹤悯笑,“谢了。我先走了,隨你心意。a级灵核能给你两年时间,如果两年后我们还能见面——拜~” “你去哪?” “江申嵐。” 【附灵】异能,不可抵抗。 鹤悯神情微动。 他下意识伸手拽出来伊西斯的手腕,“为什么是他?” “你去问阿米瑞恩。”伊西斯甩开他,回过头,挑起了眉,“怎么,死得不痛苦,想让我再给你一次自爆?” 鹤悯收回了手。 “山海城有一个神明,一个年幼的小孩,灵魂先天不足,占据他的身体比较容易。”伊西斯推荐道,“对了,他的异能是黑色的屏障,防御性异能,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那是谁,不过你去了应该能感觉到。” 林当归。 鹤悯忽然想起来迟钟的话,他说海峡两岸,那个年幼的孩子不肯回家。 他忽然笑了一声。 江申嵐感觉有一阵风拂过自己的面颊,紧接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蜀奕渝急忙扶住摇摇晃晃没站稳的他,“怎么了哥哥?”么儿一脸紧张,觉得一定是鹤悯嚇到了嵐哥,“浙哥,你快过来!” “……我没事。”伊西斯低著头,眼底略过一道金光,他稳住身体,巧妙地挣开蜀奕渝的手,“只是有些累了。” 诺依站直身体,冲各位摇了摇头,“抢救无效,本来他的身体就到了末路,只是吊著一口气而已,见到了你们,这口气就散了。” 这局腐败的身体强撑著这么多年,早就到了极限。 诺依冰冷无情,“尸体怎么处理?” 闪耀和墨空同时看向蜀奕渝。 蜀奕渝:“……?”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烧了?” “十三层有焚烧炉。”闪耀说,“如果你们不要他的骨灰,倒是可以考虑。” 秦杉时:“么儿,你来吧。” 洛之豫和唐晋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最终他们还是闭上了眼睛,將早就接受了的事实再次接受一遍而已,只是无法想像他这么多年的痛苦究竟有多折磨。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洛之豫將空气物质转换成陶瓷,不规则物体在唐晋原的操控下变成骨灰罈,江昼浙控制风元素托举他的身躯,蜀奕渝精准控制火焰將一切焚烧殆尽。 鹤悯站在秦杉时身边,旁观了这场属於他的绝望。 他的眼眸里,恨意惊人。 第189章 阵法 鹤悯需要避开楚湘和齐鲁,楚湘有阴阳眼能看到他,而齐鲁,他的【眾生平等】如果无效化了【附灵】,鹤悯也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 找一个躯体比较容易,人类的身体很容易被神使占据,只是人类起不了太大作用,鹤悯现在满心都是报復迟钟,他死死盯著秦杉时,脑子里回忆起迟钟当年的话。 ——“这孩子先天不足,怕是以后会有灾祸,闽儿,需要你多费些心了。就给他起名,当归吧。” 当归。 鹤悯记得迟钟声嘶力竭地提起过那个孩子,被他抢走了,不许回来面见迟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气氛剑拔弩张,当归对他不屑一顾,依附西方,那永远都是迟钟心底的一根刺。 一根刺……还能有多痛呢。 林当归。 他已经知道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了,那就要狠狠地,狠狠地扎下去才算绝望。 鹤悯闭上眼睛。 灵魂已经不会落泪了。 他从里间退出来,看著“江申嵐”,“那个黑色屏障的神明,你知道他在哪吗,他叫林当归。还有,楚湘和齐鲁在哪?” 伊西斯心想我哪知道。 他抬眸瞥了眼鹤悯,隨后看向蜀奕渝,试图提示鹤悯一些什么信息。 鹤悯心领神会,“蜀奕渝,称呼么儿,是弟弟。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关係,当归叫小铃鐺,楚湘称呼湘哥,齐鲁称呼鲁哥。” 伊西斯眨了眨眼,他不是什么专业演员,不过这么多年来回换身体,差不多也能扮演一个人,只求不要这么容易被发现,不然就不好整了。 “么儿。”他模仿著那个口音,还好在学习汉语上下了一番功夫,只要说话少一点,被发现的可能性不会那么大。 蜀奕渝屁顛屁顛跑出来,“怎么了嵐哥?” “小铃鐺,在哪?” “嗯?嵐哥你忘了?铃鐺去医院了啊,他要去守著小椰子和闽姐呢。” 伊西斯揉了揉太阳穴,装作有些头疼的样子,“忘了……那湘哥和鲁哥在哪?有点事情,我……” 他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好像不是很方便说,拉著蜀奕渝凑近了一些,“他死了,灵魂,恐怕不甘。” 蜀奕渝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看著江申嵐认真的眼,又扭过头看了眼里屋,平日里都把楚湘讲的遭遇当故事听,没遇到过也没见过,这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要湘儿哥哥来把他送走吗?”蜀奕渝皱起小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 鹤悯,墨空,闪耀和诺依都是听力极好的人,他们都能听到他俩的窃窃私语,鹤悯默不作声地看著,墨空和闪耀对视一眼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情感似乎並不好,纷纷扭过头对著诺依挤眉弄眼。 诺依控制面部表情,在他们的耳机里说话,“江申嵐不太对劲。” 墨空和闪耀一下子顿住了,眨眨眼,都没敢第一时间回头。 蜀奕渝继续说,“鲁哥也在医院,湘儿哥哥带著景哥去找雾哥了,具体在哪我没记住,好像挺远的——不过真要他来吗?我们先跟晋哥商量一下吧。” 伊西斯头顶冒出来一个问號,跟他们商量,江申嵐都已经到了要跟其他人商量的地步了?这被软囚禁的有点狠哈,以前都不带跟燕景云说一声的。 而且他跟蜀奕渝说做什么,蜀奕渝竟然还要再告诉其他人? 这不是背叛吗?! 伊西斯觉得江申嵐肯定会拦,所以他伸出手想要拉住蜀奕渝,但是么儿的速度更快,一溜烟就窜了,“晋哥晋哥!” 伊西斯:“……” 蜀奕渝想到灵魂的事情,又慢下来,四处看了看,神情严肃,然后噠噠噠跑过去,拉了拉唐晋原的衣服示意他弯下腰,然后踮著脚凑到耳边,“晋哥,我跟你说,嵐哥觉得鹤悯可能死不瞑目,灵魂要跟著我们,要不要让湘儿哥哥把他送走。” 唐晋原眸色暗下去,嘴角尝试往上扬,但是失败了,他揉了揉蜀奕渝的一头卷卷的红毛,轻声道,“不用湘儿,灵魂会离开的。” 隨后他又皱起眉,“不对……”唐晋原看向秦杉时和洛之豫,“神明跟人类的情况不一样,灵魂……他这应该算人类还是神明?” “……得让湘儿来看看。” 秦杉时面色沉重。 洛之豫和江昼浙点点头。 蜀奕渝仰起头,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人类和神明为什么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人类死亡之后,灵魂会回归往生湖,再次轮迴转世。而神明不一样,神……”唐晋原看著蜀奕渝的眼睛,有些不忍心把这话说出口,但是终將应该告诉他们真相。 “神的灵魂会消散的。” 蜀奕渝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盯著自己的手,好半晌,轻轻“哦”了一声。 会消失啊……神明没有轮迴转世啊。 那他可要好好珍惜跟家人的每一天了。 洛之豫按著耳边交代了一下情况,楚雾听著直皱眉,他按著楚湘的脑袋揉啊揉,楚湘顺著他的手脑袋转啊转,拉长音调喊他,“哥——” 楚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他按住耳边,道,“湘儿带著景宝,外面雨下这么大,往那边跑一趟不安全。” 再说了,就算真成为人类不会灰飞烟灭,他一个灵魂体能干出什么事来,大家都是神明,还能被他影响了不成? 洛之豫心想也有道理,楚湘自保能力不多,还带著燕景云,实在不適合往外跑,左右只是一个灵魂体,还有可能已经灰飞烟灭了,所以还是別让楚湘来回跑了。 伊西斯瞥了眼鹤悯。 鹤悯转过身离开了,灵魂穿透墙壁,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 闪耀真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江申嵐身上,上下打量他两眼,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水西木女士紧急致电。” 诺依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额头露出一个放映灯,將屏幕投影在虚空中,“卫星拍摄的画面,这场暴雨有神明的手笔。” 屏幕上,原本该是漆黑的云层区域,此刻却显现出诡异的湛蓝色光纹。那些纹路以某种玄奥的轨跡交织,如同活物般扭动、蔓延,在云层深处勾勒出巨大的阵图轮廓。 细密的水汽正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如同无数条透明丝线,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阵中。 卫星高清镜头捕捉到惊人画面,阵图中央,一团幽蓝的光球表面泛著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每一次脉动都伴隨著云雾的剧烈翻涌。 “这是什么……”墨空看向走出来的洛之豫,向他询问。 诺依关闭了房间里的其他灯光,让屏幕上的画面更加清晰一些。 “……”他们看著屏幕上的光纹,一个个眉头拧得死紧。 “是【阵法】。” 秦杉时说,“圣罗·康斯坦丁·罗塔里乌斯的神力,罗马帝国时期他的力量达到顶峰,阵法操控世间万物,驰骋欧洲。” 墨空好像有些印象,但是欧洲很多歷史都没有流传下来,他知道的並不多,“但是,圣罗·康斯坦丁·罗塔里乌斯不是早就死了?难道他还有灵核能流传下来?” “应该是法布恩的异能,他的【意识实体】很有可能仿製了【阵法】,只要画的一模一样,应该就能启动。”秦杉时捏著下巴,“但是我对圣罗的【阵法】了解的不多,迟钟只提过一嘴,他的阵法需要大量的能量来支撑。只要破坏支撑点就能打碎阵法。” “中心的光球里面是一个人。”诺依说,“但是看不清是谁,不知道是不是阿米瑞恩。” 闪耀:“墨空,直接飞弹炸他!” 伊西斯:“……” 这打死了算谁的? 诺依道,“先安排无人机前去探查,飞弹危险係数太高。” 隨著光球的能量不断积蓄,云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铅灰色的云团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墨水,层层叠叠地堆叠起来。 卫星监测数据疯狂跳动,降水量以指数级攀升,局部地区的降雨量向著歷史最高值一路狂奔。 诺依操控联邦大厦周围的挡板抬升,驻守的军人开始拿沙包堆积,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墨空同安良笙商议,一级级往下拍发通知,所有人不要外出,地铁全部停运,机场高铁也陆续停运,高速路要不要封还是个问题。 “卫星总共拍到了七个阵法,目前来看全部都是水元素控,抽取周围的水汽,照这个趋势进行下去,长安的排水系统只能撑——四十八个小时。” 诺依估测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值,她说,“八水绕长安的八条水系分別是渭、涇、灃、涝、潏、滈、滻、灞八条河流,最终匯入黄河,以黄河中下游现在的泥沙淤积量和堤坝支撑力度,恐怕会有决堤的风险,到时候,整个华北平原都会成为泄洪区。” 秦杉时忽然抬眼看向洛之豫。 黄河决堤,1942大饥荒。 这一次难道还要上演这场悲剧吗? “大涝之后必有大旱,隨之而来的就是大饥荒事件,瘟疫横行,中原腹地,上亿人口——”墨空撑著额头,他都没办法想像黄河如果决堤接下来该怎么办,“必须要阻止降雨!通知黄河沿岸各大城市负责人,去加固堤坝!紧急巡逻!” 现在是冬季,还是枯水期,气候乾燥,就算神明吸收周围水汽也需要时间和能量,黄河也尚且拥有调节作用,一定能撑住,打碎阵法阻止降雨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诺依连接一台无人机的摄像头,把大屏幕投放出来,画面里,无人机穿过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在电光雷鸣之间跃上高层,拍摄到了阵法的样子。 圆形阵法,估算面积四百平方米,阵中升起的水幕化作透明巨壁,表面荡漾著细密波纹,將雷电折射成流动的星河。水珠在阵法之中旋转,凝聚,不断吸收千里之外的水汽,每一分水元素都裹挟著刺骨寒意,在空中划出闪烁的银痕。 中心的光球泛著幽蓝色的光,无人机试探性地向中心发射子弹,很轻易地穿透了阵法,像是穿过了一层水幕。 “物理攻击好像没有作用……”诺依不太確定道,她的视线锁定了中心光球,將其放大,定格,扫描,里面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阿陇?!”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秦杉时下意识握紧了手,想要使用异能,结果在神核转动起来的那一瞬间,內臟不堪重负地开始了抗议。 唐晋原立刻注意到了他的情况,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个手刃,直接劈晕了他。 诺依:“?” 墨空:“??” 闪耀:“???” “么儿,囡囡。”唐晋原招呼两个小孩过来,“外面有医疗室,司令长,找个医生,把他带走去病房,看紧他了,不许他使用异能。” 蜀奕渝很认真地点头,背起秦杉时,拉著江申嵐,诺依控制一个小机器人带路,他们迅速上楼。 墨空:“冒昧问一下,他是什么异能?” “没什么,他身体不好,已经不能再用异能了。”唐晋原重新把视线放回屏幕上,“现在,我们的目標是毁掉这些阵法。” “第一,先找法布恩,阵法应该是由他的异能画出来的。只要阿鲁能够无效化法布恩的神力,阵法大概率就能消失。” 洛之豫竖起手指头晃了一下,“第二,我们去摧毁阵法,每一个阵眼都需要能量支撑,能抗住阵法消耗,不是神核就是灵核,目前我们失踪了三个人,淮苏,左古陇,鹤衍,他们应该都在阵眼中。” “怎么摧毁阵法才有效?”墨空问,“飞弹似乎不起作用。” “我的【物质重构】可以分解水元素。”洛之豫说。 唐晋原:“【岩木元素控】,我和阿桂应该能够吸收掉一个阵法的力量。” 他们在【心灵沟通】里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並询问还能怎么办。 齐鲁知道自己的重任,紧抿著嘴,旁边祈新小声说,【我能不能炸开阵法?】 燕锦安:【电也能分解水,我也可以试一试。】 诺依已经將情况转述给了安良笙,办公室的人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南维耶里道,“也许我的火能够焚烧一个。” 金朝:“隱身,干掉阵眼中的人。” 南维耶里急忙按住他,“里面有我们自己人!” 金朝:“我能带他跑。” 墨空的指尖点了一下手臂,他道,“联邦可以毁了两个。” 闪耀抬起头。 【数量差不多了,如果新儿不可以,那就齐鲁去抹掉一个,总归可以搞掉这些阵法。】洛之豫深吸一口气,【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各位。】 第190章 走入风暴 附灵。 江申嵐在意识到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就確定了操控自己的异能,他现在意识清醒,感官都没有异常,只是想被困在了这个躯壳里,无法主观操控。 伊西斯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他不是一直在非洲吗,那边是他的主场,不应该,他不应该在长安。 江申嵐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著接下来的一幕幕发生。伊西斯抓著蜀奕渝,他就想更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让么儿发现这个躯壳里已经不是他了。 “別挣扎了。” 伊西斯的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迴响。 江申嵐愣了一下,隨后他觉得脚下忽然踩实,就像是原本漂浮著,现在落到了地上,连带著他的视觉接收到的画面也变了,不再是联邦地下十三层秘密病房。 而是一个充满了温馨气氛的婴儿房。 他看到了低矮的小床,铺著柔软的毯子,摆了很多玩具,床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童话书。益智玩具散落在地上,显得凌乱,却又满是生活气息,小巧的布艺沙发和圆角矮桌上堆放著毛茸茸的玩偶。 天板垂掛著白玉兰造型的吊灯,暖黄的灯光透过鏤空设计洒下,营造出梦幻的氛围。 江申嵐到处看了看,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他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可是周围景象没有那么清晰,好多地方都是模糊的,就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他走到小桌子前,拿起了桌子上的相片。 是一个孩子,很小,被人抱在怀里。 江申嵐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出於本能,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自己。 那抱著自己的人是谁? 这个婴儿房……是我的? “哇哦。” 伊西斯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见到这个场景也感慨万分,他极其好奇地到处看了看,拿起床上一个玩偶,抬手轻轻砸向江申嵐,“没想到,你在欧洲宫殿过得这么好,竟然潜意识里都想回到这里。” 江申嵐接住了玩偶,平静地看了眼伊西斯。 “欧洲宫殿?”他重复了一遍,眼神儘是轻蔑,“就它?” 伊西斯记得江申嵐的房间很大,很繁华,各种珠宝礼服数不胜数,別的暂且不提,荣华富贵这方面法布恩倒不会亏待他,天才又伟大的艺术家热衷於打磨每一颗宝石。 他下意识认为那里就是江申嵐最喜欢的地方,毕竟当年江申嵐在宫殿里拥有神明的地位和待遇,跟后面痛苦的异能基地对比,那个时候无疑是他最安全的时期了。 附灵,会將原主的灵魂困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会隨著时间流逝而淡化出去的念头,永远沉溺在温柔乡里。原主不会挣扎,附灵者则可以永远操控身体。 “……”伊西斯抬起头,看著天板上的白玉兰吊灯,“你不应该记得。” 再往前,就不应该记得了。 “希安兰娜的【遗忘】吗?” 江申嵐把玩偶和相片重新摆放在桌子上,用指腹蹭了一下照片里的人,语气淡淡的,“精神异能对抗的就是精神力的强弱。” 他抬眼,漂亮又深邃的黑色眼瞳像是猎豹锁定猎物一样死死锁住伊西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精神力让整个房间出现波澜。 伊西斯心底一颤。 他们两个人无声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伊西斯忍不住打破氛围,急忙转移话题,“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找上你吗?” 再这么对峙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第一次品尝到被宿主赶出去的滋味。江申嵐的异能是【幻境】,谁也保不准他的精神力能达到什么程度,毕竟整个神殿只有新约克一个能够凭靠机械遏制住他的神。 江申嵐抬了抬下巴,赏赐一般开口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他的態度真令伊西斯火大。 “淮苏快死了。” 他斜睨著江申嵐,冷声把这个重磅消息砸下去,隨后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犬齿在阴影里泛著冷光,满怀期待地等著他那种漂亮的脸蛋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开始崩溃地求饶。 可惜什么都没有。 江申嵐显得毫不在意,“哦。” 哦?? 他的冷漠让伊西斯开始怀疑淮苏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人。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他恐惧害怕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淮苏有什么冲他来吗? 伊西斯下意识道,“他要去医院,人类半路撞了他,调换了人,现在淮苏昏迷不醒,你不去救他,他马上就会死!” “哦?”江申嵐歪了歪头。 “我不信。” 伊西斯:“……” 你说什么?!你不信!你怎么能不信?! “他快死了!”伊西斯好像也要急死了,这傢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林司淮!林浮闽,华启,淮苏!淮安晚,绝对是,人类已经亲眼看到他们的异能了,绝对是你的人,你们认识!他快死了,你就这態度?!” 江申嵐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就好像伊西斯提了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人来威胁,又秉持著人道主义精神开口问,“你说淮苏快死了他就快死了?你说出车祸就出了?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出事了?” 他双手抱臂,“除非你让我看到他所处地址,他现在的状態,別想矇骗我。我可不是会为了隨便一个人就付出精力的。” 伊西斯顺著他的话就往下想,隨后扭头去控制身体调视频。 证据,有的是证据! “……” 江申嵐看著他消失,这才在眼底流露出几分恐惧,缓缓吐出一口气,鬆开环抱的双臂,如果现在不是意识体而是肉身,他可能已经把自己的手心抠破了。 伊西斯是附灵状態,他要联繫外界只能藉助其他人的通讯器,同时他也不可能放开自己,所以一定是用自己的通讯器。 不管是视频还是音频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是能证明淮苏出事了的证据传输过来,就会在网络上留痕。 江申嵐之所以选择跟隨秦杉时唐晋原来联邦大厦,就是因为他要让通讯器连接上诺依的网络,只有这个超级人工智慧可以对抗新约克的【数据操控】,只有诺依可能注意到网络里流窜的数据。 他选择来联邦大厦,就是为了多一层保护。 希望诺依能够发现……如果她发现不了,那江申嵐只能另寻他法了。 淮苏快死了…… 江申嵐闭上眼睛。 不可能的,他要是死了,江昼浙淮安晚都得疯,他的家人不会放过神殿的,迟钟不会放过神殿的,他不会死的—— 伊西斯靠著角落没动,蜀奕渝跟著医生忙前忙后照顾秦杉时,他才有时间去跟江申嵐沟通。 他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转身进入病房的厕所隔间里。 江申嵐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视频里淮苏的情况。 他被铁链锁在一张床上,那件风衣被血浸了个透,头上有包扎过的痕跡,但是从纱布的渗血量来看並不是很好。 伊西斯说了一个地址,然后笑道,“那里是一个低地,而他被关在地下室里。” “外面的雨,可不会停。” “如果你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別墅里的炸弹就会送他上天。” 江申嵐平静道,“既然有炸弹,那我为什么要去送死?淮苏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你要威胁就去威胁迟钟。” 伊西斯就没见过这么头疼的人质家属,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新约克在那里等著你呢,只有你进去,才不会引爆炸弹。他可捨不得你死。” “哦。”江申嵐说,“那我更不去了。” “——”伊西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你怎么能不去?!你要见死不救吗?!” 江申嵐:“我说了,关我屁事。” 伊西斯气得使劲深呼吸,他脑子转了几秒,忽然转过弯了,又开始笑,“你爱去不去,反正死的是淮苏。消息我已经传达到了,接下来该你选择了,江申嵐,你真的要放弃他吗?” 江申嵐不为所动。 “好吧,狠心的东方人。” 伊西斯再次重复了一遍地址,“只有你拥有通行证,这是新约克特意留给你的见面礼物。再见了,江申嵐。” 他脱离了他的身体。 江申嵐撑著洗手池,看著镜子里冷汗不断往外冒的自己,心想伊西斯竟然长脑子了,如果能再拖一会就好了…… 通讯器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江申嵐,我找到你了。】 他垂眸看著那一行英文,眼前浮动的光影逐渐扭曲成新约克那只机械眼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也唤不回一丝清醒,每一次呼吸都裹挟著尖锐的刺痛。 胃酸灼烧著喉咙,连呜咽都化作乾呕时破碎的抽噎,世界在胃痉挛的剧痛中彻底坍缩成令人作呕的深渊。 【你一个人来,我就让巴塔比什治好淮苏,如果让我发现你周围还有其他人,那么——】 【我一直在盯著你。】 江申嵐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一换一。】 新约克:【好。】 江申嵐:【外面下著雨,我一个人过不去。】 新约克心想,怎么一年不见更娇气了,他歪著头思考了片刻,【那我让伊塔利亚去接你,就在联邦大厦一楼,等著他。】 江申嵐把通讯器摘下来,扔到了洗手池里。 他面色如常地推门出去,看了看秦杉时的情况,又看向蜀奕渝,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么儿乖,照顾好秦哥,我下去一趟。” 蜀奕渝以为他要去负十三层找哥哥们,乖乖应声,“好。” 进入电梯,按下一楼,电梯自行运作。 扑面而来的寒意渗透了衣服。 他望著外面的雨,几次想要抬起手按住耳边说一句我好害怕。 但是每一次都被他压下去了。 新约克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次是淮苏,谁知道下一次会是谁。 必须要做一个了断——必须要结束这场闹剧了。 真可惜啊……他还没看到燕景云好起来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真好玩,像一只不会说话的猫猫,怎么rua都可以,他还没玩够,还没听他亲口说出当年。 也许不用等他亲口讲述,他们早已用实际行动表达出了爱。 真好啊。 家人。 他珍重地念了一遍。 江申嵐笑了。 他推开门,走入了暴风雨中。 瘦弱的身躯顷刻间被呼啸的狂风吞没,仿佛是小美人鱼在阳光下化身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91章 你死我活 “就是这里了。” 伊塔利亚鬆开江申嵐的手腕,擬態收回之后,他们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沾。 他浅青色眼眸里倒映著黑髮少年平静的表情,伊塔利亚心里辗转几个念头,最后嘆了口气,“你忽然不见,他很担心你的,有什么事好好谈一谈就好了。” 江申嵐低著头看脚下的积水,伊西斯说的不错,这里地势低洼,排水不畅,他的视线顺著流水看过去,墙角的地下室的小窗户开著,水往里灌,也不知道已经积了多少。 他听了伊塔利亚的话,也没做声,抬脚往前走,踩上台阶,要去开门。 “走了。”伽纳答拉了一下伊塔利亚的衣服。 他们之间的事情,伽纳答向来高高掛起事不关己,只求火別烧到自己身上。 法布恩旁观许久了,有时候跟伽纳答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话,恨铁不成钢,但是他也不去插手,懒得说,昂撒一贯如此,只有占有,没有尊重。 伊塔利亚念在迟钟的面子上,也曾试图劝说新约克把態度放软一点,现在看来,效果甚微。 “简直跟阿米瑞恩一个样。”他摇了摇头,“他若能听南维耶里一句不要那么对燕景云,至於跟迟钟走到这个地步吗!说到底苏埃伊里也是,伊万诺夫也是,一个两个都想要逼迫迟钟,他们,唉……” 伽纳答拉著他,狂风暴雨被【元素控·风】屏蔽在外,“根据伊西斯的回话,我们先去找楚湘吧。” 伊塔利亚不由道:“鹤悯竟然还活著,那苏埃伊里是不是……” 江申嵐的指尖在雕门把上微微发颤,金属冰冷的触感顺著指节蔓延到脊椎。他听著那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被暴风雨吞了个乾净,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自己。 当那扇沉重的雕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潮湿的霉味裹挟著尘埃扑面而来,呛得他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偌大的客厅空荡如被抽走血肉的骨架,这栋別墅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了,水晶吊灯垂落的玻璃坠子残缺不全,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极了那晚新约克把玩著枪栓的响动。 江申嵐飞速往地下室走,没有任何灯光,外面阴沉沉的暴风雨偶尔劈下几道闪电,他扶著扶手,深吸一口气,抬脚踩上台阶,每一步都像在剖开尘封的旧伤口。 暴雨砸在別墅屋顶的轰鸣混著铁链拖曳声,潮湿感裹挟著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寒意瞬间浸透衣料,江申嵐踩到了水,地下室的水都快到他的小腿了,他趟著水往前走,一扇扇门打开,摩挲著墙壁开灯。 每次开灯都是对眼睛的一场暴击,他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眼泪,却冷静无比地继续寻找,终於—— 他的心臟几乎停止跳动。 淮苏仰面躺在床上,乾涸的血跡凝结在嘴角,隨著微弱的喘息簌簌掉落,铁链锁著四肢,湿漉漉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体。江申嵐扑过去,水哗啦哗啦响,他捧住淮苏的脸,感受到了绝望的滚烫——淮苏高烧了。 “哥……我来了。” 有一滴泪掉在他的脸颊上,刺激著淮苏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好沉,他看不见。 金陵,別哭了。 淮苏恍然间看到那年他躺在血泊之中,淮金陵嚎啕大哭的场景,城墙那么高,艷阳那么高,淮金陵衝进来挡住了光,可是他看不清金陵的脸,只有泪水往下掉,冲洗著他的血。 “別救我……” 金陵,不要用神力。 金陵,你好好活著,等钟哥来救你,他会来的,你要坚持住。 “不要,用神力……” 江申嵐听到淮苏意识不清的话,他带著祈求,带著绝望,声声泣血地说,“別,换命……不要,回生……” 不要用你的命,来换我的。 他翻箱倒柜找到了钥匙,解开锁链,把淮苏背起来,趟著水往外走。 淮苏的脸颊靠著他的颈窝,烫得惊人,江申嵐已经很尽力小心了,但是一股暖意还是落在了他的后背上,那是淮苏的伤口裂开了。 “求你了……” 江申嵐眨了下眼,眼泪掉下去,视线恢復清明。 “別换我。” “不可能。”他说,“哥哥,別那么自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去死,这对我不公平。” 我自私,我不愿意承受亲人逝去之痛。 江申嵐笑得残忍,“哥。” “哥哥。” “你喊一声囡囡好不好?” “再不喊,囡囡就听不到了。” 木板楼梯发出声响,江申嵐脚下没稳住,狠狠撞上去,疼得脸色一白,他两只手护住了淮苏,头撑著楼梯,缓了口气,坚定起身,继续往上走。 他的身子被糟蹋得太过,根本没有力气,这一年好生养著才养回来一点,其实是背不动淮苏的,江申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支撑著他走出地下室,走到客厅。 新约克斜倚在真皮沙发主位,修长双腿交叠著慵懒垂下,指尖把玩著一只水晶髮簪,水晶折射了冷冽的光,映得他眉骨愈发锋利,灿金色髮丝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像蛰伏的野兽饶有兴味地打量猎物。 “好久不见。” 江申嵐连视线都没有偏移,背著哥哥往门口走,淮苏烧得滚烫而红热的脸贴著江申嵐后颈,暗红血跡在江申嵐白色衣服上晕开刺目的。 “江申嵐。” 他没有回头,按著门把手想要打开门。 一道惊雷劈下来,將新约克的脸照得毫无血色,一双机械眼睛闪著幽兰色的光,他就那么看著江申嵐,看著他使劲拽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江申嵐。” 江申嵐转身,背著淮苏往楼上走。 “江申嵐!” 新约克的语气急躁起来,他往前追,但是江申嵐跑得更快,踩著楼梯嘎吱嘎吱响,他隨便打开了一扇门,看到是一间臥室,便走进去,把淮苏放在床上。 “哥哥,哥哥,喊囡囡,喊一声好不好?”他两只手捧著他的脸,“哥哥,你醒醒啊。” 【囡囡!】 一道青紫色霹雳撕裂苍穹,將暗沉天幕劈成两半。惊雷裹挟著碎石般的炸响,震得窗欞嗡嗡发颤。 【囡囡!你在哪!你说句话好不好!】 江申嵐跪在床边,额头贴著淮苏的额头,眼泪往下掉,“哥哥啊……” “江申嵐。” 【囡囡……】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瓶盖大小的小球,放在淮苏手里。 真难过,最后只剩了一个c级【空间锚点】,只能传送一个人。 江申嵐握著他的手,喃喃自语地说,“哥哥要去神殿接我,我乖乖等你,这次一定要来,不能食言,不能不来接我……如果我不记得哥哥了,哥哥也不要难过,我很聪明的,囡囡很聪明的……” 可惜只能传送一个人。 还好还能传送一个人。 他轻轻吻住淮苏的手背,握著他的手捏碎了【空间锚点】,一阵光闪过—— 淮苏安全了。 江申嵐感觉到背后的人,他跪在地上,几乎都要放弃抵抗,这一年的所有怀疑,温馨,快乐从脑海中闪过,他看到么儿和锦乖,看到了景哥揉著他的脑袋说,“要回应囡囡。” “景哥,我不嫌弃你变傻,你也不许嫌弃我。”他自言自语道,已经完全做好了自己的记忆被篡改到面目全非的准备了。 【嵐哥——嵐哥!么儿不见了,么儿不见了!你去哪了?!不要留锦乖一个人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哥哥,不要留锦乖一个人,我害怕——】 燕锦安的哭声混著其他人的喊声在脑子里炸裂开来,星火迸溅,像是燎原之火,焚烧了他那片名为理智的荒原。 么儿。 么儿!!! 江申嵐眼瞳紧紧收缩,呼吸停止,他感觉到新约克走近,蹲下来,距离他非常近。 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的剎那,江申嵐沾著血渍的手臂骤然发力,手肘如蓄势的钢鞭般横扫而出。 空气被撕裂的锐响混著骨骼撞击的闷响炸开,新约克下意识躲避,却始料未及地撞在太阳穴上,整个人不受控制趴在了地上。 江申嵐整条手臂都麻了,可是他不確定自己撞击了哪里,抓著床爬过去,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枪,连瞄准都没有对著新约克射击。 新约克一个翻滚躲过去三发子弹,他噌得起身,江申嵐跟他隔著一张床对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小渝儿呢?”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新约克笑著看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金属眼睛闪著光,“你亲亲我,我就把他还给你。” 江申嵐也笑,“我发现一年不见,你变得更傻逼了。” 新约克扁嘴。 “你看你这一年都瘦……”他学著法布恩教他的话术试图放软態度,但是目光触及江申嵐明显圆润不少的脸颊,这句话就卡在了嘴边。 乱七八糟的哄人的话没记住几个,新约克直接说,“跟我回去,我这次会好好对你的。” “你好贱啊。”江申嵐歪了下头,“我之前觉得我打不过你,那我就跑,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可是你却绑架我哥哥。” “刚才我想,你只是冲我来的,別动我家人,我跟你走,我等得起迟钟来救我。” “可是我的么儿不见了。” 又一道惊雷,把江申嵐单薄的身影照得透亮,他那双眼睛被杀意染得血红,裹挟著一切,都灰飞烟灭。 “那我们之间只能你死我活了。” 你死,我活。 新约克猛地闪身,子弹炸开了衣柜,木屑乱飞,江申嵐染血的指节几乎失去知觉,却死死攥成拳,猛地砸向雕的落地窗。 玻璃炸裂的脆响混著血肉撕裂的钝痛炸开,锋利的玻璃碎片如银蛇般刺入肩头、手臂,猩红血珠顺著苍白皮肤滴落。 狂风暴雨捲起他的衣摆,髮丝在寒风中飞舞。 新约克睁大了眼睛,“江申嵐!!” 江申嵐从二楼跳了下去! 伤口在坠落时撕扯得更大,五臟六腑仿佛都被搅碎。落地时他调整姿势化解了大部分衝击力,但浑身都剧痛依旧让他眼前发黑。 温热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在冷硬的金属枪身晕开暗红的痕跡。 “我在——” 江申嵐按著耳边,扯著嗓子尖叫,铭记於心的地址很快说出口,【救我!哥哥姐姐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啊! 【囡囡!】 淮安晚眼瞳缩成了针状,她抓著伊简的衣服,“车!飞机!江申嵐!救他!” 伊简:“暴雨不能开直升飞机!飞过去,风元素飞过去!安排车,我去给你们安排车——” 染血的身影摇晃著向前扑去,身后拖出蜿蜒的血痕,像条燃烧的红绸,將生死决斗的帷幕彻底拉开。 新约克从楼上跳下去追他,“你回来!你会死的!” 江申嵐冲他开枪,但是风太大了,雨太大了,根本打不准,他拼命往前跑,往前跑,只要不被他抓住,只要没有空间锚点,只要不去神殿,他就能等到哥哥姐姐! 我要撑住,哥哥姐姐能杀了新约克,我要坚持住。 狂风如同挣脱牢笼的巨兽,在別墅外掀起黑色漩涡。江申嵐握紧手中的枪,试图稳住身形,却见砂砾混著枯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盘旋成锥。 风啸声骤然拔高,像无数尖锐的指甲刮擦金属,他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背突然撞上无形气墙。 伽纳答还在…… 江申嵐被颶风兜头捲起。衣料在气流中猎猎作响,他在空中翻转挣扎,眼前景物天旋地转。 风刃刮过脸颊,带起细密血珠,连握枪的手指都被吹得几乎痉挛。 金属操控著別墅大门轰然打开,在玻璃炸裂的脆响中,碎木与玻璃渣裹著狂风倒灌进室內,江申嵐被重重甩了进来,砸在柔软的沙发上,腥甜的血沫顺著嘴角溢出,与满地狼藉融为一体。 门“砰”得一声关上。 “动作快些。” 阿米瑞恩不耐烦道,“不然他就来当阵眼吧。” 埃米尔嘆了口气,在別墅周围落了一层【绝对防御】。 第192章 隔了人间 伊西斯从未离开,他看著江申嵐把通讯器摘下来扔到水池子里,给联邦留下线索,在他走后,伊西斯附身了蜀奕渝,进入卫生间,拿起通讯器。 火舌如毒蛇般缠住通讯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腾起刺目的白光。特殊合金材质在高温下发出尖锐的嘶鸣,表面泛起诡异的波纹,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蜡块。 晶片在炙烤下扭曲变形,存储的数据化作无形的数据流在烈焰中湮灭。整台设备发出沉闷的轰鸣,金属部件在高温中熔成赤红的铁水,顺著他的掌心流淌,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伊西斯甩了下手,他离开卫生间,走到病床边,指尖对准了昏迷的秦杉时。 火焰凝聚。 “被蜀奕渝杀死,你们会丟掉他吗?”伊西斯垂眸,火焰逐渐把他的黑色眼睛染红。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江昼浙推开了病房的门。 “么儿,你知道囡囡——你在干什么!” 诺依注意到江申嵐离开了联邦大厦,意识到不对,立刻告诉了他们,江昼浙直接化为一阵风钻入电梯井往上飞,他在门口看不到江申嵐,转身直奔病房,推门就是蜀奕渝指尖的火焰对准了秦杉时这一幕。 伊西斯没控制好,能量骤然消散,他往后退了一步,眨了下眼睛,转身向窗户跑去。 江昼浙化为一阵风衝过去,抓住蜀奕渝的手臂,“么儿,你——” 伊西斯控制火焰燃烧了起来,逼迫江昼浙鬆开手,隨后凝聚火焰转身一拳打碎了窗户,狂风暴雨灌进来,他从高楼一跃而下。 火焰在狂风中飘摇,他化为能量减轻自身重量,落地之后再凝聚身形,转身向雨幕深处狂奔。 江昼浙看了眼整个手掌鼓起来的水泡,十指连心的疼痛都比不上么儿和囡囡出事了的恐惧,他踩著窗台跃出,化为一道风追著蜀奕渝离开。 墨空把空间门开到了病房里,他们最后看到江昼浙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洛之豫追出来,早已不见二人踪跡。 诺依看向床头的人工智慧小机器人,同步监控画面投影出来,三倍速很快播放完了,她在同步的瞬间就分析了画面信息,在播放的时候打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眼地上的燃烧物,开始搜索网络中的信息流。 只要传过就会留下痕跡,诺依锁定时间范围,很快把那段视频翻了出来。 “神殿用淮苏威胁江申嵐。”诺依说,“蜀奕渝的情况,比较符合伊西斯的附灵。” “能分析出来地址吗?”墨空看了眼淮苏的状態,又看向洛之豫,“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诺依將视频一帧一帧分析,积水上涨的速度远超外面的降水量,说明这是一个低地,床单上的標誌是一个品牌商,是长安顾家旗下的一个高端商品……她全息投影出来一个长安地图,圈了三个地方。 墨空:“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洛之豫和唐晋原对视一眼,他们看向秦杉时,觉得这里不安全。 可是现在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任烟雨的灵核是幻境。”闪耀提议道,“让她和诺依守著地下十三层,我觉得这是最安全的可能性了。” “可以。”洛之豫同意了,他点开通讯器给齐鲁发了消息撤掉无效化,墨空把空间门开到医院,手动解开任烟雨的异能抑制器,然后开始安排人员將负伤昏迷的沈陌黑,岭琼玉,云卿滇和林浮闽转移。 洛之豫快速把事情讲给其他人听,他知道江申嵐听得见,【囡囡,能不能不要一个人去冒险,你信任一下我们好不好……】 三个位置,诺依推测出来三个位置……都要去,三个都必须要去。 齐鲁选了一个,带著岭桂溪跨越空间漩涡。洛之豫选了一个,独自一人走向未知,最后墨空走到淮安晚身边,“去吧。” 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能去了。 淮安晚各种情绪上涌,太阳穴突突跳动,血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热浪从脊椎窜上后颈,喉间泛起铁锈味。 小苏,囡囡,阿浙…… 【囡囡,你在哪,你说句话好不好!】沈凇按著耳边哭喊,追著淮安晚踉踉蹌蹌往前跑,“姐,你冷静一下,会没事的,姐姐,姐姐——” 燕锦安拽著诺依要看视频,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看到蜀奕渝砸碎窗户往下跳,他哇一声就哭了,【嵐哥——嵐哥!么儿不见了,么儿不见了!你去哪了?!不要留锦乖一个人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哥哥,不要留锦乖一个人,我害怕——】 外面豆大的雨点砸在淮安晚苍白的额角,顺著发梢匯成细流,浸透她单薄的衣襟。蜀奕川撑起【囚笼】保护,他们往前狂奔,好像看到了希望。 迎面撞上一层透明屏障,蜀奕川愣了一下,他抬起手按上去,隨后用力去砸,他发了疯似的用拳头重重捶打这层防御,皮肉翻卷开裂,细碎的血痂溅在屏障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是埃米尔的绝对防御……”沈凇倒吸一口凉气,她按住耳边大喊找到了是这里,鲁哥过来这里。 可是声音石沉大海了。 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淮安晚现在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她抬起手碰到防御,视野里別墅后院满地的残渣碎玻璃昭示著这里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打斗,二楼破裂的窗户玻璃,地上残留的血跡……每一件,她都冷静不下来。 殷红血珠在半空中凝聚,古老纹路在血液浸润下骤然迸发刺目红光。她抖动手腕甩出三道火符,符咒如赤练腾空,在触及绝对防御的剎那轰然炸开,橙红色的火焰裹著气浪席捲而来,蜀奕川瞪大了眼睛释放【囚笼】將他和沈凇保护起来以免被误伤。 那火焰將他的【囚笼】炸得粉碎,却不见【绝对防御】有丝毫的痕跡。 別墅里面,新约克的脚步在移动,踩在地板砖上,沉闷得很……江申嵐睁著眼睛一颗一颗数子弹,这把枪是一年前楚雾强行塞进他手里的,被他隨身携带,以防万一,后来要上学了,不能拿著枪,江申嵐就放在了家里。 后来家没了,他又一直带著。 三十发子弹。 楚雾说,我这次出门总归带了三十发子弹,你干掉我们三十个人刚刚好。 他数著子弹,念著家人的名字。 还剩最后五发。 江申嵐早就把那件湿透了的外套脱下来扔了,里面的內搭还算轻便,他的身体滚烫,但思维却极其冰冷,保持著百分百的理智和百分百的专注,悄无声息地移动脚步,根据新约克的脚步声辨认方向缓缓移动。 安静的氛围只有几秒。 江申嵐瞬间暴起,对著新约克的身体开枪,而后者早就警惕,闪身躲开,而他没想到的是,江申嵐对著他只是虚晃一枪,一连串子弹打中了天板上的水晶吊灯。 新约克侧身一滚,暂时避让,江申嵐拔腿就跑,目光扫过能看到的所有窗户,外面狂风太过,他出去也无济於事,必须拖住。 他往楼上跑,能听到新约克追上来的脚步声,重物踏在地板砖上发出声响,江申嵐甚至分神思考了两秒这傢伙是扛了什么东西吗怎么能这么重。 这別墅,很大,但是他能躲藏的位置並不多。 姐姐。 “囡囡,囡囡別害怕,姐姐来了,姐姐会救你的……”淮安晚踉蹌著后退半步,发间沾著的雨珠混著冷汗滚落,颤抖的指尖开始描写符咒,血液是她最强大的武器,雷电符咒如灵蛇盘绕掌心,轰然掷出的瞬间,紫电顺著符咒脉络蜿蜒游走,在阵眼处匯聚成白炽的光团。 隨著她指尖轻点,光团炸裂成万千道闪电,如银蛇狂舞著扑向绝对防御。每道闪电都裹挟著令人战慄的威压,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漩涡,雨点在电光中瞬间汽化,腾起团团白雾。 防御屏障泛起蛛网状的涟漪,却在电光火石间重新弥合,只在地面留下焦黑的坑洞。 “姐——”沈凇抓住她的手,“不要透支!不要这样!姐姐——” 闪电劈开暗沉的天幕,將她瘦弱的轮廓映得忽明忽暗。湿透的衣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雨幕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淮安晚仍固执地使用异能,天雷地火,寒冰流水,最后,最后她真的没力气了,跪在地上,用凡胎肉体,用拳头,想要砸开防御。 “囡囡,小苏……” 最后一次挥拳时,淮安晚听见指骨错位的脆响。 江申嵐抓住了二楼的围栏,他望著下面一地的粉碎玻璃渣,没有跳下去。 新约克已经玩累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步步紧逼,“有本事你就跳下去,摔得半死不活也没关係,反正巴塔比什隨时候著。別逼我最后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不能下地。” “……”江申嵐背靠围栏,抬眼看著他。 新约克那双机械眼已经紧紧锁定了他。 无处可逃了呢。 江申嵐现在浑身都痛得要命,玻璃渣钻进血肉里被带动摩擦,血流不止。 “你贏了……”他说,低著头看了眼枪,“没子弹了。” 新约克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他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即將抱住他。 江申嵐抬起手,枪口对准了他的身体连续扣动极板,根本不给人躲避的时间,三发子弹没入他的身体,新约克却因为惯性而往前抓住了他,江申嵐侧过身试图躲开,但是他没想到,那只手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拽著他一起往下跌落。 不对! 江申嵐砸在他身上,左臂和两条腿咔嚓一声就断了,绝对是粉碎性骨折,疼得面色惨白,可是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江申嵐艰难地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手臂撑著自己起身,盯著身下的新约克看。 他感觉到的沉重的脚步,两只眼睛都换成了机械眼,声音有些许电流感,从容不迫不带任何武器的戏謔,以及,以及他中弹之后依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江申嵐扯开了他的衣服,子弹处电火碰撞,露出內部缠绕的银线与冒著白烟的元件。 机器人…… 仿生机器人。 江申嵐头皮都炸开了,他的视线往上移动,与新约克那双机械眼对视。 “你不乖。” 別墅尘封已久的大门忽然打开,刺骨寒意裹挟著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闪电划破漆黑夜幕,惨白的光芒將门口的身影勾勒得稜角分明——新约克。 那双机械眼格外引人注目,锁定了江申嵐,让他无处可逃。 “江申嵐。” 仿生机器人完全不怕他的异能,天克幻境,是新约克精心製作的惊喜。 “surprise.” 江申嵐看著他一步步走过来,涣散的目光透过那双机械眼与新约克的数据灵魂对视,那一瞬间,他的精神世界的天穹轰然坍塌,星辰坠落成灰,曾经筑起的防线化作废墟,只剩呼啸的风卷著破碎的执念,在空荡荡的意识里横衝直撞。 不要回去。 毒药的疼痛,精神药物的不受控制,被机械眼睛锁定的窒息感。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啊……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枪里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二十九发给你。 最后一发。 给我自己。 淮安晚忽然被一股力量拉起来,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却听到了金朝的声音,“只有你们没回復,我直接衝过来了。” 隱身可以穿过绝对防御。 一剎那,淮安晚眼底的光亮得惊人,她手写符咒【加速】往前推进,分秒间就衝进了別墅里,直接穿墙而入,淮安晚大喊一声“囡囡”,可是隱身会把声音藏匿。 囡囡! 江申嵐没听见。 “新约克。”他说,“我不陪你玩了,真无聊啊。” 新约克猛地去抓他,可是晚了一步。 “砰——” 漫天血色成了淮安晚眼中最后的光景。 就像是那天下著大雨,她和淮金陵相隔在两边。 滚滚泪水落无言。 像是隔了人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93章 淮安寒 淮安晚觉得那一刻所有的时间都凝固了,连著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江申嵐心臟处的血色窟窿成为了她眼里最后一片景色。 隨后,整个世界倾塌崩坏,如同末日到来一般,在她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一声高昂尖锐的哀嚎! 淮安晚叫得极其惨烈,她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玻璃碎渣扎进她的膝盖里,可是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连滚带爬地扑向江申嵐。 新约克伸出手,却被蜀奕川的【囚笼】挡住,他的机械眼里闪过电光,“现在去找巴塔比什还来得及!” 蜀奕川抡起餐厅的椅子砸过去,吼得撕心裂肺,“滚!滚开!別碰我的囡囡!” 以江申嵐的性子,他不愿意去神殿,又怎么可能会留后手让巴塔比什救自己,【修復】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江申嵐打烂了自己的心臟,根本来不及…… 淮安晚捧著他冷冰冰的脸颊,耳鸣声吞没了一切,视野边缘开始模糊,黑翳如同潮水漫过视网膜。 “囡囡,囡囡……你睁开眼看看我,囡囡!我来了,姐姐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囡囡,囡囡你醒醒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淮安晚抱著他的身体,眼瞳缩得极小,她觉得全身都在被烈火吞噬,痛,每个细胞都在叫囂著生不如死的剧痛。 她喊得嗓子嘶哑,眼睛,嘴角,都开始往外溢出鲜血,滴在江申嵐脸上,混合著不知道谁的眼泪。 “姐姐来接你回家了……” “囡囡,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来晚了……对不起,姐姐知道错了,你怎么生气都好,能不能不要这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囡囡,囡囡……” “求求上天开眼,求求神明显灵,不要把我的囡囡带走啊!!” 绝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没,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涌,这一年他的乖巧与小心翼翼,挑食被点名之后不情不愿咬下去蔬菜的可爱样子,开学考试轻轻鬆鬆拿了年级第一后看似不经意的小炫耀,用冰激凌逗燕景云的幼稚孩子气……此刻都化作利刃,一刀刀剜著她的心。 淮安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灵魂深处陪伴她已经一年之久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 “晚晚。” “不哭了,別害怕,有我在呢。”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剎那间光影交错,时空重叠,淮金陵死亡的那日,她也看到了她,像是跨越了时间,温和地抱住她。 淮安寒在一年前睁开眼睛后,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是这次她学乖了,没有占用她的身体让其他人发现,就算偶尔出来,也会学著淮安晚的样子,叫人看不出异样。 她看著江申嵐回家后的一点一滴,这一整年的温馨时刻,比她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令人沉迷。 “晚晚,淮安晚。”她轻声念著她的名字,想要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可是那虚幻的光影却穿透了过去,她见状无奈地嘆气,额头抵著额头,小声哄著她,“这么美好的世界,这么好的未来,你要永远幸福下去才是啊。” 淮安晚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飘了出来,身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轻飘飘的,像是身处云层里,她呆滯地看著她,“你要做什么……” 淮安寒的身影虚幻而朦朧,她轻轻吻住淮安晚的额头,“睡吧,晚晚,睡一觉就好了。” “今晚会是一个平安夜。” 淮安晚的意识一步跌入深渊,淮安寒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垂眸看著怀里的江申嵐,抱著他,像是哄睡婴孩一样,晃悠晃悠著开始轻轻地拍,嘴里哼著摇篮曲。 沈凇真的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跪在一旁都不敢伸手去碰,“姐姐……” “你知道【符咒】的极限是什么吗?” 沈凇愣了一下,“极限?等等,姐,晚晚姐——” 淮安寒抬起头,她的表情极其平静,没有一年前那么张扬放肆,她注视著沈凇的脸,轻轻笑了笑,“你也长这么大了……” “……什么?”沈凇呼吸都停了,“你不是晚晚姐,你是——” “多好的家啊,小苏,阿浙,囡囡,都还在呢……怎么能毁掉它呢,怎么能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毁掉呢?” 淮安寒低下头,用脸颊贴著江申嵐的额头,“囡囡。” “未来可期,你要好好活著。” 【符咒】的能力是她所写出来的一切都能成真。 以灵魂为笔。 淮安寒的指尖在半空中飞舞,血液停滯期间,沈凇睁大了眼睛,“等等,姐姐!”她刚触到淮安寒染血的袖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 那些在半空中凝结的血色符咒,每个笔画都流淌著她的决心。 起死回生。 祭出了她的灵魂。 隨著最后一笔的完成,一股强大的能量骤然爆发,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瞬间席捲了整个空间。金色符文化为屏障,笼罩了两人的身体,將周围所有人弹开。 江申嵐的血肉泛起金色纹路,修补他身上的伤势,细碎的玻璃渣被再生的血肉挤出体外,仿佛时间倒流一般,心臟重新聚合成型,心跳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迴响在整个空间里。 咚—— 咚—— “我的囡囡啊,真狠心,丟下姐姐离开。” “没关係,姐姐接你回家。” 江申嵐的灵魂早已脱离肉体,来到了一片虚空中,他好像被什么拉扯著,穿过一片光怪陆离的虚空,置身於浩瀚的银河,脚下踩著流动的星砂,悬浮的星核在身侧缓缓旋转。 当目光掠过某颗垂死的白矮星,它突然爆发出超新星的强光,在视网膜上烙下孔雀蓝的残像,江申嵐伸出手,指尖接住一粒坠落的星子,它在掌心跳动如將熄的烛火,却映出千万个平行世界的倒影——每个倒影里都有个不同的自己,在不同的星系里仰望同片星空。 这是什么地方? 江申嵐忽然看到一道金光穿梭在这片虚空之中,將星辰之间的黑色裂缝里伸出来的黏稠的液体一样的手砍断,那大红色古装在星辰中起舞翩迁,一条龙尾在他身后摇曳,像故人,又不敢认。 “迟钟…?” 迟钟抡起长剑砍断触手,金光化为丝线將裂缝缝补,龙眸微一移动,瞬间瞳孔紧缩,他伸出手將长剑化为弓箭,拉弓瞄准江申嵐,一箭射了过去。 江申嵐没动,那只金色长箭擦著他头顶掠过去,狠狠扎穿了他身后的一只黑色触手。 “离开这里!” 迟钟抬起手用【庇佑】护住他,“囡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申嵐不慌不忙地歪了下头,“可是迟钟,我已经死了。” 迟钟只以为是他的灵魂误入,听此一言,龙眸骤然紧缩,竖瞳几乎拉成一条直线,“什么……” 引力坍缩的轰鸣跨越时空传来,远处一颗星体急剧收缩,表面物质被吸入核心,形成螺旋状的吸积盘,迸射的伽马射线暴如宇宙烟火,將周围星云染成血红色。 裂缝再次出现。 迟钟释放【封印】,异能化为丝线缠绕去修补裂缝,他看到一道金光忽然从江申嵐身上射出,只见在他胸口上,金光包裹著血丝勾勒出四个字: 起死回生。 一双温柔的手从后面抱住江申嵐,他侧目,是姐姐的容顏。 “带他走!”迟钟甩出长剑斩断周围蠢蠢欲动的触手,神力源源不断涌入二人身体里,对抗世界法则,他望著二人虚无縹緲的灵魂,喊道,“晚晚,囡囡,去砸了神像!” 砸了神像! 淮安寒牵起江申嵐的手,金光铺成一条通往生的路,她一步踏上去,金光化为漫天瓣,飘飘洒洒,两人在这条路上狂奔,周围场景风云变幻。 江申嵐看到了小医馆里小声啜泣的女婴,在他意识到那是姐姐的时候,转眼间女婴已经长大,穿著破布麻衣帮忙抓药。 他感觉不对,听哥哥姐姐说起从前的时候,他记得晚晚姐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迟钟抱回家了,怎么还有这么一段经歷? 这个小地方被战爭摧毁的时候,小女孩阻止他们抢夺药房而动用异能,写出雷符咒晴天霹雳杀了很多人,也引得军官大佬注意到了她,並將她带走了。 她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被人类供奉成神,在江南暗地里成长,多年后,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江申嵐看到了贴在公告栏上的报纸,繁体字加粗写著几个大字:中华民国。 而后是冲天的警报声。 这条金色大道的左边,是战机在头顶呼啸,肆意轰炸,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血跡,哀嚎遍野民不聊生。 这条金色大道的右边,朱漆大门嵌著拳头大的铜钉,门楣悬著鎏金匾额,瀑布从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跌落,撞击在翡翠色的锦鲤池中,溅起细碎珠光。池边立著八根汉白玉灯柱,雕著缠枝牡丹,淮安晚一身绸缎貂绒,浑身堆满了荣华富贵,靠著护栏,摇曳著她的黄金扇子。 江申嵐看见淮苏撑起一把宝石琉璃伞,遮住了烈阳,他一身军装气势逼人,护著淮安晚,她问外面怎么样了,他说一切都好,只是死了些流民而已。 只是死了些流民。 江申嵐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句话能从淮苏口中说出。 他看到了生门,淮安寒拽著他往前跑,脚下的金光散成漫天的白玉兰盈盈环绕,江申嵐回过头,想要再看一眼迟钟。 一侧是黑白色的天地,灰调里浮动著细密的颗粒,像层层叠叠的骨灰。断墙斜戳向铅灰色的天空,半截长剑陷在泥水里,锈跡爬满浮雕的纹路,像某种濒死的藤蔓。 一侧是五彩斑斕的世界,红色旗帜飘扬在上空,孩童嬉笑声惊起白鸽,落日熔金,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撒在岁月长河里的彩色纸,轻轻一捻,就能听见满街的市声、蝉鸣,和某个永远不会褪色的黄昏。 而东方神明就站在这明暗交界之处,丹砂色广袖垂落如瀑,手中握著长剑,他的鎏金色龙眸里倒映著两世春秋,將过去与未来分成两个朦朧的梦境。 “走吧。” 淮安寒站定,望著前方,“囡囡,回家吧。” 江申嵐看著她,“可是我不想回去,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连累你们了。” “傻孩子。”淮安寒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爱你,怎么会有连累呢,千错万错都是神殿该死。囡囡,你也要勇敢,別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江申嵐眼眸闪了一道光,“你是姐姐吗?” “……当然。”淮安寒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永远爱你。” 她把他推入了生门。 起死回生的代价有目共睹。 “囡囡,永別了。” 真的要永別了。 在淮金陵死亡之后她睁开眼睛,恨到血肉模糊痛得刻骨铭心,淮安寒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次经歷这绝望时分,她了解世界之后把所有的尖刺对准了迟钟,字字泣血地质问他—— 为什么又把金陵丟下了。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淮安寒被药物刺激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迟钟拿著刀对准了她的手腕,一瞬间危机感侵占所有,她奋起反抗,双眼恨得猩红。 她在恨他。 她恨得好想哭啊。 淮安寒的身影在一点点消失,她看著迟钟,又移开视线去看这漫天星辰,在光点之间,那些黑色的裂缝看起来分外可怖。 “迟钟。” 她看著迟钟,像是跨越了百年时间,站在世界的另一端望著他,所有的一切都隨之灰飞烟灭。 “楚雾杀了淮苏。” 她恶劣地笑著,留给迟钟惊涛骇浪,这句话叩开了地狱之门,他心底的岩浆翻涌而起,开口想要询问的时候,淮安寒的身影已经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楚雾杀了淮苏。 过去的血腥歷史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 迟钟抬头看向星辰,万千世界落在他的眼眸中,只剩尘埃。 “能量不够了,时间也不够了。”他喃喃道,“秦杉时,我该怎么救你啊……” 第194章 多方困境 江申嵐开枪自杀,率先共鸣的是任烟雨,她捂住胸口,浑身疼痛,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南宫隋伸手捞住了她,“怎么回事?” 他们还在医院,正在往联邦大厦转移,任烟雨刚解开异能抑制器没多久。 “灵核消失了……”任烟雨呢喃道,她抓住南宫隋的衣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瞳孔都在颤抖,“囡囡,主君,他——” 灵核不是因为能量消耗完而消失,这也就意味著,是江申嵐那里出了事。 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燕锦安推著云卿滇的病床,任烟雨的话音像冰锥般刺入耳膜,眼前浮现出江申嵐在神殿被他们强行灌下药而痛到想要去死的画面,喉间泛起腥甜。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指尖颤抖著去抓任烟雨的袖子想要问个清楚,可是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耳边轰鸣一声,他攥紧了自己的手,红色液体滴落,恍若记忆里那滩逐渐凝固的血跡。 炸雷劈开暗沉的天幕,燕锦安望著窗外狂舞的雨帘,只觉得身上好痛,梦回夜醒是当年他被困在水球里,阿米瑞恩一根根掰断了他全身两百多个骨头。 燕景云在旁边跪著磕头求他高抬贵手放过锦乖,额头的血顺著他的脸颊往下淌。 其实这些年的安稳都是假象,血海深仇从未被岁月冲淡,只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记忆深处,不敢再去回忆。 现在,外面的风雨正在提醒他,逃避是没有用的。 要復仇。 他的黑瞳里是淬了冰般的冷意。苍梧的惊呼声被闪电扯碎,只见燕锦安化为惊雷炸开了窗户,暴雨瞬间卷湿了白色病床被。 “锦乖!” 唐晋原只来得及喊他一声。 天边乌云翻涌,最后一缕天光被吞噬殆尽,唯有那道电光如利剑破风,朝著穹顶之上飞去,只余下满地狼藉的病房,在暴雨中诉说著这场突如其来的诀別。 “江申嵐死了……”任烟雨捂著胸口说,“唐晋原,江申嵐死了!” 祈新和林当归顿时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唐晋原擦乾了脸上的泪,稳定下来,“先把他们转移,当归,把窗户挡住。” 林当归推著林浮闽的病床往空间门转移,他看见姐姐好像睁开了眼,麻醉药还没过去,林浮闽的意识並不清醒,她不知道是出於什么才会拼了命要睁开眼去看。 “当归……” “我在,姐,小铃鐺在呢。”林当归握著她的手,“会没事的,睡吧,姐姐,睡醒了就好了,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浮闽想要去回握他的手,可是麻醉还没有过去,她没有力气,视线朦朧间是他黑色的眼眸。 白光一闪。 林当归脖颈间的长命锁突然亮了一瞬,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平安扣玉石像是不堪承受什么重量一般裂开了纹路,细碎的“咔咔”声伴隨著一声惨叫。 紧接著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一层金色的护盾笼罩住了他,复杂的纹路蔓延著,可是他抬起手,明显有了裂缝的灵魂体接触到了护盾,自然而然地穿透了过去。 迟钟的【庇佑】困住了带有恶意的灵魂,但是在真正感知到是鹤悯的灵魂后,就不会再阻拦。 林当归看到了那只妖冶的蓝瞳。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林浮闽感觉到小铃鐺鬆开了自己的手,她下意识颤了颤眼睫毛,艰难地睁开眼,连接著她身体的仪器开始发出警报声,引得周围人看过来,医生一拥而上,反倒把林当归挤了出去。 当归。 她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的,小铃鐺…… 鹤悯扫了眼这些人,趁著混乱,他的灵魂中残余的空间漩涡能量足够他这次离开了。 余颖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 她本能地直觉林当归不对劲,想到歷史中被占领的宝岛,余颖皱起眉。 鹤悯下意识看向唐晋原,刚好与他对视,在看到唐晋原那震惊的神情,又匆匆移开视线,他挣不开余颖的钳制,抬起手屏障推过去,迫使她鬆开手。 “鹤悯!” 在转过身的时候,到底是谁的心在痛。 鹤悯不知道。 唐晋原控制脚下瓷砖断裂飞起挡在他身后,“你——你放开当归!別干傻事!鹤悯,回头是岸!” “回不了头了。” 空间漩涡开启,鹤悯跌落下去,那双黑蓝色异瞳倒映著唐晋原惊慌失措的面容,只觉得好笑。 原来你担心的表情是这样的。 他冲入雨幕中,脸颊上的液体被雨水冲刷下去,再没有了一丁点的温度。 唐晋原撑著窗户想要跳下去追上他,可是祈新喊了一声哥哥,这里只剩他一个人能保护他们了,唐晋原攥著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墙壁,加快速度转移。 任烟雨看著自己的手,“灵核消失了……我保护不了他们。” 余颖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她心里念著消失的人,淮苏,左古陇,鹤衍,江申嵐,蜀奕渝,燕锦安,林当归……心里打定了主意。 “任小姐,这个,你拿著。” 她递过去一张卡牌,金银色纹路交织出复杂的图案,下面的【锦衣卫】三个黑色繁琐的文字被她的指尖遮掩,中间的人物並没有面容,身著锦衣卫服装,长剑斜斜得分开了整个牌面,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遇到危险的时候,喊一声【锦衣卫】,它会保护你们。” 任烟雨接过身份牌,这张卡牌很大,比她的手要大得多,握住的时候有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 燕景云眨了下眼,抬起头。 【空间锚点】在燕景云身上,这是江申嵐认为的,最后的末路了。 淮苏忽然出现的时候,燕景云一个人坐在床上,其他人都很忙,忙著挡住外面的积水,忙著通讯设备,盯著天上的阵法。 楚湘让他乖乖待好,然后跑过去安抚楚雾的情绪。 他看著淮苏,黑眸里看不清情绪,红色血液湿透了衣服,在床上蔓延。 燕景云伸出手,碰了一下。 他眨眨眼,混沌的思维很难理清楚现状,不常出现的人甚至无法占据他的记忆,燕景云只是盯著床单上那大片的红色,血液在他眼中凝固,逐渐化为了漫天的火烧云。 ——深冬的风裹著沙砾掠过焦土,燕察年踩著自己拖曳的血痕,在滚烫的大地上画出蜿蜒的红。天际翻涌的火烧云似將倾的熔金,把整片苍穹烧得透亮,连他衣服上凝结的血珠,都被染成了跳动的琥珀。 红色。 他呆滯地看著淮苏,不多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燕景云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 心臟抽痛。 “……哥。” 燕景云站了起来,他第一次主动往外走。 “哥哥。” 口中呢喃著刻在灵魂上的称谓,燕景云抓住门把手按下去,他不知道楚湘在哪,其他人都认不得,不断重复著一句话,黑色眼瞳中有了一瞬间的光彩,他往前走,穿过黑暗的走廊。 在他身后的拐角处,以撒,探出了头。 “景宝!” 岭穗粤看到了他,尤其是看到了他白色羽绒服上的红色血痕,嚇得脸色苍白,“怎么回事?!你身上这是什么——” 以撒眨了眨眼,他眼底的六芒星闪动,精神控制化为看不见的触手,伸向他们。 控制神明其实不太容易。 但是以撒又不是要偽装,他只是需要人质而已。 岭穗粤闷哼一声,扶住燕景云的手臂撑住自己,头疼欲裂,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灵沟通】在一个个断裂,精神不受控制,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伤害燕景云。 “景宝……”岭穗粤把嘴唇咬出了血才清醒几秒,“去找湘哥,快,不要管我……快去,听话……” 燕景云被他推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痛得都站不起来的岭穗粤,张了下嘴,混沌的思维根本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他试图去理解岭穗粤的话,去找湘哥……找哥哥,找他,湘儿哥哥…… 燕景云迈开腿,往走廊尽头狂奔。 为什么这时候没有人出来……岭穗粤撑著墙,想要找到问题源头,可是视野都开始模糊了,【心灵沟通】的连结崩断,他的异能在失去作用。 以撒顺著燕景云来的道路看过去,他也注意到了那傢伙身上的血,有点好奇,便抬脚往那里走。 “粤哥?” 身后有声音传来。 岭紫荆的裙摆在拐角露了一点,她蹲下来扶住岭穗粤,“哥?怎么回事?” 以撒回过头,没有再往那个房间里走。 他看到了岭紫荆的脸,觉得颇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岭紫荆的眼瞳缩了缩。 黄金在她脚下蔓延,【点石成金】可以將一切非生命体变成金子。 以撒往后退,他放肆地使用【精神控制】想要遏制岭紫荆,但是晚了一步,黄金从背后的墙壁爬上了他的衣服,將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那现在只是完全控制岭紫荆,来解开【点石成金】了。 门忽然被推开,楚雾拉著楚湘站在门口,看到了一地金黄,楚湘看见以撒的时候,掏出口袋的口风琴想都没想就吹了下去。 刺耳的音乐声暂时打断了他的精神触手,以撒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音乐,他整个脸都皱成一团,眼底的六芒星不断闪烁,一道光迎面而来,刺得他双眼直接暂时性致盲。 汐藏源都顾不上管他,衝进房间里看到浑身是血的淮苏,抱起他往外冲,得马上去医院治疗,要先止血! 楚湘吹著口风琴,敌我不分地压住了在场所有人,没有注意到,身后他们看不见的黑雾在翻涌。 ………… 齐鲁没有用异能,而是岭桂溪操控植物疯狂生长,顷刻间包围了整个別墅,巨大粗壮的藤蔓缠绕著,撞开玻璃窗户伸进去,排查危险。 “里面没有人。”岭桂溪皱起眉,按住耳边,【排除我这里。】 好半天,没有回应。 岭桂溪指尖一点,一朵在他手指盛开,確认齐鲁没有使用异能,【心灵沟通】应该没有断开,他又说了一遍,然后问洛之豫的情况。 还是没有回应。 他和齐鲁对视,二人眼底皆是震惊。 ………… 洛之豫打开了別墅大门。 大厅里来来回回走的下人们穿著光鲜亮丽,言行举止就跟都是同一批场次里面训练出来的一样,相当標准。 水晶吊灯在挑高九米的大厅里折射出冷冽的光,二十余名身著银灰色制服的下人鞠躬退向两侧,他们袖口翻折露出的精致腕錶,与腰侧若隱若现的皮质枪套形成诡异的反差。 “神明大人。” 顾家家主顾方中端坐在鎏金雕椅上,墨色云锦长袍垂落如渊,指节轻叩扶手时,翡翠扳指与紫檀木相击,声如寒玉碎冰。眉骨微蹙间,视线落在洛之豫身上。 “顾家,等候多时。” 洛之豫站在大厅中央,任由门在身后重重合拢。他脸上还残留著晨间偽装的老人妆,眼角的皱纹里甚至嵌著未拭去的金粉,却在踏入这方空间的瞬间,周身气场骤然冷凝成冰。 目光扫过那些在下人面具下藏著老茧的手掌、站定时呈现標准格斗姿势的双脚,眸色沉沉。 当他在顾方中对面落座时,三名侍女几乎同时弯腰奉茶,青瓷盏底与紫檀木茶盘相触时,发出三记精准到毫秒的轻响。 “確实许久不见了。”洛之豫看著他早已苍老的模样,冷笑了一声,“只是我没想到,我为人类开创万世太平,你却要做神殿的走狗。我当年真应该快刀斩乱麻,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满门抄斩。” 上元城五大家族,顾家实力最强,也最信服神明。 茶盏在洛之豫掌心轻轻震颤,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窗外忽然滚过一声闷雷,照亮了墙上那幅被金线勾勒的《东方神明》——正是几十年前鹤悯带领起义推翻清王朝时的画像,画中的他带领人类用枪指著腐朽崩坏的满清,他身后的人类,眼眸里满是虔诚的光。 “东方失去神明的庇佑已经二十年有余。”顾方中道,“今日神殿水淹长安,还不能代表人类联邦就是一个笑话吗?” 但凡东方有神明坐镇,西方神明都不可能如此。 “迟钟已不復当年,东方需要新的神明,帝国需要新的神明庇佑!” 洛之豫抬手摔碎了茶杯,“我看你是对著神明跪了太久!连站起来都恐高!” 第195章 我不想 “我看你是对著神明跪了太久!连站起来都恐高!” 洛之豫摔碎了茶盏,周围僕人立刻警惕,护在顾方中身前,手里的枪械蓄势待发。 顾方中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眸看著洛之豫,只笑道,“鹤悯已死,迟钟失去神力早已无法镇守东方,洛先生,您最为年长,最为强大,就没有想过登顶九五至尊之位,统领天下吗?” 洛之豫:“……” 原来搁这等他呢。 他都气笑了,“我成为东方神明?你想混从龙之功当皇帝吗?” 顾方中被点破了也不尷尬,他这么一把年纪了,曾经作为上元城五大家族之首权势滔天,现在依旧是长安大家族之一,权力地位金钱他已经应有尽有,可是死亡將近,他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止步於此。 当年追隨鹤悯建立帝国,他就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人类尊位,他要爬就要爬到最高点俯视眾生。 可是鹤悯没有立皇帝,只是总统。 被多方钳制,被万民监督。 这不是他想要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更何况,异能狩猎打穿北美,联邦围猎神殿分割欧洲,世界各地的秩序都需要东亚重建,这里是世界中心,这里是天朝上国,成为东方帝王,就是迈向世界霸主。 歷朝歷代都没有如此大的功绩,他想做开天闢地第一人,他想要整个世界。 他需要一个神明,来为他完成大业。 洛之豫不是最好的选择,顾方中原本意定齐鲁,他知道他的无效化异能可以对抗所有神明,而且他只是无效化,他的异能对人类来说没有任何威胁,齐鲁是最合適的神明……只可惜今天迈入大门的不是齐鲁。 顾方中垂眸。 神殿答应过他,只要重建帝国,顾家就是皇族。 是东方帝王。 洛之豫仿佛看透了他內心的算计,只觉得可笑至极。 “你把神殿引来长安——” 他望著他身后那幅《东方神明》图画,过往血腥歷史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他恨得想要亲手掐死他,“就是为了把我们逼出来。” 把他们逼出来,就可以重新挑选东方神明,建立帝国。 迟钟一场鸿门宴瞒天过海,自然也不会有人类知道,只是忽然消失的岭紫荆和岭澳莲,再也不见踪跡的燕景云他们四个,很多人都有可能猜到,当年那些神没有死。 而顾家身为上元城五大家族之一,掌握財政大权和部分军队,儘管可能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名字和模样,但是对他们的异能略知一二。 所以,一旦確定他们没有死,就会想尽办法找到他们。 然后裹挟著他们,重建帝国。 甚至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齐鲁的异能永远会让他成为眾矢之的,早在抗战时期,他千瞒万藏,有军官知道他的异能时,都想过黄袍加身。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长安这上千万的人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有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私心,会掀起世界战爭,再度把所有人拖入深渊!” 神殿公然入侵长安,为了保下都城,墨空就必须前面调动东欧,西亚,北非的所有兵力全面进攻欧洲迫使神明回防来减轻东亚压力,而八水绕长安直通黄河,一旦中原黄河决堤,东亚就毁了! “你以为你跪舔神殿,他们就会封你为东亚皇帝?”洛之豫笑他大厦將倾不自知,“你只会成为千古罪人,被世人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不可能!”顾方中说,“神殿答应我了,我会成为皇帝的,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我贏了,只要我——你不想成为东方神明吗?!你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最尊贵的神明!” “我不想。” 洛之豫看著他,一字一顿撕碎了他的冠冕堂皇,“我不想成为东方神明,我的家人也不想,你死了这条心吧。” 大门被一脚踹开。 僕人们瞬间举起枪械对准大门,外面惊雷闪过,洛之豫回过头,墨空与他遥遥对视一眼。 司令长抬脚,空间漩涡在他面前展开,他一步迈到顾方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看著顾方中震惊到无以言语的表情,“你是……神明?” “我是人类。”墨空道,“只不过有些特殊。” 顾方中猛地按向桌子上一个按钮,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拍到桌子,整个实木桌子忽然消失不见,出现了一个瓶,他因为惯性直接跌落椅子,跪趴在了墨空脚下,碎裂的瓶扎进他的血肉里。 燕霽初抱著双臂,使用异能【交换转移】,將桌子与旁边的瓶交换位置,他抬手一挥,身后军队整齐涌入,团团包围。 僕人手中的枪也被交换位置,与外面的雨滴交换,哗啦啦落了一地机械。 “你怎么还亲自来了?”洛之豫看著墨空为老不尊毫不留情地踹了老头一脚两脚三脚,连忙拉著他,“別踹死了,小寧还能从他的记忆里看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呢。” 墨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说,“感染开始蔓延了。” “芒临奶奶的圣洁扛不住那么多人被感染。” “感染不可逆。” 洛之豫闻言又踹了顾方中一脚。 ………… 江昼浙掀起一阵风,將路面的积水掀飞,露出坑坑洼洼的路面,他和蜀奕渝在城市中心你追我赶,亮眼的火焰和一道道看不见痕跡的风刃撞在一起,噼里啪啦地炸开火星,散落满地。 忙著搬沙子挡住店门口的路人被这些动静惊动,掏出手机就开始拍照。 伊西斯踩著车顶狂奔,不管是马路上正在行驶的还是路边停靠的,他来回蹦躂,这也导致江昼浙还不能用大规模使用异能,容易误伤路人。 在一个大型十字路口处,车距非常远,伊西斯凝聚能量弹射起步一个巨大的起跳,在空中几乎停滯,江昼浙瞅准时机捲起狂风拽住蜀奕渝的身体將他扯回来,“么儿!” 伊西斯不太熟练火元素控,暴风雨里他甚至有点烧不起来火,於是他玩了一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打算溜了,现在被江昼浙捞住,想到鹤悯说起来的那个无效化和阴阳,他决定跑路,灵魂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蜀奕渝被吊在半空中,意识模糊片刻,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晃呀晃呀脚没沾地,小脸一白,立刻燃烧火焰想要挣开不知名的束缚。 红绿色变了,但是没一辆车敢动。 江昼浙跳到半空,心累得绝望,颇有一种想要打晕他的衝动,“么儿,对不住了。” “哇——锅锅!”蜀奕渝看清是江昼浙举起手刃准备砍下来的时候,嚇得连火都不敢燃烧了,连忙抬起手格挡,乱七八糟地像是打了一套猫猫拳。 江昼浙的手停在半空,“么儿?” “是我是我!”蜀奕渝蹬了蹬腿,江昼浙看了眼下面的车辆,抬手一挥,两个人垂直升空远离这里,暴雨被风分隔在外,蜀奕渝刚才就被淋湿了,他燃起火焰蒸发衣服的水汽。 “刚才,怎么回事?”江昼浙问。 蜀奕渝闻言特別生气,气得眼眶都红了,眼泪模糊视线,“伊西斯!那个傢伙,附灵,他控制住我了!气死我了!”他又很紧张地拉著江昼浙左看看右看看,“我有没有伤到你?有莫有有莫有?锅锅你莫得事吧?” “我没事……”江昼浙很担心伊西斯的灵魂没有完全离开,这事得找湘儿解决,他揉了揉么儿的红毛,“差一点,还好我赶到了……没事没事,么儿乖,別怕。” 江昼浙追著蜀奕渝跑了很久,他一边盯著那红色的身影,一边听脑子里尖锐的叫喊声,淮安晚哭得他也止不住掉眼泪,可是江昼浙现在帮不上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把么儿弄丟。 还好,还好么儿没丟。 “发生了什么?”蜀奕渝茫然地问,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江申嵐揉著他的脑袋,让他乖乖守著秦哥。 么儿很乖,很听话。 “嵐哥去哪了……”他抓著江昼浙的袖子,小心地问,被伊西斯占据身体,但是【心灵沟通】是连接了灵魂,他依旧可以听到大家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江昼浙抬起手擦掉他的眼泪,“没事,会没事的,么儿不哭,你没事就很好了,囡囡也不会有事的,晚晚姐,鲁哥,还有豫哥桂哥都去找了,会找到的,会没事的,別哭了,么儿不哭了……” 说著,他自己都要哭了。 蜀奕渝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他扑入江昼浙怀里,“我再也不要听话了!呜呜呜呜哥哥我討厌嵐哥!我討厌他討厌他!!他让我乖,他不告诉我……我討厌他!” 江昼浙望著天空黑压压的云,感觉【心灵沟通】好像有点时间没传来回应了,想著先去报一下平安,他按著耳边,【豫哥,我找到么儿了,么儿没事,我们很好。囡囡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蜀奕渝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看他,两个人都安静了片刻。 江昼浙的手都在抖,【豫哥?晋哥?晚晚姐?谁在,谁还在,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没有回应。 江昼浙点开通讯器,在加密通讯里发了条消息,【来个人回应一下!】 沈辽:【发生了什么?我们快到咸阳了,还有两个小时。】 江昼浙:【心灵沟通是不是没有声音了?!是我出了问题还是】 飞机上的四人抬起头对视一眼,楚章抬手按著耳边,压低声音,【小青。】 汐青源和旗蒙同时摇摇头,他们两个没有在脑海里听到楚章说话。 沈辽:【我这边也没有声音】 齐鲁:【没有声音,怎么回事?老粤那边难道出事了?我现在和阿桂在一块,在郊区,让司令长接我们。】 寧回:【?】 寧回:【等等,我出去看看】 她为了以防万一,发起了视频通话。 江昼浙,沈辽,齐鲁,唐晋原,燕锦安,燕霽初接通。 江昼浙已经等不及了,他拉著蜀奕渝调转方向往楚雾那边冲。 寧回和岭澳莲在一起,她们两个往外跑,路过大厅时忽然停住脚步,岭澳莲攥紧了寧回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所有人都目光空洞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静止了一般,天板原本温暖的灯光都被衬得格外恐怖,原本喧囂的地方现在安静得像是鬼窟。 寧回和岭澳莲对视一眼,迅速跑去找楚雾。 推开门的时候,视频刚好拍到了岭紫荆挡在以撒身前,而黄金蔓延了整个走廊的景象。 岭紫荆扭过头,眼底蓝白色六芒星闪过一道光。 寧回“砰”一声关上了门,抓著岭澳莲往外快奔,身后黄金侵蚀墙壁冲她们蔓延过来,速度极快,所到之处金黄一片,所有非生命体全部变成黄金,无法动弹。 “辽哥!!”寧回惨叫一声,“救命啊——” 沈辽的金属控完美克制岭紫荆的点石成金,一般而言岭紫荆都不会这么使用异能,衣服一旦变成黄金那就真的不能动了,硬邦邦的黄金怎么不算是一种囚笼呢。 忽然一阵头部刺痛,岭澳莲跑得太急不小心绊倒了,她挣开了寧回的手,“快走姐姐!” 寧回一把捞起岭澳莲,在妹妹震惊的目光下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背起小莲就狂奔,“我可是跟著闽姐长大的!” 林浮闽不靠异能单纯肉搏能把楚雾撂倒,跟楚章不相上下,寧回差不多也是从小跟著她长大,武力值也完全不逊色。 视频的镜头晃啊晃,晃到了玛伊雅弥。 感染不可逆。 这句话从记忆深处蹦出来的时候,江昼浙发出一声尖叫,“小寧小澳快跑!” 蜀奕渝甩开他的手,“浙哥你先去!不用管我!” 江昼浙迟疑了一秒,也只是一秒。 他化为一阵风,穿梭在高楼大厦间。 快点,再快点! 江昼浙忽然感觉到一瞬间的光亮,一道闪电从他身侧掠过,眨眼间电光已掠出千米,擦过高楼建筑时爆起串串蓝火,空中只余一道蜿蜒的电光残影。 视频一晃,电闪雷鸣,燕锦安在门口脚尖点地凝聚身形,一脚踏碎大门口的地板砖直衝玛伊雅弥,白色闪电贯穿整栋楼瞬间麻痹了所有人,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其按倒在地,瞳孔里跳动的雷光比任何星辰都要灼目。 他膝头重重压在她腰腹,掐住她脖颈的手掌青筋暴起,指缝间溢出的电光顺著她颤抖的皮肤窜成细小的白色蛛网。 “以撒!!!” 燕锦安猛地回过头,眼眸中闪过零星白光。闪电顺著黄金窜进里面,他的声音尖锐又空灵,狠狠刺入这栋楼里所有人的大脑,不致命的强电流瞬间逼醒了被控制者。 第196章 斗爭开端 岭紫荆捂住头,头痛得好像要被劈开,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刺太阳穴,又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揉捏她的神经。一双眼睛冒出浓浓黑烟,她跪在地上发出悽惨的哭喊,“哥哥——救救我!” 异能在消退,黄金逐渐消失,楚雾捂著头踉蹌了两步,用异能【意念控制】把岭穗粤拖过来,楚湘和燕景云已经昏过去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口风琴吹到一半,湘儿忽然惨叫一声不省人事,难道又有什么精神系…… 他们看不见,每个人身上都爬满了【感染】。 玛伊雅弥一直在成长,感染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从无法感染神明到现在可以打断楚湘施展阴阳术,精神力成倍增长。 燕锦安按著玛伊雅弥,余光看到周围人类都开始向他靠拢,每个人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黑,他意念一动,掐著玛伊雅弥的手冒出电光,闪电顺著她的身体没入大地,导入人类身体里,將他们电晕。 寧回和岭澳莲早在他刚刚落地的时候就被电了一下,电得浑身疼,这次燕锦安避开了她们,可是她们还没有恢復到可以行走的程度。 他认为神明的身体肯定能抗住这种程度的闪电,却不想看到了玛伊雅弥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她抓著燕锦安的手腕,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她的血肉,衣服,包括后脑流出来的鲜血,都消散了。 燕锦安感觉手臂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的皮肤,游走於血管之间,他掐著手腕將其化为闪电消散再凝聚,却没有减轻这种刺痛感。 是卡瑞亚的【复製】。 玛伊雅弥注入了自己的能量,这个复製体携带了大量感染能量。 我被感染了。 我会被她控制,变成行尸走肉,去伤害哥哥姐姐。 感染不可逆。 我…… 燕锦安转身向走廊狂奔,他推开门,身后传来寧回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锦乖!別过去!” 他关上了门。 以撒捂著鼻子,抬眼凝视他,眼底的六芒星闪烁,燕锦安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想要钻进他的脑子里,大概是以撒的精神触手,他眯起眼睛,分辨了片刻,“又是一个复製体。” 以撒精神控制了两个复製体过来搞事,本人还不知道躲在哪里。 他一跺脚,闪电顺著黄金猛窜入以撒身体,他整个人被电得冒烟,隨后身影消散,【复製】消失。 岭紫荆大汗淋漓地倒下去,被楚雾用异能拽住,他头痛欲裂,强撑著走过去抱住妹妹,轻声喊了燕锦安一声,“锦乖。” 燕锦安掐著手腕压制疼痛感,半跪下来,小声顶嘴,“锦安不乖。” “感染不可逆,但是还有一个办法。”燕锦安眼眸里亮著汹涌澎湃的杀意,“我去杀了玛伊雅弥。” 楚雾伸手抓住他,“锦乖!” 电流猛地窜入他的身体,楚雾被迫放开手。 江昼浙隨后就到,他蹲下来去扶寧回和岭澳莲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楚雾歇斯底里的一声叫喊,“锦乖!!” 闪电从他身后掠过,冲入雨幕中。 江昼浙確定两个妹妹没有出事,跑进去看他们的情况,楚雾抓住他的手,“去拦住锦乖!感染,我们被感染了,他要去杀了玛伊雅弥,他一个人不行,他一个人不行!” “……”江昼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追不上他!” 他低头看了眼通讯器里的视频通话,因为燕锦安爆发的强电流,信號极其混乱,完全卡顿,江昼浙觉得这应该已经中断了。 就在这时,空间漩涡在他身后打开。 芒临走出来,看到这场景,连忙蹲下来,手心浮起一个白色小光球,凝聚了几秒能量,缓缓往楚雾身上飘。 他下意识阻挡,芒临解释道,“我的异能是【圣洁】,可以净化感染。” 江昼浙道,“豫哥好像认识,但是我没印象,她是安良笙祖母,安家老夫人……钟哥不是跟安家关係挺好的嘛,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可以。” 小白球飘入楚雾身体里,他果然感觉好多了。 芒临依次把岭穗粤,楚湘和燕景云身上的感染清除,唤醒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解释,通讯燕霽初接通了,他和洛之豫跟司令长在一起,在洛之豫看见玛伊雅弥的时候就开始疯狂摇墨空让她来救命了。 墨空差点被他俩晃晕。 芒临最后將目光落在岭紫荆身上,抬手抚上她的额头,白光闪烁,异能进入她的身体,试图清洗那些精神控制。 江昼浙拿著芒临的通讯器出去找信號喊豫哥霽哥想想办法捞住燕锦安,寧回和楚湘先去看燕景云的情况。 岭穗粤睁开眼之后立刻连滚带爬地把岭紫荆从楚雾怀里抱过来,抬起手撩开她脸上那些被冷汗和泪水打湿的髮丝,擦去脸上的泪痕。 岭澳莲半跪下来,紧张不已地看著芒临。 “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三个人闻言,呆愣住了,岭穗粤抱著岭紫荆的手逐渐收拢,呼吸都乱了,“你说,你说……” “我感知到了一个在她精神深处的能量屏障,那能量应该是迟钟的,只是,屏障裂开了。”芒临说,“从裂缝里渗透出来了以撒的能量……那里面应该是精神种子,很早很早以前就种下了的。格外强大,我很难清除。” “难道是在欧洲的时候……”楚雾下意识想到她小时候被格里斯掠走,后来又被迟钟要回来的经歷,而岭穗粤捕捉到芒临最后那句话的深意,“能清除,是不是……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用华启,我用华启换我妹妹!只要你能清除,要什么都可以!” 如果能救香香,他就不爭华启了。 芒临摇摇头,“是我的能量不够,拉长清除时间或许可以,总归迟钟的屏障还在,我能一点点来,时间太久了,我不確定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她的异能是什么?” “【点石成金】,让非生命体变成黄金。”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她醒过来,不让以撒再次控制她,这个异能要远离联邦大楼,里面的机械变成黄金就不能用了。”芒临叮嘱道,“如果长安能够度过这个难关,我会清除这个精神种子的。” 岭穗粤抱紧了她,脸颊贴著她的额头,“谢谢你,谢谢你……” 天板忽然传来震动,在外面拨打通讯的江昼浙抬起头,他看到大楼忽然开始扭曲,外墙瓷砖成片剥落,往下砸——他立刻调动狂风捲起瓷砖,將几个还在外面用沙土挡住雨水的路人捞起来扔进店里,“快躲开!” 墙体的钢筋脉络先是如蛇般拱起,一分一分从混凝土中抽出来,拧在一起融合,最终化作一把几十米长的大刀。金属元素分解重构,刀身流转著金属冷光,刀柄末端还缠绕著尚未完全凝固的螺栓与铁钉。 江昼浙看到了对面高楼上的路德维希。 他高高举起了手,刀也隨著他的手竖起,折了一道闪电,落在江昼浙眼眸中。 “司令长!空间门!!” 江昼浙对著通讯器大喊了一声,墨空立刻將空间漩涡开到芒临身边,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江昼浙用风卷著他们直接推进去,他直接抱起燕景云把他丟过去,推著家人离开。 可是,可是这种大楼里还有很多人类…… 金属刀芒划破暮色的剎那,整栋楼的玻璃幕墙同时炸成齏粉。 要离开吗? 人类怎么办? 这栋楼要是塌了,会波及到其他大楼,会多少人死亡?会有多少人受伤? 必须拦住必须拦住必须挡住这一击! 江昼浙往外跑,天地摇晃他险些站不稳,大厅里昏迷的人类很多,天板吊灯往下砸被他用风托举住,一个接一个人类被送到空间门里,他一脚踏碎地板砖往上飞,凝聚风刃去攻击路德维希。 被看不见的透明屏障挡住。 【绝对防御】……路德维希身边站著一个神使,亚洲人面孔,江昼浙甚至见过他,在迟钟身边,是异能狩猎局的学生,叫顾霖。 路德维希落下手。 江昼浙试图去格挡,但是他的风根本扛不住这重量,只是闪躲开,並去攻击防御,“你这个人类!你要帮他们毁了长安吗?!” 顾霖也有精神种子,他是知道的,被时以带回长安之后,一个陌生的女人竟然清除了他的精神种子,这一点发现他很快匯报给了神殿,他们必须要杀了那个女人。 淮苏身上的定位器显示,他快速转移了位置,那里很有可能是老巢,以撒发现自己距离非常近,他控制两个复製体进去探探虚实,精神控制和感染全部打进去,落在岭紫荆身上。 他们要把那个女人引过来。 在以撒说,失控了,她过来了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开始凝聚金属,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绞杀他们。 “如果现在还是上元城作为都城。”顾霖两手插兜,风衣簌簌,他眼眸里的黑色实在是深沉,“顾家远不会是现在这样惨烈。” 上元城五大家族之首,他们过去何其辉煌! 刀先行撞上楼顶,混凝土层如黄油般被切开,露出內部正在扭曲的承重柱——钢筋在异能作用下软化成溪流,顺著刀刃方向倾泻而下,宛如大楼在流淌金属血液。 忽然一道红光衝上来,蜀奕渝从后方撞上去,单手撑在绝对防御上炸裂开刺目的火焰,当他发现自己没有能力破开这护盾时,一个空翻闪到刀刃之下。 “哥!闪开!” 金属刃风颳过眉骨的剎那,他眼角的红色纹路迸发出烈焰般的光火,髮丝被染成耀眼的红金色飞舞,甩出火星,空气在高温中扭曲成稜镜,將刀刃的倒影割裂成跳动的碎金。 掌心触碰到刀刃的剎那,火焰轰然爆成伞状屏障。赤红火舌捲住金属刀刃,高温让钢铁表面骤现蛛网状裂纹,那些由钢筋凝成的刃身竟开始咕嘟冒泡,熔铁往下滴落,火苗顺著刀身逆向攀爬,所过之处,钢铁如黄油般融化,连带著路德维希的异能场都在燃烧中扭曲变形。 大楼没有倒塌,只是毁了三四层。这栋楼是华启的名下的一栋酒店,万幸楚雾把这栋楼据为己有而不允许顶层有人入住,没有人伤亡。 路德维希抬手,漫天金属碎片已裹著尖啸压来,每一片都在火焰中磨成利刃,连空气都被切割出刺耳的尖鸣。 江昼浙化为风流包裹住蜀奕渝,挡住金属碎片,蜀奕渝双手合十凝聚火焰,他下压身体使重心下降,双手缓缓张开,能量珠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像是第二颗太阳,周围的光线仿佛都被他吸走,无数人类看向这边,等待神明的宣判。 他猛地往前一推,剎那间一米宽的火焰柱喷射而出。 路德维希调动所有金属化为层层屏障,金属也融化直至汽化,火焰柱一路猛衝撞在绝对防御上,被分割开来向两边蔓延,一路侵蚀了楼顶, 他们两个人抬手挡住眼睛,混凝土碳化崩解,连空气中的水分都被蒸乾。 防御还在,没有裂开。 但是只剩下了防御,除了他们脚下的混凝土和金属还在,往下崩塌了一米,没有支撑力,两个人直接往下掉。 路德维希控制金属腾空想要支撑住二人,但是江昼浙操控风元素裹著整个护盾直接腾空而起,翻过滚滚乌云来到暴雨层中。 远离人类。 他们弹指间就有无数家庭破碎。 江昼浙看到了阵法,他被金属碎片划伤手臂,索性直接甩开了他们,往阵法那里飞去,蜀奕渝跟在他旁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哥哥,你流血了。” “不碍事。”江昼浙没工夫搭理自己的手臂,他感觉到了能量共鸣,心臟颤抖著,挥手拨开乌云,很快飞到了阵法上,脚尖一点,水波荡漾,竟然可以站上去。 他们两人跑了几步,走到阵眼处,江昼浙倒吸一口凉气。 “青兰?!” 阵法的水球半径大约两米,青兰仰面漂浮著,他胸口的那颗属於他的【风元素控】a级灵核发出青蓝色的光,成了支撑阵法的核心。 第197章 毒 江昼浙都不敢想,山海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点信息都没收到?到底是什么时候……阿米瑞恩是怎么知道总基地在哪里的,他又秘密注视了他们多久? 他想要用风刃切开这层水膜,可是能量撞上去的时候被吸收掉了,江昼浙不信邪地又试了两次,无一例外,能量不会对阵眼造成任何伤害,都会被吸收掉。 暴雨落下,被他周身的风力吹开。 蜀奕渝拽了一下他的衣服,目光紧紧盯著他手臂上的血痕,“哥……” 江昼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伸出手,指尖轻触水膜,剎那,他的胸口也迸发出青色光亮,神核里的磅礴能量被吸走,江昼浙立刻拽住了自己的手腕,却无法离开阵眼。 他当机立断直接控制风刃切了自己的手指,而后元素重新凝聚能量,风莹莹得绕著他的手旋转,一点一点拼凑血肉。 “阵眼,不能碰……”江昼浙心里想,幸亏埃米尔的【绝对防御】不能单体释放,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用防御笼罩住他和么儿,收拢防御范围,那他俩就会被挤进去。 “必须要完整的破坏阵法,碰阵眼没有用,能量会被吸收。”江昼浙后退几步,低下头看脚下的水波荡漾,操控风刃试图切断,但是他的风全部穿透过去了。 “哥……”蜀奕渝担忧地看著他,“你脸色好白,是不是能量用多了,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没事么儿,没事,打碎阵法就好了,我们只需要打碎阵法……”江昼浙的目光紧紧盯著脚下这些复杂的陌生的符文,口中喃喃著,“打碎阵法,我去救老苏,他这么菜,没了我可不行,囡囡自己一个人跑了,等我找到他,看我怎么收拾这不听话的孩子,到时候谁也不许拦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哥!!” 蜀奕渝悽厉地喊他,他死死拽著江昼浙的衣袖,那被划伤的地方流出来黑色的血,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黑色液体將袖子染黑,又抬起头去看江昼浙,他的脸色在这一刻过分惨白,暴雨惊雷炸响,照亮了一瞬他的眼睛。 “你中毒了……” 那个金属碎片里有毒。 “哥哥!你跟我走!走!”蜀奕渝生拉硬拽,但是江昼浙意识好像都不清醒了,他不断重复著打碎阵法,念著淮苏和江申嵐的名字。 环状气浪撕裂积雨云,露出深处翻涌的靛蓝色风眼,每道闪电劈落时都被风压扭曲成螺旋状光链。 云层突然下沉,形成漏斗状风柱,江昼浙张开双臂,暴雨在周身化作高速旋转的水环,每颗水珠都折射著闪电的弧光。当他握拳,风柱骤然收缩,裹挟著万道电光砸向脚下的阵法,炸开的气浪將云层撕出直径百米的空洞,露出剎那间的灰白天光。 “咳——” 江昼浙的爆发忽然被按上暂停键,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阵法上,经脉断裂,能量被硬生生卡住,像是精密运转的仪器被一根钢筋绊住了一样骤然停顿。 剎那间,整片区域的风元素突然倒戈,风刃在半空转向射向江昼浙。蜀奕渝猛地扑到他身上將他压下去躲开风刃,可是却仍有一道风刃切开了他的衣服,左肩膀处鲜血飞溅的瞬间竟被风凝成血珠,悬浮在空中折射出妖异的光。 么儿闷哼一声,手按在阵法上,下一秒熊熊火焰燃烧起来,他飞溅出去的血液成了最强燃料,在阵法上烫出滋滋冒烟的孔洞,蒸腾的白雾中浮现出蛛网状的火焰纹路。 要元素克制吗……为什么风没有作用,他的火却可以? 眼见狂风越来越大,裹著水滴逼近,蜀奕渝爆发出极强的火焰能量,身下腾升而起直径三米的巨大火莲將他们两个人包裹起来,火焰腾升蒸发了大量水蒸气,白雾瀰漫挡住视野,最终他的火烧穿了阵法。 墨黑天幕突然撕裂金痕,火莲宛若灼白流星拖著彗尾般砸向地面。 环形气浪推著烟尘衝上天空,地面积水被高温蒸发,巨大白雾涌起,水都沸腾了起来,烟尘里裹著燃烧的地面沥青路碎屑,如倒坠的流星雨砸向四周,店铺的玻璃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引得无数人发出了惨叫声。 烟尘浓烈,伽纳答抬手一挥,风吹散了水雾,却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跑哪去了? 伽纳答飘在半空,目光扫视一圈,只觉得人类吵闹,抬手,风携带著玻璃渣屠杀一片。 血混在沸腾的积水中,蔓延开来。 找不到人,他再次飞回阵法上,落在路德维希和顾霖身侧,三人看著阵法缓慢修復,路德维希皱著眉,“火能焚烧阵法。这不是万无一失的策略,我们得守著阵法。” 目前来看,路德维希的金属,伽纳答的风都对阵法无效,他们便以为阵法是万无一失的,除了那个传说中的无效化和迟钟现在恢復“神格”有什么其他手段,只要保护好法布恩就行了。 “伊万诺夫的冰元素控呢?”伽纳答蹙起好看的眉,他的捲髮被风吹起,“他们那边也有冰元素控,以撒说,他控制的那个人类是冰控神使,但不是伊万诺夫的冰。” 他们本能地认为是山海城提供的灵核,毕竟伊万诺夫瞬移来长安的时候差点干掉一个冰元素控异能者,那个傢伙格里斯还隱约有些印象,是丛林的二把手。 那么丛林应该与山海城脱不开干係,灵核自然也可以解释来源。 路德维希抿了下嘴。 “莫斯克温快到了。”他说,“伊万诺夫去接他,拿玉佩。先把这个事情告诉格里斯和法布恩,看看他们怎么想吧。” 伽纳答轻轻点头。 “江申嵐怎么样了?” “不知道,金朝把他们弄走了,那隱身我们抓不住。”路德维希点开通讯器,看了一眼扮演长命锁的摄像头的定位坐標,挑起半边眉,“你家老爷子被逮了。” “哦。”顾霖两手插兜,態度冷得可以,“让他待好,就不听,非说什么那个神一定会同意的,被抓了活该。他不是偏爱本家那小子吗,等著他去赎吧,老不死一个。” 看得出来积怨很深了。 伽纳答轻笑,“顾家內部確实挺乱的,事情结束后,也就是肃清的时候了,你可以承载a级灵核,自然是家主的不二人选。” 顾霖的髮丝飞舞著,望著联邦大厦的地方,抬手一指,“地下十三层,他们应该都转移到那里去了。” “我先去找法布恩先生。”伽纳答挥了挥手。 路德维希点头,“那我去联邦大厦,能抓住几个最好,抓不住就当是给联邦添乱了。” 顾霖:“我跟你,路德维希先生,联邦的灵核都存放在地下十三层,变故很多。” “嗯。” 路德维希操控缠在身上的金属片,直接能达到飞行效果。 伽纳答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回过头看了一眼青兰。 隨后,他化身风流,消失在云层中。 蜀奕渝背著江昼浙在小路里狂奔,確定没有人追上来,他释放能量一步跃起,看了眼自己那好像被烧坏了的通讯器,皱了皱眉,隨机抓住一家防盗网,金属融化往下滴落,他伸手推开了窗户。 女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嚇得哇哇尖叫。 “通讯器。”蜀奕渝把江昼浙放下来,后者已经意识不清醒了,他向人类伸出手,“给我一个能打电话的东西。” 其实底层人类使用通讯器的不多,军方在作战的时候已经完全通讯器代替了手机,不过人类下层还是以手机为主。 蜀奕渝肩膀还在流血,他用能量缓慢自愈,在口袋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有,他把江昼浙手腕上的金鐲子摘下来丟给人类,“这个给你,纯金的。” 人类哆哆嗦嗦把手机放在地上,然后给他推过去。 蜀奕渝用习惯了通讯器,拿著手机反而不適应,他找到拨號软体给蜀奕川打电话,但是没打通——金朝的隱身,连信號都找不到他们。 而后他又去找洛之豫,通讯器的蓝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黑眸里已经隱隱有了红色,那是他的能量溢出,火焰在燃烧。 他相当冷静地等待著。 通讯接通了。 “餵?”洛之豫不知道这边是谁,他们刚接住楚雾他们,楚雾说燕锦安被感染了他要去杀玛伊雅弥,他们根本拦不住那小兔崽子,燕霽初只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下。 岭穗粤在跟他们重新连上心灵沟通。 这一句话,蜀奕渝的眼泪就绷不住了,他先哽咽了一声,想说话,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隨后么儿就不强撑著了,哇一声开始哭,“哥,豫哥,哇呜呜呜呜……哥哥,浙哥他,浙哥……” “別急,么儿冷静,慢慢说慢慢说,怎么了?”洛之豫好绝望啊。 “浙哥中了迦楼罗的毒!”蜀奕渝坐在地上,嘴巴都撅成波浪线了,他缓了又缓,把眼泪忍下去,“我们去天上的阵法那里看了一眼,浙哥的风对阵法没有用,我的火可以烧了。阵眼能吸收能量,阵眼不能碰,还有,还有……那个阵眼里的人,浙哥说了一个名字,青兰。” 消息太多,洛之豫有点缓不过来,一旁的芒临说她可以解毒,墨空简直两眼一黑看不到长安的未来,迦楼罗的毒如果散在水里,混著玛伊雅弥的感染,大家还是收拾收拾重开吧。 “祖母。”墨空一般都跟著安良笙喊,“我给你找个帮手,这么下去太消耗您的能量了。” 墨空联繫了一个人,然后让蜀奕渝带著江昼浙去联邦大厦。他也把没有战斗力的楚湘,燕景云,寧回,岭澳莲送去联邦大厦。 岭紫荆不许去。 万一她暴走了直接黄金化整个联邦大厦,下面还埋藏著诺依的两大主机之一,这联邦真的可以收拾收拾解散了。 岭穗粤说行,他说要回自己的別墅,那里人少,也远。墨空定位了一下,顺手打开空间门,然后问他要了一颗灵核,事態紧急,不出长安的话c级灵核就够了。 他抱起岭紫荆,岭澳莲哭著说她也要去,被岭穗粤劝下,他说不安全。 小澳乖一点。 那边蜀奕渝呜咽著哭,说他联繫不上川哥。 洛之豫好生安慰说蜀奕川在金朝的隱身里,没有信號,南维耶里传过来信息了,他们现在都安全著呢,囡囡也没事晚晚也没事,放心放心,么儿不哭。 蜀奕渝擦乾眼泪,把手机换给人类,背起江昼浙,再度往外跳。 他的血滴落在地板上,高温融化了混凝土,直接烧穿了。 人类嚇得腿都软了。 直面神明……但是这个神明她见过,通缉令上,他的一头红髮非常好辨认,蜀奕渝,火元素控异能者,可是这个神跟她想像的也不一样,只是用手机打了两个电话,没弄坏,还给了她一个金手鐲。 外面风雨好大。 信號不好,网络断断续续的,他看见网上流传出来了一些神明打架的视频,刀光剑影风火雷电,他们隨手一挥就是人类的天崩地裂。 可是蜀奕渝只是站在阳台,他衣服上的水甚至没有弄湿客厅。 金手鐲还带著他的火焰温度,女人双手捧著,她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抽抽搭搭的,好像很委屈。 神也会哭吗? 那边洛之豫掛了电话,按了按太阳穴,现在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青兰在阵眼里,山海城遇到袭击了……为什么会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们心底最不好的打算,就是在云卿滇离开之后,山海城遭到袭击,所有能与他们联繫的神使全部葬身。 山海城全军覆没。 洛之豫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摩挲那个长命锁,就好像林浮闽的祈福真的能赋予这个长命锁神的祝福一样,“阿浙的风对阵法不起作用,么儿的火可以,应该还是元素克制。” “元素克制……”墨空重复一遍,他垂眸,“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帮个忙。” 他打开空间门,是联邦大厦顶部区域。 闪耀面前摆著一堆灵核。 “联邦有一颗厄斯的a级【代行神旨】,可以容纳七颗不同的a级灵核。”墨空说,“只是我们凑不齐那么多元素控。” 第198章 杀 “七颗灵核……”洛之豫拿不定主意,他想了很多,扭过头想去问问秦杉时,回头剎那才意识到他不在自己身边。 燕霽初抬眸,微顿,而后蹲下来问家政小机器人诺依,秦杉时现在怎么样了。 诺依说他睡得很安稳。 小时候,迟钟要出远门,偌大的府邸和半个长安的运行都要安排下去,洛之豫最为年长,自然也是要承担起来这份责任的,他忐忑不安,迟钟拍拍他的脑袋说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小秦。 洛之豫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时候秦杉时牙都没长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著说话,说多了还会流口水,也不会走路,去哪都要抱著,他真的不知道迟钟为什么会这么放心。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养成了第一反应会去找秦杉时问问他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这种习惯。 或许在无形之间给他增加了很多压力吧……洛之豫收回视线,“如果真的要依赖元素克制,嗯……冰火的作用应该是最大的。” “会受到攻击。”燕霽初抱起双臂,“应该带上章儿的异能。” “……”墨空看了眼楚雾,而后道,“北美五大湖最高將领,楚章?什么异能?” 他平稳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楚雾作出解释。 楚章的异能主要作用於身体,是单体异能,命名为【身体强化】,有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之效,在某种情况下能一拳干碎迟钟的长剑。 战斗力拉满。 燕霽初觉得那也算是一种防御,钢筋铁骨不坏金身,身体素质拉到了人类的极限还不止,目前除了楚章的异能之外,只有蜀奕川的【囚笼】和林当归的【屏障】,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两个的单体防御力不如楚章。 “水元素控我们肯定比不上阿米瑞恩,冰,火,身体强化,物质重构,光……”洛之豫盘算著,速度力量防御,七颗灵核还需要填补什么。 金朝的隱身只有s级能完全躲开攻击,a级就不行了,灵核与神核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空间漩涡。”墨空说。 燕霽初:“再补一个上帝之眼。” 闪耀托著腮,目光一直落在墨空脸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这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洛之豫皱了下眉,“【代行神旨】的平衡也需要宏观调控,七颗灵核的消耗程度需要一致,平衡被打破的话,后果恐怕不堪想像。” “没关係。” 闪耀笑得眉眼弯弯,“相信我。” 洛之豫,燕霽初和楚雾看著他,偏偏墨空扭过了头,避开了那双琥珀色眼睛。 “么儿的火,阿藏的光,章儿,豫哥,淮苏现在在医院还不清楚情况怎么样,冰元素控从哪来?小黑醒了吗?”楚雾问道。 墨空道:“冰元素控我们有,a级灵核。” “章儿还没来,淮苏那边可能需要治癒系异能者帮忙。” “楚章,我去接。”墨空的指尖点了下桌子。 他们问到航班之后,水西木直接定位,墨空估摸著距离,开了一扇空间漩涡先行离开,距离太远一次不够,他得过去再开一次。 电梯开始运行,有人从地下十三层往上走。 “芒临女士和吉思菲女士正在上来,请让蜀奕渝和江昼浙在顶层等待。”诺依的小机器人撞了一下燕霽初的脚,提醒他。 “司令长说给芒临找个帮手?”楚雾对这句话耿耿於怀,“什么意思?防御性还是治癒系?” 闪耀托著腮:“都不是。她的异能是【无限能量】。” “……” 洛之豫轻轻摇摇头,燕霽初蹙眉,楚雾见状就知道他们两个也没听说过。 说明这个神明应该是近些年才出现的,没有经过迟钟,家里人都不知道,直接被联邦掌控了。 灵核能量消耗是无法再生的,神核运转能量再生需要时间,而这个异能完美地弥补了消耗问题。 “对灵核有限制条件。”闪耀打断了他们的一些天马行空,“首先她不能凝聚灵核,其次,补充灵核的能量只能持续到本来的能量消散,不能一直让灵核存在。” 简单来说,这颗灵核刚刚凝聚出来都是这个神的能量,在使用过程中会消耗导致可以使用的力量逐渐变弱,虽然范围啊效果啊不会退化成低级灵核,但是一直在变弱。 而【无限能量】可以填补,让使用者一直保持巔峰状態,只是填补进去的能量与原本的能量並不相融,本源能量依旧按照原本的流逝程度在消失。 这也就意味著,使用者会一直保持巔峰状態直到本源能量消耗殆尽,瞬间被打回原形。 联邦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目前没有公开她的力量,异能狩猎局也才开始半年,一直在观望检测中,预计是过两年再尝试的。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动静之大他们都感觉到了。 闪耀站起身,“诺依。” 桌子上的电脑亮起,监控拍到了两个人,诺依作为人工智慧自然是没有人情味的,所以她的音调没有任何变化地念出两个人的名字,“路德维希,顾霖。” 顾霖。 闪耀的视线动了动。 顾霖逃跑在先,墨空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去抓顾家老爷子在后,闪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的指尖拨动了一下装灵核的小盒子,眼神无波无澜。 传送到长安的学生们目前分散在边防各地,进入城市帮助救援,水太大了,地铁有些不安全,安良笙提前下令开始巡视,学生基本上都在外面。 而被时以带回来的学生,因为刚刚清除精神种子,他们还在联邦休息。 “溟,肖齐朗,易抚今,墨疏。”闪耀念著他们的名字,诺依实时传递过去。 “顾霖,杀。” 他很漫不经心,像是处置了什么螻蚁,无所谓他身边有什么人他自己有什么异能,杀字落下,也不会有任何反驳。 溟有血肉再生,墨疏拿著b级魅音,易抚今拿著塞尔温的a级木元素控,肖齐朗则得到了澳迪墨的a级【影子】。 燕霽初扭过头看向洛之豫,“哥,你在这。”然后他抓住楚雾的手腕,“走。” 光线扭曲一瞬,他们两个就和电梯里的芒临与吉思菲交换了位置。 洛之豫见过这个神明,她在地下城被炸之后生死一线,墨空砸了数不尽的资源和人力才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当时洛之豫不知道墨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耗费资金去救一个研究员,说珍贵自然是珍贵的,但贵不至此,损耗太大。 现在他知道了,吉思菲是一个拥有【无尽能量】的神明,她值得墨空用一切换她一条命。 监控被毁掉了,闪耀看不见下面是什么情况。 他扶起两位女士,让芒临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问吉思菲,“你的异能,最远多少?” “不会断开的。”她说。 她的蓝色髮丝前不久才染一遍,漂亮得很,因为墨空帮忙掩盖她的样貌和身份,吉思菲可以隨意打扮自己,相比之前东躲西藏的日子,她现在更加隨意。 吉思菲看著闪耀,无意间攥紧了手,“上將,八颗a级灵核同时在您体內,这损耗太大了……您现在已经十五岁了。” 洛之豫对此知道一些,他看向芒临,可后者也只是闭眼嘆气。 “快十六了。”闪耀说,“马上过年了。” 吉思菲只是看著他。 “司令长知道吗?” “当然。” 在幼年时闪耀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墨空就已经通过旁人知晓了这种实验体只有二十年的使用寿命。 年少的小公子以为二十年会很长很长,到时候他一定有足够的准备面对这把趁手的刀刃折断,毕竟那时候他已经长成,大权在握,身边人才云集,不会在乎一把武器。 现在墨空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顾霖说他们一定会在地下十三层,而除了电梯以外,他没见过有其他楼梯往地下走,於是路德维希在捏爆一眾机枪武器之后,走到电梯门前,抬手扭曲金属,硬生生將电梯门撕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上升的电梯,异能操控拽著电梯阻拦它继续往上,“里面会是谁?” “不清楚,都有可能。”顾霖摇摇头。 路德维希抽出电梯井里的钢筋,横在电梯上,让它无法下降,隨后跳下去,身体上的铁片被他精准操控达到飞行的程度,他数著楼层,要去开十三层的门。 忽然间,一楼有人跳了下来,路德维希抬手操控金属片直直切过去,却没听见划破肉体的声音,黑色影子从边缘深处触手直接抓住顾霖。 肖齐朗身上捆著植物藤蔓,在影子抓住顾霖之后,一发子弹射击,被路德维希操控反扔回去。肖齐朗侧身闪开,从高空坠落带来的速度令他在抓住顾霖之后將他按在墙壁上往下移动了几米,刀刃举起毫不犹豫就要刺进他的头里。 顾霖被撞得头部嗡嗡作响,睁眼时刀刃已经近在咫尺,只是旁边金属控神明指尖一点,刀刃爭鸣一声偏开狠狠扎进墙壁里,顾霖感觉到植物藤蔓往他身上钻,开启a级异能【绝对防御】。 以他为中心,护盾开始扩散,直接將肖齐朗挤到电梯门上,护盾的强压迫力何尝不是一种攻击。 “是异能狩猎局的人。”顾霖缓了口气,目光恶狠狠地盯著肖齐朗,“这个还是肖家唯一的子嗣。” 路德维希抬手,电梯钢缆突然绷直如琴弦,屈指一弹,断裂的钢丝化作银蛇射向一楼电梯口,整个电梯井噼里啪啦冒出了电火,溟在听见钢缆动静的时候就直接拽走了墨疏和易抚今,植物藤蔓飞舞,却无法格挡钢丝。 肖齐朗他后的电梯门忽然打开,只一条缝隙都足够他虚化身体通过,落在地面上用力一蹬空翻躲过扎在地上的金属碎片。 “鬆懈。” 【魅音】袭来。 灵核等级的削弱非常强,b级魅音对s级神明造不成什么太大影响,但是对一个人类,哪怕是承载了a级灵核的人类,这一瞬间的恍惚还在存在的。 【绝对防御】只有埃米尔能做到格挡精神力攻击,神使都不行。 防御破碎,肖齐朗伸手一抓,阴影笼罩化为巨大的手掌向他们两个人袭去,路德维希控制金属钢缆崩断,一击划开半面阴影,而一楼的金属碎屑也牵制住了那几个人类,他考虑了一秒应该杀了还是拿来当人质。 “不要使用异能。” ……该死的魅音。 顾霖再次受到干扰,异能开启一半便卡住,就在这时,路德维希身侧一块金属碎片忽然消失,代替它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燕霽初一拳打向路德维希的脑袋,后者紧忙金属化身躯,那“鐺”的一声迴荡在整个电梯井,用力之大路德维希都听见了这个傢伙指骨破碎的声音。 如果不是金属化了头部,估计碎的就是他的头盖骨。 燕霽初眼都没眨,异能【交换转移】发动,顿时顾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燕霽初碎裂的指骨伤势转移到他手上了。 隨后燕霽初身形一晃,瞬息间换成了一个女人。 在路德维希挨了一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寧回伸出手,两只手触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只那么一剎那,重力加速度都没开始进行,异能【记忆窥视】发动,隨后燕霽初再度出现,一拳干向路德维希胸口。 他的手又碎了。 顾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一双手就这么废了。 楚雾按压住乱飞的金属片,意念控制托举著燕霽初漂浮在半空中,在路德维希开始反击前又转移到楚雾身边,拽著他往侧边一闪,躲开飞舞的钢筋。 “杀了吧。” “嗯。” 楚雾强行按住金属,站在电梯口向下看,里面灯光昏暗,只是肖齐朗所在的楼层里照出来光亮,让他看清了路德维希难得露出来的惊讶表情。 全身金属化,杀不死。 四个神使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路德维希只需要动动手,人类的生命就会消散。 只是遇上了不熟悉的异能,才差点栽了一跤,不过他反应快,全身金属化后燕霽初没伤到他。 楚雾抬起手,手腕一转。 s级【意念控制】。 顾霖的头被隔空拧了下来。 第199章 记忆窥视 诺依上下同时匯报情况,在燕霽初和楚雾出现在电梯里的时候,燕霽初开口道,“诺依,让寧回做好准备。” 她把这句话转告给寧回。 寧回早早准备好了异能,在感觉到身体晃动的时候瞬间出手,仿佛与燕霽初配合了无数次,s级异能【记忆窥视】,查看顾霖所有过往,而路德维希的精神力有点强,她在这么点时间內只窥视了最近一年的记忆。 这样几乎就能补充了所有的信息差。 寧回对这个能力运用良好,她只会觉得自己看电影一般將其他人的保存於记忆中的那些回忆看完,不一定真,因为有时候记忆也会骗人。她不会迷失自己,在异能散去之后那些记忆也会淡化。 顾霖要从小就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智慧与力量,他始终认为自己一定会是家族的继承人,会带领顾家重新恢復上元城的风光。可是老爷子永远偏爱长子,只因为长子曾经入了鹤悯的眼,那一切都理所应当是他的。 所以他另闢蹊径要去夺得神的青睞,参加异能狩猎局的审核,成为其中一员,他以为自己能够承载灵核,就一定是比兄长更强,家族也一定会向他靠拢。 但是顾霖猜错了,在他正式成为异能狩猎局的学生后,老爷子更加漠视他。 没关係,神在注视他。 时以在考核的时候用【情感渲染】看过他们每一个人对她的情绪,那时候顾霖还没有精神种子,他是倒数几名进入,目光灼灼,幻想著未来的无限风光,並没有把执行官放在眼里。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依附於墨空的女人。 顾霖轻视执行官,不过时以並没有在意,参与考核的人很少有不轻视她的。她过分年轻,又过分美丽,没有出身,很多人以恶意揣测她。 以撒是第一个来见他,在某次任务中,他们在人群中遥遥相望,以撒冲他笑,而后精神种子便落下了。 他被神认可了。 以撒第一次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异能狩猎局就被迟钟发现了,当时他在一个角落,迟钟被包围在中心,以撒刚刚睁开眼,迟钟的视线就移了过来,盯著他,有一种贯穿灵魂的刺痛。 这些小辈並不知道迟钟是什么人,他行走在人类之间的时候用各种各样的名字,不曾留下画像照片,离开东亚十八年,他不说,不展露自己的异能,单纯与那个神像对照,没有人知道他是东方神明。 顾霖自然也不知道,他只认鹤悯。 在异能狩猎局的每一天都无比艰难,闪耀致力於让他们能达到自己的三分之二,各种极限运动简直是用寿命来换,如果只是身体的痛苦还可以承受,偏偏他每一项成绩都是倒数几名,他一个出身豪门世家的贵公子竟然连几个女人都比不上。 顾霖的心態非常崩溃,他知道最终承载灵核的只有前几个,剩下的还是送到一方军队去统领,可其他大洲怎比得上东亚,他远离长安又怎么得到顾家。 还好机会来了,神殿悍然抢夺迟钟,矛盾逐渐白热化,在南维耶里失去踪跡的时候,神殿逼迫联邦出手围剿当年那些藏匿起来的神,任天青暴露精神种子,伊塔利亚打入联邦內部,引得山海城,联邦,神殿三大势力大打出手,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时以带著溟从西亚赶到北美,目光扫视他们。 顾霖直觉时以应该有什么灵核,她把他们四个人点出来——四个都有精神种子。 他被转移到长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精神种子被消除了。 联邦有能力消除精神种子。 顾霖心想,他必须向神殿表现忠诚。 天之骄子的一生,出生就是无数人望不到的顶点,用著全人类最顶尖的资源,向神明下跪。 他幻想著自己的强大,成为新的家主,带领顾家走向顶峰,隨便哪个神统治东亚,他如此虔诚,一定会成为九五之尊的帝王。 寧回最后在他的视角看到了自己,至此生命已成定局。 他被神轻而易举地碾碎。 天纵奇才,天之骄子。 顺手杀了而已。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异能狩猎局的事情洛之豫知道的都比他本人多,寧回在一分钟之內看完了这快三十年的一生,大概明白了顾家的动机和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最后她专注去分析记忆比较模糊的路德维希。 她最先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迟钟。 一年前,在神殿,燕景云对迟钟开了枪。 迟钟连躲都没躲,子弹贯穿胸口,在寧回眼里炸开刺目的血。 两个孩子脚下展开空间漩涡,格里斯甩出水流硬是拽著燕景云离开空间漩涡。 他们对峙著,迟钟手握长剑面对神明, 他的衣服上都是血,哪怕伤口在癒合他不会死,但是中枪的滋味怎么可能会好受。 接下来的记忆比较平淡,路德维希专注於维修欧洲的战略系统,他的记忆並不多,所以呼啸而过,最后定格在半年前的那个突如其来的人身上。 余颖把他们全揍了一顿又消失了。 寧回在凌乱的记忆中看到,余颖说了很多事情,可是路德维希记不清她说了什么,最后她要找迟钟,没有人说,余颖自己跑走不知道是去打探消息还是什么,回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动手。 她手里有两个大杀器,一个沙漏,有静止时间的能力,另一个就是她周身的透明护盾,能挡住一切攻击,却不会阻碍她使用技能——总之,格里斯见势不妙直接让大家分散跑。 锦衣卫。 寧回念著这个称呼,神殿对余颖一无所知,只记得锦衣卫这个称呼,她看到任烟雨手上的卡牌也写著锦衣卫三个字,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寧回不太清楚,但是记了下来,一会问问洛之豫。 隨后就是最近的一系列事情。 寧回猛地睁开眼睛,旁边捞住她的唐晋原只关注电梯那边的动静,一旦路德维希强行闯入就该他出手了,被妹妹突如其来的动静嚇了一跳,“小——” “诺依!诺依!”寧回按著唐晋原的肩膀站起来扑向诺依,“告诉豫哥!把长命锁丟掉!那是摄像头!!是伊塔利亚的擬態!它一直在定位追踪实时监控我们!!” 诺依是人工智慧,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有太过丰富的表情,在“告诉豫哥”三个字传出来的时候,顶层的小机器人已经开始传递寧回的声音。 洛之豫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心臟,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长命锁,意念一动,【物质重构】要拨开黄金去寻找里面的晶片,但是异能使用的时候迫使【擬態】消散,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摄像头闪著红灯,不知道运行了多久。 寧回脑子里乱得厉害,最后收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她有点语无伦次,“法布恩把钟哥带了回去,战斗机爆炸了,法布恩掉下来但是钟哥消失了……他们猜到了我们没有死,当年的囡囡和么儿就是一个试探。怀疑南维耶里,告诉人类他在长安,要煽动恐惧……” “任烟雨要找迟钟做个实验,伊塔利亚擬態成钟哥的样子,沙漏,时间静止,是锦衣卫……伊塔利亚变成了阿衍,障眼法,长命锁是摄像头,阿衍被擬態成了红绳,在他手上。” “强攻神殿的时候,格里斯抓到了小椰子的水,追踪了他们一路!新约克找到了囡囡,他要威胁囡囡,顾家人类製造车祸绑架淮苏,就在医院不远处!还有,还有——” 寧回好混乱,她生怕自己忘记了什么,不敢停下异能,路德维希的记忆在磅礴的异能之下越发清晰,她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冷静。”楚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抬起手轻轻抚摸寧回的髮丝,安抚她的精神,“慢慢说,不急,小寧,慢慢来。” “咳咳,咳咳咳咳……”寧回觉得一阵反胃,她捂著嘴咳嗽了两声,缓了两秒,大量记忆再次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伊塔利亚擬態成了空气离开病房。” “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一直跟著山海城,找到了总部,他们偷袭,点点姐他们离开之后,山海城立刻遭到了神殿洗劫,死了好多人,我们死了好多人……” 山海城的人,寧回很多都不认识,毕竟她常年在联邦,没怎么往西亚跑过。 但是山海城的神使,每一个寧回都知道,为了不会混入间隙臥底,在成为神使之前,寧回都会查看他们的记忆,相当於陪伴经歷了一段人生——那些痛苦的茫然的鬱结於心的种种过去,她会开导他们,会告诉他们,山海城是你们的家,在这里会快乐的。 神使死伤无数,每一个都是他们救下来的、养大的乖孩子。 “拥有a级灵核的神使被抓走成为了阵眼,青兰,芙莨,墨晚棠,薇风,赵林深。” “阵眼会吸收能量,神使的灵核能量吸收完就会要了他们的命!阵法会自愈,必须一击破碎,法布恩藏起来了,有瑞威泽兰德(中立那个)的【混乱绝缘】,我看不见他在哪。” 瑞威泽兰德的异能非常神奇,这是个概念系异能,【混乱绝缘】,一切爭斗都与他无关,会下意识忽视他,有一种金朝的【隱身】的感觉,但他又真实存在,只是被忽略了。 寧回想要藉助路德维希的异能去寻找法布恩在哪里,但是因为瑞威泽兰德的异能,那段记忆被模糊了,她看不清。 她一边说,诺依一边录音,还一字一句分析她的话,同步给安良笙和墨空。 “伊西斯追著点点姐来到了长安,他附灵囡囡告诉他淮苏被绑走了,要他一个人去……” “莫斯克温要来长安了,他手里有同金朝一样的另一半玉佩,能感应到迟钟的能量,伊万诺夫要去接他,快到了快到了……莫斯克温说了,他感觉到了钟哥,在东方,在东亚,在……长安。” 迟钟在长安?! 水西木把外套帽子戴上,两手插兜,从高楼一跃而下。 寧回捂住眼睛,眉头皱得非常紧,“余颖,锦衣卫……她很厉害,锦衣卫,锦衣卫……” 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顛来倒去念了两遍,而后就没有下文了。 “锦衣卫?”吉思菲看向闪耀,茫然地蹙眉。 “锦衣卫……”南宫隋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苍梧,“实验体有余颖这號人吗?” 苍梧缓慢摇头,“我不记得,数量不多,应该都记得啊,余颖……没印象。” 如果不是余颖跑去追林当归,现在还能当面对质一下。 蜀奕渝撞开落地窗倒在地上,狂风呼呼灌进来,吉思菲先给他们传送能量,芒临手心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消除江昼浙体內的毒。 洛之豫接住扑过来的么儿,他也不说话,就是掉眼泪,大概是被嚇到了,被江昼浙这副样子嚇得束手无策。 他摸了摸么儿的脑袋,想说没事的,江昼浙很久以前被细菌感染毁了半张脸,那副样子更加恐怖,他们都扛过来了,不要哭了么儿,没有什么是坚持不住的。 可是他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寧回窥视到的记忆,与他们的认知串成一条线,终於补全了今天。 医院不远处的车祸是淮苏,他就从那里经过了,只要下去看一眼,他多关心一点,说不定淮苏就不会被绑走,新约克威胁不到囡囡,囡囡也不会离开……他也不会死。 我为什么不去多看一眼。 我为什么要错过。 长命锁在他手中,怪不得以撒和玛伊雅弥能找到楚雾那边去,怪不得伊西斯能找来联邦大厦精准寻找到江申嵐…… 我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点长命锁,里面有晶片,我应该查看一番才是。 明明可以规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哥哥。”蜀奕渝呜咽了一下,仰著小脸,抬手去擦他的眼泪,“不要哭了,么儿不怕,么儿保护你,呜呜呜呜……豫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一边哄洛之豫不要哭了,一边自己吧嗒吧嗒掉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之豫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满脸的泪。 他动了下攥紧摄像头的手,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捏碎了它,碎片扎进血肉中,血液透过指缝往下淌。 燕霽初抓住了他的手,“哥。” 伤势转移。 第200章 你要活著 楚雾坏心思地用顾霖的脑袋去噁心路德维希,直往他脸上懟。 路德维希是真没想到,一巴掌打飞,而后拽著飞舞的钢缆一跃而起,向上飞去。 肖齐朗扒著电梯门往上看,“小心!他——” 就在楚雾做好防御姿態的时候,路德维希直接穿过一楼,径直往上去。 燕霽初拍了下易抚今的肩膀,但是配合度太低了,他们都不熟悉这个异能,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在燕霽初甩出金属片和路德维希进行位置交换的时候,只有楚雾第一时间按住了他。 墨疏急忙魅音跟上:“別动!停!停止异能!” 他控制异能猛衝路德维希,避开周围其他人,在路德维希晃神的剎那,易抚今操控植物將他紧紧包裹起来,隨后溟抄起雷射枪冲他开枪。 雷射焚烧植物散发焦糊的气味,刺穿路德维希的胸口又炸穿一路办公室,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绝於耳,稀里哗啦混合著暴雨惊雷的声音,到有几分世界末日的错觉。 溟握著雷射枪,这种武器有点不太好控制,要是炸了承重柱那联邦大厦真的要完蛋了,他没再开第二枪。 易抚今张开双手,植物藤蔓想要直接贯穿路德维希的身体,但是在穿刺上去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不是血肉之躯,坚硬到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没死!溟!”易抚今用尽全力將他缠绕住,溟举起雷射枪准备来第二次。 一枚金属碎片悄无声息地飘起来,楚雾眼神微动,他想要去压制但是没来得及,唰得一声,蕴含著能量的金属直接切开了雷射枪,穿透了溟的胸口,飞溅出去的血飆红了半面墙。 碎片调转回头想要再砍下来他的脑袋,被楚雾的【意念控制】抓住堪堪停在他的脖子后面。 一瞬间,满地的金属碎片开始狂飞,楚雾按住一圈但仍有细小如针的漏网之鱼不慎被忽略,直直插穿他的太阳穴。 燕霽初反手將两个人的致命伤移到路德维希身上。 金属碎片哗啦啦落地,路德维希金属化身体填补太阳穴的贯穿伤,他挣开束缚不再纠缠,转头奔向雨幕。 “別追了。”燕霽初喊停墨疏和易抚今,“外面暴雨,淋湿了,容易给阿米瑞恩机会。他没討到好处就是了。” 楚雾捂著头半跪下来,这一瞬间他都缓不过来神,太阳穴直接被穿透,疼倒是没有,就是好像有点死了。 溟已经习惯了,不过这次没等到他自己恢復,伤势被转移了,要不是衣服被划破沾了血,其他的看不出来他受伤。 肖齐朗控制阴影从电梯井里爬上来,环视一圈没看见路德维希,“跑了?没事吧?” “这是什么异能?”溟看向燕霽初,大概应该可能现在不是敌人吧。 这个异能感觉好厉害啊。 “交换转移,不过a级就不能转移伤势了,这需要很强的控制能力。”燕霽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普通枪械对他都没有作用,雷射,飞弹……嘖,豫哥应该能在他金属化的时候分解了他。” “诺依呢?”楚雾揉了揉太阳穴,“情况怎么样?小寧说什么了?” 一楼有点残,大门都被炸碎了,暴雨飞溅进来,实在不適合留在这里谈话。 报废了一个电梯,里面的钢缆全断了,顾霖的残躯掉在电梯井里,目前他们都不想管,能达到楼下的电梯只剩一个了,楚雾要下去,燕霽初想上去,最后两人分路。 学生们知道闪耀打算做什么,他拿走了很多灵核,那颗被联邦当做最后的秘密武器的【代行神旨】已经融合了,上將不会再回头了。 原本计划的三年异能狩猎局,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电梯里,诺依匯报著寧回得到的信息。 燕霽初看到了洛之豫指缝间滴出来的血,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想都没想就把伤势转移到了自己手上,摄像头掉落在地上,被他用脚碾碎,“哥。” 他以前还会嘰嘰喳喳说很多话来安慰家人,可是燕察年的死带走了他的柔软,从此他的情绪就变成了一潭死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做到无尽理智,更是在两个孩子丟失之后,紧紧绷著那根线,十八年都不曾鬆懈。 冷硬,理智,坚毅。 在电梯里诺依就传输了寧回的话,刪刪减减非常连贯地说了重点,越发到这个时候,他就越是冷静、理智,心跳都非常平稳,好像泰山崩於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豫哥肯定会自责。 他惯是这样,作为最年长的哥哥,迟钟不在,他就要照顾所有孩子,跟大家都非常亲,谁受伤了他都会难过,恨不得替他们承受伤痛。 不要受伤。 燕霽初心想,你也不要受伤。 他自己常年征战沙场,皮糙肉厚的,不怕这一点。但洛之豫是文职,他要用他的双手写下政策,惠及所有人,一定要完好无损……燕霽初掰开他的手,用目光一点一点检查,任由两个人的血混在一起。 “阿霽!”洛之豫连忙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拽著他流血的手不知所措,“这个异能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那你不要受伤。” 燕霽初抬起受伤的手在他眼前晃一下,血顺著他的手腕没入衣服里,他现在已经很少笑了,黑色眸子里流转著深沉的血色。 洛之豫移开视线,“我知道,我知道……” “咳咳……” 江昼浙咳了几声,正窝在洛之豫怀里仰著头眨巴著眼看两个哥哥的蜀奕渝扭头扑过去——氛围不太对他不敢动生怕吸引注意力——握住江昼浙冷冰冰的手,暖意钻进他的身体里,“哥,你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江昼浙意识不清醒,但没有完全昏迷,隱隱约约听到了一些,“淮苏怎么样了?车祸……顾家?” 芒临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好在江昼浙中毒不深,她扭过头看见洛之豫和燕霽初两个人手上的血,顿了顿,癒合这方面其实她不算是能手,但左右还是有一些效果,手心凝聚一颗小光球飘过去。 “当年还是对这些家族留手了。”燕霽初嘖了一声,“就是应该赶尽杀绝。” 只可惜他们放权太多太多,导致最后有点动不起了,后来迟钟和鹤悯离开,他们就更没有能力去满门抄斩。 本来以为人类最少会独立自主,没想到滑跪神明的还是这么多。 淮苏的情况目前怎么样在场没一个人知道,还得问问把他带走的汐藏源,燕霽初刚打开通讯器,空间漩涡就在他身后出现了。 墨空捏著耳机,过空间门的时候容易有电磁,炸耳朵,诺依一直跟他和安良笙保持联繫,所以司令长没有错过剧情。 在他身后,除了从北美急匆匆赶过来的楚章,沈辽,汐青源和旗蒙,还有汐藏源,淮苏和……伊简。 伊简用了【心灵沟通】,给在场人员连接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又离开。 淮苏能够自主行走。 江昼浙立马衝过去,风捲起眾人的髮丝,眨眼间他就扶住了淮苏,“你怎么样?” “囡囡呢?”淮苏看向洛之豫。 他被绑架,江昼浙和淮安晚都有自保的能力,那一定是囡囡,一定是囡囡出事了。 “没事的,有金朝的隱身,只是目前不知道他们在哪……晚晚肯定赶上了,放心。”洛之豫都不敢说任烟雨的幻境灵核消失了的事情,但是蜀奕川最后的回信就俩字,安好,然后永远是无信號状態。 淮苏並没有鬆气,眼瞳微微颤抖,面对江昼浙的担忧,轻声道,“我没事,有治疗异能,巴塔比什应该也来了,只是没有完全治疗好皮外伤才会有这么多血。” 蜀奕渝撞碎了落地窗,风雨灌进来,还颇有些寒意,江昼浙抬手控制风挡住窟窿,脸色也有些发白。 墨空扫视一圈,“人应该到齐了。” 楚章的身体强化,洛之豫的物质重构,淮苏的上帝之眼,汐藏源的光,蜀奕渝的火,墨空的空间漩涡,再加上联邦本来就有的冰。 “冰和代行神旨经过了迟钟的手,所以你们也不可能控制灵核自爆。”墨空意在让他们別打杀了闪耀的念头,“闪耀去拖住神殿的主力,你们想办法打碎阵法。联邦已经准备全面进攻欧洲,阵法碎了他们不会坚持太久,要保全东亚。” “冰是谁的冰?” 见到了鹤悯,洛之豫觉得,苏埃伊里也有可能没死。 墨空坦然:“苏埃伊里的,神核已经提取转移了。至於他本人死没死,我也不知道,地下城炸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信息了。” “不是伊万诺夫的就行。”洛之豫解释道,“如果是他的,那么很有可能在后期,消耗了代行神旨大量能量之后,被他重新填补灵核——平衡会被打破,上將会死。” “如果上將的精神力能够控制八颗灵核的平衡,他还是有活下来的希望的。” 闪耀眨了下眼。 “消耗会很大的。”他带著点玩味的笑,“本来也没几年了。” “不。”洛之豫摇摇头,“灵核的消耗主要就是灵魂剥夺,经过钟哥的手,便没有了这层剥夺,消耗的体力可以补充。还有四年时间,也许有办法能延长寿命,不要放弃。” 吉思菲用力点头,“没错,你活著,我慢慢尝试,理论已经进展很多了,再过两年,我一定能成功的。” 自从被墨空捞回来一条命,她就致力於研究实验体,出厂设置是二十年寿命,但总有更改的办法,也许活一百年费劲,但五十年呢,四十年呢,上將做了那么多,凭什么不能活著。 洛之豫看著他一点点亮起来的琥珀色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不要抱著死亡的態度去面对,不要把死亡当成退路,只要心里想著活下去,就会撑住一口气,就有希望。 异能狩猎局才刚刚稳定,单兵作战能力除了闪耀,洛之豫目前还想不出来有更好的,总不能让阿衍和章儿代替他,应该由人类来领导人类。 墨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开始吧。” 凝聚灵核对诸位来说,轻车熟路。 “应该用上小澳的能力加成。”燕霽初提议道,“灵核效果翻倍,能从a级直接越到s级。不过作用倒是跟吉思菲女士很像,只能撑到灵核自身能量消失。” “以撒的精神控制和佐藤本阳的魅音怎么应对?”沈辽皱起眉。 芒临抬了下手,“【圣洁】,能够保护他不被这些控制。但我只能集中闪耀一个人身上了。” 净化很好使,但是太费能量,尤其是在她生育之后,使用神力的次数大大减少才能保证自身生命安全,吉思菲投靠之前,她只能对很多事情漠视。 只要闪耀不死,就能牵扯住神殿的主力,他们想办法破开阵法,长安会没事的。 灵核漂浮在闪耀面前,他抬起手,【代行神旨】能量涌出,白色光线轻柔而迅速地连结上这七颗灵核,將它们包裹住,融合其中。 岭澳莲坐著电梯上来,还有那四个学生。 buff加成对神作用不大,在他们幼年时期有效果,现在本来就是上限了,再往上翻倍也翻不出来,反而会损害身体,岭澳莲平时也不用这个异能。 她能做到的,也就是把这七颗a级灵核的效果全部翻倍成s级,不包括【代行神旨】。 也许某些异能就是不行,岭澳莲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鲁哥的无效化也能用就好了。”沈辽嘀咕一句,但是他们都知道齐鲁的无效化很特殊,也许这种概念系异能都非常离谱,他的无效化和秦杉时的预知根本就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无效化会抹削代行神旨,时间久了无效化自己能量消耗过大,造成他体內灵核失衡,不划算。 闪耀做好了准备,临走前,墨空又从里面的休息室里翻出来一把剑,看起来非常普通,拿在手里还挺沉,闪耀握著剑鞘掂了掂,“这是什么?” “迟钟留下的。”墨空说,“不过是留给最开始那任总统的。” 他隱约觉得好像不太对,迟钟的剑长这样吗?没见过有剑鞘啊? 但是闪耀没在意,冲他挥了下手,“等我回来,要吃火锅。” “好,让时以做,她做饭好吃。”墨空也挥挥手。 芒临抬起手,【圣洁】落下。 一道惊雷劈开夜幕,闪耀又忽然转头回来,一把抱住墨空,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第201章 你重新来过 莫斯克温先是战机飞,而后在进入东亚之后躲避卫星追踪换了越野车,长安乱起来之后他又开直升飞机抓紧时间赶路,在临近长安的时候,他又换成车子,从周围县区走快速路进入城市。 雨很大,积水已经到膝盖了,莫斯克温看了眼路口查车查人的人类,撑著头,指尖点著方向盘。 他的通讯器一直在实时定位,现在已经到了长安,估计阿米瑞恩或者伊万诺夫很快就要来找他了。 迟钟在【次元空间】里,玉佩感应不到他,但是莫斯克温不知道自己能隱瞒多久,他逃不了以撒的精神控制和佐藤本阳的魅音,更何况阿米瑞恩从来不信他,魅音都是顺手的事。 太冒险了……也许他应该把迟钟丟下,阿米瑞恩拿到玉佩如果能感知到就不会过分牵扯到他。 他闭上了眼睛。 神明为了活下去而跟成立神殿,被绑在了一起,除了金朝的隱身能视一切为无物自由穿梭,如果没有卡瑞亚他就真的浪跡天涯去了。但是莫斯克温不行,他不可能躲在【次元空间】一辈子,白微雅的异能很弱,无法独自存活,他也放不下乌迪尔和伊万诺夫。 更何况现在他知道苏埃伊里还活著,如果阿米瑞恩寻仇怎么办?只要东欧还是他负责的,就能儘量避开那个偏僻之地,降低东欧战线的伤亡,换了其他神明可不一定会手下留情了。 也许不应该插手迟钟的事…… 莫斯克温已经纠结了很久了。 但他纠结归纠结,还是把迟钟弄到长安了,如果放任在苏埃伊里那里不管,迟早有一天联邦和神殿会掀了他的小木屋的。 正胡思乱想著,莫斯克温心头一跳,抬起头,在狂风暴雨间一抹冰蓝极其醒目,伊万诺夫踩著冰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雨滴从他身旁经过凝聚成了冰刺,落在人身上生疼。 人类尖叫著,值守的警察举起了枪,並疯狂向上匯报,丟下车辆护送人员离开,好在这冰冷的神明並没有在意螻蚁做什么,静静等待著。 莫斯克温推开车门,在脚尖点水的前一秒,寒冰冻结,他踩在了冰上,没有落在水里。 剎那寒冰蔓延开来。 来不及逃的、惊慌失措的人类啊,被寒气渗入每一寸肌理,冰晶在血管里野蛮生长,將猩红的血液凝成幽蓝的琉璃,每一次颤动都发出细碎的脆响,水分子结晶成尖锐的稜锥,刺破细胞膜的瞬间,生命的絮语化作冰面下最后的气泡。 伊万诺夫脚尖点地,气场全开,冰雕轰然破碎,留下一地狼藉。 “玉佩。”他伸出手。 莫斯克温没有看到以撒和佐藤本阳,鬆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来,“目前没有感觉到,当年苏埃伊里也只是说说能够感觉到迟钟,这四年我都没有感觉……別抱太大希望。” 伊万诺夫摩挲著玉佩,黑白配色,漂亮得很,几秒后玉佩缓缓飘起来,冰蓝色能量包裹著,並往里面钻,牵引出来丝丝金光。 他忽然转身,脑內警钟疯狂敲响,抬起手释放大量冰刺挡住余颖,后者周身亮起莹莹白光,防御拉满,直接撞碎了他的冰刺,伸手就要拽玉佩。 伊万诺夫握住玉佩,用拳头跟余颖的滑板硬碰硬,炸开的能量场迫使余颖后退,她撞在汽车上又翻滚出去,险些没站起来。 莫斯克温感觉到不对劲,他抬了下头,而后拽著伊万诺夫跳开,在他们原本站著的地方落下了一根巨大的冰刺,粉碎冰封的水面直插沥青地面一米深。 不是伊万诺夫的能量。 两位神明抬起头,只见一年轻女子缓慢落在冰刺之上,脚尖轻点,寒意蔓延。 “交出玉佩。” 莫斯克温眯了下眼,知道玉佩存在的人不多,且不说神殿怎么从白微雅口中翘出来这件事情,联邦又怎么会知晓? 等等,这是联邦的人吗? “你是谁?”莫斯克温从【次元口袋】里拿出一把枪防身。 如果是迟钟的神,他就想办法把迟钟扔出去。 这不比玉佩强多了。 但是那女子没有回应,冰刺落下,伊万诺夫只当是谁的神使这么不自量力,抬手去控那冰刺想直接反击回去,却没想到两个人的能量竟然僵持住了。 不是神使……是神明。 联邦圈养的,还是迟钟的?伊万诺夫只觉得这能量好熟悉,他以前应该与这个神交手过,可是没见过,至少伊万诺夫不记得有什么很厉害的冰元素女性神明。 莫斯克温体术不错,但是对上元素控肯定不够看,眼看那冰刺衝著他的致命点而来,莫斯克温发动异能【次元空间】,將自己和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一同吞进去。 这个空间是他的一部分,就像是调动手指一样可以掌控它,只要进了空间,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虽然空间范围只有十米。 进入次元空间的一剎那,莫斯克温与空间同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反馈於他。 他看到迟钟睁开了眼。 醒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怎么都醒不过来的迟钟终於睁眼了!! 莫斯克温控制住女子,让她不能动弹,先去看迟钟怎么样。 这个空间就是一片星辰,全亮没有任何阴影,里面一大堆战斗机直升飞机坦克越野车等重型武器排排坐,一箱一箱的炮弹枪械更是堆积成山,简直就是行走的武器库。 里面也有很多生活用资,和食物,不过因为里面和外面一样有时间和空气存在,新鲜食物不常有,莫斯克温当年听从迟钟建议整了一片土地种菜,但效果甚微,他种的菜都死了。 迟钟躺在床上——搬走了苏埃伊里的床,尚时槐打包票说给你重做——睁开眼,看著漫天星辰,黑眸金光隱隱,不过只一瞬,便恢復了平静。 莫斯克温都还没有走到迟钟身边,那本应该被他控制住的女子踩著冰盘一个空翻,直往迟钟身上跳。 迟钟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连带著被子一块掀下去滚了两圈,噼里啪啦是木板被踩碎的声音,那是真一点没留情面,他从地上爬起来,定睛去看,茫然。 “水西木?” 冰刺落在他眉心,水西木垂眸看著他,“到底是这颗神核唤醒了你,还是我?” 莫斯克温一枪打碎了冰刺,抬手一挥,迟钟直接飞起来落在他身后,“你竟然能挣脱我的空间控制!”他偏过头看向迟钟,“你认识?联邦的还是你家的?” “什么我家的?”迟钟脑子乱成浆糊了,“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你是谁?”他和莫斯克温对视,这张斯拉夫帅脸没得说,迟钟认出通缉令上的神明,“莫斯克温?” 水西木道,“迟钟,鹤衍快死了。” 一句话精准拿捏迟钟命脉。 莫斯克温想要按住水西木,但是哪怕她身处他的空间也完全不受控制。 算了。 “你带著他离开吧。”莫斯克温收了手,他回过头冲迟钟笑了一下,“谢谢你救了他一命。” 迟钟感觉有大量信息扑面而来,浩浩荡荡差点淹死他。 水西木闪现到迟钟身边,拉住他身上单薄但是实在漂亮的大红色睡衣长衫,抬手在虚空中一点,周围亮起莹蓝色转移阵法。 “咔——” 阵法骤然碎了一角。 水西木低头看著脚下的阵法,不可思议,而后狠狠瞪了一眼迟钟。 “余颖,做个戏,玉佩召唤迟钟。”水西木对著虚空说了一句话,“这傢伙不能用远程传送,咔一下就给我整碎了。” 余颖已经把玉佩抢到手了,闻言开始作秀,玉佩悬浮,骤然绽放五角星白色纹路阵法,她的指尖轻轻一点玉佩,符文隨之亮起刺目的白光,照亮了半个长安,顿时吸引无数人类和高空之上的神明的目光。 水西木抬手一推,迟钟从阵法中转移。 其实余颖就是放了道具【强光】,伤害为零,在漆黑的环境非常好使,能把黑夜照亮成白天,不过这种中级道具不分敌我闪瞎所有人的眼,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般没什么人用。 迟钟从传送阵法里迈出来,踉蹌一步,一只脚踩到了余颖的滑板上,被她抓住了手臂,滑板变大了一点,让他刚好能踩上去。 “你——”迟钟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看到了伊万诺夫。 那双手仍保持著前冲的姿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伊万诺夫已经用尽全力去抓了,可是迟钟的红纱睡衣飘带依旧从他指缝中溜走,未曾在留下一丝温度。 紫罗兰色的眼眸映著他的面部轮廓,暴雨冲刷著整个长安,两人交叠的影子被闪电劈成碎片。 曾经他光明正大地去牵东方人的手,迟钟捧起他的手试图捂热,哪怕知道冰元素控天生体温很低,他只是一个笑容就能融化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 “迟钟!” 你焚烧的家里有很多我们相互赠送的礼物,我看著你在欧洲那边真的很难过,日日缠著苏埃伊里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迟钟,你为什么不回来? 人类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放弃至高无上的神明身份,失去所有异能和记忆,还要被他们如此伤害。 “迟钟!”伊万诺夫挥手令雨滴凝聚成冰刺,想要挡住余颖的路,专门学习的汉语在此刻格外流利,“他们都在欺骗你!你是东方神明,你是神明——” “我知道。” 寒冰包裹住他们,迟钟抬手將余颖挡在身后,单薄的睡衣挡不住寒气,他的身体都被冻的发红。 一年前,在庙宇中看过神像后,鹤衍直接挑明了他的神明身份,受万民供奉的东方神明变成现在这个没有记忆没有神力任人摆布的样子,迟钟也问过鹤衍,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鹤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迟钟望著那神像,不再纠结这件事情。 这一定是自己深思熟虑权衡利弊的最优选择,迟钟相信自己,也接受自己。 伊万诺夫怔愣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是神,却还是选择人类…… 为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水西木突然出现,一脚踹碎了冰,“余颖!传送阵!” “在冷却!”把山海城和异能狩猎局从西亚传送到长安,直接给她的传送阵乾冷却十几个小时,而水西木的传送阵刚才被迟钟干碎了。 水西木控制住寒冰蔓延,“我拖住他们,走!” 余颖在虚空一点,加速道具使用,在滑板底部出现一个火焰喷射器,她抓紧了迟钟的手臂,“迟老师!站稳了!” 瞬间火焰喷射,两个人直接化为一道光消失在天际。 “你和水西木……”迟钟的声音被风吹散了,彻骨的寒冷冻的他发抖,他看著脚下的滑板,又想著她们两个的对话,“那是什么异能?!” 余颖直奔联邦大厦,大声喊道,“是道具!迟钟,另一个世界,锚点,吞噬,你再不恢復这个世界就要沦陷成副本游戏了!” 迟钟简直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话,“另一个世界?” 余颖说,“从1820年开始,一切都变了!迟钟,你重来过,你一定重新来过一次才会改变歷史!我的任务是杀掉修改世界线的人,可是我无法杀死你,我完不成任务回不去,锚点无法消失,会有越来越多的玩家进入世界!” 我重新来过? 迟钟注意到侧边的一道蓝色光亮,“小心!” 余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她没想到阿米瑞恩化为水流竟然能在狂风中飞到如此速度,护盾展开的前一秒,迟钟被水缠绕住直接拽下了滑板! 余颖的护盾拦下了阿米瑞恩对水流的控制权,但是那护盾竟然对迟钟完全无效,根本兜不住他,白色光晕在他身上晃了一下,迟钟直接高空坠落! 阿米瑞恩抬手一挥,雨滴挡住余颖,掉头往下去抓迟钟。 水在他身上层层缠绕,减弱速度。 他手里还握著空间锚点。 空间漩涡在他们两个之间打开。 闪耀借著下坠带来的速度,指尖触碰到水流的剎那展开【物质重构】,水元素分解,他右拳凝聚火焰直往阿米瑞恩胸口上砸。 空间漩涡在迟钟身下打开。 “我*!”爆炸的衝击波將闪耀震退很远,按住耳边,“几个异能同时用我脑子要炸了!空间门另一端开在哪了?!” 你,在,问,谁?! 余颖和阿米瑞恩的目光好像要扎穿他。 第202章 好久不见 迟钟穿过空间漩涡,世界在一瞬间顛倒,重力方向发生了变化,可是腾空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在他做好了会摔得很惨的准备,有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他。 两个人因为衝击力后退了许多,但还是非常平稳地停了下来。 迟钟睁开眼,他的衣服因为有著余颖的某个道具而没有淋上多少雨,红纱飞扬,在落下之前挡住了迟钟的视线,叫他看得不真切,模糊间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 而后红纱飘飘悠悠地下落,露出少年那双蓝黑色异瞳。 “好久不见。” 他轻轻一笑,那只妖冶的蓝色眼睛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哦又是一个我没见过的熟人。迟钟稍微鬆了口气,看面目不是神殿的某个神明,语气听起来还可以,应该没有什么仇。 他动了下身体,“好久……不见。放我下来吧,谢谢你接住我。” 鹤悯又笑,“只是一句谢谢吗?” “呃……”迟钟目光偏移,他看到头顶的古代建筑风格的小亭子,外面是一个公园,只不过水蔓延上来淹没了道路,只有被风颳得东倒西歪的树能隱隱看出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公园。 “回头我可以给你钱,不犯法的话你可以要任何东西。”这是迟钟目前能拿出来的最诚恳的东西了,毕竟人家也是捞了自己一把,如果掉进水里迟钟也不知道自己会惨成什么样。 “任何东西?”鹤悯逐渐收紧了手,在他因为疼痛而皱起眉时又鬆懈了。 他把迟钟放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鹤悯,鹤衍的鹤,怜悯的悯。” 迟钟注意到脚下的黑色地面,他们是悬浮在半空的,水很大,淹没了小亭子半米的高度,在风来的方向竖起了一排黑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狂风,让这里有些许寧静。 他听到这傢伙的自我介绍,茫然地眨了下眼。 鹤衍的鹤……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跟阿衍有什么关係吗? “鹤悯。”迟钟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颤,他低垂眼眸移开视线,询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你的家。”鹤悯抬手一挥,屏障形成一件披风落在他肩膀上,挡住了寒意。林当归的异能很好用,只是他在人类社会中长大,並不经常使用,很多功能都没有开发出来。 “我的家?” “对。你的家,既白府,我们大部分都在这里长大。”鹤悯抬手指了一下远处的亭台楼阁,长安城市规划將这里划分成重点旅游区,虽然说没有完全毁掉,但也与那时候偏差了很多很多,“是既白府,还记得吗?东方既白。” 工业由长安而起,辐射整个东方,崛起的速度令全世界为之震惊,他们必须联手打压,混乱和无序也隨之而来。 迟钟倒是知道既白府,他还跟鹤衍一起来这里参观过,虽然不知道鹤衍是以什么心態来这里的吧……迟钟看著蔓延的水,轻声说,“恐怕这场暴雨会把府邸淹没,衝垮。” 鹤悯已经看了许久了,自然知道这场暴雨会淹没长安,甚至会衝垮黄河,半个东亚都要陷入混乱。 他又想起迟钟讲的,黄河决堤的事件,洛之豫就是死在了那个时候。 “我五岁的时候,被你带回来的,在既白府待了很多很多年。不过只有我,你那时候已经不经常在这里了。”鹤悯牵著他的手,传递过去热量。 那时候混乱已经开始了,迟钟经常外出,秦杉时在大后方镇守,他不喜他,便不怎么过问,下人对待一个不受宠的孩子自然不怎么上心,剋扣他的吃穿用度。 他的五岁,不过人类幼崽的三周岁,那些下人们欺负鹤悯年纪小,又没有大人关心他,便欺骗他打压他,让他不敢和人告状。 鹤悯是神,但是他年幼,神力很弱,也不是攻击性异能,就算去找秦杉时告状惩罚这些下人,后面秦杉时又顾著外面的事情,本来身子骨就弱,没人会拿小事去叨扰他。下人们总会想办法把被惩罚的怨气找回来。 再加上下人们都油滑,在秦杉时面前装得特別好,鹤悯的待遇明面上也没有区別,帐本都记得清清楚楚,除非秦杉时把他带在身边亲自养著,不然这些事情很难完全杜绝。 那时候鹤悯就想,如果我年纪大一点,赶在迟钟还住在既白府亲自教养大家的时候,是不是就能跟哥哥姐姐们一样,围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他。 是我年纪太小了。 “我年纪小,跟哥哥姐姐差了些,自己一个人在府邸,很是无聊。”他已经过了歇斯底里的时候了,再一次在迟钟面前提起往事,到有几分释然,“我总是跑出去,我想去找你。” 迟钟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听著他的故事,共鸣了他的情绪。但是他没有轻易开口去承诺什么,迟钟向来比较相信自己的选择,这其中也许还有什么是他现在不知情的。 “我找到你了,迟钟。” 鹤悯攥紧了他的手,十指相扣,那只妖蓝色眼睛闪著莹莹的光。迟钟有些吃痛,他没挣脱开,身上的黑色屏障也在收紧,“你——鹤悯!” 一滴眼泪落下,滴下来迟钟的指尖,他抬眸去看他,鹤悯鬆懈了力道,只是盯著他看,眼泪顺著脸颊往下掉。 “我找到你了……”声音都带上了哽咽,鹤悯说,“可是你抱著一个孩子在哄他睡觉,周围下人想要帮忙,你还在看军报你还要忙,我找到那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你很忙你没有空见我,可是你在哄他睡觉。” “你把鹤衍带在身边细心养著,却把我丟在了长安。” 不是他年纪小的问题,是迟钟偏心。 “我討厌你。” 鹤悯紧紧扣著他的手,低下了头,额头抵住了他的肩膀,“我討厌你討厌你討厌你討厌你……” 迟钟感觉到了肩膀处的湿润,望著远处的建筑群,他好像能透过那些低矮的房屋窥见他幼年时缩在角落里期待一个根本不会降临的保护神。 他抬起手,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或许在他没有记忆的时候,应该能说出一句,“对不起。” 鹤悯愣了片刻。 “这么听来,我那时候做的並不好。”迟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听到了鹤悯的委屈,他小声说,“让你受委屈了,阿悯。” 上一次鹤悯声嘶力竭地控诉,而迟钟亦撕心裂肺地回击,將两个人都划得伤痕累累。 他这次带著答案问问题,在迟钟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情况下,他又会说些什么? 他会为自己的行为打辩遮掩吗? 他会再找什么藉口吗? 那句“对不起”出口的时候,鹤悯觉得他们两个还不如吵架呢。 最少吵起来就不是他一个人哭了。 让我受委屈了……你也知道我很委屈啊,我快討厌死你了! “迟钟。”鹤悯说,“我替囡囡挡了神核实验,放弃了自己的力量,可是你却把我丟在了地下城,我没有死,可是你不救我,你把我扔在了那里。” 迟钟这一刻真觉得自己很过分了,“我竟然……这是真的对不起了,我……” “我这么多年不肯去死就是强撑著一口气等你回来,或者等他们会被发现,我还没见到囡囡,我想跟淮苏和晚晚姐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金陵是我怯懦了……囡囡好好的,我这次把囡囡保护得好好的……” “可是囡囡不记得了。” 鹤悯真的好委屈啊。 只被记住错误的地方,他拼命去挽救的,却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淮苏恨他恨得快要死了,淮安晚的第二人格嘲笑迟钟你竟然还能把他留著,我要是你我早就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杀了这傢伙! “我不要帝国了,只是跟在你身边……你又把我丟下了。” 鹤悯觉得这个心结根本没办法解开,他看著茫然的迟钟,又觉得好可笑,“迟钟,我好討厌你啊,你都知道我干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没把我直接掐死啊。” 可是迟钟的手被他捂热了,屏障也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我……”迟钟张了张嘴,觉得语言在这一刻过分苍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在这种时候逼迫他回应一些事情,也算是一种欺凌。 鹤悯占了林当归的身体之后,他踏著水跑了很远很远,林当归挣扎过反抗过,內心呈现出来的幻境却是迟钟抱著他的时候,鹤悯甚至从他的回忆里看到了逗弄小孩的自己。 记忆太久远了,鹤悯愣了一会,他隱约想起来一些细节,在迟钟的那个前世,小铃鐺是出生在他兵败逃亡之后,当归是他取的名字,而在二十年前抱回小铃鐺之后,迟钟还是用了这个名字。 ——“这孩子先天不足,怕是以后会有灾祸,闽儿,需要你多费些心了。就给他起名,当归吧。阿悯起的,很好听。” 后面还有一句话,只是他忘了。 林当归安静地看了一会,而后又小声说,不要伤害他们,求你了。 鹤悯发了会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既白府。 他问林当归,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当然,鹤悯看著少年高挑的身姿,就知道林浮闽把他养的很好,甚至突破了常言说的那些神明生长缓慢的言论。林当归长得高,岭琼玉更不差,吃的又多又好,上窜下跳,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林当归听姐姐提起过鹤悯,林浮闽想著那些事情,只是嘆气,她说他怯懦胆小弃城而逃,可转念一想,如果小时候多给他一点关注,他会不会更坚强一点。 鹤悯不敢信任他们的支援,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降低有生力量的损失,所以后退了。 如果小时候多关照一些,好好养这个孩子,他就不会这么担惊受怕其他神明抢夺他的帝国地位了。 “如果能跟钟哥好好聊一聊……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林当归有些苦恼,“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沉睡了整整三年,还被人类这么折腾,钟哥一直都没有恢復。” 他不记得了? 受了很严重的伤?有多严重? 鹤悯靠著柱子发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不肯去死,就是在等谁来见他最后一面,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不在他们心里留下任何痕跡。 看见洛之豫的时候,心里那口气就已经散了。 他看见洛之豫掉下来那滴泪了,想到他最后的结局因为自己而死也有一种难过后悔,那时候他想,如果是迟钟坐在这里,他会掉泪吗? 迟钟,你知道吗,我还活著,可我马上就要死了。 在发觉囡囡把他遗忘的时候,鹤悯万念俱灰,可他又好难过好委屈,伊西斯强行把灵核给他,让他灵魂不灭,那他就必须要再见迟钟一面。 神的灵魂会消散,没了伊西斯他就会消散,他还没有再见到迟钟,他不想…… 让他痛让他绝望,让他牢牢地记住他,不能遗忘。 唐晋原喊著回头是岸让他不要干傻事,可是鹤悯不想回头,他就这么死了,迟钟都不知道,不行……不行,他必须干点什么事情,让迟钟痛苦才对! 鹤悯这么想著,可是却一直盯著这林园发呆。 恰好闪耀几个异能同时用空间漩涡没稳住,另一端直接来找他这个本体了,鹤悯也觉得不可意思,抬手接住迟钟,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他抱著他,心想,这怎么能瘦成这样,鹤衍干什么吃的,怎么照顾的? 他怎么穿这么少,这才几层纱? 鹤悯看著他乾净纯粹的黑色眼眸,说,“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迟钟。 既白府要被淹没了,长安要被毁掉了,华夏又要被拖入战爭中了。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战爭拖著你,在西方又和他们大打出手,北美异能基地,地下城,异能狩猎……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鹤悯看著外面的狂风暴雨,“小铃鐺的异能很厉害,只可惜他年幼,还在人类社会长大,不太会用。这未免也太可惜了,还是让我来吧。” “我终於找到报復你的办法了。” 第203章 大楼將倾 余颖比阿米瑞恩还要气,整个人的气场瞬间爆发两米三,衝过去抓住上將的衣领使劲晃,“我刚找到的人!!你把他扔哪去了!扔哪去了?!吐出来!!!” 闪耀:“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啊!” 雨滴落在余颖的护盾上,失去了控制往下流淌,阿米瑞恩缓慢往高空移动,无声无息,逐渐隱匿於雨幕中。 在【上帝之眼】的注视下,闪耀能看见阿米瑞恩在远离他们,而那些元素控在往这里赶来,路德维希的金属控,伽纳答的风控,巴亚斯西的木控,阿拉比也的火控,还有伊万诺夫的冰控。 “能帮帮我吗?”闪耀拽住余颖的手腕,“看在我们师生一场——” “用不著你说。”余颖道,“我的护盾范围只有一米,所有异能都无效,滑板隨便飞,但速度快不过他们。” 闪耀点点头,然后按住耳边,“墨空。” “嗯?” “往东十公里。” “嗯。” 简单两句,便敲定了一件大事,二人之间的默契不用多说,甚至余颖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这才堪堪意识到刚才那不过是他一句糊弄话,毕竟闪耀不能当著阿米瑞恩的面说迟钟在哪。 余颖如此光明正大把迟钟扔到联邦大厦,对里面的人而言都是一场天灾,谁知道神殿会做什么,水流能顷刻间覆灭了他们,到时候迟钟再出手……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死而復生。 闪耀能在分秒之间把迟钟扔出去,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宛若一根针落进了大海里。接下来迟钟的去向就该是联邦来確定的了,墨空的空间门速度比神殿更快,再加上迟钟的神明手里一定有其他办法。 有没有,解开封印的办法…… 闪耀不知道自己能拖住多久,他们现在的目標就是打破阵法止住暴雨,墨空已经下令全面进攻欧洲,无人机和飞弹齐飞,攻击神殿大本营,迫使他们回防,就能保住长安了。 阿米瑞恩躲在雨幕里,眯著眼睛观察余颖周身那层白色护盾。 异能触碰会失效,防精神系,不会挡住她自己的攻击。 伊万诺夫刚才说她的传送阵不能用,研究表明那个沙漏的时间静止只有十立方米,她没有灵核——这三个消息削弱了她的威胁性,那个滑板的速度不如他们,保持十米距离,不在她身上浪费能量。 阿米瑞恩快速確定了应对【锦衣卫】的办法,透过朦朧的雨幕去看上將。 他刚才使用了不止一个异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代行神旨……刚才的火,空间漩涡,还有失去控制的水,不知道用了什么异能,阿米瑞恩感受到那强大的火焰完全不输於南维耶里,一定有s级强度。 人类怎么会有s级强度的灵核呢? 难道还有其他附带能力? 阿米瑞恩点了一下通讯器,在暴风中信號非常不稳定,长安的信號塔都快完蛋了,新约克製造了无数个仿生机器人,主要作用就是在这种时候充当移动信號源混在长安各个地方来保证通讯,嚇唬江申嵐是其次,他只是想看看这傢伙的反应。 高估对方的精神状態了,开枪自杀的那一刻所有神都冒出来一个念头——迟钟知道了怎么办? 把长安全毁了,控制住迟钟不让他恢復异能,就万事大吉了。 “迟钟被转移,莫斯克温,拿著玉佩你去找。乌迪尔,你保护他。” 莫斯克温扭过头看向伊万诺夫,“白微雅在哪里?” “神殿,这里不安全。”伊万诺夫淡淡道,水西木拖了他们几秒就跑了,他掂了掂玉佩,交给他,“去找迟钟,带他回来。” 莫斯克温攥紧玉佩,又鬆了手,伊万诺夫抬眸看著他,“……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 阿米瑞恩的声音通过耳麦传递过来,“a级代行神旨可以容纳七颗灵核,要把这个人类上將当成同时拥有七种神力的神明来看待,危险程度不亚於迟钟,保持警惕。杀不死就拖住他,拖到代行神旨能量耗尽。” “儘量让他的异能去炸下面的建筑,毁了长安才是我们的首要目的。” “以撒,玛伊雅弥,佐藤本阳,让人类替我们攻击联邦大厦,我就不信他们能把人类全杀了。” 阿米瑞恩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的北美,他的心臟城市,都被人类毁得不成样子,东亚踩著所有人的灰烬重燃,天命重归东方,这里依旧是天朝上国。 不应该是这样的。 毁了长安,爆了黄河和长江,他要重新洗牌,要人类知道神明的强大,臣服是唯一的选择。 到那时候,东亚的神就不能是迟钟了,他必须保持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恢復啊。 几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过了过,阿米瑞恩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半空中的一个阵法上,所有的阵法都有他的能量存在,法布恩能画出来一样的,但是水元素起手还是由他来,阿米瑞恩能感应到,那里的阵法在消散。 是谁……他的眸色暗了几分,最棘手的事情一直都是迟钟当年藏起来的神到底有几个,都有什么异能,那些资料本来就是掩藏著的,並且隨著他们的“死亡”灰飞烟灭,现在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死的死失忆的失忆,他们的异能早已是埋进棺材里的谜团。 伊西斯考虑的还是太少了,竟然没有多问几个异能,只知道一个叫楚湘的,丛林首领的血亲弟弟,异能【阴阳】,和灵魂有关係,刚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新约克其中一个仿生复製体身边还有顾家人,立刻有人跳出来说这个【阴阳】了。 这个异能被归入精神类,但又与以撒和佐藤本阳的精神控制不一样,结合华夏的歷史来讲,主要是灵魂,他的异能可以与灵魂沟通,送灵魂去往生。 顾老先生,他本身就是一个风水大师,在听到楚湘的名字和异能时立刻跳出来,顾不得自己八旬的身体,激情澎湃地解释【阴阳】能有多厉害,气运,天命,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吗? 阿米瑞恩看到了那个缺了一大块的阵法,同时也看到了一棵从高楼生长起来的参天大树。只是两者之间还差了一些距离,而那缺了一块的阵法看起来也很奇怪,以阵眼为中心非常规整得缺了一个半径五米的圆。 阵法这个能力非常神奇,只要不是阵法全碎,阵眼是不受任何干扰的。 阿米瑞恩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异能,这么平整得绕著阵眼画了个圆,而且竟然没有被阵眼吞了,他站在阵法上伸出手用能量补全,看了眼里面昏迷不醒的山海城神使,然后把视野落在下面的那棵树上。 在混凝土高楼上长出一棵百米高的大树……怎么看都不合理。 他看见了瑟伦绕著树飞了两圈,显然是法布恩感觉到了这里不对劲派他过来看看,阿米瑞恩落在他身边,“看见谁了?” “没有人,塞尔温吗?”瑟伦的异能是【飞行】,速度会很快,不仅能自己飞,还能赋予其他人飞行的能力。他周身环绕一层水膜挡住暴雨,仰起头看了看那阵法,“可那个破损不像是木元素控异能能干出来的。” 阿米瑞恩操控雨滴將树直接砍了。 “每个阵法都得有人守著。”他抬起手,百米高的树被高高举起数十米,越来越多的水流包裹著整颗树,而后狠狠落下,眼看就要把这栋楼给砸了—— 哪怕树木对抗混凝土钢筋不一定会有什么太大的破坏力,但是混合著他的异能,那就不一定了。 水的威力超出想像。 而在高楼內部,齐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儘管早在植物生长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拼命遣散內部人类了,但是这里面还有人,下面积水根本无法通行,许多人被困在了公司,而头顶又即將迎来灭顶之灾。 他和岭桂溪跑不了了,那就必须跟神殿硬刚到底。 “你藏好!”岭桂溪千叮嚀万嘱咐,当年就是因为【眾生平等】,迟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对他们“痛下杀手”,所有神明都容不下齐鲁,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得已的时候,岭桂溪是不可能同意让他就这么暴露出来的。 將神明的异能全部抹除,他们的血肉之躯也会死,就像人类一样,无论地位多么崇高身份多么尊贵,生命都是一样的,被杀了都会死,没有谁是金刚不坏。 眾生平等。 哪怕神殿可能会记得当年怕得咬牙切齿的无效化异能,但他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只要齐鲁不出面,不要暴露在人前,就还有希望。 齐鲁用力点头,“三千米內他们也无可奈何我!” 【眾生平等】发动。 大树消失,水流下落,阿米瑞恩和瑟伦直接开始下坠。 阿米瑞恩:“!” 瑟伦:“!” 不过令齐鲁非常可惜的是,这俩竟然敢近距离去看那棵树,所以是落在了楼顶上,而不是直接摔下去砸在地上开出一朵血。 两位神明的体术还是非常强的,迅速调整身体姿势卸了大部分作用力,在確定异能无法使用之后,瑟伦用通讯器匯报地点,“当年那个无效化在这里!还有一个木元素控。” 与此同时,齐鲁早就拨通了洛之豫的电话,“豫哥!无效化压住阿米瑞恩了,快快快快快!” 诺依在眾人的信息拼凑中,在整个长安的全息投影地图是划出了半径三千米的无效化领域,確定阿米瑞恩的所在地,燕霽初和楚章頷首,“交给我们。” 楚章一身叮呤咣啷的枪和手榴弹怎么上飞机的暂且別管,沈辽用金属控现场打造了几把长剑匕首配备,洛之豫对著通讯器说道,“阿鲁,三,二,一!” 齐鲁收回领域,墨空瞬间开启空间门,子弹凌空而去的声音比枪声更先抵达,只是层云遍布,暴雨惊雷,诺依的天眼也有了偏差,子弹堪堪擦著阿米瑞恩的髮丝飞过去。 燕霽初抡起长剑刺过去,瑟伦闪身躲开,出发前多有准备,非元素控装备的武器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此刻也抽出了腰侧的路德维希牌长剑,金属碰撞的剎那擦出刺目火。 楚章穿过空间漩涡后,洛之豫便让齐鲁再次释放无效化用以压制阿米瑞恩和瑟伦,这之间不过短短三秒时间。 仅三秒。 楚章迈出空间漩涡脚落实地时,只觉得大楼摇晃了一下,並不稳当。而通讯屏幕中由诺依的天眼监控全场的视频里,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就这三秒的时间,大楼脚下的积水蕴含了无数神力,地下两层和一楼仿佛被神明的大手揉捏,水流疯狂挤压,地底传来钢筋扭曲的呻吟,本就混乱的水流此刻爆沸成液態利刃,穿透混凝土楼板,直插高层的人类,整栋大楼在震颤中发出哀鸣。 三秒后,水流重回寂静,可是大楼已经摇摇欲坠。 它会塌吗? 里面的人类怎么办? 因为整栋楼都在晃,齐鲁半跪下来降低重心,“不行不行不行——楼要塌了!” 楼塌了他都自身难保!无效化代表了齐鲁也是凡胎肉体,楼砸下来他也会死! 此刻撤回无效化,能让沈辽和唐晋原同时修復大楼,稳住无数人的生命,可是,可是…… 寒芒破空声撕裂暴雨,燕霽初的重剑带起腥风,与阿米瑞恩的长剑在空中撞出万千星火。雨水顺著两人交错的剑脊滑落,瞬间被激盪的剑气蒸发成白雾。 阿米瑞恩握著剑的手在颤抖,他震惊於燕霽初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而且出招都有几分迟钟昔日的模样,又狠又快,冷兵器对抗他处於绝对的下风。 可是瑟伦的热兵器在出手的那一刻就被楚章横著劈开了,这两个傢伙力气大得简直不讲道理! “錚——”两柄剑再度交击,迸射的火星坠入水洼,溅起的水被剑气绞成细碎冰粒。燕霽初抡起重剑如泰山压顶劈下,两人在暴雨中贴身缠斗,剑影与雷光交织,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地砖迸裂,飞溅的碎石与火星在半空划出危险的弧线。 大楼將倾。 第204章 无效失衡 如果说,这一栋楼的人类换两个神,那是非常值的。 人命关天,也数人命最不值钱。 整栋楼的人都不如齐鲁一个重要,他的无效化是目前人类能杀死神明的唯一办法,元素控將自身化为元素散落天地,谁能奈他们如何! 眼下异能抑制器也对他们没辙,十几年前出其不意阴了神明们一次,还怎么来第二次?根本近不了身! 齐鲁不能有事! 至於其他人类…… 墨空知道岭桂溪一定能护住他,他能高楼起大树,实力不弱,几乎屏住了气盯著天眼传回来的影像,“再等等,再等等,也许燕霽初有机会——” 总要死人的!外面的水漫了一楼,联邦已经在拼命抢救了,总有人会死,联邦也救不了全世界!从源头上杀了阿米瑞恩能让灾难就此停止岂不是更好! 路德维希牌长剑和沈辽牌长剑在质量上不分上下,可是燕霽初的体术要更强於阿米瑞恩几分,毕竟他以冷兵器起家,又不依赖异能,自然死死压著他打。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燕霽初竟然弄不死他,这傢伙真像流水一样,几个硬招都被巧妙化解。 燕霽初已经把他逼到了边缘,二人脚下皆是一阵塌陷,站都站不稳了,楼体发出垂死的呻吟,混凝土裂缝如同狰狞的伤口,从地基向上蔓延,蛛网般割裂了钢铁的筋骨。 碎玻璃雨哗啦啦坠落,掉在晃动的水流中,像是坠落的流星。整栋建筑开始不规则倾斜,金属框架扭曲变形,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巨兽濒死的嘶吼。 燕霽初最后往前踏出一步,但是脚下鬆软,他没有站住,手中长剑直接掷出,阿米瑞恩抬手一挥,將长剑挑开,这边一分心神,就没能避开燕霽初的铁掌钳制,按著他一同从高楼跌落。 就在这时,洛之豫大喊,“齐鲁!” 墨空道,“闪耀!” 两人同时开口,可见想到一处去了。 齐鲁没有【心灵沟通】,全靠电子设备,这电闪雷鸣的,难免有卡顿,在大楼摇晃的剎那他就放手了,不为其他任何人任何神,只为自己不要死。 岭桂溪早就接收到了诺依发过来了的大楼全息投影图,天眼四散纷飞扫描著建筑物,哪里碎了哪里还能稳住,超级人工智慧飞速运算模擬支柱,足够粗的树干和足够强大的藤蔓还有一线希望! 齐鲁收回异能的那一秒,他发动粗壮的植物藤蔓顺著大楼攀爬而上,將底层直接填充满,愣是凭藉著一口气死死撑著了最后支柱,脸色惨白,动都不敢动,大楼摇摇欲坠,天板往下砸,人类抱著脑袋或者蹲下或是趴著尖叫。 烟尘四起,叫人看不真切具体情况。 异能回归,燕霽初与瑟伦交换位置,阿米瑞恩看到那金色髮丝,异能有了分秒迟疑,在他身下,空间漩涡大开,闪耀的火焰化为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 瑟伦及时发动异能【飞行】,將自己悬停在了半空,他的眼眸里倒映著阿米瑞恩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强悍的水流也被高温蒸腾,血滴来不及落下,巨大的水雾蔓延开来,蒸腾的热浪横扫一切。 阿米瑞恩喉间溢出破碎的闷哼,灼红刃锋穿透胸腔的剎那,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冰晶,又在下一秒被高温燃成青烟。焦糊的布料与皮肉气味混著潮湿水汽瀰漫开来,他的海蓝色瞳仁被血染得发红。 闪耀握著火刃想要直接横切开他,但是火焰逐渐失去控制,绽放的莲没有去吞噬蒸发阿米瑞恩,而是向他扑过来,要不是异能【身体强化】,被烧死的就是上將了。 神殿的援军赶到了。 阿拉比也操控火焰反噬闪耀,在元素控方面,他们这些能在异能狩猎中活下来的神明都是最顶尖的强者,更何况闪耀的异能只是灵核,附带上了岭澳莲的加成才堪堪够著s级的边缘。 阿米瑞恩化为水流散开,空中一道风刃径直穿过水劈在闪耀额头上,只听“錚”得一声,疼痛感没有,內臟也因为【身体强化】稳住了,只是强大的衝击力拽著上將飞出去,他火速开启空间漩涡逃离。 到了楼顶上,將燕霽初和楚章推入联邦大厦內部,隨后闪现到岭桂溪身边,带著裁决者的无情,轻声道,“走。” 走。 这里的人类怎么办? 闪耀拽住了他的手腕,无声宣告了人类的死亡。 岭桂溪看著他的琥珀色眼睛,外面狂风大作,风火水冰正在切割大楼,火焰顺著他的植物藤蔓开始攀爬,神明的愤怒已然达到了巔峰。 他在跨越空间漩涡的时候回了一下头,那些像是雏鸟一样围著他乞求庇佑的人类跪坐在地上仰望著他,他们均是西装革履衣冠整洁,拼了命才走到这个地方,身后有无数个家庭……眼泪流淌,哭嚎声不断,更有甚者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角。 別走! 救救我们!! 神明在上,救救我们,不要把我们丟———— 大楼轰然倒塌。 困在楼內的尖叫与求救声,被钢筋断裂的脆响、墙体倾轧的闷响无情吞没,轰鸣声由地底深处喷涌而出,裹挟著粉尘直衝云霄,整座城市都在这声呜咽中震颤。 积水形成波浪向外扩散,一下又一下地衝击著其他建筑物。 现在的水淹没了一楼,人类想逃也逃不掉了。 齐鲁落在一个阵法上。 先前因为他和岭桂溪都没有飞行能力,够不著天上的阵法,只能生成大树一点点逼近,但是怎么也无法完全笼罩,还因为破坏了阵法吸引阿米瑞恩的视线,差点就逃不了了。 现在他站在散发著莹莹蓝光的阵法上,低下头看荡漾的水波,听到旁边的闪耀说,“还是你来破坏最省力,我刚才试了试火和冰去毁坏,毕竟不是神的力量,耗费太大。” 齐鲁展开【眾生平等】,领域之內,所有异能全部消失。 阵法消散。 他们三个,包括充当阵眼核心的山海城神使芙莨失去控制,从高处坠落。 齐鲁收回异能,岭桂溪甩出植物藤蔓拽住芙莨將她拉过来。 就在这一瞬,齐鲁眼瞳一颤。 【眾生平等】再次展开。 而无效化笼罩后,所有人的异能全部失效,包括——伊西斯的附灵。 他从齐鲁的身体里弹了出来。 “齐鲁!”闪耀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忽然开异能——此刻体现出来【上帝之眼】的弱点了,他看不见灵魂。 齐鲁感觉眼前黑了一下,他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无效化忽然展开,下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容不得他思考更多,齐鲁收回异能,闪耀展开空间漩涡就要去下一个阵法。 伊西斯丟下蜀奕渝之后,返回联邦大厦去盯著他们顶层人物,楚湘没有上来过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联邦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只不过他这个灵魂体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而已。 他一直跟著闪耀,就像一年前往他周身弄的那些鬼魂一样,经过姚念儿確认,联邦总统安良笙对灵魂体有一定的免疫能力,其他人都无法察觉到鬼魂存在。 只是芒临的【圣洁】保护闪耀不被任何精神类异能攻击,包括他的附灵。所以伊西斯转而去看其他两个——第一个试了试齐鲁,確定无效化拥有者,但是他不会控制他的,因为这个异能真是无差別攻击。 第二个,就是岭桂溪了。 植物藤蔓破空而来,闪耀的上帝之眼令他提前一步做出防御姿態,因为这是认识的人,他没用火去烧,抓住了藤蔓。 藤蔓尖端忽然扩散,像是绽放了一朵,直接將闪耀吞没。 齐鲁被这一植物鞭子抽得差一点晕过去,从胸口划到脖颈,下巴骨头碎裂,半张脸鲜血淋漓。 伊西斯用藤蔓捆住了他的身体,用力一甩。 齐鲁看到了自己眼前飞溅的血滴,以及岭桂溪冷漠的黑色眼眸,在阿桂身后,闪耀高高举起火焰刀刃—— 不要! 无效化笼罩全场,伊西斯被弹出岭桂溪的身体,闪耀失去火焰,所有人都在下坠! 无效化消失,汐青源范围性异能【悬浮】开启,半径十公里,指尖轻颤间,无数晶莹的水滴突然悬停,折射出千百个顛倒的世界。雨丝像被无形丝线系住的水晶坠子,连最细微的涟漪都凝固在波纹將起未起的剎那,蜀奕渝和江昼浙从空间漩涡中一跃而起,包围岭桂溪。 “是伊西斯。” 岭桂溪抬手止住他们,“现在我没事!我不知道他在哪——” 蜀奕渝忽然侧身踹了江昼浙一脚,后者双手格挡而后反手压住么儿的手臂,能量凝聚,蜀奕渝睁开眼的时候天地旋转江昼浙的能量近在眼前,“哥!!” 闪耀带著芙莨飞过去,要把她和齐鲁塞进空间漩涡里,还没捞住飘在空中的齐鲁,忽然狂风席捲,数道风刃在闪耀身上擦出火,撞得他一个趔趄,“操!” 岭桂溪和蜀奕渝又去压江昼浙,气得么儿炸毛,“有没有办法搞他啊!!” 芙莨扑过去抓住齐鲁,风刃唰一下在齐鲁身上切出巨大伤口,她仰起头看到远处俯瞰大地的神明,异能【治疗】发动,癒合他的伤口。 雨滴不在落下,却因风而隨意漂游,闪耀看到了伊塔利亚在齐鲁身边显露身形,化为一道光瞬间闪现过去,冰刺狠狠刺过去,同时將齐鲁往空间漩涡中一推。 伊塔利亚变成水散开——假的,这是水被擬態成了他的样子。 齐鲁被拉住,並没能进入空间门,伊塔利亚使用【擬態】,指尖勾走了“长命锁”。 阿米瑞恩从地下积水中飞出,帮伊塔利亚挡住了上將的冰火双剑,炙热的水蒸气翻涌而起,將芙莨掀飞。 她胸前亮起一个小小的圆点。 符文如活物般从这个圆点中涌出,幽蓝色的萤光在空气中流淌。芙莨感觉到那些复杂的纹路正顺著她的脚踝向上攀爬,冰凉的触感像是无数细小的蛇在皮肤上游走。 和被抓走时一模一样。 每一道符文亮起,都伴隨著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將她的体温抽离。 闪耀甩开阿米瑞恩,甩出一道冰刃去砍那些符文,却反被包裹住溶解了能量。这不过是他顺手一下的事情,主要还是去抢齐鲁,那个才不能有事! 符文不断交织缠绕,在空中勾勒出神秘的图案,最终形成一个发光的茧,將她完全包裹。芙莨用力挣扎,拳头砸在蓝色屏障上没有丝毫作用,只能眼睁睁看著符文茧越收越紧。 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体內穿梭。 救命……救救我,点点姐姐,救救我啊…… 阵眼一步升空,在特定高度停止,阵法蔓延开来,发挥作用,汲取整个世界的水汽。 伊塔利亚跑得相当快,化成一只小鸟嗖得就消失在风雨中了,他呼哧呼哧扇动翅膀累的半死,看见路德维希了就结束擬態一头扎进他怀里。 “多亏伊西斯牵制住那几个元素控……”伊塔利亚握著“长命锁”,喘了口气,“我说三二一。” “嗯。” “三,二,一!” 擬態解除,齐鲁恢復原形,路德维希迅速將异能抑制器拷在了他脖子上。 红光亮起,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要把他丟到神殿吗?”伊塔利亚问道。 路德维希有考虑过,但他怕出意外,如果异能抑制器对齐鲁无效或者这傢伙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留在神殿的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不保险。 “把他交给巴塔比什。”路德维希说,“治疗一下,別弄死了。” 伊塔利亚点点头,重新擬態成一个手炼,又隱藏在了暴雨中。 路德维希深吸一口气,看著天上交织在一起的光,阿米瑞恩被闪耀大打出手,伊西斯来回搞蜀奕渝江昼浙和岭桂溪,伽纳答干扰闪耀,阿拉比也和巴亚斯西已经在路上了。 “洛拉菲尔!” 阿米瑞恩感觉到自己的水被分解了,他还不知道闪耀都有什么异能,竟然有些被动,气得发疯,大喊洛拉菲尔的名字,要她用异能。 闪耀能有异能加持不怕精神攻击,还能从灵核越级到神核,他们神殿也有。 洛拉菲尔的神力被命名为—— 【天使的馈赠】 第205章 此为无间 “齐鲁呢?!” 燕霽初在各个屏幕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伊塔利亚把他抓走了!跑哪去了!” “刚才那个神使不是救下来了吗?”时以远程发问,“她怎么……这个阵法难道必须一口气全部打碎才能破开吗?这怎么可能!” “阿藏,小蒙,找到迟钟了吗?!” 汐藏源站在既白府最高处的屋顶上,用光碟机散雨幕一寸一寸地搜索,往东十公里锁定了这片区域,可是他们就是找不到。 旗蒙不断瞬移,脚尖轻点水面,钻进他们曾经熟悉无比的屋子里,被水淹了大半,有一些都进不去了。 汐藏源决定钻到水下找找,他化作一道光进入水里,照亮一切,旗蒙跟著他一路搜查整个既白府。 那里是他们学习上课的地方,旗蒙记得洛之豫站在他身后握著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去描迟钟的字。拐个弯是武斗场,沈辽锻造的刀枪剑戟占了一个屋子,每天下午风吹日晒跟著燕霽初练习,他从仰视哥哥到平视再到垂眸,只是一个晃眼。 既白府被拆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都愣了好久。 年代久了要重建,占地面积很大又不住人,肯定要改成旅游景点来吸引客流量,周围一圈都规划好了……岭穗粤小声问,我能不能买下来,不让他们拆。 后来他也不说了。 正式动工的时候,他们藏在周围,看著门口的牌匾被取下来换了新的,从此既白府就不是家了。 汐藏源和旗蒙停在了迟钟的臥室里,旗蒙站在房樑上,汐藏源周身裹著一层光,他飘过去翻了翻,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被人类转移走了进了博物馆里,空荡荡的,他到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不在这里。”旗蒙按住耳边,“找不到,確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吗?不会被神殿捷足先登了吧?还是说,钟哥沉入水底了……这么长时间他会不会淹死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旗蒙嘆了口气,“如果他真死了,倒也不用我们这么费心,早该说一声直接杀了他就能短暂解开封印,人类上將別隨便扔啊。” “???”墨空暴怒,“你们不早说!” 洛之豫:“都找不到他在哪更何况杀了他?!” 墨空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如果神殿不长眼能直接杀了迟钟那可就太好了。” 汐藏源看到梳妆檯上的那面镜子,被镶嵌其中摘不下的镜子刚好映了旗蒙的背影。 和他身后飘起来的一团水,细长,像刀刃。 光的速度超乎想像,汐藏源直接砸穿了屋顶,旗蒙猝不及防直接摔进了水里,被光包裹住,两人迅速离开屋子,汐藏源拽起他往天上飞,“有异能者!” “什——” 旗蒙看见了汹涌而起的水浪,他拉著汐藏源直接瞬移到房顶上,二人的目光和天眼的摄像头同时落在格里斯身上。 在格里斯身后,迟钟用力砸了一下水球的封锁,张嘴冲他们喊什么。 旗蒙看懂了他的唇语。 迟钟说,快跑。 快跑啊—— 汐藏源觉得他还能把迟钟带走,带不走也能一击杀死迟钟,只要他死了封印就能解开,他恢復之后肯定能拯救长安。 在格里斯身后,千万道雨丝悬停半空,宛如凝固的银弦,一道白光撕开昏暗的世界,露出一只眼睛。 星辰在虹膜中明灭,每道雨丝都折射出无数个相同的瞳孔,让人无处可逃。 芬米兰神力释放,【圣诞之梦】。 迟钟眼睁睁看著汐藏源和旗蒙跌落下去,被格里斯的水流控制住。 他抬头,看向天眼,轻声道。 “好梦。” 联邦大厦顶层,墨空和洛之豫直面那只眼睛,两人直接倒了下去,燕霽初眼疾手快把他们揽住,诺依立刻关闭了视频。 【圣诞之梦】通过视觉控制入梦,只要看到了那只眼睛,就不可能抵挡住。更何况联邦这次猝不及防,他们都以为芬米兰会出现在正面战场,谁能想到会在这里,这是闪耀的突发奇想传送迟钟的地方…… 却是格里斯跟踪鹤悯许久的地方。 他在医院里静静注视著急救室里外的人,换下了那身西装,穿著白大褂充当医者穿梭在各个地方,齐鲁的到来確实让他慌了一瞬,但没多久,齐鲁离开了,而格里斯看到了空间漩涡的释放,墨空要把山海城的神转移走。 鹤悯。 格里斯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挑了下眉,看著那个陌生的少年忽然展开了空间漩涡,他的余光看到窗外出现的蓝光,位移没多远,格里斯立刻甩开其他人的视线追了上去。 他等到了迟钟。 於是他喊来芬米兰,准备一网打尽。 弄晕了鹤悯,【圣诞之梦】却对迟钟无效。 无效。 格里斯歪了下头,想到把迟钟掠回来的那个晚上,法布恩兴致勃勃地说要用圣诞之梦回忆他们之间的美好过去,因为梦境,他们醒来晚了一点,导致迟钟被联邦抢走。 迟钟对异能免疫,那么那场梦境就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芬米兰应该立刻停下。 可是他没有。 他抬起手中的权杖,点了点芬米兰的肩膀,“没有下一次了。” 芬米兰没有应声,垂眸看著水球里的迟钟,一层水膜包裹著他,不缺氧气,也不会让声音传递出去。 格里斯准备离开,没想到汐藏源的光那么快,他只能带著这四个人躲起来,並且,跟在旗蒙身后。 迟钟死了,封印就会解除。 格里斯安静了片刻,而后对迟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会保护你的。” 永远,永远,不会让你死亡。 你可要一直一直一直保持这个“无害”的样子啊。 格里斯笑了一声,忽然感觉天地震动,他扭过头看到远处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直直地冲向云霄,伴隨著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云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地撕开,露出了一片深邃而神秘的天空。 星辉如熔金一般倾泻而下,仿佛是一场金色的流星雨。洛拉菲尔的虚擬影像缓缓地从破碎的云靄中站起身来,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宛如一位降临人间的天使。 十二道鎏金月轮如同一轮轮明月,缠绕著神諭的密语,静静地在她身后悬浮著,流转著,女神的髮丝如液態月光一般倾泻而下,常春藤在她的髮丝间蜿蜒生长,编织成了一顶绝美的冠,雨滴在发冠上落成了永恆的宝石。 她的象牙色裙裾如同云朵一般拖曳过虚空,那上面织就的鹤望兰在裙摆掀起的罡风中渐渐变得真实起来,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开来,摇曳生姿,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仿佛是来自仙境的礼物。 法相天地。 天使的金光穿透了雨幕,照亮了整个长安,如同晨曦一般,驱散了黑暗,却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了毁灭与死亡。 【天使的馈赠】,为己方人员增强力量速度防御和恢復能力,屏蔽绝大部分精神攻击,可修復一次致命伤害。 同时削弱敌方人员各项数值,並进行精神污染,產生跪拜神明的臣服念头。 格里斯点了点下巴,在思考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洛拉菲尔这么消耗能量地使用法相天地,迟钟手下有什么神是阿米瑞恩无法解决的? “儘量不要去看她的法相天地。”吉思菲在金光迸发的时候意识到这是谁的异能,立刻调出来当年研究的资料,“她的异能通过视觉影响对手的精神状態,上將,闭上眼睛,用上帝之眼。” 洛拉菲尔本人就在她的法相天地头顶上,女神张开双手,漫天瓣散落。 神殿所有神明的力量得到大幅度提升,阿米瑞恩直接抽取地面积水形成水龙捲,闪耀后退一步跳进空间漩涡,出现在阿拉比也身后,寒冰凝聚成冰刃,在看下去的前一秒被伊万诺夫远程控制住,直接砍在自己脖子上。 闪耀周身亮著一层白光,抵挡住削弱,芒临的【圣洁】在此刻发挥作用,若不是有吉思菲的【无限能量】,根本扛不住这种程度的消耗。 楚章和沈辽代替墨空开始掌控全局,诺依的天眼传回来无数视频画面,大数据计算描绘出立地3d全息投影,標记大部分神明的坐標地点。 淮苏脸色白得嚇人,却依旧用网络去攻击新约克,攻击神殿总部的防御,带著鱼死网破的心態要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你们仨干什么呢?”燕霽初对自家三个强大的元素控表示非常不理解。 蜀奕渝,江昼浙和岭桂溪互相牵制,隨机组队二打一。而闪耀一个人硬扛阿米瑞恩,阿拉比也和伽纳答三个人的攻击。 伽纳答不断甩出风刃,闪耀根据上帝之眼预判他们的攻击,开空间漩涡调转方向,风刃击碎了他的冰刺,散在阿拉比也的火焰中化为水滴。 “是伊西斯!”蜀奕渝一步飞天躲开岭桂溪的藤蔓飞鞭,“有没有办法搞掉他啊!” 闪耀被水龙捲吞了,混杂在其中的冰刃不断在他身上切割,摩擦的高温融化了冰,並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在地下积水处,伊万诺夫脚尖轻点水面,瞬间裂开蛛网状的冰纹,寒气如同无形巨网铺展,触碰到的水体在剎那间失去流动的生机。 无数冰晶簌簌坠落,如同银河倒悬,水流凝固的瞬间,漂浮的气息和,翻滚的树木都被封存在剔透的冰层里,成为永恆的琥珀。 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建筑墙壁边缘处凝结出复杂的冰棱,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钢筋混凝土在坚冰的挤压下扭曲变形,雨滴被冻结,附著在墙面上,放眼望去一片冰雕。 闪耀发动异能【物质重构】,元素分解。 水被分解成了氢氧散开,因为神殿不知道这个异能,他们不清楚忽然消失的水是怎么回事,闪耀在指尖点燃了火焰,剎那爆炸席捲了四人,將他们掀飞一段距离,火焰蚕食衣服布料,显得格外狼狈。 他喘了口气,望著大楼上折了金光的那层冰。 蜀奕渝落在冰面上,他惊於这冰层如此之厚,寒意凌冽到他的火都难以燃烧,他本来不理解为什么伊万诺夫要耗费这么大的能量来冻结水面,范围还这么大,直径有两公里。 这里是长安中心区,高楼大厦林立。 里面有很多人。 蜀奕渝听到了“咔嚓”声,那是冰裂开的声音。 蛛网般的裂痕以雷霆之势在晶莹的冰层上蔓延。原本平整如镜的冰面瞬间化作万千锋利的碎片,折射出森冷的幽光。伴隨著震耳欲聋的轰鸣,被冰层包裹的高楼大厦开始龟裂,玻璃幕墙与冰层一同崩解,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大楼根基被冰挤压破碎,冰连带著承重柱一同裂开。 路德维希抽出了大楼內的钢筋,將其扭曲,而后,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数栋大楼轰然倒塌。 汐青源释放异能【悬浮】,方圆十里重力失效,破碎的混凝土和人类一起漂浮在空中。 尖叫声,哭喊声,死神的镰刀已经盘旋在了每一个人头上。 伽纳答操控风刃无差別杀戮,阿米瑞恩轻点雨滴將其化为夺命镰刀,伊万诺夫控制冰块重构凝聚成巨大的锤子,狠狠砸向汐青源。 闪耀忽而闪出,將她推入空间门消失不见,以轻柔的手掌去面对十几米巨大冰锤,元素分解,氢氧一路炸到伊万诺夫面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空气,剧烈的气浪以星火为中心呈环状疯狂扩散。 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宛如太阳在地面瞬间绽放,高温將周围的一切都化作扭曲的虚影。 【悬浮】失效。 一个市中心被夷为平地。 诺依统计的死亡人数瞬间飆升,鲜红的屏幕闪动著血淋淋的生命。 玛伊雅弥坐著巴亚斯西的植物藤蔓穿行於大楼之间,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经过姚念儿的测试,她可以確定自己能够感染灵魂,步入轮迴的会失效,但是因为强烈恨意停留在人间的冤魂会携带著她的感染,蔓延在人间。 如果没有迟钟,她的异能是无敌的。 而现在的联邦,没有迟钟。 骤然的死亡是灵魂也无法反应过来的,他们愤怒著哭喊著,被灌入感染之后被迫听从玛伊雅弥的指挥,去无差別感染其他还活著的人类。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第206章 网络安全 待金光散去,淮安晚抱著江申嵐侧躺在了地上,气息极其微弱。 沈凇扑上去,指腹按到淮安晚的脉搏,还能感觉到跳动,她这口气才算是松出去。 扭过头看江申嵐,只见他面目恢復了血色,胸口的血洞也消失了,伤势全部恢復,只是没有醒过来。 新约克往前走了一步,“江——” 【囚笼】挡住了他。 眾人靠拢,金朝使用异能【隱身】,他准备好跑路了,蜀奕川轻声道,“等一下。” 新约克看不见他们了,抬起手捶了一下囚笼,一双机械眼闪著光,显然他並没有这么轻易放弃,也没有按通讯器,直接数据传输给其他仿生机器人,同步消息,一句话也没说,抬脚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又顿住。 回过头,新约克看著那个位置,江申嵐的血还有残留。 却不见他那个被打坏的机器人。 他皱起眉,快步往外走,推开別墅大门离开。 南维耶里问:“不走吗?” “把这个机器人拆了。”蜀奕川专门伸手碰上了机器人把他也拉进隱身中,这样就能断开新约克的网络连接。 沈凇立刻意会,抬手按住蜀奕川的肩膀確保他不会失去隱身,然后看著他用【囚笼】直接顶开金属片,复杂的电路看得人眼繚乱。 “这种晶片肯定有高尖技术,而且明显机器人不止一个,跟神殿的网络系统紧密相连,如果淮苏和诺依可以反入侵断开他们的关联。”蜀奕川一边拆一边解释,他在心臟处翻了翻,然后又撬开机器人的脑袋,拿走好几个重要晶片。 他又抓紧时间报了个平安,墨空那边腾不开手,看了看距离,他们决定去找安良笙。 从別墅出来,积水已经蔓延到了腰部,还在不断上涨,目光所及的路上的车辆都已经被水泡了不能用了,金朝的隱身不会受到水的阻力,南维耶里背著江申嵐,蜀奕川背著淮安晚,沈凇带路狂奔。 这里已经是豪宅区,路上几乎看不见人。 比较幸运的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军队的搜救车。 微行星搭了把手,把淮安晚抱上来,南维耶里直接火焰腾空进入车內,其他三人翻身上车。 沈凇摸了摸淮安晚额头,目光触及她忽然冒出来的白头髮,心臟都颤了颤,急忙为她把脉,神情逐渐沉重,“消耗巨大……万幸现在只是昏迷,没有性命之忧。” 淮安晚的身体很冷,南维耶里轻念了一声“失礼”,轻轻握住她的手,传输能量。 沈凇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去查看江申嵐的情况。 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指腹下脉搏起落有序,和缓里蕴含生机,如同晨曦下舒展的枝叶,透著难得的康健之態。 比他这一年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健康。 沈凇不敢置信,又换另一只手按了会,得出一样的结论,她看向淮安晚髮丝间的斑白,又看著江申嵐红润的面颊,眼泪往外冒,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骂江申嵐。 这可把蜀奕川嚇一跳,“凇儿你別哭,怎么了怎么了?囡囡情况……不好吗?” “好,他可真是太好了!”沈凇真的好气,气他一言不发自己偷跑出去,气他直接开枪自杀,她气得直哭,“他一点事都没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醒,但是姐姐变得好虚弱,她用了起死回生!我看见了……川哥,我不是怪囡囡,我就是……呜哇啊啊气死我了我要炸了神殿!!” 蜀奕川去帮她擦眼泪,换位思考一下他们都有可能不计后果地做出去救家人的行为,不怪囡囡,也不怪晚晚,都怪神殿。 沈凇哭成这样,也是被嚇得,她的异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著悲剧发生,现在平安了,这股后劲就上来了,怎么也停不下来。 “把眼睛哭肿了的话,辽哥就要笑话你了。”蜀奕川无奈道。 沈凇立刻道,“他敢!” 微行星拿著对讲机,刚说了两句接到了人,驾驶室的人匯报情况说看见了一辆车,车顶上困著一对母女,撑著一把伞,应该是车辆拋锚了。 “我们马上回去。”微行星已经送了一波人去安全的地方了,刚出来没多久接到蜀奕川他们,肯定要先送走再搜寻,不过这积水这么快,恐怕救不了多少人。 而且市中心淹的更狠,现在进都进不去。 蜀奕川直接用【囚笼】搭了台子,这样不会湿了衣服,他先踩上去让她们放轻鬆,抱过小女孩,转过身递给南维耶里,然后去拉女人,先送她进去,自己最后再进去。 “谢谢,谢谢……”女人泣不成声,“为了感谢你们,我——” 微行星急忙道,“不用,职责所在。” 南维耶里把小女孩放下来,隱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女人擦了擦眼泪,抬起眼睛看向金朝。 金朝扶著昏迷的江申嵐,跟她对视,一脸凶气,“看什么看。”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作为报答,睡吧。” 这一句“睡吧”砸下来,眾人顿时觉得头昏脑胀,金朝立刻要使用异能隱身躲开其他人的异能攻击,微行星伸手去按通讯器。 但是女人的精神力扩散开来,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金朝,就是在避免这傢伙再用异能跑了。 意识昏沉。 金朝的身影闪了一下,异能还是没有用出来,闭上了眼睛。 女孩扭过头看向女人。 女人装没看见,“哎呀,真轻鬆就把他们搞到了呢。” 女孩咬牙切齿,用异能对抗她,“去联繫伊塔利亚,把擬態收回去。” 两个人精神力对抗著,无声的硝烟瀰漫。 澳迪墨通过影子快速运动靠近这里的时候差点被这俩人的精神力冲晕过去,抬手把车子拍的哐哐响,“干正事!”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澳迪墨联繫伊塔利亚收回这边的擬態,眼见两个人恢復原本样子,撇了下嘴,从影子里把卡瑞亚拉出来。 两人爬上车,卡瑞亚下意识寻找金朝,跟他已经没有那么像的双生哥哥低著头昏睡,却已经护好了江申嵐,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不会倒下去。 “总算逮住这小子了。”澳迪墨蹲下来,看了眼金朝,而后又去看江申嵐,他上下扫了几眼,上手去掰他的脸,“新约克不是说这傢伙开枪自杀了吗?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真死假死啊?这摸著还热乎呢。” 以撒控制了驾驶室的人继续往基地开,他下达了命令,那么他们就只会服从命令,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佐藤本阳站在一旁,垂眸看了看金朝,又看向卡瑞亚,这对双生子长得很像,但性情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会把他们混淆。他仔细看了看卡瑞亚的表情,只可惜在阿米瑞恩身边这么多年他也学会了偽装,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澳迪墨把微行星和蜀奕川的通讯器拿过来捣鼓,充电口插入特製传输盘,让新约克的控制传导进去,直接探寻他们的秘密。 从微行星的通讯器里撕开诺依的网络,悄无声息地钻进去,新约克把自己隱藏的很好,不动任何数据,去找天眼的系统。 而后在蜀奕川的通讯器里就放肆了很多,到处翻找,直接翻出来他们的加密通讯了。 新约克本来是想知道他们的本名来確定人数,或者找找有没有什么异能信息,但是那些id全是单字,他完全无法分辨,翻聊天记录也是琐事占一大半,尤其是燕景云一点点恢復神智的那些视频数量庞大,新约克看完只能確定两点。 燕景云有大问题,那个叫id为湘的,应该是楚湘,异能【阴阳】在治疗他。 最新的聊天记录就在不久前,心灵沟通不能用了,新约克琢磨著这个词,是不用张嘴就能沟通吗,读心术?他想不懂,把问题丟给格里斯,然后继续渗透联邦。 澳迪墨的异能是【影子】,他能將物体二维化,成为影子,並且在黑暗中来回穿梭,能够控制影子,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异能,不过光是他的克星,汐藏源的异能公开之后经过帮联邦搞他。 “要杀了吗?”他手里转著一把枪。 “当然不。”以撒道,“希安兰娜小姐的【遗忘】可以令他们成为我们的帮手,不过这次恐怕不能和燕景云他们一样,只忘了与迟钟相关的记忆,要清除地更乾净一些。” 他们只是忘了和迟钟有关的记忆,就几乎把过去的所有都抹掉了,在东亚的,在欧洲的,只留下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铭记於心的则是那异能基地里痛苦的几年。 “我可不觉得。”卡瑞亚嘟囔一句。 遗忘了迟钟又如何,你们对他们又不好,怎么可能成为帮手。 佐藤本阳提醒道,“金朝和南维耶里呢?阿米瑞恩先生说,这两个还是死了比较好。” 卡瑞亚脸色微变,他垂眸看著金朝,抿了抿嘴,深棕色眼眸掠过一丝异样光彩,却並未做声。 “那就杀了吧。”以撒轻轻笑著,声音轻柔而空灵,“而且一定要是人类杀了才好。” 他控制微行星,举起了枪。 在开枪的前一秒,外面忽然天地震动,微行星没稳住身体倒了下去,卡瑞亚和佐藤本阳也来回摇晃,他们齐刷刷看向外面的天空,巨大的金光冲天而起,女神法相天地拥抱世界,金光环绕整个长安。 “他们那里情况不好。”以撒皱眉,“速战速决。” 微行星抓著枪起身,子弹破空而出,被冰反弹。 冰从水底蔓延而出,他们听到了结冰时的“咔咔”声,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双脚被冰封,数道冰锥悬浮在空中,直指著他们。 澳迪墨反应迅速,他自己的影子里伸出无数条黑色触手抓住冰锥,使其二维化,压入自己的影子里,扭过头与车外飘在半空中的女人对视。 水西木使用道具【禁言】,一道光甩过去,澳迪墨去抓,但是光转了个弯躲开,佐藤本阳眼瞳一缩,直接中招。 然后,他的嘴巴消失了。 佐藤本阳摸著自己的脸瞳孔地震,卡瑞亚目瞪口呆,澳迪墨揉了下眼睛差点以为自己中了江申嵐的幻境,“什么情况?” 以撒和水西木对视,后者眼神平淡,水凝聚成冰锥似乎还要攻击,他意识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不受他的精神力控制,心下一惊,伸手抓住澳迪墨,“不行,我们得跑。” 冰锥破空而来,全部被降维,水西木歪了下头,指尖一点,道具【灯光】使用,剎那间整个车厢都亮如白昼,四面八方皆是光,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被阴影降维的冰锥再次显现,而他们也无处可逃。 卡瑞亚抓住以撒,又嫌弃地伸手搭上佐藤本阳的肩膀。 水西木看见站在卡瑞亚身后的金朝。 隱身发动,这四个神明消失不见。 “复製啊……”水西木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金朝,没再去追,控制冰块推动车子往前移动,把他们几个弄醒。 其中不包括淮安晚和江申嵐。 “我最主要的目的是保护总统,所以没去交战区。”水西木简单解释道,“听见你们过来的消息,我需要玉佩。” 还好来了,差点被团灭。 蜀奕川从口袋里掏出晶片来,“这是新约克的仿生机器人上的晶片,你看看有什么用。” 水西木是联邦首席黑客师,网络安全部部长,对於各种机械晶片的研发都是领导人层次。她接过晶片,从系统背包里拿出电脑开始扫描分析。 她手里的科技,有点超过这个时代了。 “时间不够得不到什么特別有用的信息,但是能定位他的仿生机器人的具体位置。”水西木把信息同步给诺依,“彼此之间有联络,神殿的系统是独立的,这也就意味著他们不依靠联邦信號塔。” “把这些仿生机器人全毁了,是不是他们彼此就断开联繫了?” “如果没有其他异能的话,是的。” 蜀奕川想用通讯器发给大家,发现自己通讯器不见了,来不及找,拿沈凇的通讯器发消息。 一共十八个仿生机器人。 燕锦安冒了个泡:【確定有十八个?】 燕锦安:【那我已经定位了十七个了。我在机器人周围放了標记,他没发现。】 燕霽初问他在哪,小混蛋也不说。 直到长安惊起暴雷,燕锦安留在新约克身边的雷电標记爆发出刺眼的光,彼此牵引、缠绕、碰撞,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將天地都纳入这狂暴的电芒囚笼之中。 神殿信號中断。 第207章 不可逆转 燕锦安找不到玛伊雅弥,但是他看到了两个新约克。 一个在庙宇顶端站著,一个在华启大楼楼顶。 燕锦安在雷电中凝聚身影看了几秒,机器人体內的电流被他感应到,锦乖歪著脑袋思考片刻,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留下了雷电標记。 而后,他开始寻找。 一个,两个,三个……燕锦安为了掩人耳目,钻进了电线桿之间连接的电线中,他的速度非常快,锁定一些高处,看到了一个个机器人。 要一口气全弄了,不然神殿会发现的。 但是具体有多少个他也不知道。 燕锦安揉了下自己的脸颊,坐在天台上晃著腿,他看到了在高楼中生长起来的一棵大树,看到了齐鲁试图去破开那阵法,无效化笼罩下来的时候,燕锦安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得离开这里,不能被鲁哥误伤了。 他站在远处,抬头看著大楼倾倒。 十二个,十三个,十四个…… 新约克扭过头,机械眼扫描周围,他注意到电子场的异动,信號紊乱,可是天上雷电如此疯狂,似乎也很正常,他实在是没找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他脚下的天板上,雷电標记发出白色光亮,“呲呲”的电流声不绝於耳。 燕锦安看到通讯器弹出信息——质量不错这都没坏——凇姐说有十八个,他现在已经找到十七个了。 还差一个。 整个长安都被他翻了一遍,怎么找不到呢? 燕锦安望向天际的女神法相,又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凇姐说的是他们拿到新约克的晶片所以知道有十八个机器人,那就是他们已经拆了一个了,就剩下十七个了,已经全了。 他抬起手,指尖迸发出幽蓝电弧,无视一切阻挡精准点在每一处標记上,剎那间,电路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白光,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被电流电离成淡紫色的等离子体,地面砂石在高温下瞬间熔化成玻璃状,折射出万千道扭曲的电光。 隨著一声刺耳的电流尖啸,机器人周身缠绕的电光突然凝成实质,化作一张闪烁的电网將其笼罩。 那些模擬人类神经突触的量子晶片,此刻正被雷电编织成发光的神经网络,每个节点都在迸发刺目的火。 它剧烈震颤著,关节处不断迸射火星,机械臂扭曲变形,眼睛里疯狂跳动著乱码。不到三秒,钢铁身躯轰然倒地,焦糊味混著臭氧在空气中瀰漫,唯有脚下的標记还泛著微弱的蓝光,无声宣告著这场电光交锋的胜利。 新约克的精神意识在其他人的耳机里尖叫,“燕锦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雷电扭曲无线网络,耳麦“滋——”一声炸开电火,眾神明纷纷扯下耳机丟开,只见那火焰爆发,耳机自爆,新约克的声音就此烟灭。 燕锦安飘在半空中,冲阿米瑞恩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异能克制。” 他眉眼弯成月牙,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乖巧极了,“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异能克制这句话用的最多的是新约克克制江申嵐的幻境。 雷电元素控克制数据控制,网络端全炸了看你哪来的数据。 以前他要顾及江申嵐身体里的毒,要顾虑哥哥和弟弟,现在自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阿米瑞恩俯视著他,血色瞳孔逐渐收缩。 暴雨冲刷著钢筋森林,藤蔓如同挣脱牢笼的巨蟒,裹挟著混凝土碎片破土而出。每根都有水桶粗细,在狂风中扭动著缠绕摩天大楼,扭曲的榕树根须穿透柏油马路,像无数条巨蟒在地下翻涌,將水面搅得混乱不堪。 风捲起玛伊雅弥的金色髮丝,为她挡住暴雨,坐在绽放的玫瑰中,抬起头看向燕锦安。 在她眼中,黑色迷雾在不断扩散,那些死去的亡灵也被她控制,不断向活人涌过去。 燕锦安身上有她的【感染】。 玛伊雅弥笑了,她抬起手,黑雾翻涌瀰漫,浩浩荡荡扑向他们。 闪耀周身亮起白色光晕,【上帝之眼】锁定玛伊雅弥的位置,而后他回过神甩出一道光线,如同银蛇一样缠绕在她手上,高温灼烧,玛伊雅弥发出一声惨叫。 燕锦安回过头。 天寒地冻,他呼出的空气凝聚成白雾。 电光一闪,贯穿天地,燕锦安抬手落下,雷光触及地面的剎那,植物藤蔓瞬间碳化消散,蒸腾的烟尘中迸发万道辐射状的次级电弧。那些电弧如同活物般疯狂游走,將积水分解,在高楼墙壁上炸出蜂窝状的孔洞。 烟尘散去,巨大金属牢笼笼罩住玛伊雅弥,將她保护下来。 路德维希利用导体静电平衡的性质,凝聚金属铁丝牢笼,使导体空腔內部空间不受腔外电荷和电场的影响或者將导体空腔接地,使腔外空间免受腔內电荷和电场的影响可实现静电屏蔽,能抵抗百万伏电压。 他回过头看了眼心有余悸的玛伊雅弥,“待好。” 燕锦安的雷电也只有这一个化解办法了,速度太快,寻常护盾根本来不及救。路德维希將自己的身体金属化,確保不会被雷电贯穿致死。 报废的车辆被蹂躪撕碎,路德维希周身凝聚成数以千计的锋利钢刃,在雨幕中折射出森冷的幽光。 闪耀深吸一口气,將一直背在后背上的长剑取下,“这是迟钟留下来的一把剑。” 在场神明纷纷看向他,诺依的天眼在风雨中飞舞,全息投影的信號因为燕锦安加入战场而极其紊乱。 “他始终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利剑出鞘。 一把沉甸甸、非常寻常的、甚至有点塑料质感的剑,在闪耀手误按到了剑柄一个凸起的时候后,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光。 並伴隨著低缓轻柔的音乐声,成功硬控在场所有人。 “看看星光,看月亮,看看我的心……” 闪耀的脸色也变得五顏六色的。 神殿:“……” 联邦:“……” 剑身的五顏六色的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眼底的懵逼,楚章和沈辽扭过头去看还没醒过来的墨空,时以发自內心地问道,“这是迟钟的剑?” 安良笙:“当年他確实留下来了一把给第一任总统,说这是人类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一直以为那是个传闻。” “月亮代表我的心,梦想是片秘密~” 算了不管了。 闪耀趁这群神没反应过来,举起这把玩具剑就冲阿米瑞恩砍了过去,这些五彩斑斕的光被他控制包裹住剑身,正好用来平衡不怎么用的光元素控灵核,光的速度极快,他闪现到阿米瑞恩面前一剑劈下去,打散了一团水流。 阿米瑞恩向下俯衝,被江昼浙的狂风锁住,燕锦安炸开闪电分解水元素。 路德维希操控金属刀刃劈向蜀奕渝,结果穿透了火焰,高温扭曲空气,將水汽蒸发,他绕过路德维希直逼玛伊雅弥,但是越向下,越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扑向他的身体,透过骨头缝的寒意侵蚀到他的灵魂中,连意识都开始扭曲。 蜀奕渝抓住了铁丝网,火焰把钨丝烧得通红,黑雾在他身上攀爬蔓延,他的火红色双眼对上了玛伊雅弥的蓝白四角星的瞳孔。 寒霜通过水流蔓延,对抗火焰,伊万诺夫踩著冰盘狂奔而来,一步踏碎万里冰封,【天使的馈赠】增幅速度和力量,寒冰熄灭火焰,爬上他的肢体,伊万诺夫几乎瞬移到他身边,冰刃近在咫尺。 被植物藤蔓死死拽住。 万物生长,植物顶开寒冰破土而出,开绽放,蜀奕渝燃烧火焰破开寒冰也烧毁了粉,伊万诺夫捂住口鼻迅速退开,他运气不佳,手背上沾染了粉,瞬间寄生,植物根系钻进他的血肉中,生长出小巧的洋甘菊。 伊万诺夫砍断了手臂,重新用元素凝聚。 伽纳答的风场裹挟粉升空,阿拉比也自上而下將植物烧得乾乾净净。 蜀奕渝抓著笼子没有鬆手,火焰越烧越烈,眼睛越发腥红,恨得滴血。金属利刃在他身上擦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漫天血液化为顶级燃料,轰轰烈烈地仿佛要把他那委屈又暗无天日的过去烧乾净。 直到他自己停了异能。 双眼蒙上一层黑雾,蜀奕渝鬆懈了异能,却没有第一时间鬆开手,他与铁丝网接触的手滋滋作响,一股白烟冒了出来。 玛伊雅弥这口气还没喘匀,闪耀抡起那把剑直接用光切断了铁丝,隨后抓起蜀奕渝的后衣领把他带走,撕拉一下把粘在钢管上的手给撕了下来,一层皮粘在了钢管上,滴在钢管上的血像沸腾的水,还在冒泡。 燕锦安的闪电隨后而至,在空中交织成银色电网,所到之处草木瞬间碳化,迸溅的火星与电光相撞,炸出此起彼伏的微型雷暴。当电网笼罩目標时,雷霆之力轰然爆发,剧烈的轰鸣声中,地面被生生犁出三道深达丈许的沟壑。 玛伊雅弥捏碎空间锚点,逃离现场。 可是燕锦安的异能没有停,他痛得要疯了,眼前飞速闪过各种画面,眼前全部都是敌人,他的异能越来越失控,雷电越来越强,直到一场无与伦比的电磁海啸以他为中心席捲四方。 诺依的天眼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方圆几里火迸溅,地下电网全部烧坏, 本就所剩无几的亮著灯的高楼失去了光彩,那些大荧幕发出短暂的“滋滋”声后也灰暗了下来,联邦大楼所有灯光熄灭,诺依亮了一下红光,连最后的话语都没能说出口,就失去了作用。 这座繁华的城市从未有过如此黑暗的时刻。 从高处往下看,长安中心区域是无边黑暗,像是神用手抹去了光明。 闪耀单手揽著蜀奕渝飞离原地,冰形成护盾挡住飞窜的闪电,空气中的电子依旧刺激得他头髮都扎起来了,“我靠了这异能真**强啊!” 他按住耳边:【能听见吗?墨空!】 【小心芬米兰的圣诞之梦。】楚章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诺依受损,我们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了。】 闪耀刚想说墨空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蜀奕渝忽然抬手在他肩膀上一拍,鲜血淋漓的,火焰瞬间燃烧,闪耀瞬间推开他一蹦三米高,冰火轮番上扑灭了火,【身体强化】没有留下伤口。 【蜀奕渝和燕锦安被感染了。】闪耀看著他那双全黑的眼睛,【感染不可逆。】 燕霽初攥紧了手,沈辽几乎失声,“什么……”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並非通过耳膜传递,而是从每一寸皮肤的毛孔渗入,像无数细小的冰锥扎进神经末梢。 起初是断断续续的抽噎,似幼童在浓雾里迷失的啜泣,转瞬化作指甲抓挠石壁的刺耳锐响,潮湿的、带著血沫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空气里漂浮著破碎的呢喃,像被撕碎的祷告词,每一个音节都裹著腐烂的气息,扭曲成癲狂的尖笑,坍缩成濒死的气音,如同千万具泡在沼泽里的尸体同时吐出喉间的泥浆,在虚空中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哀歌。 刺痛感隨之而来。 楚湘听到了亡灵的哀嚎声。 他在诺依的全息投影里看到了大楼倾倒,看到了天崩地裂的人间地狱,楚雾有意不让他去看,可是楚湘就算不去看,也能听到亡灵的哭喊。 电磁爆导致诺依电路损失,全息投影失效,地下十三层所有仪器停止运转,漆黑一片。 燕景云在玩他耳边的那一撮白头髮,歪著头,把白髮缠在指尖,又打开,用指腹揉搓,目光有些呆滯。 视野忽然黑了下来,他有些不安,把脑袋埋在楚湘的颈窝,轻轻道,“哥哥?” 他忽然学会说这个词了。 忽然就会喊哥哥了。 “景宝。”楚湘摸了摸他的头,“別害怕,哥哥在这里。” 岭琼玉和沈陌黑醒了,元素控的恢復能力比其他人都强很多,只是唐晋原还不放心他们两个的伤口,不让他俩下地。 “迟钟被格里斯截胡了。” “阿藏和小蒙……也不知道川哥那边怎么样了……” 楚湘站起身,“哥,我想——” 在通讯器的灯光里,楚湘看到了楚雾凝视他的眼神,“湘儿。” 楚湘的白髮被燕景云拉住,他没敢用力,但挽留意味明显。 第208章 直视天威 “啪。” 一个研究员手里的试管掉在地上,啪得一声摔得粉碎,他捂住头倒在地上,其他人用通讯器打开光照,马上凑过去扶他,“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混乱的光影中,楚湘看到一个人,双眼猩红,嘴露獠牙。 那是一个灵魂体。 是感染。 “景宝要乖。”楚湘的笑带著不容拒绝的坚定,轻轻地,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你待在这里,你要乖。” 燕景云看著那白髮散落,远离自己,一股强烈的悲痛感蔓延心头,他抿了下嘴,鼻头一酸,眼泪瞬间脸颊落下。 他抽噎了一声,“哥哥……” 这是他这一年內第一次哭泣,这代表他的情绪感知开始好转,他在慢慢变好,在努力恢復……楚湘抬起手擦了他的泪,笑道,“景宝要乖乖的。” 他转身离去。 燕景云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没有出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抱著膝盖缩在椅子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像无数个在神殿的日日夜夜。 有尖叫声,还有被楚雾控制住的那些发狂的人类的嘶吼声,像是野兽。 唐晋原用岩石控制住人类,南宫隋掰著忽然变异的人类的脸看了看,“是感染。玛伊雅弥的感染已经开始感染灵魂体了,外面死了那么多人……灵魂我们怎么挡?绝对防御能挡住吗?” 人类变异最快,神使感觉身体有些刺痛,神明目前还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感染不可逆。”任烟雨捏著手里的卡牌,“里面有感染灵核,但是这种规模的停电恐怕得暴力开门,而且,感染灵核拥有者必死无疑。” 任烟雨垂眸,她不是那是无私奉献的圣母,可这种时候被动感染似乎也是一条绝路,感染已经扩散了,他们困在地下,迟早会互相残杀。 南宫隋和苍梧对视一眼,祈新站在云卿滇床边,看到燕景云状態不好,起身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別怕。” 楚湘抓住了楚雾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他手上的茧很多,磨的楚湘脸颊红了两道印,楚雾低下头,眼底翻涌著血腥,“……湘儿。” “湘儿在。” “你死了,我不会独活的。” “……湘儿知道。”楚湘站起身,抱了抱他,“哥哥,我不要一直躲在你身后。” 楚雾闭上了眼睛。 异能【意念控制】,楚雾掰开电梯门,回过头向楚湘伸出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病床上的沈陌黑全力挣扎,骨头刺破皮肉的伤口还在,但是他毫不在意,“哥,雾哥,带著我!” 岭琼玉全身化成流水直接追了上去,抓住电梯井绳看著楚雾,唐晋原在后面喊,他俩一点都不听,“元素控怎么能躲在你们后面!” 从电梯井一路升空,楚雾掰开墨空办公室的电梯门,落在地上。 楚章看见湘儿的时候,心臟痛了一下。 “湘儿!”沈辽挡在他面前,“万一还有別的办法,我们等迟钟好不好,不要这样……哥哥姐姐才把你养好,你要知道养一只湘儿是很不容易的,需要很多很多爱和很多很多夸讚……老雾你说句话啊!我不是让你保护好湘儿吗?!章儿,你劝劝他,你劝劝他——” “不要怪哥哥。”楚湘摇摇头,“灵魂携带感染,只要我能对付。感染不可逆,我要保护我们的长安,保护我们的家。” 他说,“我也要保护你们。” 楚章闭上了眼。 联邦大厦很高,这里不算市中心,倒也开阔。 楚湘看了眼天际的法相天地,强烈的精神干扰令他也感到了些许不適。从高空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漂浮在水面上,往联邦大厦里挤,楚湘听得见他们的痛苦,绝望和被控制住的悲哀。 异能【阴阳】。 楚湘睁开眼,眼白浸满墨色,而中央的白色瞳孔犹如凝固的月光,透著刺骨的死寂,像是阴阳两极在眼中激烈碰撞。 他的能量幻化出一支黑白混色的笛子,在吹奏之前,又回过头看了眼楚雾。 楚雾用异能挡住了风雨,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想要叮嘱什么,声音带著清晰的沙哑,“湘儿,你要是死了,我就抱著你从这里跳下去。” 血肉融为一体,灵魂共赴黄泉。 楚湘没有应声,手持长笛,身姿挺拔,他微微仰头,吹奏长笛。 第一个音符便化为一道凌厉光刃,瞬间划破了长空。 女神法相为之一颤。 浓稠如蜜的金光顺著云絮的褶皱倾泻而下,铅灰色的云层被烫出蜿蜒的裂痕,像是天神挥剑劈开的混沌,那些翻滚的云团在金光中迅速熔解,化作蒸腾的金雾。 光柱如万箭齐发,穿透层叠的阴霾,將厚重的云层切割成半透明的琥珀。被照亮的尘埃在光束里疯狂起舞,如同千万只振翅的金蝶。 整片大地在金光的冲刷下甦醒,仿佛从亘古长夜中骤然睁眼,万物都在这汹涌的光明里重获新生。 笛音空灵轻盈,贯穿整个长安,笼罩全场。 三——魂——灭—— 那些惶恐不安的灵魂啊,走吧,走吧—— 步入轮迴,进入往生,一切从头来吧—— 耀眼的金色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仿佛来自天堂的恩泽,毫无保留地洒落在满长安的灵魂之上。所触及之处,所有的精神控制和干扰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无法再对长安的灵魂產生丝毫影响。 笛音如春风拂面,轻轻拂过他们的灵魂,那死亡时的痛苦与不甘抚平,像是被阳光碟机散的阴霾,逐渐消散。 躁动的灵魂体平静下来,茫然地望向楚湘,带著某种虔诚。 我应该去哪里? 你应该去轮迴。 我这一生有什么罪,会受到什么惩罚? 你没有罪,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在金光的照耀下,那些灵魂体仿佛也得到了某种指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明亮的道路,这条路直通远方,沿岸开满了。 走吧,走吧—— 当乐曲进入高潮,笛声变得愈发激昂壮阔,像是汹涌澎湃的黄河之水,一泻千里,不可阻挡。 又似一阵狂风,裹挟著黄沙漫天飞舞,天地间一片混沌,唯有这笛声穿透一切,直抵人心最深处。 芬米兰的【圣诞之梦】骤然破碎。 汐藏源睁开眼,金光炸闪,水汽蒸腾而起。 …… 江申嵐踏入金门之后,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他睁开眼睛,看见木质的房梁,闻到中药气味,小小的身体动了动,被束在床上的绳子阻碍。 郎中看了她许久,像是在说服自己,解开绳子把她抱起来喝药,“小娃娃长得漂亮,也许以后生的孩子也好看……我有个儿子,你就留下来当童养媳吧。” 江申嵐知道自己在哪了。 他不能隨意控制身体,只能看著,听著。 铁骑踏破了小小村庄,她写下“火”字焚烧,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轻声问道,“神明大人,谁將你遗弃此处?” 自此雍容华贵,锦衣玉食,她跟著人类四处作战,落笔越发流利,风火雷电落下,轻而易举地碾碎了生命。 淮安晚强势带走了江南总督家中的淮苏和江昼浙,把这两个神明养成自己的势力。叫后到的鹤悯好苦,手里只有迟钟这个正统。 东北现在在沈辽手里,可是满清逃窜,佐藤本阳染指,北疆那个神明也虎视眈眈。边疆被外国入侵,南方云卿滇盘踞,蜀地蜀奕川领导,距离上元城最近的,对迟钟窥伺已久的丛林,还在不断壮大。 燕霽初坐镇京城,听闻唐家公子掌控长安军政要地,岭南地区岭桂溪毫不掩饰自己对中原的贪婪。 江申嵐分析局势,他看著迟钟——他代表著正统,鹤悯抢先得到他,所以外面那些神明全是反贼。 迟钟状態很差,经常昏睡。 他还没想好这个状態怎么破局——淮安晚不清楚反贼的能力,江申嵐知道啊,云卿滇楚雾沈辽岭桂溪燕霽初,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抢夺京城,背后还有不少坐山观虎斗的势力。 外敌从中作梗,楚湘被神力反噬,死亡。楚雾不顾一切爭夺淮金陵逼迫他使用起死回生,淮金陵不肯,楚雾怒杀淮苏,江昼浙与楚雾两败俱伤,最后淮安晚匆匆赶到,將楚雾和楚湘挫骨扬灰。 丛林解散,楚章消失。 鹤衍迅速成长,战况不断,外敌入侵,鹤悯带著迟钟慌忙逃往內地,淮金陵战死上元城,江昼浙战死,林浮闽战死,沈辽战死,燕霽初战死,蜀奕川战死,洛之豫以身抵抗黄河决堤生死不明。 对抗外敌结束,三年內乱爆发,淮安晚被楚章俘虏,鹤衍带走迟钟,鹤悯仓皇离去。 江申嵐的视线定格在楚章的枪口上。 淮安晚被枪决。 他的灵魂抽离,见证了鹤衍清扫大陆,杀岭桂溪,除云卿滇,斩汐藏源,灭祈新,决旗蒙,一边肃清內地,一边去半岛爆锤阿米瑞恩。 死乾净了。 江申嵐看见鹤衍满身是血的回过身看他,只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他心臟一停,却见他那只金灿灿的眼睛亮起光来,天地一晃—— 他睁开了眼。 迷失的灵魂被楚湘的异能拉了回来,江申嵐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喘气,梦中的记忆逐渐模糊起来,隨之而来的是他自己的记忆。 迟钟,淮苏,淮安晚……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一幕一幕闪著刺痛他。 江申嵐抬起手指,指尖凝聚了一团白光。 看著这能量,他竟然有种想哭的衝动。 他的【幻境】回来了!体內的封印消失了,阿米瑞恩的能量也消失了! 江申嵐扭过头看到淮安晚,心臟一颤,翻身下床扑过去,“姐姐?!” 他懂一些医术,確定她只是昏睡没有生命危险,按著耳边说话没有回应,立刻跑出去找人。 砸了神像! 推开门的时候江申嵐都震惊了,走廊里植物藤蔓蔓延捲住一个又一个发狂的人类,他没敢往外跑,【幻境】发动,扭曲生物的听觉,顺著植物藤蔓去找源头塞尔温,“我在这里,让我过去。” 塞尔温茫然地眨眼,“我怎么听到江申嵐在说话?” 金朝顿了顿,“我也听见了。” 他立刻开始狂奔,隱身穿过墙壁直奔病房,“江申嵐!” 江申嵐:“带我去找安良笙!我知道迟钟恢復的钥匙在哪!” “……好。”金朝只愣了一秒,“燕锦安的电磁爆毁了通讯设备,光告诉人类不一定有用,你的异能——” 金朝不等他回答,拉著他就跑,异能穿墙直奔办公室,蜀奕川腾升起【囚笼】暂时挡住了感染瀰漫,他和沈凇看过去,“囡囡?你怎么样?” “我恢復了。”江申嵐说,“我想起来了。”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蜀奕川抹了把脸,“没事就好。” “有没有办法联繫外界?” 伊简抬起头,“通讯断了,但是我这里有心灵沟通。” “迟钟告诉我,砸了神像。” 江申嵐一字一顿地说,“迟钟的庙宇就是那个人尽皆知的地方,神像就是钥匙,砸了神像。” 伊简按著耳边,他还没有张开嘴,忽然又一个江申嵐跌跌撞撞地从外面狂奔而来,“等等!不要相信他!” 伊简的手顿住了。 后面过来的江申嵐喘了口气,“神像是钥匙,不能砸!砸了迟钟再也无法变回来了!他是假的,是卡瑞亚,是卡瑞亚在欺骗你们!” 时以拍桌而起,指著后面来的冒牌货,“弄死他!”老娘的【情感渲染】不是吃素的! 卡瑞亚:“???” 但是还好,拖住了一秒是一秒。 外面,欧珀儿睁著眼睛,分身意识共享。 欧珀儿拉了一下法布恩的衣角,“封印的钥匙是下面的神像,砸了神像,他就能恢復。” 在进攻之中的闪耀立刻甩出长剑,光能量包裹,眾人只能看见一道光闪过,没有任何人有阻止的能力。 因为新约克之前站在庙宇顶端,燕锦安的雷电已经炸开了房梁,外部金光倾泻而下,將那三头六臂的神像照得极其威严。 五顏六色的光撕裂空气的锐响戛然而止,剑刃撞在无形屏障上迸出万千火星。 在能量震颤的嗡鸣里,【绝对防御】將剑锋的凛冽尽数消解成虚浮的白雾,剑身被一股绵密力道反震,炸开一道道刺眼的白光。 燕锦安被控,蜀奕渝被控,江昼浙和岭桂溪被压制,几乎失去了作战能力。 “求求星光求月亮,听听我的心愿……” 闪耀抓住长剑,指骨泛白,挥出一道金光,在神明从天而降的威严中,抬起头,以螻蚁撼山的固执,刺破那片煌煌天威,仿佛要拿这副凡人的残躯,去撞碎天上那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金芒。 ———— 歷史內容存在杜撰,切勿当真。咱们都擬人了你们让让我吧。 第209章 交换转移 燕锦安指尖触动,他缓慢抬起手捂住了半张脸,指缝中露出的黑色眼瞳在不断颤抖,黑色纹路如同毒蛇一样在他身上蔓延,锁住脖颈和四肢,闪电开始无差別攻击,他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米瑞恩在他身后举起手,水滴凝聚。江昼浙化为狂风衝过去挡在燕锦安身后,风化为屏障,却被水一寸一寸破开,音爆在他耳边响彻,雷电在江昼浙身上炸开,留下一道焦黑,可他没有任何退缩。 闪耀指尖一点,空间漩涡打开,阿米瑞恩的水被空间扭曲去攻击伊万诺夫,江昼浙转身抓住燕锦安,另一只手去抓蜀奕渝。 火焚烧他的皮肤,一个个血泡鼓起,衣物化作燃烧的蛛网,將滚烫的纤维烙进皮肉,每一寸毛孔都在嘶喊。 骤然的爆炸掀飞了江昼浙和燕锦安。 阿拉比也乘胜追击,剧烈的火球扭曲了空气,闪耀再度开启空间门,他化为光衝过去想要接住两个人,伊万诺夫从侧面砸过来冰刺绊住他的脚步。 来不及了—— 火球炸开,不见两位神明踪跡。 阿米瑞恩忽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瞳孔紧缩,黑雾瀰漫,在他身上,强烈的烧伤骤然出现,从手臂一路蔓延到脸颊,灼痛在全身游走,肌肉因高温蜷缩抽搐,血往下淌。 他全身散成水流,落在洛拉菲尔身边,藉助神女的圣光重塑身躯,恢復自身,“我身上,感染……” 闪耀的【上帝之眼】看到不远处的楼顶上,燕霽初抬手擦去燕锦安的眼泪,江昼浙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隨后燕霽初手中一枚硬幣腾空。 “交换。” 他稳稳接住了蜀奕渝。 “这是什么异能——”阿米瑞恩感觉到了刺痛,无处不在,他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眉头紧皱,前脚蜀奕渝不见了,后脚他的掌心就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整个手掌的血肉隨之消融,深可见骨。 路德维希抽出他们脚下的高楼钢筋,江昼浙拉起燕霽初的手飞起来躲避伤害。 “他的异能应该是瞬移,不止是自己可以瞬间移动。还有一个神,受到的伤害可以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路德维希结合自己的遭遇总结道,他微一顿,看向阿米瑞恩癒合的伤口,“转移?他的异能是转移!连受到的伤害都能转移!” 江昼浙抬起手逼停风刃,燕霽初看到神女的金光欲要锁定他,轻轻一声“锦乖么儿”,鬆开江昼浙的手与伽纳答交换位置,骤然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带著极强的负面馈赠,他的神力大幅下降,蜀奕渝和燕锦安凝聚能量刀刃瞬间砍在他的肩膀上。 血雾飞溅。 闪耀抡起长剑正准备直接收人头,脑海里伊简喊道:【砸了神像,那是迟钟的钥匙!】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长剑径直飞出直衝神像,闪耀重新凝聚冰火双剑横劈上去,雨滴拉长凝聚成丝线,他的冰火被伊万诺夫和阿拉比也死死拽住慢了几秒,伽纳答全身化为风消散。 燕锦安和蜀奕渝向下的攻击力没有停顿,眼看就要跟闪耀撞在一起—— 在高空下坠的燕霽初薄唇轻启,“交换。” 闪耀和伊万诺夫交换位置! 伊万诺夫睁大了眼睛,雷电和火焰距离他只有短短几米,根本躲不开!! 冰火电三种元素在碰撞中疯狂纠缠——雷电如怒兽咆哮,將火焰绞成蜿蜒的火蛇,寒冰以极寒镇压热浪,冻结的火舌泛著诡异的幽蓝。 能量爆炸的核心处,炽烈与酷寒的力量不断撕扯、吞噬,迸发出刺目白光。气浪裹挟著细碎的电光、燃烧的火屑与锋利的冰碴,如同一场毁灭的交响乐,在天地间掀起狂暴的元素风暴。 闪耀直接加速,挥剑砍向阿拉比也,寒冰冻结雨滴的“咔咔”声贯穿耳膜,与火焰碰撞在一起,瞬间白雾蒸腾。 “交换。” 燕霽初与阿米瑞恩交换位置,洛拉菲尔简直无法想像,她侧身度过一发子弹,燕霽初抽出腰间长剑,寒铁折了一道金光,映出来他眼底的凌然杀意。 路德维希隔空控制了他的剑,以一个巧劲挣开了他的手,剑刃偏转,去切燕霽初的脖子。 “交换。” 燕霽初和洛拉菲尔交换位置。 ——【天使的馈赠】抵抗一次致命伤害。 燕霽初看著她拔出脖颈间卡在脊椎骨上的长剑,伤口癒合,平静地往后跳了一步,从女神法相上下坠,水丝在他身下交织形成网,仿佛下一秒就能大卸八块。 “交换。” 洛拉菲尔径直下坠,阿米瑞恩紧急收手,水流温和,兜住她的身体。 “先杀他!不然我们无法打伤他们!那傢伙连致命伤都能转移!” “太快了!” “佐藤本阳,以撒!控制住他!!芬米兰呢?!” 【在天使馈赠异能的加持下我们破不开防御,杀神,让埃米尔回防!迟钟和他们的性命二选一!】 【齐鲁!找他!】 【杀了迟钟!】洛之豫的手都在抖,【阿藏!小蒙!杀了他!】 格里斯抬手把迟钟丟给莫斯克温,后者在看到那双冷冰冰的灰绿色眼眸时,將迟钟扔到自己的【次元空间】里,保持沉默。 他没有中立的资本。 乌迪尔的神力【顛倒】使用,拥有极致速度的汐藏源瞬间成了全场最慢的那一个,旗蒙的【瞬移】被调转了方向,他想往前走,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还没控制好距离直接撞墙。 格里斯甩过去水流,汐藏源全身化作光蒸发流水,旗蒙瞬移躲开一击,抬起头时只见天罗地网,锋利的水丝已经全方位包裹了他。 “咔——”是冰冻的声音。 沈陌黑抬手一挥释放大面积寒霜冻结水流,一脚踹上去踩得稀碎,寒冰不断蔓延,岭琼玉从侧面突袭乌迪尔,暴怒的水元素化为利刃直扑面首。 格里斯苍白的指尖紧扣著人骨权杖,骨节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泽,他平静地注视著那神像,將权杖狠狠向下按压,撞击水面。 霎时间,空气仿佛被撕裂,低沉的嗡鸣自杖尖炸开,周围所有翻涌的水流像是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汹涌的波涛在触及权杖的瞬间骤然凝固,以权杖落点为中心,形成直径数十米的镜面般的平静。 岭琼玉的水全部失去控制,他睁大了眼睛,黑眸倒映著满身是血的林当归骤然发力,黑色屏障从他身后绽放,猛地將格里斯和乌迪尔笼罩在內。 【屏障】断开异能联繫,乌迪尔异能失效,莫斯克温见状不妙,直接躲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他凭空消失了。 光线在他消失的下一秒就穿透了他原本的位置,汐藏源咬了咬牙,扭过头看破碎的屏障,格里斯单手掐住林当归的脖子把他提起来,“找死。” 光唰一下切断了格里斯的手,林当归掉进水里,被水托举著来到岭琼玉身边,“铃鐺?!” 鹤悯咳出一口血来,他摇摇头,“打碎阵法,法布恩会遭受重创,埃米尔一定会回防……齐鲁呢?” 无效化对付绝对防御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电子设备几乎全部报废,没有人知道齐鲁还在不在长安,伊塔利亚把他拽走的时候,连阻止都来不及。 “鲁哥他……” 他在岭桂溪那里。 藤蔓蔓延在城市中,把人类的血肉当做养料,岭桂溪坐著藤蔓,寄生绞杀巴亚斯西的植物,拉著齐鲁,锁定庙宇,飞速移动。 齐鲁说,他被丟在巴塔比什身边,那个治癒系的没有什么攻击力,神殿收到消息,神像就是迟钟的钥匙,他打晕巴塔比什就跑,正好遇到岭桂溪。 沈辽和楚章回过身,金属碎片盘旋,在看到木槿中间坐著的是岭桂溪,纷纷放下了手,“阿桂!” “鲁哥在这里!”岭桂溪跳下去,拉著齐鲁狂奔,“辽哥,异能抑制器!他们用异能抑制器锁了鲁哥的异能!能不能解开?!” 沈辽走过去,这东西一旦锁了异能者,需要特定的录入指纹的长官才能解开,连闪耀都没有权限,可想而知等级有多高。而这很明显不是联邦的產物,神殿能录入的指纹也就那几个人了——阿米瑞恩,伊万诺夫,格里斯,法布恩。 外界强行破开也很难,强电流能直接致死。 楚章反而在往后退。 岭琼玉抱著林当归从墙上翻下来,水流轰然炸开了整面墙,他灰头土脸地跑,看见齐鲁的时候眼睛一亮,“哥!” 【楚湘找到齐鲁了。】 吉思菲爬到联邦大厦楼顶,丟过去一个能量团落在楚湘身上,无限能量补充他消耗掉的能量,逐渐衰弱的笛音再次激昂。楚湘给她指引,吉思菲代为转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鹤悯抵抗水流的屏障轰然破碎,岭琼玉被能量场掀飞,死死抱著鹤悯,而岭桂溪立刻抬手去接,沈辽反应迅速想要把他推开,楚章调转目標直接向乌迪尔开枪。 距离太近了。 “齐鲁”看出沈辽的动作了,同时伸手去抓他。 “交换。” 岭桂溪用植物藤蔓作为缓衝稳稳接住了两个孩子,而沈陌黑在他们身后瞬间升起冰墙挡住水流,冰折射了光,芬米兰释放异能所使用的虚空之眼几乎没有发挥作用。 乌迪尔中枪倒地,【天使的馈赠】抵抗一次致命伤害,他被莫斯克温拉入次元空间中消失不见。 伊塔利亚抓住了格里斯,擬態手炼。 伊塔利亚:“?” 燕霽初只是抽空看了眼,顺手而已,他將江昼浙的伤全扔到巴亚斯西身上,路德维希逮著他死磕,闪耀的【上帝之眼】实时匯报方位。 无数银蛇在云层深处游走,天空裂开蛛网状的暗紫色纹路,一道水缸粗的紫电贯穿云幕,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成螺旋状的焦黑痕跡,闪耀释放强烈的光能加强闪电,直直去劈女神法相。 剎那间,雷电劈在透明屏障之上,那宛如倒扣的巨型水晶穹顶迸发出刺目白光,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颤抖。屏障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巨石砸出的水波,屏障在雷光的衝击下剧烈震颤,表面泛起细密的裂纹,却始终没有破碎。 强烈的能量碰撞瞬间掀飞眾人,高楼大厦轰轰烈烈地倒塌下去,联邦大厦裂开缝隙,唐晋原迅速稳住大楼,楚雾用异能圈画出来一片安全区,把楚湘和吉思菲护好, “绝对防御?”闪耀扭过头看那边的庙宇,“两个?” 忽然,千万道寒芒自云海深处破雾而出。青锋剑鸣裹挟著凛冽剑意撕裂虚空,似银河倒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的剑光遮天蔽日。 大地在剑气威压下震颤,剑鸣声匯成震耳欲聋的音潮,似远古战鼓擂响。 所有人抬头去看。 洛之豫喃喃道,“万剑归宗……” 竟然是,万剑归宗。 可他们都知道不是迟钟。 神力【代行神旨】,灵核【万剑归宗】,洛拉菲尔给予厄斯【天使的馈赠】,能量持续供应,异能等级大幅度提升。 剑锋未至,罡风已將地面犁出纵横沟壑,无数碎石裹挟著尘土悬浮半空,在剑意牵引下扭曲成旋涡。 燕霽初不停“交换”,將被围困的家人们从剑阵中解救出来,江昼浙护著他的身体,挡不住剑意凌然。 地动山摇。 那尊巍峨神像底部泥土迸裂,根系般的岩脉被生生扯断。庞大石身脱离基座,如被巨手托举,带著残碎的祭祀台、斑驳的浮雕,缓缓悬於半空。 他们要把神像带走。 让迟钟的这个状態定为永恆。 瑟伦环绕神像飞行,用力向上拽,他们看著这些神明站在绝对防御之外茫然又震惊的表情,一个接一个尝试打破绝对防御,却无济於事。 就在此刻,余颖和齐鲁踩著滑板在剑阵中撞出一条出路。 下一秒,空间漩涡出现。 【我已经確定了七个阵法的位置。】 齐鲁,汐藏源,蜀奕渝,洛之豫,南维耶里,水西木,沈陌黑和岭琼玉。 墨空甚至不放心这俩病號,同一个阵法安排了两个人。 【眾生平等】展开,齐鲁接住青兰落在滑板上。 【物质重构】使用,水元素分解,洛之豫伸手抓住下坠的芙莨。 强光和火焰蒸腾水汽,汐藏源抓住墨晚棠,蜀奕渝飞速下落接住薇风,南维耶里挡住风刃攻击,护住了赵林深。 沈陌黑用冰,岭琼玉用水,合力打碎阵法,捞住左古陇。 水西木冻结阵法,熟悉的能量引起了阿米瑞恩和伊万诺夫的注意。 她接住人之后飞向联邦大厦,与眾人集合。 就在水西木进入淮苏的【上帝之眼】范围內时,淮苏脸色唰得惨白。 “……小渊?” 水西木救了赵临渊。 那阿衍呢? 第210章 在人类胜利前闔眼 其他人打碎阵法之后,还有墨空的空间门直接传送回来,唯独齐鲁没有,淮苏刚开始还抱著侥倖的想法,也许齐鲁接住了阿衍呢,七个阵法全碎了肯定一个不少的。 可是,他没看到青兰,被么儿点名认出来的青兰。 淮苏的脸颊褪去所有血色,像是被骤然抽走生命的纸人,泛著病態的青灰。他抬手扶住寧回的肩膀支撑了一下,自己才没有倒下去。 “我和阿浙没有给小渊灵核,他不是神使……” 所以,现在,他身体里的灵核,是谁的? 寧回想起来,她在路德维希的记忆里听到的那句话。 ——“如果要绑架一个人能够威胁到林浮闽,你们觉得,绑谁比较好?” ——“这两个人,你们试试。无论是什么方法,把他们弄走,残了没关係,別弄死了。” 他们。 两个人。 所以在淮苏和江昼浙离开之后,有人去拦截了淮苏,也有人绑走了赵临渊……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他们完全不知道,天上的阵法不是七个而是八个。 燕锦安看到了新约克的机器人分身,在华启大楼顶部有一个,那里是他们占据的地方。 “【混乱绝缘】能够让人下意识忽略他,如果说金朝是物理意义上的隱身,那么瑞威泽兰德就是心理意义上的隱身,我们都曾看到过他,也都不会看到他。这个异能甚至涵盖了卫星和天眼。” 淮苏感觉自己的內臟在扭曲,他半捂著嘴,风吹起他的髮丝,“最后一个阵法在【混乱绝缘】的领域中,我们是找不到的。” “姐……”赵临渊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他睁开眼,先看到自家姐姐抱著自己止不住哭泣的样子,他有些茫然,“你哭什么啊?” 他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胸口处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道火焰在他的体內燃烧。胸口那点红光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如同一颗燃烧的火星,瞬间將他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其中。 灵核自爆。 阿拉比也的a级灵核【火元素控】,自爆范围足以移平整个联邦大厦。 “联邦只存有南维耶里的灵核,没有阿拉比也的……”墨空手中的空间漩涡蓄势待发,非同属灵核不相容,没经过迟钟的手,都有自爆的风险。 赵临渊茫然又无助地望著他们。 他看著岭澳莲,风吹乱了她的墨绿色髮丝,那个眼神,像极了在初遇时风和日丽的下午,岭穗粤看著他的眼神。 算了,岭总,您没事就好。 赵林深泣不成声。 楚雾和墨空已经准备动手了,把他移走不能毁了联邦大厦。 齐鲁比死神先来一步。 他传去的阵法最远,余颖已经在飞快加速了,三千米范围笼罩天地,在楚雾动手的前一秒,世界骤然平静下来。 赵林深扑上去抱住赵临渊嚎啕大哭,齐鲁抱著青兰从滑板上跳下来,“怎么样怎么样?!” “阵法有八个,阿衍没有回来。” “……”齐鲁真的倒抽一口凉气,“我去天上找他,我去找——” “不。”洛之豫说,他抬起手指著庙宇的方向,“你去打碎神像!绝对防御挡著,打碎神像迟钟就能恢復!”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齐鲁:“好,我——” 空中的光剑被厄斯牵引著,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剑海,剑鸣声交织成震耳欲聋的交响,剑气纵横间,地面寸寸崩裂,远处的山峦都被剑气削去了半截。 剑海以摧枯拉朽之势朝著中心匯聚,剑光彼此碰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细碎的剑气如流星般四散飞溅。当万千飞剑即將相撞的剎那,所有光芒突然尽数收敛,凝聚成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大光剑。 剑指联邦。 女神法相加持,冰、火、水、风四大元素环绕,它的能量已经强大到没有谁能撼动了,空间漩涡无法转移,交换转移也不能再使用。 毁天灭地的黑雾再次蔓延。 楚湘靠在楚雾身上,风吹动了他的黑白参半的髮丝。 齐鲁如果离开,那么万剑归宗就会毁了联邦大厦和地下埋藏的诺依的主机。如果齐鲁死守这里,那么谁都別想破开【绝对防御】去打碎神像。 “捨弃——” “我的身份牌能撑一段时间。” 余颖打断墨空的话,那张卡牌从任烟雨手里飘起来,悬浮在半空,“我的存在已经改变了歷史,这个位面正在逐渐自我修復,系统商店已经被锁住了,我也不知道它能撑多久。” 闪耀:“打碎万剑归宗,或者杀了厄斯。” 齐鲁:“我去打碎神像。” 他绝口不提杀了迟钟的事。 齐鲁捞起赵临渊,“以防万一,你跟我走。”他们踩上余颖的滑板,从高楼一跃而下。 任烟雨抓住了身份牌,在心中默念,“锦衣卫。” 地下城有一项人体改造计划,命名为【锦衣卫计划】,那些人在胚胎时期就被基因编辑过,对人类许多疾病都完全免疫,在体力方面达到了身体的巔峰——为了能够创造出承载神核的人类。 一个又一个的实验体死於实验,他们是消耗品,磨损很大,大部分都在智力上有缺陷,是人类故意而为之,以防万一他们失去掌控。 任烟雨不是这个实验的参与者,她在寧回提起锦衣卫的时候,连忙找诺依要资料,寻找当年的实验体信息和照片。可是她並没有找到,诺依说,这种反人类的实验联邦內部爭端非常大,地下城炸毁的时候,很多资料都消失了。 她和当年的锦衣卫计划有关係吗?还是说,身份牌只是一个巧合? 身份牌在空中旋转著,闪烁出黑金色的光芒,下一瞬,一个巨大的人影腾升而起。 锦衣卫巨像身披鎏金飞鱼服,蟒纹在流动的金光中若隱若现,衣袂翻涌间似有风雷之声。他头戴獬豸冠,双目如赤金熔炉,威压令整片空域为之震颤。 长剑相碰,能量场瞬间炸翻了半个长安的建筑玻璃。 冰,火,水,雷,风,光——虚空骤然扭曲,空间漩涡被挡在绝对防御之外,六种元素如游龙匯聚。冰棱凝成湛蓝巨刃,寒光所至空气冻结成霜,赤红火球焚天,高温扭曲空气,银紫雷弧在云层中炸裂,蜿蜒的电光如巨网笼罩天际。 墨色风龙裹挟碎石呼啸盘旋,搅碎防御边缘的能量涟漪,碧色水潮化作千重浪,与灼热的火焰碰撞蒸腾起漫天白雾,最后,一道璀璨金芒撕裂混沌,圣洁光辉所到之处,空间都泛起琉璃般的裂纹。 阿米瑞恩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扰动流水最先攻击蜀奕渝,么儿连头都没回,拼尽全力攻击绝对防御,他周身的火焰被调动,注入无穷的力量,硬抗下了一次水的攻击。 南维耶里挡在他身前,拦下了攻击。 水西木踩著冰盘狂奔,硬抗阿拉比也的火焰和伽纳答的风,为他们爭取时间。 【感染!请求支援,玛伊雅弥在这里!】 安良笙那边发出求救信息,已经完全挡不住攻势了。 绝对防御表面蛛网密布,金色纹路与元素光芒激烈交锋,迸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强光。从燕锦安手底下开始裂开纹路,“咔咔”声蔓延开来,雷电渗透进去,白光不断闪烁。 闪耀猛然挥斩,冰晶凝聚出透明的冰棱鎧甲,火焰灼烧,蒸腾起白色武器,金光自剑尖迸发,在冰火外层镀上一层琉璃般的光晕。三层能量如惊涛骇浪般倾泻而出。冰棱撕开防御表层,火焰灼烧著破损处的能量屏障,金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裂痕。 隨著一声穿破寰宇的轰鸣,防御罩寸寸崩解,飞溅的能量碎片如同流星坠落,方圆百里的空间在余波中剧烈震颤。 闪耀看到伊万诺夫操控万千冰刃衝过来,冰蓝色的光划破天际,他完全不怕,举起长剑迎面而上,【身体强化】撞碎冰晶,他身后拖起光的长尾,极其耀眼。 冰晶碎裂,他却看到了伊万诺夫眼底的笑意。 闪耀的额头撞到了一片冰晶。 它没有因为衝击力破碎,而是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轻轻眨了下眼,琥珀色眼睛里满是茫然。 那是……一颗灵核。 为什么? 他无时无刻不在平衡著身体里的灵核能量,【代行神旨】对它们消耗同样的能量,物质重构一直在发生,他分解了身边所有水元素不让阿米瑞恩偷袭,不可能,不可能有新的灵核能融入他的身体里。 不可能,不可能,不…… 闪耀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伊万诺夫的灵核融了进来,和体內的冰合二为一。 水西木的神核是苏埃伊里的,他们两个能量,竟然是相融的…… 相融。 能量混乱了。 怎会,如此…… 为什么会相融,人类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之间的能量是相融的,灵核可以叠加,力量失衡了…… 平衡彻底破碎,【代行神旨】释放巨大力量去稳住冰元素,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他撑不了多久。 我要,死掉了。 墨空。 闪耀的速度慢了下来,光包裹全身,蒸乾了眼泪。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距离法相天地最近的人,距离厄斯最近的人。 伊万诺夫轻轻扬起嘴角,“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厄斯的灵核,想要吗?” 想。 想活下去。 想多活几年,想看人类发展,想跟墨空走很久。 想去看东非大裂谷,想去看北疆极光,想在航母上看太平洋,想进入宇宙飞船,去看星空。 他的异能狩猎局才刚刚有起色,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亚洲很好,还会更好,非洲在稳步发展,美洲也终將会重建起来,人类的自信心在增加,他们信仰上帝耶穌都没关係,总会记得是人类联邦在保护人类。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想多活几年。 二十年太短了,他在地下城等了十一年,在墨空身边才待了四年,他又那么忙,时以又那么忙,三个人各有各的工作,都没有好好的,那么放鬆的出去玩过。 好难过啊。 千算万算,他百般谨慎万般小心,却还是栽了跟头。 早知道就不用冰属性了,早知道就离伊万诺夫远一点了,早知道……遗言该多说两句的。 诺依应该不会把他的遗言忘了吧。 闪耀握紧了长剑,这个玩具质量真不错,他还能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幼年时墨空唱的那首歌。 “在光辉中看见,未来的出现——” “终有一年,终有一天,终於回到你身边。” “求求星光求月亮,听听我的心愿……” 光划破天际,【物质重构】重组空气,將氮气水汽全部转化成氢气,浓度翻倍,光划过的高温瞬间点燃。 一道刺目的白光自云层深处迸发,强烈的光芒让地面上的人们下意识闭上双眼,灼热的气浪以肉眼可见的涟漪形態向四周扩散。 【身体强化】挡住伤害,【上帝之眼】锁定厄斯。 伽纳答用风拦住了他前进,闪耀將手中长剑掷出,一步跨越【空间漩涡】,冰火光三大元素控直接贯穿了厄斯的身体! ——【天使的馈赠】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燕锦安掷出闪电凝聚的长矛,裹挟著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万钧雷霆的威压,穿透所有阴霾,打碎当年燕景云千叮嚀万嘱咐的隱藏实力的封锁,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疾射而出,贯穿洛拉菲尔。 旁边一道绿色治疗那里直奔洛拉菲尔,闪耀用空间漩涡调转治疗的方向,稳稳落在自己手心。 现在去找齐鲁已经来不及了。 感染不可逆。 她要是再跑了,可真不好抓啊。 空间漩涡在玛伊雅弥面前开启,闪耀从空间门內飞出,將长剑刺进她的胸口,没带一丝犹豫,按著她,將她压下空间漩涡中,离开长安。 【墨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代行神旨】消耗殆尽。 錚—— 时间在此刻停止。 “你愿意,来玩一场游戏吗?” “通关游戏,可以获得新生。” 闪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水西木的声音穿透周围的死寂,“上將,进入游戏代表著你將被这个世界遗忘。” 遗忘。 死亡並不可怕,遗忘才是。 不要忘了我。 寒意自虚空深处骤然渗出,皮肤表面迅速结出霜,呼吸化作冰雾,血液在血管中冻结成冰碴,死亡的姿態永远定格在这冰之牢笼中。 他在人类胜利前闔眼。 第211章 龙魂 齐鲁的无效化势不可挡。 【绝对防御】触碰到虚无的【眾生平等】领域,空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开了扭曲的褶皱。湮灭的涟漪以碰撞点为圆心疯狂扩散,將方圆千米的物质尽数拆解成量子態尘埃,连光的轨跡都在此刻被撕成闪烁的碎片。 防御体系的最后残骸化作幽蓝星屑,在无效化领域的吞噬下归於彻底的寂静——仿佛从未存在过。 被分解的水重新恢復,顺著这条道路猛衝,沈辽和楚章爬上庙宇屋顶,伸手把旗蒙和鹤悯拉上来,他们看著鹤悯的那只蓝眼睛,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还在。 不管是无效化领域还是湘儿的阴阳,鹤悯都没有离开。 难道是……当归同意了? 瑟伦在看到湮灭场的时候,鬆懈了异能【飞行】,神像入水时激起剧烈水墙,浪尖裹挟著碎木与瓦当倒灌庙宇,飞檐斗拱在衝击波中如枯枝般折断,不过还好这个地方的建筑都经过加强,没有坍塌。 瑟伦和埃米尔站在神像头顶,格里斯拽著伊塔利亚一步蹦上去,“莫斯克温呢!” 武器!他的次元空间里全部都是武器! 莫斯克温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他落东方神明神像庙的最高层,数把武器掉下去被格里斯捞住全拿过来,“无效化锁住你的空间,迟钟会不会——”出不来。 他话没说完,【眾生平等】已到达,莫斯克温的空间被锁住,但是迟钟却从里面出来了。 迟钟踩著瓦砾,趴在上面稳住身体,他抬起头看到格里斯盯著他的墨绿色眼睛,毫不犹豫瞪回去。 齐鲁原本奔著神像而去,他相信余颖的滑板能直接给砸碎,但是在身份牌【锦衣卫】爆发之后,余颖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一大半,她和身份牌分散开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滑板的飞行速度逐渐慢下来,余颖看了眼系统,“道具也快不能用了……为什么?” 迟钟抓起瓦石狠狠砸过去,打偏瑟伦瞄准齐鲁的枪口,他猛地往前一扑,去抢莫斯克温手里的枪,余颖升起护盾挡住子弹,滑板的力量骤然减弱,他们往下一沉。 莫斯克温甩开枪械拽住迟钟的手臂想要稳住他,结果身下一个打滑,两人往下滑行了几秒堪堪没掉下去。 “別动,別动!”莫斯克温抓著瓦石,身上厚重的衣服湿了好多,暴雨倾泻他都睁不开眼,半边身子都悬空了,“迟钟!” 迟钟仗著自己身姿轻盈,衣服也单薄,湿透了粘在身上完全不妨碍他活动,往旁边一躲而后抬脚踹向莫斯克温。 一脚就给他从屋顶上踹了下去。 莫斯克温掉在二楼,满脸不可思议。 迟钟往上爬,抓起瓦石砸那边的神明,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向他开枪,迟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把石头砸的哐哐响,能落在他们身上的全被挡住了,砸在神像上的被弹开了。 “梆”的一声,迟钟觉得这个神像的材质过分好了,他虽然没用出来全力,但神像怎么也得缺一块,现在竟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余颖降低高度,护盾挡住子弹,这个距离逼的四个神明迅速跳开,抓住房梁,回过头,只见余颖抄起滑板狠狠砸下去! 砰! 她的滑板裂开了。 齐鲁抓住赵临渊的手没让他从神像上掉下去,在神像头上站稳后,和余颖同款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断成两半的滑板,一半在她手里抓著,另一半高空坠落掉进水里,而神像完好无损。 “道具,失效了……”余颖满心茫然,她越发不確定自己的身份牌能撑多久,她的初始武器又能撑多久。 佐藤本阳的嘴巴回来了,他开口催眠在场所有人类,江申嵐的幻境扭曲世界,巨大的响声模糊了他的声音,整个基地都混乱无比,卡瑞亚复製淮安晚不断干扰,玛伊雅弥通过空间锚点重新回归战场,感染蔓延。 齐鲁看这神像的外表,这么大一个,彩色的,他以为会是什么岗岩大理石,就算带著现代工艺掺杂著玻璃钢,余颖肯定能直接打碎。 “不行,单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打不碎。”余颖蹲下来用手附上去摸了摸,“里面有金属,它很坚硬的。” 迟钟趴到屋顶空缺的地方冒了个头,“齐鲁!” “钟哥!”齐鲁说,“你放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望著他,不受控制地想落泪,“你不要有事……” 这一年他们见面不少,武器研发部门总会收到来自异能狩猎局的各种奇葩要求,鹤衍带他去看一些先进设备,齐鲁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藉口请人吃饭,一来二去,迟钟跟他很熟悉。 格里斯开枪,但护盾依旧会挡住子弹,他皱起眉——现在僵持住了,无效化领域没有异能单凭凡胎肉体根本打不碎神像,而这层护盾挡住了子弹,他们也奈何不了。 锦衣卫的长剑与万剑归宗撞在一起,扩散开来的能量波撞飞了一堆瓦片木屑,整个寺庙摇摇欲坠,迟钟身下一空,他抓住了房梁边缘,身形摇摇欲坠。 杀了他,封印就能解除…… 齐鲁浑身都在颤抖,他现在没能力杀他,神殿也根本没有杀了他的动作,而他如果开口让他掉下去,迟钟,你自杀的话…… 他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明明办法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完全不需要他以死亡为代价来拯救了,那可是死亡,他会承受很多很多的疼痛失去很多很多血液,他的身体会变得冰冷,各项机能会爆发最后的求生欲,会走马观灯去看那些根本不属於他的记忆,他也可能伸出手求救,他说,齐鲁,你救救我…… 你救救我。 谁会愿意死亡呢,谁一定要用死亡来换取別人活命的机会的,因为有迟钟的存在所以他们依赖他,如果没有呢,面对灾祸难道永远都要神明来拯救吗? 齐鲁根本下不去手,他光是想想以前迟钟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痛得肝肠寸断。 迟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在他鬆手前一刻,楚章抓住了他,一路淌水爬上来,女人浑身湿透了,外套什么的都扔了减轻自身重量,她把迟钟拽上来,手里捏著瓦块碎片。 迟钟一身红色绸缎湿噠噠的粘在身上,髮丝凌乱,脸色惨白,楚章握著他的手,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再过一会他就会冻死,然后復活。 ——“用这种机器织布,纺,效率会提升很多,再多僱佣一些人来做工,让她们免费领几件衣服回去,还有给工厂里的那些工人发一些,还有军队,学校……今年冬天应该会好过一点。” ——“对於很多人来说,冬天非常难捱,漫长而寒冷,没有食物,没有力气,没有热量……我知道那滋味,很不好受,被人救回去,触碰到温水的时候,首先是疼痛感,痛得我又清醒过来,好像死了一次被人强行唤醒。那一年是个寒冬,雪山冷得不得了,渴了只能啃雪球,看敌人吃罐头,我也好羡慕啊……” 迟钟看到神殿的人举枪瞄准,立刻拉著楚章跳离原来的位置,在屋顶上翻滚几圈掉了下去,他还下意识护住楚章,自己硬生生砸在二楼。 楚章掐住了他的脖子。 迟钟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力度,眼瞳颤了颤。 楚章越发用力,可是迟钟却放开了手,苍白的嘴唇无力地上扬了一点弧度,安静地看著她。 你看你又是这样! 你对我们连反抗都不会,你恨我啊,你推开我啊,你为什么要照单全收所有人对你的恶意和不满啊! 楚章感受到了指腹传来的脉搏跳动。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迟钟,钟哥……”楚章鬆开了手,“我们打碎神像好不好,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死掉。 办法已经摆在面前了,他们却还要依赖他吗? 沈辽从其他庙宇屋顶上翻进来,看见楚章鬆了手,也没说什么。 迟钟咳了两声,说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信息,“余颖说神像里面有金属。” 沈辽頷首,抓住斗角往上爬,抓起瓦片砸下去吸引齐鲁注意力。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默念,三,二—— 天上【绝对防御】被爆破,仿佛天地撕裂的闷响在感官中炸裂,汹涌的衝击如灭世洪流倒灌,裹挟著摧枯拉朽的威势,木质房梁屋顶直接被粉碎,木屑崩裂,他们所有人都掉了下去,被水吞没。 沈辽游出来,肾上腺素飆升让他满脸血也格外精神。 瑟伦衝下去救被房梁压下去的伊塔利亚,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撞他,鲜血扩散在水中。 齐鲁鬆开无效化。 沈辽眸色一凝,神像在剎那裂开纹路,他自己都震惊地无法用语言形容了,“里面——” 【绝对防御】释放,所有的水、木屑、砖瓦、包括敌对的这几个人,全部被【绝对防御】顶出去,他们被挤压撞在木头上,顺著这条路一直飞出去两百米。 在两百米的时候,齐鲁再次使用【眾生平等】,水裹挟著木头倒灌回来,天上万剑归宗逐渐消散,锦衣卫挥出最后一剑劈碎法相天地,差点榨乾了余颖最后的能量。 余颖控制护盾稳住,但是被水卷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站不住,死命拽著齐鲁让他始终处於自己的防护之內。 迟钟没有被护盾掀出去,他在最后关头被莫斯克温抓住手拉进了空间里,而后无效化笼罩,他又被弹了出去。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他手里抓著一把锤子。 从空间里拿的,就在手边,很奇怪。 莫斯克温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还有血,显然是被碎石木块撞得不轻。 迟钟並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齐鲁和沈辽都要砸了神像,於是他抡起锤子——那把锤子刻著星星,硕大锤头,稜线刚硬如刀刻,锤面似能碾碎一切压迫。 瑟伦想要去阻拦他,可是迟钟在进展方面真的无人能挡,格里斯举起枪冲他四肢开枪,五发子弹只中了一发,打在迟钟大腿上,却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前进。 迟钟抡起铁锤,狠狠砸在神像上! 剎那,龟裂的脆响如惊雷炸响。表面石头金属纷飞迸溅,裂痕如蛛网疯狂蔓延,不过瞬息,神像轰然崩塌。 迟钟眼瞳紧缩。 金灿灿的黄金隨著外壳的剥裂而露出来,早被沈辽的异能搅得粉碎,它们宛如一场奢华的暴雨,在地面铺就夺目光芒。 那些曾被供奉的庄严表象下,藏著的竟是如此刺眼的贪慾,金光闪烁间,信仰的虚偽与现实的荒诞在尘埃中交织。 黄金遮掩之下,一座泥塑的神像安静地端坐在泥塑的神坛上。 他低垂眼眸,身边环绕著各种朵,梅编製成环在头顶盛开,牡丹环绕,木槿盘旋,荷盛开在脚边,桂垂落,芙蓉躺在他怀里,甚至还有一朵小蘑菇在肩膀上探头……每一朵都格外鲜活,开得正艷,生生不息。 迟钟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只是泥巴,一点都不好看。” ——“那我们插吧!” 嘰嘰喳喳的笑声环绕著,孩子抢著要在最好的位置放上自己最喜欢的朵,其中还有一位非常个性地叉著腰,在他头顶上种了一朵小蘑菇。 迟钟举起手,锤子砸碎了神像,砸碎了神坛。 尘封的记忆碎片裹挟著璀璨光芒,自时空裂隙倾泻而出——是黄河奔涌千年的浪涛,是长城蜿蜒万里的脊樑,是敦煌飞天飘拂的霓裳,是江南烟雨朦朧的画舫,是塞北雪原闪耀的银霜。 剎那间,无数画面在眼底流转,过去、现在、未来的光影交叠,一眼便跨越沧海桑田。 楚湘的笛音乍破寂静的剎那,如惊雷裂空。清越的旋律裹挟著千钧之力轰然倾泻,每一个音符都似淬了光的利刃,精准刺穿耳膜直抵心底。 你的眼眸,装满了时间—— 你的身后,有故事长篇—— 一道金光直衝云霄,龙魂自虚无处凝聚,鳞片间缠绕著雷霆与烈焰,仰首发出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吟,惊天地,泣鬼神,震慑九州龙脉,它携著千钧之势直衝天际,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 阵法在金光中消磨殆尽,鹤衍睁开眼,是迟钟的拥抱。 “阿衍。” 第212章 多重神力 鹤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也不一定是梦。 他被戳了脸的时候,隱隱有痛感,不多,但足以令他震惊到无法言语了。 玄黑底色的龙袍上赤色纹路翻涌如烈焰,眼角眉梢带著歷经沧桑后的从容与狡黠,他伸出手戳了戳鹤衍的脸颊,见他呆呆的没有动作,又戳了一下,笑得像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鹤衍一时愣神,只见那身著朝阳般耀眼的金黄龙袍的人抬起手中摺扇狠狠敲了他的手,金龙盘绣其上,身姿矫健,他头戴翼善冠,面容俊朗,怪嗔地瞪了一眼那没个正行的人,“你都给阿衍嚇到了。” “这个孩子可是迟钟亲自教养长大的,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小。”他身著龙袍,也很没规矩地撞了一下旁边的人,“起开,懂不懂什么叫汉族啊。” “这话我可不同意,知道什么是天可汗吗!我要第一个!” “论再造华夏的功绩,我们两个才是一样的。”第三个挤上来的人金色龙袍上,九条巨龙形態各异,尽显“九五之尊”的无上威严,他热切地拉起鹤衍的手,“阿衍是吧,我是——” 他话没说完,一层屏障忽然降临,把他们仨全部笼罩,拽著就拎走了。 “誒——玩不起啊!还用神力!”戳鹤衍的脸的那个人脚没够著地,哀嚎乱叫,“不是说好都不许用的吗!” 旁边还有几个,大概是因为这仨人的威严太强大而没敢上前,有个人看著他们毫无规矩的样子皱著眉,念叨著成何体统。 来者身著黑色龙袍,袍上绣有十二章纹,龙纹则蜿蜒其间,张牙舞爪,尽显威严。领口袖口皆镶以金线,在黑色的映衬下,更显尊贵华丽,远远望去,宛如行走在黑暗中的神明,散发著令人敬畏的气息。 “嬴秦。” 鹤衍虽然略有猜测,但他说出自己的本名,他还是非常震惊。 嬴秦走到鹤衍面前,垂眸打量他,“你现在身体被束缚,精神系神力瓦解你的神智,迫使你陷入沉睡。你在这里比较安全,本尊也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秦哥你不说你懒得搭理他吗?!”刘汉挣开束缚,伸手揽过鹤衍的肩膀,“我跟你讲啊,他这个傢伙没有一点信用,我把你捞过来的时候他还说有什么好见的,现在又第一个跟你讲话!” 朱明气死了,“明明是我把阿衍拉过来的!你个老东西別抢我功劳!” “提出这个意见的明明是我!”李唐大声嚷嚷,手中摺扇呼呼呼地扇风。 鹤衍已经可以辨认出来了,刚才戳他脸的是刘汉,拿扇子的是李唐,最后挤过来说再造华夏的是朱明,那其他的……鹤衍扫视一圈,他能靠衣服认出来杨隋,赵宋,蒙元,满清和…… 鹤悯。 他隔著几个人远远望著鹤悯,与那双蓝黑色异瞳对视,鹤悯一身藏蓝色军装,暗纹在衣摆处若隱若现。肩章缀著金丝盘绣的云纹,边缘以红丝勾勒,披风垂落,眉眼凌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瞧见他震惊的神情,几人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鹤悯抱著双臂轻轻歪头,“怎么,这几个都能见,就见不得我?” 倒也不是……鹤衍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礼貌,於是作揖,“见过各位前辈。” “客气客气。”刘汉分毫不见外,跟好哥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亏鹤衍体术很好下盘极稳,这两下差点都给他拍出去,“哈哈哈哈老早就想跟你说说话了,迟钟那混蛋把你护得真严实,我连託梦都不行!” 一说託梦,李唐和朱明可来劲了,“你这傢伙一天托三次!烦不烦烦不烦!阿钟恢復庇佑之前我们都没法好好睡觉!真是啥事你都稀罕啊干啥都要凑热闹!” 刘汉:“不然呢,我跟秦哥两个人在这,他又不跟我说话,当然是下去找你们玩了。”他抬手一指李唐,“你託梦次数少吗你还说我!天天去找阿钟!把阿钟都烦成什么样了!” 李唐:“哼!╭(╯^╰)╮” 鹤衍:“……” 鹤衍:“託梦?” 鹤衍:“神明死后不是直接消散连轮迴都没有吗?” “正常来说,確实是那样。”刘汉点点头,“但是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是跟迟钟绑定的大一统王朝神明,迟钟不死,我们不灭,虽然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態吧,怪无聊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永生了。” 鹤衍:“迟钟……知道你们的存在?” 李唐摇摇头:“他有时候会失忆,会失去自己的能力。在混乱时期,比如歷史上的五胡乱华,五代十国,天下大乱的时候他就会遗忘很多东西,也遗忘自己的神力。等安定下来翻翻史书他也就想起来了,慢慢变强,我们给他的神力也就慢慢回来了。” 鹤衍:“……” 鹤衍:“等我缓缓。”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踩著的云层,有点软,有点不真实,然后他又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像是在做梦,不清楚。 鹤悯在看著他,依旧没有说话。 “……迟钟有很多种神力,他跟我们不一样。”鹤衍抬起头,目光扫视他们,“那些神力,都是你们的?” “我的万剑归宗他玩的最嗨了。”刘汉不由笑道,“不愧是汉族!他其他的都忘了也记得万剑归宗怎么玩。” 李唐哼了一声,“重力领域他也记得!就是两个神力不好解释,他不常用而已!不行,气死我了,我还要去託梦让他记得多用,那么好使的神力怎么能藏著掖著,藏什么啊打死那群东西多好!” 杨隋適时开口,“【催眠】很不错。” “什么催眠,明明是演戏,戏精一个!”李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诱惑!蛊惑!表演!阿钟天天用这个异能忽悠人,他都骗我好几次了!” “那是你菜。”朱明笑出了声,“【日月重开】在手,他可忽悠不了我。我可是阿钟手里为数不多的治癒系异能。” “我的封印看起来也不错啊……”赵宋嘟囔一句。 立刻引来几个武力充沛的傢伙统一战线一起瞪他,“你闭嘴!” 赵宋:“……”委屈。 我是希望迟钟封印其他神,又不是封印自己!这都怪我多久了,我託梦他倒是听啊! 蒙元和满清没说话,迟钟向来不用他俩的神力,只在一旁安静听著。 前者【上帝之鞭】,后者【狩猎】,强攻型神力,一个鞭子一个弓箭,只可惜有了热武器,落於下风了。 鹤衍忍不住偷瞄嬴秦,后者高冷严肃不跟这些人打闹,这冷淡的样子,鹤衍真的想不到他的神力竟然是最温和的【庇佑】。 嬴秦注意到他的视线,垂下眼眸,“你认为本尊的神力只是【庇佑】吗?” ……啊还能不是啊?鹤衍眨了下眼,“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迟钟没说过。” “这老东西最变態了!”刘汉揽著他的肩膀把鹤衍捞过来,压低声音,眉飞色舞的,“他是双神核,这么多年,仅此一个。” 鹤衍:“……” 他是双神核,为什么您这么高兴啊? 似乎是看出开鹤衍眼眸中的深意,刘汉笑得更开心了,“他不厉害,怎么能凸显出我厉害?哈哈哈哈哈哈嗷——” 嬴秦抽出了腰间长剑砍过去,刘汉撒腿就跑,扯开距离之后手握光剑开始回击,噼里啪啦地过招。 鹤衍嘆为观止。 “其实阿钟不经常用【庇佑】的。”李唐摇著扇子说了一句,觉得不太对,又补了一句,“以前是这样,【庇佑】不是治癒不是防御更不是攻击,挺没用的。不过呢,他开始养孩子了,就跟天下父母一样,希望你们闯又怕你们伤,操心的不行。” “……”鹤衍眨了下眼,神情满是动容。他很快收敛情绪,问道,“那嬴秦前辈的第二个神力是什么?” 李唐“唰”一下收了扇子,刘汉一步跳回来躲在朱明后面,几人看向嬴秦,也带著一些恭敬,毕竟是第一个大一统神明。 嬴秦收了剑,平淡道,“【庇佑】才是第二个神力,我的第一神力名为。” “【阎罗】。” 一念分生死,千劫化烬尘。 强大而凌厉的气息如同一股狂暴的颶风般迎面扑来,充满了无尽的肃杀之意,仿佛能將一切都撕裂和摧毁——鹤衍的瞳孔急剧收缩,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之色。 李唐抬手展开摺扇,对著鹤衍扇了扇,侧著脑袋看他,“嚇到了?很正常,嬴秦每见到一个,都得拿这神力唬我们一下。”他语气里忍不住笑意,大概是等很久了。 在干坏事之前,多累都不辛苦。 铺垫了这么久,终於上当了! 鹤衍缓慢扭过头看他,又去看忍笑忍得肩膀抖动的刘汉。 刘汉见他看过来,瞬间哈哈大笑,“每一个质疑秦哥的庇佑的神都得被他嚇,我说他幼稚他还不信,迟钟不用【阎罗】,他就得给自己正名!” 对阿衍只是嚇唬一下,毕竟他一会还得回去,跟迟钟告状了怎么办。 除了刘汉,李唐和朱明肆无忌惮地笑,其他人在这时候还真不敢说话,因为嬴秦是真揍他们。 鹤衍觉得不止是嬴秦幼稚,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幼稚鬼,他好无奈,“前辈,你们知道怎么解开封印吗?现在危机四伏,我们很需要他。” “梆”的一下,李唐把扇子敲他头上了,鹤衍痛得差点喊出来,捂著脑门委屈地看著他。 “真是被迟钟宠过头了,我就知道这不行的。”李唐嘖嘖嘖了好几声,“鹤衍,你看了那么多史书,知晓我们的事跡。那我问你,迟钟的强弱规律你有没有发现?他怎么变强的,你知不知道?” 鹤衍眨了下眼,“他在盛世中强大,在乱世中衰弱。”他顿了顿,“……他是被动的。” “你应该去拯救他,而不是等他来拯救你们。”朱明很不客气地指责道,“你跟神殿才是同一级別的,迟钟是要被你好好保护,而不是什么事情都指望著他。这个世界他包揽了一切,在之前可不是这样,你都被他宠坏了。” 鹤衍愣住了。 朱明后知后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迟钟他,你,我……” “2020年1月1日,那是个什么日子?”鹤衍抬起头,“我在梦里看到的。” “那是迟钟回溯时间的日子。” 鹤悯开口道,“他回溯了两百年,改变了世界。我是改变之前的我,你是改变之后的你。我们不是同一个时间维度,所以你能在这里看到我。” 刘汉“嘶”了一声,小声跟李唐咬耳朵,“迟钟瞒著,我们给挑开了,他不会生气吧。” 李唐用扇子挡住脸,“要揍也是揍鹤悯。” 两人一拍即合。 嬴秦按住他的肩膀,“时间回溯所创造出来的平行世界比较脆弱,迟钟的昏迷都是为了修復世界裂痕,他封印自己,將自身的能量消耗降到最低,全力抵抗系统游戏的入侵。所以,不要事事都依赖他。人类联邦已经成立,你们既然要让人类独立,那么就应该知道联邦会面临怎样的挫折。” 鹤衍低下头。 “哎。”李唐微微弯腰,笑著看他,“不要气馁,其实在我们之中,你做的最好了。你很完美,我们也真的忍不住,希望你更完美一些,明白吗?” 回去之后可不许跟迟钟告状说我们凶你哦。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鹤衍现在极度不自信。 “你的存在,便是迟钟最大的良药。”朱明说,“很多时候你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有些事情真的很了不起。不要看低自己,鹤衍。” “说了那么多,你也需要缓一缓了。”刘汉岔开话题,“看下面吧,下面打架真的很好玩!” 下面? 刘汉用剑划开云层,露出下面的暴雨惊雷。 他们嫻熟地趴下来,趴在软软的云层上,观看打架。 鹤衍:“!!” 等一下这好像是长安! 在自己家打架你们真的有心情看下去吗?! 楼塌了啊啊啊!! 似乎是想看什么呈现什么,鹤衍想知道迟钟在哪,他看到的画面立刻就是迟钟周围的景象。 ……在莫斯克温的空间里。 好完蛋啊。 第213章 观望 鹤衍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淮苏出车祸撞得浑身是血,与洛之豫擦肩而过! 秦杉时质问墨空,鹤悯到底是生是死——鹤衍扭过头去看鹤悯,又低下头看画面里他濒临死亡的样子,又扭过头看这个鹤悯。 鹤悯抬眼去看他,还没说话,鹤衍猛地低下头,坚定地不再抬眼。 然后他看见鹤悯灵魂出窍,看见伊西斯控制江申嵐,真觉得自己有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附灵】异能是真的离谱。”刘汉指指点点道,“没有湘儿的话,真不好对付啊。不过谁能想到呢,楚雾还以为自己突袭伊西斯把他弄晕了,只有湘儿能看见灵魂。” “话说,老悯啊,你这是要去哪?真去找当归?”杨隋猜不透下面那傢伙的心思,转过头问当事人。 鹤悯撑著下巴,刚想开口说什么,忽而一顿,侧过脑袋看著鹤衍,带著明晃晃的笑意,挑著眉问他,“你觉得呢?” 这事我必须要回答吗?鹤衍幽怨地瞥他一眼,嘆了口气,“伊西斯的灵核可没有经过钟哥的手,有自爆的风险,不管是不是真的想抢夺当归,都必须先让伊西斯认为……你,是怨恨迟钟的。” 鹤悯低低地笑著,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鹤衍皱起眉,“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啊!” “別理他,死了两百年,看开的看不开的都已经过眼云烟了,他就是逗你玩呢。”李唐拉了一下鹤衍。 江申嵐孤身一人闯进龙潭虎穴把淮苏送出来,燕景云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以撒和玛伊雅弥冒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誒”“嘖”地发了个音,蒙元难得出声,“迟钟不该在异能狩猎留下她。” 燕锦安一道惊雷杀进来弄碎两个分身,又火急火燎地衝出去杀玛伊雅弥。知道內情的诸位皱起了眉,嬴秦没像他们几个一样趴著看,而是盘腿坐著,看那雷电在高楼大厦之间窜动,皱著眉,神情不算好,“此战,燕锦安恐怕有大灾。” “庇佑也不行?”刘汉有点著急了。 鹤衍更急,“什么什么?!锦乖有什么大灾!” 刘汉道:“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去问迟钟。简单来说,燕锦安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超於他所能掌控的范畴了,回溯之前还有地方释放,迟钟还能教导他,这个世界他被苏埃伊里带走,迟钟也没办法教,只能尽力压著他的能量,压了这么多年。” 锦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 大灾。 “不要急,迟钟没用过【日月重开】,兴许还有办法。”朱明安抚他,“继续看吧,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回去之后要再提醒迟钟。” 赵宋“哎呀”一声,扯过袖子挡住眼睛,“我不敢看了!” “江申嵐凶多吉少。”杨隋摇了摇头,一言断定,“新约克造了仿生机器人全是用来针对他的,囡囡的精神状態不稳定,心气也已经散了大半,恐怕——” 囡囡! 淮安晚的啼血哭声因为【隱身】而没有传递出去,一声枪响,几位多少都有些惋惜,但並不算意外。 江申嵐已经走到绝路了,他自身的威胁价值极高,再引过来哥哥姐姐被一网打尽的话……他最后能攥住的只剩自己这条命了,寧可死,也不想再忘记家人了。 ——“求求上天开眼,求求神明显灵,不要把我的囡囡带走啊!!” 鹤衍茫然又无助地望著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有没有办法……救救他,前辈们……” “我若有办法,始皇帝怎会匆忙去世。”嬴秦长嘆一口气。 刘汉耸肩,李唐摇摇头,赵宋更是直白道,“我家臣子当年直接去哭昭陵求唐太宗復活了。” “天命如此,就连我都没能救下太子。”朱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死亡是常有的事情,看开点吧。” 他话音刚落,淮安晚以灵魂执笔书写起死回生,几人纷纷安静了片刻,嬴秦嘆息道,“这起死回生,何尝不是以命换命啊。” “但不是用淮安晚的命。”杨隋伸手指了一下,“是淮安寒,她一直都在。” 鹤衍疑惑:“双重人格……算两个灵魂吗?” “她不是双重人格。”鹤悯道,“淮安寒是回溯之前的,淮安晚是回溯之后的,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某种原因融合在了一个身体里,具体的你找迟钟问吧。” 江申嵐身上的伤口在癒合,朱明忽然“誒”一声,“你们猜,他这个起死回生会不会把他身体內的毒全部抹掉?封印,还有,遗忘。” “有这个可能!”李唐笑道,“那可就太好玩了。” 迟钟在莫斯克温的空间里睁开眼睛时,他们宛若有心灵感应一样,立刻看了过去。水西木脚底下的阵法被迟钟自身的法则能量干碎,鹤衍更加茫然了,“这是,什么异能?” “我方才不是说了,迟钟的沉睡是为了集中力量对抗游戏的入侵。说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带著外界的游戏系统进入这个世界,毁坏秩序。”嬴秦道,“这两个人的任务都是杀了秦杉时。” “为什么是秦……” 鹤衍顿住。 他在一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几位抬起头看著他,没有言语,却比任何语言都要犀利。 秦杉时的异能是【预知】。 只是,预知吗? 鹤衍想到鹤悯说的“时间回溯”“两百年”“改变世界”,再加上秦杉时的异能【预知】,很早他就怀疑过,那【预知】仿佛被动异能,忽然就来了一下,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影响,而且,有时候他觉得迟钟也能知道【预知】的內容,不需要秦杉时告诉他。 那到底是预知未来,还是回溯时间? “他的异能是【回溯时间】……”鹤衍喃喃道,“竟然是时间回溯,为什么会是时间回溯,未来,惨烈到了什么地步……” 惨到了什么地步,令迟钟和秦杉时带著血泪和仇恨回溯时间,掀起一场场毁灭性的战爭。 鹤衍曾经劝过迟钟,太暴戾了,战线推到东瀛岛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可是迟钟焚烧了投降书,他坐在高台上看著纸张燃,恨红了眼。 “倒也不是未来太过惨烈所以他们才回溯。”刘汉托著腮,慢慢悠悠地说,“这个你还是问秦杉时吧,揭人家老底怪尷尬的。未来还好,你乾的不错。” 鹤衍前脚鬆了口气,后脚就挨骂了。 刘汉疯狂指指点点:“但是我非常不满意!懂不懂什么叫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懂不懂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太善了——你道德感怎么这么高?!” 李唐表示高度赞同,“哎呀我们在上面看得好著急,搁置爭议共同开发?老子把他脑壳打飞!那叫不服王化,就该弔民伐罪!” 赵宋在这个话题中选择闭麦。 蒙元冷哼一声,“早知道那群欧洲人敢这么对迟钟,我就该一路抽过去,抽死他们。斯拉夫一鞭子,高卢两鞭子,昂撒更是降龙十八鞭,抽得他们找不著北!” 朱明哀嘆了一句。 鹤衍看了一圈,最终意识到,迟钟就是“內圣外王,教伏四夷,推行王道,八方来朝”的性格,现在还是他收敛了的局面。 “未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他回溯时间……”鹤衍想不通。 “你想,迟钟没有去长安,没有开始东方的工业化,落后的农业国去对抗工业国入侵,同时燕霽初,楚雾,沈辽,云卿滇,淮安晚,岭桂溪全部自立为王。”鹤悯凉凉地点了几个人,“你觉得那个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鹤衍完全不敢想,“什么……” “迟钟差一点就死了,他没日没夜的昏沉,偶尔睁开眼问一句,我还活著吗?” 满清,我还活著吗? 鹤悯,我还活著吗? 鹤衍,我还活著吗? 鹤衍说,您还活著。 “没事,你救了他,未来还算好,虽然被压制了几十年艰苦发展还混乱得很,但是相对而言也不错,未来经济科技腾飞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鱉,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还能重回世界霸主地位。”鹤悯面不改色地说了一通,忽然被赵宋打断。 赵宋张嘴就来:“鹤衍坚定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始终根据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决定自己的立场和政策,维护国际关係基本准则,维护国际公平正义。鹤衍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坚持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一律平等,尊重各国人民自主选择的发展道路和社会制度,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 秦汉隋唐元明清悯:“……” 別念了別念了。 鹤衍点著头,“赵宋前辈说得对。” 秦汉隋唐元明清悯:“……” 这都是你的词。 下面的元素爆炸,掀起一阵阵波浪,闪耀用空间漩涡把迟钟推走,阿米瑞恩开始后退,几人急忙切换视角去找迟钟——可別再有事了啊! 迟钟撞在鹤悯怀里,因为迟钟不记得了,所以鹤悯哀怨又委屈,惹得旁边几个人一直打趣鹤悯,后者稳如老狗,表面不动风云。 ——“我找到报復你的办法了。” “说来听听。”杨隋表示这里需要剧透,他对迟钟鹤悯的事情超级感兴趣。 刘汉开团:“带著当归转身就走让他一辈子后悔!而后当归回来,带来了绝笔书信,迟钟,你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李唐秒跟:“用幽蓝色眼睛死气沉沉地望著他说那个爱你的鹤悯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 朱明收割:“在经歷了数不清的磨难之后终於学乖了,却被迟钟按著肩膀逼问当年那个张扬肆意的鹤悯到底去哪了,你把他还给我啊!” 他仨隔空击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鹤悯:╬?_? 鹤衍:??? 鹤衍顿了又顿,觉得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刚才还慌张难过著急,现在又被老祖宗震惊得难以开口,他缓慢把视线挪过去,“你——” “你闭嘴。”鹤悯额头的青筋都在蹦。 鹤衍抿住了嘴。 他们看到了在迟钟身后冒出的水流,蒙元破口大骂:“这玩意怎么还活著!他怎么找过来的!” 朱明扒了扒时间,找到格里斯视角看了一会,“偽装!堵人!老悯他跟踪你!哎呀完了完了不要碰迟钟啊!格里斯这傢伙凭什么这么有脑子,整个神殿都把脑子给他了吗?!” “格里斯再没脑子,就不会有神殿的存在了。”李唐嘆气嘆气再嘆气,“迟钟当年怎么没把他弄死啊,祸患!后患无穷!” 迟钟又被抓住了,这次大家都等著格里斯杀了他然后破除封印弄死这群傻逼。 “这个代行神旨的神力真好用啊。”赵宋在看其他地方,“无奖竞猜嘛,我压这个人类上將会战死。” 其他人切换视角去看联邦的情况,满清慢吞吞地说,“迟钟快回来了,神殿如果误杀了他……嗯,我压这个人类能活。” “確实,这迟钟都快回来了,再说了代行神旨这么多灵核,攻击防御都拉满了,还有空间漩涡和上帝之眼,他这再输就太菜了吧。”刘汉观察这个人类许久了,“我觉得他能活。” “我也觉得他能活。” “嗯,都看不到死亡办法,又是加成又是净化的。” 李唐展开扇子转了几圈,“说不准呢,你们瞧那些孩子对迟钟心软的样子,嘖嘖,不一定能下得去手杀他,不过可以寄希望於神殿误杀迟钟。” 他正说著,旗蒙说出了迟钟死亡就能解开封印的事情,正巧被格里斯听了个正著。 李唐:“誒,不是,这也行?” 满清垂下眼眸,“也许还有转机。” 下面噼里啪啦地打,燕霽初的【交换转移】一出场,战局混乱到他们不得不感慨这个异能確实很强,就是需要大量的精神力。 “湘儿这个能量释放的程度有点危险了,大范围性保护灵魂不被感染,太过了,他的灵魂本来就不好,回溯之前那些普通人类就能让他自我反噬……灾灾灾。” “伊塔利亚偽装成齐鲁?倒是聪明,也不知道谁能看出来,要是被他一网打尽那可真糟了。” “江申嵐醒了。打碎神像?钥匙是神像?倒也合理……那泥塑的神像本就是迟钟亲手雕刻的。” “阵法碎了,不错不错……等会,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是八个阵法?” 鹤悯悲凉地看向鹤衍,“你被落下了。” 鹤衍不想理他。 “万剑归宗?”刘汉腾的一下撑起了身体,“迟钟给他这个灵核?!不是!老子的神力凭什么给他啊!迟钟!!我要託梦!我要去梦里揍他!” 那铺天盖地的剑意直指联邦大楼,余颖甩出身份牌抵抗,抓著齐鲁飞往神像。 锦衣卫虚影一出现,天摇地晃,他们所在地空间也变得极其不安稳。 “这是位面的影响,她的身份牌衝击力很大,她撑不了太久,位面法则会反攻,封锁她的能量。” 嬴秦道:“秦杉时不能再用神力了,鹤衍,这场战斗涉及到了位面之间的攻击,如果他再次强行逆转时间轴,他一定会死。” “闪耀在愣什么?”赵宋感觉自己没看清,有什么东西融进他的身体里了。 李唐轻声说:“灵核。” “……苏埃伊里和伊万诺夫的灵核可以相融?”刘汉懵了,“不是,为什么?这也行?!” 如果闪耀只是冰元素控,那灵核经过迟钟的手,无论后期再怎么融,都不会被控制自爆。 可偏偏是代行神旨。 能量失衡,体內同时存在七颗灵核,自爆。 迟钟抡起来锤子—— 鹤悯轻轻推了鹤衍一下,“你该回去了。” 他们望著他下坠。 被迟钟接了个满怀。 第214章 灰飞烟灭 金光磨灭阵法,法布恩抱起欧珀儿,指尖一转,一根结实的纱布困住瑞威泽兰德的腰,喊了声“抓紧”而后从消融的阵法上往下掉。 他脚下火焰推进器喷出蓝色火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迅速躲开了金光。 鹤衍往下坠,他睁开眼睛,一条金龙腾升而起,张开大嘴將他吞没,跌入迟钟的怀抱。 “阿衍。”迟钟紧紧地抱住他,“辛苦了。” 鹤衍心里有好多话,有好多疑问,景宝怎么办囡囡怎么办锦乖怎么办秦哥为什么要回溯,你在未来都经歷了什么磨难,鹤悯说你差点死掉,怎么会这样……可他嘴唇动了动,看著他眼角的鳞片和头顶的龙角,只是用力抱紧他,“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云海翻涌如沸,巨龙灿金色鳞片在雷光中流转著冷冽的光泽,龙尾扫过之处,掀起呼啸的罡风,裹挟著远古洪荒的威压,在云层上撕开狰狞的裂口。 龙吟声撕裂长空,声波化作实质的气浪席捲而来。山峦震颤,江河倒卷,大地生灵无不战慄。 迟钟站在巨龙头顶,悬停於万仞高空,他的金色竖瞳缓缓扫视著面前的神明,人类,和他们身后的那破败混乱的城市。翻涌的积水洪涝,倒塌破碎的大楼,人间炼狱般的情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 阿米瑞恩的海蓝色眼眸倒映著这条巨大的金龙,此刻他的身影太过渺小,灿金色的巨影遮蔽了半边天穹——他上一次看到迟钟释放这条巨龙,还是在近一百年前,迟钟把胆敢挑衅君主权威的佐藤本阳爆锤。 那一声龙吟震碎了所有妄图染指东方的贪念。 他们是怎么对付迟钟的……哦对了,是满清,他的弓箭射穿了迟钟的身体,判他谋逆之罪,死刑对他不起作用,血肉被割下来也无法让他死去,最后只好下旨关押迟钟九十九年。 可现在没有满清了,也没有鹤悯,他们手里没有燕景云和江申嵐这两个筹码。 这不是十八年前,只有迟钟和鹤悯两个人,更何况当年他们十七打二都没有完全胜利。现在迟钟身后还有他藏匿的那三十个神明,还有人类联邦……不行。 “迟钟。” 他张开双臂,笑容极其灿烂,就像当年他去迎接被苏埃伊里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可怜兮兮的迟钟,“欢迎回来。” “我们合力,定能拿回你的东亚。这个世界依旧由神明主宰。” 他伸出手,真挚而诚恳地邀请迟钟。 阿米瑞恩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东方神要放弃自己的高贵地位,放弃睥睨天下的傲骨,甘心去成为人类的附庸。明明人类联邦也对他用异能抑制器,明明他们也洗去他的记忆进行欺骗,可是迟钟依旧有无穷的包容心,像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子。 “你要高做明台上,勿染尘埃。” 可是阿米瑞恩不愿意,他不想让自己跌落神坛。 他们也不是要完全占领东方,只是要迟钟重回神明序列,再次划分地盘,要人类臣服就好。 我们没有利益衝突的。 同为神明,我们无需自相残杀。 “迟钟。” 回应他的是天穹绽放万千白金色星芒,恍若银河倒悬。无数飞剑自虚空裂隙中蜂拥而出,在迟钟身后盘旋,流转著冷冽的青芒,发出阵阵清越剑鸣。 迟钟抬起手,掌心朝下,轻轻一按。 重力,领域。 混凝土残垣在轰鸣声中剧烈震颤,半截倾斜的大楼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扭曲的重力场正將整座城市的废墟重新塑形。积水如银河倒灌掀起巨浪,与坠落的建筑残骸在撞击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阿米瑞恩紧急捏碎空间锚点,但是那眩晕感並没有传来,他睁大了眼睛倒映著铺天盖地的剑雨,【重力领域】范围內所有神明不受控制地坠地,神殿卯足了力量全身化为元素往领域之外的地方狂飞,汐青源腾升起【悬浮】领域场艰难抵抗,汐藏源和江昼浙飞速冲向神庙把楚章他们一併带走。 光剑锁定方圆一万米內所有生命体,这些飞剑以惊人的速度划过天际,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冰冷的剑刃在废墟上空交织,速度极快,金光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在残破的楼宇间跳跃闪烁。 所有生命体。 “迟钟!” 鹤衍抓紧了龙角,他被狂风吹得在巨龙头顶上有些站不稳,声音仿佛也被风吹散了,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被剑指著的人,他看到长剑飞往联邦大厦的时候几乎尖叫出声,“不要!” 楚湘望著天际凌空而来的长剑,眼瞳紧紧收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长笛,白色浸染了他最后的黑髮,笛音贯彻长空,拽回了迟钟混乱的精神。 剑锋静止在他们的额头前。 被重力领域碾压下来的神明站在地面上艰难地抵抗著,南维耶里护著蜀奕渝,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面前的两把光剑——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致命的武器保持著诡异的静止,像是死神在最后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迟钟缓缓抬起眼瞼,金色瞳孔瞬间凝成两道锐利的竖线,虹膜边缘翻涌著细密的金色纹路。 【重力领域】和【万剑归宗】消散,神殿这口气还没喘过来,迟钟一步瞬移千米,挥剑斩向以撒。 红色绸缎飞舞,他带动的能量场更是炸翻了一路的所有建筑玻璃,地面裂开一道狰狞的沟壑,迟钟双手握紧长剑,瞬间移动到联邦长安边防军事基地上空,对著站在瞭望台上的以撒狠狠砍了下去。 以撒眼中的黑雾还没有消散,在迟钟封印时期他的【精神控制】对他没有作用,但是现在有,既然迟钟已经处於愤怒状態,他不介意在火堆上撒点油,用迟钟的力量来覆灭长安,毁掉人类联邦,最好是能把那些神一併杀死。 若不是那个吹笛子的傢伙,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以撒根本来不及躲避,长剑的能量扭曲空间,他睁大了眼睛,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恐惧感让他恍然想起自己的先祖们是如何死在迟钟手下的。 李唐,蒙元,朱明……迟钟竖瞳中的杀意凝聚出了实意的寒冰,將他冻结在原地,长剑撞在法布恩的传动阵法上,也仅仅是阻拦了几秒,翻飞的白色能量碎片映出了迟钟的金色龙眸—— “hongkong!” 被挡住的这几秒足够迟钟听到这个名字並收手。 欧珀儿喊出这个名字,用英语道,“你杀了他!hongkong脑袋里的种子会自爆!” 在法布恩怀里的欧珀儿听到格里斯说出hongkong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分身同步意识,她立刻喊出来阻止迟钟。阵法破碎的能量掀翻了法布恩,格里斯用水流从后面接住他,“不行,他这个状態我们绝对打不过!” 格里斯仰起头看著空中盘旋的巨龙,金光把他的思绪拉回上一次见到迟钟释放金色巨龙的那场战爭。 真是沧海桑田啊。 他们在幕后等待著东方的失败,他要这一场战爭打碎他的脊樑,磨灭迟钟的反抗心理,让他跪下去,永远站不起来。 迟钟以同归於尽的疯狂,用龙魂撞向船舰。 他在惊天的爆炸中粉身碎骨。 迟钟现在的状態不是鼎盛时期,格里斯见过前辈们留下的那些书籍,他们描写的东方强大无比,遍地都是黄金,是当之无愧的天朝上国。而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从战爭中恢復过来,把握住机会,也许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神明重回巔峰的,机会…… 格里斯悲凉地想,纵然他有万般能耐,也无法再找到一条活路了。 “他的空间封锁绝对有范围限制,我们撤退,必须撤退!” “那他们……”法布恩抱紧欧珀儿这个本体,阿米瑞恩从天而降落在他身边,颇有几分狼狈的样子。 格里斯一咬牙,“救不了!撤!” 这时候没有人会反驳他,埃米尔用绝对防御开路,向著与迟钟相反的地方逃离,在三十千米处,终於脱离了空间封锁,空间锚点捏碎,传送回神殿。 迟钟的光剑抵在以撒的脖颈上,他感受到了凌冽的杀意冲天而起,红色液体往下流淌,可他根本不敢动。 “你没有为她陪葬的资格。” 澳迪墨去抓以撒,想把他拉入自己的影子里,可是一阵耀眼到如同太阳的强光在迟钟背后绽放,汐藏源以最快速度赶过来,逼退了澳迪墨。 “杀了他。” 迟钟看到了一双黑蓝色异瞳。 在以撒的眼眶里。那双熟悉的妖冶的蓝眸,陪著他走了好多好多年。 鹤悯说,“趁伊西斯没有反应过来,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林当归抓住齐鲁和楚章的手,害怕得嚎啕大哭。 以撒的精神力非常强,他在灵魂深处尖叫著嘶吼著要抢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鹤悯强行压著他,也不知道凭什么信念。他不控制异能去自爆岭紫荆,在以撒彻底死亡之后,他们家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有事。 剎那间,皮肉与骨骼在锋利的剑刃下,似脆弱的薄纸般被轻易割裂,温热的鲜血如喷涌的泉涌,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直到死亡降临,以撒引以为傲的精神力都没有抢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无法引爆岭紫荆身体里的精神种子。 这具肉体的死亡不会妨碍到还在使用异能的鹤悯,他看到了被楚湘压制了许久的伊西斯终於出现,並震怒地看著他。 鹤悯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迟钟眼角的龙鳞。 穿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碰到。 “我还有办法,我一定还有办法!”迟钟看不见他,也感觉不到他在触碰自己眼尾的指尖,“封印,不行,神明死亡灵魂会消散,不能封印……日月重开,我不会用,我没用过……庇佑呢?!我庇佑你,鹤悯!东方神明庇佑你,华夏庇佑你!——” 好了,迟钟。 你知道的,我已经死了。 庇佑落在他的灵魂上,暂时抵抗了灵核自爆的瞬间抹杀,但是他开始消散,从脚底开始一点点化为蓝白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他落下去附身佐藤本阳,感受到灵核灼烧灵魂的疼痛,鹤悯大喊一声,“迟钟!” 迟钟望著那双蓝黑色眼睛。 【魅音】使用。 “杀了他,为淮金陵报仇。” 迟钟看到了那妖冶的蓝色逐渐消散,从佐藤本阳想眼瞳中剥离,他的表情从平静转为惊恐,妄想开口用【魅音】控制住迟钟,可到了最后时刻,竟然是鹤悯的声音传出。 “我恨你,迟钟。” 回忆,最后的回忆,是你走远的身影。你离开得没有一丝痕跡,徒留我在原地哭泣。 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 你的庇佑救不了我,你的封印救不了我,你救得了整个世界却偏偏丟下了我。 淮安晚你亲自照顾,沈辽你信任,楚雾你护住,就连云卿滇也能得到你的疼爱……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一直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地下城爆炸的时候我没有看到,现在我终於知道了,你和那时候一样都面无表情。 这个冬天好冷啊。 我要用我的灰飞烟灭来狠狠报復你。 我要报復你。 报復你。 迟钟…… 灵魂像是手中攥紧的流水,一点点毁灭。 迟钟安静著,他的情绪因为龙魂而剧烈震盪著,再加上鹤悯点燃了那一簇火苗,他现在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 空间里看热闹看了半天的鹤悯强行以灵魂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模糊的朦朧的,其他人看不见。他抱著双臂弯下腰看著那双金色龙眸,“我只是死了,你又不是没经歷过死亡。迟钟,神殿跑了,已经安全了。” 迟钟抬手挥了他一下,把他赶回去,目光瞥向唯一还活著的卡瑞亚——欧珀儿是一个分身,以撒、玛伊雅弥、佐藤本阳全死了,澳迪墨直接用【影子】跑了完全追不上,只剩卡瑞亚一个人了。 卡瑞亚几乎被嚇破了胆子,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著他。 金朝缓缓蹲下来,挡在卡瑞亚面前,抬眸看向迟钟。 “迟钟。”嬴秦强行压下去他的情绪,“外面,那个玩家的身份牌出问题了。” 第215章 吞噬 乌云压得低,墨色云层中银蛇狂舞。 迟钟挥剑砍向以撒的时候,龙魂也没有閒著,它的红瞳紧紧盯著燕锦安——少年的神情有点空洞,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盯著迟钟,面无表情地看著前方。 几位元素控能量消耗巨大,攻破绝对防御时分散站位,又是被迟钟的重力领域强行压到地面上,一个个都快没力气站起来了,只有燕霽初注意到燕锦安落在一处废墟上,周身依旧环绕著可怕的电流。 他交换石块想要过去,空气中瀰漫的电流刺得他身体疼痛不已,只能站在安全的地方,望著他,嘴唇哆嗦著,“锦乖……你还好吗?” 燕霽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迟钟刚刚把燕锦安抱回来的时候就叮嘱过,这孩子的神力很强,平日不要带他练习能量,他跟你们不一样。 齐鲁在燕锦安身边守了好几年,弱化他对异能的感知,从小灌输不在迟钟身边不用异能的念头。 但是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今天晚上又太过危险,以至於燕霽初都忘了当年迟钟的叮嘱。 “霽哥……”燕锦安抓著胸口的衣服,有点喘不上来气,“你离我,远一点……我好难受……” 胸腔里翻涌的能量像沸腾的岩浆,顺著血管衝撞至指尖,连呼出的气都带著灼热的刺痛感,每一寸肌肉都在撕扯中肿胀,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血肉。 视网膜几乎要被刺眼的金光撑裂,耳膜嗡嗡作响,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唯有体內轰鸣如雷霆。 哥哥,我好难受…… 燕锦安意识到自己的状態一点都不好,他抬眸看向燕霽初,而后坚定地转身就跑。 “锦乖!” 燕霽初感觉自己的心臟被撕碎了,他往前跑,交换转移在混乱的废墟中极速跳跃想要追上他,却迎面一道惊雷落在了他面前不远处,焦黑的地面彰显著闪电威力,强光刺眼导致他暂时性致盲,脚下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 风雨在失去元素控加持之后瞬间小了下来,但是雷电依旧在疯狂肆虐。龙魂此刻正处於云层的下方,与那强大的雷电距离最近。它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那雷电的能量正在不断地酝酿和聚集,越来越可怕。 巨龙猛地俯下身衝刺,张开大口將燕锦安吞噬。 它那过於庞大的身躯在城市间化为虚影,不会撞坏建筑物,其他人也是感觉到温柔的光从他们身上掠过,甚至治癒了一些流血的伤口。 隨后,巨龙重新飞上天空,远离地面。 “锦哥!”蜀奕渝嚇得脸色煞白,他不认识迟钟也没见过龙魂,当即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等等!你把我哥放下来!” 南维耶里拉住他,“么儿別怕,那是迟钟的能量,迟钟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可是……”蜀奕渝看著天上的雷电,又去看南维耶里,眼泪嗒吧嗒吧往下掉,语无伦次地喊著燕景云和江申嵐的名字,言语里都是害怕。 燕锦安的雷电在巨龙身体里疯狂扭曲,他捂住头,痛苦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鹤衍听到龙魂口出人言,还是嬴秦的声音,“你告诉他,把能量释放出来。” 他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进入到巨龙的身体里。鹤衍意念一动,飘到燕锦安身边,“锦安,不要忍著,把能量释放出来,没事的,不要怕。” 燕锦安睁开眼,他第一次亲眼见这个一直跟在迟钟身边的哥哥,以前都是其他人介绍和看照片,看到那双金红色异瞳,燕锦安感到没由来的安心。 能量在瞬间爆发。 任烟雨感受到手中的身份牌忽然开始发烫,她看了眼这个发光的卡牌,紧急寻找余颖的身影,“这玩意儿怎么回事?!” 当惊雷撕裂苍穹时,那张泛著白光的卡牌突然挣脱她的手凌空而立,边角的鎏金符文骤然迸发出夺目光芒。 银白雷柱在天际绽放,並未轰炸地表,可是却有在扭曲之后脱离龙魂的控制,径直劈向联邦大厦。 本应炸出刺目电光,却在触及卡牌的剎那诡异地扭曲成螺旋状,环绕著,被卡牌吞噬能量。 天空传来沉闷的轰鸣,云层里翻涌的雷电之力仿佛被无形巨手牵引,千万道细小电光主动匯聚成流,如归巢的蜂群般没入卡牌纹路。 齐鲁扭头看向余颖:“什么情况?!” 余颖:“我也想知道!” 她伸出手,想要把身份牌召回来扔系统里面,但是那东西不听使唤,除了燕锦安的雷电,地面的积水也开始被它吸收——本就混乱的水面化作沸腾的银锅,无数细小漩涡在浪尖上疯狂旋转,积水沿著螺旋轨跡疯狂升腾,尽数没入卡牌之中。 断裂的钢筋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混凝土块如同被无形巨手牵引,悬浮在半空疯狂震颤。破碎的满地的玻璃化作银蓝色流光,裹挟著灰尘没入卡面,仿佛被吸入了另一个维度。 他们惊恐地发现,脚下的联邦大厦在消融。 墨空释放空间漩涡紧急转移眾人,他从上到下一层楼一层楼地寻找,所幸大楼里人並不多,他直奔地下十三层,“走!” 溟拔了林浮闽的输液针,让祈新按好,背起她跑向空间漩涡。肖齐朗抱起云卿滇,墨疏去找云卿贵,唐晋原背起秦杉时,拉住燕景云,迅速撤离。 余颖暗道一声不好,去抓沈辽的手臂,“巴塔比什!他被落下了!!” 江昼浙抬手拦下沈辽,“我来,风无处不在。” 墨空扫视一圈確认没人,他轻轻喊了一声“诺依”,依旧没有回应,最后转身进入空间漩涡,扑面而来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整片长安城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被分解吸收。 迟钟也极其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中间的卡牌,飞速赶来。 那是游戏的锚点。 就在这时,燕景云抬起手。 因为灵魂破碎而总是眼神涣散的少年,此刻却死死盯著那张卡牌,空洞的眼眸被龙魂的金光照得透亮。 “吞,噬。“ 异能【吞噬】发动。 虚空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道深不见底的二维黑洞骤然显现。黑洞边缘泛起涟漪状的扭曲,阻挡物质进入卡牌,並开始反向吸收。 紧接著,扁平的裂隙开始三维拉伸,逐渐包围卡牌,形成散发著白光的球体。 被卡牌吸收的长安城残片突然停滯在空中,琉璃、碎石甚至汽车都悬浮在半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按住暂停键。紧接著,所有物质如同被扯断丝线的风箏,轰鸣著砸向地面。 沈辽控制住金属將它们甩出去,唐晋原控制岩石平稳下落。 吞噬球体表面泛起波纹,內部疯狂吞噬卡牌的能量。 燕景云的眼眸越来越亮,在雷电劈下来的时候在眾人头顶上释放【吞噬】挡住,他偏转视线看向迟钟,后者红纱翻飞,手中【封印】符文涌现。 【吞噬】撤销,【封印】落在卡牌上,將那蠢蠢欲动的锦衣卫压下去。 迟钟两指夹住卡牌將其移开,目光落在原来位置出现的时空裂缝上,黑色触手不甘心地延伸出来想要再抓一些什么,被迟钟挥剑砍断,再补一层【封印】上去,將游戏打回去。 噼里啪啦一道闪电打下来,正中迟钟脑门。 “……” 迟钟回过头,看著龙魂里的燕锦安。 堵不如疏。 燕锦安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龙魂里跑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独自承受能量爆炸,他感受到什么,睁开眼,看到了下面的【吞噬】。 景哥的异能。 闪电被黑洞疯狂吞噬,燕锦安直接凝聚了一个大的,方圆几万米都是惊雷,燕景云不得已把【吞噬】扩张,各地分散,照单全收。 他发泄爽了,直接往下掉,燕霽初连忙和手里的石块【交换】,將他抱了个满怀。 鹤衍站在龙头上,扶著龙角,难得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迟钟飞上去,“阿衍。” 他是准备把鹤衍带下去的,结果自己刚踩上龙魂,眼前忽然一黑,仰头就栽了下去。 “!!!” 无人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鹤衍大惊失色,往前狂奔两步,也没管自己的异能只是自愈,直接跳下去。 金红色异瞳中迟钟的身影清晰可见,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和迟钟两个人。 鹤衍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点,拼命伸出手想抓住他。 迟钟身上一切属於龙的特徵都在消失,龙角消散,眼尾龙鳞散去,尾巴化为漫天的金红色光点,像是流星拖尾,美得惊心动魄。 红色飞舞,他的衣衫非常单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风鼓起红纱减缓了下坠速度,终於让鹤衍攥住了迟钟手腕,將他拽入怀中,紧紧抱著。 他旋即翻身,用自己的躯体护住对方。 墨空使用空间漩涡,將他们下坠的方向调转,升空的反向加速度拽著他们不断减速,直到再次往下落的时候,空间漩涡在下方展开,鹤衍身姿敏捷,稳稳落在地面上。 “钟哥!” “迟钟!” “阿衍——” 鹤衍缓缓张开手臂,確定迟钟在自己怀里安然无恙,甚至还在笑,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腿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出口都带著哭腔,“你嚇死我了……” “…对不起嘛,龙魂太耗能量了。”迟钟还是笑,抱紧鹤衍的脖子,“阿衍,辛苦你了。” 鹤衍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抿著嘴不说话,眼泪一刻不停。 “您还笑,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洛之豫拍了拍胸口,半跪下来,“好了,起来吧,地上凉。” 迟钟在鹤衍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忽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顺著往上看,撞入南维耶里担忧的眼眸中。 “好久不见。”迟钟轻笑,然后搭在他的手上。 火焰能量顺著他的手蔓延全身,湿透了的红纱和髮丝都瞬间乾爽,脸色红润起来。 “钟哥!!” 巴塔比什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大声地喊过,撕心裂肺的,作为最强的治疗系异能者,他异能全开范围性疗伤,然后全力挤开所有人衝进最里面抱住迟钟,“哇啊啊啊我不要回神殿!他们欺负我!钟哥,他们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南维耶里在听到他哭喊自己被欺负了的时候,灵魂狠狠震动,他攥紧了蜀奕渝的手,移开了视线。 “好,不回去,钟哥养你。”迟钟揉了揉巴塔比什的脑袋,又冲南维耶里笑了笑,伸出手去牵他,“我也可以养你啊。” 当年彼此各有难处。 我在强人所难,你亦身不由己。 “还有小塞,还有金朝,也许还有金韩。”南维耶里挑起眉,“你养得起吗?” “没关係,阿粤有钱。”迟钟扭过头清点自己的崽崽们情况怎么样,巴塔比什一个治疗砸下来所有人神清气爽外伤內伤几乎都好了,“誒?阿粤呢?” “他带著香香在家里。”楚雾抱起睡过去的楚湘,“香香脑子里有精神种子,钟哥——” “以撒死了。”迟钟摆摆手,“佐藤本阳也死了。” 他想跟墨空说一些事情,可是再一扭头去寻找,却不见墨空的踪跡,甚至找不到溟那四个异能狩猎局的学生。 “……” 迟钟望著被夷为平地的市中心,脑子里晃过去很多事情,他听到一阵咳嗽声,熟悉的刻在骨子的那阵咳嗽,迟钟立刻回过头,看向秦杉时。 秦杉时一睁眼还以为自己到罗布泊了,他有些呆愣,而后看向迟钟,更加茫然地问,“你怎么……” “神像就是钥匙。”唐晋原回答的太快,迟钟都没来得及捂嘴,“竟然是神像,我真没有想到。” 秦杉时看著迟钟,又扫了眼满目狼籍的长安。 他向迟钟伸出手。 迟钟还没说话,鹤衍在电石火光之间明白了所有,立刻大喊一声,“不行!” “嬴秦说了你不能用回溯!这次涉及到空间位面法则的能量,你强行逆转时间会没命的!” 唐晋原:“?” 唐晋原:“什么逆转时间——” 唐晋原动作一顿。 “逆转时间??!!没命???” 第216章 【时间回溯】 其实每次秦杉时用异能回溯时间,唐晋原洛之豫和淮苏都能猜到一些,可是他们的所有猜想和秦杉时动用异能的异样都被回溯抹平了,就算这次他们知道了,回到三天前,依然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回溯】而不是【预知】。 预知和回溯不一样。 预知只是他知道了一点点时间內的一小件事情,比如三天后中午吃了一顿西红柿炒鸡蛋,那个画面很简短,时间也很少。这么听来就已经是窥视天机,对身体的伤害都是极大的。 而回溯,是將整个世界的时间倒流,小到钟錶旋转,大到江海回流,宇宙收缩……这期间所需要的能量,他们都无法相信。 秦杉时的异能是【时间回溯】。 他从小就表现出超乎孩童的自制力…… 唐晋原抓紧了他的袖子,眼瞳都在颤抖,血色在此刻褪得一乾二净,“你逆转了多少年?!体弱不是先天的对不对,这是代价……你逆转了多少次?!” 他咳的血,他喝的药,半夜突发的高烧和梦囈的痛苦,一遍一遍喊著自己的名字来確定是否还活著。 唐晋原感觉今天一天的呼吸都没顺畅过,“你还要再回去吗?” “……”秦杉时的长髮被风吹起来,他点了下头,道,“神像是钥匙,只要我说出口,三天的时间,绝对足够挽救一切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知道只要钟哥死了就能解开封印半个小时,为什么不每个小时杀他一次来保持解封状態?为什么不把这个真相告诉他让他自己抉择?!这样在艾维亚顿他被阿米瑞恩袭击的时候就直接自杀挽救一切不更好吗?!” 唐晋原狠狠推了他一下,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你说他也应该有安定的生活,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內让他平安,我们不能依赖他,不能万事都等著钟哥来解决……这是你亲口说的话你自己不记得了吗?!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寄托在迟钟身上!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 “所有人都是人所有人的命都是命,那你呢!!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 回溯到三天前,在他什么都不知道毫无准备的时候,就这么拋下了一切独自死亡,这让他怎么接受这个结局? 一切都在走向正轨,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你的生命戛然而止,那我的余生就该被你的无私照耀到无法睁开眼吗? 秦杉时看著他,竟然还笑,带著痛恨和绝望,那漆黑的眼眸里混杂著爱和恨,他笑得肩膀抖动,笑得灵魂都快碎了,低低地发出一点声音,一滴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无知无觉。 他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唐晋原的愤怒被按下暂停键,像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浇得他心臟都凉了。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原来你也知道啊…… 他是回溯的,跨越了时间再回来,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耗费如此巨大的能量再来一次,他又是抱著什么心態面对眾人的…… 楚章从后面搀扶著秦杉时,而洛之豫伸手按住唐晋原的肩膀,“冷静点……”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逃避现实。”楚章感受到秦杉时比自己还要瘦弱的身躯,沉声道,“秦哥,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尽全力了。这次如果依赖回溯重新开始,真如阿衍所说,你会因此死亡。那下一次呢?好不容易干掉的以撒和佐藤本阳再次復活,我们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干掉他们?” 秦杉时站稳身体,隔著人群远望著迟钟。 鹤衍抓紧了迟钟的手,“钟哥……” 他们知道死亡这个解封秘密却瞒著他,就是真的想让迟钟过一段时间平稳安逸的生活,而不是隨时存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他不能日日绷著那根弦,他们不能永远等著他来拯救。 “秦杉时。”迟钟喊了他一声。 眾人都在等著他的回答。 “你自己选择吧。”迟钟摊开手,“你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给大家一点时间慢慢接受死亡,还是现在就把命耗乾净再次使用异能,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诉你,这个卡牌所蕴含的位面能量之强大,你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回溯失败,当场死亡。” “……” “…………”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砸的晕头转向的。 秦杉时反而很平静,他轻轻蹙眉,“不是还有三十年吗?” “如果你不折腾自己,確实还有三十年。”迟钟晃了一下手里的卡牌,“位面入侵,你没那么多年了。考虑一下吧。” “我……” “秦!杉!!时!!!” “阿晋!別动手!” “秦哥扛不住!晋哥,哥,別用力啊!” “肉体伤害还有巴塔比什和阿陇,我知道分寸,打不死他。” “你还要打死他?!哥!冷静啊——” “你再喊我连你一起揍!” “……” 迟钟默默捂住了眼,然后留一条缝偷看。 “阿晋下手好狠……”他小声嘟囔,握著鹤衍的手又紧了紧十指相扣,“你肯定不会揍我吧?” 鹤衍:“老实说,我有时候很想。” 迟钟:“……” “把死亡当成解开封印的条件,迟钟,真有你的。” 迟钟:“…………” 唐晋原一个手刃劈晕秦杉时,熟练得仿佛练习了千万遍,齐鲁和沈辽连忙把秦杉时搬走,洛之豫给唐晋原顺气,“冷静冷静深呼吸……” “我去看看香香怎么样了,人类的事情,你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处理完之后我再解释一下,你们先……冷静冷静。” 迟钟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眼下他对秦杉时是真没招了,还是挑明了来说吧。 “小雾,带著湘儿过来。还有景宝,囡囡,锦乖,么儿,我看看你们的情况。” “哦对了,余颖,你先去帮联邦,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说游戏的事情,记得把水西木喊上。”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再叮嘱了,迟钟艰难地转了转脑子,最后看著秦杉时惨白的脸,抿了下嘴,小声说,“……我真的尽力了。” 鹤衍偏过头看著他的侧顏,“我知道,你尽力了。” “有很多我也想不到的意外。”迟钟说,“神像里面竟然堆满了金子。” “阿米瑞恩是水元素控,我知道他一定会用水,长安很有可能会被淹没,神像是泥塑的,就算有加固,它也是泥塑的,还在市中心,一定是首要波及区。外面的建筑也是木头的多,这里是最脆弱的地方了。神像坏了就证明长安出大事了,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他絮絮叨叨地念著,“里面竟然堆满了黄金。” “为什么里面会有黄金……哪来的黄金,谁的黄金?” 鹤衍说,“会查清楚的。” 迟钟抬起手,打开了空间漩涡,他走进去,牵住了囡囡的手,叮嘱沈凇把淮安晚带过来,而后走进岭穗粤的那栋別墅里。 空间漩涡就这么开著,他没管后面谁跟上来了,赤著脚踩在地板砖上,“阿粤,香香——” 本来岭穗粤把妹妹放在床上躺好守著她,可是岭紫荆在昏睡中感到了疼痛,挣扎又梦囈著,喊钟哥,又喊粤哥,哭得浑身发颤,身体冷得不行,空调都坏了,岭穗粤把她抱在怀里试图用体温来安慰她。 水往上蔓延,风很大,雷电时不时炸响,岭穗粤也害怕,可是他要保护好妹妹。 不知道过了多年,岭穗粤看到空间漩涡的出现,他的视线落在迟钟的黑色眼眸里,剎那间空气都安静了。 “香香,紫荆她——”岭穗粤几乎喘不上来气,眼泪顺著脸颊往下掉,“钟哥,杀了以撒,杀了那个混蛋啊啊啊啊——” “他已经死了。” 迟钟说,“我砍掉了他的脑袋,一会我们去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撒,还有佐藤本阳,我杀了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爬上床,抬手摸了摸自家姑娘的头,温柔的金光晃过,岭紫荆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哥……” “哥在这!粤哥在这,钟哥也回来了,香香不怕,没事的……”岭穗粤抱著她直掉眼泪,自己的异能帮不上忙,武力值也不高,不拖后腿就是最好的了,一个人守著意识不清醒的岭紫荆,他也怕得发抖。 隨后迟钟查看了江申嵐的情况,静了片刻,扭过头看昏迷不醒的淮安晚。 “有什么疑问一会再说。”迟钟拍了下江申嵐的肩膀,“晚晚透支了能量,很虚弱,需要好好养著,你照顾好她。” 江申嵐用力点点头。 燕锦安发泄一通后,勉强能压制住神核的力量了,蜀奕渝就是消耗太大有点虚弱,没什么大事。 燕景云躲在燕霽初身后,小声喊霽哥,不认其他人,让眾人摸不著头脑,迟钟心里有了点数,让寧回去看看他的记忆。 寧回使用【记忆窥视】后,非常震惊地跟燕霽初说,“他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是……燕察年死之前的事情,你们刚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 所以燕景云认得燕霽初,不认识其他人。 他的心智还在幼儿阶段,相比之前的,已经算很好了,燕霽初见到他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开始记事了。 “湘儿比当年更差一点,虽然死的人少了,但是每个灵魂身上都有感染和精神控制。还有我们,嗯……以撒的精神控制我也防不胜防。”迟钟捻起他的白色髮丝,“养著吧,好好养著。並且……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楚雾点点头。 他捏了捏跟上来的岭琼玉的脸,小椰子不愧是水做的,那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林当归本来也想哭,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无语住了,千思万想,小声问迟钟,“钟哥,悯哥呢……” “……”迟钟垂眸,“他——” 在这里,別尬,谢了。 鹤悯冷不丁出声,打碎迟钟的万千感慨。让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揉了一下林当归的脑袋,“你真让你姐担心,湘儿吹笛子你竟然还拽著他生怕他散了。” “……”林当归不做声。 “你们都还活著。” 迟钟坐在床边,鹤衍已经从別墅的衣帽间里翻出来厚衣服拿过来了,他呢喃了一句,“比我想的要好,你们都还活著呢……” “阿衍。” “嗯。”鹤衍示意他把衣服换掉,身上的红纱太冷了,外面太冷了。 “我,有点困。” 鹤衍抬眸,眼瞳颤了颤,隨后问道,“要睡多久?” “不会很久的。”迟钟想了一会,“快过年了,我想吃好吃的,买烟,我给你们发红包,新儿当年说她要给我跳一支舞……” …… ………… 冰覆盖了半座山,蔓延千里。 墨空站在冰面上,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他站在他所能接近闪耀的最近的地方,寒意如潮水般袭来,冻得他指尖发白,仿佛失去了知觉。连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色的雾气,將他眼前的视线模糊,难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水西木抬起手,半座山体轰然震颤,覆盖的冰雪瞬间化作万千流光——冰棱脱离山体悬浮升空,冰川断裂的轰鸣如春雷炸响,亿万片冰晶在半空折射出冷冽的蓝光。 寒气凝成的漩涡裹著碎冰消融破碎,被剥离的山体露出嶙峋岩壁,蒸腾的白雾在缺口处翻涌。 “闪耀。” 墨空轻轻晃了晃他,“闪耀?” 为什么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啊…… 他没有伤心太久,或者说情绪已经压下去了,他从极度的悲伤中骤然冷静下来,是被更强大的信念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精神,墨空站起身,回过头对肖齐朗说,“把上將的尸骨收敛安顿。玛伊雅弥带回去餵狗,脑袋留著,我还给神殿。” 墨空打开空间门走了。 迟钟醒来的时候得知,人类联邦向欧洲各大城市发射飞弹,轰炸全境,向神殿发射一枚洲际飞弹,宣布全面开战。 第217章 温情 墨空跨越上百公里,来到一个能接线诺依的军事基地,他出示证件,抬脚往里走,门口的士兵立刻联繫上级,一层层上报过去,最高指挥官得知司令长到来紧忙下去指挥室的时候,墨空已经站在了最前面。 “诺依,接线北美,西亚,北非的联邦分基地总理和地方最高级將领。” 他坐在椅子上,等待接线的时候,听诺依估评长安的损失程度,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重要博物馆科技馆纪念馆、皇城旧址、不夜城、寺庙等全部夷为平地,积水淹没地铁,雷电造成大范围电磁爆……死亡人数预估十万,损失经济会达到几十百亿。 旁边的指挥员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知道长安出事了,但是没想到能毁灭到这种程度——什么叫夷为平地!五百米高楼夷为平地?! “调动北美航母白虎舰、北冰洋玄武舰、红海麒麟舰,从波罗的海和地中海深入欧洲,西亚北非东欧所有飞弹准备,瞄准欧洲的所有一线城市,无差別轰炸!” “洲际飞弹,携带核弹头,瞄准神殿!” 诺依提醒道:“司令长,这种程度的攻击需要您和总统共同签字。” 墨空垂下眼眸。 他起身,转头就走。 指挥官还在懵逼司令长怎么跨越几百公里到这里来呢,正想开口说军用直升飞机送您回长安或者派一个人去也行,只见空间漩涡在他面前打开,漆黑的空间门將司令长吞没,消失不见。 指挥官:“……我操?” 周围人都看傻了,“司令长是,异能者?” 指挥官迅速找补,“闭嘴闭嘴!联邦启动异能狩猎局计划,现在是非常態时期,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出现,不许传出去!” “是!” 关於对欧洲轰炸到什么程度,轰炸什么城市,要不要使用核武器,整个议事会进行了激烈的討论。 激进派觉得,这他娘还需要商量?!库存该他奶奶地清理了!全部炸!鸡蛋摇匀蚂蚁窝浇热水蚯蚓都得竖著劈!全欧洲的土地都犁一遍才行! 保守派觉得,既然是人类联邦,那我们就不应该对欧洲使用飞弹,那里也有上亿人口,是世界的发达地区,经济、军事、科技、文化等等方面在人类的歷史上都是相当辉煌的一笔。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砰!” 墨空把手里的钢笔丟出去,扎在木质桌子上入木三分,笔尾颤抖著,他的视线扫过保守派的面容,大部分出身欧洲人后来移民东亚,一些本地人,他点了根烟,冷笑著,“你们最好祈祷,自己跟神殿没有关係。” 伊简直接带人抄了整个顾家,按照族谱把祖宗十八代都绑了过来,然后严刑拷打逼供同谋,但凡跟神殿扯上一点联繫的统统去死。 引狼入室,泄露机密, “洛老先生,怎么没来开会?”议事会成员埃弗雷特看似很不经意地问了这个问题,他的浅蓝色瞳孔扫视一圈,用蹩脚地中文问道,“洛先生他受伤了吗?” 洛之豫是神明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同样,云卿贵,齐鲁,沈辽,寧回,淮苏,江昼浙和岭穗粤都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人类眼中,只是现在镇守在那里的是东方神明,人类暂时不敢去打扰。 “你要不亲自去问问?” 墨空靠著椅子,“洛先生这么好说话,肯定会解答你的疑惑。” “……”他悻悻地闭上嘴。 开玩笑,谁敢这个时候去找他们。他们不出来抢劫都算好的了。 “司令长,如果是要杀神明的话,那现在最好杀的不应该是塞尔温和南维耶里吗?” 又有一个傻逼开口提议了。 墨空心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以命换命的异能呢,用他们的命,换闪耀的命。 他没说话,安静地盯著那人,藏蓝色眼睛被灯光映得虹膜周围散发著蓝色,像是冰冷无情的机械。 安良笙按住他的手背,“墨空。” 最少,不能在公眾之下杀人。 墨空扭过头看他,又想起来以前在这种场合,闪耀会直接站起来开喷,他读书少,素质不高,没有理也能占三分,真气起来还要擼袖子打人,全场乱成一团,反而让墨空不会那么生气。 司令长想到上將,没由来地开始笑。 笑得人心惊胆战。 军机大权在他手里,长安惨遭毁灭性打击,群愤正是高潮时期,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军方同意开战,安良笙同意开战,就算这些东西拼命反对又有什么用,甚至墨空笑了两声之后,投票时除了除了同意就是弃权。 墨空拿著签字离开,安良笙就要面对支离破碎的长安和即將被点燃的整个世界。 经济损高达几十万亿,从今晚开始,这场经济危机將波及到整个世界。 他要想办法把损失降下来。 需要钱。 安良笙心想,去哪里弄钱。 时以哗啦哗啦翻帐本,“顾家財產全部充公,你找几个不顺眼的,或者我去给那边透个信,谁拿了鹤衍的灵核又想弄死鹤衍的,扣上通敌异能者的罪名一顿掀了。再加上现在丛林对欧洲的愤怒,军火方面从楚雾那里整,能省多少是多少。” “……”安良笙揉了下眉心,“这事交给你了。” 时以合起来帐本转身出去,“好说。” 她推开门,看到了洛之豫,旁边跟著异能狩猎局的溟和微行星,两个学生点头致敬,“执行官。” 此时洛之豫没有化妆,外貌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左右,一点白头髮都没有,很年轻,时以猛一下都没认出来。 “洛先生。”她垂眸,喊了一声,踩著高跟鞋离开。 安良笙站起身,“豫……洛先生。” “良笙啊。”洛之豫念的是他以前念的亲昵的称呼,已经被搜过身的他自然手中空无一物,溟把袋子提起来示意一下,而后还是紧紧抓著,以防万一有他们没搜出来的炸弹。 “这里面是四个岩,四个金属,两个木,四个冰,八个雷电元素控灵核。c级和b级都贴上了標籤,对於清理废墟、保证电力供应之类的,应该是够了。岩和金能把倒塌的房屋抬起来,木能感知到生命,速度快点吧……凝聚灵核还是需要点时间的,唉,钟哥又睡了,也没封印,你们要是实在介意就算了。” 安良笙怔怔地看著他。 “巴塔比什会到处看看,我们也会参与抢救,你记得控制好舆论,儘量不让群眾害怕。华启,丛林,都会尽力为之。山海城损失惨重,你们一定要稳住西亚的安全。神明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不会只躲在神殿里面,或许会在各个地方用灵核掀起暴乱,未来会很忙,会很苦。我在想丛林该怎么帮忙,未来计划著招安呢,现在看来可能提前了。” “別害怕,我还会继续辅佐你,华夏千百年歷史也早就教会了我们该怎么做,面前的难关可以一起度过,以工代賑,基础重建,好在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事,你不要乱了心,不要让联邦乱了心。” 洛之豫还是和以前一样嘮叨,“燕霽初手里的边防军权和楚章手中的五大湖军权被你们收走,他俩先在家里安生一会吧。既然要全面开战,就要布置好更加详细的计划,不要意气用事,真有不明白的也別死憋著光吵架,多看看史书,小霽的军事天赋相当厉害了,也可以问问他,联繫方式都有。华启的过渡需要很长时间,我建议你还是让岭穗粤先顶上,慢慢改变,长安要紧……” “你看,我又说这么多,真是人老了就喜欢念叨。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来看看你,看看墨空……闪耀的葬礼定下日期了吗?那孩子生前也没有什么特別喜欢的,我那有一些玉鐲子之类的,湘儿也有一些宝贝,当陪葬品保护他吧。也保佑他,下辈子成为一个幸福快乐健康的孩子吧。” “还有当年锦衣卫计划的一些事情,迟钟睡之前说了余颖和水西木,还有秦杉时的异能时间回溯……这得等他俩醒了再说,阿晋一拳把小秦打晕,我也没辙。” 唐晋原真是气疯了,拿著针扎他穴位,输营养液吊命也不让他睁眼。 齐鲁还试图哄他哥一下,然后被唐晋原扎出去了。 安良笙抬起手擦了一下眼泪,小声问,“您知道,闪耀为什么会死吗?” 溟抬了下眼,又低下头。 墨空这段时间冰冷地不像话,只是偶尔呆了一会,思考闪耀为什么会死,他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继续眼前的文件。 “……我们也是復盘了很久,才意识到的。”洛之豫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残酷的真相说出口——最开始联邦为了他们不会控制灵核自爆而选择水西木提前准备好的a级冰控灵核,那是经过了迟钟的手,灵魂被剥夺,肯定不会有事,可是水西木的神核是苏埃伊里的啊。 不用水西木的灵核,【代行神旨】可能被神殿控制,用了这个冰控,谁知道…… “苏埃伊里和伊万诺夫同出一源,他们的灵核可以相融。” “灵核失衡了。” 谁也不会想到,闪耀走的是一条死路。 洛之豫还鼓励他,说不要放弃,你可以活著回来的。 “灵核相融……”安良笙呢喃道,“竟然是灵核相融。” 这个荒诞又现实的真相。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墨空说这回事,走到路的尽头全是悬崖,没有闪耀的正面抵抗和拖延,玛伊雅弥和洛拉菲尔都死不了,他们根本撑不到迟钟回来。 “葬礼的时间,还没定,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墨空想把他下葬在哪里。”安良笙绞著手指,“事情太多了,一点点来,先供电供水供暖,天太冷了,积水还没清理完……” 他心里的计划已经差不多了,就是看能调动多少人多少钱,虽然会很忙会很困难,但安良笙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本来绷著神经加班加点处理工作,看著洛之豫拿过来的灵核,心底忽然软了一片。 “本来,我也想来参加一些会议的,但我们之间的关係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冷静的。只是救灾行动刻不容缓,我还是想做些什么。” 同样,他站在这里,就代表著他们不仅不会在这个时候添乱,还会在联邦有需要的时候出手帮助。 华启是明面上的,被联邦抄了资產他们不能反抗,但丛林不是,如果这个时候激化矛盾,楚雾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异能狩猎局所有学生都分到了岩、金或木元素控灵核,全部投入救灾活动中,能量爆炸的余波也震塌了不少房屋,天寒地冻,暴雨倾下到处都是冰。 空运粮食和水,搭建临时住所紧急供暖供电,各地的医疗队派遣志愿者前来帮忙,网络中开始流传一些视频,神明对抗的视频,绚烂的元素爆炸比任何特效都要震撼人心,可是那一个个倒下去的高楼,也令无数人揪心。 人纪39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联邦通过一系列反攻计划,向欧洲神殿全面开战。 整片天穹被撕裂成燃烧的绸缎,数百枚飞弹如挣脱牢笼的钢铁巨龙,尾焰拖曳著猩红的轨跡刺破夜幕,飞弹群以精密的间距组成移动火网,轨跡交织成不断膨胀的猩红蛛网。 迟钟听著鹤衍讲这么几天的事情,靠在枕头上,慵懒地像是一只猫猫。 “目前还不知道神殿怎么样,埃米尔能抗住核弹的威力吗?而且如果他们核反击的话,联邦能不能拦住……” 迟钟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小秦醒了没?” “醒了,不过已经过了三天,晋哥每天盯著他,两人一句话都不说,让小寧当传声筒。”鹤衍都心疼寧回。 “哈哈……”迟钟还有心思笑,“那小秦讲以前的事情了吗?” “他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跟我们说话。” “哦,他是因为时日无多了,惹你们生气,你们越討厌他,他走了之后对你们影响越小。”迟钟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回溯前后加起来快四百岁的人了,有些时候还这么幼稚,他撑著身子坐稳,“吃完年夜饭再说吧,我理一理思路。” “好。” 第218章 平行宇宙 別墅地暖的供应被炸翻了,除了开空调以外,就是蜀奕渝手动增温。 迟钟穿著毛茸茸的睡衣就下楼了,因著全家人都在,唐晋原和岭桂溪把別墅的非承重墙打穿,手动装修,然后打造巨大的桌子,挤一挤將就著坐下吧。 蔬菜水果肉类是岭穗粤其他地区分公司送过来的物资中拿回来的,他个人帐户捐了五千万,华启损失惨重也往外捐了点钱,岭紫荆弄了些金子给联邦,也价值千万。 今年是一个团圆年。 楚湘也昏昏沉沉睡不醒,手脚冰凉,裹著被子靠在蜀奕渝身上,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哼一声,睁开眼睛看一会,喊一声哥哥,喊一声姐姐,然后又眯著了。 蜀奕渝把他整个抱住,又伸手去拉燕景云。 燕景云就像是从那时候穿越过来一样,在意识到他们都是家人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拉著燕霽初问东问西,问小时候,问长大的过程,还问燕察年在哪里。 在他的记忆里,燕霽初和燕察年是很重要、彼此形影不离的人。 “燕察年受了很重的伤,在不久后去世了。”燕霽初说,“景宝,谢谢你还记得他。” 南维耶里得知燕景云的记忆状况之后,他懵了一会,像是最后一块拼图忽然归位,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他们四个被洗去了所有和迟钟相关的记忆。” “但是景云后来找我,要我帮忙在东方打听一个叫燕察年的人。那是小时候把他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恩人……我並没有找到这个人,但是我在华北地区得知的歷史,那里以前是有神明的,姓燕,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 燕霽初盯著他看了几秒,缓慢移开视线,看向燕景云。 忘记关於迟钟的一切。 那三个孩子都是迟钟抱回来的,迟钟確实是他们的一切,但是燕景云不是。 他在遇到迟钟之前,先埋葬了燕察年。 所以燕察年没有和迟钟绑定,他们遗忘了迟钟,燕景云没有忘记燕察年。 他拜託南维耶里去找,又和江申嵐构建自己的势力的时候命东方人去故地寻找,最终在丛林的人脉中打探到一百年前的燕家,寻到旧事,不见旧人。 这一段歷史,江申嵐並不知情。 毕竟当年燕景云也只是抱著微妙的希望去寻找的。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 燕景云从那以后就不多问了,经常观察其他人的动作,默默喜欢黏著江申嵐。 江申嵐死而復生洞察一切歷史,迟钟说的回溯他已经猜了七七八八了,本想跟淮苏交谈一下,但是想起来前世那结局——自相残杀到最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他又没忍心说。 燕景云粘著他,他为了消磨自己没由来的焦虑,也乐呵用幻境逗他玩,让燕景云找哪个是真的自己。 至今江申嵐也不理解为什么每次燕景云都能找对。 迟钟下楼的时候,大家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他站在楼梯上看了一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次看到这个场景……”他趴在楼梯扶手上回忆,十九年前,“鸿门宴”之前孩子们还没长大,甚至小椰子都没出生,“鸿门宴”之后,他抱回来小椰子,却不见那四个崽崽。 “好吧,这是第一次。” 迟钟慢慢数著,洛之豫,唐晋原,秦杉时,燕霽初,齐鲁……一共三十四个人。 “我真能养。”他觉得自己好厉害。 回过头,又去看鹤衍,眨巴眨巴眼睛,冲他笑。 迟钟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他,燕景云抬起头,江申嵐挥了下手,注意到他慈爱的眼神挨个扫过眾人,大家相视一笑,安静地听著他念了一遍每个人的名字。 珍重的,疼爱的,在他漫长而没有边际的生命里留下浓墨一笔的孩子们。 “钟哥!” 岭琼玉从外面躥进来,一眼就看见楼上的迟钟,他一个箭步就扑了上去,然后被楚雾隔空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停在半空,楚雾嫌弃地甩了甩他,“你身上还有冰呢!这么大人了扑什么扑!” 小椰子晃了晃脚,理直气壮,“我是最小的!” 最小的孩子就是有特权! 迟钟抬手,楚雾顺势把岭琼玉送到他面前,鬆手,落地,让迟钟弹这个脑崩,虽然没使多大劲,但岭琼玉那磕著碰著都嗷到所有人都必须听见的主儿,当即叫了一声,“痛!” “喊什么喊。”迟钟指尖一点,火焰顺著他的额头扩散全身,將身上的冰碴子全部抹掉,髮丝乾乾净净,脸颊也红润起来,“哪拱去了,椰子皮磕破了没?” “外面积水结冰,我和黑哥去破冰了,鲁哥和辽哥研究出来的探测器能寻找生命体,还有南维耶里,行走的热源,巴塔比什大范围释放修復,应该能有很多人活下来吧。他们在外面还没有回来,南哥说我们先团圆。”岭琼玉掰著手指跟他讲。 迟钟抬起手蹭了一下他的脸,“你看你,都变成小猫了。” 岭琼玉嘿嘿傻笑,“钟哥。” “嗯?” “哥——”他拉长音调地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哪来的小鸡崽?”迟钟慢悠悠地说,“绝对是跟阿鲁学的,他的嘴一天都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下面笑了起来,齐鲁在厨房抡锅铲子呢光听见他们笑了,脖子都快扭断了连忙问,“笑什么呢带我一个!” 於是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落座之后,迟钟端起酒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好了,小朋友不许饮酒,都换成饮料。” “成年了!成年了!”岭琼玉抱著小杯子躲开岭桂溪的手,“我伤好了!真的!!”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躲过哥哥的制裁,差点连饮料都没得喝。 燕霽初先扭头看了看燕景云,他乖乖的,欣慰地点点头,再扭过来看燕锦安,这一杯已经下肚了,装模作样拿著饮料往里面倒。 云卿滇上来就先倒了三杯,想让自己醉一点,放空思绪暂时不去想山海城的事。云卿贵拦著她,但是拦不住,捏了捏她的手。 气氛不是很好,楚湘和淮安晚都昏昏沉沉地吃几口忽然发呆,秦杉时依旧胃口不好,儘管齐鲁和沈辽很努力活跃气氛了,但是中间的空隙还是有一种窒息的冰冷感包裹著。 “看起来,大家有很多问题啊。” 迟钟全程猛吃把自己餵饱了有力气说话了,端起酒杯喝了几口,一句话吸引所有人注意,“本来还想著吃完饭窝在床上聊天,但是我看,小秦和阿晋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別浪费了这一顿大餐啊。” 唐晋原好像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死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眼眸再次迸发出生机。 他这么悠閒的態度,莫非是…… 秦杉时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办法?” 迟钟往后一靠,挑著眉看他,“求我呀。” 秦杉时:“……” 秦杉时:“你幼不幼稚?” 迟钟:“你更幼稚。” 唐晋原“砰”一下把酒杯搁在了桌子上,看一眼秦杉时,秦杉时躲开目光,再看向迟钟,迟钟轻咳一声坐正了身子。 “事情解释起来,颇有些复杂,咱们从头来。” “小秦的异能是【时间回溯】,我们两个从公元……”他顿了一下,“神纪2020年1月1日零点回溯到了神纪1820年1月1日零点,整整两百年的时间,这也算是小秦出生的时间。这次回溯不同於他以往的几秒或者几个小时的时间回溯,耗费的能量过於巨大,导致他的身体病弱成了这样。” “且称回溯前的为前世吧,阿豫说的宿慧,我觉得也没错。那现在的生活称为现世吧,各位能理解吗?” 唐晋原:“你们为什么要回溯?未来很糟糕吗?” 秦杉时慢吞吞地问,“还记得,我讲的一些故事吗?”他看了眼江申嵐,看了眼楚雾和楚章,“那都是真的。” “按照史书来看,王朝强盛时期,有一个非常强的神明,他的领地其实不会出现太多神明。比如李唐时期吧,刚建立的时候他手下有四个神明,东西南北镇守四方,过去了一百年也才多了两个。但是到了王朝末期乱世的时候,神明就扎堆冒出来了,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还有清末,也就是,你们。” 迟钟挨个点名,“燕霽初,直系。淮安晚,皖系,沈辽,奉系。唐晋原,晋系。岭桂溪,桂系。云卿滇,滇系。蜀奕川自立为王了吗?好像没有,川军很出名的,本来是內斗,然后出川抗战。还有谁来著……阿陇那时候年岁还小,被胁迫命令天下。旗蒙差点分裂出去独立。阿藏,还当他的光明神呢。” 被点到名字的互相看了看,岭穗粤表示震惊,“我哥竟然也自立为王?他现在连华启都不想去!” 岭桂溪沉默,岭桂溪移开视线。 实话说,被迟钟滴溜回去之前,他確实准备造反来著。 洛之豫捏著酒杯转了转,“那正统是谁?鹤悯?他最后建立政权……不对,那阿衍又是你的谁?” “1912年1月1日,鹤悯在上元城建立新政权,结束了满清的统治。和阿衍一起清扫了割据势力,不过他清扫的时候没把神明全杀了……”迟钟並不是能非常清醒地回忆那个时期,他自己昏昏沉沉好久都没办法睁开眼,“外敌入侵,实在是管不了的地方,还是需要神明镇守。比如点点镇西南,沈辽镇东北……楚湘死了,楚雾死了,淮苏死了……那时候阿衍还很弱小,还是个孩子,也不做主什么的。” “外敌入侵,佐藤本阳全面进攻,东北沦陷,魔都沦陷,淮金陵战死上元城,三十万人大屠杀……全面抵抗外敌,鹤悯和阿衍合作,燕霽初战死,江昼浙战死,蜀奕川战死,沈辽战死,岭穗粤好像也是,我记不太清谁死在了那个时候,燕察年,还有西北那几个叫什么我都忘了……” “不过后来,鹤悯做了一些,伤害我的事情。”迟钟抬起眼眸看向洛之豫,“他把黄河炸开了,黄河决堤,你用身体去挡,你想阻止,他向你开枪……你被河水冲走了,他们说,你死掉了……我觉得不是,中原大饥荒的时候,传出来关於你的谣言,可是无从考证,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把佐藤本阳赶跑之后,阿米瑞恩和苏埃伊里想划长江分治,阿衍已经长大了,他打了过去,整合华夏,但是鹤悯跑到了岛上,等著反攻大陆,当归是他养大的,跟我关係不近。” “1949年阿衍建立新政权,肃清境內,把神明全杀了。不过,唐晋原和秦杉时还活著。在阿衍一穿十七跟阿米瑞恩法布恩格里斯他们打出漂亮的立国之战后,苏埃伊里援助了很多工业,建立起工业链,我们算是有一段比较好的日子吧。他想在我们家建立联合军舰,想控制我,所以我跟他闹掰了,跟阿米瑞恩好了一点,后来苏埃伊里死了,阿米瑞恩又想收拾我了。” 听起来可真是危机四伏。 迟钟讲得轻飘飘的,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著凶险,他们都经歷过清末的破败岁月,知道有多不容易,这还是大家齐心协力的不容易,在那个各自为王的混乱时期,你背刺我我背刺你的,简直不敢想。 “在2016年的时候,南海出现了很大的危机,阿米瑞恩的航母都开过来了,他带了很多神明,唐晋原……他压住了对面所有神明,震慑住了他们。人类没有真的打起来,不过那一次,唐晋原本来就病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没撑过去。” “如果一步一步走,再过二十年,我还是能跟阿米瑞恩平分天下,稳妥一点没有问题。”迟钟嘆了口气,“小秦不干啊,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拽著我就来了一场时间回溯。” “……” 眾人冷静了一会。 唐晋原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问,“只有你们两个,阿衍为什么没有回溯?” “按理来说回溯只有他一个人才对,我是那个特例。”迟钟摊手,“后来我发现了一些事情,时间回溯之后,宇宙法则產生了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放悖纠错机制,它分裂了平行宇宙来消化我和小秦的存在,原本的宇宙是不受影响的。” “所以,晚晚那不是第二人格,是前世的晚晚。好像还出现了一些灵魂替代的时候,我不算太清楚。这个平行宇宙是依靠小秦的异能而存在的,有点脆弱,让更高维度的游戏世界开始入侵了,余颖和水西木就是典型例子。” “小秦如果死了,这个宇宙也就不存在了。你们会死,我会自动归位。” “我不想让你们死。” 第219章 前世 迟钟讲一会,喝一杯酒,他撑著下顎,感觉都不太清醒。 “我有个问题。”齐鲁难得如此严肃,一本正经地提问。 迟钟抬了下酒杯,示意他问。 “霽哥当直系,豫哥牺牲得那么盛大,晋哥又在后来牺牲,秦哥直接时空回溯。”他嘶了一声,搓了搓手,脸皮相当厚,“那我呢?我也这么大岁数了,异能还这么厉害,我就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对哦,前世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听见鲁哥出场?”沈辽撑著下巴,还在幻想自己的奉系会干些啥事,“凇儿和小黑应该在我麾下吧,黔儿肯定跟点点一起。章儿跟老雾又是搞黑的,那鲁哥在谁麾下?霽哥还是晚晚姐?” “闽姐也没出场啊。”岭穗粤听见自己跟桂哥干架,真觉得前世的自己好牛逼好大胆,打得过吗就打,跟元素控打,这不是找打吗? 迟钟看著齐鲁,看了一会,移开视线,端起酒杯开始喝,“你……嗯……这个吧……” 齐鲁心里一咯噔,“我不会投靠外敌了吧?!” 天吶我要穿越过去打死自己! 迟钟连忙道,“那不至於!虽然我们互相打,但不干通敌那事!” “那就好,没事钟哥,不是通敌我什么都能接受!”齐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迟钟:“……” 迟钟:“你知道我是在黄河边上把你捡回来的吧。” 齐鲁:“昂。” 迟钟:“前世是我和满清一起去泰山的时候遇到你的……无效化异能誒,很嚇人的,所以……我俩当场把你溺死在黄河里面了。” 现世应该是秦杉时的回溯原因,齐鲁的无效化对秦杉时和迟钟都无效。前世是有效的,迟钟把那孩子抱起来的时候,他和满清的异能忽然消失了,两个人尝试了几次得出结论——这是一个神明,神力是无效。 满清直接下令淹死他。 迟钟也挺担心的,这个能力太过恐怖,神明没了神力还怎么震慑人类,他也没反对,掐著齐鲁的脖子把他按在黄河里,婴孩挣扎了几下,没了动静。 齐鲁:“……” 齐鲁:“…………” 还是齐鲁:“不是?!这么草率?!我这么吊的异能竟然没发挥出一点用处?!连史书都没写我的名字?!” 齐鲁破大防:“我就这么死了?!” 齐鲁整个人都灰色了。 沈辽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开口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兄弟哈哈哈哈,你是咱家下线最早的一个了,好惨啊。” 沈辽这一笑,带著其他人也跟著笑,硬是把齐鲁的悲伤笑没了,抬脚就想踹他,“笑屁啊!钟哥!这傢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让我狠狠嘲笑他!” “誒誒公报私仇啊——” “让我想想。”迟钟捏著下巴思考,秦杉时忽然抢答,“沈辽借佐藤本阳的钱,不还,佐藤本阳说君子一言駟马难追,沈辽说自己是小人。以奉天城的名义借钱,借完就改城市名字,让佐藤本阳去找奉天。” 眾人竖起大拇指,沈凇嘖嘖摇头,齐鲁啪啪啪开始鼓掌,“论不要脸还得是你。” 沈辽:“过奖。” “话说,我真的没听说过凇儿和小黑。”迟钟不记得整理资料的时候见过沈辽麾下还有其他神明,现世沈辽把这俩孩子抱回来的时候他还发蒙呢,“小秦你知道吗?” 秦杉时眯了眯眼睛,“我隱约听晋哥提起过,佐藤本阳想在东北扶植新神,不是满清不是沈辽,似乎確实有过神明出现……后来怎么样,真的不知道了。” “有。” 一直沉默的江申嵐忽然开口,他放下筷子,“秦哥说的是真的,后续就是,辽哥知道他们要扶植新神,直接提枪去把那两个神枪毙了。” 沈辽:“?????我?枪毙凇儿和老黑??” 沈凇:“?????我哥枪毙我?” 沈陌黑:“哎呦我去???” 沈辽加入齐鲁一起失去色彩。 迟钟歪了下头:“囡囡怎么知道?” “……”江申嵐忽而嘆气,“淮安寒,以命换命,我没醒过来是因为跌入了她的记忆里面,看完了她的生平。这个事情她知道。” 迟钟“哦”了一声,“那正好,我不记得的,你补充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哪了,反正,寒姐死了之后我还多看了几年……阿衍,杀得好利索,嚇死我了。”江申嵐抿了抿嘴。 淮苏歪著头看他,“难怪你这几天心神不寧的。” 淮安晚缓缓抬眼。 她呼出一口气,自己对淮安寒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她最后的遗言就是一句“你要幸福”。 “淮安寒曾经留给我一句话,被我当成了挑拨离间,现在看来可能確有其事。”淮安晚还是想要解开这个疑惑的,“她写在笔记本上,楚雾杀了淮苏。小雾跟阿苏是敌对关係?” 迟钟:“……” 迟钟:“我说完,你们都不许打架哦。那是前世的事情,跟现在的你们没有关係!小雾,阿苏,阿浙,听见没有。” 楚雾:“江南士绅富有,我觉得我杀他抢劫挺正常的,按照那时候的立场,他多肥啊,富得流油。” 淮苏倒也能接受这个事实,乱世你死我活,谁杀了谁都很正常:“嗯。” 迟钟顿了顿,“都不是。” 楚雾:“?” 楚雾:“总不能是我涉//黑到忘本了吧?我通敌了?” 迟钟:“那不是。” 楚雾:“那就行。” 迟钟:“湘儿被异能反噬了,很多人都说是因为楚雾的孽,楚湘成了果。反正就是,忽然死亡,楚雾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强行抓来金陵试图起死回生,淮苏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楚雾和江昼浙打成两败俱伤,被匆忙赶过来的淮安晚挫骨扬灰了。” 楚雾:“……反噬?” 楚湘:“……挫骨扬灰?” 楚章:“……抓金陵…” 淮苏:“……我就这么死了?” 江昼浙:“……两败俱伤?” 淮安晚:“……” “我的天啊,这就是江南吗。”岭穗粤喃喃自语,“打这么狠?哇靠,那章姐呢?咋没参与?这回来看见都死了不得发疯啊?” “章儿不在场,具体她怎么样我不知道,丛林就此解散,我再次见到章儿的时候,她在阿衍身边,【身体强化】和【血肉再生】都是很无害的异能。”迟钟慢吞吞地说,“江昼浙是战死的。鹤悯败退之后,淮安晚被活捉了,楚章亲自枪毙了她。后来,没多久……本来阿衍说留下楚章的,但是章儿自杀了,在她给楚雾楚湘盖的新坟边。” 这种时候肯定没有对错之分,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都是敌人关係,生生死死,谁能左右得了呢。 掉色大队再加人员。 “闽姐呢?”岭琼玉觉得那边的矛盾怎么没有林浮闽的事情,竟然一点都没参与吗? 林浮闽托著腮,思考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迟钟:“她的地盘自古就是兵家不爭之地,更何况【万物有灵】,闽儿在那边的人类心中就是真神。她跟阿衍联繫挺多的,不过,海军很多是在那边建成的,她死在了一次海洋战斗中。那里的很多人依然觉得她还活著,或者成为了海神,永远庇护他们。” “哇塞,真神明啊。”江昼浙竖起大拇指,“闽姐厉害。” “低调。”林浮闽隨手一挥,喝了口酒,“死得太早了,多活几年应该能把鹤悯锤爆把当归抢回来。” 迟钟:“……” 还真有可能。 “我呢我呢。”岭穗粤挑起眉,“我跟我哥打,是不是我哥把我打死了?” 岭桂溪:“看来你很想挨打。” “別哥我错了。”岭穗粤滑跪,“我就好奇嘛。” “你们確实打过,但死亡不是因为这个,阿粤死於外敌入侵,是战死的。阿桂,点点和黔儿都因为割据势力,最后被阿衍清除了。”这些说来都太漫长了,太无力了,在当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迟钟也很无奈,“年龄太大了,容易被外敌迷惑,容易造反,为了安定局势,都是杀了的。” “包括阿藏,小青,新儿,阿陇,小蒙,为了边境安全,必须全权都是阿衍负责,不会给外敌任何渗透机会。虽然当时新儿年纪特別小,但是……不安全,我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动盪了,阿衍肃清了境內。” “……”眾人沉默片刻,点头道,“能理解。” 汐藏源想,迟钟当年一剑破开高原的阴霾,应该是冒著很大很大的风险把自己带走的,死亡才是最合適的,毕竟他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光明神了。 寧回左看看右看看,竟然没有自己的戏份,有些焦急,“那我呢?我是被肃清的还是战死的?我年岁也不大,肯定不能是通敌吧!” “……西北有过几个神,但都短命,你好像也没长大,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你,只是有过一些记载。所以现世我没有养他们,因为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叫什么都没记住,我甚至连燕察年都没找到。”迟钟摊手,“现世的你,是一群人类杀出重围送过来的,他们说,不想让你被贪婪的人类推举成神明割据势力,也有那些神明的影子。” 寧回张了张嘴,“这样啊……” 有些难过,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神叫什么名字,他们竟然为她考虑了这么多。 “蜀奕川在川蜀內乱了好几年,后来又抗战,战死沙场,总之评价还是很高的。”迟钟讲了一圈,总算是都说完了。 江申嵐道:“那我,燕景云,锦乖,么儿,香香,小澳和椰子出生很晚,局势应该已经平定了吧,算是新政权的守护神吗?” “对。”迟钟点头,“景云坐镇京城,也就是幽州,是主要的外交神明。囡囡坐镇魔都,面向东海,金融方面你特別厉害。锦乖的范围就很大了,整个北方,东北华北西北他来回跑。么儿坐镇山城,负责整个西南地区,面对东南亚和南亚的压力。椰子管南方,主要是南海权益,还时时刻刻盯著当归。” “哇——”燕锦安仰头,“整个北方,我这么厉害啊,我的天。” 江申嵐:“魔都啊……那岂不是少不了跟新约克打交道?”他面露嫌弃,“怪心疼我自己的。” “我不会是一个人长大的吧,真的好孤独啊,没有锅锅在……”蜀奕渝靠在蜀奕川肩膀上,“唉——还好我这辈子有哥哥。” 岭琼玉把目光转向林当归,上下打量。 “香香和小澳,说来话长……她俩是在欧洲长大的,是被割让的地区的神明,身上的政治博弈太多。回溯的时候,当归还没有回来……” 她们两个牵扯太多了,话语有些伤人,迟钟没多说,“嗯,差不多就这些吧,各位感觉前世的自己怎么样?” 齐鲁:“我能说什么?应对此危机我需要先长出来鳃。” 他一句话撕碎了略有些悲伤的氛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衍是挺厉害的,一个【血肉再生】,放在那个时期,这个神力太不够看了,竟然真的恢復了华夏,很厉害很厉害。” “鹤悯炸开黄河……他咋想的啊!自己毁自己,我的天,完全理解不了。又把当归占据,华夏都不统一,哎呀气死我了。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唉……” “阿衍真难啊,那个局面我都不敢想。” “佐藤本阳死的还是太轻易了,该拉出来再鞭尸的,气死我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留下苏埃伊里?”秦杉时皱起眉,“鹤悯没死,苏埃伊里肯定也没死。他前世……控制狂!自大狂!” “生是我的老师,死是我的大体老师。”迟钟端起酒杯敬一下,“早期工业体系多靠他呢,我心里留个念想不行吗?当然,这傢伙跟阿衍不能相提並论昂。阿衍才是我的一切。” 鹤衍全程都没开口,在这最后一句话出口,他攥紧了他的手。 执行你的意志,匡扶你的过失,为你贏得所有战爭,守护你的声名与荣誉——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 我的名字写在了你的生命中。 第220章 回忆·回溯 唐晋原的葬礼並没有来多少人,境內所有神明到齐,人类也只是核心圈层的人才能来。 他说的,一切从简。 大地是母亲,他是大地的孩子,出生於山峦,终归於山峦。 秦杉时把他带走了,迟钟並不知道他会把唐晋原葬在哪个地方,也没有再去过问。 当年唐晋原投诚鹤衍,整个唐家的財產都捐出去了,唐家满门忠烈,最终,唐晋原和秦杉时成了唯一活著的乱世神明。 他们不插手鹤衍的一切事务,几乎不出现在人前,唐晋原经常去一些矿区转悠,用异能感受大地,看看矿井是否达到危险值。他看著一条条公路在大地上展开,一条条高铁贯穿南北——让高山低头,让流水让路,让天堑变通途。 唐晋原在战乱时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不好。南海混乱的时候,他又跑过去替迟钟镇场子,大地震动,海浪呼啸,巨石腾空,逼退了一眾蠢蠢欲动的神明。 “您要,好好的。”他拉著鹤衍的手,“我去过日光城了,火车,很厉害,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唐晋原含笑而终。 秦杉时说,我怎么办? 他没有白髮,没有皱纹,生命漫长到看不见尽头。从小就跟著唐晋原,从未离开过半步。 你坦然赴死,我如何独活。 他守著那小小的坟堆,想自杀。 血滴落下去,他梦见唐晋原捧著他的伤口落泪,又爬起来止血。 他想跳崖,从山顶往下一跃,什么都不去想了。 往上爬,爬一步,摔一跤,爬两步,脚下一滑,又滑到了原地。 他想去找猛兽被咬死算了,在山林里转了一圈,遇到一只大熊猫,它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走了。 他说,我不吃不喝,饿死在你旁边。 饿晕的时候,梦见唐晋原给了他一巴掌,醒了,那只大熊猫叼著一条鱼扔在旁边,然后自己坐在那啃竹子。 秦杉时走了,去城市里,到长安,他去找还没回幽州的迟钟。 “时间回溯。” 本来秦杉时没打算跟他们说的,但是他也怕自己回溯之后会改变什么事情令鹤衍的统治更加不稳定,迟钟好不容易扛过来那场磨难的。还有一点就是,秦杉时以前用回溯的能力,只有迟钟不受影响。 你这傢伙活这么大岁数就算了,怎么神力还这么变態。 他摆明態度了,“两百年的时间,回到1820年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想挽回他,好好照顾他的身体,不要那么累,好好养伤,他明明可以活很久的……我想救他,您帮帮我。” 迟钟知道他的神力,回溯几分钟几小时,这个能力耗费精力巨大,唐晋原都不让他用,“回溯两百年?你怎么可能扛得住?” “我不管。”秦杉时说,“我必须要回去……我一个人不行,不能留我一个……” “你先冷静。” 鹤衍倒了杯茶,用茶水声打断他的思路,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逆转时间的影响太大了,需要从长计议。” “你又拿这套说辞来敷衍我。” “並没有。” “那你直接说,你同意他跟我回溯吗。不同意我就一个人走了。” 迟钟:“等会,你的回溯对我又没用,你要是强行回溯,我不还是得跟著你一块回去。” 秦杉时不吭声。 犟的像头牛。 “……”鹤衍把茶壶放下,“秦杉时,你想好了?” “嗯。” 他斩钉截铁。不管自己回去之后可能遭受什么磨难——他出生时身体很健康,才能在地里刨食这么多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很多人都死了,但他生命力顽强地活著,等到了唐晋原。 如果这时候回溯,他的身体肯定会糟糕的不成样子,那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迟钟脑袋一歪,用额头去撞鹤衍的肩膀,“回去啊……会很累,但是,应该会少很多遗憾吧。” 他的视线没有聚焦,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身影,迟钟张开手掌,这几年舞刀弄枪也少了,手上的茧消了很多。他掰著手指头数,“如果我那次拉住蜀奕川,他或许不会死。” 当年他明明都抓住蜀奕川的手了,因为身体实在是太差,病得厉害,都睁不开眼,没有力气,抓不紧,手滑了下来……然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蜀奕川。 “我如果能阻止鹤悯毁掉黄河堤坝,洛之豫也许能看到盛世繁华。让他看一眼麦穗,沉甸甸的,金灿灿的,能让很多人很多人吃上饭。” 迟钟知道中原饥荒,他甚至听到传言说洛之豫不是死在河流洪水中,而是和万千灾民一样,是饿死的。 他堂堂神明,饿死在了人群中。 “我如果能打造更好的船只,让林浮闽活下来,当归也许不会不认我……他不应该跟椰子敌对,他们两个应该一起长大。还有香香和小澳,她们不应该在欧洲,她们怎么能不会说汉语呢……” 有更好的船只,抵抗入侵者,收回宝岛,当归应该在幽州长大,守护神都是鹤衍照顾的,他会做很多好吃的,当归都没吃过。 香香和小澳因为那群傻逼安排的外语环境,丝毫不接触一点汉语,导致她们被接回来的时候,完全听不懂鹤衍说话。 “我如果能拦住章儿自杀……我如果能保护金陵……” 如果时间能倒流。 如果遗憾不再有。 迟钟碎碎念念很多很多他没有做到的事情,过去的遗憾和绝望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到处都有救,很多人都不会死。 “两百年……他们都没出生,只有洛之豫和唐晋原比你大,也许我可以养你们长大,如果我能离开紫禁城的话,满清轻易是不会让我出去的,如果我能放开手脚,清末不会惨烈成那样。” 迟钟说,“三千万人啊……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其实不应该的,凭什么我们青山处处埋忠骨啊,太多人家破人亡了,我差点就死了……” 鹤衍知道,迟钟在听见秦杉时想回溯两百年的时候就狠狠心动了。 他活了五千年——可能不止——在他身边还不到一百年,实在是太短了,刻在他的血脉中的是暴戾,是扩张,是不服王化弔民伐罪,只是他狠狠摔了一跤,摔得小心翼翼了,摔得和平共处了。 如果有机会。 “现在是2016年,还有不到四年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研究一下在那个时候怎么开工厂,怎么训练军队,怎么製造枪械。利用信息差跟他们打仗,那些失去的,还能贏回来。”鹤衍拉回迟钟的思绪,“我去找这方面的专家,工业,军事,歷史,不要急,好不好?” “……”迟钟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阿衍,我要等你整整一百年。” “你回去可以把我养一遍。”鹤衍轻笑道,“我是不是能很好地长大?你会好好养孩子的吧。家里都有五个孩子了。” 家里的孩子…… “乜嘢(什么)!!!!!!!!!” 岭琼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疯狂指指点点,“时间回溯?!点解唔带埋我啊(还不带我)?!!” 迟钟:“……” 鹤衍:“……” 燕景云:“……” 燕景云抬脚踹了过去,岭琼玉都被踹出条件反射了,撑著桌子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他回头准备挑衅一笑,结果迟钟用【重力领域】隔空给了他一个闹崩,“你要是把我的瓶打碎,我就把你在南海养的虎鯨燉了吃!” “嗷——哥,你唔可以咁对我啊!!”岭琼玉一个標准的滑跪抱住迟钟的腿,“黄岩很乖的,呢样嘢唔好食!” 迟钟这个吃货,什么都想尝尝,早就对他的宠物流口水了! “你介不是找揍嘛,知道啥子叫大银说话小孩瘪插嘴。”燕锦安最近窝在他的快乐小窝没出去乱转,口音又开始乱七八糟了。 江申嵐靠著椅背,翘起腿,“这算灵魂回溯还是肉体回溯?如果是灵魂回溯,两百年前你都虚弱成那样了怎么打?如果是肉体回溯,一个时间两个人,这又怎么解释?更何况你当年是要面对满清的。” “……”他们看向秦杉时。 秦杉时:“……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用神力的时候,所有都会改变,包括我自己。但是我会记住按照原来的发展轨跡应该会发生的事情,这一点,迟钟也是,他也知道。” 迟钟点点头。 “这算灵魂回溯。”江申嵐打了个响指,“那钟哥就得面对自己那副残破的身体了。” 迟钟捏著下巴,“也不一定,我的能力跟我的记忆有关係。” “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吗?”岭琼玉垂死挣扎,“那可是时间回溯,超酷的誒!” 燕锦安小声叨叨,“真的好酷哇。” 蜀奕渝有一种刚刚荒野求生回来的感觉,事实上他確实是出完任务紧急归京,手里抓著汉堡,嘴里满满当当塞著鸡腿,都顾不上说话,疯狂点头表示我也同意那超酷的! “有种做梦的功夫你们还是想想没了钟哥要增加多少任务吧。”燕景云倒了杯茶给蜀奕渝以防他噎死,“我的工作量直线飆升。” 为了淡化群眾对神明的依赖,走人民独立自主的道路,他们一不凝聚灵核,二不出现在公眾面前,鹤衍和迟钟就是唯二需要应对媒体的神明了,毕竟他俩所代表的意义不同。而他们五个只有高层领导知道具体身份,人民只是知道有神,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鹤衍的神力只是【血肉再生】,他的神力太弱了,所以迟钟会出面处理国际事务,他身体不好(全世界只有鹤衍这么认为),燕景云打下手。 燕锦安自信满满:“没关係,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南海都把阿米瑞恩赶回去了,不怕!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一定可以!” 岭琼玉用力点头。 燕景云已经不想理他们了,“那,钟哥,回溯之后,那些神明是不是应该按死在襁褓中?一个个平定造反也太难了,耗费的民力也大,北伐能成功可不容易。” “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钟哥都没弄死我们。”燕锦安举起手表示不同意,“就不能和我们一样吗?” “怎么可能,又不是衍哥当权,满清手底下那些神可都是满蒙、满汉混血。那时候汉人神明只有钟哥。”江申嵐戳破燕锦安的幻想。 “锅锅!”蜀奕渝唔唔地把肉咽下去,“川哥,好,不杀不杀!” “总不能把章姐也弄死吧。”燕锦安鼓起腮帮子,“还有,闽,她全名叫什么都没留下来。” 岭琼玉思考了一会,“那是不是可以早些把香香姐和小澳姐抱走!” “鸦片战爭不能输。”迟钟说,“甲午,更不能输。” 蜀奕渝吃饱喝足跑出去清洗一下自己的手和脸,收拾得衣冠整齐后回来坐下,向眾人吐槽了一会自己因为能量溢出而变红的头髮和眼睛,岭琼玉指了指自己水蓝色的眼眸和有点发蓝的头髮,燕锦安指尖雷电一闪,亮了他忽黑忽白的眼瞳。 他们聊了一会,终於等来了领导团和专家们,还有风尘僕僕从国外赶回来的岭紫荆和岭澳莲。 鹤衍起身,道,“先生。” 最高级国家领导回以微笑,“一切安好。” 大圆桌子,鹤衍坐首位,而后是左边从迟钟开始,按年龄排,秦杉时,燕景云,江申嵐,燕锦安,蜀奕渝,岭紫荆,岭澳莲,岭琼玉。右边领导人按职务依次排下去,人不少。 简单寒暄之后,直奔主题。 歷史专家问,“您真的有把握和迟钟先生一起回到两百年前?您会以什么状態回去,又有多少能力呢?” 秦杉时道,“有把握。我回去后会很虚弱,身体不好。迟钟我不清楚,他太特殊了。” “应该会回到那时候的能量吧……不过我的能力大部分都和记忆掛鉤,我现在研究歷史记得刘汉李唐,回去了也能用,只是会大幅度削弱。”迟钟也不敢保证会是什么样子的。 “1820年这个时间节点很特殊。”他道,“嘉庆去世,道光继位,距离鸦片战爭还有二十年。” 第221章 回忆·清 公元1820年1月1日。 紫禁城。 迟钟睁开眼的时候,没由来想起他经常看的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一句台词是“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必不会叫你,玉减香消”。 当时他几乎从床上弹射起步,跳起来跟鹤衍吐槽自己被关在北京城里近三百年,只有在满清南巡或者重大战爭的时候可以出去透透气,风水养个屁的人啊,他不能去前朝,不能与权臣相交,每天编编书,养养草,抬起头,数星星。 刘汉会和他一起去草原,国內想去哪去哪。李唐把所有政务丟给秦长安,和他一起去看地中海或北边极光。朱明也不耐烦在家里握著,漂洋过海见到了好望角,迟钟说,我们如果一直往西走,会不会转一圈回去呢? 朱明说,下次试试。 可惜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迟钟悠悠地嘆了口气,心里有千斤重,毕竟一旦来到了这里,他就没有回去的可能了。迟钟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动作有些迟缓,长发散落在床上,红黑色交织,漂亮得像一幅画。 他唤来守在旁边的小太监,迟钟想了一会才记起来他叫什么,“听云。” 听云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职务,迟钟身边换了无数人,每一个他近身的小太监都叫听云。满清说这样他顺口,记住一个就行了,迟钟也懒得管这种琐事,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字。 “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不会抬起头直视迟钟。 迟钟很不习惯。 以前改朝换代,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出行在外万民跪拜,被鹤衍强行扭转——阿衍叨叨他,说人人平等,说神也不能凌驾其上,硬是把迟钟张嘴“拉出去打死”的习惯给改了。 现在忽然又回来,看见这人跪下,迟钟忽然觉得鹤衍不一定就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敲他脑袋然后开始念经。 现在不会有了。 还有一百年,他才能等到阿衍。 “主子?” 迟钟回过神,问道,“几点了?”他抬手捂了下嘴,立刻改口,“几时了。” “回主子,子夜了。” 迟钟想起来西洋进贡的钟表,他晃了晃脑袋把自己混乱的思绪丟出去,起身道,“拿件厚衣服。” 他下床穿鞋,听云准备服侍他,结果迟钟自己吭哧吭哧把鞋子穿好起身,听云愣了几秒,压下去疑惑,跑出去拿衣服,“主子,您这么晚了要去哪?” 外面的守卫有人去匯报满清了。 迟钟穿上厚衣服,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屏退了所有下人,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你们都出去,去院子外面!听云,下去!” 他们虽然不理解,但不敢忤逆,立刻低著头退出去了。 迟钟抬起手,脑子里掠过所有他拥有的异能,最后,他开始凝聚能量。 一道金光勾勒出弓的样子,无数细碎的金光匯聚,缓缓凝聚,他用力一握,光瞬间凝聚实体,迟钟拉弓,金光匯聚成箭杆,瞄准大门。 这是满清的神力,名为【狩猎】。 好了,现在可以確定,他的能力和记忆有关係,以前被满清销毁史书,他忘了很多,现在都记起来了。 满清死了之后,神核归迟钟,他现在就拥有满清的能力,那就说明,他的身体是两百年后的身体! 迟钟抬脚踩上【万剑归宗】打算直接飞出去转悠一圈,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只好把能量散了。 满清不想看见他用別人的神力,刘汉李唐这些人,史书都有记载,迟钟就再也不用神力了。 朱明的神力他刚得到,满清因为“反清復明”的事情气了两百年,所以迟钟一次都没用过。 而朱明那时候只对他用过,用来治病,迟钟这一百年跟著蒙元身边,那个傢伙不会养,迟钟病得很重,朱明说【日月重开】这个神力实在是太宏大了,只有你能承受,也只有你需要。 迟钟原本没把【日月重开】放在心上,不是攻击不是防御,治疗效果也不是特別强,他还是病歪歪了几百年。满清不让用,他就不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下人推开门,清大步走进来,外面跟著一路僕从,浩浩荡荡的。 ——“据《史载清朝时期日月慧孛一览表》记载,1820年三月壬辰,有彗星出现在东南方,甲午时出虚第一星下,大如榛子,尾长尺余指西南,顺行,到戊申日全消,共可见17天。”歷史学家给他出招,“你要夸大这个彗星的作用,彗星尾巴指西南,你就去长安城,说是替皇帝祈福。” “我感觉,不太好。” 迟钟抬起头看天空,“不太好。” 清顺著迟钟的手指看过去,可是他不了解天文,看不懂,却不说,仰著头,目光往下移,想看迟钟的神情。 迟钟在他手底下混了两百年,这傢伙一张嘴迟钟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现在不作声就是看不懂唄,就知道你看不懂所以拿天象蒙你呢! “星斗,好像变乱了……”迟钟用睡得迷糊的语调慢吞吞地说,“你看,荧惑星,在靠近心宿二……而且紫微垣內的帝星开始变暗了,四周的辅星闪烁不定,不太好……人类帝王好像,不是很好,他现在是不是病了?” 並没有,皇帝好好的。 清只以为他睡迷糊了,抬起手摸了摸迟钟散落的长髮,“回去睡吧,不会有事的。” “哦。”迟钟很乖。 关於头髮,迟钟不肯剪掉,將领听命来按住他,他就用【重力领域】围一个圈,缩在里面不出来,清说要饿死他,迟钟起身就跑,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月,就是不肯剪。 “为什么?你也要反清復明。” “丑。”迟钟说,“你跟蒙元到底是什么审美,丑死了!” 没有任何政治含义,就是丑! 清:“你长这么好看,不丑。” 迟钟不听:“丑死了!” 清真拿他没办法。 后来他也开始怀疑人类了,“这造型怎么这么丑。” 迟钟疯狂点头,“难看死了。” 清看了眼迟钟,最后留了和他一样的头髮,怎么好看怎么来。 今夜之后,清去找了钦天监,问他们星象,得到的答案是没什么问题。清便觉得是迟钟大半夜睡糊涂了,忽然起来看星星。 人类皇帝还很健康。 直到三月壬辰,彗星出现。 迟钟这么多年精神气不太好,他那天给自己整了个大的,在河边看赏鱼的时候用重力领域压断了木桥,直接掉水里去,当天晚上开始高烧。 清挥手把照顾不周的下人全部赐死,迟钟直接从床上爬起来,“不行!” “什么不行?”他坐在床边。 “不要杀……”迟钟有些睁不开眼,他用额头抵著清的肩膀,这是他惯用来磨阿衍的行为,“不是他们的错,不许杀。” 清:“照顾不周是他们的失职,放纵下去,岂不是乱了套。” 迟钟:“我不管。不是他们的错……今天,不好,衝撞了……你不许杀!你在造杀孽,人类皇帝马上就要死了。” 清皱起眉,想起来他头几个月忽然出来看星星的异常,“皇帝好好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 “相衝……”迟钟头晕,“衝撞了,我和他,犯冲,不好,我们两个都不好。彗星尾巴指西南,我离开紫禁城会好一点,西南的话……长安,我去长安修养一段时间,给他祈福吧。” 清眯了眯眼,扶著他躺下,“你好好休息。” “不杀。” “……好,不杀。” 清再次去找了钦天监,因著神明生病的事情过於重大,钦天监不敢怠慢,最后得出结论,確实不妥,宫中两位贵人命格相衝。 清把事情压了下去。 迟钟一天天盼啊盼啊,盼自己能离开幽州,但是清找了天下名医和数不尽的珍贵药品为他治病,只字不提离开的事情。 他又把自己盼病了。 四月戊辰,又有彗星见西南方,在张第二星上,己巳日离张六度,大如榛子色苍黄,尾光散漫,长二尺余,指东南,顺行,到五月壬午全消,可见15天。 过了这个时候,迟钟稍微好了一点,但不多,皇帝也来看望他,清没让他们两个见面,见迟钟这副样子,他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在幽州待的时间太久了,该带他出去散散心。 皇帝的身体尚属硬朗,七月初,他按惯例前往避暑山庄避暑,並处理政务,清也觉得热,一併带著迟钟过去凉快了,还考虑要不要去草原玩一圈。 七月二十五日(1820年9月2日),嘉庆帝在避暑山庄突然病重,据《清仁宗实录》记载,其“偶感暍暑”(可能因中暑引发疾病),隨后病情急剧恶化。 当日晚间,嘉庆帝在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驾崩。 迟钟当晚吐血昏迷,两日后才甦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太突然了,清在那一瞬间真的觉得是他们两个相衝,皇帝和神明两个如此强大的命格撞在一起,真是两败俱伤。 本来清打算带他去江南的,但是人类新帝登基,他暂时走不开,只能迟钟一个人去。 “上元不行……”迟钟虚弱得摇摇头,“上元,龙脉,更加相衝,第一个彗星指向西南,第二个直接从西南起来……得往西南走。” 他都病成这样了,相处了两百年,清送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类,也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对於迟钟,两百年,他也减少了一些防备心。 “好。”清说,“长安遥远,路途艰苦,你慢些走。等人类这里稳定一些了,我再去接你,我们去江南待几年。” 迟钟点点头,冲他笑。 神力,【催眠】。 他笑起来真的非常蛊惑人心,清心软了一些,摸了摸他的脸颊,“瘦成这样,苦了你了。” ——“那时候的长安是军事重地,满清也许不会那么轻易的同意,但是西北有个叫张格尔的人会在南疆掀起战乱,长达七年时间,你在长安待七年,足够了。” ——工业领域的专家瞪眼:“七年怎么可能够,基础工厂都建不起来!” ——歷史学家道:“七十年才能建立起,我知道工业发展。这七年不指望迟钟先生发展多快,而是要您培养两个人,把长安交给他们。” ——“谁?”迟钟好奇。 ——“其一,他的满名无人在意,他的汉名只留下一个字,豫。” ——“其二,便是当年叱吒风云的直系军阀神明,史书也只是留下一个字,冀。” 清准备了不少人,但是迟钟觉得他太高调了,“我肯定不能排面全开地出行啊,这样他们会觉得神明离开了首都,可能会生事!你在幽州要好好的,知道吗?我就当成一个普通人去游玩,有你的通令和准备的银钱,不会有事的。” 他说服了清,轻装出发。 马车前脚上路,后脚迟钟说自己困了睡一会,你们都別进来打扰。他用元素控异能捏了个假人,用被子团吧团吧扔床上遮挡视野,然后直接遁影离开队伍,直奔洛之豫的府邸。 歷史专家真的相当牛逼了,都能指出洛之豫和燕霽初的家在哪,那个时间段可能在干什么。迟钟有了神力,在幽州城来去自如。 翻墙跳进洛之豫的院子里,看到了豆丁大的小朋友穿著肚兜,脖子上带著大大的长命锁,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躺在椅子上晃著脚,晒太阳。 嗯,可爱。 脚丫白白胖胖的,像白面馒头。 可能神明之间是有气场的,总之,迟钟第一眼看到这个小朋友,就认定了他是自己要找的人。 迟钟在周围佣人反应过来之前,催眠全开,“嘘。” 佣人不动了。 小豆丁眨巴眨巴眼,他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看著迟钟走过来,蹲下来,和他平视,然后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改变你既定的人生。 你那,充满了顛沛流离的悲剧,却仍然大爱苍生,最后死於飢饿的,荒诞人生。 第222章 回忆·洛之豫 “你愿意跟我走吗?” 幼崽眨眨眼,没理解这个走到底是什么走。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小胖手不由自主伸了过去,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迟钟的脸看,露出大大的笑容,正好露出几颗整整齐齐的小米牙,唇红齿白。 小朋友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很有福气,一身奶香味,像是新鲜出炉的小馒头。 迟钟还以为是幼崽同意了呢,顿时眉开眼笑,“那我们——” 小豆丁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啃啃啃/ 迟钟:“?” 这孩子才这么点,速度怎么这么快,都快出残影了。 虽然他已经有三四岁了,但是神力强大,神明长得慢,目前也只有一两颗小米牙,目测才一周岁的样子,大概率还是不会走路的,至於会不会说话,迟钟还不清楚。 “……你做什么?”有点微疼,但还能忍受,迟钟另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软得不可思议。 幼崽好像刚反应过来,鬆开嘴,有点心虚地笑了笑,奶声奶气地说,“饿了。” 看来会说话。 迟钟把他抱在怀里,以前养家里那五个崽崽的时候,鹤衍倒是经常抱著,迟钟也学会了怎么抱孩子。他肉肉的,软软的,没有什么重量,感觉不到骨骼,还有一股奶香味。 他注意到周围佣人没有阻拦,有点茫然,转著脑袋看了一会,发觉自己好像被逮住了,顿时有些不安。 “你来,找阿玛?”他说话有点难,需要好好准备一下,把舌头捋直,还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崩著说完。 其实他已经开始记事认人了,只是他的身体的发育跟不上大脑,总是让人感觉他还小听不懂大人说话。 神明长得慢,但神明早慧。 能量都供应大脑去了,为了更好的掌控自身神力。 “不是啊,我来找你的。不过还需要跟你的阿玛说几句话。”迟钟抱著他往主屋走,不是很认路,他站在原地辨別了一会方向。 “找我?” “对,你。” “……”幼崽揣著手,睁著大眼睛很是无辜地看著他,“我,不认识,你。” “我叫迟钟。”迟钟说,“现在认识了。” 幼崽顿了顿,抿了下嘴,“你找我?为什么呀?” 迟钟没有再用神力催眠其他人,有下人看见他抱著小公子,立刻嚇得跑去稟报老爷和夫人。 “你叫什么名字?”迟钟答非所问。 “我……”他有点犹豫,“我没有,汉名。”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迟钟张嘴就来,“叫河南。” 幼崽转了转脑子,“什么河南?” “黄河以南啊,叫河南,多好记。”迟钟心里自有体系,既然你们留下的名字刚好对应前世的简称,那直接喊省名多方便,还好记,他这个懒蛋主打一个简单方便。 幼崽:“……” 幼崽:“河南?名字?” 小朋友“哇”一声开始哭了,小奶音控制不住,“不鸟!不鸟!” 好难听的名字,不要! 他开始挣扎了,扭动身体要下去,迟钟顿了一下,把他放在地上,幼崽哭著跑开了,“呜呜呜呜额娘——阿玛!呜呜呜呜我不要叫河南呜呜呜……” 迟钟:“……” 迟钟:“啊?有这么难听吗?都难听哭了?” 小朋友在前面噠噠噠跑,迟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走一步顶这个小短腿三步,小朋友一边哭一边跑,没多久就累了,看见一位贵妇人著急忙慌地跑过来,他眼睛一亮,“额娘!” 夫人远远瞧见迟钟的髮型——全国只有迟钟和满清没有剃头——她嚇得脸色惨白,扑过去抱住小孩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尊上,尊上……臣妇……” “呜呜呜呜额娘……”豆大的眼泪往下掉,清澈乌黑的眼瞳水亮无比,幼崽哭得好伤心,哭得迟钟真心开始反思自己起的名字是不是有点难听。 夫人嚇惨了,她还以为是被尊上找上门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私藏神明的,这孩子还这么小,也没有动用特殊的能力,他只是长得有点慢,他们都不敢確定……也许等他稍微大一点了,他们再带给尊上看。 “起来吧。”迟钟语气淡淡的,“外面热,去屋里谈吧。” 小朋友抽噎了几下,也不扭头看他了,抱著自家额娘的脖子不肯抬头。 夫人的脚步有些踉蹌,她叮嘱下人快点去把老爷喊过来,又命人端茶倒水上一些吃食,一边招待迟钟,一边哄孩子开心。 给孩子餵了些吃食——死也得当饱死鬼,最后时候了让孩子吃点好的吧。 她连哭都不敢哭,幼崽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吃了些食物,擦擦嘴巴,然后扭过头去看迟钟。 没多久,当家老爷急匆匆跑回来,进屋的时候差点摔倒,借著力道一个丝滑小连招跪在迟钟面前,“尊上恕罪啊!” 迟钟这时候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一眼不曾往那边瞥,端著杯子轻轻吹了吹茶叶,神情冷淡,一言不发。 夫人和周围所有僕人齐刷刷跪下去。 老爷跪著磕了几个头,哭喊道,“求大人开恩啊!这孩子的情况我们也不確定,不敢贸然去打扰!只求著再等一些时日,等他长大一点,懂事了,会带给神明大人过目的!” 迟钟端著茶杯,强行压下去心里的那种不適感,用茶盖颳了刮杯里的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瓷器摩擦的声音。 “再长大一点?”迟钟轻轻笑了笑,“长到他知道自己可以掀翻我们的时候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人类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尊上饶命!” “没有,臣绝对没有一丝不敬之心!只是这孩子年岁太小了,我们真的无法確定……最近事务太多,不敢轻易惊扰圣上和尊主,臣有罪,臣万死!” “他確实还小。”迟钟嚇了他们一会,又轻飘飘给了一点希望,“还不懂事,还来得及。” 老爷跪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仔细品了品他的话,“好,好,我马上去收拾这孩子的衣物,以后就麻烦尊上了。” 迟钟:嘻嘻,搞定。 迟钟內心开,表面不显,“嗯。” “尊上,清大人那边……” “我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吗?”迟钟把茶杯丟在桌子上,重重一声响,嚇得他又磕了一个头,“不过是看在你未来前途无量,不愿意过来亲自戳破真相。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你好好表现,別在他面前提起来,惹他不痛快。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多谢尊上。” 幼崽抽抽噎噎地听完他们对话,眼睁睁看著迟钟伸出手,自己额娘还不能反抗,把他交过去。 小朋友扁嘴,扁成波浪线。 迟钟抱住他,等著他们收拾行李,尤其是塞银钱,感谢迟钟手下留情。 包袱挺多,大抵是把一年四季都准备上了,迟钟看著这些包,静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带僕人我带不走。 “轻装上阵。”他直接下令。 夫人一遍抹眼泪一遍去掉一堆包袱,哭著过来,小心叮嘱孩子一些话,“你乖一点,不要惹尊上生气。” 幼崽不哭了,他冷静下来,去哄额娘,“额娘不要哭了,我很好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夫人听罢,眼泪掉得更凶了。 迟钟抓起他的包袱转身离开没走正门也没走侧门,飞檐走壁一下子就翻出去了,风吹云动隱匿身形,来到马车旁边,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立刻用【催眠】,“这孩子是清交给我的,不用多在意。” 僕人们愣了一会,自动接受这个念头,见迟钟钻进马车里,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 “我真的不能叫你河南吗?” “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他面无表情。 迟钟撇了下嘴。 他把幼崽放在床上——马车很大,真的能有一张床,还有桌子——问道,“那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一个汉名。” “我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我先喊小豫米吧。” “?”幼崽头顶冒出一个问號,“什么小玉米?” 迟钟翻出来纸笔,写给他看,这半年时间强行掰过来写繁体字和毛笔字的习惯,不过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他写几幅字就改过来了。 “豫,好。不要,小豫米。” “驳回。” 迟钟怎么顺口怎么来。 幼崽:“?” 幼崽睁大了眼,“你,坏!” 迟钟扭过头不听,幼崽生气,嘴里动了动,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竟然又是迟钟的手指。 “你不是刚刚吃了饭吗?”迟钟看了眼手指上的小牙印,“饿?” 他虽然养过孩子,可是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的是阿衍,吃什么吃多少,他还真不太懂,只提供一点情绪价值,教导他们使用神力。 “不是很饿。”幼崽不由自主地想咬手指,被迟钟抓住手腕。 “哦,口欲期,长牙呢。”迟钟捏了捏肉嘟嘟的手,“不过神明长得慢,你的口欲期要好久才能过去,忍一忍吧,不要让牙齿歪了,不然就变丑了。” 小朋友握紧小拳头,锤了他一下,“不要,捏我!” “出去吃点东西吧,反正还远。而且我们还要再接一个人。” “什么?”他眨了眨眼,“还是,神明?” “对。” 幼崽安静下来,迟钟把自己的头髮编起来,带上帽子装人类,抱著他下了马车,僕人们果然没有对这个孩子產生任何疑问,迟钟说饿了,他们停在一家门店,要了一份蛋羹和奶製品,抱著孩子等饭。 迟钟让僕人们自己吃去,遣散眾人,听云坚持不肯走要服侍,迟钟扔了个催眠让他滚蛋。 “你,骗阿玛,骗额娘。”他忽然开口说,小眉头皱著,但是非常確定。 “为什么这么说?”迟钟捏了捏他的小脸——真的忍不住,怎么能这么可爱。 “清,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接触我。而且,你要,离开幽州。我不是,养在,清,身边。还有……你还要,养,第二个,神明。” 幼崽没办法完整地说一句话,只能一点点往外崩,说一会歇一会,喘两口气,好半天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总之就是,他一直没有见到清,迟钟要把他带走,离开幽州,这很不正常。只是他的父母亲被死亡嚇到了,而且他们也没有胆子去跟清对帐,孩子也一直对外称病不曾见外人,所以只能当这孩子不存在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就算了,竟然还有第二个神明,这不太正常,非常可疑。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识字,会读书。”他用力张开手掌,虽然小小的,但是他虚岁已经四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 “读过什么书?” “关於,神明的,我看过,额娘也会,读给我听,解释,意思。” “那你阿玛为什么不把你交给清?他要造反?” “不系,不系!”幼崽一著急,发音就奶声奶气的,他咬了下小米牙,冷静下来,软了语气,“阿玛,额娘,捨不得我。交给尊上,我回不来了,他们想,多陪我,几年。” 看来是完美的童年治癒了他一生的顛沛流离。 迟钟托著腮,“所以,你知道我要带你做什么吗?” 小朋友安静了,店家把饭端上来,迟钟拿起勺子餵他,他不要,站在椅子上自己吃,一勺一勺的,很慢,但是很稳,不会洒出去,也不会弄得浑身都是。 迟钟拿筷子夹菜,一边吃一边看他。 幼崽吃完之后,擦了擦嘴和手,嘆了口气,小声说,“你要,造反?私自养神……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造反是要掉脑袋的,你怕不怕?” “……”小朋友仰起小脸看他,“你好像,很有把握。” “毕竟我是迟钟啊。” “可是,清,才是,帝国神明。” “那又如何,我可是文明的象徵。”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他被迟钟抱起来,两人结了帐往外走,幼崽疑惑,“你要,去哪里,接那个人?” “挺远的,车队会路过。” “他不在,京城?” “不在,远一点。”迟钟也有点不太相信歷史学家的话,“说来话长,我慢点说。” ——“冀那个神明其实有点特殊,您听过狸猫换太子这个戏剧吗?那也差不多,神明出生的时候,被有心人换掉了,就是……贵公子流落民间,草民成为豪门。说来不可思议,但这確实是真的。事情闹得挺大。” ——岭琼玉说,“你怎么知道我正在追《真假千金》?” ——迟钟:“艺术源自生活。” 第223章 回忆·燕霽初 “我不是,小孩。”幼崽都无语住了,“你,莫要,骗我。” “……”迟钟好冤:“我没有。” 小朋友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喊您,什么?父亲?” “喊兄长,哥哥。”迟钟点了点他的鼻尖,“你是我养大的,喊我钟哥就好。跪在我脚下喊爹的是蛮夷,明白吗?” “哦。”他点点头,“哥哥。” 他们往南走了好远,因为孩子受不了路途顛簸,走得很慢,大概五六天之后,才终於靠近目的地。 一路上迟钟都亲力亲为照顾他,下车透气也是抱著,餵饭也是他亲自餵。晚上住驛站或者什么旅店的地方时迟钟给他洗澡,洗就算了还得戳戳他肚子上的肉,“你好胖啊。” 气得幼崽啃他手,“我!不胖!” 晚上迟钟把幼崽抱在怀里睡觉,看著小朋友脸颊的肉都挤出来了,又笑,“我就先叫你小豫米了,你先想好名字,再起大名吧。” 幼崽仰起头,眼神幽怨,但是在触及他的笑容的时候,他又忽然睁大了眼,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他笑起来,自己什么气都消了。 “隨你。” 说实话,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睡得特別多,只是白天赶路睡不踏实,困得不行的时候迟钟抱著他在马车里悬浮,他竟然真的有耐心飘两个小时让他安安生生地睡。 “我还以为,你不会,养小孩。”小豫米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感觉到很安心的气息,像是母亲,比母亲多一些严厉,像是父亲,比父亲多一些温和。 迟钟道,“我养过不少孩子,只是都有下人管著穿衣吃饭。后来亲自养了五个,就知道具体该怎么照顾了。再说了,你很乖的。” “五个?”他嘟囔一句,已经困得开始点头了,强撑著意识思考,“现在的守护神吗?江寧,岭南,伊犁,齐齐哈尔……”幼崽还没数完,就睡过去了。 迟钟心想,当然不是现在的神。 没关係,你也会见到那五个孩子有多淘气的。 等终於要到了位置,迟钟问,“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是神明之间的感觉啊,我一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神。你对我有没有这种感觉?” “……”他当时只觉得迟钟好看了,还真没注意。小豫米摇摇头,“我,长不大,还不知道,神力,是什么。” 迟钟开始沉思。 ——“关於那两个神明的神力……”歷史学家卡壳了一下,他沉默,其他人跟著沉默,“並没有详细记载。” ——“豫以身去挡黄河洪流,外界一直传言是岩元素控或者水元素控。”某个学者提出自己的看法,“不然,他怎么可能挡得住黄河决堤?最后还是鹤悯开了一枪,他被河水吞没,消失不见。再往后就都是谣言了,有的说在难民中见过他,有的说他被东瀛岛人带走了。” ——“冀的神力也不明確,当年被俘虏的高官,有的说是治癒系神力,有的说是空间系神力,真的已经无从考察了。” “我们慢慢尝试,总会有一个明確名字来確定你的神力。”迟钟拍拍小朋友的脑袋,“別急嘛。” 他確实感知到了一些能量波动,迟钟让队伍停下来休整片刻,並望著不远处的村子道,他们很直观地看到有不少农田上的人相互说了些什么,纷纷丟下农具跑走。 “发生了什么?”迟钟道,“去看看。” 按理说僕人去就行了,迟钟抱著孩子抬脚就走,小豫米茫然,小声问,“你不是,要找神吗!” 迟钟:“有热闹怎么能不看,神一时半会儿又跑不了,他还没你大呢。” 他们往里面走,幼崽转著脑袋到处看。 “这种人家,怎么可能,换掉公子。”小豫米还是觉得他在编故事,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可是围了无数下人的,寻常农人多看一眼都可能会被打。 “那是个將领家的妻子,从外面回来,暴雨,惊雷嚇到了孕妇,就在最近的农人家里生產了,人手不够,並且孕妇受伤比较大,眾人都照顾妇人去了,孩子就在这种情况下被调换了。”迟钟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用【催眠】让旁边的人离自己远点,“是不是很有道理?” 小豫米:“並没有。” 迟钟:“……好吧,我也觉得很扯。” 有一户人家,外面围了好多人,迟钟还看见豪华的马车了,他愣了一下,“等会,没人告诉我他是这个时候被认回去的啊?” 幼崽往里面望,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吵架声。 僕人注意到外面的马车,过去打探了一下情况,而后回来匯报,告诉迟钟发生了什么都是什么人在里面。 迟钟点点头,而后对孩子说:“我现在应该如法制炮,和你一样,把他也捞走。” 小豫米问:“他多大了?” 迟钟:“……” 迟钟掰著手指头算了算,“好像,有六个月了吧。” 小豫米:“……” “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也只是在外面流落了几个月,您又何必咄咄逼人,要致人以死地!”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反正不像农民。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这听起来像宽厚老实的农民。 “事已至此,换回来便可,你为何非要如此,闹得我们顏面尽失?”这听起来像个有权势的男人,但是不说人话。 “顏面尽失?!到底是怎么的结果才会顏面尽失!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他流落在外受尽委屈,这个野种却占据荣华富贵,我凭什么不能为我的孩子討回公道!” “他只是吃了些苦,你却要他们的命啊!” “他们就该去死!” 迟钟点了点小豫米的耳朵,幼崽心领神会,立刻捂住耳朵缩在他怀里,隨后迟钟一脚踹开大门,同时咆哮出声,“吵什么呢!大点声!本尊亲自来断你们这官司!” 院子中的人嚇了一跳。 迟钟把帽子一摘,露出他的头髮,反手把帽子扣在怀里的幼崽脑袋上。而他的护卫和僕人立刻衝进去控制住场子,面对將军的护卫,他们显得更专业更强大。 男人是將军,歇斯底里的女人应该是正室妻子,怀里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小鸟依人的可能是什么妾吧不太清楚反正在男人怀里,跪著的几个人衣著朴素的不能具体確定身份,应该就是换了孩子的那户人家。 迟钟扫视一圈,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看到尊上还不跪下!” 听云立刻呵斥一声。 男人一个哆嗦,像是恍然惊醒一般,立刻对著迟钟跪了下去,“尊上恕罪,小民有眼不识泰山,衝撞了您!请尊上责罚。” 这种客套话,他们张口就来。 迟钟点点头,“行,我看看情况,你该领几板子才合適。”他大马金刀往这里一坐,小豫米坐在他腿上,扯著帽子,好奇地各种打量。 “来吧,一个一个说,本尊为你们主持公道。” 护卫和僕人多看了迟钟一眼,按理说尊上不需要管这种事情,不过……看热闹真的很好玩誒,这一路快无聊死了,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女人强压著哭腔讲述前因后果,说自己的孩子被调换,若不是她发觉这孩子五官不对劲,兴许自己的孩子要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穷苦地方了。 迟钟垂眸看了眼幼崽。 小豫米沉默,看了看周围的人,捏了下自己的脸,確定不是做梦。 真的好离奇啊。 迟钟问道,“来,將军。”他也没管这人是什么將军具体什么职位,“你夫人说的话,你可认同?有没有谎言?” “……认同,没有谎言。”他惶恐不安,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万一神明有读心术,他不是完蛋了。 “好。”迟钟道,“听云,你说,怎么判。” “按照大清律法,凡诱拐儿童,或典卖,或为妻妾子孙者,不分被拐儿童是良人还是奴婢,也不论已卖未卖,只要是诱取者,若被诱儿童不知情,为首者擬绞监候。从犯及其知情不报者,皆流放寧古塔。” 他嚇得人类一哆嗦,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人嚇疯了,疯狂看向將军旁边的貌美如的女人,更有甚者直接喊出来,“夫人!您救救我们啊!” “尊上!”女人抱著孩子疯疯癲癲的,“这个毒妇,是她教唆!是她故意的!” 男人立刻搂住如同娇一样的女子,“你休要信口雌黄!” “……”隨从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迟钟大概是懂了——妾设计换掉了妻的孩子,在十几年后曝光这件事情的话,那么嫡子之位肯定不能给这个非將军血脉的孩子,而外面那孩子野到大,怎么可能当嫡子,妾的孩子自然就能上位了。 ——“还好冀的母亲早早分辨出孩子不对换了回来,不然他成为军阀的路更难走,人更变態!” 迟钟缓缓移过去视线。 哦?长大之后是个变態? “这事,我管了。”迟钟挥了下手,“听云,你安排人去办,所有人按帮凶处理。把这孩子给我。” 小豫米滑下来,站的不是很稳,扶著迟钟的膝盖。女人把孩子抱过来之后,本来还在扯著嗓子哭的孩子,脑袋靠在了迟钟身上,他忽然就不哭了,抽噎两下,委屈巴巴的,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迟钟。 还挺乖。 迟钟抓住了他的手捏了捏,確实瘦,比小豫米瘦多了。 婴孩抓著迟钟的手晃,然后直接往嘴里送,一口咬住。 “……”我刚夸你乖。 六个月大的孩子,他看起来小很多,迟钟不確定这个大小到底符合几个月的,於是开口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回尊上,已经六个月了,只是营养严重不良,所以看起来要远小於六个月的孩子。”女人抽噎著解释道,那孽种吃得膘肥体壮的,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折磨,她真的要气死了。 迟钟和小豫米对视一眼。 迟钟打量了一眼这位母亲,问道,“我怎么称呼你?” “臣女姓薛。” ——“1820年时任直隶提督为薛大烈,汉军镶黄旗人,歷经嘉庆朝镇压白莲教起义,是当时资深武將。冀应当跟他有些关係,所以很小就能进入军营率军出战。” 迟钟挑了下眉,歷史书上忽然补上的拼图真让他偶尔感慨不已。 “尊上!饶命啊,臣真的不知情啊!” 他的护卫已经开始压人了,而那男人猛地往前跪著走了两步,把小豫米嚇了一跳,幼崽下意识后退两步,儘管揪著迟钟的衣服,还是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肉屁股弹了一下,虽然不疼,但是幼崽还是嚇到了,嘴巴一扁,很乖地没发出声音,只是掉眼泪。 男人在说话,可是迟钟没有听,他弯下腰把幼崽扶起来,一併抱在怀里,“摔疼了?” “……不疼。”他闷声闷气地说。 迟钟想起燕锦安这么小的时候,手指擦破一个皮,能举著手指头从早上等到晚上给鹤衍看,嚎得那叫一个惨烈,非得鹤衍抱起来哄半小时才甘心。 “好了,我生气了。” 迟钟把孩子还给女人,自己抱著小豫米站起身,“听云,按不敬神明罪,全部压下去。给薛家递个信,甭管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没到场就算他们失职!连自家女孩都不管,如何能好好关爱百姓!向清如实匯报,这位夫人和孩子没人可怜,都是我的子民,我来可怜他们。” 这么点的小孩他真不会养,还是得有母亲。 赶紧跟薛家划清界限,告诉清自己可不是要结交权贵,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一个弱女子和婴孩得罪直隶提督,清的注意力会集中在这边的社会治安和官场——竟然一个平民能换掉豪门的孩子,这批人看来是不用活了——而不是在意他为什么带走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完美。 现在的直隶提督是薛大烈,未必以后也是,直隶距离京城太近了,他不好插手,所以现在根本不担心。 薛夫人垂眸看著男人被护卫拿下,只是冷笑了一声,快步跟上迟钟。 迟钟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 ——“母亲多病,他在家中不受重视,传言他身为神明生长缓慢是因为一直被剋扣生活物资,直到母亲病逝,被外祖家发现带走。那时候的性格已经成型,沉默寡言的。我们从他的打仗风格中也能窥见几分狠戾和血腥。冀带有希望的意思,但燕赵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 “他有名字吗?” “回尊上,奴婢还没想好,只是觉得霽不错……雨雪初霽,天光大亮。” 第224章 回忆·唐晋原 迟钟吩咐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敢怠慢,但听云极快地把事情交代下去,立刻跟上神明的脚步,守在他身边。 “听云啊。”迟钟蹭了蹭小豫米的眼角,把泪水擦去,扭过头跟这个忠於清的小太监道,“这件事情涉及到直隶提督,我不太放心让其他人去做。在这里停留两天吧,你安排一下,弄好了我们再走。我只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的。” 听云闻言,激动不已——什么叫只相信我!这是神明大人看重我! “是,尊上,我会如实匯报给尊主大人的。” 如实不了一点,要写那些人多么多么可恶多么多么无耻,尊上如天神般降临拯救苦难妇人,真的是太善良了!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仁善的神明! 可是那些人竟然还恐嚇尊上!(迟钟:?) 听云先是安排迟钟进城市落脚休息,然后马不停蹄出去向官府控告治安差,向京城写信添油加醋地诉说这件事情,怎么严重怎么来。 迟钟也提笔开始给清写信。 “吾行至直隶,遇见爭端,闻此丑闻……薛女与其儿无人怜爱,实在不忍……待至长安,建宅院广收孤儿,愿天下鰥寡孤独废疾者均有所养,以工代賑修整长安,建庙宇为你和陛下祈福……” 说一下接下来要开始修整长安了,提前匯报一声,然后换了一封家信,嘮嘮家常,说说沿途的风景,然后闭著眼夸清统治真好啊真好,可是还有一些人落草为寇,他去剿匪之类的事情。 一边写一边跟小豫米絮絮叨叨清这个人很自大很想掌控一切,他防备汉人,防备汉人神明,所以经常参加朝政,跟以前的神明都不一样。 小豫米喝米粥,“你不怕,得罪提督?” “向来只有人类得罪神明,哪有神明得罪人类的。他们让我不痛快一时,我就能让他们不痛快一世。” 迟钟写了几张纸,在思考还要说些什么才好,无意转了一下毛笔,笔墨甩飞出去溅了小豫米一脸。 幼崽都懵了。 迟钟:“……”这个该死的现代习惯。 他唤人端来水和毛巾,直接给小豫米洗了个澡,收拾好之后,把信件交给下人送去京城,隨后唤来薛夫人。 小豫米有点困了,但还是打起精神,想听听迟钟又要做什么。 “你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情况。”迟钟也没跟她迂迴,开门见山道,“同样,你也有无数解决办法,比如,先跟薛家说一声,此等大事,就算是谎报,也不会有人坐视不管。可你都没有——你在等我。” 迟钟离开京城去长安的事情是完全公布的,只是他没有动用那么大规格,也下旨不让官员铺张浪费地迎接,甚至还说,谁敢打扰百姓秋收,他就削了谁的脑袋。所以这一路才能这么安寧。 可这件事情是公开的。 薛夫人抱著孩子——她现在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依靠——跪在地上,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 好半晌,她弯下腰,额头磕在木质地板上。 “这孩子是奴婢的亲生骨肉……”她哽咽著说,“奴婢还没有,养过他,没有餵过奶,没有哄过睡……奴婢生產时伤了身子,他是奴婢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我捨不得……也许不是呢,他只是吃的不好,长得慢而已……尊上,奴婢捨不得他。” 男人无法共情女人的这种悲哀,更何况他还是神明,神明是不会有自己的子嗣的,他们更无法理解。 所以前世她把孩子要回来,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想面对任何人。她蜷缩进自己的壳里,恐惧一切有可能把孩子夺走的人。 那样其实不好,她知道对孩子不好,可是,可是……她死的时候,摸著孩子的脸颊,心里想的是,如果私藏神明的事情暴露,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自己陪葬了?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这是故意给我看的吗?”迟钟托著腮,漫不经心地问。 “……並没有,奴婢无法得知您的准確行程。” 也有道理,毕竟迟钟是奔著他去的才会来这个小村落,按照正经路线不应该从这里过。 迟钟低垂眼眸,“这孩子是一定要给我的,你想重新嫁人的话,到了长安,我可以重新为你选——” “奴婢不想!奴婢只想陪在这个孩子身边,看著他长大就好……我不是他的母亲了,我只是一个奴婢!” “……”迟钟感觉心臟酸酸麻麻的,不太舒服,正在思索该如何才好时,扭头一看,小豫米撅著嘴,眼眶已经红了。 幼崽见他看过来,眼睛一眨,豆大的泪滴往下掉,“呜呜呜呜呜额娘……” 迟钟:“……” 神明身上涉及的政治利益太大了,不与人类牵扯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迟钟只抱走了小豫米。 “奴婢就算了,到了长安,我的宅院也需要有人打理,你也是大家闺秀当家主母,那些事情对你来说应该都没问题。做一个管家吧。” 迟钟抱起小豫米往外走,临到门口,回过头又道,“还有,別告诉他。” 走到大街上,迟钟买了点小玩意儿哄他,“你父母都很安康,前途无量,我是真没办法一起带走。別哭了,乖。” “我,几道……”小豫米吸了吸鼻子,“不哭了,我不哭了。” “……你还是哭会吧。”迟钟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跟著你父母也不好,纸包不住火,再大一点被发现了就不是直接带走这么简单了。把我当父亲也行母亲也行,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 “还有就是,肯定不只有你们两个孩子,未来会有很多孩子,你是最年长的那一个,我对你寄予重任和期望。但不要委屈了自己,小豫米。” 幼崽点点头,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抱紧了他的脖子。 马车继续向西走,晃晃悠悠的。 迟钟很诚恳、很认真地跟薛夫人说,“我觉得河北这个名字真不错,多好记啊。” 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巧合,他前世留了一个字叫冀,这叫河北多好啊。 薛夫人:“……这个名字……” 小豫米:“很难听!驳回!” 迟钟撇撇嘴,“那叫什么啊,你想好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了吗?” 小豫米捏了捏自己肉肉的小下巴,似乎已经有了主意,“洛豫,洛阳的洛,怎么样?” “洛豫,都是入声,短促……”薛夫人念了一遍,“奴婢觉得,可以中间多一个字。洛之豫,如何?” “洛之豫。”他重复一遍,仰起头看著迟钟,“好!这个好,比你好多了!” 薛夫人垂眸道,“奴婢觉得,燕霽初,这个名字不错。取燕赵之地的燕为姓氏,雨雪初霽,霽初为名,燕霽初。” 赶紧取了,不然还不知道神明大人能口出什么神奇的名字呢。 迟钟:“……” 迟钟:“好听,好听。那就洛之豫,燕霽初,名字很好。” 清回了信,大抵是因为迟钟只有一颗对百姓的仁爱之心,而且还痛斥了一通权贵,他同意了迟钟的一系列计划,让他好好玩。 往西走,去晋阳城。 洛之豫虽然说话还算利索,但走路不太行,最多走几步,日常还是要抱著。迟钟便经常在马车外面走,抱著他看风景,看草树木,讲药性和作用,也不管幼崽能不能全记住。 燕霽初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娱乐游戏最多的就是啃迟钟的手。 “我又没抹,你到底为什么抓著不放啊。”迟钟戳他脑袋,幼崽咧嘴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反正很高兴。 走了十天,终於到了晋阳。 迟钟依旧是让隨从住旅店,而后自己抱著小豫米偷溜出去,直奔唐家府邸。 “不愧是豪商,真大啊。”迟钟在屋檐上落下,望著这大大的院子,感受了一会能量波动,隨后跳进那个院子,刚好和正在堆石头的小朋友打了个照面。 唐晋原抬起头,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危险,瞳孔不自觉放大了许多,盯著迟钟的脸看——好漂亮。 婢女们嚇了一跳,其中有一个反应非常快,抱起孩子就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迟钟抱著洛之豫飞速追过去,下人以身去挡,而那女子又非常熟悉地形,左拐右钻地跑走,一时半会儿迟钟还真没追上。 整个府邸鸡飞狗跳的。 “快去匯报老爷夫人!” “已经去了!”一个下人飞扑过来抱住迟钟的腿,“跑到別人家里来偷孩子也太过分了吧!” 洛之豫:“就是就是!” 迟钟:“?” 迟钟抬手弹了一下幼崽的脑门。 洛之豫抓著他的衣服,目光紧紧盯著唐晋原的身影,迟钟一跺脚【重力领域】压下来逼退眾人,那婢女也跪了下去,她紧紧护著孩子,嘴里还喊著“別怕別怕”。 迟钟走过去,下手也不是不下手也不是,僵持了一会,看见小朋友探出脑袋冲他哈气,齜牙咧嘴的,像只炸毛的猫猫,路边的小石头飞过来直往迟钟脸上砸。 迟钟用【重力领域】压下去,洛之豫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竟然,要砸你的脸?” 这么漂亮,怎么下得去手啊。 “应该是要用沙子迷眼睛吧。”迟钟似乎对自己的外貌一无所知,“我有这么嚇人吗?” “你偷小孩。”洛之豫义正言辞地控诉他。 吵闹了这么久,唐家人都赶过来了,迟钟撤了【重力领域】,婢女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跑过去,“夫人!” “尊……尊上?”唐家家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拄著拐杖,认清人之后立刻跪了下去,“下人管教不好衝撞了尊上,请尊上恕罪!” 迟钟抬了下手,唐晋原瞬间从母亲怀里飞起来,落在他手上,幼崽眨眨眼看著他,呆了一下,然后开始挣扎,“哇啊啊——” “去正厅。” 他下令道。 一眾人慌里慌张地起身让来位置,家主遣散了一部分,只带著自己的几个管事儿子和儿媳一同过去。 主位上,迟钟抱著两个孩子坐著,洛之豫安安静静地坐一边,看著唐晋原挣扎转动身子,迟钟用手搂著他不让其乱动,幼崽抓住他的手就往嘴里塞,“啊!” 坏人,咬你! “不是说,跟我差不多嘛。”洛之豫的语言功能进步很多,他嘟嘟囔囔的,“你不疼?” “还行。”混小子用吃奶的劲儿咬啊! 迟钟把自己的手拯救出来,洛之豫眼尖地看见出血了,不过迟钟甩了下口水,伤口就没了,他嫌弃地拿唐晋原的衣服擦了擦。 “不知唐家打算什么时候往上稟报呢?”迟钟故技重施,好用就行,“这孩子都已经会控制小石头砸人了,总不能也是不確定?再养养?万一不是呢?嗯?” 也。 家主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他跪在地上小心地抬了下头,目光触及另一只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幼崽,心中惊骇万分。 也这字就很精妙,他怀里的孩子也一定大有说法,也许,也许……尊上从幽州到长安去,並不是表面上的养病。 他斟酌了一会,用力磕了个头,“尊上有所不知啊,臣本打算带这孩子进京城面见尊主和陛下的,只是路途遥远,路上顛簸,这孩子打小身体不好……臣听闻尊上欲往长安,便准备前去长安先面见尊上,交於您,臣也放心孩子的身体。” “身体不好?”迟钟对此真的很有疑问,虽然鹤衍说自己从遇见唐晋原的时候,他就是咳咳咳的病弱体质,还以为是战爭打成重伤才会这样,竟然是娘胎带出来的毛病吗? 我能治吗? 扒拉扒拉自己的异能,治癒系不多啊。 【日月重开】到底怎么用啊! 听到迟钟第一句竟然是关心孩子身体不好,家主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用力磕头,“尊上,实不相瞒,我早已定下这孩子是下一任唐家家主,唐家上下一切都听从他的调遣支配。” 换句话说,给你,都给你。 他身后的儿子儿媳抬了下头,震惊地看著家主。 爹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不会是刚才吧? 迟钟笑了几声,“清大人本来是打算满门抄斩的,既然已经归了这个孩子,那么我替他做决定吧。其他人退下。” 老头一把年纪了,差点被嚇死。 屋子里所有人关上门都出去,家主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忽然听见很轻的走路声,抬头一看,唐晋原牵著迟钟的手把他拉过来,“哈!” 迟钟顿了一下。 这俩孩子差不多大,但是技能点不太一样。 一个小嘴叭叭叭,一个小脚噠噠噠。 第225章 回忆·秦杉时 屏退了其他人,迟钟看在唐晋原的面子上,没有再让唐老爷子跪著,“起来吧。你倒是明事理,知道我的意思。” 他单手抱著洛之豫,而唐晋原是个不安分的,在地上来回跑,一会过来瞅一眼迟钟和他怀里可爱的幼崽,一会跑过去看看爷爷,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反正看起来很忙。 “尊上。”唐老爷子还是觉得心慌,“臣斗胆,敢问这孩子是去长安,还是去京城?” 给个准信,求你了。 您看起来不像是跟尊主大人一头的啊。 是造反还是起义,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我都一把年纪半截入土了,子孙后代这么好,不能稀里糊涂上了贼船啊。 迟钟反问,“你为什么不把这孩子上交?” 唐晋原又噠噠噠跑过来,举起双手,啪嗒一下拍迟钟膝盖上,“你!” 迟钟低下头,“我?” 唐晋原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舌头,憋出来一个字,“坏!” 迟钟:“……” 洛之豫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老爷子再三思量之后,言道,“阿晋身体不好是首要,其次,尊上,臣……熟读史书,也因家中商队走南闯北带回许多外面的消息……臣私下跟您说一句大逆不道之言。” 他再度跪下行大礼,迟钟抬手把唐晋原丟在椅子上坐好让他躲开,沉默著等著唐老爷子三拜九叩,“满清为蛮夷,很有可能为了自身的统治而弃华夏,毁掉华夏根基,至您於危难之中……臣希望能有一位神明不受满清控制,万一在未来的时候有力挽狂澜的可能性……现在的局势並不好,闭关锁国並不好,我们不是天朝上国,已经不是了,可是臣只是一介商人,臣没有办法左右国家大事。” 他想留一个火种,在他预想的未来中,有人能够救救迟钟,救救华夏。 虽然,他也有私心。乱世中商人没有武器很难守住家產,有唐晋原在,能保唐家百年香火。 迟钟坐在高台上,沉默了许久。 前世,唐家人才济济,满门忠烈。 “……你说的对。” 未来確实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外敌虎视眈眈而满清对他举起了刀子,迟钟走投无路亲眼看著黑烟笼罩半个京城,他一败再败一塌糊涂,群狼环绕,所有人都想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迟钟看著他鬢边的白髮,再看看从椅子上滑下来去抱他的稚童,无声地笑,“你做的也很对。” 唐晋原走到生命终点,也帮他最后一次抵御外敌,换得了又一个发展期。 唐老爷子抬起头看向他,看著那双黑眸里深沉的杀意。 並不是对自己。 难道是什么神力吗?预知?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但是凭藉直觉——唐晋原才这么点,从没带出去让外人看过,家中照顾他的婢女僕人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再怎么样,京城都不应该知道消息才是。更何况迟钟怀里还有一个孩子。 难道说,真的要进入乱世了? 乱世群雄並起,神明数量激增。 “唐家……”迟钟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唐家一切谨听家主吩咐!”唐老爷子声音洪亮,生怕迟钟反悔。 迟钟:“……那家主现在是?” 唐老爷子转身把唐晋原举起来,举到迟钟面前,“他!” 唐晋原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伸手去摸迟钟的脸,他很轻地抚摸,特別惊讶地看,然后笑,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米牙,抓住迟钟散落的头髮往嘴里塞。 迟钟急忙拦住他,“怎么什么都啃啊。”说完这个,扭头看自己怀里的,发现洛之豫早就吃了一会了。 “……”討厌你们两个! 唐老爷子名叫唐裕,今年五十多了,老夫人过世的早,他没再立正妻,底下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家大业大,孩子们不分嫡庶一视同仁,都已成家,也有不少孙辈的小孩,唐晋原是老大家的么儿,目前最小的孩子。 书房里,迟钟把两个崽崽放在一旁,拿了张地图摊开,“唐家,你留在晋阳,不要传出任何消息。我的一切都是瞒著清的,不然这个时候打起来只会让外敌趁虚而入。你留在晋阳镇守,我需要西域和北疆的信息。” “有一部分人跟我走,去长安,我要在长安置办工业,需要钱。要听我的话,要会武功,其他的我都可以教他们。” “要经商比较强的去上元城和魔都,那里將会是对外的通商口岸,很重要。江南富饶,江南士绅亦贪婪,我一定会对他们下手,所以在对待平民百姓这一点上,得好好掂量掂量。” “还要有一些人去穗央,二十年后,穗央有一场战爭,所以我需要这些人会水性,置办武器,锻钢炼铁的方法我会教,要有胆子,跟政府勾结。” 唐裕:“……” 每一件都是九族消消乐的大事。 他盯著穗央城看了一会,捂著心臟,缓慢抬起头,“……二十年后?” “对,二十年后。”迟钟道,“你可知大烟?” “臣知晓,中医常称阿芙容,臣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大烟的暴利……” “你现在有这方面的销售吗?” “没有,大烟多在穗央等沿海地方,臣主要还是西北的商贸。” “嗯,你安排谁去穗央,警告他,不许碰大烟。不许吸食,不许贩卖,不许种植。若要让我知道,別管我不看在唐晋原的面子上把唐家满门抄斩。” 他风轻云淡地丟下三个不许,嚇得唐裕立刻行礼,“是。” 唐晋原歪了歪脑袋,感觉这个美人又在欺负爷爷,站起身举起手,“啊”一声拍在他手臂上,眼睛瞪得圆圆的。 迟钟抬手给了他一个脑蹦。 唐晋原抱住脑袋,但是手有点短,他撅起嘴,围著桌子噠噠噠乱跑。 洛之豫站在迟钟怀里,顺著他的手看地图,“魔都,系,哪里?” 迟钟点了点长江出海口,“这里很快就会发展起来的。你看,它是长江出海口,连接內陆和大海,它又在华夏南北中间,货物可以在这里中转,同时对外开放,往东瀛,宝岛,马六甲海峡走都很方便。” 洛之豫点点小脑袋,他看著马六甲海峡,“这个,不是,我们的?” “朱明那时候占据过,后来丟了。” “我们,能不能,拿回来?” “现在还不能,你长大了把它再打下来,教化成我们的吧。” “好~”幼崽拖长音调。 最后唐裕决定,长子和么女留在晋阳继续西北贸易,二子和二女去上元城,三子去穗央城,最小的儿子和最大的女儿跟著迟钟前去长安。 “民女唐轻,这是我夫君元铭。”女人行了个礼,隨后肘击了一下自家呆瓜弟弟,少年著急忙慌行了个女式礼仪,“民女弟弟唐易……” 唐轻又踢了他一脚。 唐易挠挠头,“对不起,第一次面见神明大人,我有点紧张……这是我妻子肖银。”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刚成婚没多久,他旁边的小媳妇儿还要小一点,和丈夫一起行礼,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迟钟,又很快低下头去。 唐裕知道跟著迟钟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长女明事理,么儿好培养,真诚,再加上长女的夫家也有钱,这条贼船一起上把元家也拉下场。 迟钟放出的消息是买奴僕,伺候神明大人的怎么可能是平民百姓,自然要从豪门贵族里面挑选,富商就是最容易被宰的那个。 元老爷子知道儿媳被挑走连带自己儿子一起,跟过来的唐裕大眼瞪小眼,在发觉唐裕一点都不难过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 “老头子你瞒著我什么!我儿子怎么就被尊上挑走了!” 唐裕喝茶:“你急什么。” 元柏:“我儿子!我儿媳!还有我孙子!” 唐裕:“你听我跟你讲。” 几个时辰后。 元柏一拍桌子,气宇轩昂:“不行!我还有三个儿子,我还有闺女,得跟著你家老二老三一起去上元城穗央城!你反对没用,现在就收拾包袱堵你家门口!” 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唐裕有分寸,元柏跟他是过了命的交情,自然能一同分享快乐和承受这血压飆升的痛苦。下人要么忠心耿耿绝不开口对外讲,要么就被他们秘密处理了,迟钟那里处理的也很好——挑僕人,很正常。 至於为什么不在京城挑。 迟钟给清写信:“京城当然要先供著你啊。还有就是,这里的豪商联通著西北,我觉得他们不安好心,多注意一下天山那边的情况吧。这些商人太过滑头了,诈他们一笔钱来建设长安吧。” 清第一眼先被那句“先供著你”吸引了,转念又一想,迟钟只是挑了一些豪商的,商人不能从政,也没什么,不过是多了些钱,缺钱了都没跟他要而是自己想办法,阿钟真懂事啊。 马车摇摇晃晃,唐晋原对外面新奇得很,在车里面坐不住,迟钟一手抱著洛之豫,一手牵著他,在田野里到处玩。 到了长安,听云提前购买了宅院,迟钟全权交给薛夫人和唐轻来打理,而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你等我来接你,我会儘快的。” ——“好。” 红袍不是扎眼的红,是沉润的、带著光晕的红,像上好的珊瑚浸了月光,穿在他身上,看著朴素,却透露几分贵气。领口袖边滚著的银线,绣的样要细看才辨得清,倒像是把富贵藏在了针脚里。 他站在田野间,感受著能量共鸣。 远远便有人瞧见了他,交谈著,没人敢上前。只是用目光看著他,见他进了村子,他们自发跟了上去,有人想同他说话,被旁人拽了一下,摇摇头,於是他们继续沉默著仰视他。 迟钟走到一户人家前,推开了门。 一位妇人在院子里煎药,见来了人,她急忙起身,望著迟钟,有些胆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带著口音小声问,“找谁啊?” “您的孩子,有些特殊。我需要把他带走。”迟钟没打算多停留,伸手给了她一个袋子,里面是很多银子和铜钱,数量不算少,给太多怕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妇人呆愣了一会,“……这,啥意思嘛?” “我要把他抱走。”迟钟一字一顿地说,“他很特殊,您应该也发现了,对不对?” 妇人呆呆地看著他。 她忽然跳起来要打他,使劲推搡他,“你走!你走!额娃,额娃呀!那是额的娃娃!” 药在咕嘟咕嘟熬,眼泪顺著她憔悴的面容往下掉,“那是额的娃么……咋能嘛,娘咋能把自家娃给扔了嘛……” 迟钟被她推得转过了身,刚好看到扛著锄头干完农活的男人回来,外面还围著很多看热闹的村民。 “这是在弄啥嘞?”男人放下锄头,看了眼自家妻子,又看向迟钟,“嫩找谁啊?” “没有啥!啥也没有!他走差赖!”妇人急忙道。 迟钟嘆了口气,“你的孩子,我要带走。” 男人顿了顿,“嫩说哪个?”他看向迟钟手中的袋子,迟钟抬手递过去,被妇人打了一下,两枚铜钱掉出来,一下子就把男人的视线吸引过去了。 “这些钱財,应当是足够了。那个病弱的孩子,我需要带走。”迟钟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我会治疗他的病,让他过上好日子,不用担心。” 男人把锄头扔下,直接衝进屋子里把床上躺著的孩子抱出来,妇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迟钟把银钱放在妇人手中,接过幼崽,破布包著,连个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很瘦小,明显营养不良。他昏睡著,这么大动静都没睁开眼,迟钟伸手探了探额头,烫的他心惊。 “病多久了?” “一直都这搭样,烧一阵好一阵的,屋里就那么点子钱,全拿克抓药了。你再不来,怕他也活不了多暂了。”男人看著女人这苦著脸的样子,嘆了口气,“咱真箇养不活这娃,这样……也好著哩嘛,是不?” 女人不搭腔。 迟钟抱著孩子,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他可有名字?” “还莫取大名,叫秦草儿,能活下来再说。” “如果你们未来有生死危机,可来城镇里找他,其余时刻,不要见他。”迟钟转过身往外走,长袍带起一阵风,迷了眾人的眼,这段记忆便模糊了起来。 秦杉时感受到热源,虚弱地睁开眼,入目是他精致漂亮的下顎,“迟钟……” “是我,抱歉,来晚了。”迟钟轻声道,用【庇佑】笼罩住他,稍微缓解一下痛苦,“你坚持住好不好?我已经把唐晋原抱过来了,你见过他小时候吗,很可爱的,秦杉时,你要坚持住啊。” 秦杉时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第226章 回忆·长安城 迟钟又抱回来一个幼崽,对此洛之豫確实有种天下马上就要大乱的感觉,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神明扎堆冒出来,而且迟钟竟然都能精准找到,挺不可思议的。 唐晋原扶著门框,偷听迟钟和隨身带著的御医交流那孩子的情况,要吃一些上好的药,要施一下针灸,他很艰难地转动自己的小脑袋思考,神明不都是很强大的吗,他怎么会病成那样? “你在,做什么?” 洛之豫走路不太稳当,上次跑那么快还是被迟钟起的河南名字给气的,他牵著肖银的手慢吞吞地走过来,看见唐晋原站在门口,好奇问道。 唐晋原指了指里面,转转眼睛,勉强蹦出一个词,“病。” “进去,看看。”洛之豫向他伸出手,幼崽藕节般的手臂上带著金手鐲,金灿灿的,唐晋原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笑,“好。” 门槛有点高,肖银抱著洛之豫跨过去,转身想去抱唐晋原的时候,看见幼崽自己吭哧吭哧翻了过来,稳稳落地,然后躲在洛之豫后面,有点羞涩的偷看迟钟。 “小豫,阿晋,来。”迟钟见了他们,抬手招呼一下,“过来看看弟弟。” 迟钟顿了一下。 有种自己生三胎的感觉。 他急忙把这个诡异的念头从脑子里丟出去,抱著秦杉时坐在床边上,已经给他换了衣服,用软被子包著,刚把头顶上的针拔掉。 两个孩子站在床边看,洛之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生病了。” “病!”唐晋原也学著他伸手去摸秦杉时的额头,手胡乱摸了摸,很烫,他皱起眉,却看见婴孩从襁褓中伸出手,在半空中抓了抓。 唐晋原眨了下眼睛,握住他的小手。 秦杉时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他,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掉,把唐晋原和洛之豫嚇了一跳。 “哭!”唐晋原有些无措,伸手去帮他擦眼泪,抬起头看迟钟,想让他帮帮忙。 最开始他只是掉眼泪,豆大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著烧的红扑扑的脸颊往下淌,而后那股憋在喉咙里的劲儿再也压不住,一声尖锐的啼哭猛地炸开。 哭声却不是那么响,很有气无力,大抵是病了太久,小小的身子也跟著一抽一抽,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通过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倾泻出来,连带著鼻尖都哭得通红,成了个泪人儿。 迟钟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手把唐晋原捞上床,坐在自己怀里,环著他,秦杉时抓住唐晋原的衣服嚎啕大哭,死死地攥著他的手,委屈极了。 “他哭一会儿便好了。”迟钟摸了摸唐晋原的脑袋,“你抱一会他,好不好?” 看著他哭,唐晋原也撇了嘴巴,鼻头一酸,小心地把这个婴孩搂进怀里,迟钟帮忙托著他的身体,没一会,哭声就弱下去了。 秦杉时昏睡过去,却没有放开唐晋原的手。 不能过了病气,迟钟把他的手轻轻掰开,叫来有经验的妇人和大夫守著他,拉著两个孩子出去,“你们也休息吧,这几日路途顛簸,好好恢復。” 以后有的是工作,毕竟工业改革要从娃娃抓起。 迟钟带著人去了官府,与长安知府、陕西巡抚、陕甘总督等一眾高级官员寒暄片刻,就在眾人以为总算能打发走神明大人的时候,迟钟放下茶杯,道,“我欲建造庙宇来为尊主和陛下祈福,知府,拿来土地册子,我看看在哪合適,不能打扰百姓耕种才好。” 此言一出,眾人皆惊。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们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知府道,“尊上,既然是为尊主和陛下建造庙宇,自然是要长安风水最好的地段。臣可以去找最出名的大师来算,何必尊上您来费心呢?” 迟钟微笑,轻声道,“大师有没有告诉你,今天出门要看黄历呢?嗯?” 知府愣了一下,立刻跪下去磕头,“尊上恕罪!臣……臣立刻去拿!” 在回溯之前,迟钟和秦杉时恶补了关於土地的制度,尤其是迟钟,鹤衍在他晚上睡觉之前还念叨著土地至关重要你一定不要偷懒光打仗了事,还有传递新思想,迟钟默写了整整三遍辩证唯物主义和歷史唯物主义才被放过。 这个时候的土地还是延续“摊丁入亩”的赋税制度,土地是主要徵税依据,为私人所有,可自由买卖、继承。土地所有权高度集中,官僚、豪强通过购买、兼併占有大量民田,以出租给佃农为主,收取实物地租。地主需按田產缴纳赋税,但实际中常通过转嫁税负剥削佃农。而官府对土地买卖、继承的干预较少,主要通过法律维护土地所有权。 迟钟带著薛夫人、唐轻、唐易、元铭和肖银在书房里哗啦啦翻了两天的土地册子, 清初曾规定官员、绅民的土地占有上限,禁止通过强占、欺诈等手段兼併土地,试图从法律层面约束土地集中,不过效果不佳。 “田宅逾制。”迟钟在长长的书卷上列了表格,清晰明了地算完,他托著腮思考了一会,该怎么把这些土地拿回来,主要还是不能让清察觉,他预想的兵戎相见起码要五十年之后。 让他这么束手束脚,是因为现在西北地区张格尔叛乱,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清勃然大怒,下令让镇守西北的神明佟佳尹迅速带兵剿灭叛乱,现在半个朝堂的视线都在西北,迟钟不好这么快就动这些官员和贵族。 镇守西北的神明满名为佟佳尹,民间也称他为伊犁,佟(tong)佳为姓氏,是康熙赐的贵族姓氏,神力【风元素控】,性格內向,但作战勇猛,是乾隆时期灭掉准噶尔汗国的领兵神明,后镇守大西北,天天都在打架。 在1865,中亚地区浩罕汗国军官阿古柏趁满清內忧外患对佟佳尹支援力减弱之机,率军入侵,最后他战死在荒漠中。而1875年左宗棠抬棺入西北,到1884年正式確立省份,期间都没有神明出现,一直到鹤衍快打完了,才听闻西北出了个治癒系神明和强攻系神明。 迟钟不能操之过急。 他先把这笔帐记下来,明里暗里敲打这些官员和豪商一顿,让他们为了保住小命而送了些钱过来,有了资金,迟钟就要开始修建“庙宇”了。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等百姓过了秋收和冬小麦的种植时期,等百姓们閒下来,他再招工。 於是迟钟窝在他的府邸里,开始教洛之豫和唐晋原读书识字,一个锻炼身体,一个学习说话。 秦杉时得到细心照顾,退了烧之后身体便有所好转,他现在勉强能翻身,趴在床上,下巴抵著软被子,大眼睛就瞅著唐晋原咿咿呀呀地说话。 他不闹,但燕霽初是个极其能闹腾的主儿,听不懂也要过去凑个热闹,抓起书来就是吃,连牙都没有,光想啃什么,迟钟经常一个不留神就被啃手了。 他最常讲的就是史书,过去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歷的,讲起来引人入胜,也能总结一些道理。而后是算术,迟钟简化了字体,引用阿拉伯数字,把大写的数字翻译过来,他们还不太能完全掌握,需要几天。 现在幼崽的手腕没有力气,写不了大字,於是迟钟拿著毛笔写给他们看,先写他自己的名字,“迟钟,要记好了,是迟钟。” 然后写他们的名字,洛之豫,唐晋原,燕霽初,秦杉时…… “等等。”洛之豫打断道,心想唐晋原就算了这应该是家里人取的,“他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好?” 唐晋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迟钟:“……这是他家里取的。不是我取的。”具体是谁取的我也不知道,大概率是唐晋原吧,毕竟秦杉时那个家庭文化程度,应该取不了这样的名字。 “哦。”洛之豫坐下,“很好听。” 迟钟:“……” 今天教几个字,明天教几个字,把屋子里的器具认完了,开始认房梁,什么卯榫结构,迟钟找了间屋子一边拆一边让他们辨认,主打一个实践。隨后走出门去看外面的世界,站在田野里看秋收。 迟钟把珍妮机造出来了,教幼崽们了解纱布丝绸的时候,他拿著木头用万剑归宗削削削,铁块能削,顺便做了个鲁班锁给他们启智玩。 画了个图纸,找工匠,要量產。这个不能著急,要种植,在水多且阳光好的地方,迟钟已经瞅好了地方了,不止是这里,他肯定会往西北去一趟,那里也要开始种。 秋收之后,迟钟贴了告示。 招工,五百人。 他不让富家子弟过来,只要农忙之后閒下来的农民,一个月三百文钱。 先修整水利,再盖纺织厂。 至於庙宇,不著急,他还没想好拜哪个神呢。 迟钟让人到处去传播开来,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不是徭役,还给钱? 多数人都在观望,不知道这位贵人想做什么,官员和豪商试图让自家奴隶偽装成百姓参加,迟钟也没管。而普通百姓见真的有人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咬牙也参加进去。 迟钟早在回溯之前就跟水利专家们规划好了长安的每一条排水渠,他们从头教,迟钟学会了长安的,就能继续向外发展,此刻他完全默写出来,交给唐轻,又找来一批识字读书,品德良好的青壮年跟隨专门负责田地开垦和水利建设。 这时候,不管是豪商的私人田地还是平民百姓的田地,都归迟钟比划,水车建立起来,水库也要修建,农具再升级也只能是机械化升级,目前还不行,迟钟暂时压下去这个念头。 迟钟规划了工厂的地方,在周围盖住宿宿舍,小平房子,跟未来的货柜一样,一排排看过去非常整齐有序。而后就是盖工厂,工匠把造好的纺织机安置进去,薛夫人带头教妇女们怎么织布。 不过大规模织布可能还得等两年,倒是可以做一些小型纺布之类的。 日子越来越冷,迟钟心里想著煤炭和炼铁,但是他不能这么快,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步子迈得不能太大。 接下来,该解决田地的问题了。 迟钟提笔给清写信。 “天寒地冻,满目白雪,冻死者不可胜数……虽好,可吾放眼不见可用之地,尽被占据,肆意抢夺不合君子之风……每当思索至此,夜不能寐,恍然想起杜甫顛沛流离之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顏……京城有你傍身,在外竟漂流成態,日益憔悴焉……” 简单来说就是我心疼那些被冻死的百姓,有好地方种可是那些地不属於我,拔刀抢夺不符合君子形象,可是我都愁得睡不著了。在京城有你在我身边完全不愁,在外面我竟然这么委屈,都憔悴了。 迟钟是懂怎么装柔弱拿捏他的,撒娇而已,目的到了就行。 清回信道:“天下都归你,怎会有你得不到的田地?”balabala后面写了三页纸,迟钟都没好意思看,粗略扫了一遍,喜笑顏开。 长安所有高级官员都收到了帝王圣旨、神明玉言,全权配合尊上。 他只是要一些田地,就爱种点草草,你们也敢不给? 清一边写信一边跟新任帝王吐槽,“我是不是太严格了,他竟然连一些田地都不敢跟人类要?阿钟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唉……这都快两百年了,蒙元一百年不到就化成灰了,我肯定跟他不一样。” 道光点了下头,“確实。西北那边似乎有些棘手,需不需要尊上过去一趟?” “他在养病。”清皱起眉,“佟佳尹不至於这点叛乱都压不下去吧?” 迟钟那边有了清开路,好弄多了,他算出来田宅逾制的上限之后,丟给他们一些边角料,自己挑走了比较好的地方,看著稀稀拉拉的冬小麦,心痛不已,准备明年好好整整土地。 第227章 回忆·女性 眼见著要入冬了,秦杉时一直都是精神不振的样子,病歪歪待在屋子里,不怎么出来。而唐晋原的体弱体现在他每到换季的时候,总会咳嗽感冒几天,不严重,但对於神明来说,这確实很体弱多病了。 以工代賑,迟钟僱佣百姓盖了很大一个院子,称孤儿院,而后將长安街头流浪或村里吃百家饭的一米以下的孤儿带回来,又將孩子们按身高分开,派自己身边识字的人,用他自己亲自写的课本,去教他们基础知识。 又趁冬季,修整农田,修长安周围的八道河流,修建水库。在修缮过程中,迟钟从贵族豪商手里“买”了粮食,又招了妇人们集中在一起做饭,最后用最低价卖给做工的百姓,让资金流动起来。 总之,这一整个冬天,很多农人都有活干,有饭吃,有钱拿。 在这其中,迟钟招人的时候写了很重要的一句话,也放言出去,这是一条铁律。 女性,以未裹脚者优先录用。 迟钟知道这句话不会在这个时代起太大作用,放眼望去他几乎都找不到有几个不裹脚的女子,唐轻是个例外,但肖银和薛夫人都不是。 “你为什么不裹脚,唐轻。” “回尊上,臣小时候哭闹不止,父亲纵容,元伯伯也不在意。” 迟钟说,“我希望女性可以不用裹脚。” 他以政策和金钱为诱饵,试图让百姓放弃,但这很难。 迟钟抱著洛之豫,身后跟著唐轻和元铭,在山上指点,跟他们讲经济学和水利工程学,也不管幼崽能不能听懂。 据他观察,唐轻是真的很有管事的天赋,对经济的敏感度超乎想像,如果说两百年后绝对是ceo女强人。而元铭却对水利建筑等民生工程非常感兴趣,迟钟写的书,他每天抱著看。 洛之豫听得眼睛转圈圈,他拽了一下迟钟的头髮,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窝……听不懂。” “你很认真在听了,对不对?” “嗯!” “是我揠苗助长了。”迟钟用斗篷把他裹起来,“唐轻,元铭,你们继续盯著。” “是,尊上。” 冬天里,迟钟给幼崽们裹得严严实实的,每一个都像糯米糰,排排坐,乖得很。 也不对,燕霽初就很不乖。 他连坐都不会,就要跟著他们一起,在迟钟怀里捣蛋,洛之豫和唐晋原跟著迟钟念英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他张嘴“啊啊啊啊”地跟著喊,迟钟拿著毛笔写字,他也要抓一根毛笔,直往迟钟衣服上画。 迟钟用笔桿敲他脑门,燕霽初被敲痛了,抬起手想捂一下,因著穿得厚实,小胖手连自己的脑袋都抱不住。 “啊!”他喊了一声,拿起毛笔跟迟钟对敲,看起来还挺有章法。 “好一员猛將。”迟钟乐呵逗他玩,指尖一转,毛笔翻飞,水墨尽数落在燕霽初脸上,非常完美地画了个猫猫脸。一旁的铜镜飘过来,迟钟让他看自己的脸,燕霽初眨巴眨巴眼睛,“哇”一声哭了,但是光打雷不下雨,干嗷。 怎么跟锦乖一个样啊。 外语最好是从小练,迟钟虽然五千岁了才开始学但这並不妨碍他智商超群,按头猛学自然会的多,趁幼崽们还在下载语音包时期,他赶紧多讲讲多带著他们说一说,省得以后费劲,更不能在翻译上被那些人给骗了。 还不会讲话的燕霽初和秦杉时先扔一边,洛之豫有点磕磕绊绊的,能跟著他念,蹦出来一些词语,唐晋原本来不怎么会讲话,这下更是很难开口了。 迟钟有点担心。 我不能养坏了吧? 阿衍是这么教燕景云和江申嵐的没错啊,汉英法俄德日阿拉伯西班牙葡萄牙九种语言伴隨成长,期间甚至还有江南的方言,囡囡说话也不错啊。 是不是语言太多了? 可是真的不能再少了,迟钟还没教满语呢。 秦杉时躺在一旁的婴儿床上睡觉,被燕霽初的哭声吵醒,皱了下眉,翻过身继续睡。 他也可以讲外语,前世唐晋原也翻译了大量的外语文件,他跟著学了不少。只是太小了,开口说话很困难,日常都是沉默地看著迟钟教他们。 迟钟一边教他们学外语,一边写下文稿,以后肯定用得上,不至於被外国人坑骗了。 冬雪融化,春回大地。 燕霽初终於学会坐,他开心极了,不仅自己挣扎著坐起来,还拽著秦杉时要一起坐坐。 秦杉时气得头晕,抬脚踹他,但是力气小,好像没什么用,反而让燕霽初觉得他在跟自己玩,嘻嘻哈哈的,小被子团一团,继续晃他。 迟钟进来的时候,秦杉时已经气到坐起来用眼睛瞪著他了。 燕霽初心虚地移开视线,注意到迟钟,高兴地举起手,嘴里往外蹦单个字,“哥!” 迟钟把他抱起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欺负哥哥,又不乖,打你屁屁。”他隔著衣服轻轻拍了拍,幼崽打了个哈切,抓住他的头髮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脑袋晃来晃去的。 秦杉时坐在床上,缓了缓心神,才向迟钟伸出手,被他抱起来洗漱吃饭。 新春开始,迟钟有不少事情要干,但总得来说他还是发號施令的那一个,不用真的下地干活,依旧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四只幼崽,其中三个都很乖,只有燕霽初每天顽皮得令他头疼。 燕霽初一周岁学会坐的时候,迟钟造出水泥用来修路、城墙、水利工程,用珍妮机教妇人们纺纱织布提高效率。建学堂,收学生,但是招老师的时候因为课本而发了次火,这些“教师”根本不按他的课本去教。 辞了老师之后,迟钟看著那些跟在唐轻身后计算水利的识字的青壮年,决定自己先教他们,再让他们带学生。 设置考核,末位淘汰制,学生成绩好,老师能得到奖励,一轮轮淘汰下去,迟钟需要用五年时间培养出一批能继续教学的人,而淘汰者就要学农工等其他行业。 迟钟给老师们讲课——他们既然是能去新修水利的,就不算太过迂腐,大部分是官员豪门的孩子,跟著神明是家族任务——第一章,歷史唯物主义。 那天似乎诞生了一大批“哲学家”。 燕霽初两周岁会爬的时候,迟钟的开了,但是为了平衡物价,他只便宜了一点,多出来的衣物以清的名义送往边疆地区军营,发给士兵们。继续修路,修城墙,修水利。 老师们的考核都不错,同样反响力也槓槓的,学了歷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迟钟新时代思想,回家就跟家里人吵起来了,擼起袖子加入神明的建设计划中头也不回,什么接近神明博得好感的任务,我可是要开创新时代的人! 燕霽初三周岁开始走路,走不稳也要走,谁都不许抱的那种。迟钟收到了清的来信,邀他去泰山祭祀。 好像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来著。迟钟捏著下巴思考了好一会,他想不起来,去问秦杉时,秦杉时已经会说话了,他也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他们没有提过这个时间有什么事情。” 人祸的话,西北还在打。天灾的话,目前还没有,这几年算是平稳。 迟钟秉持著想不起来就算了,不为难自己。把手里的活交代下去,老师们卷得相当激烈,迟钟写的基础物理化学书都快被研究透彻了,承诺给这次考核第一名的老师写大学物理化学知识,他们更卷了。 经济方面,衣食住行迟钟都在干涉,但工业还是不好开展。 听云已经完全被迟钟教化了,其他的不说,一句人人平等让这个小太监眼睛都迸发出了光亮,迟钟对他也不错,后面给清写信匯报,都是迟钟说一句他写一句。 再加上官员们被自家孩子闹心,又不敢违抗尊主和陛下的命令,知府不敢吭声,巡抚过些年就要换人了,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都是清的意思。 既白府主要是迟钟在管,薛夫人只是个小管家,洛之豫这三年完全跟著他,耳目渲染也懂了很多。迟钟临走前叮嘱洛之豫,“你有什么拿捏不准的,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可以多问问小秦。” 洛之豫回头看了眼才长了几颗小米牙、说话多了还会流口水,一年到头都在生病的秦杉时,怪异地看了眼迟钟,不过没有反驳,“好。” 交代好一切,迟钟就出发了。 泰山。 黄河。 迟钟想著过几年黄河还会改道,有大水灾,这次得好好劝劝清,治理一下,不然得淹死好多人,大涝之后有大旱,大旱之后有蝗灾——等等,淹死! 他好像和清一起在黄河边上淹死了一个神明! 这段歷史只有他和清知道,回溯前自然没人提到过。迟钟绞尽脑汁完全想不起来具体日期和地方,前世是这个时候去的泰山吗?走的那条路吗? ……恐怕要顺其自然了。 迟钟嘆了口气。 他轻装上阵,骑马赶路,带的人也不多。路上遇到了不少打劫的,迟钟用万剑归宗一路碾压,清理匪徒,快马加鞭顺著黄河一路东去,比清提前几日到达泰山。 別的不说,还真让他感受到了神力波动。 迟钟也思考过,前世为什么完全没有能量波动的感应,现世就有。 暂时不清楚。 他独自一人顺著能量波动找过去,刚好遇到了河边上抱著篮子的女人。 篮子里就是那个前世被他溺死的婴孩。 迟钟观望了片刻,犹豫著要不要上前交谈,隨后他看见女人迈开步子,走向黄河。 等等!她好像要寻死! 迟钟甩出【上帝之鞭】缠住她的腰身,將女人从岸边拉上来,嘴边的话转了个圈,想起来这一幕颇有些眼熟——他当年看西游记电视剧版的时候就对那一幕印象深刻。 “你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 孙悟空救落水的女子需要化成婆婆来保全她的名声,迟钟虽然化不成女性,但是他记住了那句话。 女子回过头,迟钟这才发现,她很年轻,看起来才十五六,哭得满脸都是泪。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坐在地上,抱著篮子,里面的孩子睡得很安详。 迟钟道,“我是神明,你是我的子民,怎有不救的道理。” 她呜呜咽咽地哭,好像没怎么信,迟钟半蹲下来,用隨身的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你呢?你为什么要投河?这个孩子呢?” “……”可能是他散发的亲和力太强了,姑娘哽咽几声,开口道,“我想读书。” “嗯,读书好,书中自有黄金屋。” “可是我爹娘要我嫁人……我不肯,他们竟然默许那个男人……”她浑身都在发抖,咬著牙说不下去话,抬起眼眸看著迟钟,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他们收了钱,逼我成婚……” 迟钟用帕子擦了下她的脸颊,“你要带著这个孩子一起去死吗?” “我本来,不想,但是……我要是死了,他会不好,没有娘亲的孩子,过得不好……我不该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 迟钟抱起篮子里的婴孩,他打了个哈切,睁开眼睛,看著迟钟,忽然开始笑,开心得不得了。 “你喜欢读书,我那里有很多书,你可愿隨我去长安?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迟钟心想愿意读书的可真不多,更何况是这样的女子,积极奋进能当榜样,“不过,这个孩子得归我,他有些特殊,你们不能相认。” 姑娘哽咽著问,“你要这孩子做什么?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迟钟还没给她证明自己是神明,有人找过来了。 大老远就开始叫嚷:“我果然没看错!奸//夫//贱//女!什么不愿意结婚!分明是有奸//夫!看老子回去不打死你!” 姑娘脸色惨白,但是迟钟目光都没转移,看著她的眼睛,抬手打了个响指。 【重力领域】,碾压。 他站起身,抱著孩子漫步走过去,走到为首的男人身前,抬脚踩在他头上。 “哦?你说本尊是什么?”迟钟用力碾了碾,笑道,“本尊年纪大了,没听清,你再重复一遍。”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很能喊吗?” 迟钟翻了个白眼,觉得无趣,回过头问那姑娘,“你想怎么惩罚他们吧。” 姑娘坐在原地,呆愣,觉得不可思议。她回过神后,从地上爬起来,向迟钟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抓得紧紧的,像是救命稻草。 “阉了吧。”她说,“追过来的所有男人。” 她有足够的理智、勇气和运气,也有胆子去抓住这份机遇。 迟钟点了下头,“如你所愿。” 第228章 回忆·苏寧,林岁 迟钟当然不会自己动手,按照程序上报,让当地官员知晓並关押,以不敬神明罪施以阉割之刑。 清:“阉割?” 他刚到就就听闻了迟钟下令阉割了一眾人,还没了解前因后果,旁边的小太监刚准备开口敘述,清大步迈出去找迟钟,见他蹲在黄河边看水,轻轻一笑,放轻脚步走过去,准备嚇他一跳。 迟钟早就感觉到了,但是没回头,装作发呆的样子,然后被清拍了肩膀,“哎呀”一声,却依旧没回头,“你幼不幼稚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幼稚来嚇唬我?”迟钟动了动身子,给他让出位置,“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么生气,我怎么能不安慰一下?”清撩起衣摆,挨著他坐下,石头上铺了一层垫子,还算乾净,“谁惹你这么生气?” 迟钟半是抱怨半是吐槽地把事情讲了,清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砍了?竟然这么污衊你,阉割也太轻了。” “……”迟钟抬手,用小石子,一甩二十个水漂,最后没入平静的水面,消失不见,“这就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事情。” 清还以为他觉得自己律法残忍,轻笑一声,心想阿钟真是心软啊,“不敬神明,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阿钟,你不可失了威信。” “不是这个,我不是想说律法的事情。” “嗯?那是什么?我听说你在长安大修水利,修整城墙,还建所谓的孤儿院,莫非是那些有什么烦心事?” “都不是。” 迟钟托著腮,把身边的小石子丟完,脑袋一歪,靠在清身上,“你看黄河。” 清先是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而后捏住了他的手腕,抬起来端详了一番,手心虽然没有练武会生长的茧子,但是指尖有一些,像是写字写出来的。清也收到过他写的书,不过是教小孩识字和算术的,看来他真的很上心那所谓的孤儿院。 瘦了。 怎么会呢,他不好好吃饭吗?还是为了那些孩子而操劳?有什么值得他这么上心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清捏著他的手把玩,目光转向面前的河流,风起波澜,黄河的水浑浊不已,含沙量高得离谱。 迟钟慢吞吞地说话,让他的形象比较符合之前跟在清身边有些呆愣的模样,“黄河第五次大改道始於明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在原阳黑羊山决口,后经多次治理与决口,形成故道。距今已经过去四百多年了……我从长安一路顺著黄河而下,泥沙淤积量,好像快到顶峰了。” 清知道他在长安兴修水利,对河流的事情就会有所了解,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事情。 “我会找人类去治理黄河的,你不用太过担心。”清扣住他的手,“我知道,黄河每次决堤你都会难受很久,长安那里不適合养身体,隨我去江南吧。” 迟钟摇了摇头。 “我这次没杀他们,是因为我觉得人不够。”迟钟没管他怎么玩自己的右手,控制一根木枝飞过来,两人面前的沙地上开始画地形图,“据我观察,黄河会在这里决堤,改河道,结束从淮河入海的歷史。它会蔓延很多区域,淹死无数人……必须要早一些动手了,早点开始,加强堤坝,分流减洪,清理泥沙。” 他发现清没有认真听。 迟钟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最后皱起眉,紧了一下他扣著的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这些事情,人类都知道,不用我们操心。”清无奈地看著他,“你在长安待三年,怎么事事都操心?养那些孩子好玩吗?怎么,你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迟钟瞥了他一眼,“天下百姓皆是我们的子民。” “行行行,为了我们这几亿孩子们,该去上山祭祀了,阿钟。” “皇帝在吗?” “没有,他在京城,西北还没平定。嘖,佟佳尹怎么回事,三年了还没结束。” “我也想去西北。”迟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清捏了下他的手腕,“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都捏到骨头了。去西北做什么,小小的叛乱,佟佳尹能解决,你该跟我去江南养养身子。” 迟钟没再跟他爭辩,乖乖爬上泰山,祭祀之后,他坐在山顶上看天下。 清没答应黄河的事情,迟钟知道是因为没钱,现在紧著西北的叛乱,治理黄河是一笔很大的经费。更何况现在黄河又没决堤,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钱从哪来呢? 迟钟用树枝画画,他现在不能宰了自家的地主阶级,也不能出海去抢外面人的黄金,感觉好憋屈。 “我有点想苏寧了。”迟钟找到清,举著地图说,“我还想去岭南,好久没见到林岁了。” 江南地区的镇守神明,满名为钮祜禄·苏寧,民间流传最广的名字是江寧了,迟钟一般喊苏寧。神力【探查之眼】。他进京城次数比较多,每次都会供上来很多钱,那都是他用人类身份赚的钱。 岭南地区的镇守神明,满名为那拉·林岁,民间流传汉名是岭南、穗央等。神力【水元素控】。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南边不断有人来骚扰,他不怎么回京城,天天在海上衝浪。 该见一面的。 迟钟心里算了算,林岁还有二十年生命,江寧还有三十多年……反正是不多了。 清点过头,“好。” “不要铺张浪费,不要百姓接待,我们只是去玩。” “……行,听你的。” 迟钟確定他是认真的,这才离开。 他去找了养孩子的下人,被救的那个姑娘叫齐祝,不太愿意看见那个即將被自己杀死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是迟钟的人照顾著。这次返回长安的人是少数,大部分都会跟著迟钟南下。 跟下人口头交代了一些事情,再安排一下长安的事情,唐轻有分寸,他不用担心,主要还是家里的崽崽们,太久不回去,他们会不会把他忘记? 迟钟收拾好东西,隨著清一路向南。 苏寧等候多时。 他行了礼,而后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看向迟钟。 瞳孔收缩。 苏寧愣了一下,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含著不达眼底的笑意问,“怎么了?这才几年没见,不认得你钟哥了?” “……钟哥瘦了好多。”他皱起眉,顺从地接下话,还埋怨了一下清,“下巴都成尖了,憔悴好多,清哥,你养的不好,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可冤枉我了,真不是我不会养,他离了京城去长安,自个养的这么瘦。”清散去凝视,嗔怪道,“都说江南水土最会养人了,我这不是带他来了。” 苏寧骄傲地扬起笑脸,“快隨我来,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我可是准备了一顿大餐。钟哥,多吃点啊。” 迟钟很无语:“我哪有瘦啊。” 很明显,两个人都不听。 这顿饭,苏寧一改往前,开始劝酒。一坛接一坛好酒地喝,清喝的醉醺醺的,什么阴谋诡计都一边去了,喊著再来,然后不省人事。 迟钟千杯不醉,酒当白水喝,苏寧则是使诈,自己的酒罈子里是水。 半夜收拾完之后,苏寧悄无声息摸入迟钟的屋子里,坐在床上等他洗浴出来。 迟钟一边擦著头髮一边往外走,隨手屏退了下人,丝毫不意外他会过来,从桌子上拿起新鲜的桃子咬了一口,“吃吗?” “你为什么会有清的神力?”苏寧见他不紧不慢地啃桃子,都气笑了,“你把他杀了?那这个满清是你的幻术?傀儡?我为什么还能看见他的神力?两个【狩猎】,你俩莫非共享神力了?” 迟钟靠著柜子啃桃,听他像机关枪一样发射了一堆问题射中他的脑门,听得脑壳嗡嗡的。 “你今天,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可以坦白了说。”迟钟走过去,坐在床边,跟他对视,“苏寧,我们要是反目,你选我还是他。” “离异选爹娘?” “我认真的!” 迟钟继续啃桃子,不过视线移开了,“除了【狩猎】,你还看到了什么没见过的?” 苏寧在他身边长大,以前迟钟有的神力他都见过,这次再见面,还是狩猎最衝击他的心境。冷静下来之后再仔细看一遍,“……空间漩涡?但是,它是灰色的。其他都是金色的。” 迟钟啃桃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空间漩涡……”他眨了眨眼,“哦。没了?” “没了。” “我穿越了。”迟钟把桃子啃完,用帕子擦了擦手,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我回来跟满清干架来了。” 苏寧:“……” 苏寧:“你连编一个正常故事糊弄我的心都没有吗?” 迟钟:“我说真的。” 苏寧起身就走。 “誒——”迟钟喊他一声,苏寧停住,就听他说,“我跟清要是打起来了你帮谁?” 苏寧:“我把你俩一块按西湖里。” 迟钟只是笑。 他在江南玩了几个月,暗地里与唐家和元家的少爷小姐联繫上,送了他们几本《迟钟新时代思想》《市场经济学》《江南的富饶》的书籍,都是他写完之后找人抄写的副本。 清每次眼看就要抓住他的马脚时,【催眠】就体现出了它的实用性。 迟钟还不断地给他灌输闭关锁国后走//私猖狂的话,指指点点说江南富饶,財富集中,容易造反。清觉得確实有这么个事,实地考察了一圈,逮住了几个世家的混帐公子,杀鸡儆猴,抄了几个家。 再慢悠悠地向南走,时间缓缓流逝,迟钟辞別苏寧抵达岭南,见到了林岁。 “鯊鱼好吃吗?” 林岁性子温吞,面对迟钟这种问题,他思考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我没吃过。” “我想尝尝。”迟钟好馋,“我们下水吧!” “……”林岁为难得看向清。 “他想吃就去抓啊。”清莫名其妙的,阿钟只是想吃个鯊鱼,又不是想啃人,怎么这都得问,“出海钓鱼好玩吗?” “晒,累。”林岁並不觉得好玩。 迟钟欢呼一声:“走啊!出海钓鱼啦!我要吃大魷鱼!” 清点点头,“走。” 林岁更加疑惑了,自己刚才好像是在劝他们不要下海啊,怎么忽然就要去了? 算了,哥哥开心就好。 远洋捕捞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过这对於水元素控神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林岁用神力驱赶鱼类,而后清拉弓射箭,林岁以水为网,捞上来。 “岁岁,深海里有鮫人吗?” “应该不会有。”林岁望著海洋,“但是从海洋上,有很多黄头髮的人类过来。他们的船只很厉害,清哥,我也想要。” “船厉害有什么用。”清完全不当回事,“一群蛮夷。” 林岁眨眨眼。 在他们三位神明中,有一个蛮夷,猜猜是谁? 迟钟叉著腰大声道,“没关係,清哥不给,钟哥给!我们现在就去抢他们的!” 这合理吗? 林岁觉得这好像不是君子能说出的话啊。 他还想劝什么,清的视力比望远镜还好,“前面的船怎么回事?怎么掛著的旗帜是骷髏头?” “哦,是海盗。”林岁看了一眼,並不在意,“我们把旗帜掛上,他们不敢——”过来打劫神明。 迟钟两眼放光,一把將林岁按下去,“送上门的船!” 林岁:“?” “传我命令,靠近那艘船,抢劫!” 林岁:“???” 把船弄到港口的时候,迟钟晃著清的胳膊,“我也想要!把他给工匠拆了研究好不好!感觉確实比我们高级一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行行行,听你的。” “那我们继续出海,多抢一些好船!这样捕鱼也好,出去玩也快!” “好。” 林岁在原地沉默,嘆气。 他趁这次机会,向清上表奏摺,请求造一批船只,练一批海军,以应对逐渐增多的海盗和敌人袭击。 清批准了。 迟钟看著他盖章,又抬起头看林岁的眼睛。 林岁早就学会了如何生存,只是在明哲保身之下,他还想做些什么。 返回京城时,迟钟还想去长安,但是清这次不太同意。两人爭辩之时,信使带来西北叛乱的消息。 佟佳尹重伤。 第229章 回忆·齐鲁 迟钟没想明白,佟佳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重伤。 张格尔叛乱在1824年被击溃,按理说佟佳尹都快要匯报战线稳定,迟钟说服清的理由就是过去威震一下,提高神明威严,最好能压住两年后的捲土重来。 1826年,张格尔趁清军防备鬆懈,率叛军及外国僱佣兵大举入侵,先后攻占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闐等南疆重镇,烧杀抢掠,自立为“赛义德·张格尔苏丹”,叛乱规模扩大。 前世,迟钟就是这时候去的西北,佟佳尹也没有重伤,顶多是他过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迟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蝴蝶效应导致了这个情况,但是他也没插手西北的事情啊。 忽然,他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迟钟按照前世歷史学家出的主意,以西北之乱为名头在外面多待几年,不管是他在长安指挥还是亲去西北,总之不在清身边,有机会干事情。所以迟钟经常念叨西北叛乱,表现出跑过去的想法,清就给佟佳尹下令儘快结束混乱。 他的命令,使佟佳尹奋力追击,结果中了陷阱。 这次,迟钟要求去西北镇压叛乱,清没有反驳。 只有东西南北四个守护神明镇守,京城轻易不能空缺,清很多时候都不会离开京城,这次也是迟钟率军出征。 八旗啊…… 迟钟在鹤衍那边的军队待久了,一听八旗,脑壳疼。 谎报战功,冒领封赏,临阵溃逃,畏敌如虎,军纪败坏,祸害百姓……迟钟都骂不完,可八旗又是清的根基,他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动他们。 这三年,迟钟在长安练了一批自己的护卫队,虽然只有八百人,但是够他突袭敌方了。 这八百人接受了他的思想教育,训练有素,忠心耿耿,在西北战场赚取军功,打完之后要留一部分在那里担任重要职位。 道光四年,十月,迟钟亲自前去西北,平定叛乱。 他先是往长安拐了个弯,同唐轻交代了一些事情,隨后关上门在书房里跟秦杉时细细交代了一番前因后果。 “这个蝴蝶效应不小。”他嘆了口气。 秦杉时觉得这不算什么,幼崽撑著软垫子站起来,老气横秋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只是,早两年,过去,早些平定混乱,能救,很多人。” 叛乱肯定会死人,迟钟早点插手,能多几年和平。 “哦,还有一件事情。”迟钟把他抱起来放在书桌上站著,幼崽小小一只,这两年养得白净,因为实在是胖不起来,金鐲子在他手腕上晃荡。秦杉时不明所以,睁著大眼睛看著他。 迟钟面带微笑,毕竟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寧的神力是【探查之眼】,能看到神力的具体效果和默认名称。我这次去江南和他见面了,他看到了我的【狩猎】和【空间漩涡】。” 秦杉时猛一下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间漩涡其实没什么,迟钟有很多神力,苏寧可以归结为不知道从哪又来的一个神力,无所谓。但是【狩猎】不行,这个神力名称是专属於清的,並且作用效果和清的【狩猎】一模一样。 “……” 秦杉时抬起小手,抓住了他的头髮。 然后,用力一扯。 迟钟急忙护住自己头髮,幼崽没什么力气,疼倒是不疼,只是他不由得往前靠了靠,就听见秦杉时小奶音贯穿耳膜:“你还要命吗你几不几道你在干什么?!” 气得他都不磕绊了,奶音咆哮:“苏寧忠於满清!他们让你避开!!你失忆了吗?!避开苏寧!他要是,见了我,见了他们,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咳咳咳咳咳……” 迟钟都不敢解救自己头髮了,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没那么可怕吧……苏寧这次见了我,並没有跟清说什么,而是先来找我了。我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大概是不会跟我起什么衝突的,毕竟清隨时可能死,但我永生不灭。” 秦杉时咳嗽得脸都红了,他坐在桌子上,使劲瞪他。 “……我真的避不开苏寧,我肯定要回京,而他也一定会来。”迟钟无奈极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早一些,如果苏寧没有误入歧途,他还能救一把。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来长安,见不了你们。放心啦。” “我现在,很想,让鹤衍来,打你一顿。” “……” 迟钟嘟嘟囔囔:“阿衍肯定捨不得打我。”他越说越有底气,最后超大声,“不管我做什么,阿衍肯定捨不得打我!”不仅如此,他还嘲笑秦杉时,“如果唐晋原知道你做了什么,肯定会揍你!” 秦杉时要气死了,“不许告诉他们!” “看你表现啦。”迟钟把他抱起来,秦杉时握紧小拳头捶他肩膀,没两下自己就累了,靠在他颈窝上生闷气。 “誒,我还没好好看那个孩子呢。他的神力是无效化,要不要试试他的无效化能不能无效了你的神力吧。” “无效化?”秦杉时看了书信,甚至是简体字的信,迟钟说了前世和现世的情况。他觉得他脑子有病,“真无效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回去?” 迟钟:“这也太时空悖论了吧。他开无效化,你的神力失效,我们回去,原本的时空他被溺死了,本就不会这样……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爭执著,走到房间,听见里面嘰嘰喳喳的动静,秦杉时立刻调整情绪,面无表情,迟钟没懂他这是哪一出,“你装什么装?”前世你跟燕霽初一样活跃闹腾我又不是不知道。 秦杉时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迟钟把这件事情拋之脑后,推开房门,“我回来啦——” 燕霽初立刻抬起头:“哥哥!” 洛之豫笑起来:“钟哥——” 唐晋原第一个蹦下床跑向他们:“哥哥!小秦!” 迟钟蹲下来接住他,唐晋原顺势抱住秦杉时,“小秦,快来看弟弟。” 燕霽初非常高兴:“弟弟!” 太好了他也是哥哥了。 迟钟牵著两只幼崽走过去,坐在床边,看著幼崽坐在软被子上扑腾的小手,快一年时间了,长大了不少,都学会坐了,“真有劲儿啊。”他牵住他的爪子,“来,用一下你的神——” 幼崽嗷呜一口咬住他的手。 迟钟:“……” 为什么都要咬我…… 幼崽还没长牙,一点都不疼,两只手抓著他的大手,往嘴里塞。 迟钟抬手给了他一个脑蹦,把手抽回来,幼崽抱著脑袋扁嘴,开始蓄眼泪,嘴巴撅得快能掛水壶了,然后“哇”一声开始哭。 唐晋原顿时呆愣了,他紧绷著小脸抓住迟钟的袖子,“哥哥,哥哥!” 秦杉时立刻紧张地看过去。 “怎么了?”迟钟目前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唐晋原张开小手,看著桌子上的茶杯,小脸煞白,“我的神力,米有啦!我控制不了杯子了!呜呜呜呜呜我怎么啦,哥哥我是不是坏掉了……” 迟钟顿了顿,意念一动,瓷杯子飘过来转了一圈又回去,长剑出现,鞭子出现,他的神力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们两个呢?”迟钟又问洛之豫和燕霽初。 洛之豫摇摇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能力存在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控制什么,每次试图控制石头都会把它们变成渣渣,控制水会產生很多气泡,目前还没有一点头绪,但是神明能感觉到能量存在。 燕霽初用力点头表示赞同哥哥的话,“米有呀米有呀!” 迟钟揉了揉洛之豫的脑袋,“你可不可以往外走一点,告诉我,距离多远能感知到神力存在。” 洛之豫点点头,“好。” 他从床上滑下去,往外走,扶著门框跨过门槛,慢慢地走。 眼看幼崽快要不哭了,迟钟抬手又是一个脑蹦。 幼崽:“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里!钟哥!”洛之豫站定,他能感受到力量的存在了。迟钟起身看了看,预测距离大概有十米。 只是刚会坐的幼崽就有十米。迟钟抬手让洛之豫飘过来抱住他,回到屋子里,心想还好他不能无效自己的神力,不然这可真是太棘手了,如果他养歪了叛变了造反了,还真不好杀呢。 迟钟揉了揉幼崽的脑袋,下定决心好好养,这可是太好的神力,简直就是杀手鐧一般的存在。 “他的神力是无效化,能让我们的能力全部失效,具体的还得等他长大一点才能测试出来。”迟钟解释了一下,崽崽们张大嘴巴“哇哦”了一声,相当捧场。 “那现在来给他起个名字吧。”迟钟心情很好,洛之豫脸色一变。 秦杉时没意见,“我们,起了几个,你可以,选——” “叫河头吧。”迟钟张嘴就来,“见到他的地方,黄河都快到头了。” 洛之豫:“……” 秦杉时:“……” 唐晋原:“……” 燕霽初明显没听懂,他也没个好坏之分,才会走路的崽崽无条件支持迟钟,举起手就是欢呼:“河头!” 洛之豫:“……”你高兴什么你个河北。 秦杉时面无表情:“驳回。不许起,这个名字。” 唐晋原赶紧点头,“哥哥,换一个吧,这个名字也太……”太难听了吧! “我们起了几个,你只能从这几个里面选,不许自己起。”洛之豫翻身下床,踮起脚尖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齐鲁,济安,泰鲁,泉兴平……我喜欢齐鲁。” “就叫齐鲁吧,齐鲁大地的齐鲁。”唐晋原也赞同这个名字。 “齐鲁,可以。”秦杉时赞同。 燕霽初发现迟钟在看著自己,笑得温温和和的,“小霽,你觉得齐鲁和河头哪个好听呢?” 燕霽初不假思索地站洛之豫,“齐鲁!” 迟钟好可惜:“真的不能叫——” “有人夸过你起名好听吗?”洛之豫打断他。 迟钟:“没有誒,难道你要——”夸我吗? 秦杉时:“没人夸,你还起。” 迟钟:“……” 今天又是想阿衍的一天。 这四个崽子太糟心了吧! 他把最小的幼崽抱起来,点点他的小鼻子,“齐鲁,以后你就叫齐鲁了。钟哥最近有点忙,不能守在你身边长大,你可要乖乖地听你哥哥们的话。” 幼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不记仇他敲自己脑壳的事情了,抓住他的头髮,小胖手指转著髮丝,嘿嘿地笑。 “你要去哪里?”洛之豫抿了下嘴,“要去多久?” “去西北,大概一两年吧。然后我会回京城,再装个病回来。”迟钟已经写好计划书了,秦杉时也能安排好,毕竟是经歷了前世各类学家的指点,前期的起步需要很长时间,慢慢来,不能著急。 “你们要乖乖待在家里,读书学习,小豫和阿晋要照顾好小霽,督促他学习,当好小老师。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吃饭,多吃点,既白府养你们几个崽崽还是够的。多吃肉,配合著蔬菜,五穀杂粮也不能少,补充膳食纤维。夏天不能贪冰,冬天不要去玩雪,离河流远点,河流危险,以后我教你们游泳……” 一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齐鲁抓著他的头髮“啊”了一声,大眼睛瞅著他,“嗯嗯啊啊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小嘴不停。 “他好像,也在叮嘱你。”洛之豫揣著手笑,“钟哥,你也要注意安全。” “相信我。”迟钟说,“我无所不能。” 十二月,神明率军抵达伊犁,迟钟去见了佟佳尹。 和前世一样,用毛笔狠狠敲了他的脑壳。 佟佳尹生的高大,身强体健,穿著鎧甲站起身就像一座山,威严极强,但是迟钟拿著毛笔“梆梆梆”地敲,他还不敢反抗,闭著眼睛缩了缩脑袋,委屈巴巴地喊他,“钟哥,哥,我错了……” 迟钟根据战报,把他的错误全骂了一遍,然后道,“伤势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佟佳尹道。 “行。”迟钟点点头,“你带三千精锐,隨我一起突袭。把首要的人全部斩了,官员该杀就杀,换一批新人上位——你跟我一起念,那些官员是死在叛军手里的。” 佟佳尹眨眨眼,跟著他重复:“那些官员是死在叛军手里的。” 政治敏锐度並不高的西北神明被迟钟忽悠得团团转,只觉得钟哥好厉害未卜先知都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道光五年,二月,神明奇袭,破叛军主线,夺回数座城池,城內叛军垂死挣扎,杀官员,尽数被诛,后神明颁布仁政,善待百姓,开官库平衡粮价,修整水利农田。 五月,叛军节节败退。 七月,八旗拖沓,不肯作战,想拉长战线吃粮餉。迟钟自己开始招人组织军队,招人,军队的人也行,当地人也行,待遇更好,组织起来之后,先给一些读书识字的人上教育课,再让他们分下去个小队教其他人。 十一月,迟钟斩叛乱贼首张格尔,余贼逃离。 他部下的八百人死了一半,剩下四百人全部战功赫赫,迟钟以通敌之罪杀了一批官员,用自己的这两百人在伊犁善后,继续施行仁政,稳定西北。 佟佳尹也被迟钟塞了一脑子的“仁政”,迟钟让他去插手政务,去种田,但是他不太懂。 一月,班师回朝。 第230章 回忆·神明 迟钟对八旗真的没一点办法。 他不是清,清也不是前朝的几位,迟钟没有权力动军队,班师回朝的路上都能拖拖拉拉不愿意走,他真是气笑了,【上帝之鞭】凌空一甩,破空声贯彻耳膜。 但是迟钟没有揍他们。 他对领兵的將领说,“你猜猜,如果我在外面出事,清会怎么对你们?” 神明的身份是与眾不同,更何况他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明,朝堂上的汉臣心里臣服的可不是清,而是迟钟。清必须用迟钟来平衡满汉,威震边疆。 迟钟率领臣服自己的队伍,直接闷头往前冲。 八旗看傻了。 他就带几百人,打算横穿草原吗?! 他要是死——不说死,他要是迷路了被俘虏了没回去,清不得把他们这些將领全削了,八旗虽然不会变,但是旗主可以换啊! 迟钟在前面闷头冲,八旗可不敢耽误了,在后面急忙追。 乱七八糟地回了京城。 前世他习以为常,觉得军队都是这样,能离开京城在外面玩也挺好,慢慢悠悠地回去,丝毫不在乎浪费多少粮草多少兵力。 又是想阿衍的一天。 迟钟回京復命,参加了一次朝会,与皇帝面对面说了几句话,一旁的清和苏寧都在。 苏寧是听闻迟钟凯旋,特来祝贺。 说著说著,迟钟忽然开始身体摇晃,眼前发黑,清连忙伸手去扶他,可迟钟“无意”错开了一点,竟直接从高台上跌落下去。 清大惊失色:“阿钟!” 苏寧连忙呵斥周围的人类:“快传御医!” 现场乱成一团。 御医把脉的时候快把自己的鬍子拽断了,依旧看不出来迟钟身上有什么病,没外伤没內伤健康得很,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们查不出来什么,但迟钟就是醒不过来。 苏寧眸光隱隱,看到他身边所有的神力名称全部失去金光,变得灰濛濛的,就像那个【空间漩涡】。 清紧急下令召北方镇守神明爱新觉罗·冬野进京,民间常称齐齐哈尔,神力【息壤】,治癒类,主要是使土壤恢復生机,也能治癒人类,效果不是非常明显,他精通医术,兴许能有办法。 三月初,冬野进入京城,见到清和苏寧,行礼过后,去看还在昏迷的迟钟。 “……”冬野握著他的手,感受了片刻,回过头用满语问道,“有没有请法师来看过?” 清和苏寧对视一眼,清皱起眉,“法师?难道是什么灵异巫蛊事件?” “魂魄离体,我试试能不能喊回来。”冬野站起身,“不確定是巫蛊,钟哥又没有生辰八字。” 据冬野所言,他在北方经常跟精怪打交道,学了不少灵异玩意儿,再加上他的神力为治癒系,万物有灵,精怪也都亲近他,对他没有恶意,相辅相成。 清和苏寧离开房间,让给冬野。 “你带人去一趟长安。” “长安?”苏寧停住脚步,“钟哥之前去长安给你祈福,待了三年……你怀疑长安出事了?” 清脚步没停,只是冷笑了一声,“我怀疑他装病,为了离开京城。那所谓的孤儿院也可能是用来掩藏他新养的神明。其他人我都不信任,你亲自去,苏寧。” “好。”他没犹豫。 …… 迟钟觉得不可思议。 “託梦就算了……”他盘腿坐在云层,呢喃道,“还拉我上天堂,这就过分了吧……” 李唐凑过来,拿著他那把不离手的扇子给迟钟扇风,“你不是要生病离开吗,我们帮你啊,只要你在京城就晕,出京城就好。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完美。” 迟钟:“我觉得这个办法很蠢。” 他扫视一圈,目光在满清和鹤悯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视线,伸手去抓嬴秦的衣服,抓在手里搓了搓,“虽然我一直知道你们还在,但是只是梦里面啊,为什么我们会这样见面?” “你回溯之后,我们就在这里了。”嬴秦看著他从衣摆一点点摸上玉佩,眼都不眨。迟钟很喜欢顶级玉石珠宝,只可惜在阿衍身边要面向群眾,他的宝贝都上交博物馆了,不能在身上布灵布灵掛一堆装饰了。 他倒是丝毫不提及,他们几个人见面的时候是准备先干一架的——在刘汉抡起长剑的时候,赵宋嚇得一声惨叫给眾神的神力封印了,每个人穿著黄袍实在是不方便,於是张嘴开始骂。 不过赵宋这傢伙的嘴皮子是真利索啊。 “好神奇啊。” 迟钟捏了会玉佩,又转过头看向李唐的扇子,李唐心领神会丟给他玩,迟钟呼啦一下展开,山河风景图美轮美奐,他好几百年没见过了,“所以,你们在这里待了四年?这不也太无聊了。” “那不是。”刘汉指了指脚底下,“能看见你在干什么,胆子不小啊,在满清眼皮子底下造反。” 迟钟看向满清。 满清的坐姿有些囂张,一只手撑著后面的云层,一只手搭著膝盖,见他看过来,也微微抬了眼,轻笑一声,“胆子还是不够大。” “那怎么算大?”迟钟哼了一声,“直接拿【狩猎】出来跟你对轰吗?” “我赞同。”鹤悯拍了两下手。 满清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迟钟,“林岁很快就要死了,你打算救吗?” “林岁,可以试试……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迟钟托著腮,“苏寧不好掌控,冬野对清忠心耿耿,佟佳尹……不知道,我一直都没想好。” “我建议你还是別救了。”满清毫不在乎地给自己挖坑,“他们要是反抗你,你心里也不好受,还有可能忌惮你家里那几个孩子。” 迟钟搓了搓脸。 朱明冷笑,“倒不如想想怎么把满清这傢伙弄死的为好,他死了,你想干什么不行,何至於这么躲躲藏藏的。” “……还有一百年呢,他的国祚还很长。”迟钟嘆气,“其实我假设过我要是帮太平会怎么样,直接杀上京城弄死清,改朝换代……阿衍反驳了,那个时候外敌虎视眈眈,我不好好发育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崩盘。” “还是在长安慢慢来吧。”嬴秦安慰道。 “你们真的无时无刻都在看我在干什么吗?”迟钟觉得他们好变態。 刘汉嬉皮笑脸的:“对啊,包括你抱孩子的时候,你洗澡的时候,你——” 迟钟起身扑到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所以你们还是去死吧!” “誒誒誒——”李唐和朱明连忙拉架,“他逗你玩呢,我们在这里上帝视角什么都能看,还能看格里斯阿米瑞恩他们,外国的真没看过,大部分都在看他们在干什么。真没那么变態天天盯著你。” “哇,那我岂不是有信息外掛了,快讲讲他们在干什么。” “行,那就让满清担心著吧。” 李唐推了把赵宋,“发挥你口才的时候到了!” 赵宋被推得差点栽下去,幽怨地看了眼李唐。 …… ………… 迟钟睁开眼,云层之上的记忆瞬间被迷糊,他像是做了一场梦,梦见跟所有大一统神明聚在一起聊蛐蛐异邦神明,好像说了很多很多,但是记不清了。 “您感觉怎么样?” 冬野见他睁了眼,顿时安心下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迟钟茫然地看著他,有点回不过来神,他心想,这是谁?阿衍呢? 而后又反应过来,哦,这是两百年前,他没有阿衍。 “我怎么了?”迟钟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坐起身。 冬野问:“您还记得昏倒前的事情吗?” 迟钟努力回想,“我,平定叛乱,好像在回来。不对,我已经回来了。”他看了眼屋子的装饰,是自己的宫殿没错,“我睡了多久?” “五天有余。” 迟钟不是第一次这么昏睡了,每到乱世的时候,他都会经常性昏睡不醒,迷迷糊糊的。但是这个时间还不应该是混乱之时,他不该这样的。 梦见什么了……记不太清。 “您的魂魄离开身体了。”冬野说,“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或者说,这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不知道。”梦里的场景乱七八糟的,一会李唐一会朱明,跨了千年的神明坐在一起,他都觉得离谱。迟钟思考了好久,最后扭过头看向冬野,“我饿了。” 冬野愣了一下,隨后道,“好,我让人传膳。” 他出去后,看见清站在外面。 “他怎么样?” “醒了,但是並没有问出什么有用信息,他应该並不知道自己会什么这样。” 清的眸色暗沉下来。 “之前,阿钟跟我说,他和人类帝王命格相衝。在同一天,帝王暴毙,他吐血昏迷,我信了几分,让他去长安祈福。” 冬野皱起眉,“命格相衝?” “你觉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请给我一点时间。” 冬野匆匆离开。 清推开房门,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阿钟,你怎么样?” 迟钟扁嘴,“我饿,饭——” 清对自己隨行的小太监道,“传膳。” 迟钟往他身上一靠,“我这是怎么回事?忽然睡了这么久……本来还想跟你告状,八旗军队真的气死我了,他们完全不听我的话,想放跑敌人,还在回程的时候拖拖拉拉的。” 清听他一句一句讲著,垂下眼眸,“……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了。”迟钟嚷道,“我想吃那个桃子。” 清起身给他拿过来。 “渴了,要蜜水。” “好。” 迟钟抬眼看著他,装得很是乖巧懂事,“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他笑得清心里软了一块,只觉得那些怀疑都有些滚烫,烫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就好。” 苏寧应该才出发不久,能追回来。算了,阿钟想捣鼓一些利於民生的事情也算好事,自己怎可能比朱明差,他愿意在长安,就离京城远点吧,这些贵族真是碍眼。 迟钟眼底流转著淡白色光晕,他啃了口桃子,【催眠】无时无刻不在发挥著作用。 前世,他对百姓不在乎,对军队不在乎,只喜欢西洋贡进来的新奇玩意儿,因为不能轻易离开京城,所以他天天嚷著要去江南,然后乐不思蜀。 不管怎样改朝换代,迟钟都不会死,他是最顶尖的地主,权贵中的权贵,至高无上的神明。 如果不是鹤衍,他根本不会怜惜百姓。 迟钟把桃子啃完,靠在清身上,心里还是想著鹤衍,他们规划的五年计划中,现在应该进行到哪一步了,社会应该有怎样的变化,真的好好奇啊。 清確实打算把苏寧喊回来的,但是转念一想,他过去一趟如果什么异样都没有,那就不把迟钟拘在京城了,阿钟愿意去长安就隨他吧。 冬野算卦占卜,在京城走了好几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迟钟確实与京城相衝。 “他的气运有所改变。” 冬野自己都没琢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著卦象非常茫然,“不过,確实和京城相衝。” “不是帝王?”清撑著下巴,问道。 “……应该不是单一的某个人类。”冬野拿捏不准,“卦象上说,京城龙脉渐渐甦醒,跟他这个真龙有点相衝,不算好。確实应该去长安,他在那可以养好身体。” 清沉默了许久。 “行,我知道了。” “那臣先告退。” “你等苏寧回来后,再回齐齐哈尔。” “是。” 京城龙脉甦醒……清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苏寧抵达长安,没惊动什么人,他到了之后,在长安转了一圈,看到了水利工程,看到了一个大工厂,是织布的,问题不大 没有打铁做武器就行,还有製场,也可以,又不是製盐。 他迈步进了孤儿院,【探查之眼】扫视每一个孩子,並没有发现神明。 最后,他迈步进了迟钟的府邸。 下人去通报管家,唐轻正好和秦杉时一起,闻言秦杉时大惊,“苏寧来了?!不好!快,快把他们都藏起来!” 元铭立刻指挥下人,抱起床上的崽子们就跑向躲藏的地方。他看了眼生活用品,飞速收拾了小杯子,把床上的被子塞进柜子里,牙杯牙刷统统带走,爭取不留下丝毫痕跡。 秦杉时被唐轻抱了出去,面见苏寧。 他在赌。 齐鲁不能无效化他的神力,那是不是苏寧也看不到。 “这个孩子是?”苏寧挑了下眉。 秦杉时觉得自己心臟快跳出来了,还好他年纪小,流露出一些害怕的情绪也正常。 “回殿下,这是尊上在黄河边救下的孩子,现在刚满两周岁。” 秦杉时虽然已经五岁多了,但是他长得慢,还挺符合两周岁孩子的外表的。 “他倒是仁慈,竟放在府中亲自照顾。”苏寧的语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閒逛一样带人搜找了一圈,没有太过分,毕竟是迟钟的府邸。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苏寧便告辞了。 他真的看不见秦杉时的神力【时间回溯】。 秦杉时鬆了口气。 还好他早有准备,迟钟一年前提起苏寧,秦杉时就早早和唐轻说了这个可能的突发情况。 不知道迟钟在京城怎么样了,苏寧怎么会突然过来? 第231章 回忆·庇佑 苏寧回京復命:“无异样,铁盐茶均未碰,不过是修了路和水利,整顿治安,收养孤儿,开了学堂。” 清闻言,稍稍安了心,“他在京城,闷闷不乐的,身体也不太好。冬野的占卜也说他与京城龙脉发生对冲,看来我確实应该让他去长安养病。” 冬野垂眸,並未做声。 苏寧倚靠著椅子,身上的金饰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清哥,我听闻,林岁在南海建立起了海军?这真不公平,我也想要。近些年来,海上的骚扰不断,烦不胜烦。” “不过是阿钟想要出海捕鱼,陪他闹著玩的。” “我不管,我也要。”他撅起嘴,眉眼压低,狐狸眼漂亮得惊心动魄。 清从身旁的果盘里抓起一个苹果扔过去,无奈道,“你怎么什么都想要。他自己出钱建的,你自己想法子去。” 苏寧接住苹果,顿时眉开眼笑,“谢谢清哥,我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石,雕刻完了给您和钟哥一人送一个。” “就你嘴甜。”清也心情很好。 冬野临別前,迟钟千叮嚀万嘱咐要小心北疆和东瀛岛,那两个贼心不死在惦记你呢。冬野一直“好好好”应著,又道,“您也要小心身子。” 苏寧临行前声势浩大,排面拉满了,迟钟一再犹豫,劝道,“別这么铺张浪费。” “……”苏寧觉得迟钟脑子不太好,竟然觉得他铺张浪费,简直太奇怪了。 你都奢靡这么多年了,秦汉隋唐宋元明哪个时候您不是最顶级的权贵,竟然觉得我这小场面铺张浪费? 迟钟转言又问他,“在江南,你见过大烟吗?” “嗯?大烟?”苏寧当然见过,“大烟怎么了?你也要?那我给您送点好的。” “大烟不是好东西。”迟钟几乎掰著手指头跟他讲这玩意儿有多不好,上癮性的可怕,硬抓著他不让他走也要说完,“你不许碰,知道吗!监督著点你那边的人类,別种植,別吸食,更不许贩卖。要是让我知道你碰了,我可饶不了你。” 苏寧瞅著他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打著哈哈糊弄过去,“好好好。” “我说真的。” 迟钟直视他的眼睛,“你要是贩卖,我就不要你了。” 苏寧顿时感觉后背发凉,他躲闪了一下视线,又带著笑,“好哥哥,竟说些嚇唬我的话,钟哥养我长大,怎会不要我呢?” 迟钟在京城昏睡了五天,又晃悠了一个月,眼见快要入夏了,清终於同意他再次前去长安。 路上,听云可算是有时间匯报苏寧带人去长安晃悠一圈见了秦杉时的事情了,迟钟心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又觉得苏寧不像是会帮他隱瞒秦杉时的神力的情况,毕竟苏寧肯定跟清是一头的。 要么是苏寧隱瞒了,要么是他看不到。 齐鲁不能无效化秦杉时的神力,苏寧也有可能看不到。 但是自己的神力能被看到…… 迟钟嘆了口气。 苏寧心思细腻,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他和清分崩离析的场景,就算真看到了什么,在这种时候能捂住就捂住,绝对不会说出去去。 他回到长安,崽崽们在门口排排队迎接他,燕霽初甩开洛之豫的手撒脚丫狂奔,然后在台阶上猛地起跳,“哥哥!” 他知道迟钟会接住他的。 迟钟嚇了一跳,抬手一阵风托举住小兔崽子,赶紧把他抱住,“你个小混蛋,跳什么跳,摔倒了怎么办?” “嘿嘿,哥哥,哥哥——”燕霽初抱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不知道为什么迟钟许久不来,在洛之豫告诉他还是十天迟钟就要回家的时候,几乎日日等在门口翘首以盼,用他为数不多的算数能力数著时间流逝。 “哥哥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是钟哥不好,这次钟哥能回来陪你玩啦。”迟钟迈上台阶,蹲来下揉揉洛之豫依旧肉嘟嘟的小脸,揉揉唐晋原的小脑袋,而后目光转移,爪子也蠢蠢欲动。 秦杉时立刻眼神警告。 迟钟可惜地收回手,但是唐晋原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不好,钟哥肯定是觉得小秦神情冷漠不好亲近,绝对不能这样! “哥哥!”他大声喊道,“你还没有揉小秦!” 要一视同仁! 唐晋原眼神坚定,一旦钟哥拒绝,他就哭给他看。 秦杉时:“……”大可不必。 迟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肖银抱著的齐鲁“啊”了一声,不知道在附和谁,反正就是要插一句嘴,彰显自己的存在。 迟钟露出一个笑,“对不起啊,是钟哥不好呢,怎么把小秦忘了呢。”爪子捏住秦杉时勉强养出来一点肉的脸颊,顶著他无语又不会反驳的眼神,“哎呀,小秦怎么这么瘦啊,要多吃点养养肉。钟哥给你做好吃的。” 秦杉时不语,一味地抓住他做乱的手。 “小秦快说谢谢呀!”唐晋原觉得自己为了缓和两个人的感情真是付出了一切,这个家不能没有自己! 秦杉时:“……谢谢,钟哥。” 迟钟笑得好开心。 洛之豫看看秦杉时,看看迟钟,又看向唐晋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小霽可以下来自己跑吗?哥哥要抱抱阿鲁了。”迟钟跟燕霽初商量。 燕霽初扁了扁嘴,不是很情愿,但他很乖地说,“好……” 结果脚没落地,迟钟收紧了手,抱著他起身,“誒,没事,哥哥抱两个也可以。不愿意的话哥哥就多抱一会儿。” 他从肖银手里接过齐鲁,幼崽笑得露出两个小米牙,“咿咿啊啊——” “还认得我吗?阿鲁?” “嘟——咯咯嘻,噫呜嚕——” 迟钟觉得他好能说,问了一句竟然能叭叭这么多话,一点都不停的,呜啦呜啦自己一个人能说上半天。也不知道兴奋什么呢,挥舞著小手,藕粗的手臂梆梆梆敲在迟钟肩膀上,还挺疼。 迟钟抱著两只小的幼崽,身边跟著三只稍大点的幼崽,走进寢室里,把崽崽们放下,“哥哥现在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吃完饭要睡觉吗?不睡觉的话,我跟你们讲讲我去做什么了好不好?” 燕霽初举起双手欢呼,“不睡觉!要听!” 齐鲁也学著他举起手,大喊一声,“哈啊——” 洛之豫蹙了下眉头,“哥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迟钟主要还是骑马回来的,一路顛簸肯定也累了吧。 “我没事,放心。”迟钟蹲下来和他平视,“小豫米长高了好多啊。” 洛之豫一本正经道,“我长大了。”他都八岁了,只是看起来很小而已,这两年还能和唐轻一起处理长安的事务,很厉害的。 迟钟先指挥厨房怎么准备一顿火锅,锅底,蘸料和涮菜都告诉他们,然后他又让人处理几只鸡,鸡胸肉的位置切成条,裹上馒头渣,鸡翅刀,鸡腿翻过来,奢靡的用了很多油,开始炸。 他好好洗了个澡,以免一会玩闹的时候齐鲁又抓著自己啃,刚回来风尘僕僕的都是细菌。他用能量烘乾头髮,听云服侍他把衣服穿上,看著宽大的袖子,迟钟带上了护臂,收紧袖口,更方便一会吃饭。 走到门口,就看见幼崽们已经坐好了,一个个盯著炸鸡流口水,但愣是没人吃。 “怎么不吃啊。”迟钟失笑,“怕你们饿,专门准备的。鸡翅和鸡腿一人一个,油炸食品不可以多吃。” “要等,哥哥。”燕霽初用袖子擦了擦口水,迟钟过来坐好之后,他才下手抓起鸡柳啃。 因为他们年纪还小,桌子很矮,才到迟钟膝盖,一个一个小板凳刚刚好。以前迟钟跟鹤衍去农村考察的时候也会坐这种小桌子小马扎吃饭,他感觉很亲切。 这么多孩子,他一个人也能照顾过来。 洛之豫,唐晋原,秦杉时和燕霽初不用管吃饭,只给他们夹菜夹肉就好了,最小的燕霽初看起来也有正常孩子的两周岁了,能自主进食,很乖的。 只有齐鲁刚长牙,还不能吃这些。迟钟餵他早已准备好的肉羹,把鸡肉撕得碎碎的,入口即化,搭配上蔬菜。幼崽吃一口,扑腾一下手脚,又“咯咯”地笑。看哥哥们吃的好像比自己吃的更好,他嗷嗷叫。 “你还小啊。”迟钟给他擦嘴,“长大了再吃,乖。” “哥哥,你也吃。”洛之豫给他夹肉,很小心的。 “好。”迟钟看著他们五个,也想起来跟阿衍一起养的五个崽崽,燕景云很乖很懂事,江申嵐话少,经常安静地坐在他怀里。剩下的那三个都不是安生的主儿,天天乱跑,活动量巨大,饭量也一个塞一个大。 吃完饭,下人收拾了碗筷,端进来切好的新鲜水果,又退下。 迟钟把他们的外衣脱了,坐在床上,坐一圈,被子搭在腿上,睁著大眼睛看著迟钟,真的太可爱了。 他把齐鲁抱在怀里,齐鲁抓著他手指头玩,果不其然地开始啃。 迟钟从他意识到海外强大的时候开始讲起来,讲那些书籍,讲清是如何自大不当回事,自己选择离开他,根据能量反应找到你们,再说西北的叛乱涉及到几方利益,讲八旗军队多么腐败…… 幼崽们看著他的黑色眼眸,那里面装满了时间,写满了故事。 他的语调缓慢,剖析的角度太深,吃饱喝足之后,幼崽们开始犯困。燕霽初靠在他身上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小手抓紧了迟钟的衣服,努力提问,“怎么,治理,军队……” “等你睡醒,哥哥再讲好不好?” “好……哥哥,要记得……”幼崽像是被扣了电池,闭眼关机。 迟钟的寢室特意打造了一张很大的床,他不在的时候,孩子们各有各的院子,现在迟钟把幼崽们排排放好,下午天气还挺热,齐鲁鼻尖都是汗,他控制风轻轻地吹,坐在床边,安静地看著他们。 很多时候他也会想以前和清一起养那四个孩子的时候。 冬野年纪最大,十分稳重——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老大都很稳重——跟清一样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他们关係最亲近。佟佳尹和林岁是他们家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上报清,而后抱过来的,也没多大,两个都感觉呆呆的。 那时候清稳定了政权,迟钟才见到他们,都已经是一个半大的幼童了,完全懂事,对迟钟是客气的多。 苏寧是他们两个一起养的,金枝玉叶,他长得漂亮,嘴又甜,小时候可是能坐在清脖子上出去逛庙会的,晚上都要抱著迟钟睡觉,怕黑,怕打雷,夏天嫌热冬天怕冷,娇气得很。 冬野去北方,那是满族的老家。佟佳尹去西部,他的异能是风,林岁去南部,管控南海,而苏寧去往最富饶的江南,清怕他委屈,怕他吃苦,什么好的都要紧著他来,也时常去他那里看看,多陪他。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迟钟晚上陪著睡,白天教写字读书……那么聪明,那么乖,最后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 迟钟看著秦杉时翻了个身一头扎进唐晋原怀里,又看著燕霽初摆开大字抬脚搭在洛之豫腿上,齐鲁在梦里不知道吃什么呢砸吧著嘴……看著他们,又去想不確定的未来。 如果他们也和苏寧一样,他该有多伤心,多痛苦。 前世养孩子,主要还是阿衍亲力亲为,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他能掰回来,今世只有他一个,迟钟怕自己为了应付清而有什么疏漏,怕他们受到伤害,怕他们走上迷途……明明他在身边不过几年,却担心得不得了。 迟钟很少用【庇佑】。 他用他们的神力,总会想起那些风雨飘摇的时代。嬴秦努力了几百年,他把迟钟从周王室迎回来的时候笑得意气风发,【阎罗】横扫天下,无人能挡。 却在短短几年,迅速崩解。 可有些时候,迟钟也信一点天上神灵,信一点列祖列宗,请【庇佑】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 阿衍教他无神论和唯物主义,但是孩子们脖子上的长命锁总会作响。 “东方神明【庇佑】你们。”迟钟手心亮起淡淡的金光,“钟哥会保护你们的。” 他下了床,给苏寧写信。 第232章 回忆·教养 迟钟经常写信给清他们,五个人都有,讲著玩自己干了些什么,给他们赠诗,《月下思》《咏柳》《水调歌头》,迟钟写诗的水平也不低,他跟李白一块钻过山林子,也望著杜甫消瘦的身影念著他的“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同样,也会在信里念叨不要碰大烟,那玩意一点都不好,列举无数坏处,尤其在苏寧的信里,每次都叨叨两张纸。 清会给他回信,苏寧不写东西,一股脑地送名贵物品,其他人回信比较少,很多都是攒一块一起回。 不知道是不是洛之豫的错觉,他觉得在迟钟身边,身体会长得快一点。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变化,弟弟们都是,尤其是齐鲁变化最明显,两条腿特別有劲,感觉快要会走了。 本来齐鲁快能说话了,已经开始往外蹦“哥哥”这个词,结果迟钟回来又开始教他们外语,愣是把他的语言系统逼回去重新修炼了。 嘴巴还是不停,迟钟说一句,他都要回应一句,正在长牙呢说话总是流口水,还牙齦发痒,不是啃迟钟的手就是啃自己的手。 他这个年纪都不睡整觉,迟钟不在的时候,得安排好几个婢女才能有精力照顾他。现在也是闹腾,半夜不睡,精力充沛地爬来爬去,坐在床上使劲晃迟钟。 迟钟看了眼房梁,把床单撕开,拿著针线做了个简易的吊床,然后把齐鲁放进去,开始盪鞦韆。 玩了一会,他命人找来之前做的益智类小木具,鲁班锁什么的,婢女回道,“您做的玩具都已经被燕少爷拆了。” 鲁班锁,解不开,燕霽初暴力掰开。 迟钟:“……” 他白天在和唐轻薛夫人商討產量和接下来再开一个工厂的事情,话说到一半,燕霽初拿著小木剑从外面跑进来,直接扑迟钟腿上,仰起头,眨巴著眼睛看他,“哥哥!” 迟钟撩起衣摆,他的腿被燕霽初的小木剑砸出一块淤青,可想而知这混小子的劲儿有多大。 薛夫人担忧地看著燕霽初,生怕尊上责罚。 迟钟看著幼崽,思考片刻,往地上一坐,抱著腿就开始哀嚎,“哎呦,好疼啊好疼啊——我的腿要断了!” 薛夫人:“……” 唐轻:“……” 燕霽初嚇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扑在迟钟身上,“哇啊啊哥哥我错了,哥哥的腿不要断啊!” “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再拿玩具砸人了。”迟钟想起来燕霽初没轻没重拽著秦杉时往外跑的样子,又补充一句,“你小秦哥哥身体不好,不可以拉他,不可以往他身上扑,知道吗?” “嗯!”他含著眼泪。 迟钟坐在地上,跟他平视,“那你要帮我上药,要发誓不可以拿玩具打人,你力气很大,会把別人打痛的。” 燕霽初用力点头,小小一只试图扶著迟钟站起来,迟钟演戏演到底,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把燕霽初心疼得直掉眼泪。 唐轻和薛夫人对视一眼,没再打扰,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之后就离开了。 “小棠,尊上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唐轻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京城传言尊上不近人情,但是长安里的尊上超级好,所有人都说他超级好。” 薛棠点点头,她走路比较慢,毕竟缠了这么多年足,纵然已经放开,也很难恢復原样,不断用药医疗著。她在府里管家,看著燕霽初健康得长大,真的觉得非常幸福了。 迟钟进了屋子,洛之豫看见他一瘸一拐的,嚇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迟钟没说话,伸手敲了一下燕霽初的小脑袋。 燕霽初呜呜咽咽地把事情交代了,並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乱丟玩具,看得洛之豫嘖嘖称奇,“我说了多少遍都不听,钟哥,还得是你整治他啊。” 秦杉时跟他年岁相近,深受其苦,刚会走路就要往他身上扑,婢女们拦都拦不及。压在他身上不起来,要哥哥一起玩,秦杉时只觉得他好重,快喘不过气了。 迟钟养孩子真有一手,齐鲁晚上不睡,那就是白天睡多了。盛夏时节,迟钟抱著他们下河游泳,抱著燕霽初一个猛子扎进去,把幼崽嚇得哇哇叫,屏住呼吸闭著眼睛,浮出水面了也不敢动。 迟钟有【水元素控】,托著他们学习游泳,唐晋原这个岩元素控真是个旱鸭子,脚尖够不著地就哭著喊哥哥,迟钟问他上不上岸,他又摇摇头坚决不上,一边哭一边玩水。 洛之豫水性出乎意料地好,他慢慢飘过去,“哥哥,你看,我使用神力,会这样。” 迟钟看著他的手在水里面,然后开始出现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不是升温开水,就在他手周围產生气泡。 这是什么神力? 【水元素控】吗? 可是洛之豫又不能让水飘起来,一点也不符合水元素的样子。 洛之豫捧著水举起手,水在他手心凝结成冰。 迟钟:“?” 【冰元素控】?更不合理了好不好! 等会。 迟钟看著气泡,看著水,看著冰,感觉头顶的灯泡忽然亮了,他想起自己写的化学课本的內容,这是水的三態变化! “这个神力,是改变状態吗?”迟钟捏了捏下巴,把三態变化跟他们讲了讲,涉及到分子原子那一块,没太细致,“改变了分子的排列组合。嗯……形態重塑这一点挺符合,小豫,还记得我讲的水是有氢氧两种分子构成的吗?你试试能不能將水分解。” 洛之豫艰难地理解这句话,回想以前玩水的时候迟钟讲的化学,开始调动神力。 泡泡咕嘟咕嘟冒,迟钟托举起来一颗水球,用排水法把气体收集起来,隨后,他控制水球升空,在幼崽们紧张的眼神下,迟钟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出现在里面的气体中。 “砰!!” 气体炸开了。 齐鲁抓住迟钟的头髮,嚇得立刻抱住他,小肉脸颊紧紧贴著迟钟的手臂。 “改变物理形態,改变化学形態……”迟钟伸手捏了捏齐鲁的脸,手感很好,“如果不改变成分,改变內部结构以获得新特性,让木头跟钢铁一样硬,让气体成为墙壁。小豫米啊,你这神力真厉害。” 洛之豫看了看自己的手,扬起小脸笑。 “给你的神力起个名字吧。” 迟钟此话一出口,水里的两只幼崽和岸边坐著的一只幼崽顿时脸色巨变。 燕霽初依稀记得河头这个名字,但是他还是不太懂这意味著什么,举起手来欢呼,“起名字,哥哥起名字!” 秦杉时身体不太好,不下水,坐在岸边打著伞看他们玩闹。闻言他合住纸伞挑起水往迟钟脸上一甩,打断了他即將脱口而出的话,“驳回。” 迟钟:“我还没说话呢。” “冲这河头俩字,你就已经丧失了冠名权。”秦杉时撑起伞,挡住背后的光,“既然能改变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那就叫……【物质重构】。豫哥,你现在年纪还小,神力比较弱,儘量不要轻易尝试。” 保不齐整出来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给房子炸了呢。 “物质重构好。”唐晋原拍了拍手,游哇游,“好听。” 洛之豫也点点头。 迟钟嘆了口气,不知道在可惜什么,“小秦说的对,小豫啊,你长大些了,再研究神力吧,刚才分解的氢氧混在一起就极其容易炸,威力还不小。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要小心。” 在水里玩了一中午,上岸之后再洗个热水澡,齐鲁想睡觉了,迟钟把他摇起来出去看,站在田地边,每个人撑著一把伞,看著迟钟从上薅下来不算很成熟的种子,用【木元素控】催熟,剥开,讲植物的种皮,种胚,胚乳遗蹟。 而后將植物埋进土里,他说要在四月下旬天气热起来的时候种植,生长期需要充足的水分和阳光,九月底开始採摘,吐絮的时候最好没有雨,毕竟那是。採摘很累很累,太阳非常晒,要弯著腰。很辛苦。 种子在他手中发芽正大,迟钟讲起昆虫授粉的事情,这时,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翩翩而来,落在迟钟肩膀,他侧过头,齐鲁伸手去抓,蝴蝶飞起来又落在他指尖,幼崽顿时不敢动了,但是有点害怕,“呼呼!哇啊!” 他说话声音太大,蝴蝶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齐鲁连忙抓了抓迟钟的手,指著蝴蝶,“哇!” “嗯,它飞走了。”迟钟说,“它要回家了,回家找它的母亲了。” 母亲这个词对幼崽们来说很陌生,洛之豫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那我们回家找哥哥。” 夕阳把金红泼在天边,云朵像是被揉碎的橘色绸缎,慢悠悠地在天上飘。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燕霽初在前面蹦蹦跳跳,跟过路人打招呼。 路人很多都是扛著锄头的农民,看了眼孩子,再看向唯一的大人,瞧著他的头髮,心里有了计较,放下锄头就准备跪下去,“神明大人。” 他的膝盖並未落地,一双小手抓住了他,燕霽初的力气超乎寻常的大,他奶声奶气道,“哥哥说,不用跪!要问好!下午好!” “下,下午好?”他看向迟钟。 迟钟笑道,“下午好。吃饭了吗?” “吃了,修完我负责的那段路,买了饭吃,趁著天没黑,去地里看看。”他没跟贵族说过话,不安地捏著衣服。 燕霽初大声道,“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齐鲁:“饭!” 燕霽初挥挥手,“再见!” 齐鲁举起手挥,“哇啊!” 燕霽初“咯咯咯”地笑,齐鲁也跟著笑,迟钟忍俊不禁,唐晋原吐槽道,“阿鲁话好多啊,声音还超大!” “他长大了肯定是一个话嘮。”洛之豫信誓旦旦。 秦杉时走了一会,有点累,走不动了,迟钟注意到他的情况,蹲下来把他抱起来,秦杉时还有些抗拒,“不用,我……” “哇!”齐鲁啪嗒一下拍他肩膀上,然后抓住秦杉时的手就不放了。 “看来他很喜欢你呢。”迟钟有的是力气,抱两个孩子也不累。 不过崽崽们到底是疯玩了一天,根本撑不到走回去,迟钟走出农田,马车一直在这里等著,把幼崽放上去,抱著齐鲁在外面骑马,就不让他睡。 “让你晚上吵我。”迟钟有仇当章就报了。 齐鲁还有些精力,被抱著骑马也呼呼啊啊哇哇喊个不停。 迟钟也会去孤儿院转转,看看他们的伙食怎么样,教学怎么样,然后把脑子里的物理书化学书生物书写出来给人类研究,尤其是蒸汽机內燃机的原理已经出来了,迟钟带头研究,蒸汽机好说,但是內燃机涉及到电力,目前还没办法搞出来电。 这个时候外国也没有搞出来电。 迟钟脑子里全是未来的知识,他现在长安捣鼓发电装置,基本上都是理论模型,给愿意研究物理领域的人一些带头作用。 这个世界的的元素控有两个唯一,燕锦安的【雷元素控】和当年被阿衍杀死的青藏高原上的光明神【光元素控】,所以就连迟钟也没有光电这两个神力。 他一边养崽,一边搞思想教育。豪门贵族想要拜见神明,唯一的门路就是出钱让自家孩子去【红星学院】上学,迟钟忽悠了清,在基层可以安排官员,都是芝麻小官,上面的人毫不在意,迟钟就要大展身手了。 迟钟走在田野边,为农民讲课,他的自发行为带动知识分子也走出家门,去看向更底层的百姓,低下头看自己脚下的大地。 他还会去长安的军营,虽然清不许他动军队,但是进入讲课,还是没人会反对的。他便又开始教课,教最底层的士兵,一点点教,识字算术,学会的就当老师,不服气的就好好学爭取当对方的老师,调动积极性,偶尔设置一点考核。再引进一些好玩的,踢足球,赛跑,游泳…… “您真的是神明吗?” 迟钟说,“我不是神明。喊我既白老师就好,或者,红星校长。” 於是既白老师流传开了。 他总有种亲和力,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愿意跟隨他。 秦杉时望著他,说,“你越来越像鹤衍了。” 真的太像了。 第233章 回忆·礼教 齐鲁第一个蹦出来的词是哥哥。 第二个…… 那天洛之豫结束他在红星学校的上课时间,与一眾物理化学天才探索了关於枪械的研究,刚踏进既白府邸的门槛,齐鲁噠噠噠跑过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哥哥!” 好在洛之豫已经长大,不至於被幼崽撞倒,他稳住身形,牵起他的手,“怎么了?” 齐鲁大喊道,“头!” “什么头?”洛之豫没听懂,垂眸看了看他的脑袋,迟钟给他们剪了短髮,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摸起来手感很舒服,“头不舒服吗?” 他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没发烧。 齐鲁发音不算很好,听起来还有儿化音,洛之豫甚至在思考他是不是再说自己是最大的哥哥,是孩子头儿这样。 齐鲁晃了晃脑袋,抬起手指著他,道,“哥哥!” 洛之豫顺著他的动作思考,“嗯,我是哥哥。” 齐鲁指著自己,“头!” 洛之豫:“……” 被河南河北河头支配的恐惧感再次蔓延。 他蹲下来与幼崽平视,“你叫齐鲁,跟哥哥念,齐,鲁!” 齐鲁眨眨眼睛,“鲁!” “对了,齐鲁。”洛之豫深吸一口气,“谁告诉你的,头?” 齐鲁肯定不懂这些啊,一下子就把燕霽初卖了,拉著洛之豫就去找他。 燕霽初也天天晚上不睡觉,精力旺盛得没地方发泄,迟钟早早就开始让他练武,正在院子里扎马步呢,齐鲁推门而入,“哥哥!” 洛之豫按住燕霽初的肩膀摇晃,“你都教了他什么啊!” 燕霽初茫然,扭过头看向齐鲁,幼崽很適宜地展示了他新学会的词,“头!” “……河头不是他的小名吗?”天知道燕霽初怎么混乱了自己的记忆,形成一套独有的理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洛之豫討好地笑,“这不是钟哥起的吗?” 洛之豫把他拉起来,地上凉,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当年的事情交代出来,他的记性就好很多了,“他叫河头你叫河北,钟哥起名多隨便你感受一下。嗯?河北。” 燕霽初:“……” 燕霽初抱著脑袋,“河头竟然不是小名……”他还觉得这小名挺好玩。 “那我以后叫你河北怎么样?”你觉得好玩你也可以有。 “哥哥我错了!”燕霽初抱著洛之豫的手臂晃,齐鲁见状,也要晃,抓住他的手,然后被两个哥哥按在原地喊了几十遍“齐鲁”用来把河头冲刷掉才被放过。 成功把齐鲁弄哭了。 幼崽哭著跑去找唐晋原,话也说不清楚,呜呜呀呀嘀嘀咕咕地告状,手指一通乱指,给秦杉时都看蒙了,“这是怎么了?” “他们两个欺负你了?”唐晋原把幼崽抱过来,用帕子擦了擦脸,“不哭不哭,一会晋哥说他们。瞧瞧,都哭成小脸了。” 事后唐晋原问洛之豫怎么回事,洛之豫满脸无奈地跟他们讲了,秦杉时发出六个点的无语之后说,“都怪钟哥。” 看来燕景云他们五个的名字跟迟钟没有任何关係。 洛之豫经常在红星学院上课,虽然他经常面对比自己还高的学生们。上完课之后,跟老师们研究化肥——迟钟已经成功烧制出来一批玻璃製品,蒸馏出来高浓度酒精,並把化肥的流程写出来丟给他们研究。 唐晋原展现出了唐家的经商天赋,在长安城区开了好几个铺子。秦杉时管家,兼顾府中上下事务和外面的工厂运营,有唐轻和薛棠一起,他也不怎么辛苦。 燕霽初对他们沉迷於书本算术感到震惊,能强按著自己写大字默外语都是他自制力强,天天窝在武斗场练迟钟写下来的武功秘籍。 齐鲁年纪还小,这里跑跑那里蹦蹦的,追著迟钟爬山下水。 基础简单的化肥试验成功,迟钟又掏出了杂交理论。 红星学院以民主科学的口號吸引了不少有文化的人前来观望,那些人在被迟钟的数理化课本吸引的同时,也对此感到不可理喻成何体统,尤其是迟钟改了不少论语,把没用的都扔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让一眾儒家大学嚷著要吊死在红星学院门口。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的,迟钟急忙把【迟钟新时代思想】收起来,省得传播开来惹清不痛快,也省得他们一时想不开撞死在自家大门上。 近来长安非常热闹。 既白府没有迟钟的命令,他们在怎么闹腾也不敢进去,倒是红星学院没有阻碍,不少千里迢迢奔袭而来的大儒要见所谓的红星校长,要跟他辩一辩何为尊孔。 红星学院副校长都是人类,迟钟设置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歷史英语法语俄语几类副校长,他们对外接待学者比较多,迟钟不怎么出面。 这次闹得太大,副校长们不敢做主,纷纷去请迟钟出山。 迟钟在既白府没出来,倒是让洛之豫出来传令,“尊上在忙,不过他说,愿在本月十五日晚上,与诸位展开辩论。” 来的人多了,旅馆之类的生意就起来了。学院里天天吵吵闹闹,百姓不是很懂他们在吵什么,迟钟观望了几天,忽然想起来报纸这件事情。 活字印刷和蒸汽机,嗯……还需要很长时间,那就让说书先生来唱吧。 他先是把这件事情的利害分析给孩子们,然后大家齐心协力写了个故事,交给长安茶馆饭馆內的说书先生,让他们传唱讲述,因为迟钟一直都没有去对质,所以故事没有后续,把百姓的好奇心拉满了。 他们走到哪聊到哪,聊孔子后代是否和孔子一样,聊大儒学说到底有多有用,还聊自己孩子也去了学院读书,回来讲的多好多好。大儒的事情他们不懂,可是迟钟是真让孩子们去读书了。 等到了十五满月的时候,迟钟如约到了学校,眾人皆等候多时。 一个个白鬍子的上了岁数,迟钟扫了一圈,有点担心。 不能讹我吧? 迟钟今天特意穿了春秋时代的衣服,操场点燃的篝火照亮了这片区域,他坐在台上,望著眾人,道,“当年,本尊与孔子、老子一同谈论天地为何物。” 不好意思,我见过孔子,你们见过吗? 我不仅见过孔子,我还跟孟子聊天,跟荀子谈论,歷史上所有著名的思想家诗人词人將领我都认识。 “圣人之言不可更改。” 迟钟闭眼就能背出来当年荀子心心念念的“青出於蓝而胜於蓝”,还有孔子的“三人行必有我师”。 就这么吵了一通,吵到好像终於没有人反驳他的时候,迟钟站起身,拍了拍手,“诸位,想必尔等已经看到了本尊的地理书,对地球是个球体这件事情嗤之以鼻。本尊选在今日与尔等见面,就是为了让各位,看看月亮。” 看月亮?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看向墨色夜空中又大又圆的明月。 迟钟抬了下手,元素控制一架巨型天文望远镜缓缓落地,他比对著角度,確定能看到完整的月球时,让开了位置,“各位,谁先来?” 儒家信奉天人感应。 那么迟钟就要告诉他们,云层上没有天庭,月球上也没有月宫。 甚至那破球都不能种菜! 迟钟在捣鼓天文望远镜的时候,就跟幼崽们讲天文宇宙,说起月球不能种菜的时候,崽崽们都在嘆气,那么大的地方竟然不能种菜,太可惜了吧。 通过天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观测到月球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环形山,能分辨出环形山的形状、大小和分布情况,还可以看到环形山周围的辐射状条纹。 造一台天文望远镜不简单,迟钟光打磨玻璃就忙了十天,废了无数,他一边看他们一个一个挨著看,一边讲述天文宇宙、万有引力。 “我们所处的地球是一个球体,它很大很大,表面积有5.1亿平方公里。而我们站在球上不会掉下去,就是因为有万有引力的存在。” 他拿起一本书,把它拋起来,“万有引力会將一切物体吸引到地面,所以雨滴会落下,落叶会飘下。”他接住书,“它也会落下。” 迟钟又拿出做好的地球仪,很大一个,他用黄色和蓝色区分了海洋和陆地,画出边境线,“这是我们大清,长安在这里。往东是海洋,往西还有陆地,欧洲在这里。” 他今天晚上打破了很多固有言论。 有一些人睁大了眼睛,看著篝火暖了神明的轮廓,他仿佛就是从天上来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也有一些人惊恐地看著他,乱了祖宗的道法,毁了儒家的根基。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標准。” “永远不要放弃质疑精神。” 迟钟说的口乾舌燥,洛之豫端过来一杯蜜水,他冲幼童笑了笑,而后又问,“谁还有问题。” “有!” 一个家僕爆发出尖锐爆鸣声,“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迟钟:“……” 等会,不要真死我学校啊! 今天晚上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引起广大喧囂,无数人闻名前去长安,要亲眼见证那所谓的天文望远镜。 迟钟在消息传递到京城的第二日就到了,一路跑回紫禁城,见到清,顿时收起小表情,双手背后看著他,“我有一个惊喜,清大人有兴趣猜猜看吗?” 清看著他得意的样子,心里的鬱闷顿时散了不少,“哦?什么惊喜?” “猜一猜嘛。” “你那天文望远镜?” “我这次回来要给你做一个的,那个都已经知道了,不算不算。” “那我猜不到了。”清垂眸看著他,上京的时候迟钟会穿的正式一点,但是髮型还是按照他喜欢的来,耳钉也闪著光,漂亮极了。 迟钟嘿嘿一笑,把放在外面的八音盒拿进来,打开盖子,里面的小人还是他亲自雕刻的自己和清。 是他出发去征战的时候,他身披鎧甲骑著马,清仰起头看他。 夹杂了多少私心迟钟不说。 他得意地翘起嘴角,扭了发条,八音盒发出声响,叮叮噹噹的,缓慢的音乐,倒也有几分韵味。 “你看!” 迟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先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隨著笑意轻轻颤,像有蝴蝶停在那里振翅。那笑意不是浮在脸上的,而是从眼底漫出来,顺著脸颊的线条淌开,连带著额角的碎发都仿佛染上了暖意。 “很好听。”清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你做了几个?是单我一个有,还是其他人也有?” 迟钟茫然抬头,“其他人?哪有其他人?” 清心满意足,“我还以为你会送给苏寧他们,苏寧还写信向我炫耀你做的陶瓷。” “……”迟钟对苏寧无话可说。 “我好像,闹出了很大的事情。”迟钟在饭桌上提起最近的事情,颇有些苦恼,“我看传教士的书,翻译的外文,琢磨出来天文望远镜,他们跑过来想骂我,结果被天文破了道心,上吊了好几个,哎呀,都传开了,神明的神力是破人道心。” 清给他夹菜,没忍住笑了一下。 迟钟这下搞得跟天下读书人都反目了——他破了儒家的天人感应,反对孔家衍圣公的世袭制度和特权,用进化论来驳斥儒家的静態世界观,不允许女性缠足来对抗儒家的礼教和三纲五常。 清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迟钟反对三纲五常,好像在扰乱社会秩序,威胁他的地位。可是迟钟又和天下读书人站在了对立面,使他们更加紧紧簇拥自己,对自己的统治又没有害处。 “你会去种田吗?” 你要放弃自己的神明身份,甘愿为人类付出一切吗? “当然了。”迟钟猛吃了几口,嚼嚼嚼,咽下去,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清的神色,“咱们不是一直都把种植草当做雅事嘛,我还写了那么多诗给你,別告诉我你都不看!我不仅在我的院子里种,还种菜,小麦和水稻不好弄,其他的,种了不少呢。你也想要啊?可是宫里好像不太方便呢。” 清:“……” 原来是这样吗? “这次打算在京城待几天?” “我把天文望远镜做出来,玻璃你要吗?给紫禁城换成玻璃的,这样更亮堂。” “你怎么会……玻璃?” “外面的书!”迟钟很认真地看著他,“外面的世界很神奇的。” 外面…… 清还是没有去动那些书。 第234章 回忆·养崽 迟钟弄出来天文望远镜之后,陪著清玩了几个月,就准备回长安了。 天下舆论实在是太强烈,没有丝毫停息的趋势,皇帝询问迟钟的意见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迟钟在前庭一边放风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那就说我用神力蛊惑人心吧。” “怎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清蹙了蹙眉。 “总比神力是破道心好一点吧。”迟钟把风箏放得有点高了,一个用力,线断了,他哎呀一声,“我的风箏!” 分明能用【重力领域】能直接压下来,但是他没有,站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风箏越来越远,越来越高,隱入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唉。”迟钟说,“希望掉下来的时候不要砸到人啊。” 齐鲁越来越大了,迟钟总得给他找点事干晚上才能不被打扰,这孩子看了眼秦杉时的帐本扭头就跑,小短腿捣腾得非常快,秦杉时喊都喊不回来。 跟著燕霽初练武,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摔一跤磕破皮了能嚎半个时辰,也確实太小了没定力,还得再过两年。 现在是1828年。洛之豫十一周岁,唐晋原十周岁,秦杉时燕霽初八周岁,齐鲁五周岁。 时间还没到。 迟钟现在能做的依旧是教学,教育,传递思想,做一些基础工作,还不能明目张胆地搞工业。 回家继续养崽崽。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洛之豫和唐晋原都不睡整觉,半夜总是饿了,想上厕所了,牙疼了,这里不舒服了那里不舒服了,轮番折腾他起夜。 带孩子真辛苦。 本来婢女们最担心的就是秦杉时生病吃药,这个年纪的孩子餵药是最难的事情,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是尊上养的五个孩子里最乖的一个,几乎都没哭过,哪怕喝药喝到吐也只是自己坐在床上掉眼泪,然后强硬喝下去。吃不下去饭也会儘量多吃一点,不会乱跑乱闹,实在是太省心了。 迟钟临走前会布下功课,每个人都有份。 洛之豫和唐晋原按时按点完成,不多不少。秦杉时是因为要合群不能出破绽才有作业,会一口气写完扔一边。燕霽初则是玩嗨了最后再临时抱佛脚求求秦哥,他的小秦哥哥最好说话了。 齐鲁要背九九乘法表。 背得天昏地暗惨不忍睹嚎啕大哭。 洛之豫百思不得其解,“有这么难吗?” “他才刚能利索地说话。”秦杉时把哭得眼睛都快肿了的齐鲁捞过来坐在自己旁边,把乘法的含义掰碎了给他讲解,从头一个一个练习,用加法的办法辅助记忆。 他尽全力咬字清晰,偶尔还会有点软软的感觉,音调平稳冷淡,错了也只是手指敲一下桌子,让他重来,非常有耐心。 齐鲁背了半天,累坏了,趴在他腿上摊成了一只幼崽饼。 “哥哥,饿了……”他有气无力的,好像被数学抽乾了精气。 洛之豫命下人去热些牛奶来,然后把他抱下来,吃得胖胖的,压在秦杉时腿上会很累的,隨口问道,“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下一句是什么?”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諫之路也。”齐鲁顺势就接住了。 “《出师表》是小霽在背。”洛之豫还记得在武斗场,燕霽初一边扎马步一边背,齐鲁在旁边蹦著玩,光听燕霽初一遍遍念就能顺下来,“记性明明很好。” 秦杉时目不斜视,把草稿纸叠起来收好,“豫哥,你知道什么叫偏科吗?有的人就是理科差文科好。”更何况他才这么点,五周岁的正常孩子只会玩泥巴。齐鲁刚接触数学没多久,只是不能理解乘法的意义而已。 六边形全能的洛之豫小朋友不懂,“偏科?” “……文武也算,比如小霽就不是非常擅长文书,我不善武斗。”秦杉时果断换一个比喻。 文武双全的洛之豫小朋友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好吧。” 唐晋原从外面回来,带了些糕点,还是迟钟琢磨出来的奶油蛋糕,他把酵母研究出来弄吃的改善生活,树下埋了好几坛酒了。 齐鲁顿时眉开眼笑,伸手就要抓,被秦杉时用毛笔敲了手,“洗手。” 婢女端来热水,眾人洗过手之后再吃糕点。 “小霽呢?” 洛之豫前脚问了一句,后脚外面院子里就传来一声高昂地叫喊:“我来啦——” 燕霽初一个大跨步飞进屋里,险些没稳住身体,唐晋原拽住他的手臂才没让他摔下去,“悠著点。” “有好吃的!” “洗手!” “豫哥你先餵我一口,啊——” 洛之豫堵住他的嘴,“急什么,少不了你的。” “唔唔唔唔唔!”燕霽初说了一堆他们听不清的话,唐晋原抬脚给他踹出去洗手,一会儿了,燕霽初刚好和端著热牛奶的婢女一起回来。 迟钟让他们多吃肉多喝奶,这样能长得快。蔬菜不能少,五穀杂粮也要,养孩子一套一套的。 现在这个时代,小孩子积食容易生病,下人害怕担责任,就会故意饿著孩子,饿一会没事,看不出来,积食会很明显的。虽然医生说是少吃多食,但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就是少食。尤其在生病的时候,因著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喝一个月的白粥,怎么可能好。 秦杉时生病,迟钟变著样做一些好吃的,儘量让他多进食,在屋子里活动活动,这样才好的快。吃药可不如吃饭,他会控制盐油的摄入量,爭取让崽崽们更加健康。 现在唐晋原已经很少感冒发烧了,其他三个更是一次都没难受过。在这个小孩子夭折率极高的年代,他们不生病是极其不易的事情,毕竟出生时没打疫苗。 他们还是幼崽,虽然岁数不小,但个子还是比较年幼的,还没开始抽条,需要积累营养。 迟钟就喜欢把他们餵得白白胖胖的,冬天的时候再做一些可爱的老虎、熊猫、猫咪衣服,把崽崽们打扮成圆滚滚的小动物,他可有成就感了。 齐鲁吃了糕点,喝了牛奶,就准备追著燕霽初出去玩。 然后这俩被唐晋原一把薅住,“休息一下,刚吃完不要乱跑。小霽,小鲁,今天的任务背完没?” 燕霽初:“……” 齐鲁:“……” 垂头丧气x2 没有迟钟在,他们也能照顾好自己。 有迟钟在,洛之豫和唐晋原就要开始撒娇了。 “今天不想去学院。”洛之豫裹著小被子蠕动,赖床不起,“为了那个杂交理论,他们跟自己世界各地的朋友联繫,带著水稻小麦来长安,学院都没地方住了,小晋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在思考怎么接待越来越多的人。” 迟钟想起来前世的十四亿人,每到春运的时候,客流量恐怖如斯。 “客栈还是不行的话,可以建红星学院分部,建远一点,宿舍不够就用农家乐带动消费。农家乐的意思就是……” 迟钟坐在床边,洛之豫蠕动到他腿上躺著,思考可行性。 “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 “我只是比你早知道一些。”迟钟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捏捏他的鼻子,“现在你也是聪明厉害的小朋友了。” 小朋友今日要赖床。 小朋友今日还要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秦杉时被迟钟从书房里赶出去晒太阳,没一会,一只小齐鲁跑过来,爬上他的躺椅,一起晒太阳。 唐晋原也没出门,钻在厨房里看迟钟做焦布丁,在甜食方面,迟钟变著样搞好吃的。 做好之后,迟钟端了一份给燕霽初,小朋友屏息凝神在感受周围动静,迟钟特意藏了自己的气息,却没有藏起来布丁的甜味,飘过去勾起了馋虫,燕霽初一下子跳起来,“哥哥!好吃的!” “神力怎么样了?” “我超——厉害!” 燕霽初的神力目前开发出来了前世迟钟知道的空间系,就是交换,指定两个物体交换位置,目前能控制的物体加起来不能超过五十斤。 他最爱玩的就是在手里拿个球,然后交换,把齐鲁提溜在手上。燕霽初试著交换自己来进行空间位移,但是超重了,估计得再长大一点。 至於迟钟听闻的治癒系,还不清楚,迟钟完全没看出来这个神力跟治癒有什么关係。 为了幼崽的手腕,迟钟特意打造了一些空心的武器减轻重量,毕竟他还小。从最开始需要凝神才能交换,到现在五六秒就行,进步飞快。 还没跟齐鲁说过神明神力的事情,他都不太懂,偶尔一下用出来也挺茫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幼崽心大,毫不在意。 至於秦杉时的神力。 他说,是预知。 迟钟喝著茶,顺著他的话就往下说,“这种窥视天命的神力会有代价的,你们看小秦身体这么弱,就是付出了代价。所以不要问他未来。未来在我们手中牢牢把握著,知道吗?” 这句话打消了燕霽初兴致勃勃想问未来自己是不是大將军,他用力点头,“好,不问未来。” 齐鲁背乘法口诀结束后,开始学习分数小数。 隨后是图形,基础的三角形正方形长方形圆形,再后来是立体图形。 简单的,秦杉时这种课都不听。 当迟钟落笔开始写解析几何和微积分的时候,秦杉时发自內心地问了一句,“你总不能把所有大学的课本都背下来了吧。” “不用背啊。”迟钟歪了下头,“我都会,很简单的。” 秦杉时:“……” 算了,有些事情和这种学神说不清。 迟钟也是跟祖冲之一起探討九章算术的神,前世这个时间节点迟钟什么都不记得了,经过后世七十年的回忆和学习,他什么学不会。 “但是。”秦杉时尝试和他讲道理,“你不能对一些还没十五岁的孩子们讲这些。尤其是小鲁还没十岁,微积分有些过於早了吧。” 这偏科能怪孩子吗? 秦杉时都快跟不上了。 他前世又不学这些。 “好像是有点。”迟钟笔没听,推演过程他都能写下来,“给学校里那些对数学感兴趣的吧,他们慢慢研究。” 外面的舆论看似是官方平息了,其实暗流涌动,秦杉时已经看到了他在一点点挖清帝国的根基。 迟钟回来也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东西,不提醒一下,他也想不起来。 关於电力,迟钟还在思考。 电磁感应原理写了,磁生电电生磁的实验在学校里做了,他倒是能手搓出来发电机和电动机,不过运用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系统完整地造出来,得在他能开始冶金炼铁之后。 迟钟能手搓很多东西,手枪已经教会崽崽们了,不过不能量產,子弹也有限,整了个灯泡玩一玩试试,发电机功率有点不稳,金属碎片拆了重换捣腾了不少时间。 不太行。 “你怎么什么都会。”秦杉时明明记得从2016年確定要回溯到2020年正式回溯这四年里他们都在一起学习的,“这些到底什么时候学过?” “我和阿衍閒来无事。”主要还是迟钟太閒了,国家事务又不需要他们天天盯著,有大致方向就好,剩余时间自然是迟钟对武器的爱不释手和大批量研究。 “话说,你和唐晋原一天天也是閒著吧,怎么就不研究研究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乱世神明学会了原子弹的製作,鹤衍晚上还能不能睡觉了。” “……” 哦,有道理。 迟钟更加美滋滋了,“阿衍对我真好,都放心我研究这些。” 秦杉时没眼看。 “火药研究的怎么样了?” “我没在长安搞,主要是让唐家带到了岭南。”迟钟放下手里用金属元素控造出来的扳手,“因为我宣扬大烟危害身体,林大人被提前任命为了钦差大臣,前去岭南禁菸。” “也就是说,战爭会提前爆发?” “很大可能。” “那洋务运动会不会也更早?”秦杉时捏了捏有了点肉的下巴,“可是洋务运动是两次都输了才会有,你这次插手,完全打贏了,把洋务运动整没了怎么办?” 迟钟嘆了口气,“打贏格里斯是说著玩的吗?就这些落后的武器……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那么惨烈,签订的条约不能太过分,要平等。必须有这一仗,我要开通商口岸。” “太平怎么办?” “杀了。” “你竟然不抱回来养?” “……太平是必然存在的,不是我抱养了他就能解决社会问题。太平,有他的歷史任务。” 第235章 回忆·硝烟 道光十三年,1833年,林则徐被任命钦差大臣,奔赴穗央城,进行禁菸事宜。 临行前,他见到了迟钟,神明大人要求同他一起前往穗央城。 林大人跪下行礼,心道,尊上恐怕是要借这场禁菸活动来弘扬自己的名声,毕竟前段时间他和儒家反目被天下人臭骂……希望尊上不要乱指挥,不要被敌人迷惑了。 不怪他这么想,神明就是去享受生活的,万一他发现大烟真的很爽,一个不高兴,不让禁止了,林大人就真没招了。 迟钟有些年头不出现在人前了,又被书生谩骂,林大人没接触过,心里多加忐忑。 上了马车——不,迟钟不坐马车,迟钟要骑马。 林大人慾言又止,算了,尊上开心就好。 一路上,林大人对迟钟刮目相看。 他出了京城就开始剿匪,骑著马带著护卫队一路杀过去,人挡宰人佛挡灭佛,把匪提到官府,然后进去逛一圈,也不知道看什么。把护卫队训练得整齐有素,混在人群中玩闹讲课——林大人听了他的讲课,隨后一头扎进了迟钟改名后的《红星思想》书本里。 “敢问尊上,这是哪位圣贤所著?” 迟钟的表情高深莫测:“已不在人世。我得了这本书,只是用了冰山一角,便遭到天下人的反对,实在是不敢多言。” 林大人长嘆一声,“也是……未见尊上之前,臣也被言论所迷惑。” 该启程了,他看著书,还没看完,非常不舍但是不表现出来地要还给迟钟,迟钟伸手去接,愣是没拽动。 “……”你直说啊,我又不是不给你。迟钟笑了一下,“看来爱卿还想再钻研一下。马车內昏暗,爱卿切莫看坏了眼睛。” “谢尊上。” 他立刻把书揣进了袖子里,上马车时,犹豫了一下,又回过神,道,“尊上,臣有些疑惑,不知尊上可否解答一二。” 尊上很好说话的,比尊主好说话。这是他一路得出来的结论。 “好啊。”迟钟翻身下马,把绳子交给护卫,钻进马车,“林大人有何疑惑?” 他把书放在中间的小桌子上,大著胆子,抬眼看向迟钟——他们臣服时不可直视神顏,只是这几年迟钟经常在朝会上晃悠,大小朝会都在,眾臣对迟钟的第一印象就是,美,尊上实在是太漂亮了,雌雄莫辨,並不能局限於性別,他由內而外散发著独一无二的神性。 这一刻,林则徐的重心在他的眼睛上。 烛火摇曳,落在他的黑色眼眸里,映出了別样的顏色,糅合在一起,像是孕育万物的大地。 他看著迟钟的眼睛,就像赤脚踩在亿万年的岩层上,忽然懂得什么是永恆,不是流动的时间,而是承载著一切开始与繁荣的,生命的起源。 大地是母亲。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华夏把家族想像成树,把个人想像成叶,生时枝繁叶茂,死后落叶归根——归於大地。 “臣斗胆。”他垂下眼眸,看著桌子上这本书,看著封面上的两个字,【红星】,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红色的星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红色的星星呢。 “您若想宣传这本书,为何不去找那些当世大儒,他们每一个都弟子万千。臣相信,他们会很快接受这些知识,並传播出去。” 林大人注意到迟钟温和的目光,心里有些难受,强撑著把最后的话说出口,“而非在这些不识字的护卫队中讲述,太浪费您的时间了。” “……” 空气安静了。 林大人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外面是前行的队伍,有微弱的对话声传来,可是马车內很安静,尊上不说话,他垂著眸,看著那【红星】二字,只觉得字体逐渐扭曲,一点点变成了他认识的一个友人狰狞的面容。 他大骂尊上不尊圣贤,竟然在长安公开反对女子缠足,强行要求所有女子放脚。明明从南宋起,女子就要缠足,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这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他怎么能更改圣人之言,让女子出门拋头露面! 迟钟温和地看著他,想著前世,想著今生。 “林大人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缓慢抬起头。 迟钟的笑容不知何时多了几分落寞,他轻声道,“我並不喜欢那些迂腐的大学者们,我也不希望这些知识要永远留存在上层社会中。我在想尽一切办法让知识下渗,开眾生民智,我要百姓看到不公平和阶级压迫,积攒足够多的社会矛盾来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我要从內部点燃一把火焰,焚烧这荒唐的旧时代,在灰烬中浴火重生。” 林大人睁大了眼睛,被迟钟的话震得心肺都在颤动。 “您……” “本尊要反了这个天。” 迟钟抬眼,笑著,烛火在他眼底轻晃,像是即將破土的新芽。 林则徐看著他,又一点一点低下了头,“是啊,我已经有了答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到了穗央,迟钟已经完全把隨行的护卫僕人收归成自己人了,官员们他还是恭恭敬敬地保持著距离,不算太熟,但也不陌生。 林岁在城门等候,迟钟下了马,他行礼,身后的百官跪拜,迎接尊上。 跟人类寒暄完之后,迟钟把林岁带走去逛集市,带了顶帽子敷衍一下,问道,“海军怎么样?” “並不好。”林岁依旧是慢吞吞地说话,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没钱。” 迟钟:“……” 这真是硬伤。 造船技术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达到顶峰,后来闭关锁国销毁了许多资料。迟钟回溯之前特意跟海军造船方面的专家反推木製船,爭取达到蒸汽舰队之前的顶峰。他画了图纸给唐家公子小姐,带来穗央,低价卖给林岁。 已经很便宜了!迟钟就收了他一点手工费和路费! 唐家公子写信说,神明买下了的,没有问这是从哪来的。 双方心照不宣。 “海军太烧钱了。”林岁嘆了口气,“还有很多人,阳奉阴违,我甚至杀了人,也不太行。” 迟钟抿了下嘴,有些发愁。 林岁看著他,而后道,“钟哥,您还想出海捕鱼吗?” 出海捕鱼,您还想陪我一起出去玩吗? 不为人类费心,作为神明,享受生活便好。 “我来这里有正事,不是玩的。”迟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回去帮林大人收缴大烟,现在这个世界没人能打得过我!胆敢私藏,全部拉出来打一顿!” 迟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得罪外国人,抬脚就是踹,神明亲自下场谁敢不从,重力领域一路碾压过去,烟馆全部变成废墟。 1834年六月。 虎门,硝烟。 1835年,格里斯率军发起战爭。 海战,他们真的不是对手。 前世,格里斯率领军队从穗央城一路打到上元城,逼迫清签下条约。 林岁率领海军出击,並未通知迟钟。 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在海天交界处迅速晕染开来,转眼就压得低低的,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沉甸甸的灰黑。 迟钟穿梭在岸边的炮台上,抓住一个穿著像將领的人怒吼道,“林岁呢!你们谁看到岭南了!” 所有人都在摇头,没人看到神明大人。 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在船板上,发出“啪啪”的脆响,转瞬就织成密不透风的水幕,天地间顿时一片模糊。 远处的灯塔在风雨中只剩个朦朧的光晕,近处的船只被狂风吹得剧烈摇晃,锚链绷得笔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时会被扯断。 “岁岁!” 通天彻地都没回应。 “尊上!” 有一个將领跑过来,“岭南大人从昨夜起就没回来过!” “什么?!”迟钟千里迢迢跑过来,不是让他一个人去送死的! 前段时间格里斯派军前来试探了一下,海军完全不够看,林岁就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一轮大规模进攻,他在海洋中沉默著,各种鱼类环绕在他身边,距离大陆有上万米之远。 林岁在半路布下陷阱,阻拦格里斯前进! 无数水龙捲破空而出,他调动所有的能量拼死搏命。 格里斯仰头看著那是无波无澜的黑色眼睛,只觉得心惊,“你简直是在找死!” 两大强悍的水元素控神明的能量相碰,掀起了天地间浩荡的狂风暴雨,船只被撞得东倒西歪,一条巨大的鯨鱼从水面一跃而起,重重地砸在船只上,引发惊天动地的炮火,浓烟滚滚而上,为乌云更添一抹黑色。 如果我死在这里…… 是不是能让清哥知道,我们落后了。 ——“我想救林岁。他用他的命,为清王朝撞了一次警钟。” ——“只可惜,清捂住了耳朵。” 迟钟掠过海面,重力领域强行按下去所有风浪,一道金光划过天际,破开那黑暗的乌云。 “岁岁!” 岁岁要平安,知道吗? 林岁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他在宫里,那时候清刚平定中原,他年岁还小,蹲在地上数蚂蚁,数了很久很久。 迟钟撑著一把伞走过来,遮住了很小很小的雨,柔声问,“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看他们回家。” 林岁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不用伞,我不怕,下雨。” “一直用神力会很累的。” “没关係。” “你冷不冷呀?穿的好少,可不可以跟我回屋里添一件衣裳。” 林岁向来是这般温吞的性子,没有拒绝,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主动去牵他的手,“好。” “你叫什么名字?” “林岁,我还没有,满名。” “岁岁啊,很好听,岁岁平安。”迟钟的手很温暖,像是他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母亲。他的声音也很温柔,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念到长大,他离开京城的时候,牵肠掛肚的叮嘱,“岁岁要平安。” 迟钟一剑斩断格里斯的手,抱住跌落下来的林岁,暴雨冲刷他的脸颊,血混著雨水滴落,他的脸色太过惨白,迟钟哆嗦著用手附上他的胸口——神核被打碎了。 林岁往外吐血,虚虚地喊他。 “钟哥……” 鼎盛时期的格里斯也不是好对付的,迟钟只身挡住炮火轰炸和铺天盖地的水刺,万剑归宗环绕,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个上下。 阿米瑞恩站在甲板上眺望,法布恩拍了把少年的脑袋,“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东方的神明吗?”阿米瑞恩眼眸亮亮的,“哇塞,他非常好看,非常强大。” 这次战爭是格里斯发动的,不过法布恩想来东方看看情况,国內乱七八糟的他有点心烦,出来散散心。 这一趟其实有不少神明,只是躲著没出来而已。 格里斯没占上风,下令先撤退,他挡住迟钟的长剑,灰绿色眼眸倒映著那道金光。 你很强大。 但没关係,我打不过,有人能收拾你。 迟钟把林岁带回去,刚落地就疯狂喊医师,他带了御医来的,迟钟抱著他,还像小时候抱著崽崽一样。 “岁岁!你坚持一下,钟哥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次我过来了,为什么你还是会死。 林岁躺在床上,感觉胸口冰冰凉凉的,像是被泡在水里,他盯著房梁,外面很乱,他听不真切,脑子转不过来。 御医说,无力回天了。 神核碎了,人类又能做些什么。 没有神核温养,他的人类身体无法自愈这么强的损伤,先止血,能活多久,要看天意了。 “我写信给冬野,岁岁你撑住,冬野的神力肯定可以的……”迟钟翻出来纸张,握著毛笔写信,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钟哥。” 迟钟应了一声,毛笔按在纸张上,眼泪先落下来。 “哥哥。”林岁按住为自己包扎的御医的手,低声说,“你们出去吧,我单独跟哥哥说些话。” “殿下,您的伤……” “我知道。” 迟钟把他抱进怀里,泣不成声。 “原来哥哥也还会为我们流泪吗?” “傻孩子,你是我养大的……”迟钟说,“你那么点,清他会个什么啊,冬天不知道给你们添衣服,夏天不知道少让你们吃凉的……” 林岁从记忆里扒出来小时候,他低下头,“我还以为,哥哥想造反,肯定恨不得我们去死。” “我……” “哥哥,太明显了。”林岁说,“你知道苏寧去了长安吗?那你一定不知道,苏寧的【探查之眼】是不受物体阻挡的,他们在地下躲藏又如何,苏寧还是能看到那个【岩元素控】和【无效化】。” 迟钟瞳孔紧缩。 “清不让苏寧告诉你。” “但是苏寧也没有说出口。” “哥哥,你要造反,你要毁了清王朝,你要跟清哥反目成仇……我们怎么办?” “求求你,不要救我了,在我死亡之前,你们还是好好的。” 我作为旧时代的產物,就让我在旧时代落幕之前埋葬吧,不要让我知道我的错误,不要让我怀疑我的存在。 “林先生那句话很好,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林岁闭上眼睛,“大清,生我,养我,供奉我,得有人为他流血。” 迟钟要焚烧旧时代,第一把火,便烧死了自己的孩子。 第236章 回忆·毒花 神明的神核被击碎之后不会立刻死亡,他们会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衰败,像是盗取的时间被强行还了回去,在短短几个月內,林岁迅速衰败下去。 迟钟不计一切代价地反击,一个人硬扛敌方出手的不出手的不知道多少神明,站在岸边,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嚇得人类完全不敢靠近他。 格里斯啃不下穗央,转而北上,瞄准所有沿海城市一路轰过去。 迟钟一个人,抵挡不住对面的军队。 格里斯直接来到津沽城,直逼京城,迫使清亲自出面谈判。 迟钟接到了清的密令。 双方神明收手,把战场交还人类。 格里斯已经充分见识到迟钟有多强大了,但同样他也知晓对面只有迟钟一个神能打,人类装备完全跟不上,用自己远离京城南下作战和神明不出手的条件去换掉一个迟钟,赚发了。 林岁以为迟钟会直接撕毁密令,直接反了清,但他没有,没有在这个时间点举旗造反,强压下来一切愤怒,思考对策。 他忍了。 他追著格里斯的脚步北上,看见了田野里盛开的一朵朵带毒的。 这么好的地方,不种粮食,种毒。 迟钟只觉得腿却软得站不住,站在田埂边上,跪了下去,长剑一挥斩下大片摇曳的朵,他的愤怒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五臟六腑都在疼,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阳光明明晃晃,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窟窿。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著,將长剑插入泥土里,火焰顺著田地开始飞速蔓延,所过之处所有植物灰飞烟灭,熊熊大火很快引起人类的关注,农人连忙拎著桶跑出去,却见神明大人跪在田地间,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一切如格里斯所预想的那样,一路攻破城池,直逼上元城。 他都让人类擬好条约了,欣赏著自己可以得到的利益,灰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上元城內,谈判桌上。 迟钟看了眼和前世相差无几的条约,將它扔到了桌子上,隨后往后一靠,翘起腿,在一眾紧张不已的官员中,他显得游刃有余,不紧不慢,甚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对格里斯用英语道。 “第一,港岛,我不同意。可以共同建设,割让,你做梦。” “第二,两千一百万银两,你做梦,削减百分之四十。” “第三,释放与英事相关的罪人,我即刻將他们全部就地正法,通敌叛国,罪该万死。” 九条约定他否了三个。 混跡在人群中的法布恩拿著本子就开始画,一旁的阿米瑞恩歪了歪脑袋,小声问,“他哪来的资格?” “你在说什么笑话?”格里斯握紧了手杖,眉梢挑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苏寧看向迟钟,他完全没听懂迟钟说什么鸟语,能听懂的臣子既惊又惧,一时间,议论声不绝於耳。 “我认为您应该需要理智,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格里斯手下的官员发出嘲笑的声音,“怕不是被我们的神明大人打坏了脑子。” “简直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兀自笑著,注意到迟钟始终不变的笑容和自家神明逐渐阴沉的脸色,缓缓收起了表情,浅色的瞳仁微微颤动,到最后,会场內安静得只有法布恩的铅笔与画纸相触而沙沙作响的声音。 “大家都在看著你。”阿米瑞恩小声提醒法布恩。 法布恩抬眸和格里斯对视一眼,扬起嘴角笑,手中动作不停,完全不在乎氛围。 目前没有媒体,只有內部会议成员,还没有公开的时候。 迟钟用英语说,“英伦岛,面积23万平方公里,而我华夏有1316万平方公里。你家的人口1850万,而我家有足足4.1亿人。” 他把茶杯扔在桌子上,笑道,“你觉得,我有没有能力把你那个破岛炸沉了?” 炸沉…… 格里斯脸色一变。 眾人惊骇。 “you're talking in your sleep. that's not possible!” “you don't have the guts! it's our victory! how dare you?” “crazy.you're a madman.“ 迟钟全方位覆盖他的岛屿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在海洋上交过手,迟钟的力量著实令他心惊,不然格里斯也不可能另闢蹊径通过清来强行把迟钟按住。 而格里斯完全没有可能对他的大陆造成什么毁灭性打击。 他攥紧了手,灰绿色的眼睛闪著寒光,瞳孔紧缩,视线死死定在他风轻云淡的脸上,“不,你没有能力——” “好,就当我没有能力炸沉岛屿,但我有能力掀了整个皇宫。”迟钟立刻接下了他的话,步步紧逼,“我的臣民也非常嚮往你家,既然你想要释放罪犯,那我可以送一千万人去你家,与你,共建未来。” 送一千万人过去…… 英伦岛总共才一千八百万,骤然多出来一半的人,社会秩序会迅速崩溃,他高贵的昂撒血脉都会遭受到致命衝击——格里斯几乎是两眼一黑,他强撑著,谈判的官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完全没有可行性!” “有的。”迟钟笑了,东方美人这一笑简直勾人魂魄,“你们可以试试。” “这条约不过是一张破纸,我不承认,你又能如何?” 格里斯在海洋上猖狂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栽跟头,更何况他还打贏了,怒道,“你就不怕我继续打下去!” “奉陪到底。”迟钟保持著温和,“你可以试试,把京城炸毁后,我会如何反击。” 太好了,快点炸,最好把满清直接炸飞。 迟钟都想给格里斯鼓掌了。 他一直在笑,仿佛胜券在握,笑得格里斯心里发毛,直接暂停会议,带著自己人离开了。 迟钟笑了一会,笑得苏寧也觉得他快疯了,这才停下来,站起身,“本尊乏了,退下吧,没什么要紧事別打扰。” 官员们面面相覷,谁都不敢吭声,立刻把今天的事情匯报给尊主大人。 苏寧没听懂迟钟的话,问了下属,听了遍翻译才知道钟哥有多厉害,一己之力嚇退格里斯。他抿了抿嘴,不知为何,心臟颤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钟哥这些日子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冬野赶了过来,拖住了林岁的命,但林岁还是时日不多了。 他在夜里总是醒,冷汗把衣服浸得发潮,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想喝口水,下人端过来,林岁试图自己端著,可手臂却抖得厉害,半杯水流洒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他盯著那片水渍看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手腕细得能被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圈住,皮肤松垮垮地贴在骨头上,像掛在衣架上的旧衣服。眼窝深陷,颧骨突兀,头髮大把大把地掉,每次梳完头,梳子上都缠满了髮丝,他看一眼,就隨手丟开,像在丟弃那些抓不住的日子。 冬野守著他,迟钟也在想办法。 可是神核碎了,他没有时间了。 迟钟又来同他讲了些话,林岁一直放不下这场战爭,死死拽著生命不肯闭上眼睛,从穗央到上元,安静地注视著帝国的崩坏。 “这一步,很险。”林岁说。 迟钟道,“我不可能把港岛割让出去。”他低下头,长发落下来,有些凌乱,“李唐和刘汉都在梦里骂我了……” 冬野抬了下眼。 格里斯与他疯狂扯皮,对於后面两点,迟钟都能让步一些,唯独港岛绝对不可能,甚至格里斯气到在长江上与迟钟动了次手,发现確实討不到好处,他咬牙切齿,“行,迟钟,真有你的。” 打贏了还被谈条件,格里斯第一次遇见。 迟钟愿意与格里斯继续友好往来,商业合作,尘埃落定之后,格里斯还邀请他参加派对,举著红酒杯,“我觉得我们不是敌人,对不对?” 远交近攻,他们相距甚远,应当好好合作才是。 “我们当然不是敌人。”迟钟也冲他笑,非常友好的那种,带著一种放松,看得格里斯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赶忙用饮酒遮掩他的慌乱。 迟钟念英语有种別样的滋味,多了些大地般的厚重,像是承载了无数时间,声音很温柔,明明有口音问题,格里斯一直都討厌那些方言,可是他却很喜欢听迟钟说话。 他们聊了很多歷史人文,不管格里斯说什么,迟钟都能接上话,他好像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格里斯喝了很多酒,透过玻璃杯看迟钟的眼睛,喃喃道,“你的眼睛好漂亮。” 迟钟看过去,与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对视,他目光下移,“你的嘴唇也很漂亮。” “手也好看。”他真是醉了,竟然去抓迟钟的手,也不怕迟钟忽然变出长剑削了他的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想到他们打斗的时候他握紧长剑的姿势,骨骼凸起,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把力量感和美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格里斯笑起来,“did you hear that? i'm intrigued.” “……”迟钟抽回手,轻声道,“你喝醉了。” “maybe.”格里斯说,“i'm happy today, and i wonder if you have time...” “我该回去看看我的孩子了。” 格里斯看著他站起身,红色长袍飘然离去,完全不听他最后的话。 红酒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迟钟並非去找林岁,而是踏进了苏寧的宅院。 他抬手止住下人的行礼,让主院的人都出去,不许通报,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苏寧刚洗浴完,靠著床头在烘头髮。 “哥…?” “所有人,退下。” 侍奉苏寧的大管家一看迟钟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还有酒气,顿时心肝一颤,立刻出去找人,“快!快去找齐齐哈尔大人!十万火急!” 苏寧起身,光著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哥哥,怎么了?那些人惹您不快了吗?” 迟钟坐在外面的榻上,茶壶自动飘起来给他倒了杯茶水,看都没看苏寧一眼,感知力放到最大,隨后,臥室內的一个抽屉打开,菸斗直接飘出来落在二人面前。 迟钟抬手给了苏寧一巴掌。 啪! 脸颊上的灼痛像野火一样猛地窜开时,苏寧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神力不是元素控,也並不注重强身健体,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捂著半张脸,耳畔嗡鸣声不断,像被人狠狠按进水里,连呼吸都带著疼。 他竟然,打我…… “这么多年,我写了无数封信,一字一句地告诉你不许种植,不许贩卖,不许吸食。行,你说你管不了人类种植和贩卖。那你为什么吸食?嗯?苏寧,你告诉我,这东西好吗?” “你把我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迟钟抓著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黑眸闪著金光,“我有没有说过它的成癮性有多强我有没有说过它对你身体的危害性有多大?!你在干什么!林岁奉旨硝烟,我在穗央忙碌了这么久,你別告诉我你不知道!” 苏寧盯著地面,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迟钟完全没有留手,痛得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长发凌乱,全身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人真的会一瞬间说不出话,喉咙里像堵著团湿,只能听见自己心臟擂鼓似的,咚、咚、咚地撞著肋骨。 “你还有脸哭?”迟钟气笑了,收拾完格里斯那边,他终於腾出手来处置苏寧,这个被他宠著长大的孩子,“囡囡,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上帝之鞭】在他手中凝聚,以墨黑为基,流淌著血般的暗红,布满了细密的、类似骨刺的倒棱,末端凝结成一个尖锐的菱形金属头,煞气十足的长鞭,震碎了苏寧眼底的惊骇。 关键时刻,冬野从外面狂奔而至,瞳孔紧缩,直接扑过去握住迟钟的手,跪在地上,用身体压住长鞭,“尊上大人!寧儿顽劣,好好教育一顿就是了,何必如此!他怎可能扛得住!” 迟钟挥手震开了他,冬野倒飞出去撞在桌子上,茶盏果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苏寧缓慢向后移,“哥哥……囡囡知道错了,求哥哥放过囡囡……” 迟钟抬起手,忽而感觉身后有动静,他暂时停下,林岁喘著粗气踉踉蹌蹌走过来,跪在苏寧面前,“钟哥,是我对弟弟管教不好,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 冬野捂著胸口,强撑著走过来,一同跪下,“求钟哥高抬贵手。” “好,好……”迟钟抬脚把冬野踹倒,目光转向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岁,气得眼眶都红了,到底是没捨得踹他,“我给你们將功赎罪的机会,去把毒都拔了,现在还来得及补种庄稼。” 林岁附身,磕了一个头,“是。” 第237章 回忆·留学 迟钟记得前世,林岁抵抗住了第一波攻击,他和林大人一起守住了穗央,而后身体达到极限,北上回京,却死在了路上,迟钟只迎回来他的尸身。 【见字如晤: 这一场仗打得凶险,敌人强大,兄长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尊上!岭南大人他,他快撑不住了……” 今世有冬野撑著他,迟钟缩减了打仗时间,他如愿看到了战爭结束,看到了並不算特別绝望的条约签定,心里那股气就散了,就撑不了多久了。 迟钟从外面急匆匆地回去,跪在地上的僕人起身推开一扇扇门。 【大烟对人体的伤害极大,上癮性不可小覷,希望兄长继续禁菸政策,不可更改。外敌强大,他们的武器已经领先了,兄长应该派人出去学习,我们不能落后,华夏四万万国人不能落后,爱新觉罗家族不能被钉在歷史的耻辱柱上。】 “岁岁!” 当年他写信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迟钟看到信,已经是两百年之后了,那是鹤衍拿过来的,他说博物馆想要收录,过来问问你的意见,毕竟这是你的家书。 我的……家书?迟钟茫然地歪头,我什么时候有家书了? 他拿起那封带著乾涸的血渍,像是跨越了时光,最后和林岁对话。 【上次钟哥来岭南,想要吃南海的鯨鱼,我们出海捕捞,运气不好没有捞到,其实是我用水驱赶了鯨鱼,因为我知道您一直想著,就会过来多陪我玩几天,我们还能再出海,去航行一圈,我带你们下水,去海洋深处,那里是你们没见过的光景……哥哥,你们怎么不来找岁岁了。】 清总是会带他到江南,很少继续南下,岭南自古以来都是流放之地,气候炎热潮湿,他不喜欢,迟钟也没怎么在意,他从没想过林岁在那里翘首以盼。 迟钟闻到了很浓的血腥气,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推开门,看到了病床上还在不断吐血的林岁。 【兄长。】 “哥哥……” 【冬野和佟佳尹没什么政治头脑,他们对你们真的很忠心很忠心,不要被外敌挑拨,尹距离京城太远了,消息传递很慢,可不可以再等一等,等他的声音传过来,顺著大草原的风声一起传过来,我们真的很爱这片大地,很爱你们。】 “您一定,要信任尹哥和冬野哥,他们,距离京城太远了,声音顺著风声传递过来,您要,耐心等一等他们。我们真的不会叛变,不要,被挑拨,外面的坏人,他们,坏人……” 【苏寧是被我们宠到大的,他娇养惯了,最会使性子,希望兄长不要太过分责罚他,寧儿的属地富饶,文学昌盛,那些人类太聪明,囡囡一个人,很难对付,他也不是元素控,连杀人都要依靠人类。他没有威胁的,求兄长,不要迁怒他,给他一处宅院,圈禁起来,不捣乱就好,兄长,寧儿很乖的。】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 在最下面的角落,血跡滴染的空处,有两个字,迟钟。 血跡斑驳,染了很多字,又过了两百年,迟钟看得艰难。他盯著字看一会,就抬起头眨眨眼睛,缓缓情绪,再继续看下去。 鹤衍问,你没看过吗? 迟钟说,我一直都不知道,岁岁留了家书。 鹤衍道,这是从东北那里送过来的,应该是在齐齐哈尔手里,后来,据说是被奉天拿走了,战后那边整理遗物的时候翻出来了,保存的还挺好,我看落笔有你的名字,他在最后没有写清,写了你。 “我想向您,討一个恩典。” 林岁抓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也知道迟钟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他。 “囡囡知错了,会改,人类太聪明,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求哥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不要苛责他。如果,囡囡,真的犯了大错……將他圈禁起来吧,他的神力对您,不会,有威胁的……” 囡囡是江南一带对孩子的爱称。 小时候,他们都会喊,不过苏寧意识到那大部分是喊女孩子的时候,就不要他们喊了,跺著脚说討厌哥哥。 苏寧跪坐在一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林岁伸出手,蹭了一下他漂亮的脸颊。 “你要,乖……” “听,钟哥的话……” 苏寧捧住他的手,小声喊道,“哥哥。” “下次顽皮,就,没有哥哥了……” 幼年时顽皮,苏寧打碎了瓶,哭得泪眼汪汪,林岁帮他擦乾眼泪,替他去向清认错。 林岁的手落下去了。 “……”苏寧愣了一下,而后爆发出绝望又无助的哭嚎声,扑在他身上,捧著哥哥消瘦的脸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岁说,他要魂归大海。 他的尸身沉入海底,他的灵魂撞响时代的警钟,却怎么也叫不醒那些装睡的人。 迟钟回京復命,他在路上,透过马车看著外面的风景,麻木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开始嘲笑自己的虚偽——想救下林岁是假的,只是跟在清身边,被他感染了情绪,短暂沉溺在了过去至高无上的地位中。 他已经没那么爱了。 让林岁活下来,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中。就算林岁不牺牲,迟钟也会在未来解决掉他。 清问他,迟钟,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夷长技以制夷。” “我们要变革。” 清迟疑了。 “那我们先派遣一批留学生吧。”迟钟说,“派人出去看看,慢慢引进技术,建立学堂,西学东用……总之,我们得睁开眼睛,是不是。” 清看著他。 迟钟从水果盘里拿起来一颗苹果,咬了一大口,望著宫庭红墙,“岁岁想建海军。” 他们是大地的孩子,天生恐惧海洋。 “那需要很多钱。” “能赚钱,赚那些欧洲人的钱。经商我也会。” “你要去哪?” “长安,上元,穗央,津沽……很多地方都去,不会局限在京城。” 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裂缝,但是看不真切,清只觉得他在生气,生气自己答应格里斯的条件,“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把毒拔了。”迟钟啃苹果啃了一半,有点累,“下令,谁敢种砍谁头。苏寧要种,我会把他也砍了。” 本来迟钟还心存侥倖,如果苏寧听劝呢?但实际上他並没有,还是走入了歧途。那么迟钟就会利用这件事情达到最大利益,他训斥了神明,那天人不少,事情传出去,也会威震人类,想要赚断子绝孙的钱,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我听说你打了他?” “嗯,他吸食大烟。不打不行了,这孩子就是被你惯的,无法无天。” “……”清说,“明明是你惯的。打雷都哄著,我罚他抄写孝敬,你还不同意。” “还不如罚他跑步更实在。”迟钟哼了一声,继续啃苹果,“派留学生出去看看,引进技术,开工厂,人口是我们的优势……黄河那边多派人去看看,提前挖运河,分流。注意点田地里种什么,只要是种毒的,满门抄斩。” 清这次没有反驳,“好。” 迟钟没停留几天,回了长安。 他这次走了几年,孩子们猛躥个头,除了齐鲁以外,四个崽崽已经成了半大的少年,行为举止,翩翩公子。 “感觉你们一年一个模样。”迟钟把齐鲁捞进怀里揉搓,脸颊上的肉硬硬的,也不软了,他开始嘆气,不知道难过什么,“怎么长这么快,我还是喜欢你们幼崽的样子。” 秦杉时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迟钟看到了,乐呵呵地笑,抱起来齐鲁往外走。 齐鲁虽然很高兴缩在他怀里,但是他挣扎了两下,“哥,我自己走。” “好吧。”迟钟怪可惜的,把他放下来,牵好手,“感觉你蹣跚学步还在昨天呢,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齐鲁看著迟钟牵著自己的手,顺著他的红色衣衫往上看,黑色长髮被风吹拂,他的侧顏看起来更加柔和,阳光落在髮丝间,蹦跳著,齐鲁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 迟钟对於他而言还是很高的,起码还要很多很多年才能追上。 齐鲁回过头,哥哥们依次跟上,燕霽初幼稚鬼,还要去抢钟哥另一只手,控诉钟哥有了弟弟就不牵小霽了,迟钟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嗔怪道,都多大了,羞不羞啊。 “钟哥要去哪?”洛之豫问道。 “武斗场。”迟钟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小秦以外,你们的体术都要提升到我的五成。” 秦杉时那身体,这几年才离了汤药,就一格电慢慢耗著吧,散散步就行了,强迫他练武,只会更加消耗他的身体。 “怎么忽然要求练武了?”燕霽初隱隱有些兴奋,“终於不用读书了吗!我们是不是毕业了!” “早起晨读不能落下。” “啊……” 迟钟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走到武斗场,他转过身看著这五个孩子,“我要送你们去欧洲留学。” “!!!” 洛之豫飞速接受了这个消息,“去欧洲吗?还好我这些年没丟下外语,要去那个学校?多少人,什么时候,还有……” 唐晋原放心不下自己的商业,“长安怎么办?全部交给人类吗。哥哥你应该不会长时间在这里吧?” 燕霽初和齐鲁抱头痛哭:“不——我们不会说那鸟语啊!” 秦杉时反而关心最重要的问题,“你怎么安排我们过去?髮型,衣服,还有,我们的外貌变化是非常缓慢的。” “要剃头啊。”燕霽初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还没试过把头髮染成五顏六色的呢。 “该学习的,我都教给你们了,不过比较粗,还不算细致。你们主要是过去看看他们那里的人文歷史,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迟钟垂下眼眸,“得出去看看。” “这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没十年恐怕回不来。”秦杉时道,而且前世討论的时候可没有这个计划。 “我知道。” 但是必须要出去,拓展眼界,要开眼看世界,不能局限於书本,要亲自出去看看。 迟钟觉得自己好心狠,在这个年代,交通医药如此不发达的时代,他竟然能把自己一手养大的五个孩子丟到欧洲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们在路上需要顛簸半年多,可能会遇到海浪,遇到海盗,危险非常多。到了欧洲,会水土不服,会听不懂那里的话,会被排挤……迟钟想了很久了,他权衡弊利,思考未来和过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们要知道外面的繁华与腐败,他们的资本家是如何压迫贫苦人民,政治理念方面跟我们有什么不同,这些不能依靠我来讲述,你们要亲眼看看。” 迟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出去到底会怎样,他蹲下来,摸了摸齐鲁稚嫩的脸颊,“我真是一个心狠的哥哥。” “才不是呢!钟哥最好啦!”齐鲁蹭了蹭他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出去看看也很好啊,我一直都嚷著要离开长安去外面玩呢!” 迟钟笑了笑,站起身,“为了你们的安全,除了可能会有的护卫以外,你们自己也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当然,最好不要使用神力。” 燕霽初挠挠头,“我也不行啊?” “最好不要,別那么明显。”迟钟戳了下他的脑袋。 武斗场什么武器都有,迟钟出手锻造,质量好到离谱,他的体术完全可以说是人类巔峰,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强得可怕。 刚开始眾人光挨揍,迟钟用风用水护著他们,倒不至於伤到,但是燕霽初觉得自己挺不下三招,有点太没面子了。 跑步,引体向上,伏地挺身,越野,负重……迟钟前世在军队怎么训练新人,这时候就怎么训练他们。 野外生存也得学。 秦杉时虽然没有这么苦,但他也在练一些保命技巧,他发现自己的准头非常好,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甚至能达到一种境界,箭和枪都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隨后迟钟开始让他练习扔石子,玻璃渣,针,慢慢练起来,让手臂有点力气,最少能保命。 唐晋原可以控制石头凝聚成他想要的针状,然后洛之豫可以控制物质转换成易燃易爆物,秦杉时甩手扔过去,摩擦產生的热直接炸开,效果可观。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 迟钟送过来一些人,清那边也准备了一些人,同时登船启航。 当大船启航,沿著海岸线渐行渐远,变成了许多个点,到最后连桅杆顶端都看不到了。 迟钟第一次有一种和前世割裂开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心头被挖了一块肉,痛得都快无法呼吸了。 第238章 回忆·太平 格里斯对清发动战爭,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为了缓解贸易逆差,华夏的茶叶是硬通货,不过因为官员的官官相护和走…私,出口价格高得离谱,英伦岛是真亏本生意。 再加上在欧洲大陆的战场,北美洲的独立,上层官员欠了一屁股债,绝对不可能放弃清帝国这四亿人的庞大市场。 而战爭开始,格里斯只带了几千人,就一路打到了长江內地。 前世的迟钟病弱,今世的迟钟被清死死按住了。 清王朝,不敢发动人民群眾共同抵抗外敌入侵。他们防汉甚於防洋,外敌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汉人。 林岁死了,迟钟心情极度糟糕,再加上【催眠】,令清对他心怀愧疚,默许了一整年他待在长安的时候。 而现在,迟钟自由的时间,结束了。 清望著船消失,平静地拉过迟钟的手,道,“该回京城了。” “不行。”迟钟回过身,“我要治理黄河。” 黄河因河道淤积频繁决口,1855年黄河在河南兰考铜瓦厢改道,从淮河入海改为经山东入海,引发大规模水灾,波及鲁豫苏皖等省,造成巨大损失。 迟钟依旧笑,用笑容蛊惑他,“这次,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清果然没有拒绝他。 “好。” 大清是禁菸的,但是走…私和贩卖根本止不住,政策上是將那些贩卖者砍头,但官官相护,作用微弱,主要原因还是有庞大的需求市场。 能吸食大烟的都是有钱人,而且人数巨大,朝廷內的激进派主张吸食者直接砍死,但保守派说这命令很有可能成为官员压迫普通百姓的律令,林大人站出来道,吸食者关押一年,戒掉了放出来,戒不掉才砍头,反正出来也是祸害別人。 迟钟可不同意,这都是劳动力。 现在,他要开始挖渠道,建水库,修堤坝,治理黄河,缺的就是人,与其徵发百姓,不如把所有吸食者直接压过来干活。 颁布更严苛的禁毒法律,明確大烟种植、运输、贩卖、吸食均属重罪,没收所有財產,流放,建立巡逻队,打击犯罪网络。 迟钟知道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能逃避,推出去替罪羊,但最起码能好一点点,迟钟要建立学堂,要把在长安培养出来的人才全部用上,散在各地,宣传大烟的危险,首先要在百姓心中树立起一个危害的形象。 清这次亲眼看到了他的红星学堂,看到了既白府。 “你这里,人好少,东西也少。”清扶著门框,看他的书房,看到墙上掛一幅田园图上竟然有一个人类幼崽的爪印,他走过去多看了几眼,“这是?” “孩子胡闹,不用在意。” 迟钟画好那幅画之后,往上盖章,齐鲁扒著台面看到之后,伸手一爪子拍在墨水里,然后也在画上盖了个“章”,然后举著爪子跑出去大声喊霽哥,嚇得燕霽初乱窜,你不要过来啊! “那年你在泰山脚下捡了个孩子,是那个孩子吗?”清在看画上的落笔日期,推算这个孩子现在多大了。 “不是。”迟钟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露馅,“很多吃不上饭的孤儿,我都会收留一段时间,也会捡回来一个被丟弃的女婴,具体是哪个孩子,我也记不清了。” 清点点头,看著他收拾了一番,把一些书本带走,直接自己打包背著,没喊一个僕人,蹙了蹙眉。 “下人太少了,就算你不住在这里,也得留些人打扫卫生才是。” 其实大部分人都经过迟钟的教育,出门干正经事了。 “不用,回来的时候提前找人打扫就好了。”迟钟要带的书不多,收拾好就走,工厂的速度放慢了下来,街道上摆摊的百姓注视著那最豪华的马车,没有下跪,没有恐惧,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又望向关闭大门的既白府。 “他们不知礼数。” “我不让他们行礼,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官员,该惊扰百姓者,统统拉出去抽三鞭。” 迟钟每句话都有回应,但清依然感觉,他太冷淡了。 黄河修缮,投资量巨大,迟钟亲自监工,打击吸菸者,沿海地区的所有烟馆覆灭於【重力领域】之下,毒被他一把火烧光,运船里是大烟,他就在港口一次次上演硝烟运动。 格里斯和法布恩以人类的身份偷偷跑来华夏,想要深入探索人文歷史,他们两个在津沽城登陆,自觉上次在上元城签订条约那次不做数,毕竟情况不同,这次是真正的第一次登上这片大陆,一切的不同都令二人感觉惊嘆。 可是没多久,迟钟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法布恩扶著帽檐,睁大了眼睛,上次层层叠叠那么多人遮挡,他画出来的美人也失去了真实感,这次直面他的容顏,法布恩才知道上帝有多么不公平,竟创造了如此瑰宝,他还是隔了这么久才知道的。 “离开这里。” 格里斯平静道,“我们以人类的身份前来游玩,並无打扰之意,阁下见谅。” 迟钟的长剑在凝聚,气氛在此刻紧张到下一秒就要成外交事故了,清拦住了他,並直接揭开身份,欢迎他们去京城参观。 圆明园,颐和园,紫禁城……这里,真的是上帝的应许之地啊。 实在是太美丽了。 法布恩抱著画本,想把一切都画下来,可是他的【意识实体】所描绘出来的物品都是贗品,不知为何总是缺了那一份独属於东方的韵味,他苦恼极了,抱著瓶,委屈巴巴,怀疑自己的能力。 清很大方,送了他们很多瓷器和茶叶。 格里斯扭过头看向那比皇宫还要辉煌的林园,再看看这一点瓷器,情绪万般汹涌,最后被清身后的迟钟手中握紧的长剑折了一道光晃回来思绪,露出一个笑,用汉语道,“真是谢谢尊主了。” 迟钟似乎是忍了很久,一直站在清身后一言不发,直到快要分別的时候,他冷眼盯著他们,道,“休要染指东方。” 休要染指东方,休要伤我子民。 法布恩移开视线,格里斯脱帽弯腰,二人挥手告別,登上船只,离开这片古老之地。 通商港口本来是他们打算合法运输大烟,最后因为迟钟的严厉打击,不计代价地销毁,反而加重了贸易逆差。 迟钟修整黄河,修建水库,用水泥辅助,钢筋那种材质还无法大规模製造,挖水渠分流河水,疏通泥沙。他为了让全民动员起来,第一次以神明的身份开始大规模传递谣言。 未来黄河会发生一次巨大规模决堤,水淹无数地区。 他一边以神明身份散播谣言,一边以人类身份平息谣言,但是对黄河的治理仍然火热朝廷,天下人眼睁睁看著,朝廷说不会有事,安抚群眾,但是治理黄河没有停歇一丁点。 在天灾之前,人祸爆发。 1848年,太平起义。 南方没了岭南神明的压制和巡查,被藏起来的神得以发展,最后揭竿起义。 清把迟钟按在了黄河边,自己亲自去平定战乱。 他被太平重创。 迟钟:呵,我就知道。 好多年不下场,清的神力在衰败,他自己不说,迟钟也能感知到。更何况他的平叛比太平这个起义的都要烧杀抢掠,组织起来的军队一个比一个凶残,老百姓全部站在太平那一边,能贏就怪了。 最后太平一路打到了上元城,囚禁了苏寧。 苏寧本来准备北上逃离的,但是太平先一步断了他的退路,最后被围困上元城,成为俘虏。 前世,他吸食大烟,在牢中犯了癮,痛苦挣扎了三天才咽气,尸体被送去京城挑衅清,骯脏的,清並没有让迟钟看到。 今世,迟钟得到在京城休养的清的詔令,组织军队,反击。 他立刻动身,任命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为军队中的政委角色,隨行打仗,对士兵进行思想教育,明確军纪,训练有素,並,借收拾太平的战爭来打碎豪强重新分配资源。 太平是底层农人出身,她不懂治理,只是一味地往前冲,而后收拢进军队的人也大部分都是恶人,军队实力逐渐下降,在与满清对抗的这几年內,对面的洋枪火炮越来越强,她也感觉到了十分吃力。 清与外敌联合起来镇压,迟钟被迫袖手旁观,太平好不容易重创了清,自己也在上元城疗伤。 她听闻尊上下场了,到处打探他的信息,最终確定迟钟就在新建起来的魔都,立刻想方设法混了进去。 尊上所在的地方很好找,他身份尊贵。 太平成功混进去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进来了。迟钟用【催眠】压住护卫队和僕人,看著她鬼鬼祟祟的身影,感觉有点惊奇。 前世他病病歪歪的,尤其是跟格里斯打了一架之后更严重了,只是清缴了太平的军队,没有直面过神明,根据一些资料记载,清的假资料,外国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资料……太平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太平的年纪比齐鲁还要小,但她的成长倒是比齐鲁更快,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小女郎模样了,穿著的衣服有些不伦不类,想要效仿前朝,但是完全不知道前朝的衣服是什么样子,最后改得面目全非。 太平钻进屋子里,没人,她挠挠头,终於感觉不对劲了。 人呢? 堂堂尊上大人,连个僕人都没有? 下一秒,窗户和门骤然关闭,发出巨大声响,太平回过头,能量凝聚,打算直接破开了。 “嘘——” 迟钟意念一动,屋子里的蜡烛点燃,晃著他的身影,“別把守卫吵来了。” “你故意的?!”太平回过身,顿时愣住了。 烛光摇曳,他身披红纱,长发简单拢著,站在那里,漂亮得像是天神下凡,美得她呼吸都停了。 哇塞这么好看。 她愣了,迟钟也愣了。 “你……”迟钟缓慢走过去,凑近看之后,他更觉得过往有一处记忆翻飞而出,那是一千多年以前了,有个叫太平的小公主在他膝下玩闹过。 她叫什么来著……不记得了,史书上没有留下名字,迟钟早就记不清了。 只是恍然一瞬,他想起来当年的那个公主,与面前的人外貌逐渐重合在一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迟钟收了思绪,不知道自己是在想那个太平公主,还是想李唐时期所向披靡的日子,椅子自动飘过来,茶盏倒茶,飘在太平面前。 太平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睛被烛光照得透亮,“我来带您走!” “你?” “对,我!我打败满清了,我將会是华夏下一任神明,你是我的正统!” “哈哈哈哈……”迟钟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坐在椅子上,太平站在他面前,才差不多高。 迟钟伸出手,太平睁大了眼睛,立刻抓住他两根手指,欢呼一声,“好誒——” 一点莹莹的金光顺著小姑娘的手钻进她的身体里,抚平了伤痛,也轻抚她骤然激昂的情绪,太平眨了眨眼睛,低头看自己的手。 伤口,没有了。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太平呢?” “我希望天下太平啊!”太平理所应当地说,“我要全天下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那个礼记怎么说来著,选贤举能……额,忘了,反正我就要天下太平,所以给自己取名为太平。” “那你真的做到了吗?” “我一定会做到的!” 迟钟的笑容有几分她读不懂的韵味,尊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要天下太平,就不能用这种手段把我带走,你要和朱明一样,打到京城,重振华夏。我自会在京城等你。” 太平撇了下嘴,“京城啊……” “怎么忽然泄气了?” “我是想把你劫走的。”太平义正言辞地说,“你比我聪明,读书多,你肯定知道该怎么管理军队,治理百姓。” “可这些事情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我。” “我,我不太懂,感觉好多地方都不太好,我从小没了爹娘,没钱读书,不识字……我的人类皇帝好像也不是很好,他喜欢上元城,不想去京城。”她爬上迟钟的椅子,坐在他身边,靠著他,“我听说你在长安开了个学院,你能不能教我读书啊。” 迟钟让了点位置,“你占了这么大地盘,为什么不找教书先生呢?” “他们不教女孩。”太平皱起眉,“所以我把他们都砍了。” 迟钟:“……” 迟钟不知道该说教书先生真傻缺还是说太平真暴戾。 “你有没有见过女性神明?” “见过,很多个。” “她们怎么样?” “乱世割据一方,盛世镇守边疆,都很强大,有勇气、智慧和仁爱。” “那我也要成为这样的神明,我要天下太平。” “好。” 第239章 回忆·淮安晚 1851年,苏寧刺杀太平,失败。 苏寧梟首示眾。 1853年,格里斯联合法布恩,发动第二次战爭。 1855年,黄河改道,引发大规模水灾,伤亡惨重。但对比迟钟所了解到的前世的损失,已经降到他所能做到的最低了。 1856年,格里斯和法布恩打到津沽城,占领津沽,迟钟率军反击,由他带领的军队展现出与眾不同的素质和强大,成功牵扯住敌方,切断供给。格里斯威胁京城,密信交於清,最后清出面再次压住了迟钟,与他签定条约。 比前世好了很多,没有割让,赔偿少了那么多那么多。 迟钟没理清,率军北上,在黑龙江两岸把罗曼诺夫打了回去,將即將签订的条约撕毁。 前世坑了我六十万平方公里,这世能腾出手收拾你,要不是国內还乱著,老子头都给你打爆。 他在这个地方,感觉到了当年打阿米瑞恩的痛苦,看到冬野的尸体,他也不能落泪,不然会冻伤眼睛。 冬野被流弹重创,要回京养伤,但是他倒在了长白山下,身体化为息壤,蔓延千米,所到之处,树木鬱鬱葱葱。 魂归长白山。 迟钟抓了捧土去,做了个衣冠冢,葬入皇陵。 1859年,起义被镇压,太平自刎。 他又去埋葬太平。 太平自刎时,已经是大姑娘了,迟钟看到她脖子上、手腕上、髮丝间各种各样的金饰玉器,衣服也变得繁琐无比,绣著凤凰,长长的裙摆像是凤凰翻飞的羽翼,漂亮至极。 他把沾满血的长剑收起来,想了一会,不知道该葬在哪里,前世清把她挫骨扬灰了。 “尊上。”他的护卫队押进来一个女子,听云行了个礼,“此人自称江南大人的贴身婢女,说江南大人留给您一封很重要的信。” “苏寧?”迟钟回过头,那女子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纸,听云接过后仔细检查了一下,確定没有毒,里面也没有暗器,这才交给迟钟。 【见字如晤: 迟钟在长安既白府邸藏有四个神明,其中两个神力已知,岩元素控,无效化。 江南镇守神明,钮祜禄·苏寧亲笔。】 迟钟不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是什么情绪,他捏著这有些年头的纸张,茫然地抬起头,问她,“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你確定这是给我的?” 连本尊这个自称都忘了。 女子低著头,“回尊上,民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这是江南大人被太平囚禁前交给民女的,大人告诉民女说,如果您杀了太平,就把信给您,如果您……”她顿了顿,用力磕了一个头,“如果您加入太平,就把信给尊主大人。” 迟钟垂眸看著,发现还有第二页,他翻过来,这一页比较新,写的不少,从开始的鬆散,到后面越写越密,苏寧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想说很多话。 这一页是给迟钟写的,两张纸在一起——苏寧好像知道,一定会给迟钟。 【如果哥哥真的要跟清哥撕破脸,起义造反,那这封信可以给清哥提醒一下,对面有一个无效化神明。而私藏二字,则是令你失了天下大义,你应当堂堂正正的,你是华夏神明,你必须堂堂正正。】 迟钟发现,苏寧真的没有好好读书。 【如果你镇压起义,就说明太平不是首选,真正的天选神明还没有出现,还能有一段时间的安寧……你当年说你是穿越回来跟清哥干架的,我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岁,我们偷偷见了一面,我很害怕,哥哥,我真的非常害怕。】 …… “肯定是真的啊。”林岁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你看到了【狩猎】,这能是假的吗?” “你不怕吗?钟哥要造反!” 林岁从河里捞起一捧水泼了他一脸,“你的书都读哪去了。” 苏寧:“呸呸呸呸!” 林岁道,“钟哥是天下大义,他是亘古不变的华夏神明,从来都没有他造反这么一说,只有他拋弃了谁……清哥失信天下人,那么这天下就应该换一个尊主了。” 他拨了波水面,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没了,我只敢告诉你。”苏寧擦乾净自己的脸,把帕子丟他脑门上,“冬野哥,我不敢说,他肯定会让清哥去抄了既白府。尹他距离那么远,脑袋笨笨的,说了也没用。”他脑袋一歪,靠在林岁肩膀上,“我有点害怕。” “没事,你没犯大错,神力又没有什么攻击性,钟哥会对你网开一面的。”林岁心想,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应该不会痛下杀手。 苏寧晃来晃去,嘴巴嘟囔个不停。 林岁揉了揉他的脑袋,垂眸看著水面。 后来,苏寧越想越害怕,迟钟在长安待得越久,他就越睡不著,心情持续低落,直到他第一次吸菸。 林岁写信警告他別碰,你要是碰了,钟哥才会毫不留情。 苏寧哭著说我也不想,可是我睡不著,我一个人在上元害怕。 林岁用命,向迟钟求了一个恩典。 苏寧真的把烟戒掉了。 他甚至有了勇气,去刺杀太平。 …… 迟钟隔著信封,看到了他带给那孩子的恐惧,明明知道这个家即將分崩离析了,却死命瞒著,夜里哭醒,信封翻来覆去地看,没有勇气去伤害钟哥,也为自己欺瞒清哥而呜咽。 林岁死了,他更崩溃了,最后的孤注一掷,到底是为了迟钟能和清继续和好如初,还是他不敢在活著看到自己的世界崩塌的那一刻。 “苏寧。” 最后这封信落在了他手上。 【如果时间已经重来,如果你在改写遗憾。】 【可是,哥哥,为什么我不是你的遗憾,如果囡囡真的做错了什么,我替那个自己向您道歉。】 最后【对不起】三个字已经没地方写了,泪水滴上去,笔墨晕开,实在是辨认不清。 迟钟看著书信上的早已乾涸的泪滴,久久未语。 “把太平葬入长安。” 迟钟把信收好,起身离开,將苏寧的尸骨收殮,太平在城墙上悬掛了几日后,草草给他埋了,迟钟带著他回京城葬入皇陵,起棺的时候,他低声说,“回家了。” 而后,按照记忆里歷史学家指示的方向,在大致时间內,迟钟根据能量反应,走入了一家药铺。 郎中站在柜檯上,低著头,也不看旁边那孩子,这乱世里,他连自己家人都要养不起了,更何况多养一个孩子。听见门响,抬起头,嚇了一跳。 大半夜一个穿红袍的人进来……这年头男鬼都这么好看了吗? 郎中急忙跑过去护住孩子,“你是……是人是鬼啊!” 迟钟无奈一笑,“我很像鬼吗?” “……大半夜的,你还穿这样。” 她已经学会坐了,看来有一岁,郎中怕她掉下去,用绳子缠绕了几圈,没用力,让她乖乖在床上坐著。 幼崽烧得脸颊红扑扑的,眼角都是泪,捏著绳子,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扭过了头,呆呆地看著他。 淮安寒这个名字不好。 迟钟心里盘算著名字,他伸出手把幼崽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就叫淮安晚吧。” “你认识?”郎中疑惑。 “她的父母呢?” “不知道,把孩子放这走了,说回家拿钱,一天了都还没回来。” 迟钟心中瞭然,“这个孩子我抱走了,你开些药。” 郎中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没多说,去把早就包好的药拿过来。 幼崽的脸颊贴著他的脖颈,感受到热源,呜呜咽咽地开始哭,声音很小,抓著他胸口的衣服。 她好像知道自己安全了。 迟钟拍著她的后背,轻声哄,慢慢晃著,付了多一倍的钱,抱著孩子离开。 幼崽哭累了,靠著他的肩膀睡过去,迟钟换了个姿势抱她,更舒服一些,低头看了一会她依旧红扑扑的脸颊,心想,这就是女孩子吗,连哭都这么安静。 除了秦杉时,其他那几个,包括前世燕景云小时候,一旦哭起来,哇哇的,吵得迟钟头疼。 目前来看,他没认真养过女孩,以前的,大部分都是丟给下人带,读书识字时迟钟才会照顾一下,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外面浪。对比来看,苏寧真的很受宠了。 迟钟回了歇脚的旅店,让下人去煎药,端来热水,给屋子升温,给幼崽擦拭了一遍有点脏的身子,换了一身衣服,凝聚小冰块,用布包起来贴著她的额头。 放在床上,她就软软地抓住迟钟一根手指,睁著大眼睛看著他。迟钟要去换水,她扁了扁嘴,鬆开手,他走了之后,幼崽缩在角落里,叫他回来的时候好一顿找。 迟钟哄睡之后,想起前世她一身金丝绸缎,摇晃著黄金扇,面不改色地注视著大饥荒,而后在分田的时候,作为最大的地主,她成为代表,推上台,被楚章枪决。 燕霽初最后是战死,殉国,以前的混战称王全部一笔勾销,史书上留下“冀”字这么一个代表希望的名字。所以歷史学家说,好好养,他人肯定不坏,能帮你稳住长安。 那淮安寒呢? 所有人都没有犹豫,告诉他,你要把她掐死在襁褓中。 前世他们激烈爭討,最后要求迟钟必须杀死的神明就有太平,淮安寒和边疆的那一圈神明。 迟钟把手放在她的后脖子上,心想,出汗了,应该很快就会退烧吧。 这孩子这么小,这么软,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迟钟亲手养大了五个,他们都特別特別好,尤其是完全不了解的齐鲁,那么开朗,简直就是大家的开心果。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 迟钟想,我试试,如果本性不好,我就杀了她。 晚晚,你不要成为她。 他们回到京城,淮安晚好得差不多了,但她不爱动弹,缩在迟钟怀里,害怕外界的很多东西,有点小洁癖,怕脏——迟钟很久没有养过这么爱乾净的崽崽了。 满朝文武看著他上朝,言道,“我已平定太平起义。交还军权,卸甲归乡。” 所有人都看出来尊上已经与尊主离心。 可是尊上不扯出大旗来造反,他依旧维持这种局面,不理朝堂上的人,不和权贵结交,反而经常杀得人头滚滚,总是努力在军队里讲课,多开一些学堂,亲自写课本,去看田地,看苍生。 尊上好像想修补这个將倾的帝国。 迟钟又提出建立工厂,引进工业,虽然这些他一直在做。 这些年跟著他南征北战的几位汉人將领开始露头,迟钟將工厂交下去,隨后回了长安。 一晃都快十年了。 迟钟抱著淮安晚,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轻晃,那拨浪鼓逗她,变换水滴玩。幼崽笑得很开心,轻轻晃拨浪鼓,靠在他身上,特別乖。 听到外面的马车声,还有少年们嘰嘰喳喳的叫喊,迟钟笑得无奈,“他们在这,吵得我头疼,走了,我又想。唉。” 淮安晚抬起头,又扭过头看外面。 “钟哥——”齐鲁没管行李,从马车上跳下去狂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嗷得整个既白府都能听见,“我回来啦!你想我吗?!” “不想。” 齐鲁嘿嘿嘿地笑,几乎飞过去想抱他,发现钟哥怀里还有个孩子,急忙剎住脚,“誒?这是?” “是妹妹。”迟钟笑了笑,然后逗淮安晚,“看,是哥哥。” 齐鲁“哇”了一声,“我也是哥哥了!”他伸手捏了捏淮安晚的脸蛋,没轻没重的,把幼崽嚇哭了,哭起来细声细气的,特別委屈,抱著迟钟的脖子不理齐鲁。 “钟哥呼呼,不痛。”迟钟蹭了蹭她的脸,“不哭不哭,坏哥哥,不跟他玩。” “誒——我错了,不要啊。” 后面秦杉时进来,愣了一下,“这是……” 这个时间段不应该是沈辽吗?怎么会有个女孩? 比沈辽大的女孩……淮安寒? “是妹妹。”迟钟很认真地看著他,带著笑,“妹妹很乖的。” 秦杉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他走过去,蹲下来,看著眼角还掛著泪珠的幼崽,又回过头看向燕霽初一个位置转移把齐鲁丟出去拿礼物,自己进来看妹妹的幼稚样子,无奈道,“好吧。” 第240章 回忆·幸福 齐鲁气得嗷嗷叫,但还是把准备的礼物扛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告状,“哥!他欺负我!” 迟钟看著燕霽初走过来逗幼崽,抬手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神力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燕霽初躲闪不及,乾脆借力直接趴迟钟腿上,圈著淮安晚,“哎呀,又没外人,齐鲁跑这么快,犯规,重新跑。” “你哪来的歪理。”迟钟笑了,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边去,別把晚晚嚇到。” 燕霽初撑著身子,点了点晚晚的鼻子,迟钟看著他健壮的身形,这几年武力肯定没落下,肩宽腰窄,倒是有几分大孩子的模样了,少年將军,不错,可以扔进军队里了。 洛之豫打开了包裹收拾东西,顺口问了句,“晚晚?小名吗?不错啊还知道等我们回来再起大名。” 迟钟:“……” 迟钟:“她叫淮安晚,淮河的淮,晚安那个安晚。” 洛之豫点点头,“这么有水平,她的父母是何方人也?” 迟钟:“…………” 迟钟:“就不能是我取的吗?” 齐鲁不明所以地挠挠头,看著哥哥们呆愣住的样子,“咋了?这名字不好听?” 唐晋原:“没道理啊。” 洛之豫:“凭什么啊。” 燕霽初:“原来您会起名啊。” 秦杉时:“……”给淮安寒改一个字也好意思说是自己起的,不过还好只是改了一个字。 齐鲁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什么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你最好別知道。”燕霽初苦口婆心,“为了你好。” 齐鲁:“不行!我就要知道!” 燕霽初笑了:“你说的。” 迟钟抱著崽崽,默默移开视线。 燕霽初没提“河北事件”,洛之豫压根没跟其他人说过“河南奇遇”,所以只有齐鲁这个眾人皆知的“河头黑歷史”被再度提起,並且被燕霽初狠狠嘲笑。 齐鲁震惊,齐鲁崩溃,齐鲁加入兄长们的討伐环节,控诉迟钟:“您到底会不会起名啊!怎么妹妹这么有水平?!” 淮安晚抱著拨浪鼓,瞪著他,靠紧了迟钟的胸口。 迟钟搂著软软的幼崽,狡辩道,“名字而已啦……不喜欢可以改嘛,我尊重你们啦。” “我想叫拆尼斯·空负。” “滚。” 齐鲁的屁股挨了一棍,齐鲁震惊:“等会,哪来的棍子?” 燕霽初:“顺手的事。” 齐鲁扑上去跟燕霽初扭成一团。 迟钟抱著淮安晚换了一边,不看他们,省得嚇到幼崽。 洛之豫整理出来一些小玩具,其中有一个非常小巧的八音盒,扭动发条之后,中间的芭蕾舞者开始转圈圈,淮安晚顿时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看迟钟,眼睛里写满了想要。 迟钟接过来,放在她手上,淮安晚手里还有拨浪鼓,她犹豫了一下,向唐晋原伸出手,意思是把拨浪鼓给他拿著,然后再抱住八音盒。 唐晋原被幼崽的懂事感动哭了,“想当年小鲁都是直接扔,小霽还砸过我两次。” “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海关那边不好过,路上顛簸,大东西难带回来。”洛之豫又掏了点小乐器,还是手錶之类的,“我学了一些那边的做饭方法,要尝尝披萨吗?” 迟钟上辈子已经吃腻披萨和汉堡了,在联合国开会天天吃这些,“我觉得你们更想吃我做的饭。” 齐鲁:“饭——” 燕霽初:“饿——” “那边的饭好难吃!”齐鲁跺了跺脚,“都给我饿瘦了!” 迟钟目测他的个子快超过自己了,怎么也没看不出“饿瘦”二字从何而来,只是为了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嘴,“瞧瞧我们阿鲁可怜的,都饿瘦了,你们洗个澡换身衣服,今天吃大餐。” 晚上厨子烧了一桌子菜,迟钟抱著幼崽餵一些奶製品,听他们叭叭叭讲述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 这批留学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学习能力自然没话说,但他们还是年岁小了,比不上这几个神明跳级学习,多学位证书拿到手软。 本来他们是打算学习文学的,知道敌人的歷史政治以后更好对付。学起来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些有点太简单了,没几年都拿到了博士学位证书,最后还是离开了舒適圈,一起死磕理工科。 齐鲁的数学不好只是相对於迟钟而言,数学考十分也只是因为跟洛之豫秦杉时做同一套题,真要跟人类比起来,他们五个都是全能型人才。 洛之豫深入物理化学等专业,唐晋原出乎意料地去学了医学生物学,秦杉时是以超出时代的卓越眼光和未卜先知的能力,在整个欧洲提前找了那些还没出门的资本家政治家,对他们进行投资,入股,赚钱,拉拢,交好,不动声色地搅动风云。 获得一些政治便利之后,燕霽初如愿以偿混进了军队去观察。 他的能力,偷一些新式武器出来,再简单不过了。 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 偷出来交给洛之豫拆了研究,研究完再物质重构直接扭曲成其他东西,任凭人类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出来问题。 齐鲁充分展现了他社交悍匪的能力,广交好友,几个月的时候把头髮养回来,做一个帅帅的造型,带著迟钟给的银子,在各个场合游刃有余。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所以隨身带著保鏢,跟那些富二代啊官二代交好,兄长们想跟著哪个老师,齐鲁都能想办法整好。 秦杉时找到了那两个对未来世界影响最深远的人,且称马先生为卡尔,恩先生为弗里德里希。 当时卡尔是个大学在校生,已经展露出了对哲学和文学的热爱,秦杉时首先接触了他,二人相谈甚欢,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对这个来自古老之地的神秘东方人感到十分惊奇,简直就是知己。 弗里德里希因为反抗家庭的压迫而选择去参军,靠近军队还真是一件难事,但是他对哲学方面非常感兴趣,没事就跑去大学里旁听哲学文学类课程,这才让洛之豫抓住机会,与其相识。 同样,作为中间人,秦杉时引荐了二人见面。 第一次见面和秦杉时预想的不太一样,他们太年轻了,思想並不是很成熟,这次只当做朋友相识,分道扬鑣之后,眾人再次进入自己热爱的领域进行学习。 “他们的著作已经出来了,我带了手稿回来。”秦杉时说到后来他们再见面时被彼此吸引,想起来很多年前友人引荐,於是再次聚在了一起吃饭的场景,不由得笑,“被那边驱赶,嗯……我邀请他们来华夏。不过没有同意。” 迟钟夹了口菜,“哇塞,挺厉害啊。混得都不错啊。” “那是。”齐鲁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哥,家里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在那边消息不是很流畅,真真假假的。” 秦杉时看过来。 洛之豫一顿饭都没说话,猛吃了好久,差不多之后,他擦了擦嘴,向淮安晚伸出手,“哥哥抱抱好不好?让豫哥餵你,怎么样?” 淮安晚抱著八音盒,看看迟钟,然后点点头。 洛之豫把她抱过来,让迟钟能好好吃饭。 “家里,就那样。”迟钟嘆了口气,“一直在打,东边打,南边打,北边打,西边也打,四个镇守神明全死了。林岁,苏寧,冬野,尹……尹前不久运回尸体,中亚的进攻比我想像的更加猛烈,四面开战,还有起义。太平你们听说了没?她输了,自刎了。” 简直能用惨烈来形容。 短短几年,镇守神明死完了。 迟钟看他们不可思议的眼神,平淡道,“小场面,每次朝代灭亡都这样,嬴秦那次,三年时间五个镇守神明加帝国神明死得乾乾净净。李唐带人跟吐蕃全军覆没,也是一口气乾净了。王朝末年,神明激增的同时,死亡率也会直线提高。” 他见到太多了,也就习惯了。 所以,熟读史书的人,就知道要开始乱世了,疯狂寻找新生神明,要逐鹿中原。 不巧了,目前华夏的神明,除了正在衰败的清,其他的都在这里吃饭呢。 “有个问题。”燕霽初倒是听说了太平的事情,“您,怎么不把太平抱过来?” “我需要她起义造反,来和清抢夺军权。”迟钟说,“起义之后,现在的汉人真正掌控了半个朝廷。”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扯旗子推翻清,清他签定的那些条约赔了那么多钱,那都是钱啊。”唐晋原更加不理解了。 “我需要它继续烂下去,把封建王朝的根彻底烂完,省得以后復,辟,帝,制,除不乾净,心烦。”迟钟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说话冷冰冰的,“前几年真打起来不好说,清还是很厉害的,你们又小,那四个镇守神明都健在。太平起义之后重创王朝,马上就到时候了,不要心急。” 共和观念没有深入人心,迟钟再怎么推翻清帝国,都会有下一个帝国的存在。若真有漏网之鱼在此刻崛起新的封建政权,迟钟能呕死。 谁都不行,必须是阿衍。 “你们这次回来,想必语言学习的不错吧。” 迟钟话锋一转,挑起了眉,“接下来乱世神明並起,要养很多个孩子呢,所以我们分一分谁说什么语言,营造一个多语种环境。” 他们愣了一会,燕霽初反应最快,立刻举手,“我说汉语!” 齐鲁瞪大眼睛:“霽哥你——” “驳回。”迟钟冷哼一声,“汉语是我的。” “我说英语。”洛之豫不紧不慢。 齐鲁立刻抢:“法语。” 燕霽初撇嘴:“德语。” 唐晋原:“那我说西班牙语。” 秦杉时:“俄语。” 分配完毕,迟钟心满意足,“那记得在孩子面前说外语。” 至於会不会被幼崽们討厌,那迟钟也不知道呢。 很明显齐鲁被淮安晚討厌了,谁都能抱,就齐鲁不能抱,一抱就哭,超级记仇。 齐鲁觉得不可思议,绞尽脑汁思考当年迟钟怎么哄自己,爬山摸鱼追猫逗狗抓昆虫给淮安晚玩,但是幼崽討厌鱼的腥味討厌狗叫喊更討厌所有昆虫,除了猫猫能勉为其难地在她旁边待一会,其他一律都扔了出去。 “妹妹不喜欢我……”齐鲁在红星学院里蔫吧,一边翻译书本,一边跟当年带过自己的老师抱怨,“呜呜呜呜她就不喜欢我。” 当年教他的老师是一对一教学,毕竟孩子长得慢,人多了太明显,齐鲁虽然撒欢跟小伙伴玩,但是没有特別特別关係好的。所以这个老师是为数不多可以吐露心声的人。 而当年薛棠挑老师的时候,觉得齐祝符合眼缘,並且齐祝还是迟钟带回来的,应该知道家里有小神明的事情,就拜託了齐祝。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啊,你喜欢,不一定是妹妹喜欢的。”齐祝翻看著他带回来的书本,这少年进来的时候,她险些没认出来,“你那么风风火火,跑得那么快,抱著妹妹的时候,妹妹多害怕?是不是?所以她不喜欢你抱著。” 齐鲁挠挠头,他小时候,就差让迟钟飞起来了带他玩了。 “你得静下心来,观察一下妹妹喜欢什么,而不是强求妹妹喜欢你所喜欢的。” “但是我觉得,晚晚性子太静了,这不好啊,要多出门才行。” “这应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齐鲁思考:“我怕蛇。”这是唯一一个他不敢抓的。 “那为了让你喜欢蛇,就要丟进蛇窝里吗?”齐祝卷了卷书,敲敲他的脑袋,“妹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应该出门逛集市吗?” 齐鲁若有所思。 “要慢慢来,一点点来,你们有很多相处的时间,不是吗?” “嗯……我知道了。” 齐祝微微一笑,院子里忽然有动静,一个十一二的男童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娘!爹买了糕点!好吃!誒?这是谁呀?” “哟,长这么大了。”齐鲁记得走之前,还是刚出生的崽崽,“我是你娘亲的学生,独一无二的那个哦。” “哥哥,吃糕点!”男童很大方地分他一个。 齐鲁接过,笑道:“下次哥哥也给你带。” “你们在忙吗?那我先带他离开。”男人冲齐祝笑了笑,把孩子牵走,糕点留下了, 齐祝想起自己的婚礼上,齐鲁这个有热闹必须来的小傢伙,捧著一捧他自己採摘的鲜,屁顛屁顛地跑过来送给她,说,“祝老师幸福快乐!” “齐鲁。” “嗯?怎么啦老师?” “少吃甜食。” 齐鲁的嘴角顿时压了下去。 第241章 回忆·淮苏,沈辽 齐鲁擅长听劝,这次回家之后,他就安生了很多很多,不抢著抱淮安晚了,也不一惊一乍了,见幼崽在床上玩木质小玩具,盘腿坐在一旁看书,偶尔瞥一眼。 “哟~”燕霽初稀奇,用德语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回过头拽洛之豫的袖子,“豫哥,你猜他能装多久?” 洛之豫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聒噪。” 迟钟乐呵呵地看著。 別说,在毅力这方面,他们五个都很强。 唐晋原和秦杉时出门收拾了一趟门铺,在整个省內大规模巡视了一圈,一个多月才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淮安晚坐在齐鲁脖子上,伸手去抓树上的枣,周围一圈佣人紧张地看著。 “嚯。”唐晋原笑了笑,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他向秦杉时伸手,“赌注,来。” 秦杉时把玉佩摘下来,塞他手上,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快,晚晚这么好哄?” 齐鲁脑子转了几个圈,自动翻译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俩说什么,“誒!你们拿我赌什么了!” “你秦哥觉得,你肯定哄不好晚晚,怎么也得过些年她懂事了认识你了才让抱。”唐晋原把玉佩掛自己衣服上,欣赏了一下,“我觉得用不了那么久,你肯定有办法。” 齐鲁如果有尾巴,绝对翘上天,“那是!” 秦杉时冲淮安晚伸手,把幼崽接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鼻尖的汗,命下人端些水来,晚晚不会说话,齐鲁养得太糙了,不知道时刻关注著点孩子的情况。 “钟哥呢?” “开始冶金炼武器了,豫哥和霽哥跟他一块,有几天没回来了。” 水端到淮安晚嘴边,她立刻大口大口喝起来,喝了小半碗,秦杉时抱著她拍打嗝,“外面晒,去屋里。” 幼崽感觉到他们要去屋子里,抬手指了一下枣,小声“嗯”了一下,表示自己想要。 “乖,你现在还不能吃,饿了的话,喝点奶糊吧。”秦杉时哄著她,吩咐下人去做饭,进了屋子。 “我秦哥养孩子有一手。”齐鲁捅咕了一下唐晋原,“小时候他都这么照顾我,不会说话的时候,渴了饿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唐晋原若有所思地看著秦杉时的背影。 天气越来越冷,但是迟钟的冶金事业才刚刚起步,挖煤挖铁,在省的北边建了一个工厂,亲自监督,好几天都不回来。 燕霽初开始练兵了。 洛之豫则在书院里常坐,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校长。 唐晋原彻底掌控了整个长安的经济政治,朝廷任命的官员在这里也只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赋税交上去就行了,要是挑开事情,连现在的平静都装不下去。 迟钟开始分田,从长安开始土地改革,吸引流民,太平打了这么多年,死亡人数惊人,世家豪强又开始占领土地,迟钟大刀阔斧地改革,成功又令清身边多了一个阶级的人。 “失了士心,若著急一些,你手里会缺官员,缺很多很多基层官员。” 秦杉时看著天下大事,不得不感慨迟钟真的很有定力,用这么多年的时间,用学堂培养了一批识字並且忠诚於他的人,最起码稳定陕省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迟钟有点想把头髮剪了,碍事,他拿著剪刀比划,秦杉时没说话,倒是怀里的淮安晚喊了两声,往迟钟身上爬,去抓他的头髮。 迟钟怕伤到她,把剪刀放下了。 “关於缠足的事情,进行得比我想像的要好,没几年,西部大部分地区都没了,但是南方还是挺难的。” “嗯,不能急。”迟钟抱起淮安晚,“东北,西北,罗塞诺夫依旧对我的领土虎视眈眈,我准备在东北再跟他打一架,把沈辽带回来。然后去江南,巡查一圈。” “大饥荒快来了。” 说到那响亮亮的“丁戊奇荒”时期,秦杉时垂下眼眸,“我就是这个时候和唐晋原遇到的……” “化肥,我在想办法量產。毒已经最大规模地拔除了,走…私大烟也在遏制,格里斯和法布恩见识到了太平的不要命,他们不敢再大规模挑起战爭了。黄河修了十多年,能存一些,我修缮了部分京杭运河,长江的大洪灾,希望能有用……不过现在没有南水北调工程,我也没办法。” 秦杉时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迟钟捏了捏幼崽的脸颊,她抱住他的手,往嘴里塞。 “长牙了。”迟钟感觉到小牙齿的存在,“她咬东西吗?” “咬自己的手。” 迟钟看著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除了你,他们都咬我。” 秦杉时吹了口茶水,“可能好吃吧。” 到底哪里好吃了。 “讲讲你们怎么遇到的?我很好奇,这一点歷史学家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大饥荒,人相食。”六个字概括了歷史一页的惨状,秦杉时垂眸,“粮食吃完了吃树皮,树皮草根没了吃人,吃土,我娘饿死之后,我自己一个人流浪。当时唐家在往西北转移,他们心善,带走了一些孩子,我就是其中一个。” “然后唐晋原发现了我,那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会用神力……神明面对面能感应出彼此的不同,他把我挑走当书童。我就一直留在他身边了,將近两百年。和神明相比,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后来又打仗,他病得更狠了。” 迟钟:“书童?” 秦杉时:“有什么问题吗?” 迟钟看著他异常茫然的表情,神情微妙,默默移开视线,捏了捏淮安晚的小下巴,“没什么。所以唐晋原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 “我觉得是遗传病。”秦杉时说,“我不通医学,看不出来。再者,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很多年以后了,唐家没剩几个人,也无从查证。还是今世跟著唐轻唐易的时候看出来有点类似的地方。” 唐轻已经打通了整条商业链,与蜀地,南方,北方各个地区都有贸易往来,整天忙得不见人。唐易早早跟在迟钟身边率军打仗,很听话,迟钟指哪打哪。 过了这么多年,唐老爷子早不在人世了,现在的唐家家主是唐晋原,代理家主则是唐家长公子,毕竟家主在欧洲待了十年。 “快四十年了……”迟钟每次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好快,一眨眼,一个人的半辈子就要过去了,而他看著镜子里丝毫不变的容顏,颇有些寂寞。 “你不在的时候,我总会忘了回溯。” “你能把鹤衍忘记?” “感觉阿衍都快要变成我的梦了,若不是你还记得,我真以为那是一场美好的梦。时间太久了,阿衍来我梦里的次数变少了。”迟钟伤感了一秒,然后生气,“倒是李唐他们,託梦的频率也太高了!” 吵闹! 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还是阿衍知道心疼自己! 迟钟陪著淮安晚过了个年,隨后出征西北,跟入侵者干了一架。 佟佳尹葬在了这里。 “苏寧说你笨,说的太对了。”迟钟站在墓碑前看了一会,垂眸嘲笑他,“你连一封信都不知道写。就算是给清的,你得留下一点痕跡啊。” “小尹。” 他安排了一些人秘密继续往西北走,带著他的书去霍霍欧洲,自己带兵转战大兴安岭,路过京城,与清面对面说了几句话,然后北上,跟罗塞诺夫对峙。 僵持战对迟钟不利,这里真的太冷了,黑土肥沃,但是太难开垦了。 罗塞诺夫想要不冻港,迟钟说你做梦。 两大神明不能在边境死磕,迟钟在打仗之余组织军队屯田,留了大將军驻守,而后他去找沈辽。 歷史学家在史书中能翻出来记载神明的一系列事情,很多人都盯著神呢,住哪都能扒出来。 他到处找啊找,在奉天城內的豪商府邸里找到幼崽,平静地扫视瑟瑟发抖的人类,“藏匿神明,死罪。” 唐易准备动手拖下去了,迟钟又道,“你们可愿为镇守黑龙江的將领们提供粮草?” 他们嚇惨了,“臣倾家荡產为支持边境安寧!” “他可有名字?” “回尊上,他叫沈辽。” 幼崽呜哇呜哇地在他怀里乱拱,迟钟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闹什么闹。” “啊!”他愤怒地甩了甩手臂,指著娘亲,控诉迟钟。 “等你长大了再回来吧。”迟钟把幼崽按在怀里,转身离开,留下满脸懵的人类,面面相覷。 这一路上,沈辽可不安静,闹腾得跟齐鲁不相上下,迟钟久违地感觉到了熟悉的心梗,骑马赶路,还得带他玩,然后他的护卫队还被这个刚会坐的幼崽控制金属刀刃乱飞嚇得呲哇乱叫。 他们叫得声音越大,幼崽就越开心。 迟钟扇他屁股,幼崽嗷嗷哭,护卫队毫不留情地嘲笑。 沈辽坐在他怀里,没事就啃迟钟的手,咬咬咬,啃啃啃,弄他一手口水。 “调皮。”他把沈辽举起来,“回家之后,让你哥哥们制裁你。” 毕竟他出发之前,唐晋原就在祈祷:“我希望是个安稳的孩子,最好是妹妹,家里有小齐和小霽就够闹腾了,可別再多了。” “哪有啊!”齐鲁不服,“我希望是弟弟,这样就能扔起来玩了。” 晚晚是很乖,但是他不能拋著来玩,会被豫哥拿棍子抽的。 明明燕霽初以前就玩过他,齐鲁信誓旦旦地认为,一定是妹妹的缘故,哥哥们跟妹妹说话都夹得跟个啥一样。 唐晋原抬脚就踹他,字正腔圆一声,“滚!” 看看沈辽和齐鲁谁能够折腾过谁吧。 迟钟在外面逛了一圈,对那些工厂指指点点敲敲打打,剋扣工人,该抽,草芥人命,抽死,要是让他看见谁敢让两三岁幼童下去掏菸灰,迟钟能拉出来游街示眾,全家跟他一起上西天。 工业化確实会拋下很多人,但不能是这么被拋下,朝廷出台法律保护资本家的利益,那就看看法律能不能挡住迟钟的鞭子。 他又到了上元,在两江总督的院子里抱出来幼崽,这个孩子在史书上留下了名字,叫淮苏,只是他死得有点早,名声一点都不好,跟淮安寒一样,都是歷史学家们盖棺定论的应该杀死的神明。 两江总督还是迟钟熟人,跟著他平叛太平,姓曾,向迟钟行了个大礼,早些时间迟钟就让他多留意一点,所以彼此都知情,“尊上,这孩子只是生长缓慢,目前还没有看出来有任何神力。” “嗯。”史书上好像没怎么记载,迟钟只能自己回去研究了,“过些年还会有神明,在浙省地区,上元城周围,你仔细点。” 曾大人附身:“是。” “这么点年纪就冷脸?”迟钟捏了捏淮苏的脸颊,感觉没什么肉,他皱起小眉头,超凶地“啊”了一声,然后抓住他的手往嘴里塞。 迟钟只当这是什么认证仪式吧,可能在缔结某种契约。 把两只幼崽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沈辽两眼放光往淮苏身上爬,淮苏嫌弃地推他,推不动,也不哭,手脚並用地推。 唐易掀开马车帘子看,“这俩谁大啊?” 迟钟端详了一会,沈辽体型更大一点,但是淮苏推开他之后直接爬走了,沈辽歪在一边挣扎著要坐起来,“应该是淮苏更大,但没差多少。” 沈辽对周围环境的改变接受能力强,一路上光顾著玩了,淮苏会害怕,玩得少,缩在迟钟怀里不愿意动,小眉头总是皱著,迟钟觉得他快成小老头了。 到了长安,果不其然,齐鲁和沈辽迅速打成一片。 字面意义上的打成一片。 就是沈辽坐起来,齐鲁在把他推倒。 沈辽再坐起来,齐鲁再把他推倒。 沈辽呜哇呜哇地叫喊,手脚並用打他,超凶,逗得齐鲁哈哈大笑。 然后洛之豫手中带著金属卡扣的摺扇忽然脱手飞出去,一击嘣齐鲁脑门上。 现在轮到沈辽哈哈大笑了。 而淮苏看见齐鲁凑近,就爬走,实在是爬不走,他就蜷缩起来,反正不理他。喜欢去挨著淮安晚,见姐姐学走路,他坐在床上拍手,很高兴,虽然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他的神力很强。”唐晋原点点头,元素控都是这样,很小就会用神力,其他神明还得慢慢摸索。 洛之豫想起刚见面的时候,唐晋原控制石头往迟钟脸上砸,深以为然,“很凶。” 唐晋原不知道“强”和“凶”怎么联合在一起的。 齐鲁哼了一声,无效化领域笼罩,沈辽嘚瑟不起来。 燕霽初练武练到一半忽然卡壳,衝进来把齐鲁抓出去陪练。 一天天閒的! 第242章 回忆·蜀奕川 齐鲁发现不对劲了。 “为什么霽哥可以丟我!”他抱著那根棍子,理直气壮,“不是弟弟吗!沈辽也是弟弟啊!” 起因是他把沈辽拋起来再接住,两个人都很开心,把刚进门的洛之豫嚇一大跳,抄起木头棍子抽齐鲁的屁股,把沈辽夺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孩子能这么玩吗?!摔了怎么办!” 於是齐鲁开始控诉。 “你们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小霽才多高,交换位置你顶多蹲个屁股蹲儿!你现在多高!这要是没接住,小辽能受住吗!”洛之豫抬脚踹他,把沈辽逗得哈哈大笑,一直在拍手。 齐鲁乖乖认错。 原来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都不能这么玩。 唉—— 洛之豫看他就是閒的,一脚踹红星学院里去教书。 沈辽看不见齐鲁,还不高兴,蔫吧的连饭都不喜欢吃了,迟钟餵了几口加了的米糊,发觉他眼巴巴看著门外,好像等谁进来。 “你呀。”他戳了戳他的脑门,“喝完带你去,好不好?” 於是齐鲁又回来带孩子了。 可能跟缘分有关係,沈辽喜欢齐鲁,淮安晚愿意让洛之豫抱著,淮苏就贴著唐晋原,剩下泡在军营里的燕霽初和看起来有点生人勿近模样的秦杉时是没有崽崽要的。 沈辽喜欢坐在齐鲁脖子上出门玩,雄赳赳气昂昂,像是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小老虎,抓著齐鲁的头髮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驾驶“交通工具”,想去哪边就往哪边扯。 齐鲁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沈辽拽得头禿,於是剪了板寸,他抓不起来还扎手的那种。 沈辽气得哇哇哭,气到很早就学会了走路,比淮苏还快,让兄长们嘆为观止,纷纷鼓掌。 因为迟钟禁止缠足,做工也是优先录用未缠足的,让缠足者逐渐减少,还要大家隨意留头髮,燕霽初在军营里为了方便把头髮剪了,引起一大波效仿的,毕竟长头髮真的很麻烦。 春去秋来,一年四季变得很快,三只幼崽逐渐开始说话,切换语言非常棒,见哪个哥哥说那种语言,虽然一点一点往外蹦,但足以证明迟钟的方法高超。 化肥开始量產,迟钟先往华北运了些,希望增加產量,用以度过接下来的荒年。 工厂仍在进行,迟钟任命出去的绝大部分人都取得了不错的进展,魔都崛起的速度超乎想像。唐家赚了钱,唐晋原把资產投入工业,开始向其他省份辐射。 迟钟把橡胶製品搞出来之后,很快开始大规模生產,他先试著自己手搓了一辆自行车,金属链条什么的都自己用金属元素控捏,坐在屋子里试了又试,眾人围著设计图纸看,特別期待成品。 淮安晚走过去,站在迟钟旁边,和他差不多高。崽崽穿得漂亮,迟钟用心打扮的,头髮编成麻辫之后还翘著,可爱极了。 “晚晚去旁边等,小心哥哥崩到你。”迟钟手上是黑糊糊的油,不好碰她。 唐晋原想把她抱过来,但是淮安晚躲了一下,然后用小袖子擦了擦迟钟额头上的汗水,抿著嘴,很心疼地看著他,然后低头亲了迟钟的脸颊,奶声奶气道,“哥哥,辛苦了。” 迟钟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前世阿衍养的五个,今世自己养的一窝臭小子,果然还是妹妹好,蹭一下脸,再蹭一下,迟钟说,“哥哥再给你单独做一辆小车好不好?” “不要,哥哥累。” 好了这独一无二的车说什么都得做。 旁边七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统一拿起扇子开始给迟钟扇风,“嘿嘿嘿钟哥辛苦了辛苦了。” “无事献殷勤。”迟钟哼了一声。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自行车搞出来了,迟钟看著他们全摔了一遍,毫不犹豫地开始嘲笑。 自行车的出现,迅速引起了广大群眾的好奇,迟钟把方法丟给工匠,不难,但也不简单,橡胶调试了好几遍才成功,车胎什么的,都不好整。 淮安晚到了该识字读书的年纪了,於是洛之豫抱著她,在书房里拿出迟钟写的教材,开始教她识字,同时用毛笔书写。 此时,没人知道淮安晚的神力是什么。 前世討论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淮安寒活著,秦杉时自然不知道,而迟钟一直没见她用过,忽略了这件事情,还想著发现点什么了再思考,孩子还小。 “天,地,日,火……” 洛之豫握著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来。他还用汉语说,比用英语说话更温和,淮安晚特別专注用心。 前三个写出来,都还正常,一张纸写一个大字,一边写,洛之豫还一边讲,天是什么,地是什么,日是什么,最后在“火”的最后一笔落下,火焰腾升而起。 洛之豫:“!!!” 他抱起淮安晚往后一躲,毛笔甩飞出去,火焰蘸著墨水落在周围的书本上,並且迅速开始蔓延。 “走水了!”他抱著孩子急忙出去,也顾不上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喊人,“快来人!走水了!” 淮安晚在他怀里嚇得哭了起来,听见动静的佣人立刻提著水桶过来,洛之豫把幼崽塞到秦杉时怀里,“走!带孩子离开!” 燕霽初交换位置加快水桶过来的速度,唐晋原控制岩石进去泼水,总之忙活一通,四个神加一眾僕人都灰头土脸的,总算是把火扑灭了。 “豫哥你在书房炼丹呢?”燕霽初擦擦脸,没有孩子的时候,他们就隨便用什么语言了,反正都能听懂,“教晚晚识字,怎么著火了?” 洛之豫真的好冤:“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就正常写字啊,天地日火……刚写到火字,轰一下就著了,我也没用神力啊。” “……” 四人面面相覷。 “晚晚?!” 他们收拾好自己,令人去找在外面工厂的迟钟,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著笔和纸找淮安晚,哄著她又写了一个“水”字。 剎那,像是钻了个泉眼,水一下子涌出来,齐鲁眼疾手快,举起沈辽挡在自己脸上,而唐晋原迅速用衣袖挡住水护好淮苏,秦杉时举起淮安晚,举高高,不过水有点大,他们不可避免都湿了。 沈辽拍了拍手,表示好玩,可以再来一次。 但齐鲁还是被洛之豫揍了。 淮安晚又嚇哭了,丟开毛笔,钻秦杉时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用俄语喊了几声哥哥,显然被嚇得不行。 “写字还是小齐在旁边用神力守著吧。”秦杉时站起身,衣服湿透了,“好了,晚晚乖,不哭,不是你的错。没事的,我们先去换衣服。” “这是什么神力,落笔成真吗?”洛之豫感觉神奇,还好他书房的书在学院都有备份,只是心疼烧了一些自己的笔记,但孩子没事就好,心態稳的一批。 “要不要教她画画?万一和法布恩一样是意识实体呢?” “那还是等钟哥回来再说吧。” 现在只是烧了一个屋子,万一搞出什么爆炸危及生命就不好了。 燕霽初说,“豫哥,你头髮烧了。” 洛之豫摸了摸前面的髮丝,確实烧焦了,他嘆了口气,“那我也剪短吧。” 迟钟收到消息,赶回家,先確定没有人受伤,找了口井,坐在井旁边哄著淮安晚写了个“水”字,看著水涌出来,他教她怎么控制大小,控制水飞起来,转圈圈,“不要害怕,是温和的,不会伤害你的。” 水流软软地躺在她掌心。 淮安晚看著水流,此时,趴在拱形门边偷看的沈辽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她顿时心中警惕,剎那水流形成尖刺,环绕在她周围。 秦杉时瞳孔缩了一下,“跑!” “啊?跑什么?”齐鲁刚把沈辽抱起来,不明所以。 迟钟没动,淮安晚坐在他腿上,旁边就是井,他在看著她,安静地等待著。 淮安晚看清楚外面是谁之后,水变得柔和起来,在她手心聚成一个水球。女孩举起手来给迟钟看,眨巴眨巴眼睛。 “晚晚真乖。” 迟钟揉了揉她软软的髮丝,抱起来亲一口脸颊,香香的,可爱极了。 后来淮安晚就不会在学习的时候突然用神力,她会控制了。 “我要出门了。” 迟钟挨个叮嘱崽崽们,“在家要乖乖的,早睡早起多锻炼身体,记得多吃蔬菜,少吃,不要打闹,別乱用神力,好好学习,都好好教课,乖乖等我回来。” “好——”x8 秦杉时感觉无语,唐晋原捅咕他一下让他合群,无奈开口。 迟钟心满意足。 “钟哥,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齐鲁好奇极了。 迟钟觉得这话有点问题,“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更奇怪了。 “都喜欢!”齐鲁来者不拒。 “那太好了,都有。”迟钟挥挥手,骑马离开。 秦杉时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蜀奕川和楚章,他思考了一会前世对楚恶的评价,心想这个傢伙可一点都不好,到处作恶。 算了,迟钟如果愿意,他也没办法。毕竟现在不能跟鹤衍告状。 蜀道难,难於上青天。 翻山越岭的,总算是来到锦官城了。 迟钟目標明確直奔知府,带著护卫队踹开知府大门,大摇大摆走进去,然后根据能量反应左拐右拐进入后宅,在看见小院子里已经有三四岁模样的幼童握著小小的木剑有模有样地挥舞。 他站在门口,思考,回忆,不对啊蜀奕川今年应该才四五岁啊怎么长这么大?小豫米那时候还不会走路呢,他怎么跟年龄这么符合?神明能长这么快吗? 迟钟想起太平,长得比齐鲁快多了。 怎么回事? 院落里没有下人,幼崽抱著剑站在那,眨眨眼,“您找哪个哦?” “蜀奕川。”迟钟喊出他的名字,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 传言都说蜀奕川性子恶劣,他统治的蜀地民不聊生,百姓都恨他,可是最后他出川,抗战,一路打过去,最后为了掩护迟钟撤离,壮烈殉国,所以没有一个人恨他。 蜀奕川歪了下头,思考,最后迈开小步子走过去,粗糙的小手伸出去,又在半路停下,蹭了蹭自己的衣服,觉得不好意思,“我还莫得洗手,刚才,玩土。” 天杀的是谁在传谣言说他不好的。 有人快步走过来,迟钟没转身,蜀奕川小脸紧绷,立刻往迟钟身边靠了靠,齜牙咧嘴地露出一点凶巴巴的表情,但明显透露出害怕的情绪。 “哦?”迟钟笑了笑,“他欺负你?” 蜀奕川没注意自己什么时候牵住了迟钟的手,有些迟疑,没点头也没摇头,看著那个遮住自己天空的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在迟钟脚下,他仰起头看这个漂亮哥哥,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迟钟可就要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了。 “唐易。” “到!” “压下去。” “是。” 迟钟牵著孩子往院子里走,柔声问他,“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我和娘在这。”蜀奕川努力转换成官话,他发现自己不用迈大步子往前追,迟钟走得很慢很慢,“不过,娘身体不好,平日不出门。”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谁?” “祖父。”蜀奕川抿了下嘴,“不过他不让我喊。” 迟钟走进屋內,顿住了。 而后他把孩子抱起来,“你娘亲在睡觉,我们不打扰好不好。” 蜀奕川点点头,“好。” “跟我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你?”他抱著他,“跟你回家?” “嗯,回家,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我叫迟钟。” 蜀奕川安静了一会儿,回过头看著屋子,抱住迟钟的脖子,小声啜泣了一下。 迟钟拍拍他的手背,“哭吧,钟哥在呢。” 前世他一个人去晃再也睁不开眼睛的娘亲时,是什么心情呢? 还好他赶上了,还好……迟钟对他说,“以后,要牵好钟哥的手,知道吗?” “嗯。” “你还有很多哥哥,还有一个姐姐,未来呢,有弟弟妹妹,家里会有很多人很多人陪你,你不是一个人了。” “很多,是多少?” “……”迟钟目前不太想思考这个问题,“就是很多。” 蜀奕川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下来,“那,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钱。”他已经懂事了,小声说,“我知道的,卖…身,我卖掉自己。给娘亲。” “不是卖掉自己,哥哥养你,以后哥哥的钱就是你的钱。”迟钟抬起手,变出来一块金元宝,“看,多多的。” 迈出偏僻的宅院,阳光撒下来,亮了蜀奕川整个世界。 第243章 回忆·楚雾,楚章,楚湘 迟钟带著蜀奕川在外面吃饭,他买了一些玩具,把幼崽收拾好,在马车里哄睡了。 “尊上,这是供词。” 迟钟拿过来看,听云倒是贴心的,把內容整理好,时间线標清楚。 缘是这家的小儿紈絝,美妾成群,蜀奕川的母亲是舞女,被相中了,不过那男的天酒地,连自己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而这家的家主,也就是被唐易压下去的那个人,还是看在生了男孩,丟了个小院给她。 家主不喜欢,下人自然苛待的多,反正也没人来看她。恐怕在蜀奕川启蒙读书之前,都不会有人想起来这个角落还有一个孤苦的女人。 按照这个时代来说,这种情况很常见,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这样的事情。 但不同的是,蜀奕川是一个神明。 而家主並不知情,连管家的也不知道,他正常长大,也没用出来神力,怎么看都不像神明啊。 这也是迟钟奇怪的地方。 “三族內在职官员都別干了,什么时候把自家人管好了什么时候再说。”迟钟把这几张纸递出去,“那个人,三十大板,阉了。” 听云问道:“尊上,从四品官员需要上报朝廷。” “把郁青调过来吧。”迟钟记得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在长安担任官职,乾的还不错,“这边的水利也该修了,让元铭过来干活。唐易,写信给肖银,让她和小豫在书院里组织一场考试,那几个够格的参加,倒数二十名过来这里。” 听云完全理解他的话,行礼道,“是。” 迟钟在锦官城停留了两日,挑了个好地方埋葬了蜀奕川的母亲,让孩子给母亲磕了两个头,隨后道,“我会对他好的,你放心吧。” 启程,云梦泽。 楚章。 记忆里,她沉默寡言的,剪了寸头,有很强的將领天赋,但她是半路投奔的,有前科,都不放心,就放在鹤衍身边,充当他的警卫员。 迟钟刚被接回来的时候,鹤衍做了顿饭,有楚章,唐晋原和秦杉时,他强撑著意识吃完饭,就听唐晋原说,自己做个閒散人,不参与鹤衍的政务,而楚章一直没说话。 第二天,楚章走了。 半个月之后,鹤衍收到了信件,得知楚章在家乡挖了三座墓碑,给她的哥哥和弟弟做了衣冠冢,然后自己躺进去,饮弹自杀。 很多人都揣测过鹤衍会给楚章一个怎样的下场,到底是刘邦对韩信举起屠刀,还是嬴政让王翦得到善终,议论声很大。 最后,人们都嘆息道,还是要为局势安稳而痛下杀手啊。 ——“如果能早些把她抱走,好好养大,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下场。”鹤衍闭上眼睛,“我从没想过要杀她,章儿姐姐喜欢瓷器,还说一切都结束之后,就去干工匠。那天晚上她不说话,我也没问,因为我知道她想做什么。” 迟钟很好奇她的前科是什么,歷史学家就把楚家的事情讲了一遍。 具体跟两千年前的楚国有没有联繫这点无从考证,但楚家和楚国一样,崇尚巫术,下面延伸出来一些蛊虫、通灵、风水阴阳之类的都是楚家的基本功,他们追求的是通神。 楚家想要造神。 甚至不是科幻小说里那种改变肉体或者淬炼精神的造神,而是从灵魂上进行干预。 灵魂在进入往生湖之后,揉杂在一起,重聚,再转生,在此过程中,若灵魂携带了往生湖湖底的能量,那么这次转世就会成为神明。 楚家到底有没有成功,不清楚,记载都是模糊的,像是被人蓄意毁掉了。更何况现在是唯物主义,不信那些,歷史学家想过深入研究,但实在是没什么资料,就连问那些阴阳师,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成功了吗? 研究这一段歷史的人,精通阴阳的人,都看著楚章,都想问她,楚家的造神成功了吗? 可惜楚章自杀了,歷史也隨之被埋没了。 迟钟牵著蜀奕川的手,抬脚踹开大门,红色长袍翻飞,院內鬼怪全部避退,该钻进画里的钻进去,该装动物的装动物,在华夏神明面前,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夹起尾巴当胆小鬼。 他散出感知力,却没有找到楚章的能量反应。 迟钟皱了下眉,坐在主位上,翘起腿,看著这个年轻至极的家主走过来,竟直接厉声呵斥,“擅闯楚家府邸,你好大的胆子!” 迟钟微微抬眼,金光一闪,趴在家主后背上的女鬼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蜀奕川嚇得紧紧抱住迟钟,但还是大著胆子偷看。 “在本尊面前班门弄斧。” 迟钟抬手一鞭子抽了过去,管他是人是鬼,全飞了出去,丟了半条命,“你才好大的胆子!” 楚家在此地盘踞已久,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强,又是一些少民的祭司、巫婆这样的地位,官员轻易不敢动,生怕被报復,久而久之,这里都快成楚家的封地了。 隨后赶来的一些人哗啦跪下去,“尊上息怒!” “楚章在哪。”迟钟挥了下鞭子,凌空而破的声音嚇得人类发抖,鞭子在地板上抽出来一条裂痕,让他们从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 一位妇人立刻磕了个头,连疑问都不敢,“尊上稍安,臣马上去把章儿带过来。”她对管家的使了个眼色,后者明白,飞速去端茶倒水,给尊上的孩子准备糕点。 听云迅速跟了上去。 唐易看不见女鬼,从她身上踩过去,抓起意识都模糊了的家主扔到正中间,隨后一盆冷水泼下去强行让他清醒过来。 在等楚章之前,迟钟还是想要了解一下楚家这是怎么回事的,扫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让唐易把他带到客厅里跪著,“本尊听闻,楚家刚换了家主。你们是怎么让这么愚蠢的一个人当上家主的?” 迟钟踹开大门,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怎么看也得是个不好惹的吧,竟然还敢上来就狗叫,也得蠢的没边了。 男人面露痛苦,“尊上有所不知,臣家中换家主是要凭天赋的,本来,他不是什么天赋很好的人,但是去岁,他得了真人的青睞,突飞猛进,而父亲突然暴毙,我们抵不过他,只能如此……” 翻译过来就是楚家不看书本文学不看政治经济,只要通灵最强的,供奉的仙也好鬼也好,最强的那一个就能成为家主。 迟钟沉默,迟钟茫然,迟钟嘆为观止。 “真人?”蜀奕川好奇了。 说到就到,护卫队押著一个老头进来,匯报导:“尊上,此人鬼鬼祟祟,已被拿下。” 家主和小鬼皆被迟钟抽得半死不活,真人自然是有所感觉,立刻就过来了,但是一看府邸上空那金色巨龙盘旋,简直就是人类皇帝大驾光临,哪敢往前凑一步,转身就想跑,还得被抓了。 “就是他,尊上!”男人迅速告状,“此人一定用了妖术!” 迟钟:“……” 你们满府邸的妖魔鬼怪好不好,倒一还骂上倒二了,都有病。 “说说吧,怎么回事。”迟钟往后一靠准备看戏,前世没吃到的瓜,今世得好好吃。 真人道:“臣游歷四方,遇到一哭诉冤屈的女鬼,本想超度她,可那女鬼只说自己还有执念未了,想再见见心上人,臣一时动了惻隱之心,便同意了。” “放屁!”男人简直想踹他,被护卫队按住,他叫喊道,“尊上!不是这样的!是他覬覦臣家的巫术,炼化妖鬼,才助这个傻子当上了家主!” 真人风度翩翩:“臣已得道,早不入世,何来覬覦一词,更何况道术与巫术完全不相通,臣偷来如何?” “你——” 迟钟一剑插在他们俩中间,不紧不慢地问,“本尊很好奇,是什么巫术,引发了这次矛盾呢?” 男人闭嘴了,真人依旧保持风度。 迟钟轻飘飘地丟出一句话:“你也不想被满门吧?” 男人浑身都在颤抖,不敢吭声。 迟钟觉得无趣了,“那好吧,你愿意,就灭了吧。” 隨后他指尖一抬,长剑高举,目標正是家主的脑袋。 关键时刻,那女鬼扑上前,悽惨地尖叫道,“不!不要啊——我说,尊上我什么都说,您不要伤他!” 看不见的人就这么看著长剑移开了位置,不明所以。 男人几乎想跳起来阻止,被唐易按住,真人也脸色煞白,差点稳不住自己的道貌岸然。 “楚家在尝试造神,水相真人也想要这个巫术,於是便找了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但我只是一个丫鬟,我不可能跟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少爷要与我殉情,我们跳河了,可是真人救了少爷,而我是自愿留在少爷身边,帮他驭鬼,夺取家主之位。” 迟钟原本以为薛棠那档子事就够离谱了,没想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凭藉他多年被小椰子的荼毒,直觉这殉情也是水相真人一手安排的。毕竟据他所知,这家主可是有很多私生子的,在外面乱玩。有了女鬼,水相真人自然能助他一步登天,也能得到楚家的亲传巫术了。 殉情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单纯的小姑娘了。 “造神?” 迟钟若有所思,“你们想造神,怎么不问问本尊啊?”他靠著椅背,挑了下眉,语调轻快,“也许本尊还能出出主意,是不是?” 藏神就是罪大恶极满门抄斩了,更何况造神,楚家还一口气出了三个血亲神明,看来这巫术还是有点用的。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只有他怀里的蜀奕川悉悉索索啃饼乾的声音。 “尊上!不好了!”听云飞奔回来,“楚章不见了!” “……”事情已经进展到他们外出流浪了吗?计算的时间不是这样的啊。 迟钟嘆了口气,抱起蜀奕川,大步迈过去,走到外面的阳光之地。 “夷三族。” 话语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压垮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得出去找找,楚章现在才五岁,洛之豫这个年纪才刚会走……怎么每一个孩子成长得情况还不一样啊,迟钟担心仰起头看天,“这怎么找啊……” 听云走过来,道,“尊上,臣得知一桩秘闻。嫡子遭冤鬼缠身,府邸上下皆惧,秘密將其遗弃,也许可以顺著那孩子寻找。” 迟钟觉得有道理,隨后找到管家,只能得知往哪个方向走了,不过並不能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你们处理这里。”迟钟抱著蜀奕川翻身上马,“城中心见。” 迟钟觉得应该不会太远,可是他隱隱约约感觉到的能量指向更远的地方,他出了城门,快马加鞭,希望能在快点。 虽然知道那孩子肯定不会死,但是迟钟也担心得不得了。 ——“章儿姐姐对我很好。”鹤衍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她只是不善於表达。尤其是不善於表达难过。” 血亲尸骨无存,她亲手挖了坑,把仅存的遗物放进去,充当衣冠冢,在一块石头上颤颤巍巍地刻下字来:“楚●,楚章,楚湘之墓。” 她的兄长叫楚恶,恶这个字一点都不好,她刻到一半,划掉了,应该想给他改一个名字,但是一直在改,最后也没有取出来。 她的身体金刚不坏刀枪不入,神力强大到人类都想不出怎么杀死她。 她自杀了。 鹤衍烧了一批瓷器,还是迟钟教他的,倒了酒,放在墓碑前。 迟钟感觉到了能量,越来越近了,他勒住马绳,翻身下来,又把蜀奕川抱下来,小心地走向破旧的土地庙里。 木头门嘎吱嘎吱开始响,还有呜呜咽咽的婴孩哭泣声,这么看来著实嚇人,像是闹鬼了,蜀奕川躲在迟钟身后,忽然一块石头飞过来,他嚇了一跳。 “章儿。” 迟钟唤道,“章儿。” 角落里的小女孩抬起头,而此时,最大的孩子猛扑出去,神力带著他几乎是飞起来,被迟钟一把捞住,像是接住了一只炸毛的猫猫。 楚恶张嘴,狠狠咬住迟钟的手。 咬得鲜血横流。 迟钟抱著他,跪坐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別害怕,我来了,钟哥来接你们回家了。” 婴孩发出啼哭声,楚章抱著他缩在角落,抽抽噎噎地小声喊哥哥,而这个最大的孩子,慢慢鬆开嘴,回过头,满脸泪痕地看著他。 “好孩子,委屈你们了……”迟钟用力抱住他,“没事了。” 楚恶看到了外面的光,原来天这么亮。 第244章 回忆·报应 迟钟不是隨时隨地都能看见灵异东西的,先秦时期,可能更往前吧,忘了谁的神力是【通灵】了,他得用神力才能看到。 他把楚恶抱起来,伤口在逐渐癒合,牵著蜀奕川,走进这座破庙里。楚章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著他,却感觉怀里的弟弟哭声逐渐微弱下来。 楚恶一下子从他怀里挣开,跳下去,稳稳落在地上,挡在弟弟妹妹面前,像一只野兽一样冲迟钟哈气,“你別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迟钟蹲下来,“饿不饿?我这里有吃的,还有牛奶。別害怕,我是神明,你们看。” 一簇火苗在他指尖燃烧,庞大的能量气场赶走了不知名灵物,楚湘终於睁开了眼睛——黑白顛倒的阴阳瞳。 蜀奕川被嚇了一跳,立刻躲在迟钟身后。 “啊呀……”幼崽伸出手,衝著迟钟抓握了一下,好像是要他抱的意思,楚章收拢了手臂,把幼崽抱紧,缩了缩身体。 “你走开!”楚恶喊道,“我们才不回家——你们要丟掉湘儿,就连我们一起丟掉!” 迟钟无奈道,“我不是楚家的人,楚家已经被我全杀了,我是来带你们回长安的。长安知道吗?那是我的家,也会是你们的家,在那里,不会有其他东西靠近湘儿。”他伸手揉了揉楚恶的脑袋,“有我在,湘儿会平安长大的。” “哥哥……”楚章小声喊他,而后又看向迟钟,皱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叫楚章?你认识我吗?” 蜀奕川在迟钟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楚家要造神,自然是瞒不过我的。”迟钟反应迅速,谎言张嘴就来,“所以我要灭了楚家,而你们,自然是要被我当成新神培养的。” 楚恶陷入沉思。 楚家被灭这个不重要,新神…… 此时他还不是很能理解新神的概念,用自己的小脑袋思考,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他想到一个词,很认真地问,“代价呢?” “代价就是……”迟钟在这几秒內光速思考了一堆藉口,“你们得照顾我,在长大以后。” “照顾你?” “我养你们长大,你们得养我老,对不对?” 感觉怪怪的。 楚恶瞪著他,迟钟回以无辜的眼神。 “我跟你说。”楚恶张牙舞爪的,“你要是对章儿和湘儿不好,我一定打你!” 迟钟没忍住笑出了声,隨后往前走了些,盘腿坐在地上,把两只幼崽都捞进怀里,用力抱紧,他身体的热量传递过去,楚湘仰起头,阴阳瞳逐渐褪去,露出一个笑。 “我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孝顺!你要是不好,我一定打你!” “那我们拉勾怎么样?”迟钟向他伸出手,“我好好养你们,你们长大了养我,好不好?” 楚恶鼓起腮。 “好吧。”他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的小大拇指按住迟钟的大大拇指。 楚章拉了一下迟钟的衣服,伸出手,表示自己也要。 “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幼崽的声音还很软,她很认真很认真地做了一场交易,然后问道,“我们要喊您爹爹吗?” “喊钟哥,我是哥哥。”迟钟道,“你们隨我回长安,家里还有哥哥姐姐。”他回过身牵住蜀奕川的手,“这个也是哥哥,叫蜀奕川。” 楚恶皱了下眉,顿时想到楚家那数不清的兄长,不管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还是外室的,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厌恶得很,但他理智地没有开口,只是表情不太好,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钟哥。” 其他人还是算了。 迟钟一手抱著楚湘,一手抱著楚章,起身往外走,两小只跟在他身后,蜀奕川本能地抓著他的衣服,怕迟钟消失不见,小声问,“我们怎么回去?” 那匹马驮要五个人,也太惨了吧。 楚恶仰起头看弟弟妹妹,担心迟钟把孩子摔了,眉头就没鬆开过。 “你们三个坐上去,我抱著湘儿,牵著马回去。”迟钟把楚章放上去,然后看楚恶,楚恶直接自己爬,他顿了顿,回过身把蜀奕川抱上去。 “你这是什么神力?” “意念控制,我可以控制物体升起来。”楚恶抬了下手,楚湘就飘了起来,落在楚章怀里,他圈著楚章,护著两个人,“往哪走。” “城里。”迟钟有点担心楚湘会不会不舒服,但幼崽不哭不闹,乖得很。 “你说楚家被灭是什么意思?”楚恶问题多多,“他们死了?” “夷三族。” 楚恶明显看出来非常早熟和有智慧,还格外残忍冷血,“太好了,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太好了?”迟钟觉得这孩子得好好掰正三观,戾气重得不行。 楚恶说,“湘儿可是家主的正室嫡子,都能被扔出来,我一个外室私生子,能好到哪去。家里面一堆神鬼妖精,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尤其是我爹那个真人,天天说湘儿是楚家的因果报应,我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 迟钟:“……” 这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惦记著杀人了? 迟钟觉得不太对,“你杀过人吗?” “杀了一个对湘儿下安神药的奴婢。”楚恶说得轻描淡写。 迟钟沉默,迟钟震惊,迟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把他剷除了才行,毕竟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章儿。 他正想著,看到远处出现的马车,驾车的人高高举起手,“尊上!” 迟钟一身大红色衣袍,非常显眼,打探一下就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听云见他只骑了马,又知道楚家不止丟了楚章一个孩子,立刻安排人过来迎接。 先去吃饭,他们肯定饿狠了,迟钟问出来三个人已经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那就不能多吃,要慢慢进食,不然对身体不好。 楚湘一周岁多点,看起来也有一周岁的样子了,能坐,会发出简单的音节,但不会走路,瘦得很,迟钟很久没抱过这么瘦小的孩子了。 他也应该很久没睡好了,吃完之后立刻就在迟钟怀里睡过去了,小拳头缩著,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迟钟带著他们回客栈,热水洗过澡后,换了身新衣服,楚湘被喊醒也不哭不闹,乖乖沐浴穿衣服,然后一头扎进迟钟怀里继续睡。 “恶这个字不好。”迟钟开始展现自己的独门技术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如何?” 楚恶早就想改了,现在毕竟是要被迟钟养著,他改也行,甚至姓改了也可以,迟也不错。 迟钟道,“你以后就叫湖北吧,弟弟也改个名字,叫湖南,一看就是兄弟。” 楚恶:“……” 楚章:“……” 蜀奕川:“……” 楚恶忽而觉得,这个恶字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 楚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求助地看向蜀奕川。 “您……认真的?”蜀奕川倒吸一口冷气,还好自己娘亲识字给他提前取好了名字,祖父也没说改,“湖北,湖南?” “对啊,洞庭湖以北,洞庭湖以南。”迟早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天才,“怎么样?” 楚恶:“……” 自己弟弟还在他怀里,以后还得靠他养著,忍住。 楚恶说,“行。” 咬牙切齿的。 但是迟钟沉浸在了自己的起名艺术中,没听出来,“你们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们就该启程回长安了。” …… ………… 刘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迟钟茫然地看著他们:“你们笑什么?” “夸你呢。”鹤悯抽了抽嘴角,“他真心善,这都没打你。” 迟钟:“?什么?” “算了,跟你讲不通。” 嬴秦看著狂笑不止的三个,冷漠道:“还没笑完?” “笑完了笑完了……”李唐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好好奇回家之后那几个崽崽是什么表情。”一说到这里,他又开始笑了。 嬴秦没眼看,同迟钟道:“上次你回去,记不得我们了,所以这次也只能是给你一个模糊的印象。想来你也看出来这四个孩子的生长速度都和人类孩子相近,我们对比了一些往年的事情,发现这其中確实是有规律的。” 迟钟不再搭理后面那仨,专心听嬴秦讲,“规律?” “神明的成长,与环境的关係很大。”嬴秦抬手画了个圈,云雾繚绕,圈內出现洛之豫和唐晋原小时候的画面,“洛之豫每日和母亲一起念书,环境安逸,无需他劳累,所以大部分能量都去供应大脑,他学说话更早。而唐晋原身体不好,神核的能量就会多维护身体,同样是环境很好,比较安全,所以他长得慢,但更早会跑。” 后面的孩子,迟钟养的比较早,均衡发展,吃得好並且吃的多,就看不太出来有这些区別。 统一的是,他们都长得慢。 “神核是需要能量巩固的,所以神明才会生长缓慢。”这是大眾观点,迟钟也知道,他点点头,於是嬴秦继续道,“而你现在的这四个孩子,包括淮安晚被抱回来之前,他们都缺失安全成长的环境。这也就导致能量就会放弃巩固神核,抓紧长大,有自保的能力。” 迟钟看著画面里哭泣不止的楚湘,想起前世里,他的死亡是因为神核反噬。 “神核没有巩固,长大了还能再巩固吗?” “从未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蜀奕川的【囚笼】没有挡住子弹,所以楚湘遭到反噬。 迟钟问:“那楚家的造神是怎么回事?” “利用某些假死的手段,生魂进入往生湖拿取能量神核。按照他们的预想,是谁拿谁有神核,但那能量来到现世之后会进入新生儿身体里,所以他们以为自己失败了,实际上成功创造出来两个神明,楚恶……湖北和楚章。”嬴秦贴心地念出他改的名字。 又刚刚好成长环境极其糟糕,这俩孩子和人类幼崽一样长大,楚恶很小就意识到不隨便动用神力,而楚章的神力不明显,人类並没有发现。 “那湖南呢?”迟钟接受良好。 “因果报应,命运让他灭亡楚家。” “灭亡?那前世……” “前世湖北长大后杀了楚家所有人。最后连他们也都死了,楚家彻底灭亡。” 迟钟心有不安:“那我夷三族,能不能打破这个因果报应?这不关孩子们的事情啊。” “不清楚。”这就是嬴秦这次要把他拉上来的原因,“你小心为上,命运这东西,实在是难说。” “少投入感情,杀他们的时候就不会难过。”朱明拍拍他的肩膀,“为了大业,其他的都得让路。你不会意气用事的。” 迟钟抿嘴。 “章儿是陪阿衍走到最后的人。阿衍想救她,我也想。”迟钟抬起头看他们,“万一呢?有我在,还不能打破那个因果报应吗?” “如果……那样你会很痛苦。”嬴秦不敢把话说太满,“林岁和苏寧死去的时候,你很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迟钟道:“可我不能因为未来会感到痛苦,就不去爱他们。就像你们……我知道会用分別的那一日,总不能因此就不和你们相伴了。” 刘汉抬手搭住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阿钟说的有道理,去试试吧,就像这次回溯,我们不能逃避,对不对?时间总会抚平一切的。” 这五千年来的孤独与痛苦,並没有让他失去爱人的能力,更何况是阿衍再度倾注了无穷的爱意和善念,迟钟用【血肉再生】治癒自身后,亦能去滋润他人。 “好吧。” 嬴秦只是提了个醒,“你愿意,我就不多说了。” “少来託梦,我要休息。” “那能不能再烧点书。”李唐眼巴巴地看著他,“话本看完了,无聊,想看。外国的也行啊,我们外语也不错。” “行,看把你们无聊的,要是能帮我干活就好了。” “干活还是算了。” 迟钟义正言辞地“呸”了他们一口,从云端跳下去。 启程,回长安。 第245章 回忆·取名 迟钟刚准备启程,就收到了曾大人的来信,称找到了一个神明,已经托人送过来了。 他抬头看向几个看起来就武功高强的人抱著幼崽,风尘僕僕的,显然是为了加快速度骑马而来,而给孩子闹得直哭。 “路上,遇到埋伏。”为首的行了个礼,“马车包袱都丟下了,本来打算先在汉城歇脚,重新准备东西,刚进城就听闻了尊上的事情,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幼崽因为顛簸,难受得一直哭,他们武功高强但实在是不会哄孩子,迟钟伸手抱过来,绿色的能量散出去,抚平他的不適,也照顾了属下。 “你们跟我回长安,还是回上元?”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为首的磕头道,“臣愿护送尊上回长安。” 迟钟抱著幼崽,瞧著他的模样,信上写了这孩子目前刚满两周岁,以他们的见识,推测说是风元素控神力。 曾大人说由尊上赐名。 前世他叫江昼浙来著,迟钟把幼崽举起来,就看见他手里抓著一撮自己的头髮往嘴里塞,连忙抱好了,掰开他的手,“不能吃。” 幼崽抱住了他的手,嗷呜一口。 迟钟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就叫江昼浙吧,昼夜的昼,浙江的浙。” 旁边湖北把脑袋转了过来,看看迟钟,看看他怀里的幼崽,再扭过头看看还在睡觉的湖南,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蜀奕川面露疑惑。 钟哥到底是会起名还是不会起名啊……难道用湖南湖北来表达对这两个孩子的不在意吗? 江昼浙往嘴里塞迟钟的手,呜哇呜哇地喊,明显是饿了,迟钟便让人准备食物,忽略了旁边几个崽崽怪异的眼神。 楚恶觉得,这可能是迟钟考验他的第一步,毕竟在自己说出杀了人的时候,迟钟的眼神不太对。 可能是面对挑衅之人,要懂得忍耐,考验他的“宽以律人”的耐心。 楚恶拼尽全力说服了自己,乖乖吃了饭,还餵楚湘吃饭,都不需要迟钟帮忙。 回程的路上,江昼浙是真的闹腾,还特別喜欢趴在楚湘身上,为此楚章非常苦恼,江昼浙身强体壮,压的湘儿不舒服,但是她又不敢用力推他,毕竟幼崽还小。 楚恶冷笑一声,趁迟钟不注意,每次江昼浙扑过去,他就拔他头髮,久而久之,江昼浙意识到自己捧楚湘就会头疼,慢慢的,不扑了,坐在一旁看著这个瘦瘦小小的弟弟。 迟钟还感觉有点稀奇,训了几次幼崽,竟然成长这么快,不愧是神明啊。 楚湘的脾气和他这个人一样软软的,怎么推倒都不生气,因著赶路,睡不好,他总是昏昏沉沉的样子,逮著机会就窝在迟钟怀里睡。他別的不会说,就会喊哥哥,奶声奶气的,姐姐这个词有点难,他很努力了,但是念不好,睡觉会拱楚章怀里,抱著她的手臂。 一边走,迟钟一边给蜀奕川,湖北和楚章讲这个世界,讲天空是什么,大地是什么,讲一年四季,讲山川流水,他教三人使用神力,枯燥的路途也在此刻变得有趣起来。 不过,迟钟发现,他的小湖北总是闷闷不乐的。 问他怎么不开心了,哪里不舒服,都摇摇头说没事,纵然迟钟有三十六计,也闹不清楚这个幼崽是怎么回事。 应该不能是生江昼浙的气吧,坏崽崽確实总是闹小湖南,嗯……在小湖南睡著的时候给江昼浙弄个催眠术让他一边玩去。 效果稍微好了一点。 迟钟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不愿意跟自己交心的幼崽,有些苦恼,隨后想问楚章,为什么湖北不喜欢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啊。 楚章想到哥哥说的“考验”,顿时正襟危坐,小脸紧绷,非常紧张,“没有,钟哥很好很好。哥哥可能是因为路途遥远……”她冥思苦想地给兄长找藉口,“可能是担心跟长安的兄长们,合不来,毕竟,在家里,他独来独往。” 独来独往是因为其他孩子都怕楚恶,向来只有楚恶欺负別人,有谁能欺负到他头上,第二天就能在水池旁边“失足”落水身亡。 迟钟深以为然,揉揉楚章的小脸,“那你去开导一下哥哥好不好?放心吧,兄长们都很好很好的,都像我……”他脑子里的洛之豫和唐晋原身旁蹦出来一个齐鲁,齐鲁脖子上还坐著沈辽,把最后一句话咽回去,改口道,“兄长们会和我一样爱你们的。” 楚章点点头,跑去和他的小湖北说悄悄话了。 两个幼崽蹲在路边,手拉著手,迟钟在马车上看著,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 楚章:“他在问我你为什么闷闷不乐。” 楚恶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动:“这个考验真的很难。” 楚章知道,她担忧地看著他,楚恶伸手抱住妹妹:“没关係,我可以的。” 知晓一切的蜀奕川看了眼嘀嘀咕咕的兄妹,又看向迟钟,他觉得楚恶说的有道理,但是也好奇,为什么迟钟不给自己设置考验。 多年来小心生存的本能告诉他,还是不要问的好。 省得迟钟想起来把他忘了,也来设置考验。 蜀奕川这个名字真真真好! 就这么一路走到长安,楚恶想到家里会有很多人喊他这个糟糕的名字,小小的幼崽就忍不住鼻头一酸,但他必须要坚强,为了弟弟妹妹可以过上好生活—— “你叫什么呀?” 洛之豫蹲下来,指腹蹭了一下他的眼尾,“怎么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那哥哥抱你回房间好不好,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想去看看吗?” 楚恶嘴唇哆嗦一下,小小年纪的幼崽忍了一路,却怎么也无法张嘴说出那两个字。 “怎么了?”洛之豫不明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最温和了吧,怎么还能把孩子嚇哭,他顿时求助地看向迟钟。 迟钟回以他同样茫然的眼神。 洛之豫小心搂了一下他的肩膀,见幼崽没有反抗,便轻轻抱起他,“不哭不哭,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把委屈说出来,哥哥可以帮你解决的。”他见人太多,孩子可能不愿意说,抬脚就往偏房走。 楚章一直盯著,蹙著眉,见人群中唯一的女孩子走过来,旁边还牵著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她向她伸出手,“我叫淮安晚,我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楚章。”她攥紧了裙角,有些侷促。手被淮安晚牵住,楚章觉得她的手好软,她长得好漂亮。 “章儿,跟我来。”淮安晚拉著她往家里走,慢慢的,淮苏不说话,但是不鬆开淮安晚的手,“姐姐带你去房间,我特意布置的。” “我哥哥……” “豫哥会安慰他的,如果你想找他,我带你去好不好。” “好……”楚章看著那髮带飘过来,很暖的一种香味扑面而来,特別好闻,她轻轻攥紧她的手,“姐姐。” “嗯,是姐姐,晚晚姐姐。” “晚晚姐姐。” 唐晋原瞧著蜀奕川个头不小,看著得四五岁孩童的样子,那预估年纪得十岁左右了,想必大部分事情都清楚,他伸出手来牵他,“回家啦。” 蜀奕川迟疑了一下,握住唐晋原的手。 秦杉时在一旁看著,皱起眉,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一点,蹲下来看著蜀奕川,轻声问,“今年几岁了?” “四岁。”他回道。 这下,还在门口等著的人都看过来,尤其是年岁相近的沈辽,对比一看,矮了一个头呢。 “回去我再解释。”迟钟嘆气,把江昼浙丟给燕霽初抱著,这个幼崽十分有劲,看见新哥哥,也不认生,咧嘴开始笑,上手就抓燕霽初的脸。 最后迟钟抱著楚湘下马车,幼崽还在睡,齐鲁凑过去看了两眼,“好瘦啊,怎么这么可怜?叫什么名字啊?” 这话一出口,齐鲁就后悔了。 迟钟在眾人毫无心理防备的时候直接开口,不给任何缓衝的机会,“湖南,洞庭湖以南。” 与此同时,距离很近的一个偏房內,楚恶终於把委屈倾诉出口,爆发出相当难过的哭喊声,“我不要叫湖北!” 迟钟:“……” 其他人:“……” 蜀奕川仰著头,语速很慢地说:“他忍了很久了。” 迟钟:“…………” 蜀奕川:“他以为这是你对他的一场考验,大概是忍耐力考验吧。” 洛之豫推开房门,抱著难过得都止不住哭的孩子走出来,对著迟钟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钟哥。” 迟钟脚步微动,躲在了比他还高的燕霽初身后。 燕霽初一瞬间和洛之豫交换了位置。 迟钟:“小霽!” 燕霽初:“这天可真蓝啊。” 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洛之豫深吸一口气,“先进屋吧,一会吃饭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必须好好探討一下,不然对幼崽心灵的伤害非常高。” 楚恶趴在洛之豫肩头抽噎。 到了屋內,迟钟特意给幼崽们改造的玩具房,地上铺著软软的毯子,可以脱了靴子直接踩上去。 江昼浙一被燕霽初放下来,就到处乱爬,这边看看那个玩玩,抓起一个盒子就往嘴里塞,燕霽初连忙阻止他,“不能吃。” “呜哇——”他被抢走玩具也不生气,扭过头看了一圈,隨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手脚並用地爬过去,一下子扑在刚刚坐好的淮苏身上。 淮苏倒下去,被淮安晚托住脑袋没有磕到,他眨眨眼,看著自己身上兴奋的小孩子,很认真地跟他说,“你压疼我了。” 幼崽不管,幼崽要抱著他。 燕霽初把小孩抓起来,他张牙舞爪地要哭,放下去就爬过去蹭淮苏,然后身子一歪倒在淮安晚怀里,冲她乐呵呵地笑。 燕霽初现在还不能理解这莫名其妙的缘分——当然,未来他也不理解。 秦杉时在心里感慨著,他得抓紧时间把照相机弄出来,不然这种精彩的时刻不能给未来的阿衍分享,真的太可惜了。 “钟哥,你起名的逻辑点在哪?”洛之豫还是先体谅一下“老父亲”的艺术感,他如此鍥而不捨,是不是有他的道理。 迟钟抱著楚湘,盘腿坐在地上,长发散在身后,与红色地毯交织,美得像一幅画。 “河,海,湖,山,岭,江……”迟钟掰著手指头说,“大气。” 几人对视,勉强能接受吧。 迟钟:“再配上东南西北,也很大气。” 眾人:“……” 齐鲁:“那为什么我叫河头而不叫河北啊。” 燕霽初:“……”因为那是我的名字。 迟钟:“而且很好记啊。” 眾人:“…………” “现在起名讲究诗情画意。”秦杉时有点好奇鹤衍当年是怎么说服他不用他起的名字的,“总得好听一点吧。” “虽然很多人说我起名难听,但我觉得总会遇到一个懂我的人。”迟钟垂死挣扎。 楚恶抽噎了一下。 秦杉时心道,纵观史书,没有一个神明是这样的名字,看来这世界还没有出现能与他在取名上灵魂共鸣的人。 “你原本有名字吗?” 洛之豫看著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孩子,轻声问道。 “楚恶,邪恶的恶。”他抿了下嘴。 “谁家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啊,还不如湖北呢。”齐鲁吐槽道。 “汉城楚家,那个用巫术的家族。”迟钟简单把梦里零七碎八的消息重新组织一下告诉他们,讲了这三个孩子都有血缘关係,同时诞生,不过楚家已经被自己物理消灭了。又讲了讲神明的生长速度与环境有关係,长得慢长得快之类的。 他说楚家的家规和家主,唐晋原都没忍住骂道,“一群傻子,都把孩子养坏了。” 楚章小幅度点头认同。 楚恶鼓著腮,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眼角还泛红,使劲拽著地毯,难得是这副委屈的样子。 “恶这个字不好。”洛之豫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恶,也读厌恶的恶,那就叫楚雾吧。” 他抬起头,去看洛之豫,没有理解。 洛之豫轻笑,“云雾的雾。” 拨开云雾见天光。 楚雾眼睛亮了起来,这次,他用力点了点头。 第246章 回忆·江昼浙 楚雾在哥哥们乱七八糟的解释下,终於知道了迟钟没有別的意思,不存在所谓的考验,他只是单纯不会起名字。他们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洛之豫说,不喜欢楚雾可以换,什么时候换都好,你长大以后自己喜欢什么换什么。 “楚雾很好,我很喜欢。”他摇摇头,而后看向迟钟。 迟钟抱著楚湘轻轻晃,轻笑道,“我说了,你会喜欢兄长们的。” 楚雾有些茫然:“你是故意的?” 洛之豫抬手按住他的小脑袋,这么点一个小孩,才五六岁,怎么想的那么多,“不是的,钟哥的意思只是说,你在这里会幸福的。” 真的没有“我故意起烂名字让你难过然后再让其他哥哥哄好这样促使你敞开心扉”的意思,纯纯他的个人艺术。 楚湘打了个哈切,在迟钟怀里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看见他了就笑,脸颊上有很浅的酒窝。隨后他扭过头去找哥哥,发现有这么多人,也没害怕,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 “啊呀——”江昼浙应和一句,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好奇得很,牵牵这个人的手,摸摸那个人的衣服,像是在熟悉自己的领地。 “他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啊。”齐鲁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你好你好你好。” 江昼浙嘎嘎嘎地笑,高兴地上下挥手,顿时一阵超强狂风在室內捲起来,玩具直接被捲起来往人身上砸,过於突如其来,迟钟被头髮糊了一脸,一张嘴,又吃了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无效化!快!”燕霽初喊道。 “好好好好——” 齐鲁释放神力笼罩,风瞬间停下,只是飞出去的玩具因为惯性噼里啪啦砸在墙上,还有少数砸在人身上,只是大孩子把小孩子护好了,小木头没有稜角,也不算疼。 忽而没有了神力,江昼浙眨眨眼,哇一声开始哭。 “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齐鲁被一二三四五个玩具砸中,亏是把沈辽护好了,不然就不止一个崽崽得哭,他戳了戳他的脑袋,“別哭了。” 幼崽不管,幼崽就要哭。 豆大的眼泪顺著白里透红的脸颊就落下来了,他一边哭一边爬走,目標明確地直扑淮苏。 淮苏:“……” 这段时间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性子安静,自然不会有人来闹他,这种堪称新奇的体验——他不想要。 好吵。 嫌弃ing “你在哭什么?”淮苏完全不能理解,或者说他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並没有危险。 但是江昼浙不知道。 幼崽捧著手,嘴巴嘟起来,吹了两下,“呼呼!呼呼!”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神力不见了。 “那是哥哥的神力,可以无效化你的神力。”淮苏试图跟他讲道理,咬字清晰,但还是让人听著带著一股软软的音调,“你乱用,会伤到哥哥。” “呜呜呜呜……” “別哭了。”他被幼崽吵得头疼,想要手动捂住他的嘴。 结果这话一说,幼崽哭得更起劲了,整只崽崽哭得一抽一抽的,让淮苏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哭晕过去。 江昼浙往淮苏身上扑,要他抱,淮苏真被磨得没有脾气,这里这么多人,偏僻这个傢伙就要自己,他推开他嫌弃地先拿帕子把眼泪擦乾净了再抱住,无奈道,“好了,不哭了。” “呜……” 幼崽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著他,委屈巴巴的。 沈辽放下捂著耳朵的手,“真能哭啊。” “倒二不说倒一。”燕霽初隱晦地指指点点了一下,然后齐鲁刚笑出声,他就补了一句,“倒三笑什么笑,是生性爱笑吗?” 迟钟心想,这才哪到哪,未来还有更能嚎的呢。 他抱著怀里香香软软的湘儿,幼崽乖得离谱,只是抱著他的手啃,还很轻很轻。 楚雾走过去,想把楚湘抱过来。 迟钟便让他坐好,然后把湘儿放在他怀里,背后放上软垫子,调整一下姿势,让两个人都很舒服。 “哥……哥哥!”楚湘拍拍手,靠著他的脖颈蹭了蹭。 “小浙是元素控呢……”唐晋原盘算著家里的元素控还真是不多,江昼浙来之前就他和沈辽两个,“其他人呢?小雾是什么?小川?” 蜀奕川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看著自己的手,很茫然道,“遇到钟哥之前,我不知道我是神明。” “意念控制。”楚雾操控几个玩具飞过来落在楚湘手中,还分了一个给一旁的楚章,“太重的举不起来。” 楚章道,“我的神力,是身体强化,会变得很有力气。湘儿……”她迟疑了一下,抿了下嘴,“其实我们不確定湘儿到底是不是神明,他的眼睛会变,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有脏东西才会那样。” “是阴阳,或者说,通灵。”迟钟伸手揉了揉楚湘的脑袋,“楚家的造神是违背世界规律的,湘儿的灵魂先天残疾,会吸引周围的孤魂野鬼。他的神力对他来说是保护,但是在这个年纪,也是一种危害。” 他现在太小了,还不会控制,阴阳对他来说弊大於利。 迟钟倒是没有说“因果报应”的事情,但是秦杉时对此已经有了一些考虑。 “不要著急,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认真吃饭,好好睡觉,快快长大。”迟钟拍拍楚雾,把他难过的情绪拍走,“回家了,就要养身体了。还有啊,跟著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学习,功课不能落下,文科,理科,还有外语赶快捡起来,小豫小秦阿晋小霽阿鲁——” “钟哥——”齐鲁哀嚎道,“你不知道,我们天天说外语,偶然一次在苏苏面前汉语交流了两句,给孩子嚇一跳。他都开始思考怎么教我们学汉语了,结果发现我们都会。” 迟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淮苏嘆了口气,用阿拉伯语道,“你们不用这样的,只是一种语言而已,很好学。” 所有人:“……” “等会。”燕霽初说,“我们没有人说阿拉伯语。” 淮苏:“有商人会说,我自学的。” 所有人:“…………” 淮苏智商非常高,这一点得到了全家的一致认可。 迟钟写了很多结论,用未来的灯光去指明方向,让大家少走弯路,这挺好的,但是他又宣扬质疑精神,为此学院里总是有爭论声,怀疑迟钟不对,要有过程,於是淮苏对照著书本开始倒推过程。 在齐鲁按著沈辽识字的时候,同龄的淮苏已经开始计算复杂的数学了。 天天给沈辽打击得整个人都灰白了,然后低头猛学。 蜀奕川和楚雾看起来比较大,实际上年纪还小,迟钟让他们先吃好喝好玩一年再说学习的事情,身心放鬆下来,巩固一下神核,確保自身不能出问题。 楚章有一点怕生,全家又都是哥哥,迟钟被鹤衍教导的要自力更生,所以僕人很少,早些年跟著他的都年长了识字读书出去干活了。现在家里的佣人也算是僱佣关係,而且少。导致楚章身边没有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第一天晚上就做噩梦哭醒了,抱著小枕头跑去找淮安晚。 淮安晚给她唱歌,讲睡前故事当启蒙,第二天去找了迟钟,要章儿以后跟她一起睡。 江昼浙像是认准了淮苏一样,晚上睡觉不能没有淮苏,呜哩嘰哇地哭喊,给迟钟整得头疼不已,把已经睡著了的淮苏抱过来,他立马不哭了,拱他怀里,嘿嘿嘿开始笑。 淮苏年岁小的时候跟迟钟一起睡,旁边还有个闹腾的沈辽,习以为常,拍拍他的小屁股,“睡吧。” 楚湘是任凭颳风下雨天打雷劈都阻碍不了他睡觉,像是把过去一年被鬼怪折磨得无法入睡的觉都补回来,除了被喊起来吃饭,其他时间段都在犯困。 像是他的灵魂还没有归位,整个崽浑浑噩噩的,认得迟钟,认得楚雾和楚章,其他人不认识,要是被抱了会哼两声不开心,必须找到认识的人才能继续睡。 家里多了几个孩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也稍稍减缓了迟钟面对大饥荒的悲凉心境。 他这些年,做了很多,又是化肥又是拔毒种粮食,在那里巡查了很久,但是大饥荒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天意——东亚夏季风势力显著减弱,使得来自海洋的暖湿气流难以深入北方地区,导致降水持续偏少。副热带高压位置异常,长期控制北方地区,形成晴朗少雨的天气格局,加剧了乾旱的强度和持续时间。 长安也旱,不过好在迟钟囤粮多,早了好些年就开始准备,再加上修水利,又从蜀地往这里调粮食,勉强稳住。 江昼浙回忆他幼年时,迟钟其实並不经常在家,那艰难的饥荒岁月,他在各地行走,向外国购买高价粮食,利用早些年修好的水利试图南水北调,没有抽水机,他自己站在河口用神力往上抬水,想要旱情减轻一点,再轻一点…… 大饥荒,人相食。 长江洪水,北方旱灾。 洪水之后是瘟疫,蝗虫满天。 那些事情像是故事一样离他很远,长安又迟钟打下基础,既白府是神明府邸,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幼崽们饿到,他本能地感觉到哥哥姐姐们不开心,低沉的气氛一直在府中蔓延。 淮苏会跟他细细地讲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保护一下孩子幼小的心灵,敞开了讲,谁谁谁家的小孩因为饥荒,成了邻居家锅里的一滩肉——易子而食。 嚇得江昼浙好几天晚上都不敢睡觉,抱著唐晋原就是哭,用尽全力讲话,“不鸟,其掉窝!不好其!” 唐晋原哭笑不得,淮苏默默移开视线,“我只是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让他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弄得哪都是,没说要吃他。” “好了,有哥哥在,怎么会把小浙吃掉呢?”唐晋原哄了好一会,淮苏再三发誓不会吃掉他,这才哄好。 幼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终於利索地跑步喊哥哥的时候,灾难过去了,迟钟总算是喘上了一口气。 这次是洛之豫和燕霽初陪著他去南方捡小孩。 “好多蛇!” 燕霽初大喊大叫,“钟哥!救命啊——” 迟钟一大把年纪了,养的两个小孩也一大把年纪了,他俩就这么蹦到自己身上死死抱著,说什么都不鬆手。 得亏是神明,他自己身强体壮,不然真要被他俩压倒。 茂盛的丛林里,四面八方围满了蛇,树干上、灌木丛里、腐木的裂缝中,青的像浸了毒液的藤蔓,金的带著铜钱似的环纹,还有浑身漆黑的,昂著头时能看见喉间吞吐的信子,红得像燃著的火星。 蜷在枝椏上的青蛇身体缠得比树瘤还粗,鳞片在微光里泛著冷硬的光。贴著地面游窜的,草叶被碾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跡,还有一条和人一样粗的巨蟒,看著他们,嚇得燕霽初和洛之豫草木皆兵,呲哇乱叫。 有一两条他们觉得还行,但是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他俩就不敢下地了。 生活不易老人嘆气,迟钟唉了一声,打个响指,蛇感受到他的能量波动,往后退了点,空出来地方让两个人下地,但不多,依旧这么盯著他们。 “打扰了。” 迟钟对著那巨蟒道,“可否传个信,我带她回家。” 逐渐靠过来的不止有蛇,还有其他动物,无风树叶也在沙沙作响,仿佛世间万物都有灵气,在审视入侵者。 “不会成精了吧……”燕霽初看著钟哥跟蛇说话,倒吸一口凉气。 洛之豫远远看见了一只老虎,只觉得呼吸都停了。 半晌,动物们让开了一条路,迟钟歪了下头,笑了笑,“谢谢。” 他往前走,还不忘把两个嚇得不轻的孩子一併拉走。 “哥,它们真成精了?”燕霽初把自己快飘出来的魂塞回去。 “差不多。”迟钟確实感觉他们有点开灵智,但是这么大范围的开灵智,肯定是神明相助,闽的神力是什么也没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是和动物交流,有人说是水元素控,迟钟现在也很好奇。 “哥。”洛之豫道:“您是怎么在知道楚家的灵魂蛊术和这里动物成精的前提下,写出唯物主义的?” “我说不让你们迷信,没说不让你们信啊。” “……” 所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 第247章 回忆·林浮闽 “这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啊。”燕霽初看著坐落於山间的小村子,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古蹟、遗址、桃源记之类的。”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復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洛之豫张嘴背了一段,“跟我们挺像的。” 他俩对视,忽然感觉毛骨悚然,一人抱住迟钟的一只手臂。 “钟哥,你说真的,你把护卫队安置在外面到底是因为什么,真的不是离魂吗?” “哥,桃源记讲得跟个鬼故事一样,你不能真的带我们找鬼,说好的唯物主义呢?” 迟钟扭头捏住两个人的嘴,“再叨叨我用蛇毒哑你俩。” 洛之豫:委屈/ 燕霽初:不服/ 没有其他人,他俩似乎完全放弃了成熟,一点都不端著了,燕霽初张嘴想咬,迟钟猛地收回手,瞪著他,“属小狗呢!小豆丁的时候咬就算了,现在还咬!” 他这话一出,洛之豫眨眨眼,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家里的崽崽们,“章儿和小川没咬过,回去补上。” “小豫米!”迟钟指指点点。 洛之豫猛地一惊,视线转向燕霽初。果不其然,霽知道了,霽哈哈大笑,“小豫米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嗷——” 洛之豫踩了他一脚,“闭嘴!” 燕霽初控诉两个人道:“豫哥,疼!钟哥,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人贩子啊!” “像吗?”迟钟问洛之豫。 洛之豫:点头点头/ “哦。”迟钟扭头往前走,仰首挺胸,幼稚得不行:“那我可卖个好价钱。” “钟哥——”洛之豫拖长了音调,急忙拉住他的手,生怕被丟在蛇窝里,“这个弟弟or妹妹不会是什么鬼神神力吧,我看小晋来信说湘儿还是迷迷瞪瞪的,这都多少年了他跟没有回魂一样。” 这个“or”就很有趣,迟钟挑了下眉,“湘儿有点特殊,慢慢养养就好了。至於这个妹妹……”他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神力。” “竟然是妹妹。”燕霽初关注点偏移,“妹妹好啊,妹妹可太好了。但是我希望这个妹妹跟齐鲁一样闹腾,晚晚和章儿性子太静了,有点內向,有个妹妹活跃一下心境多好。” 迟钟思考了一会,前世闽留下来的评价——性格刚烈。 “哎呀別猜了,见到就知道了。”迟钟牵著两个比自己都要高的孩子往前走,一手一个,像是小时候牵著他们长大,“端起架子来,当神仙,我是玉皇大帝,你们是我的童子,懂吗?” “这世界上真的有玉皇大帝吗?”洛之豫一秒偏离话题。 “没有。” 燕霽初眨眨眼:“那地府呢?黑白无常和阎王爷?” “没有,我不是解释过往生湖嘛,冤魂都是阳间的那些吃阴饭的人管的,那也算是某种神力,但肯定不是我们这样有神核的。” “那为什么会有动物成精啊?孙悟空算石头成精吗?” “动物只是开灵智,聪慧了很多。修炼成精的会危害世界的,我会杀掉。孙悟空是小说故事你在想什么呢。” “所以哥你见过成精的?” “当然。” “……” 洛之豫倒吸一口凉气:“说好的唯物主义呢。” 燕霽初:“我想要成精的马。” 迟钟:“我看你像成精的马。” 走到了村子口,有了人,三人立刻停下打嘴炮,迟钟脚下悬浮著一把长剑,就这么飘过去,让洛之豫和燕霽初嘆为观止。 洛之豫一身唐朝文官服装,燕霽初一身武將打扮,迟钟则是给自己的红袍镀了一层金光,闪得人眼睛疼,刚才在树林子里不觉得,现在被阳光一照,他俩都睁不开眼。 於是村民看到的,会飞的神仙穿过了树林里设下的重重障碍,说服了镇守的蟒龙和山君,轻而易举到达了村子里,一身红袍闪著金光,像是太阳,身后跟著一文一武两大童子(两人:?),气场全开,令人完全不敢直视。 迟钟感受著能量反应,径直走向村中祠堂,两旁的人类只是看著,连阻止都忘却了。 门自己开了。 哇——真神仙。 迟钟飘进去,看到了神坛上坐著的女孩,腿上摊开了一本书,她正在看,瞧著莫约人类幼崽的三四岁,如果排除蜀奕川那样的特殊情况,应该是六七岁了,跟江昼浙楚湘差不多大。 他的突然到来,令小姑娘愣了好久,盯著那张脸看,一眨不眨地,直愣愣地看著。 洛之豫心想,果然这世界上无人能抵抗钟哥的盛世美顏。 偏偏他美而不自知,顶著那么美的脸隨便冲人笑。 “你功德圆满,可愿隨吾修行?” 他冲小姑娘伸出手。 寺庙里面的村民睁大了双眼,外面的人类也围得水泄不通,全都震惊不已。 那孩子眨眨眼,看著他。 而后道。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必须以物质为基础,並能被实践或科学手段所感知、验证。而所谓的神仙,既没有可观测的物质形態,也无法通过科学实验、仪器检测等方式证明其存在。神仙並非客观存在的物质实体,而是人类在认知局限下產生的错误意识,其观念既无物质证据支撑,又违背客观规律,本质上是对物质世界的虚幻反映。所以神仙並不存在,你是假的。” 迟钟:“……” 洛之豫:“……” 燕霽初:“……” 好熟悉的话啊。 小姑娘义正言辞地念著她手上的书本內容,然后抬起小手一指:“是人贩子,赶出去!” 迟钟:“…………” 洛之豫:“…………” 燕霽初:“…………” 俩童子觉得这话也没毛病。 最后还是迟钟用了万剑归宗,令不知所措但非常听神女的话的村民们放下了高高举起的锤子,他走过去抬手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你都认出我了,还顽皮这一下。” “您都知道我,还冒充神仙。”她理直气壮,“你来拐小孩。” 鬼精鬼精的。 迟钟向她张开双臂,她看了眼自己身上叮呤咣啷的金饰银饰,还有盘在手腕上的蛇,仰头看他,“你不怕它们咬你?” “他们听你的话,你会让他们咬我吗?” “好吧,我不会。你来找我做什么?” “带你回家。” 她笑起来,跟迟钟討价还价,“这里是我的家,我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正在打造船只,很大很大的船,很厉害很厉害的船。”迟钟保持手臂张开的姿势,“让你在海上航行,向入侵者开炮,天南海北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剑指的方向,就是航母抵达的地方。” 船只,炮火,航母……我未来拥有的,你也要有,你要永远所向披靡,你要永远意气风发—— 你要平安,你要活著看到未来。 前世他们素未谋面,但是迟钟听著关於她的故事,在参观海军武器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她也有这些,是不是就不用驾驶船只撞向敌人,同归於尽在大海中。 “跟著我,你可以保护更多人。” 她合上书,正是迟钟写的新时代思想,小姑娘扬起笑容,抓著他的手借力站起来,站在神坛上,和他平视,“你说出了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摘下了金银饰品,那条蛇顺著神坛爬走,小姑娘一个起跳蹦在他身上,被稳稳接住。 “他们不会抱我。”她晃了晃脚,三四岁外表的小孩还用奶气的声音讲话,一本正经的,“你是第一个敢抱我的人。” 圣女嘛,迟钟能懂。 他抱紧了些,“怎能不穿鞋?” “他们抬著轿子,不要我下地。” “那你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我在森林里的时候会偷偷走路。” 迟钟抱著孩子走到洛之豫和燕霽初面前,“这两位是你的兄长,洛之豫,燕霽初,你有名字吗?” 两人迅速开始在心里祷告:一定要有。 “有。”她说,“我叫林浮闽。浮动的浮,闽江的闽。” 抱走圣女这事对这个村子、甚至是十里八乡都是巨大的震撼,林浮闽不得不安抚一下群眾,她说,东方神明会庇佑你们的。 走到森林里,老虎和巨蟒等待已久,林浮闽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我要走了,你们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老虎用大脑袋拱了拱林浮闽,而后看向迟钟的方向,呼嚕了几声,好像在说什么。 林浮闽的表情有些奇怪。 “它刚才是不是在说话?”燕霽初手痒痒,也想摸,“我能摸一下吗?” 林浮闽点点头,“可以啊,山君很好的。” 他伸手,老虎扭过头看他一眼,燕霽初纠结犹豫害怕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摸上了,“哇塞……” “它说什么?”迟钟挑了下眉。 “……”林浮闽:“它让我咬你一口。” 迟钟:“?” 洛之豫:“?” 燕霽初:“啊?” 迟钟慢吞吞地问,“为什么呀?” 蟒蛇吐了吐蛇信子,好像也在说话,林浮闽歪著脑袋听了一会,道,“你的血有神奇的功效,可以治疗普通人的伤,治病,对神明也有巩固神核的作用。大蛇说,我喝一口可以通透五感,变得更厉害。” “哇——”燕霽初说,“钟哥你不是人参成精啊。” 迟钟却陷入了沉思。 “你俩小时候为什么咬我?” 洛之豫挠挠头,“感觉很香,很好吃的样子,口欲期嘛就喜欢咬点东西。” “好吃。”燕霽初俩字概括。 “小晋咬出过血。”洛之豫记忆力惊人,“你欺负他,他那时候是狠狠咬的。” 燕霽初震惊,扒拉豫哥让他展开讲讲,迟钟抬脚就踹。 迟钟想到秦杉时说的家族遗传病,他打探过唐家人,唐老爷子过世確实是病逝的,唐易也表现出了一点症状,但是唐晋原身体犇棒一点问题都没有,秦杉时还说这一世好好养肯定能活很久。 难道跟那次有关係? 那……楚雾也咬出血了,目前还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 迟钟有些犹豫,“那你要咬一口吗?” 林浮闽更疑惑了,“你不疼吗?” “……”挺疼的。 迟钟悻悻地揣起手,“我们往下一个地方走吧,去领第二个孩子。” “还有啊?”燕霽初把林浮闽抱起来,嫻熟地很,“还有几个,哥,你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还有四个吧。” “……”洛之豫开始掰手指数,“一,二,三……再加四个,十七个了。钟哥,养这么多?” “不养的话,就得杀了。”迟钟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那还是养吧。”洛之豫嘆气,“没事,有一口饭吃,好好念书,不过几年时间。” 他们走出山林,上了马车,继续南下。 “树爷爷说,要下雨了。” 圣女这个天气播报就很好玩。 她能与世间万物沟通,对生命极具亲和力,很多事情都不是人类教给她的,而是动植物。林浮闽喜欢看书,旁边有三个大学神,她每天都在问东问西,迟钟便给她讲。 走到穗央城的时候,燕霽初看著珠江和南海,突发奇想,“钟哥,你说鯊鱼是什么味道的?” “想吃啊?”迟钟瞥了他一眼,“好像没有卖的,那得去远洋捕捞。” 他忽然顿住。 “用空閒时间吗?哥——我们出海捕鱼吧,我听说那很刺激誒,陪我玩嘛。” 燕霽初发现他愣住,茫然地眨眨眼,“哥?” “要下雨了。”林浮闽蹲下来玩了会儿草,“不適合出海。” 燕霽初:“那下次吧。” 迟钟点点头,而后放开感知力,“先找找孩子。” 他去官员豪强的府邸逛了一圈,没感觉到,有些疑惑,微弱的能量实在是感知不到,只能到处走走,希望能碰见。 这里变了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下雨了。 林浮闽托著腮在客栈上往外看,“我说了要下雨了啊,钟哥怎么还不回来?他都没有带伞。” “他能控水,没事的。”洛之豫看著阴沉沉的天,“应该没事吧……钟哥让我们回来,他再找找。” 小孩是流落街头的。 他想在店铺里躲雨,被赶出来了,找了个能遮雨的地方坐著,小心地啃凉透了湿透了的馒头,望著天,在发呆。 忽然,他的视野中闯入一抹亮眼的红色。 到最后,都是恩情。 第248章 回忆·岭桂溪,岭穗粤 小孩看起来和林浮闽一样大,三四岁的外表,被雨浇透了,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啃馒头吃,他就这么一点,瘦瘦小小的,躲得那么严实,如果不是能量反应,迟钟都要忽略过去了。 迟钟散去了周遭的水,包括他湿透的衣服和头髮,火焰释放热量,他蹲下来,柔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下雨了,不回家吗?” 幼崽看著雨滴停在半空又离开,黑色眼睛被他的红色衣袍晃得明亮不已,他缩了缩手脚,小声道,“我要回家……” “是迷路了吗?”迟钟想摸摸头,但是幼崽躲了一下,怯生生地看著他,像路边警惕的流浪猫。 他摇摇头,半晌,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迟钟歪了下脑袋,他记得前世这个神明是总督府里长大的,怎么现在会在这里流浪啊?难道是这时候还没有被总督捡回去? 仔细瞧他的衣服,不是穷苦人家的麻布,布料挺好的,不过被幼崽这么糟蹋,显得又脏又乱,看起来没那么好了,他的小脸也很脏,眼尾发红,可怜兮兮的。 “我们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慢慢说,好不好呀?” “唔要!” 幼崽见他伸手要强行抱他,嚇得打了一下迟钟的手,立刻往后缩,豆大的眼泪涌出眼眶,哭得好可怜,“唔好返去呀!我唔要返去呀!呜呜呜呜阿妈……阿妈,你在哪啊……” 迟钟感觉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他等幼崽哭了一会,反抗的力气没那么大了,才细声细语地从头说,“我是迟钟,你知道我吗?是尊上,是华夏神明,我是来带你回长安的,你知道长安在哪里吗?” 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抽噎著,看著迟钟,“你是,尊上?” “可不可以告诉迟钟哥哥,你不要回去,是不回哪里呀?总督府?” 他点点头,呜呜咽咽地说,“唔返去,府里……阿妈,我要找阿妈。” “阿妈在哪里呀?”迟钟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见他没有再抗拒,便凑近了些,慢慢环住,一点一点地抱进怀里。 幼崽闻到了很好闻的气味,香香的,他把脏脑袋埋进他怀里,小声说,“搵唔到……窝找不到了……呜哇哇窝要回家,阿妈呜呜呜呜……” 他哭得好伤心,紧紧攥著迟钟的衣服,把眼泪都蹭在上面,撕心裂肺的,却又努力压低声音。 迟钟轻轻抚摸他的脑袋,一点点的,像是顺流浪猫的毛,让他浑身竖起的刺软下来,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抱紧了迟钟,又是愤怒又是绝望,哭得直发抖。 雨越来越大,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匯成一道道水线顺著房檐往下淌,在路面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迟钟抱著哭睡过去的幼崽往客栈走,本来该直接去总督府里质问的,但是崽崽不想去,那就该是他们过来请安了。迟钟把孩子裹严实了,慢慢走,风雨落不到他面前,被无形的能量分隔开,他睡得安稳,紧紧抓著迟钟的衣服。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远远看见有一伙人撑著伞在奔跑,掺杂著方言的呼喊声穿透雨幕,钻入迟钟的耳朵里,“小粤!你在哪!” 为首的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迟钟站在原地没动,看那孩子指挥他们散开找找,自己往前走,撑著一把伞,跑到迟钟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伞还没掀起来,没看到迟钟长什么样子,先问道,“你,你好……请问你见到一个小孩了吗?大概这么高,瘦瘦小小的,他……” 迟钟半跪下来,缓慢掀开衣服,他要找的孩子此刻安静地睡著。 “……”他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人,脸色一下子煞白。 “您是,尊上……” 小孩子不太会隱藏情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他很快意识,迟钟已经在这里了,尊上也许什么都知道了……他一下子红了眼眶,抓著伞,冷风一吹,他开始发抖。 已经懂事的、有了势力的神明,自然是怕迟钟的。 迟钟半跪著,看著他的眼睛,“本来我应该五年前就过来接你们的,但是北方大饥荒,我便先顾著那里,希望死的人少一点,再少一点……但这並不意味著我不会关注岭南地区。” 他被嚇到了,眼泪往下掉,抓著伞,害怕得不得了。 “你想成为第二个太平吗?”迟钟问。 “我……”他又后退了一点,刻意避开迟钟的黑色眼眸,“我不会是第二个太平的。”像是找到了底气,他更坚定了,“我能贏,我可以站在你身边的!” 迟钟无奈地嘆了口气,伸手戳了一下小孩的脑门,“站在我身边,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说,成为我的家人。你知不知道,我来穗央,就是来找你和他的。” 他愣了一会,“家人……” “对啊。”迟钟轻轻牵起他的手,“我们先去客栈好不好,外面冷,你穿的好少。” “我出来找弟弟……”他有些局促不安,看著迟钟的手,很温暖,很轻柔,纤细的手指,像母亲的手,漂亮的,很好看,他仰起头看他,“小粤怎么样?您在哪里找到他的,都怪我没有看好……” 迟钟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岭桂溪,岭南的岭,桂,溪水。” 迟钟又问,“那弟弟叫什么呀?” “弟弟叫,岭穗粤,麦穗的穗,粤语的粤。我叫他穗穗或者小粤。” 迟钟牵著他的小手,“小粤为什么在外面啊,我见到他的时候,正哭鼻子呢。” “因为……”岭桂溪抿著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小粤不喜欢府里,他要回家找母亲。父亲把他带回来的方式,好像,不好……我不太清楚,他总是哭,要回家。” “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父亲就是啊。”他听不到雨滴的声音了,歪著伞看了眼天空,明明还下雨,却感觉不到,连风都没有,眨了眨眼睛,说话慢吞吞的,“父母,就是父母啊……” 迟钟好像知道前世他们为什么反目成仇了。 养在同一屋檐下,总归有几分手足之情,就算后来兵分两路,双方的人类为了利益爭夺,也应该是平息战乱。可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这个非元素控神明敢直接跟元素控正面打,绝对是恨到一定程度了。 岭桂溪是木元素控,他展现神力很简单,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在不记事的时候就被抱走了,对自己亲生父母毫无印象。 岭穗粤的神力具体是什么,迟钟不清楚,但不是元素控,所以会是幼崽自己探索,而他生长缓慢才是暴露点,也许被抱走的时候,孩子记事了,记得自己的父母。再加上小桂说的,不好,可能是强行从父母身边夺走。 所以他恨。 热量顺著他的手传递过去,暖了孩子全身,迟钟嗔怪道,“你怎么不多穿些衣服,外面这么冷?你家大人呢?” 岭桂溪没有说话,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每次眼看就要踩到水坑的时候,流水自动避退,让开道路,他踩上去,不会滑倒,也不会湿了鞋子。 客栈门口,燕霽初和洛之豫翘首以盼,见到远远的红袍,他们眼睛一亮,燕霽初看到了他牵著的孩子,用手里的伞交换位置,一下子把小孩接了个满怀。 迟钟便不再慢慢往回走,水流在他脚底匯聚,托举他飞过去,在门口稳稳落地。 “哟,两个都找著了。”燕霽初看见他怀里还有一个,“怎么都在外面乱跑啊,这么点的小娃娃,被拐走了怎么办?是不是啊钟哥。” 迟钟白了他一眼。 岭穗粤被吵醒,哼唧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才意识到自己在哪,立刻睁开眼,迟钟抱著他拍了拍,往楼上走,隨口问道,“闽儿呢?” “哄睡了。”洛之豫招呼店家烧热水。不过听云一直跟著,见迟钟在外面没回来,一早备好了。 迟钟进了屋,坐在椅子上,见幼崽还是懵懵的样子,没忍住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岭桂溪走过来,小声道,“小粤……” 岭穗粤立刻撇嘴想哭。 洛之豫把毛巾浸湿中间一块,捏著两头拧乾,“眼睛都哭肿了,来,擦擦脸,都哭成小猫了。” 燕霽初也把岭桂溪拉过来,擦擦手擦擦脸,捧著搓了搓,让他的手热乎起来,然后用被子裹住,抱在怀里,拉了个椅子坐在迟钟旁边,“没合適的厚衣服,將就一下,暖暖,別感冒了。” 岭穗粤抓著迟钟胸口的衣服,委屈巴巴的。 “怎么回事?”洛之豫把毛巾放在盆里,“我看这俩孩子穿的衣服,怎么也不该是在外面流浪的吧?” 迟钟低头问怀里的幼崽,“可不可以告诉钟哥,是怎么回事呀?別害怕,哥哥给你做主,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 岭穗粤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讲了。 原是他家里不算有钱,但在穗央城有一家店铺,温饱足矣,父母被太平的事跡嚇坏了,发现孩子的特殊之后,不希望孩子捲入其中,所以在官府带来的时候苦苦哀求,最后却被打伤……岭穗粤说他们打了阿妈,家里的东西都坏了,他又开始哭,这几日一直在哭,好难过好难过。 “我定会为你討一个说法。”迟钟轻轻拍著他的后背,“不哭了,钟哥是来给你撑腰的。” “嗯……”他用力点点头。 燕霽初气得不行,“怎么能这样!” 他这一嗓子可没收著,把林浮闽都嚇醒了,小姑娘差点被嚇哭,又生气又委屈,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呜咽了两声,洛之豫把她抱过来哄了一会,燕霽初也连忙道歉,好歹是让她消了气。 “你呢,小桂,你是不是也受委屈了?”燕霽初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脑袋,“哥哥给你做主。” 岭桂溪没说话。 迟钟轻声道,“如果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就不会姓岭了,而是隨他姓李。你姓岭南的岭,他又叫穗穗。看来,李大人还是害怕我取他项上人头的。” “他对你们好不好?”这是洛之豫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岭桂溪有点茫然,“在院子里,不能出去,要变强大……怎么才算是强大,我不知道……那,我的父母呢?”他害怕知道真相,“我的父母在哪?他们还好吗?” “你愿意跟著我回长安吗?”迟钟道,“我教你们读书,给你们做好吃的,教你们使用神力。慢慢长大,不用著急,家里会有很多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 回长安,就不会死掉。 “我想找阿妈……” “我们去找她,跟她好好道个別,留一些钱。你长大了还能回来看望她,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她的时候。” “好。”岭穗粤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父母才会如此,“我努力长大。” 岭桂溪看著他,又看向迟钟的那双黑色眼睛,“我……我可不可以,慢点长大……”他伸出手,看著自己手心的茧子,“痛,使用神力,好痛……” “因为使用太多了。当然可以慢慢长大,有钟哥在,你们不用著急长大的。” “家人,你说,是家人……” “对,我是哥哥,是最大的哥哥。”迟钟抱著岭穗粤轻轻晃,“你到了家里,会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们是家人,不用爭出一个胜负,可以一直一直地,生活在一起。你们会永远在我身边的。” 岭桂溪也用力点了点头。 洛之豫守著他们睡觉,轻轻讲著一些童话故事,一个个非常美好的世界。 而迟钟带著燕霽初出了趟门,回来带了新衣服。 岭穗粤在外面乱跑,找不到回家的路,迟钟抱著他回去,家里收拾得很好,只是父亲断了条腿,被迟钟用能量治好。幼崽抱著他们哭了一会,然后告別,阿妈抱著他说,你要乖乖的,听尊上的话,尊上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迟钟带著他们往西走,走了很远,然后在一家农村停了一会,他打探了一圈,找到了一座矮矮的坟墓。 “孩子过得很好,不必掛念了。”迟钟按照习俗祭奠了一下,然后让岭桂溪磕了一个头。 隨后继续启程,往西走,翻山越岭。 第249章 回忆·云卿贵,云卿滇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一只小蘑菇大王。 在外头,不管你是江湖高手,还是人间帝王,来了这座山,见到小蘑菇大王,都得好好听她的话。 这里没有地方豪强的剥削,没有官员的管辖,亦没有大祭司向天祷告的献祭,只有小蘑菇大王伸出小胖手一指,说,我要压寨夫人。 眾人:? 等会? 她的母亲举起来那么小一只的小蘑菇大王,哭笑不得地问,你知道什么是压寨夫人吗? 小蘑菇大王晃了晃小胖腿,眨巴眨巴大眼睛,穿著她当小童的漂亮红色裙子,头髮丝上还有洒落的瓣,扎著红飘带,又漂亮又喜庆。 她说,可是大石头哥哥娶漂亮媳妇了,我也要漂亮媳妇! 她又说,要跟我一样的漂亮媳妇!当压寨夫人! 大寨主就要压寨夫人! 我是小蘑菇大王!我也要! 大概是最近带著她参加婚礼的多了,再加上礼尚往来参加了其他山头的寨主的婚礼,被幼崽听进去了,现在吵著闹著也要压寨夫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还要跟她一样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一个跟她一样长不大的孩子。 同龄的玩伴一个接一个长大长高,虽然小蘑菇大王依旧是领头的,但她面对自己短手短脚小胖墩长不大的现实,还是非常不开心,娘亲说慢慢会长大,但是慢慢又要多慢啊。 她想要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蘑菇大王想要压寨夫人,那整个寨子上上下下都得去找,这个念头像是蛊虫一样根植他们內心深处,影响著所有人的思考。 本来觉得这肯定没戏,神明哪有那么好找。 但就还真遇到了一个。 本来距离有点远,山沟里面也传不出来消息,但是神明想要,那么这里的人就会各种打听,抓了不少孩子回来。 直到抓到了黔儿。 眾人也都发现了那孩子长得比寻常孩子慢一点,不爱说话,盯著人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能把人的心臟凿穿,一切想法都暴露无遗,叫人无端感觉到恐惧。 寨里的人也乐呵逗自家大王玩,抱著这孩子回来的时候,进门前嗷了一嗓子:压寨夫人来啦! 小蘑菇大王看到了怀里那个孩子,比自己大一点,特意换了乾净衣服,瘦了些,脸颊没什么肉,倒是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漂亮了,五官很精致,脸蛋红红的,也很白净,不难看出来长大之后绝对是个帅小伙。 眾人见她没什么反应,有点担心地问:不喜欢吗? 小蘑菇大王咬著手指头,绞尽脑汁地在思考。 原来男孩子也可以当压寨夫人。 她还以为,会有一个漂亮媳妇。 可是这个也很漂亮。 这个当漂亮媳妇,好像也可以。 他会丟下自己长大吗? 小脑袋瓜思考不了太多东西,她跳下椅子走过去,捏捏脸蛋,拉拉小手,围著他蹦蹦跳跳的转了几圈,喊道,喜欢,喜欢!我的! 小蘑菇大王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说,我叫黔儿。 黔儿。 她念了一遍,摇头晃脑地说,我要给你取个名字!你要跟我取一样的名字! 幼崽手里还抓著菌子,她仰著脑袋看了一圈,忽然脑袋上灯泡一亮,说,叫小云朵! “你叫云卿滇,叫点点。”她的娘亲无奈道,小蘑菇大王只是哄她的说法。 “黔儿要跟我一样!”她举起手,“要跟我姓!名字跟我一样!叫我姐姐!” “可是我比你大。”黔儿低头看她。 “不管!”小蘑菇大王想要,小蘑菇大王得到!她用自己为数不多识得的字给他取名,“叫,云卿贵,贵重的贵!是宝贝的贵。” 她抓著他的手,大喊道,我要,婚礼!要红色,要漂亮衣服!上轿! 小蘑菇大王非常开心! 眾人都笑,她的母亲说,等你长大了,自己去提亲,才能有婚礼。 小蘑菇大王看看自己的小短腿,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长大,扁了扁嘴。 从此,小蘑菇大王身边有了一片小云朵。 蘑菇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 小蘑菇大王喜欢小云朵在身边。 这片小云朵真的超级厉害,小蘑菇大王心里刚蹦出来有点渴的念头,他就递上了隨身带著的水瓶;还没开口自己想吃什么,菜就夹到了面前;晚上睡之前心里念叨著想吃那个奶奶家的点心,第二天睁开眼,桌子上就摆好了。 她逐渐意识到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在心里说,要喝水。 小云朵拿著水壶递给她。 小蘑菇大王想,要牵手。 小云朵不明所以,把水壶收好,乖乖握住她的手。 她嘿嘿嘿地笑,觉得特別好玩。 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对话,就算有,也是小云朵拒绝她的话语,温温和和细声细语地劝说,你还小,不可以爬树,会摔到的,等我们长大了再爬。 她母亲发现这一点之后,还觉得神奇,问她,你怎么不理小云朵啊? 小蘑菇大王凑在她耳边,悄悄说:这是秘密。 她也发现了,小云朵真的在和她一起慢慢长大。 没有很快丟下她。 小蘑菇大王开始收集东西,把自己觉得很好的东西收集起来,一个人吭哧吭哧的,还不让小云朵看。 但是她的內心想法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小云朵这个【读心术】呢。 “我要,攒聘礼。”她抱著最喜欢的小蘑菇、小叶子、小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装在盒子里,藏好了,不让任何人偷掉。 要给新娘子缝嫁衣。她记得母亲好像说过,於是拿出针线就要缝。 给自己的手扎流血了,哇一声开始哭,把小云朵嚇一跳。 知道她要做什么之后,小云朵无奈道,嫁衣是新娘子自己缝製的。 是,是吗?她不確定,问道,那是我缝,还是你缝啊? 看著她刚刚包好的手指,小云朵便说,让我来吧。 小蘑菇大王仰起头,嘿嘿地笑,眉眼弯弯,漂亮极了。 拥有一个可以一起长大的朋友,真的太好了。 不过,这世道终究是不太平的。 小蘑菇大王会去对付难以赶走的外来者,她还是被家人抱著,使用神力,控制住他们,然后再消灭。血腥见到太多了,她有时候会做噩梦,说不清楚,只是抱著他呜咽两声,说自己脑袋疼。 当然会疼了,才这么小,在成长时期,少用神力才好。 今日,又来了一伙人。 实在是赶不走了,必须要请小蘑菇大王出山。 对迟钟用【傀儡术】,反噬只会更加严重,她哇一声哭了,小云朵看见红色滴下来,嚇得脸色惨白,连忙用衣袖挡住,“不要用,不要!快走!先跑!” 人类抱起他们就躥,在这山里面,左跑右跑甩掉迟钟肯定不是问题。 迟钟没著急去追。 “幼崽看不到最好,这样就不会討厌我了。”迟钟给护卫队每个人配了一把万剑归宗的长剑,“老样子。” 该杀的,全杀了。 这一路杀了不少了,燕霽初的交换能力越发熟练,热武器还没有遍地开,所以根本没有人类会是他的对手。 土匪是大患,迟钟还记得阿衍是怎么头疼剿匪的事情,自己这一路也见了不少,两只幼崽还这么小,可能不会真的参与杀人,但后续的思想教育一点都不能少。 燕霽初一路追杀,换成普通的刀剑可能都卷刃了,也就万剑归宗永远锋利,削铁如泥,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小蘑菇大王一边跑,一边跟小云朵说,“別怕!我们东山再起!” 不过两只幼崽很快被找到了,迟钟见她鼻血止不住,有点担心,动手想治疗一下,结果被幼崽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 小尖牙超级用力,直接见了血。 “……算了,这也行。”迟钟见她鼻血好像停了,哭得也没那么大声了,勉勉强强能接受自己是个“人参”的设定,把她抱过来。 洛之豫把云卿贵抱起来,这只幼崽倒是不哭不闹的,漂亮的眼睛毫无波澜。 小蘑菇大王张嘴就要咬迟钟,嗷呜嗷呜超级凶,被迟钟戳了脑门,她去抱小云朵,洛之豫后退一步不让抱,把她又气哭了。 “坏人!”她打一下迟钟。 “放开我!”她又打一下迟钟。 小蘑菇大王把迟钟的脑袋拍得嘣嘣响,“你坏蛋!不许抓小云朵!討厌你!” 迟钟抬手还了两个脑嘣。 “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哭的声音好大,小蘑菇大王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迟钟无奈嘆气,“別哭了,明明是你先打我的。” 幼崽不管,幼崽就要哭。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回长安去,你应该在那里长大。” 幼崽没听懂,抽噎道:“什么?” 云卿贵转过来视线。 “你是神明啊。”迟钟抱著她往外走,“我也是神明,所以你要当我的孩子。” “我不要!” “你就要。” “你坏蛋呜呜哇啊啊——” “你不走的话,就不能活了。”迟钟顺嘴威胁一下,不过总归是不想让幼崽心里留下坏印象,还是儘量安慰她,“你会有很多朋友,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一起读书,学习,吃好吃的……” “不要读书!”小蘑菇大王討厌读书! 迟钟:“……” 还是个小文盲啊。 迟钟抱著她就走,“那你也得跟我回长安。” 云卿贵发现,他心口一致,最少不是嘴上说著过好日子实际上要卖掉,是真的开始考虑要读什么书,怎能练习神力,小蘑菇大王的精神系神力必须要好好保护大脑,所以迟钟伸手呼嚕她的脑袋。 又被小蘑菇大王打了一拳。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小蘑菇大王!他是我的小云朵。”幼崽举起手,牛气哄哄的,还不忘把自己的“压寨夫人”带上,一同介绍了。 “这是名字吗?”迟钟:“还不如我给你取一个。” “不要!” 云卿贵小声说,“她叫云卿滇,我叫云卿贵,您也可以叫她点点,叫我黔儿。” 洛之豫搂著这只乖巧的幼崽,跟他对视了一会,问迟钟,“这孩子是什么神力?” 迟钟那边跟小蘑菇大王“打”起来了,好像没空理他。 云卿贵道:“我的神力是听到內心想法。” 洛之豫思考片刻,抱著他走向了不同的地方,远离所有人,站在梯田旁边,把他放下来,柔声问,“你们两个是兄妹吗?” “……”云卿贵摇摇头,“我是,被抢上山的。” “那你的父母呢?” “在家里,我同他们说过了,不必来赎我,点点喜欢我,那些人就不能为难我的家人。”枕边风才是最强的风,云卿滇的喜欢大於一切,他糊弄住她,便可保自己的村子不被劫掠。 “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洛之豫先看看幼崽知道什么。 “回长安……”他读书不多,只是知道怎么活下去而已,便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神明,自然是要被尊上好好养的,我们是过来接你回去的。家里有很多哥哥姐姐,一起长大,这样未来就不会发生神明之间的自相残杀。” 可能说这些太早了,等他读书之后就明白,自己的生死就在这一刻发生了转换。 云卿贵对自己去哪不在意,他抬头看向继续跟迟钟闹脾气的小大王,问,“那这个寨子怎么办?” “你也说了,他们烧杀抢掠。”洛之豫站起身,看著女孩一个人被迟钟连哄带骗加吵架地抱走,身后的人类均被留在了原地,“自然是有代价的。” 云卿贵说,“点点不知情的,她只是以为在保护大家。” 保护每一个投奔小蘑菇大王的人。 他看著小女孩在迟钟怀里伸出手指討价还价,小嘴叭叭叭一刻也不停,拉了一下洛之豫的衣服,“她还小,记不住的,不要告诉她。” 杀戮,死亡,都不要同她讲。 “可她早晚会知道的,我们杀了她全家,也许她不会认为她的家人是坏人。” 云卿贵沉默了。 洛之豫把他抱起来,去追迟钟。 “那就告诉她,是我带来的你们。”他说,“你们剿匪,是很好的,她不能伤害你们,要恨就恨我吧。” 第250章 回忆·恃宠而骄 在云卿滇面前,摆著三盘不同口味的糕点。 小丫头被香得口水直流,但是迟钟说了只能吃一个,她还在犹豫吃什么口味的,可是三个都好想吃啊,粉粉的像,绿绿的像叶叶,白白的像云朵,到底吃哪个好呢? “点点,可不可以,尝一口。”她站在小凳子上,竖起小胖手指討价还价,“如果这个,不好吃,点点再吃下一个。” 迟钟:“……” 迟钟:“那你咬了一口的,给谁吃啊?不能浪费。” “给,小云朵!”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拉住迟钟的袖子,扭来扭去,“求求你啦,好不好嘛~我就咬,一小口。”她用手指比划著名,撅著小嘴,妄图用亲亲换迟钟心软,“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迟钟捏起糕点,“来,张嘴,就要小口尝尝的~” 云卿滇眼疾手快,拽著迟钟的手立刻咬了一大口,隨后两只小胖手抓起桌子上的两个不同口味的糕点,一个利索地坐下滑下去落地转身跑,三块糕点全进了她肚子。 外面迴荡著幼崽狂放不羈的笑声。 迟钟:“……” 燕霽初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点点她……”云卿贵反而被嚇了一跳,下意识道歉,却听见迟钟无奈地开始分糕点,“还好我说只能吃一块,不然这小丫头得敞开了吃,本来就是每样一人一块的,小孩真好逗。” 岭穗粤刚刚啃完一块,眼巴巴瞅著,一听能再吃两块,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洛之豫自然是知情者,迟钟养了这么多崽崽,燕霽初和齐鲁可比云卿滇调皮多了,小时候不让吃糕点,他俩奉行的可是反正迟钟打不死我,躲著他的棍子满屋子乱躥。而云卿滇是拉著他的袖子撒娇,就算失败了,迟钟肯定不会打她。 “別这么紧张,没事的,你学学点点,放鬆点啊。”洛之豫把糕点放在云卿贵面前的小碗里,然后踹了一脚燕霽初,“笑什么笑,赶紧看孩子去。” “我跟钟哥打赌了,我说这肯定是个狂放的妹妹,钟哥还不信。”燕霽初拿起隨身携带的水杯去找幼崽,见她吃的满脸都是,简直是齐鲁的翻版,笑得更开心了。 迟钟嘟嘟囔囔:“我哪知道都当大王的人了还能是这般的性格,还以为和黔儿一样的,再不济也是闽儿这般啊。谁家小朋友是槓铃一样的笑声啊。” 岭穗粤还是想给妹妹留点顏面的,“点点的声音,很好听的。” 他们其实都差不多年龄,不好排大小,迟钟也没办法了,只能按身高排,那么点点毋庸置疑是最矮的那一个,成了小妹妹,这一路上是各种不服气,她甚至不服气迟钟是哥哥。 但是会乖乖喊林浮闽姐姐。 迄今为止迟钟也不知道林浮闽怎么做到的,觉得非常神奇,希望闽儿传授一点经验。 林浮闽才不要告诉他,裙子一甩,转身就走。 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被云卿贵哄著,甚至关注不到母亲早就不见了,一路上光想著玩了,被燕霽初带著爬树下水,看岭桂溪在手心开,高兴得早就不知道什么小蘑菇大王了。 被她带著,岭穗粤也逐渐放开了,想要树顶上的叶子,学会了牵著岭桂溪的小手摇晃撒娇,喊哥哥。 在燕霽初“不靠谱”、云卿贵年纪太小,林浮闽不爱玩闹的基础上,岭桂溪很快学会了在玩闹的时候照看弟弟妹妹。 迟钟和洛之豫在路上还忙公务,他们走的官道,消息也没有闭塞,甚至走到哪审查到哪,经常忙了。 “哥哥!” 云卿滇嘴甜的时候那是真甜,捧著她亲手编织的环跑过来,蹦蹦跳跳的,“哥哥蹲下来!哥哥,低头!” 她给迟钟和洛之豫编环,云卿贵给她和燕霽初编,岭桂溪给小粤和黔儿编,林浮闽就给自己和小桂编,每个人都有。 游山玩水吃美食,走到长安,每只幼崽还胖了好多。 进了陕省境內,就感觉一切都不一样的,越靠近长安,就越觉得人世繁华。 长安越来越繁荣了,早些年迟钟修下水道系统把整个长安市区翻新了一遍,道路也铺上水泥,更加牢固。只是他现在还没办法搞集中供暖设施,未来长安还得翻修,按照迟钟的图纸,要建设的实在是太多了,在没有大型机械的辅助下,也太难了。 不过迟钟不著急,慢慢来。 燕霽初一个翻身下了马车,飞扑上去跟齐鲁狠狠抱了一下,“回家啦!” “欢迎回来!”齐鲁稳稳站住,这些年他越发壮实了,还成为了全家最高的人,得意洋洋的,“玩的怎么样?弟弟妹妹呢?几个?我可是跟晋哥打赌了,钟哥这次不能还捞五个回来吧。” 每次都捞五个,神也太多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霽初哈哈大笑,“赌注给晋哥吧,你输了。” 洛之豫下了马,伸个懒腰,“哎呦我的天,这一路真晃啊,累死我了。”他看看家里的崽崽们有没有长高,比划比划,淮安晚,沈辽和淮苏躥得很快,江昼浙也长大了很多,相比而言,童年不太好的四个崽崽长得不多。 尤其是楚湘,他看起来还是这么小,四五年过去了,就长了一点点。窝在唐晋原怀里打哈欠,砸吧砸吧嘴,望著迟钟。 “又拿我赌了。”迟钟撩开帘子下车,嗔怪地瞪了他们一眼。 “嘿嘿,钟哥好久不见啊。”沈辽殷勤地过去扶他,眼睛不住地往马车里面瞥。 迟钟站稳,眨了下眼,“长这么高了?”好快啊,都到自己胸口了,怎么感觉上一次见还是个小孩,现在可长这么大了。 后面云卿滇唰一下拉开帘子,嘴里嗷嗷喊,“不要挡路呀!不要挡点点的路,点点要下车,下车!” 嫌弃迟钟挡路,举起爪子拍了两下,“哥哥不要挡!点点大王,驾到!” 迟钟哎呦两声,这可真是个祖宗。 他转过身把她抱下来,小丫头站稳后仰起头看了一圈,小揪揪隨著她的动作晃了晃,可爱极了,但是动作一点都称不上可爱,大步踩著台阶上去直扑淮安晚,眼睛几乎在发光,“姐姐!漂酿姐姐!” 淮安晚撩了一下裙子,蹲下来看著她,幼崽鼻尖出汗,显然是个闹腾的主儿,她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是姐姐呀,晚晚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点点!”她摇头晃脑的,经过云卿贵一路的念叨,总算把小蘑菇大王扔到脑后了。伸出手轻轻碰碰淮安晚的脸,嘿嘿地笑,然后muma亲了一大口,“漂酿!” 云卿贵下来,担忧地喊了一声,“点点。” 云卿滇回过头看了眼云卿贵,又看向淮安晚,似乎有点发愁,也不知道这么点一只小崽崽在愁什么, 云卿贵听到她內心的声音:【我的漂亮媳妇,这个姐姐漂亮,可是黔儿已经是我的媳妇了……】 云卿贵:“……” 云卿贵:“点点。” 这次声音非常冷漠了,几乎是板著脸。 “在这里,点点在这里!”云卿滇果断做出选择,回过头去抱云卿贵,用脸颊蹭了蹭,还是觉得自己的小云朵更好,她告诫自己,一定要专一。 云卿贵嘆了口气,牵住她的手,道,“不要乱跑,好不好?” “嗷~”也听不清是好还是嗷呜叫了一声,反正她在云卿贵身边晃晃蹭蹭,还去牵林浮闽的手,“姐姐,姐姐~” 三心二意的。 迟钟把岭穗粤抱下来,岭桂溪自己跳下来不用抱,他自觉的牵著弟弟,跟著迟钟往家里走。 淮安晚去牵林浮闽的手,小女孩顿了顿,看著姐姐柔软的手,鼻尖是扑面而来的香气,非常好闻。 “要抱抱!” 云卿滇只觉得好多腿啊,怎么这么多腿,她仰头真的好累啊,於是嫻熟地转身扑向迟钟,抱著他的腿,“抱抱,哥哥抱抱,点点要抱抱!” 迟钟还没弯腰,旁边齐鲁一把將她捞起来坐自己脖子上,“钟哥累了,鲁哥抱行不行。” “高高!”云卿滇挥舞著手不知道该干什么,“点点怕!怕!” 齐鲁哈哈大笑:“怕了就闭上眼睛。” 云卿滇把齐鲁的眼睛捂上,“闭上了,闭上了!” 齐鲁:“……” 其他人开始笑了。 迟钟把楚湘抱过来,揉揉脑袋,捏捏有点肉肉的小脸蛋,楚湘像是小猫一样任由他各种擼。 “怎么一点都没长啊。”迟钟知道他长得慢,只是不知道竟然这么慢,“平时吃的怎么样?” 唐晋原道:“有点少,主要还是吐的比较多,总是会吐奶,不能多吃,他总睡,不好动。” 楚雾慢慢落后,在旁边竖起耳朵听著。 “总吐?”迟钟揉了揉他的小肚子,楚湘自己也拍了拍,嘣嘣响。他毫无心事地咯咯笑,迟钟看他一眼,又问唐晋原,“那有没有其他症状?晚上会哭吗?做噩梦吗?” 唐晋原很严肃地点点头,“他做噩梦的频率比老秦还高。” 那確实很高了。 迟钟看了眼秦杉时,而后继续逗著楚湘往屋子里走,【通灵】悄然无声地开启,他看著楚湘比其他人透明得多的灵魂,眉头微蹙,而后用通灵的眼睛扫视一圈,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淮安晚的灵魂要更浓厚一点。 他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更真切一点,但是淮苏小跑了一步去追江昼浙,一瞬间的晃神,迟钟又觉得淮安晚的灵魂很正常,仿佛刚才那只是错觉。 只是错觉吗? “实话说,我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唐晋原压低声音,“钟哥,湘儿有点怕晚晚。” 迟钟收了通灵,眨眨眼睛,“怕晚晚?” “不算很明显,但是能看出来,湘儿不喜欢晚晚抱著,尤其是到了晚上,不跟晚晚睡。”唐晋原的脚步越来越慢,楚雾伸手勾了一下,示意他要把湘儿抱走,迟钟便蹲下来好好放在他怀里。 “那个是我弟弟!” “不对,那个是哥哥,他只是长得小。” “不管!” 云卿滇和齐鲁爭辩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迟钟问:“晚晚是自己睡吗?” “章儿跟她一起。”唐晋原道,“章儿说,晚晚也总是做噩梦。可能某次一起睡的时候,她做噩梦嚇到湘儿了?” 迟钟抿了下嘴。 “不清楚,我再看看。”他转念一想,“我走之前,是不是没这种情况?” 唐晋原点点头。 迟钟回来之后,把堆积已久的朝廷的文件处理了一下,西北和东北都打架了,好在有迟钟多年布局和强硬的支持態度,绝对不退让一分一毫,还大面积煽动思想搅乱对方的內政,压力不算太大。 清有来信。 秦杉时能处理其他任何事务,但是这封信他没开。 “你不会还要把鹤悯也带回来吧。”秦杉时和他面对面坐著,“你扶持他的话,让阿衍如何自处?” “我不会一直在长安的。”迟钟打开了信,一边读信一边听秦杉时小声念叨,说什么一定要跟阿衍告状,迟钟笑了一下,“你跟阿衍能不能告成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能跟阿晋告你的状。” “你敢!”秦杉时气得瞪眼,“不许说!” 迟钟低低地笑著,抬手一扬,信飘飘洒洒地在半空自燃,烧到连灰都不剩。 秦杉时捂著口鼻咳嗽两声,“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態有点不太正常。” “有吗?”迟钟歪头,“还好吧。” “神明太多了。未来鹤衍真的能接受这么多神吗?人类也是,这简直就像最小的孩子成了太子,前面那么多兄长,他真的能不杀吗?” “小秦,你不要用歷朝歷代的帝国神明思想去看待阿衍。” “好,他大度,他能接受,那人类呢?这些神每一个都是你抱回来亲自养大的,每一个都跟你晚上睡过,你抱著长大的,他们如果被人类簇拥谋反呢?他们主观不愿意,可是人类打著神明的旗號裹携著他们谋反,你怎么办?” 迟钟沉默了。 这件事情他见到实在是太多了,镇守神明都是被他抱著长大的,怎么会谋反呢?可是人类打著他的旗號起兵,到时候,神明是否知情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到此为止吧,迟钟。”秦杉时劝他收手,毕竟前世商討的时候就只有洛之豫,燕霽初,楚章和林浮闽四个神明可以活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阿衍和华夏內的人类都能宽容,那外敌呢?格里斯,法布恩,阿米瑞恩,苏埃伊里,他们境內也不过四五个镇守神明,怎么可能放任我们有这么多?舆论战比真实的硝烟还要可怕。” 有这么多神,他们想要掀起內乱可就太简单了。 人心经不起试探。 迟钟这次躲开了秦杉时的视线。 “钟哥!”江昼浙风风火火撞开了门,“要风!我要学飞,哥哥教我!” “都说了钟哥在书房的时候你不要打扰。”淮苏追在后面,捏住了他的耳朵。 迟钟笑了笑,一阵风吹起,江昼浙腾空,他哇了一声,冲淮苏做鬼脸。 秦杉时看著他飘扬的长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就宠他们吧! “小秦来玩吗?” “不要。” “你就要。” “……” 最后还是一起放风箏了。 第251章 回忆·时间 迟钟挺喜欢放风箏的。 在火车出现之前,他的万剑归宗和各类元素控都不足以支撑他跨越几个城市地飞行,在飞机出现之前,他也做不到飞行至万米高空,只能在地面上飘著。 所以,迟钟曾经和人类一样,会仰起头憧憬天空,会思考月球上到底有什么。 於是风箏开始飞。 可是隨著时间流逝,放风箏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从他想要去天上看看、探索世界的奥秘,到想要离开困住他几百年的皇宫、寻求以前的自由。 前世,迟钟找不到那断了线的风箏之后,就再也不放风箏了。 一直等到鹤衍带著他飞上天空,像鸟儿一样俯瞰大地,迟钟对风箏就没有感觉了。 现在的意义,只是陪孩子们玩而已。 他现在是后世的身体,拥有可以直衝云霄和长途飞行的能力,所以轻轻一抬手,把坐在风箏上的云卿滇送上天空翱翔也不是问题。 岭穗粤也想玩,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说,站在迟钟身边眼巴巴看著。迟钟也没回头,能量凝聚在他脚下,风起云动,一只风箏从他脚下撞过去,幼崽晃了一下坐在风箏上,紧接著,年幼的孩子都坐上了风箏,在半空漂浮。 林浮闽身边聚集起来蝴蝶,落在她的肩膀上、髮丝间,漂亮得很,她听见小鸟在说话,麻雀落在她旁边嘰嘰喳喳的。 情至深处,迟钟说,“我想跳一支舞。” 他很会跳舞的,各种少数民族的舞蹈都会。李唐喜欢拉著他跳,围著篝火,不成规矩,主打一个快乐。鹤衍和他一起去各地问候的时候,加入进去,享受那段时间的愜意。 “等等我,我去拿乐器!”燕霽初抬起手招呼一下,拉著沈辽和岭桂溪几个交换出去,让两个元素控带来乐器。都是古典乐器,迟钟教的,西洋乐器虽然在欧洲玩过,但是不符合意境。 淮安晚抱著琵琶跪坐在草地上,洛之豫吹奏笛子,唐晋原覆手弹奏古琴,秦杉时拉响二胡,淮苏指尖流转於箜篌,沈辽轻轻敲鼓,燕霽初反而吹起了最空灵的塤。 音乐声非常平缓,迟钟跟著他们的节奏起舞,腕间红绸与衣摆交织,像两簇跳跃的火焰,在骤起的乐声里翻卷、沉落。 袖子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拧身时,金色能量如瀑般从臂弯倾泻,又在骤然定格的瞬间,被指尖轻轻拈住一缕,余者仍在身后簌簌颤动,像拢不住的晚霞,红金色交织成绝美的画卷。 他后仰身子,凌空一指,一只蝴蝶落在他指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风都停止了,安静得不可思议。 隨后。 齐鲁的嗩吶声像一道骤然撕裂空气的光,裹著土地的厚重,又带著烈火的炽烈,踩著迟钟下一步的节奏点,尖锐又滚烫地炸响全场。 他的舞步在嗩吶声中多了几分凌冽,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长剑凝聚,迟钟笑得神采飞扬,挽了个漂亮的剑,剑锋所到之处破空声不绝於耳。 旋身时,长剑在掌心急转,弧光乍现如金蛇狂舞,每一次劈砍都似要劈开混沌,手臂肌肉賁张,將力道凝在剑尖,落时却不伤及万物。 最后,他收剑而立,张开手臂接住了没控制好神力而跌落下来的江昼浙。 慈眸映世,心载春风,爱润万物无声。 风吹动他的黑色长髮和红色绸缎,灿金能量缓慢散去,江昼浙坐在他怀里,不会有丝毫自己坠落的恐惧,惊艷地看著迟钟,眼瞳里满是爱。 “钟哥!”江昼浙傻笑,“嘿嘿,钟哥真好看。” 迟钟慢慢跪坐在地上,风箏落地,幼崽们欢呼雀跃,有去抱迟钟的,也有去看那些乐器的——以前他们怎么没发现这些乐器这么好玩呢。 楚湘往迟钟怀里走,口齿不清地说了些词,迟钟抱著他晃了晃,蝴蝶,小鸟,猫猫狗狗围过来,云卿滇蹦著去抓蝴蝶,欢笑声比刚刚的音乐声还要动听。 秦杉时呆呆地看著,他觉得心底好像有一个念头在挣扎。 唐晋原忽然靠过来,抱著画本,用笔隨意地构型,飞速地画著速写。他嫻熟地靠在他身上,垂眸看著画本,睫毛一颤一颤,在脸颊上投下阴影。 真实而鲜活。 ——“热闹一点好,就我们两个,怪冷清的。”唐晋原放了个烟,也觉得索然无味,他吹了吹冻僵的手,靠在秦杉时身上,“鹤衍那里倒是热闹,只是我们太不合时宜。” 秦杉时一直觉得,只要唐晋原在就好了,他在就好了…… “你觉得这么多孩子,好吗?” “怎么不好了,人多才热闹啊。”唐晋原头也没抬,“热热闹闹的,逢年过节,出门在外,心里有个念想,有个归处,多好啊。” ——他们两个人到处走,好像哪里都是家,哪里都不是家。 秦杉时点点头,“是啊,有个家,多好啊。” “你可不能因为我们都有弟弟妹妹喜欢而你没有就哭鼻子哦。”唐晋原撑著身子转过来,仰起头看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想笑,“让你整天凶巴巴的,笑一笑嘛。” 明明前世一直都是我要你多笑一笑,皱著眉跟个小老头一样。 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秦杉时露出一个笑容,唇角上扬,“好。” 他们两个相视而笑,忽然感觉好安静啊,一扭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带著迷之笑容注视著。 秦杉时一秒面无表情,瞪了眼迟钟。 云卿滇捂著嘴巴悄悄和云卿贵说,“哥哥们说悄悄话,我们也说悄悄话。” 云卿贵配合她,挡著嘴巴,“好啊,我们也说悄悄话。” 迟钟乐呵呵地笑。 他抱著楚湘,放空地望著远方。 ——“人类打著神明的旗號造反裹挟著他们造反,你怎么办?” ——“外敌虎视眈眈,怎么可能放任这里这么多神?” 迟钟看著他们童真的笑容和欢乐,接下来將会是漫长的战爭时期,他们肯定要分散开去各个地方领头,到时候,如果真的被人类和外敌裹挟造反,他们拼命自证,自己会信多少呢? 证明一件自己没有做的事情,该多难啊。 就算成功了,那未来又该如何相处,裂开的这条缝隙,什么时候才能癒合呢? 迟钟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情。 阿衍没有这个问题困扰,所以前世並无对此的任何討论,迟钟需要自己摸索出来一条道路。 他想啊想,想啊想,抱著湘儿在窗户外面偷看他们教书上课,悠閒地思考著。 教书已经不需要迟钟亲自上场了,他们分工明確,一人教一个科目,谁都不想教数学,容易心梗。 “那谁教数学啊?”迟钟抱著小湘儿好奇地问。 眾人的视线落在秦杉时身上。 秦杉时:(?_?) “谁让秦哥成绩最好啦~”齐鲁嘻嘻哈哈地说。 迟钟视线一转,落在明明年纪还很小但是却担任了老师的淮苏身上,“那苏苏教什么?” 淮苏现在对这个名称已经完全免疫了,將怀里自己写的课本放在桌子上,迟钟定睛一看,“物化生,怎么还组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抬起头看淮苏冷清的下顎线,“你教三科?” “组合在一起比较好教。”连教材都是他自己写的,淮苏能把控进度。 迟钟一边“哇——”一边捞起楚湘的小手拍拍,金手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他把目光放在学生中最大的沈辽身上,“小辽上次考第几名啊?” 沈辽:“……” 沈辽移开目光。 迟钟接过成绩单看了一眼,不显山不显水的蜀奕川竟然次次都是第一,还不偏科,楚章排第二,出乎意料的,外语有些薄弱,楚雾、沈辽和江昼浙轮流倒数,但是在燕霽初的武学上看得出来突飞猛进。 现在又多了五个孩子,林浮闽一回来就钻书房里不怎么出来了,能看得出来未来是个绝对的大学霸,岭桂溪在总督府邸有过教育,而岭穗粤年岁小,云卿贵没上过学只是简单认字,学起来就比较困难。 而云卿滇在强烈抗议,她这时候开始说自己是湘儿的妹妹了,要和湘儿一起玩。 可是楚湘犯困居多,也不爱说话,连走路都不算好,云卿滇想黔儿陪她玩,但是云卿贵说自己要好好学习。 她的小脑袋瓜转了一圈,意识到是迟钟把自己的黔儿困在书房里了,气得她叉著腰跟迟钟对峙,“我要,把你打趴下!要东山再起!” 这时候云卿贵在请教迟钟怎么缝衣服,迟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那你去当蘑菇大王,黔儿得留下。” “黔儿是我的压寨夫人!” 迟钟:“哦?” 外面齐鲁路过,大嗓门喊破了天:“谁压寨夫人?!” 燕霽初一秒交换位置,探头探脑:“什么什么?” “我真应该保存这一幕,给二十年后的你们看看。”迟钟看著她还不到桌子高,笑得合不拢嘴,“你知道什么是压寨夫人吗?” “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云卿滇说,“娘告诉我的,娘,娘……”她的声音弱下去,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问道,“我娘呢?” 云卿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迟钟把她抱起来,柔声说,“我不就是吗?又是父亲又是母亲的。” 云卿滇看著云卿贵,眼睛睁得很大。 “这里是家,点点。”云卿贵希望她忘记曾经由谎言和蜜包裹的牢笼,哪怕她自己意识不到,“这里是家人。” 她恍然间想起,逃跑时她娘抱著她,念著点点別怕,我们东山再起,她其实不怎么理解这个意思,可是她好像確实输给了迟钟。 红色的液体,她控制住人类,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云卿滇推了一下迟钟,从他腿上滑下去,开始往外跑。 “点点!”云卿贵心跳漏了一拍,眼见云卿滇推开要抱她的燕霽初,撞在洛之豫身上,平日里磕到一点都要大呼小叫的孩子此刻什么都没管,只是往外跑,他立刻追过去,“钟哥,你不要过来,交给我,让我来劝她!” 齐鲁伸出手,“誒——” 他挠挠头,看著迟钟,“咋回事?” “土匪的孩子。”迟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杀了她全家,就剩这个孩子了。一路上根本没反应过来,现在似乎知道了。” 洛之豫看著两小只消失在院子里,打发齐鲁和燕霽初去追,然后走进来,对迟钟道,“唐轻去世了。” 迟钟顿了顿,“仔细算算,她都八十多了,算喜丧。” 年长唐晋原一辈的人去世的七七八八了,唐易年纪最小,现在也干不动了。 听云是个倔脾气的,执意要跟著迟钟,说要侍奉迟钟一辈子。中原饥荒的时候,他也去了,年老,染了病,怕传染给队伍的人,自己找了个地方上吊,迟钟將他火化,骨灰带回长安埋葬。 不过,听云收养了一个孩子当自己的子嗣,叫安明,凭藉自身的努力,成了军营里的长官,跟著燕霽初,是个很好的孩子。 “薛棠呢?”迟钟问,“齐祝呢?” 薛夫人在唐晋原能管家之后,就退居二线养弄菜,或者去学院里教点书,年纪大了不爱走动,就在既白府的一个小院里静养,总会让人忽视掉她的存在,不过幼崽们被兄长“欺负”,迟钟不在家的话,就跟薛棠告状。 薛棠宠孩子是真的无底线。 洛之豫道,“薛夫人还好,齐祝早些年过世了。” 除了迟钟以外,其他人都只知道齐祝是齐鲁的老师。齐祝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迟钟不清楚,但他觉得齐祝能猜出来。 不相认是最好的结局。 薛棠也把自己是燕霽初生母的事实捂了一辈子,能看著他长大,就已经是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洛之豫父母过世的时候,他回去过,也什么话都没说,记忆实在是太过遥远,他早就记不清了。 “怎么回事?点点怎么哭成那样?”唐晋原茫然地进来,手里提著新鲜出炉的肉夹饃,“我刚要哄,小霽给我弄过来让我回屋,你们谁给点点惹哭了?” “说来话长。”洛之豫一边解释,一边去拿他手里的肉夹饃。 唐晋原买的不多,迟钟接过,看著包装,隨口问了句,“这家你们常去吗?” “当然,老秦可喜欢吃了。”唐晋原听完洛之豫解释,皱起眉,“这可不好哄,黔儿一个人可以吗?” “只能黔儿哄了。”洛之豫耸了下肩。 迟钟咬了口,“怎么感觉味道有点变?” “夫妻二人都过世了,留给儿子继续开,可能会有些改变吧。”唐晋原尝了一口,“没变吧?挺好吃的,还是那个味道。”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 迟钟感觉不好吃了,咬了两口重新塞给唐晋原,一个人往外走。 “去哪啊?”洛之豫问。 “隨便走走。” 唐晋原小声说,“怎么感觉钟哥心情不好。” “唐轻过世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我不想再当家主主持丧礼了。”唐晋原说,这次没收著声音,“我想把神明身份藏起来,让他们自己带领家族走下去,不要一直依赖我。我如果一直养著他们,一直想尽办法规避风险,还不会老去,那人类就废了。” 迟钟停住了脚步。 把神明的身份藏起来。 第252章 回忆·神像 “钟哥呢?” “他说出去走走。” 秦杉时“哦”了一声,接过唐晋原递来的肉夹饃啃了一口,“小草家的?” “这都吃得出来?”唐晋原乐了,“我觉得这条街的都大差不差,不过他家的確实更香一点。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么喜欢吃一家店。” “有吗?” “刚开业的时候,你一周能去五次。”他张开手晃了晃,表示非常夸张。 秦杉时垂下眼眸。 第一次是在他从欧洲回来之后,长安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那里看到母亲鲜活的面容时,站在原地许久没动,愣了好半晌。 前世那些灰色的、模糊的记忆,忽然有了色彩。 在田地里耕种,上缴粮食饿著肚子,大饥荒,人相食,母亲枯瘦的手臂……秦杉时在回忆里往前走,走进店里,要了一份肉夹饃,一份汤。 女人端著汤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秦杉时看著她。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低下头,吃起了饭。 男人喊了好几声,没有妻子的回应,疑惑地出来看看,见她坐在那里盯著客人,纳闷道,“你搁这干啥?” “没什么,没什么。”她擦了下眼泪,起身继续忙活,只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心安定下来,再看一眼。 秦杉时总是去,但不会同她说其他的话,吃完付了钱就离开,有时候和唐晋原一起去,有时候会带著其他人,齐鲁跟老板娘嘮嗑,问她,你家店为什么叫小草啊? 她说,我有个孩子叫小草,为了想念他。 齐鲁以为想念是因为孩子过世了,连忙道歉。她说不是,那孩子活得很好,我很高兴,只是不在我身边。 他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秦杉时的模样再不会改变,而她在老去,直至死亡。 “怎么忽然想起来去那里买饃了?” “路过。” 他话音刚落,燕霽初和齐鲁跨过门槛进了屋,洛之豫疑惑道,“点点呢?哄好了?” “晚晚和闽儿过去了,没我俩啥事了。”燕霽初坐在榻上蹺著腿,“我以为她不会意识到了,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竟然反应过来了。” 秦杉时就纳闷了,“你们都知道她是什么出身,迟钟还按照往常那般杀尽土匪,怎么就把她抱回来了?不怕以后这孩子记仇吗?” “黔儿说,他会告诉点点,我们是他带回来的,点点要恨就恨他,不让她伤了我们。”洛之豫无奈道,“这哪到哪啊,要不是我们劝著拉著,钟哥都想翻过边境线去外面捡孩子了。” 秦杉时:“……” 秦杉时想了一会外面都有谁,眼睛微眯——半岛那边快有新神了,不知道迟钟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了迟钟的不对劲了,谁家养神是这么个养法,四五个还不行,都快二十个了,这时候攻打清王朝不简简单单,群殴都是殴死他。 真是太奇怪了。 洛之豫抬眼看向秦杉时,挑了下眉,忽然提起薛棠,要燕霽初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打发他去陪陪从不知晓的母亲。 “快到齐祝的周年了,阿鲁,你也去烧个纸吧。”洛之豫又念叨齐鲁,毕竟是老师,也在情理之中。 齐鲁点点头。 “这两天我往晋阳走一趟,把唐家的事情处理了。”唐晋原转了转腰上的玉佩,“留个信物,留一两个知情者,然后就再也不在唐家出面了,他们得自己走下去,不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才裁决。” 他也没抬头,隨口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好。”秦杉时说。 云卿滇被哄好了,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发现一直耍赖皮的小孩忽然要看书了,拉著淮安晚让她教自己识字。 虽然她还是恢復了顽皮的样子,但是对比而已,多了很多认真。 洛之豫旁敲侧击问林浮闽怎么回事,林浮闽说,“黔儿告诉她,因为她一句想要压寨夫人,寨子里的人抢夺了无数孩子,发现不是神明的,都向家里人要大量赎金,没有赎金的孩子直接杀死。他说,蘑菇寨確实应该死掉,你也应该被杀死。” 这么直白地告诉一个孩子你是错误的你应该死掉,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洛之豫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林浮闽认为,黔儿是对的。 毕竟她也总为土匪问题而苦恼。 黔儿的家被土匪毁了,所有人都死了,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反抗不了,只能认命,接受这个事实。云卿滇对他好,她是领头人,所以云卿贵时时刻刻都在使用神力,满足她的一切。 可能是动了真情,她说的是,我要保护大家。 就算迟钟毁了她的童话镇,他也在维护最后的表象。 那些都不怪她的,云卿贵恨的人已经全死了,那么她就要这么快快乐乐地长大才是。 最好能一直这样,无害地、友善地长大,迟钟能在一瞬间杀了他们,不要引得他反感。 云卿贵已经学会怎么活下去了。 他希望点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 他又冷静又理智地同她讲,你的母亲是坏人,钟哥是在为民除害,你知道什么叫为民除害吗?点点,你年纪还小,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是在利用你的无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切都不怪你。现在我们应该和钟哥一起好好生活,长大之后,你再来思考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她哭了好久,抓著云卿贵的手擦眼泪,黔儿说,好好读书吧,你能从书里学习到,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 如果哥哥是坏人呢?如果迟钟是坏人呢? 云卿贵看著她,许久,没说话。 只是在心里想,如果你认定迟钟是坏人,那我们就殉情吧。 他抱了抱她,等著点点不再抽噎,抬起眼眸看著淮安晚,那一瞬间淮安晚只觉得仿佛灵魂被凿开,內心一切想法都无处遁形。 他微微欠了欠身,礼貌至极,但动作一点都不对,像是照葫芦画瓢做的。 淮安晚把两只幼崽搂住,柔声安抚。 到了晚上,迟钟也没有回来。 楚湘坐在门口,等著他,他不回来就不肯睡觉。 楚雾怎么哄都不行,就不进屋。 他急得没办法,把洛之豫喊来,想强行把楚湘抱进去,外面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可是楚湘就不进去,他喊哥哥,呜呜咽咽地开始哭。 平日里湘儿很乖很乖的,这是第一次,眾人都犯了难。 “要不出去找找?” “去哪找?长安这么大。”秦杉时皱起眉。 燕霽初不太放心,“可是以前钟哥出门的时候,湘儿也没这样啊。” 林浮闽走到院子里的草旁,问它们话。 “跟我来。”得到回答后,她往外走,被淮安晚拉住,披了件厚衣服才让她出去。燕霽初牵著她的手出去,一路上问问草问小飞虫,没走很远,在河流旁找到了迟钟。 他在那里躺著,一动不动。 燕霽初连忙上前,手掌贴著他的脸颊,透心凉,喊了几声,听不见任何回应,嚇得脸都白了,背起他,又抱起林浮闽,几个交换往家里狂奔。 “怎么了这是?怎么不醒?昏过去了?”唐晋原拉过他的手开始把脉。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燕霽初急得不行。 林浮闽说,“我问了,小草说他一直在那坐著,然后就躺下了。” 唐晋原皱起眉,“只是睡著了。” 燕霽初的焦急顿时卡住,“睡著了?” “嗯。”唐晋原换了只手把脉,“睡著了。” 楚湘忽然“哇”一声开始大哭,从楚雾怀里挣扎出来,扑在床边抓住迟钟的手晃,他哭得好大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谁抱都不行,楚雾不行楚章也不行,哇哇得哭,撕心裂肺的。 可算是给迟钟哭醒了。 他是听到了哭声,才从云端跳下来,一睁眼就看见楚湘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嚇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钟哥!”齐鲁大声控诉,“你嚇死我们了!怎么忽然一个人在河边睡了,很危险的!” 迟钟把楚湘抱过来,拍了拍,幼崽慢慢止住哭声,洛之豫连忙端来水餵几口。 “没留神睡过去了……”迟钟哎呀几声,“可能这几日太累了吧。” 蹩脚的理由。 但是没有人拆穿。 “那你好好休息。” “嗯……我想到一件事情。”迟钟抬起头,微笑著,“我们来捏泥像吧。” 毕竟他来长安是要建庙宇,要祭祀祈福啊。 啥都干了,这件事情还没干呢。 “捏泥像?捏什么?”洛之豫都不记得迟钟为什么要来长安了。 “盖庙宇,祈福啊。”迟钟心里盘算著,“那些僧人,光占地方,不交税,那些其他教会在这里占地方,宣传他们的宗教,让我怎么破除封建迷信啊。” “所以你要盖谁的庙?给谁塑泥身?”林浮闽对这件事情非常敏感,她觉得迟钟会给华夏本土教道教盖庙宇,泥像应该也是道教的谁。 “我。” 迟钟说,“给我塑神像,盖我的庙。东方神明,庇佑华夏。” 说干就干,第二天迟钟就开始动工,用烧陶瓷的泥来捏泥像,让它坐在椅子上。前世迟钟还玩过捏人,所以他可以捏得很精细,衣服层层分明,髮丝也是下了大功夫,一边捏一边定型,岩元素控还能隨时调整,飘带悬浮著,倒是真有了几分神仙样子。 素白。 “只是泥巴,一点都不好看。”林浮闽是打算渡上黄金的,她觉得神像是有非常重大意义的,不能含糊。 迟钟盘腿坐在地上给鞋子画图案,他看著那鞋子,想到在微弱的灯火之下,鹤衍坐在床边纳鞋垫子,他低著头,金红色异瞳被灯光晃得那么亮眼。 普通人的生活。 “挺好的呀。”迟钟抬起头,神像低垂眼眸,那么安寧,那么神性,就像阿衍那晚的神情。 “那我们来插吧。” 耳边是幼崽们嘰嘰喳喳的笑声,他们围著岭桂溪生出朵,好在长安什么品种的都能找到,就算不是这个季节的,岭桂溪可以用神力催促生长开,绽放到最完美的样子,取下来,放在神像怀里。 迟钟乐呵地控制岩石,手臂微微抬起,捧住了。 梅,牡丹,木槿,荷,桂,芙蓉……他们都选出了自己最喜欢的朵,环绕著神像。 云卿滇挑挑拣拣都不满意,她拉著岭桂溪的袖子往其他地方跑去,神神秘秘的,小姑娘完全看不出前几天大哭一场,已经把心事压下去了。 她抱著一朵蘑菇,执意要放在神像头顶上。 撒娇,耍赖皮,使劲磨,但最后还是被哄著把小蘑菇放在了肩膀上,有一种探头探脑的机灵感,很可爱。 高悬於云顶之巔的神明,染了一身烟火气。 很好看。 迟钟耗时半个月,把庙盖好,不大,周围是个低地公园,风水並不好,但是神像坐了进去,摆上贡品,这里就会是绝佳的好地方。 他已经能想像到后世会有多少人来拜神像,这里会发展成旅游公园,也有可能收门票,迟钟思维发散,开始想既白府是不是也会变成旅游的地方,就像紫禁城,那以后回家了不会真的要掏钱吧。 “庙要取名字。”林浮闽说。 “取名字”这仨字好像按到了什么开关,被迟钟嚯嚯过的几人立刻回了头,却听迟钟说出来一个很正常的名字,“就叫长安庙吧。” 虽然很隨意了,但是寓意挺好。 在正式开放的前一晚,迟钟独自一人来到庙里,坐在蒲垫上,望著安寧又平静的神像。 “东方神明,华夏神明……” “从此以后,你就是东方神明了。” 像土地神、灶王爷一样成为画上的、庙里的神,虚无縹緲的神仙,信也可以不信也可以,让人类信仰自由,不要依附於神明。 也解放神明,不要被人类裹挟著,走向深渊。 对神也好。 迟钟心想,过一段平安日子,让神明远离纷扰,和平相处,大家都好好的,好好的…… 把神明藏起来。 迟钟端了个酒罈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怎么我就不能醉倒? 连醉酒逃避人世的选择都没有。 迟钟喝了一坛酒之后,一条金龙从他心臟处钻出来,小小的,在他指尖盘旋,仰起头看著他。 这是他的神力,【龙魂】。 “你在这里,要保护长安。” 龙魂发出轻微的龙吟声,而后钻入神像里,金光亮了一瞬,又消失不见。 龙魂是他的神力,是他的本源。 也將是【封印】的钥匙。 迟钟想好了,和平共处需要他的主动,那么他就需要变成人类,融入人类。 日后,若长安遭到毁灭性打击,必然会攻击到神像,只要神像炸毁,承载了他一半能量的龙魂便会出世,就將解开他的【封印】,再次保护长安,保护他的神州大地。 东方神明,庇佑华夏。 失去一半的力量…… 迟钟笑了一下,他心想,甲午已经败成那样了,还会有更差的结果吗? 狂风啊,暴雨啊,来吧,我已经准备好迎战了。 第253章 回忆·神力 大炮砰的一声,將远处的地面炸出来一个坑。 燕霽初趴在地上,用狙击枪瞄准在楚雾的操控下而移动的靶子,一枪命中红心。 有迟钟的图纸和全面开发的工厂,热武器已经可以装配军队了。 只是还不够,不够多,不够先进。 迟钟又开始怀念后世的钢铁產量了。 燕霽初在那边训练军队,齐鲁在这边带弟弟妹妹使用热武器,迟钟依旧抱著楚湘晃晃悠悠地睡大觉。 楚湘长大了一点,走路更稳当了,能跑能跳的,只是说话还不利索,追著楚雾玩闹,几个小傢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干什么坏事了把楚湘往前面一推,乖乖的湘儿会点头,说自己偷吃了五块蛋糕三个桃子七个草莓五份冰激凌…… 他甚至有点数不清,语速很慢,掰著手指头。 迟钟:“……” 迟钟把湘儿抱起来,然后其他几个小坏蛋一人挨一个脑嘣。 云卿滇是家里最小的,脾气又那么霸道,跟楚雾打架,捉弄蜀奕川,追著岭穗粤欺负他然后被岭桂溪教育,间接促进这兄弟俩感情直线升温就不多说了,淮安晚又宠她,云卿贵百般哄著,简直无法无天。 还好迟钟有钱,也不拘束於大的要让著小的,小的要恭敬大的,更何况小孩子的矛盾都不会隔夜,他两边都哄一哄很快就过去了。 念书,习武,时间悄然流逝。 1883年,喀拉喀托火山爆发,影响巨大,神州各地农作物欠收,那是一个无夏之年,雪下的巨厚。 迟钟第一次正式出手,以长安的名义,而不是清帝国,他平衡粮价,压低纺织厂做的衣服的价格,收取天下情报,將压榨百姓的贪官污吏全部换下去,没有让朝廷过目,直接开始任命官员。 有文人出来抨击他,目无尊主,欺君罔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写诗骂他的人太多了,迟钟看都看不过来。 “他们为什么要骂你?”秦杉时翻来覆去地看不懂,他的政治手段没那么高,更何况这还不是人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是整个社会的读书人都群起而攻之。 迟钟平淡道,“因为我在维护平民百姓的利益,让世家豪强都没办法在这场天灾中抢占土地和奴隶了。读书人大部分都是有点钱的,就算没钱,也希望通过读书变得有钱,然后成为人上人,可以剥削其他人。” 他翻出来一封信,这甚至是一个女文豪写的,大肆批判长安不允许缠足的事情,说这是对女性的压迫,让女性下地干活。 “她在深闺里,不愁吃不愁喝的,不让普通女性想办法养活自己。”迟钟看到的实在是太多了,旧社会变革需要很久很久,所以他现在还不著急,从长安开始,一点一点將官员替换成自己人,一点一点进行土地改革,將教育普及的难度降下去,带著摧枯拉朽之势,慢慢蚕食整个旧时代。 秦杉时问,“你是不是在等他。” “我没有在等阿衍,我希望他出生的时候,社会已经变得很好了,至少,比他前世接手的要好一些。”迟钟托著腮。 “不是阿衍。”秦杉时说,“是那位先生,算算时间,还有十年。” 迟钟顿了下,手不自觉地开始捻纸张,“……这么明显?” 秦杉时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你都筹备成这样了,几乎是明摆著造反,却一直不动手,阿衍还有那么多年,等他长大都多久了。更何况,你一直都说,人类的事情应该交给人类,所以我觉得你在等他,等他来彻底改写时代。” “唉……”迟钟嘆了口气,“有他在,我就能放心出门打架了。” “还说小霽这光想开战的毛病是跟谁学的,根不就在这里。”秦杉时对他指指点点的。 迟钟笑了两声,又开始憧憬,“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先生了。” 好像只要想到他在,这灰濛濛的世界就有了光。 “你会想念嬴政和李世民吗?”秦杉时好奇地问道,“朱元璋呢?孔子?这些人类你也会想吗?” 迟钟挠挠脸,“有时候会梦见吧,那些人都太远了,记都记不清了……” “如果李世民在这个时代,是会赶跑满清,还是重建新时代?” “这你不应该去问他吗?问我做什么?”迟钟无语,觉得秦杉时好幼稚,“都说了有时代的局限性,李世民都多好了,再要求就过分了。不过说来,他应该会喜欢新时代吧。” “那嬴政呢?朱元璋?” “我觉得他们还是想当皇帝,掌控欲很大了。”迟钟吐槽道,“人类的皇帝肯定会影响到神明,嬴秦前期那么厉害,最后三年竟然不理朝政不想打架了,真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有李唐,唱歌跳舞游山玩水,被打成那个样子。总觉得神明都会墮落,还是不要活那么久吧。” 秦杉时歪了下头:“你会被影响吗?” “会的。”迟钟坦然道。 “那如果阿衍和你一起墮落了,这个社会怎么办?” “阿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换一个人,杀死他,打醒我。”迟钟平静地笑著,而后又嘆了口气,“人类和神明之间肯定是相互影响的,站在顶峰位置那么久,被腐蚀的肯定快……我甚至想过是不是人类的信仰跟神明的能量有关係,帝国顶峰的时候,他们那么强大,帝国衰败了,他们的神力也就衰败了。” “信仰?”秦杉时疑惑,“这么说的话,你不应该是生生不息的吗?” “怎么可能,我也好几次差点死了。”迟钟摆摆手,“如果不是朱明的【日月重开】和阿衍的【血肉再生】,我肯定恢復不了。” “鹤悯什么时候出生?” 他的话题跳转好快,迟钟从此推断在秦杉时端著的外表下藏著一颗跳脱的心,前世他们见的少,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给他留下了如齐鲁沈辽那般的印象。 “再过些年,也快了,1912年的时候他都是个大人了,具体在哪我还真不清楚,上元魔都穗央都有可能。” “你养吗?把先生和他养在一起?”秦杉时觉得那个画面会很地狱。 迟钟也这么觉得,“再说吧再说吧,如果我安全的话,就把先生带在身边。” “你要去哪?” “甲午。”迟钟说,“甲午之后,战爭肯定会不间断的,东北,南方,西北,西南……我肯定不常在长安,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 “一定是甲午年吗?”秦杉时看著他,“格里斯和法布恩没从你手里討到好处,阿米瑞恩又在成长,贪心得很,佐藤本阳背后没有他们几个,我是不相信的。我觉得时间可能提前,就像硝烟。” “我知道。” “海军现在的规模还是不行,应该要重点弄海军。” “可是我不相信他。”迟钟说的是李大人,他曾经跟过迟钟一段时间,“我现在不相信他了,只是没有理由换掉他。而且,长安的敌人不是外面的人,而是京城。” 秦杉时撇了下嘴,“还有你干不掉的人类吗?” “杀了他,对我没有好处。” “你別玩脱了。我带晋哥跑路可不管你其他孩子。”他理直气壮。 迟钟挑了下眉,“你这话敢跟阿晋说吗?” 秦杉时语塞。 他还真不敢。 然后瞪迟钟,哼了一声,听见外面有动静,他们两人同时看去,楚湘晃晃悠悠地推开门走进来,拍了拍手,“哥哥,哥哥——” “湘儿呀?怎么来找哥哥了?”迟钟起身,牵住他的手,拉著他慢慢走过来。 “姐姐,上,课。”他奶声奶气地往外蹦字,“找,哥哥,睡觉。呼——”最后还学了一声打呼嚕,笑著扑入迟钟怀里。 “好,我们睡觉。” 迟钟最近吃了睡睡了吃,不仅把湘儿养出肉了,自己都圆了一圈,他有时候摸著自己的肚子发愁,“我是不是该好好锻炼了?哎呀,把体育课丟给小霽,他怪累的。” 白天军营傍晚上课,也难为燕霽初把【交换】当成位移用,不然还真赶不上趟。 迟钟发现楚章的神力真好用,这一拳下去,十片木头板子都能断,用剑挥舞的时候能给长剑劈断,力大无穷,速度和反应力都相当不错。 如果楚章是因为神力让迟钟觉得厉害,那林浮闽是纯素质强了,神力没有一点攻击性防御性,一脚下去依旧能踹断那么厚木板子,在不动用神力的情况下,武力值竟然碾压同龄人。 都给沈辽,楚雾和蜀奕川打不自信了。 蜀奕川给自己的神力起名【封囚】,是单体技能,困住对手,內部外部都不容易打破,还能控制体积,用力压缩也算一种攻击手段。 可惜不能控制【封囚】移动,不然也算一种攻击手段。 江昼浙跟林浮闽差不多大,早就被打服了,现在都能跟著云卿滇一起追在她身后喊姐姐,看得淮苏嘖嘖称奇,然后想尽办法一边扎马步一边用【上帝之眼】偷看迟钟书房里的信。 看一遍,记下来名字,然后骂回去。 不收信也没关係,找人复印一百份从门缝里塞从窗户外面扔,实在不行就拿喇叭喊,谁还不会骂人啊,淮苏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化愤怒为动力,才不要当战五渣! 秦杉时也逐渐捡起来武学了,身体养得还不错,淮安晚是天生喜静不爱动弹,她的神力也能防身,能跟上训练。而淮苏,岭穗粤和云卿贵三个人的神力没有任何攻击性就算了,格斗还差的要死。 岭穗粤给自己的神力起名【心灵沟通】,他最先发现自己在岭桂溪两只手的手心里留下了印记,隨后两手合十印记相碰,他说的话,不管多远自己都能听到。 隨后他兴高采烈地给大家都留了印记,还仔细思考了一下怎么样最方便,迟钟模仿后世打电话的样子,让他在耳朵边留下一个印记,在指尖留下一个。 然后齐鲁某次一开异能,给弄没了,他们没发现。 逛庙会的时候,岭穗粤跟家人走散了,按著耳朵喊哥哥,没有回应,他嚇坏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因为迟钟说过不要乱跑,哥哥会来找他的。 等了好久好久,被岭桂溪找到的时候,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其实才过去一刻钟,可能对一个幼崽来说確实过了很久吧。 云卿贵本来想嘆气好好练的,云卿滇拍拍胸口说,“没事黔儿,点点保护你!” 至於楚湘。 今天也高兴得坐在小垫子上一边看哥哥姐姐们舞刀弄枪一边晒太阳呢。 能怎么办,他这么小一只,长得又慢,又乖,又漂亮,多跑两步楚雾都心疼,站会军姿都能被楚章的眼神盯穿。 在此期间,迟钟也意识到为什么前世会有人猜测燕霽初的神力有治癒系的功效。 岭穗粤跑步摔了一下,膝盖擦破了皮,迟钟路过的时候他正在掉眼泪,正准备过去治疗一下,结果燕霽初先走过去,没看见迟钟在那边,抬手一晃,伤口就消失了,他温和地揉揉岭穗粤的脑袋,“好了,没事了,记得要慢点。” “谢谢哥哥……”岭穗粤不清楚他的神力是什么,以为是治癒系的,擦乾净眼泪,起来继续跑步。 燕霽初一转身,对上迟钟的黑眸,嚇了一跳,“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嚇死我了。” 迟钟抬手,万剑归宗直接划开他的裤子,露出膝盖那蹭破的伤口。 他身体上有很多伤,这並不起眼。 燕霽初不太清楚迟钟生气的点,钟哥好像生气了,气啥呢,不就一个擦伤吗,两天好了。 “燕霽初。”他看著他,轻声道,“那你呢?” “……什么?”他有点呆。 “这个能力不要让我知道有第二次。”迟钟很生气,一挥袖子,走了。 燕霽初挠挠头,有点没搞懂,但是低头一看,伤口没了。 他想不通,去找洛之豫,给他讲了,然后洛之豫捲起书本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呀,笨死了。钟哥这是在生气你不爱惜自己,他看著你长这么大,你磕著碰著,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都这么大了。”燕霽初嘟嘟囔囔,“不就擦破点皮吗。” “重点是这个吗?”洛之豫又敲了他一下,“重点是,这是小粤的伤,你转移到自己身上,你是为了小粤好,我们知道,但是你呢?嗯?你怎么办?你要是让他们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没事。” “……”洛之豫深吸一口气,举起拳头。“道理讲不通的话,我也会点拳脚。” 燕霽初:“……” 洛之豫说,“把这个当成秘密吧,小霽,不要用这样的神力伤害自己。” “哦。”燕霽初点点头,“我现在正在尝试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也许能反弹给敌人?我再试试。” 洛之豫:“……” 到底揍不揍,好纠结。 第254章 回忆·开端 这次迟钟在长安出手压粮价,在文人都开始骂的时候,清在京城公开说,这是他和迟钟商议的结果,给了迟钟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紧张的局势有所缓和。 迟钟並没有理会。 除了因为自然灾害而调动粮食去各地賑灾之外,迟钟在长安建起了第一座钢铁框架高楼,第一个发电厂,灯光照亮长安庙,照亮既白府,照亮学院。 接下来的事情,唐晋原和秦杉时知道要怎么做了,人类工程师也知道,不需要迟钟时时刻刻盯著了。 琢磨新式武器,冶铁,炼钢,造子弹,炸药,迟钟尝试手搓汽车,坦克和飞机。 每天抡起铁锤就是敲,叮叮噹噹的,想要什么零件用金属控捏什么,至於人类能不能量產出来,那是人类的事情。 “我想把爱因斯坦捞过来。” “做梦也得现实一点。”秦杉时吐槽道,“而且他现在才五岁。” 迟钟一边画图纸一边说,“但是吧,我觉得未来发生战爭,他也能来长安啊。科技水平也不比阿米瑞恩差啊。” “美洲近。”秦杉时给出了一个迟钟没办法反驳的理由。 迟钟唉了一声,“想搓核武器了。” 秦杉时:“……” 秦杉时:“你能?” “还得过些年,二三十年吧。”迟钟想了一会。 “不过这种杀伤性武器问世,你就不好对別人开战了。”秦杉时精准拿捏他的命脉,“后世要不是核威慑,只是常规武器,那你早杀疯了。” 迟钟觉得也挺有道理的,“那我就打爽了再造。” 秦杉时:“……我真想录音,跟鹤衍告状。” 迟钟:/(^ x ^)\ 楚湘又长大一点,想跟哥哥姐姐一起去上课,迟钟就给他也量身打造了合身的课桌,结果上课上到一半,小脑袋瓜就砸下去了,还好旁边的楚章反应迅速,用手垫著,他半梦半醒间吧唧吧唧小嘴,抱了一下楚章的手,继续睡。 淮安晚把他抱起来,让他们把这篇文章先背了,把幼崽抱去好好睡觉。 “羡慕。”江昼浙捏著钢笔,感慨了一句。 “怀念。”沈辽说,“我觉得我还小。” 其他人纷纷白了他一眼,楚雾道:“反思一下为什么苏哥在教书而你在读书。” “因为苏苏是变態。”沈辽煞有其事地说,“他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研究高等数学了,能跟钟哥探討得有来有回。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追不上的。算了,人得放自己一马。” 后来林浮闽拎起长枪打得他们嗷嗷叫,沈辽就知道,人还能再放自己一马。 迟钟说了,人贵有自知之明,首先要接受自己的平庸——沈辽深以为然。 迟钟也说了,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也许是你还没发现——沈辽觉得自己擅长睡觉,后来发现楚湘一天能睡八个时辰,意识到自己连睡觉都不行。 只有某一天,他看见齐鲁在组装枪械,迟钟造出来后拆了把零件丟给他拍拍屁股找湘儿睡觉去了,齐鲁一边组装一边画图纸,沈辽凑过去看了一会,齐鲁就跟他讲,然后在他低头拿著尺子画了一会后抬头一看,沈辽拼一半了。 找到自己的舒適圈了,沈辽狠狠躺了进去。 那真是每天课也不想上了,武也不想练了,把迟钟过去留下的所有金属造物玩了个遍,然后在看到坦克和飞机模型的时候,眼睛一亮,追著迟钟问这个能不能造出来,迟钟说理论是成立的。 他兴致勃勃去尝试了。 手里的活忽然没了,迟钟挠挠头,去看林浮闽在干什么。 “显微镜好玩吗?” “很好用,如果能再放大一点就好了。” 迟钟开始思考电子显微镜怎么造,一边思考一边看她在本子上记录一些东西,好奇道,“那你能跟微生物沟通吗?” 林浮闽诧异地抬头,看著他,迟钟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有点蠢的问题。 “目前我还不能。”她想了一会,“也许以后有可能。” 迟钟看著她在搞遗传学,那本书他写了,属於无聊的时候隨手写出来的,红星学院里的生物老师们也实验过无数次,在欧洲孟德尔的论文早就发表了,好像没多少人注意。 “你想学医吗?”他把脑子里的古代中医学著作过了一遍,再加上现代西方医药学,写了不少了,但是医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迟钟也不能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蹦到二十一世纪的认知水平。 “我正在学,不过我不想直接看你的那些关於西方医学的书。”林浮闽撑著实验台,她的心智实在是有些太成熟了,“太多新词了,太庞大了,你知道吗?人类对你本来就有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崇拜,所以不会思考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你的宇宙论和微生物学实在是有些……”她斟酌了一下,道,“超乎时代。” 迟钟:“我已经写的很慢了。” 都过去六十年了。 林浮闽:“……” 她学生物医学,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可以询问小白鼠的感受,比人类肉眼观察要更厉害一些。 迟钟也是在担心她会不会心理上出事。 “我觉得小霽和小豫能跟你一起学生物。” 林浮闽:“?” 迟钟说干就干,把燕霽初和洛之豫拎进来,说,“小霽你试试能不能把这个病毒转移过去,小豫你试试能不能【物质重构】一下dna链条。” 燕霽初早多少年不怎么接触生物学了,头顶上蹦出来一堆问號。 他就坐在一旁,看著洛之豫和林浮闽嘀嘀咕咕商討【物质重构】能不能扭转蛋白质变质,大脑持续宕机,感觉眼睛都要转圈圈了。隨后飞速跑路,扑向自己的舒適圈。 迟钟发现,云卿贵对天文学极其感兴趣,晚上他心血来潮去瞭望台看了看,就发现一只幼崽踩著凳子用几十年前的破烂玩意看星星,周围摊开许多书籍,中文的外语的都有。 比他感知到有人进来更直接的是迟钟的心声早已传过来,云卿贵回过头,看著迟钟轻手轻脚越过摊在地上的书本,没有合拢也没有收拾,只是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一个人在看星星啊?冷不冷?” “不冷。”他说,语气淡淡的,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 迟钟知道他是因为读心术,与其和人类虚假地交流,不如去看天上的星星,只是担心他太过孤僻而心灵受伤,“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星星。”云卿贵扭过头看著天上的星河,“我在想,人类能不能飞到天上?” “会有那一天的。”迟钟摸了摸他的手臂,凉凉的,便燃起了火焰,温暖整个房间。 “我想去外太空看看,我想去月球。” “好啊。不过现在已经很晚啦,该去睡觉了。” 云卿贵笑了一下,而后道,“我收拾一下就回去睡觉。” 相对於云卿贵这样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云卿滇和楚雾就非常喜欢和人类玩,甚至说是,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两只在某些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迟钟注意到,唐晋原身后有两只小不点,天天跟著他跑,算帐本,抱著厚厚的金融社会学书籍看。 其实也不小了,岭桂溪都快到迟钟胸口了,他吃饭的时候胃口特別大,修炼的时候身体伸出根须插进大地里吸收能力,能量充足,长得也快,甩其他人一大截。 课程进展的很快,他们都在学习中找到自己擅长的方向並为之努力著,除了楚湘以外,其他人陆陆续续不再按照课表上课,那间用来读书的屋子落了一层灰。 楚湘学得很慢很慢,秦杉时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傢伙会不会是个小傻子,不过没关係,家大业大,养一个小傻子也没问题。 1889年,迟钟收到清的来信。 “我要出门了。”他对孩子们说,“在家要乖乖的,听豫哥的话,別捣乱,不要把书丟下,不能因为实验而不吃饭,保证睡眠不要熬夜,发明灯泡不是让你们彻夜不休的,注意安全。” 他出门前总会这么念叨一遍,总归是不太放心。 “要有弟弟妹妹了吗?”齐鲁依旧兴致勃勃的。 迟钟摇摇头:“不是,我要去京城了。” “哦,该起义造反了。”燕霽初摩拳擦掌,年轻的將领们渴望功勋可不是说说的。 “不用陪吗?”秦杉时很担心。 迟钟慢慢摇头,“放心吧。” “你说的。”他拽住迟钟这句话不鬆口,“不许出事,不然我们也会生气的。” 迟钟拉长音调:“知道啦——” 岭穗粤的【心灵沟通】有人数限制,目前感觉也会有距离限制,不確定具体是多少,迟钟这次出门试一下。 护卫队又换人了,唐易去世,有新人填补上来,其中就有安明,迟钟看到他的时候还挺惊奇,护卫队选拔严格,看来他还不错。 京城。 迟钟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他带了些礼物,不过是写著漂亮,再也不是当年那般特意回来给他准备望远镜和八音盒了,清也送了他一些东西,其中,有一只风箏。 是当年飞走的那个,被找回来了,修得不是很好,迟钟的指腹按著尾巴处的缝补痕跡,清注意到他的视线,说,“我不是很会缝,见谅。” “你亲自缝的?” “嗯,你喜欢它。” 我后来不喜欢风箏了。 迟钟说了声谢谢,把风箏收起来。 清有些侷促,非常难得的,他问道,“进贡了一些鱼翅之类的美食,我觉得你会喜欢吃,特意想让你尝尝。” “鯊鱼不好吃,我尝过了。”迟钟说,小椰子早些年总会整些乱七八糟的尝尝味道,当时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迟钟说要吃他的宠物也不过是嚇唬一下,锦乖养了老虎,囡囡养了豹子,么儿养了熊猫,他们总爱养一些威风凛凛的动物。 景宝养了一只小鸚鵡,迟钟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奇地看了一会,那鸚鵡看著他,开口说,你会不会说话? 倒反天罡。 锦乖笑得差点背回去。 景宝喜欢养鸟,囡囡喊他老燕子,锦乖就是小燕子,电视剧火了之后他们在家里模仿,把景宝烦得想揍人,四只崽崽撒丫子就跑,嘻嘻哈哈的。 清看著他走神。 迟钟以前总会走神,他说自己记忆有点乱,会想到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琐事,清总觉得他在想朱明,他肯定在想朱明,所以迟钟会在他面前保持状態。 “你想下海玩吗?”清还是没有忍住,打断了迟钟漫无目的地走神。 迟钟想去视察海军,於是道,“好。” 他站在甲板上,海风带著咸湿的气息漫过来,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撩起额前的碎发。迟钟靠在微凉的栏杆上,身体隨著船身微微晃动,节奏慢得好像能让所有人都卸下所有紧绷的神经。 远处的海平线和天连在一起,蓝得晃眼,偶尔有海鸥舒展著翅膀掠过,叫声被风揉碎了,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这些年海盗越发猖狂。 迟钟缓慢张开双臂,【万剑归宗】在他周身环绕,隨后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海盗的船只,那么隨意,没眼神都没变一下,满天光火照亮了他身后的清的眼神里的恐惧和谋略。 他们在海上转了几天,迟钟钓上来一条大鱼,指挥下人做了鱼汤,开了两罈子酒,跟清两个人吃吃喝喝,隨便聊点什么,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长安。 “这坛酒……”迟钟喝著不太对味,劲儿有点大,多了些晦涩的味道,不像是宫廷里的酒。 清脸颊上已经有了红晕,“西洋酒,最近很流行这个。” 迟钟记得法布恩偏爱红酒,伊万诺夫喜欢伏特加,这个味道都不像,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的,迟钟揉了揉太阳穴,又吃了两口鱼肉。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行。” 迟钟站起身,难得晃了一下,外面起了风浪,让船有些不平稳。 夜半,一发炮弹直接越过重重防卫线,直接炸在迟钟所在的船只上。 轰—— 剎那,火光冲天。 第255章 回忆·炮火 在原本的歷史中,佐藤本阳的海军在半岛的海域內偷袭清的运兵船,击沉“高升號”,同时陆军进攻驻朝清军,战爭爆发。 那时候,迟钟在京城,林岁死了苏寧死了,清帝国这边没有神明出面这场战爭。而敌方明里暗里有不少神明。 现在,迟钟本神就在这里,他以为对面不敢了。 那坛酒。 酸涩的,像海水的味道。 迟钟从第一口酒开始,就意识到了,只是他没说,配合著清,演完了这场戏。 浓烟像一条负伤的巨蟒,从舰体裂开的口子中疯狂躥出,裹挟著火星舔舐著灰濛濛的天空。 炮弹炸开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甲板上的钢板被气浪掀得扭曲变形,断裂的木片与碎铁屑像暴雨般飞溅,几名水兵来不及躲闪,瞬间被掀入翻腾的海浪中。 “轰——” 又一发炮弹直衝战舰而来,却在半空被金色长剑直接劈开,衝击波搅动海水,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海面,破碎的舰板与杂物被拋向高空,又像雨点般砸落,激起无数浑浊的浪。 迟钟將手按在地板上,用金属元素控稳住了整艘船,水元素控令海水停止灌入並疯狂涌出,被炸穿的金属再次回归拼凑,瞳孔逐渐收缩,又拉伸成细长的针状,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能量不断环绕,凝聚成长剑,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络,挡住数发飞弹。 金色的光如同日出的太阳,刺痛所有拿著望远镜等待他死亡的作恶者的眼睛。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转移!撤退!” 迟钟用水流抓住身边的人类,送到其他船舰上,他顾不上的人太多了,在海里挣扎者无数,一大片一大片的海水被染成血红色,吸引海洋掠食者。 舰载发射架的轰鸣声响彻天际,数不清的拦截弹如银箭离弦,瞬间刺破长空。他们不要命一样根本不肯回头,转著大炮面对入侵者发射,迟钟眼瞳一缩,剑阵瞬间破散,弹药这才没有撞上去直接炸在眼前。 “尊上!” “快走!” 迟钟用能量推著他们,他的护卫队,每一个人都跟了他好久好久,在长安做的很好很好,他都记得名字,不要死在这里,不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尊上!您先走!他们的目標是您!”安明嘶吼著,“满清不见了!” 主船舰周围的护卫舰队少了很多,迟钟发现了,他咬紧牙关,准备跳到其他船只上先离开这里,就在他调动【万剑归宗】的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感从胸口处炸开,像是被人剜心,痛得他恍惚了一瞬间。 他一下子摔在甲板上,破碎的金属穿透衣服布料在他腿上划了一大道伤口,安明跪在地上连忙扶起他,“尊上,尊上——” “活著,写信给长安,让他们逃。” 迟钟抓著安明的手腕,七窍都开始往外冒血,“宣扬出去,我死在这里,告诉天下,我死在了这里!” “尊上!!!” 水流遮挡了最后的视线。 迟钟將视线內所有人送到其他船舰上后,面朝东方,他看到黑暗中的船只模样,看不清上面到底有多少人,多少神。 不过,无所谓了。 金色的弓在他手中凝聚,弓弦被拉成满月,指缝间的长箭泛著冷光,直指苍穹。周遭的风仿佛在这一刻凝滯,只剩下弓弦绷到极致的震颤声。 金箭释放,直衝天际,被浓厚又漆黑的乌云吞噬,仿佛是他最后的挣扎。 静。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息后,数不清的箭矢从天穹上倾泄而下,如蜂群振翅,似暴雨倾盆,它们带著破空的尖啸,尾羽划出的弧线在阳光下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朝著同一目標猛扑。 简直要震碎敌方所有人眼中的惊骇! 埃米尔施展【绝对防御】抵抗攻击,隨著越来越多的箭落下,透明护盾上清晰地裂开了一条狰狞的纹路,咔咔声不绝於耳。 “跳下去!” 格里斯回过身直接抓住瑟伦和法布恩的手腕往海水里跳,阿米瑞恩隨后直接抱起埃米尔追在他身后,佐藤本阳立刻追上去,其他旁观者也接著往下跳。 就在他们撤离的下一秒,箭雨刺破绝对领域炸在船舰上,能量瞬间爆炸。 迟钟远望著那边的光火。 他闭上眼睛,轻轻嘆出一口气。 距离太远了,跟小粤的【心灵沟通】断开了,不然能说一声让他们別这么担心的。 別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我可是迟钟啊。 这艘船內部的弹药储存全部自爆,冲天的火焰將整艘船吞噬乾净。 …… “你敢说那不是你的神力!” “绝对不是,本尊有什么理由对你们出手?!明明已经谈好了,本尊不会——” “难道还能是迟钟窃取了你的神力吗?”法布恩气得都想骂人,在金碧辉煌的法式建筑中他穿的简单又宽鬆,露出胸口的绷带,那是能量炸开留下的创伤,“鬼知道是不是你跟迟钟暗地里勾结好的。” 翻译官將法布恩的阴阳怪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清说不出话,攥著手里的佛珠,“……本尊也不清楚为什么迟钟会有【狩猎】。” 明明我还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有,史书不是记载都是在那些神明死亡之后他才可能得到吗?!难道朱明又骗了他,难道迟钟根本就没有说过实话? 【万剑归宗】不是用的好好的!他都说了对外神力只留这一个的! 清很快意识到迟钟这是故意离间自己和这些欧洲神明的,他们商量好了,要重创迟钟,只有迟钟被压下去,他的江山才能安稳如初,他把他骗到船上,饮下混杂著格里斯的神力的酒,外敌入侵他不幸牺牲,到时候清再宣扬他的遗言:一定要守护好帝国…… 怕迟钟有什么强大的反抗力,酒里的能量一点都不少,格里斯那么强大,又是在海上,还有那么多炸药,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他最后使用【狩猎】直接反击佐藤本阳的船只造成重大伤亡,就连旁观的神明都难逃一劫,法布恩痛得要死,刚包扎好就踹开了清的寢殿大门,怒气冲冲地要一个说法。 “他死了吗?”清最在意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不该问你吗?”法布恩翘起腿,捻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迟钟攻击我们,其他船只平安离开了,船上有谁没谁,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清转著佛珠,越来越快,越来越烦躁,忍不住叮嘱旁人,“多加人手,再去搜。沿岸也搜,他可能潜入海底再上岸。”他又问道,“格里斯先生呢?” “迟钟喝了酒,他说去找找,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了。”法布恩又不是他们这些元素控,能迅速恢復自身,当时疼得两眼一黑,哪管格里斯往哪跑,瑟伦在他这里,能翻起什么浪。 清这里的利益重大,法布恩被国內闹得头疼,出来散散心,最好能打开市场给自己回点血。 “……” 双方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清抬眼看向法布恩,不確定他现在为什么不离开。 时间越久,他心底越慌乱。 没多久,下人急匆匆走过来,附身在他耳畔轻声道,“尊主,倭国已经登陆半岛了,船只还在靠近神州……” 清一下子扯断了佛珠,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打碎了沉寂的氛围,法布恩品尝著美味的糕点,抬眼瞧他,带著明晃晃的笑意。 “说好的……”他攥紧了手,“你们该撤离渤海湾了!” “说好的是,迟钟遭受重创或者死亡,我们签了协议就撤退。”法布恩拍拍手,糕点的残渣掉下去,他托著腮,笑道,“可是你没办法证明迟钟重伤死亡啊。” “他伤了吗?他死了吗?你有证据吗?” 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清看著欧陆美人笑盈盈的脸庞,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著砂纸,每一个字都磨得生疼,“你们不能……” “还是你和迟钟联起手来,做了一局,坑了我们这么多船舰和人命。”法布恩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咔一声,瓷器碎裂,他站起身,笑,笑声悦耳动听。 “我很喜欢你的圆明园,只是上一次来,迟钟不让我拿。” 他苦恼地点了一下太阳穴,隨后转身离开。 身后,僕人立刻拥了上去,急忙扶住差点滑落椅子的清。 “尊主!” “尊主……您冷静些……” 他空洞的眼睛望著地板,嘴唇哆嗦著,像是在质问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垮下去,“朱明!一定是朱明……朱明,这傢伙还不死心,和迟钟暗中勾结,一定是,一定是朱明……”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只剩下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眼底的光沉下去,又被一丝不甘死死拽著,不肯彻底熄灭。 “来人!以搜查神明之罪,彻查长安!” …… 鸽子扑腾扑腾翅膀,落在林浮闽的窗户前,蹦蹦跳跳的,【信来啦信来啦,娘亲娘亲~】 林浮闽习惯它们喊娘了,反正其他人都听不懂,她把书放下来,一遍解,一遍隨口问,“钟哥怎么样了?” 自从她来了之后,很多动物都能明確地找过来,信鸽尤其厉害,能飞很远很远,林浮闽就训练了一批可以跨越半个神州的信鸽团队,这还是迟钟第一次飞鸽传书。 【火!】鸽子张嘴叫,它知道的词不多,【火!火!】 林浮闽展开信笺:【清诱骗尊上至海上,敌侵船毁,尊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乍一眼看林浮闽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从来没想过迟钟会跟“生死不明”这四个字联繫在一起,以至於有一瞬间的恍惚:迟钟生死不明?开玩笑的吧。 下一瞬,林浮闽直接翻窗户衝出去,尖叫道,“哥哥!豫哥!秦哥!出事了,出事了!!” 她想到岭穗粤的心灵沟通,又把手指按住耳朵,【出事了!钟哥出事了!】 【什么!】 【出什么事了!】 在各个地方忙活的家人们迅速丟下手头的一切开始往回跑,林浮闽推开秦杉时的书房门,果不其然秦哥在这里,她把字条啪一下拍在桌子上,【飞鸽传书,上面写著清把钟哥骗到了船上,然后外敌入侵,船毁了,钟哥生死不明!】 “怎么会这样!”林浮闽有点六神无主,听见后面的动静,立刻回头,“豫哥!钟哥他——” 洛之豫把字条拿过来看了一眼,后面淮安晚提著裙子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楚章抱著湘儿,幼崽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眨巴著大眼睛瞅著他们。 大家迅速匯聚,好在今天都没有出远门,迟钟不在家的话,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往外跑。 “別害怕。” 洛之豫先安抚眾人,“他说过他不会有事的,飞鸽传书的速度很快,这个消息还没有在天下传开,不要慌,长安是我们的壁垒,这里很安全。” 最小的云卿滇也已经及笄了,按照人类的年龄观,她是大孩子了,就算神明长得慢,心智也不一般,他们围著桌子,心跳都很乱。 越是这个时候,洛之豫越不能慌。 “我们要做好完全准备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其一,钟哥肯定没事,他会揭露清的罪行,然后掀起起义海浪,我们只需要从长安开始,稳定各方,打到京城。” “其二,如果他出事了。”洛之豫深吸一口气,“那我们需要准备的更多,风险更大,以新神的名义,推翻旧神,这个考验会很多,你们明白吗?” 以新神的名义……谁是新神,谁是附庸,重建政权后他们何去何从,这都会是最残酷无情的考验。 洛之豫深吸一口气,目光瞥向秦杉时,想让他说些话。 秦杉时呆了很长时间了。 他最开始是觉得不可能,迟钟来自两百年之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骗了,他那么聪慧,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啊…… 所以这是假的。 秦杉时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清做戏给他看,又何尝不是迟钟做戏给天下人看。 他为什么要“死亡”?引起汉人的愤怒,来彻底粉碎清帝国吗? 还是说…… 要彻底粉碎帝国。 “我们要离开既白府。”秦杉时开口道,“战爭要开始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第256章 回忆·风雨欲来 铅灰色云层像坍塌的巨幕压在海面,狂风卷著巨浪从天际线奔涌而来,浪尖的白沫被撕碎成雾,狠狠砸在海面又激起数米高的水。 清坐在一条小船上,剧烈摇晃著,他惊恐不安地紧紧抓著船只,连喘气都不敢,生怕下一秒船就翻了。 要上岸,要上岸…… 船底的海水突然暗了几分,一道黑漆漆的轮廓贴著船身缓缓划过,像深海里沉默的幽灵,只有船底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轻微摩擦声,或是在他回头瞬间激起的细碎水,才让人確认那不是海流的错觉。 躯体在浑浊海水中晕开模糊的阴影,叫人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海洋生物,还是,人—— “满清。” 一只惨白的手忽然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船的边缘,他抓著船只浮起上半身,只见那脸白得像蒙了层薄纸,连嘴唇都没半点血色。眼窝陷得极深,黑色杂乱的髮丝遮掩著全黑的眼睛,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是朱明。 他没有死!他果然没有死! 满清嚇得失声尖叫,用力凝聚【狩猎】可是那救命一样的金光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船只就这么点,朱明伸出煞白的手去拉他,就仿佛要把他拽进十八层地狱。 巨浪猛地侵袭而来,小船骤然掀翻,清一下子扑腾进水里,本来应该冰冷刺骨的海水此刻却无比灼烧,仿佛要沸腾。 清扑腾著海水往上游,海面明明那么近,可是怎么也游不上去,他吐出一串泡泡,感觉到有人抓著自己的脚,低下头一看,是迟钟的骷髏手。 他的皮肤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清还是认出来了他,连眼皮都没有了,瞪著大眼珠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骷髏手抓著他的脚腕,往下拉,下面是地狱,迟钟说,偿命! 偿命! 你害死了我! 满清!蛮夷!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迟钟张开嘴,密密麻麻的尸虫从他嘴里涌出来,往他的血肉里钻,被烧得稀疏的头髮在海水里漂浮著,像是黑漆漆的网,缠绕住他,往下拽,往下坠。 清瞬间从梦中惊醒,后背的冷汗把睡衣浸得发黏,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呼吸又急又乱,带著没缓过来的颤抖。 他看著豪华的床榻,眼瞳颤抖著,心想,原来只是个噩梦。 只是个噩梦啊。 他喘著气,好久平復不下来,手不停哆嗦著,撑著额头,不断地回忆梦中恐怖的一幕幕,朱明在拽他,迟钟在拽他,迟钟,迟钟…… 迟钟死了吗?他真的死了吗?不是说过迟钟不会死吗?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吗…… “砰砰砰砰。” 是敲门声。 夜还很深,外面亮著柔和的烛火,清坐起身,全然没有在意为什么会有人敢敲他的门,也没有在意臥室距离大门那么远他怎么听得如此清楚,那砰砰声一直在响,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传说,人敲门是三声,鬼敲门是四声。” “砰砰砰砰。” “清哥。” 他呼吸一停。 外面是苏寧的声音,他又拍了拍门,“清哥,开开门啊,是我,是寧儿啊。” 清透过帘子,看到了外面的纸窗映著的影子。 “清哥,你看见我的头了吗?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我的头了。” 纸窗上映著苏寧的无头尸体,脖颈那里並不整齐,听说是太平遇刺受了伤,力气有点小,第一下砍下去没有砍断,两三刀才砍下来。 “砰砰砰砰。” “清哥怎么不理我……钟哥?钟哥在不在啊,开开门,我的头不见了,好哥哥,帮帮我找找,找找……” 清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张了几次,想喊救命,想喊却半个字也喊不出来,喉咙里像堵了团,只剩嗬嗬的气音。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腿肚子不受控地打晃,想往后退,却连挪半步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门开了。 吱呀一声。 苏寧走进来,速度很快,穿著他最喜欢的长褂,一下子扑在床边,伸手抱住了清的脑袋,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的头!找到了,找到了!” 下一秒,他就拔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心臟跳得飞快,砰砰砰砰的声音就像是敲门声。冷汗浸湿了衣服,他头晕脑胀,都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 “哟,醒了?” 迟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蹺著腿,撑著下顎,就这么看著他,一身大红色绸缎,在黑色长髮的映衬中红得发黑,浓稠得像血一样。 清看著他,透著一层薄纱,朦朧的,虚假的…… “啪。” 迟钟愣住了。 清开始狂扇自己的脸,一下,两下,嘴里念叨著满语,迟钟听不清,看著他扇了自己好几巴掌,眨了下眼,蒙圈。 “你……”迟钟本来想扇他的,现在都不想扇了,起身凑近了些,拽住他的手,这才听清了他的满语在说什么。 “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迟钟拽著他的手,都笑了,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重力领域】一点都没留情,扇得他嘴角出了血,剧烈的疼痛感终於让清知道自己醒过来了,他看著迟钟,呢喃著,“你果然没死……”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迟钟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还是,你许诺了他们什么?” 清淒凉地看著他,“好处……呵呵,迟钟,你以为你在长安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从你得罪读书人开始,我就看了你写的书,甚至是那些从海外来的禁书,我知道是你写的,有你的手笔,你要人人平等,你要推翻我……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吗?!” “如果你真的想给我添堵,就应该是积极学习,推进工业,改善民生,得到天下人的拥护。”迟钟冷笑道,“而不是在这里算计怎么杀死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毁掉长安的工业,毁掉觉醒的人们吗?” “对!” 清的瞳孔缩得极小,他抓住了迟钟的领子,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你,没有你……我就能把他们杀乾净,屠了长安城,根本威胁不到我,根本就,不可能……是你,你明明在生病,你明明没那么强的……” 明明可以控制,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受控了…… “是你变弱了。”迟钟说,“是你老了。” 老了。 原来神明也会变老吗? 清怔愣了好半晌,看著迟钟亘古不变的容顏,他永远是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时间裹挟著所有人往前走,他像是被遗忘了,髮丝那么黑,永远都那么黑,从他年轻时见到他开始,到现在,迟钟从来没有变过。 而林岁他们死得太早,以至於清都忘了,神明也会衰败,也会老去,也会死亡。 他鬆开了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 迟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要你態度鲜明地跟佐藤本阳开战,我要打一场海战,打不死他,也得打残,格里斯,法布恩,阿米瑞恩,罗曼诺夫……背后的这几个傢伙,有一个算一个,我要让他们后悔招惹我。” “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是你统治的国度,也不是他们能够垂涎的。” 就像三国时期,魏蜀吴三神打得天昏地暗,蛮夷也不能多看一眼。以后无论华夏怎么乱,都有一拳锤爆他们的底气和信心。 清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对迟钟而言,这是仅剩的价值了。 这场战爭的胜利,意味著迟钟震慑敌人,可以开始清洗內部了。 他的末日到了。 …… 格里斯和阿米瑞恩狼狈地回到佐藤本阳地区的住宅別墅里,法布恩正在敷面膜,下人进来匯报一声后,他挑了下眉,出去看了他俩一眼,回来的路上都收拾好了,看表情估计是不怎么样。 阿米瑞恩手舞足蹈地一边比划一边讲自己和格里斯在海底怎么找到迟钟的,又是怎么打得天昏地暗,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他俩水元素控在迟钟喝了能量的情况下,在海里打架,没占到便宜。 “炸弹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格里斯头疼,“强防御……他的剑不止能攻击,还能防御,我已经无法向你描述他是如何挡下海水的,上帝啊,几十年前迟钟还没有这么强。” 法布恩歪靠著沙发,撑著下顎,嘖了一声,“这怎么打啊……我是来这里贏钱的,阿米瑞恩,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能贏吗?” “我觉得我的计划没问题。”阿米瑞恩一拍手,又摊开,“清说服了吧,迟钟偷袭成功了吧,多大的火多强的爆炸,佐藤本阳拿下半岛了吧,继续打下去完全没问题。迟钟能强成这样也太离谱了……而且他这么厉害,为什么是清当家做主?没道理啊。” “……” 格里斯喝了口茶,“以前,一百年前吧,迟钟其实挺弱的。他有一段时间病歪歪的,很没精神。” “神明也会生病?”阿米瑞恩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了,不过是很严重很严重才会生病,概率非常低。”法布恩解释道,“我受重伤的时候也会发烧,几百年就那几次,当然就忽略不计了。” “那迟钟的生病也是因为重伤吗?”阿米瑞恩觉得更加离谱,“谁伤他?清?就清也能把他伤成那样?” 这…… 格里斯和法布恩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古怪,按照事实来说,確实是清压制了迟钟,但是实力匹配不上啊。 “不知道。”格里斯耸了下肩,“也许是迟钟恢復过来了,我们没赶上好时候……”他顿了顿,想起来几百年前,清直接灭了一个准噶尔汗国的壮举,沉默几秒,想了想之前的清,又想了想现在的迟钟,憋了半天,最后嘆了口气,“真难打。” “先生们。” 管家行了个礼,道,“路德维希大人、伊塔利亚大人、奥尔伯特大人到了。” 三位神明同时抵达,伊塔利亚风尘僕僕地走进来,摘下帽子,露出那张漂亮的脸,他把风衣脱下交给管家,法布恩立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坐坐,亲爱的,你好慢啊,我等得都谢了。” “在穗央城中转了一下,多停了一天,不好意思。”伊塔利亚坐过去,冲他温和地笑著,“我们这么聚在一起,人类都紧张成什么样了,各种审查,你看外面包围的。” 当然,没有以神的名义,偷偷去的,不然穗央城的批准得经过清才行。 本来是三个沙发一人一个,现在阿米瑞恩起身坐格里斯旁边,路德维希和奥尔伯特坐在一起,两个冰山脸都不说话,格里斯喝茶,阿米瑞恩也没吭声,显得那边两个美人嘰嘰喳喳地聊东聊西,热闹极了。 “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皮肤超级差,哎呀我都睡不好,船上老是顛簸。” “就是啊,船好晃,我这些天也不太舒服,不过我带了护肤品,你看这个……” 四个人就这么看著他俩聊了半小时,谁也没说谈正事,兴许是不急,兴许是打断的话可能被骂,反正没吭声,守著的人类也不敢吭声。 一会又聊到吃什么了,法布恩一顿吐槽佐藤本阳家的饭难吃,伊塔利亚分享了一下穗央城的饭挺好吃的,阿米瑞恩终於插嘴了,“我也想吃。” “不会忘了你的,宝贝。”法布恩笑了下。 隨后又听见管家道,“先生们,罗曼诺夫大人到了。” 气氛忽然沉下来,阿米瑞恩端坐在格里斯身旁,眼珠子一点都不安分,左看右看,瞧这几个欧洲神明的反应。 高大的斯拉夫人踏步而来,华丽的衣服上坠著宝石,走路叮噹作响,用法布恩的话来说就是真一点审美都没有纯浪费宝石,白色髮丝略长,打著卷,那张脸漂亮得无可挑剔,实在是美丽。 他看了眼在场的六个人,下人立刻搬来豪华椅子,他坐上去,蹺著腿,气质冷冽,冰凉,又傲慢。 气氛沉寂得很,直到佐藤本阳进来,格格不入的东方人在自己家也显得有些拘谨,他一身月牙白袍,黑色髮丝有些遮眼,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先生们,晚上好。” 自此,八人齐全,会议开始。 第257章 回忆·並肩 虽然在座各位,各有各的恩怨。 当然,阿米瑞恩是新长成的神明,远在美洲,因为跟佐藤本阳关联近一点,又是主动提出意见的人,他跟这些人没什么衝突,充当了会议的引导者和气氛活跃者。 这个时候的他,还很乖巧,注意言辞,观察著格里斯和法布恩的脸色,希望不要吵架,不要谈崩。 好在,每个神明都在为自家的经济状况而头疼著,如果能合力把东方拿下,这么大的体量,这么多人,能给自家回很大一口血。他们一个个都带著笑——只要迟钟死了,清不足为惧,到时候怎么瓜分利益就是內部的事情了。 “要多面开战。” “东北,半岛,西南,藏区,西北……” “挑起內乱,迟钟和清必须充满矛盾。” 他们的手按著地图,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进攻的地方,格里斯从迦楼罗的地盘入侵,法布恩从南边北上进攻穗央城,西北的混乱,东北几处不冻港对罗曼诺夫的吸引力无比之大,渤海东海的海战要援助武器船只……他们像是握住了刀叉,等待著美食。 但是,该怎么杀死迟钟呢? 正面打——格里斯意简言骇:“打不过,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 那只能使用其他计谋了,刺杀?还是诱惑?格里斯需要思考一段时间,他学习了汉字,得到一些兵法书,正在啃,非常难,但是每看懂一个地方,格里斯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需要一些时间在书里找找办法。 “美人计怎么样?”阿米瑞恩从自己为数不多认识的汉字里找到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好像有点厉害的计谋。 但是他用英语念出来,其他人再用自己的语言翻译一下,就乱套了。 “他会喜欢……”伊塔利亚斟酌了一下词语,几经辗转,最后破罐子破摔,“他会喜欢哪一款呢?” 几人的视线不自觉转动,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外表格外自信。但是吧,眾人还是很有逼格的,一个个在这一刻矜持得不行,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移到了阿米瑞恩身上。 浓眉大眼,面目有种刚刚长开的、夹杂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漂亮感,一般都是很受欢迎的。 法布恩笑了两声,“宝贝,牺牲很大啊。” 阿米瑞恩指了下自己,面露问號。 討论了吗怎么忽然就指定了? “那好吧,我找个时间去见见他。”拋开要杀他的试试不谈,迟钟长得非常好看,阿米瑞恩已经心心念念好多年了,每次法布恩或者格里斯往东方跑,他就要跟著去,只是偶尔见到的那一两次,都距离好远,只能看到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模糊样貌。 “我觉得你们不能距离我太远。”他还是知道怂的,“我一个人杀不死他的。” 伊塔利亚轻声道,“我的神力是擬態,我们会跟著你的。”他扭过头看向路德维希和奥尔伯特,冲他们眨眨眼,两人没吭声,默许了。 正好在东方玩一会,这里真的很漂亮,很独特,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格里斯对此產生了深深的疑惑。 美人计……是这么用的吗? 会议结束后,格里斯去找佐藤本阳,问他有没有关於朱明的画像,他又想了一会,找到法布恩,去给伊塔利亚口头描述“林岁”长什么样,“苏寧”长什么样,一点点调整五官。 在格里斯的记忆里,这两位神明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只是法布恩习惯性地画了很多肖像画,关於东方的,都摆在他的珍藏室里,多加回忆,用些时间,再让人类去搜寻画像和起居录,总能模仿七八分。 “林岁,迟钟叫他岁岁。”格里斯念著那个音,法布恩笑道,“东方有个成语,叫岁岁平安,是祈祷每年都会平安的成语。” 伊塔利亚觉得很好听,念了两遍,“岁岁,岁岁平安。” “苏寧,寧也有平安的意思。”法布恩点了点下巴,他已经学了很久的汉语了,不过有点难以模仿出来“寧儿”这个音调,总觉得很奇怪,“寧寧?东方人都是这么称呼小孩子的。” “阿米瑞恩没成功的话,你再变这两个人。”格里斯想把它当成杀手鐧。 伊塔利亚哼著歌,顶著苏寧的外貌搭配漂亮衣服,还能稍微调整一下,变成女孩的样子穿漂亮裙子。法布恩喜欢得不行,拿著他的画本开始找以前的衣服,画出来给他搭配。 格里斯插不上话,嘆了口气,转身去休息了。 风吹过海峡,將东方的消息带过来。 迟钟和清同时出面朝会,正式对佐藤本阳宣战。 反对的大臣跪了一地,迟钟垂眸看著,而后抬起手,【万剑归宗】架在每一个人脖子上,强硬地,要打到底! “你们想今日就撞死在这朝堂上来表明自己反战的决心,来表现自己的一片仁慈之心,然后史书留名。”迟钟翘起腿,笑了,“你们口口声声反对战爭,反对压迫,要和平,为了所谓的和平,为了你们的体面,千万不要打起来……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本尊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们还怂还不要脸的人!” “今日有一个算一个,死在这里就抄家!財產全部充公拍卖!家眷流放寧古塔种地开荒!你想用死来保全家族是不是?你的命值几个钱?你的面子算什么东西!” “本尊把话说清楚,这场战爭如果输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千古罪人!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长剑穿透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嚇得所有人浑身发抖,皇帝不敢说话,太后又敢吭哪一点?连清都沉默不语,看著迟钟把任务分发下去,万剑在宫殿內环绕、飞舞,凌空声在人类的神经末梢弹奏出惊天悲鸣曲。 战爭是政治延伸出去的极端博弈。 上层人类牵扯到的利益巨大,尤其是在经济方面,沿海周围抓不完的走私都与这些官员脱不开关係,政府明令禁止的一切都是他们发財的机会,打起来是要钱的,打起来是要命的。 他们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迟钟会如此强硬,歷史记载了这么多年,他都是被动跟隨人类沉浮,从来没有如此压过当朝帝国神明的风头统领天下……清压不住他,清已经压不住他了。 狂澜即倒,大厦將倾。 到底是迟钟主观意识强大起来了,还是他已经有了新的帝国神明。 长安……已经进不去他们的人了,无法打探准確情报。 迟钟在高台上看著,一个个低著头,不做声,他又扭过头看向皇帝和太后,手几次紧握又鬆开——不能直接杀了,对名声不好,阿衍说过不能那样做,要忍住。 直到他大步走出宫殿,风卷著雨丝扑在身上,红色绸缎暗沉了下去,他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頜,步伐没有丝毫滯涩,像踩在寻常午后的石板路上。 衣摆被狂风掀起又落下,他不拢也不按,目光平视著前方被雨幕模糊的天际,每一步都走得稳而缓,仿佛不是走入咆哮的暴风雨,只是穿过一场寻常的雾。 “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给我的浇水……” 他以前总是羞於表达爱,无论身边的谁,都是含蓄而內敛的,想念不说想念,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就算是阿衍,也很少是直白地表示爱,是一杯热水,一顿好饭,一个温柔的微笑。 从哪里开始,就把爱掛在嘴边了呢? 是燕霽初扑进怀里喊哥哥的时候,还是齐鲁撒娇要抱抱的时候,淮安晚坐在他腿上小声说好爱哥哥呀,摇摇晃晃走过来要学著楚雾亲他的模样来亲自己的楚湘又晃晃悠悠地走开……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天气很好,迟钟说,我也很爱你们。 “我想你们了。” 好想回家。 一个目標明確,意义非凡的回家。 前世他和鹤衍不一定在哪个城市,哪里都有可能,早期在北方多一些,后来通讯方便了,天南地北都会歇歇脚,景云他们要找也隨意,用到他们了人类会来接,所以回家没有概念,只有在联合国的时候,迟钟才会念叨回家。 风呼啸地吹,从京城,到长安,鸽子乘风而起,三天后精准落在林浮闽肩头,蹦了一下,歪著脑袋,嘰嘰喳喳地讲话,乱七八糟的,林浮闽懒得听,解开字条。 【我想你们了。】 他没事。 这是钟哥的字体,在墙上掛著他的画、他的诗词著作,还有他们翻阅的课本,都是他一笔一笔写出来的,林浮闽不会认错,她看著字条,无知觉地掉了一滴泪。 这几天,他们寢食难安地等待著、打探著,希望京城能在出一些消息。这些日子来了些京城人,捧著圣旨而来,刚到这里就被洛之豫扣下了,关起来,逼问他们迟钟怎么样了,他们讥笑著说迟钟死定了,然后被情绪上头的燕霽初一脚踹断肋骨。 倒是林浮闽做了些梦,不认识的人哄著她说迟钟没事。楚湘也安定了下来,他不再哭泣,又恢復了平日那乖巧懵懂的样子,像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猫猫。 【他没事了……】林浮闽摊开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来信了,钟哥没事,他说想我们了。】 前段时间,除了那飞鸽传书来的字条让他们心生警惕,立刻管控长安严进严出,封锁既白府周围的几条街道,抓了不少人。 等到安明派人送信,把事情讲了一遍,清联合外敌暗算迟钟令他们气愤不已,但是他们觉得这不会令迟钟死去,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宣称自己死亡。 几日后,书信再次送来,迟钟细细地讲述了敌人的想法,自己人的想法,进攻路线,反击战场,很多很多,他写了很厚一沓,还有很多想说的,他写了“我很想你们”,但是觉得不够,墨水在纸上晕开,迟钟落笔道,“来和我並肩作战吧,好不好?” 他们已经不小了,除了楚湘,最小的云卿滇也快二十了,虽然模样年幼一点,但心智都很成熟。 来和我並肩作战吧。 共同进步,共同努力,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为了我们的未来,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做对方坚强的后盾和最佳战友。 迟钟没有写具体安排,他觉得孩子们不需要他按坑栽萝卜,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信只写到这里。 要有人镇守长安,保证长安不乱,大后方不能乱。 “我和小秦留下吧。”唐晋原说,“他不好长途跋涉,我能管控河西走廊,包括晋阳,我们留在这里。” 他看得出洛之豫非常想出去,文武双全的兄长想要主动出击,那便去吧,外面的天地更加广阔。 “那少带些人吧。”燕霽初不打算动镇守长安的军队,“我自己还能再招兵组织队伍,不过课本我要带一些,不能让我现场自己写。” “哥哥会同意我去西南吗?”云卿滇歪了歪头,身上叮叮噹噹好多物件在响。 “当然可以。”洛之豫想揉她的脑袋,但是头饰有点多,实在扎手,最后只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是被缝上去的珠宝扎了一下,“不过,西南很危险,有外敌,有土司,民族很多,会很困难。” “我知道。” “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写信告诉我们,不要强撑……” “知道啦,豫哥你好囉嗦。”云卿滇打断他的发言,提起裙子往外跑,头髮丝的飘带飞舞,云卿贵一片一片打造的银饰在她身上叮叮作响。 岭穗粤想去穗央城,沈辽准备北上去给满清整个大的,齐鲁和燕霽初表示要去当钟哥的大將军衝锋陷阵,淮苏说那我去江南给你们筹备后勤吧,楚雾还没有想好湘儿怎么办,留在长安还是跟他们出去? 楚湘拉著他的袖子,泪眼汪汪的,小声哭,“哥哥,姐姐,带湘儿,好不好……” “可是外面很危险。”楚章蹲下来,蹭了蹭这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幼崽的脸颊。 他哭起来细声细语的,撒著娇,楚雾把他抱起来,“好了,別哭了,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嗯嗯,湘儿乖。” “出去之后,就不要宣扬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了。”秦杉时有些明白迟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神明身份。” 课本学习的战爭实在是太平淡了,当炮火在身边炸响的时候,才惊觉人命有多轻。 第258章 回忆·战时 迟钟后来讲起那段日子,总带著心酸和愧疚,他希望每一个孩子都一样地度过快乐的童年,晚一些,再晚一些直面黑暗和绝望,他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把他们护在臂弯里一辈子。 直到他忙得头晕转向时,北方传来第一声捷报,夹杂著沈辽的书信,字跡飞扬,语言轻佻,什么“根本不经打啦”“我很轻鬆就搞定了”“还会继续推进的”,又在字里行间表示钟哥求夸,顽皮都迟钟都笑了。 笑著笑著,他又不自觉地掉了滴眼泪。 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迟钟也经歷过无数次的九死一生,他们都那么娇气,小时候磕著碰著都要哭半天,怎么就跑那么远的地方了,北方很冷的,信里写这么多,小辽怎么连物资都不要…… 他真的不想让他们衝到前线,他以为自己可以抗下天崩地裂。 爱是常觉亏欠。 他捧著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字不多,一个错字都没有,这是沈辽的风格,总会写很多,圈画起来自己想要的重点再整整齐齐誊抄一遍,在家里画图纸做实验的时候他总会这样,他说要最好的,给钟哥的也是最好的。 京城好冷啊,东北应该更冷,迟钟的记忆飘忽到各个时间段,他在北海钓鱼的时候不觉得冷,可是在北边半岛打仗的时候很冷,神力的强弱影响他对温度的感知力。 阿衍早些年总会在东北转悠,他还没缓过来,缩在地暖屋子里不想出去,出门要贴著暖宝宝,裹著厚厚的高质量羽绒服……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他造不出来。 萧瑟的风使劲吹,时间滚滚向前,迟钟陆续收到神州各地的情报,有输有贏,偶尔会有家书塞在缝隙里,最小的点点在西南打得特別凶,黔儿深入敌营套取情报,小粤在穗央城进行金融贸易,赚的钱很大一部分都给迟钟,自己省吃俭用的…… 他们都不学好,都学迟钟报喜不报忧,受伤了委屈了从来不说,信里都是很好很好,就算泪水打湿了,也抓紧时间换一张纸,哭完了再写。 你不要担心。 闽儿吐槽自己在长安待太久了,回这里听不懂方言,別管是人类的还是动植物的,她的山君还笑话她,被她揍了。小浙和苏苏也写自己听不懂方言,正在努力学习,实在不行强迫他们说官话,主打一个不內耗自己。 晚晚看著两个在一块嘀嘀咕咕的,旁人肯定会说是小浙带坏苏苏,但实际上苏苏才是一肚子坏水的人,他的顽皮是那种一声不吭干大事,所以晚晚得仔细提防著,这俩小兔崽子不能闹翻天了。 他们不是顶著神明的身份过去的,只是借了迟钟的名头,迟钟给他们封了大將军,名字都是假的,只用了一个字,从名字里选一个字……到底在计谋什么,恐怕只有迟钟一个人清楚。 可是军队不听管束,空降高管要掌控底下人也不容易,阿川要对抗川蜀的地头蛇,还没出去支援,先內乱起来了,点点还专门写信笑话他,囂张得不行,结果没多久就从南边传来反清復明的起义名號打得她和岭桂溪措手不及。 燕霽初已经打穿西北了,林大人和左將军都在那边留了人,他们信任迟钟,所以相信“霽”大將军,奋力抵抗。 这位大將军简直是李世民转世,打得超级厉害,还对他们非常好,吃喝都在一起,只是总会有空了就挑人去学习上课,为什么中层將领上完课还要回来教他们,什么考试倒数第一的“老师”要被惩罚多背一本书……魔鬼! 齐鲁呸了两口沙子,把书翻了一页,怎么绿化,怎么防护,迟钟早些年把办法写得很清楚明了,治理黄河治理了这么久,经验充足,他指指点点蒙古地区的满天沙子,打仗之余就要发动百姓治理,发工资自然是要从贵族和敌人那里抢。 “啪。” 洛之豫把他的奏摺按下去,撑著桌沿,“该睡觉了。” “最后一本……”迟钟小声討价还价,“真的,我还没看完。” 洛之豫把他赶去洗漱,然后丟上床按好被子,帘子拉住,“睡觉。” 要不是他偷偷溜进来,迟钟能不吃不喝不睡地看一整天。 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真的要把洛之豫气死了,握紧拳头说我还能把您打晕。 以下犯上!迟钟疯狂指指点点。 然后被投餵了好多美食,塞进被窝里。 迟钟撩开帘子,小发雷霆道:你不许告状! 呵。洛之豫才不吃这一套,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等著晚晚来收拾你吧! 迟钟被惹毛了,毛绒绒地把脑袋缩进被窝里不理他。 没一会就睡著了。 梦里,李唐下来劝他別把自己逼太紧,迟钟说你好烦啊我才刚睡著,你看阿衍都知道心疼我不打扰我睡觉! 刚说完,扭头看见鹤衍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那我走? 迟钟又把脑袋扭回去,对著李唐输出:阿衍都知道来梦里看看我安慰安慰我!其他人呢!光看戏了吗! 李唐举起扇子就要敲他:双標死你算了! 鹤衍连忙拉住:好了好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之前怎么说都不听,他们千呼万喊把小豫拉过来照顾你,別把自己熬垮了。 迟钟低著脑袋听鹤衍念叨,好嘮叨,哎呀,怎么比小豫还嘮叨,以前阿衍不是这样的,李唐捏出来的梦有点假,他们到底能不能好好升级一下造梦能力啊。 报告,他走神!李唐举起手。 迟钟呼哧呼哧气得不行,两拳给他打出梦境了,然后恋恋不捨跟阿衍再见,陷入深沉的黑暗中,彻底放鬆了大脑神经。 洛之豫的到来减轻了他的负担,最起码宫廷內部不需要迟钟管了,削减宫女太监,圆明园颐和园之类的大院子都保护好,少去,到时候开放收门票,什么选秀选妃,想都不要想。 太后的开支被砍了七成,洛之豫还觉得不够,现在前线那么紧张,给他们享清福也太浪费了吧。 主要还是下人,掌管內务府的大宫女大太监,跟洛之豫报价一个鸡蛋一两银子,他翻帐本的时候被震撼得无法言喻——知道你们中间商赚差价,但是你们这赚疯了吧! 贪污的都给我吐出来! 我的小霽和阿鲁还在西北吃沙子呢! 宫里当差的,贵族权臣们,有一个算一个,钱吐不出来的都去给我打工!全家都去打工还钱! 他还要写报纸,写话本,谁谁谁欠钱不还老赖一个,昭告天下,在长安的產业中把他们拉黑。 什么祸不及家人,福佑全家的时候怎么不说话!三族以內都要牵连!享受了权力和便利,在落败的时候就必须接受惩罚,玩不起的人可以不要脑袋! 洛之豫风风火火地肃清北京城,这段时间每个大臣都夹著尾巴做人,之前还那么囂张一直要跟迟钟对著干,现在被洛之豫刷刷刷贴上老赖標籤直接拉黑的时候,一个个忽然急了,不仅因为商品无法购买,还因为卡子孙后代去红星学院上学,卡的还是三族以內。 本来迟钟还挺宽鬆,说是直系子孙,洛之豫瞪了他一眼,迟钟一边吹口哨一边扭头离开——威胁了他们就不能威胁我了哦。 京城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呢。 迟钟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也开始耍赖皮,把奏摺丟给洛之豫,美其名曰锻炼他的能力,然后给崽崽们挨个回信,吐槽他们豫哥天天凶自己好委屈。 晚晚回:我觉得豫哥是正確的。 闽儿回:那听豫哥的。 点点回:你还委屈上了? 齐鲁“哈哈”了一张纸,沈辽“哈哈”了一张纸,迟钟觉得这俩绝对是串通好的,丟到一边不看了。秦杉时没写,小晋写了不少,要他保重身体,阿川寄过来一些特產安慰他说吃顿火锅吧,当天晚上辣的他俩嘴疼了半天。 虽然仗还在打著,但外交依旧没有断,迟钟一边打一边跟他们谈判,他发现阿米瑞恩总是要黏过来,別管跟佐藤本阳谈得愉快还是不愉快,他都会礼貌询问一会一起吃饭吗,或者是想去哪里玩可不可以陪他一起,迟钟觉得莫名其妙的。 “他真是閒的。”迟钟现在忙得看不了任何一个閒下来的人,恨不得拿鞭子抽他去犁两亩地。 手下的外交团辗迂迴曲折委婉地告诉了对面外交团的人別来打扰,他们也拉扯暗示提醒自家神明,正打仗呢您到底在干什么啊?! 阿米瑞恩在他面前晃悠,迟钟还只是嫌他烦,换其他任何一个神敢这么在他跟前乱转,迟钟保证自己会拎起鞭子给他抽成陀螺。 “我还是不一样的。”阿米瑞恩觉得“美人计”成功了一半。 法布恩义正言辞地“呸”了他一口。 根本近不了迟钟的身,格里斯开始考虑planb了。 伊塔利亚混入紫禁城之后擬態成朱明的样子,结果他还没有找到迟钟,就撞见了清。 至今迟钟都不知道穿透天际的尖叫声到底是谁发出的,他和洛之豫赶到的时候,一座宫殿被【狩猎】扎穿了,人类锁在角落嚇得瑟瑟发抖,里面有死者有伤员,洛之豫连忙让人去抢救,迟钟则去“安抚”一下受到严重惊嚇的清,“怎么回事?” “朱明……他回来了……”清髮丝凌乱,显然受惊程度不轻,“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你带来的!是不是你!” 啊这锅也能扣我头上?迟钟回过头看了眼周围,释放精神力,他顿了顿,摇摇头,“是伊塔利亚,他的神力是擬態,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伊塔利亚怎么离开的,他们內部又要出什么阴谋诡计,迟钟不知道,但清的情况急转直下,本来还有精神出来遛遛弯,现在直接臥病在床,烧了好几天。 洛之豫看著药物进去的钱,肉疼得咬牙切齿的,简直想拿小人扎他,臭老头还不死还不死还不死…… 战况僵持。 不过没关係,迟钟拖也能拖到他们破產。 自家的小农经济还没有完全瓦解,经济不会全面崩盘,可对面那群傢伙不一样,佐藤本阳是卯足了劲在进攻,其他人虽然不是刚需,但是也很想啃下来。 奈何啃不下来,怎么挑唆都不行。 有信任的將领,迟钟的压力少了很多,至少他不用天天担心哪边造反,不用勾心斗角打压这个打压那个。 还是自己养大的崽崽省心。 相比於人类,迟钟的优势在於他永远不会老去,他有足够的时间,而且神明不会有后代,代表著他真正意义上的无欲无求。 所以这种理想状態,人类是达不到的。 “你在这里。”迟钟对洛之豫说,“京城要交给你了。” “……非去不可吗?” “神混在船上,我怎么能不去呢。” “那你带上阿鲁,这样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那齐鲁怎么办?” 迟钟慢悠悠地说,“如果用他的神力获得绝对的胜利,人类的野心就太大了,他將成为眾矢之的。” 洛之豫不吭声,好半晌,他说,“我要跟你一起去。对面那么多神,就你自己,太不公平了。” “可是那很危险……” 洛之豫盯著他。 迟钟顿了顿,理直气壮,“那京城怎么办?” “这么多人还管不了一个京城吗?实在不行把小晋或者晚晚拉过来。” 淮安晚过来的时候,竟然抱著一个孩子,还不会翻身,见到迟钟,呜呜哇哇喊了好几声,伸手要他抱,亲昵地蹭了蹭脸颊,很高兴。 “只是表现出长得慢,还不清楚是什么神力,我刚发现不久,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大家。”淮安晚捏了捏幼崽的脸颊,“苏苏和小浙毛里毛躁的,总是在外面乱跑,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就抱过来了。” “真可爱。”洛之豫也去捏幼崽肉嘟嘟的小爪子,“有名字吗?” “金陵,我给他取名淮金陵。” 迟钟抱著他的手无意间紧了一下,淮金陵眨眨眼,仰起头冲他笑。 第259章 回忆·坠毁 前世,迟钟见到淮金陵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少年了,特別帅气,眉眼精致如画,一身灰黑色的军装,走路自带气场,小小年纪就有一种老成感,总是面无表情的,不爱笑。 他跟在鹤悯身边,就如同燕景云跟著鹤衍一般。 这么重要的身份,这么高贵的地位,怎么会被丟在上元城呢…… “钟哥?”淮安晚注意到他有点走神,就喊了一声,“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吗?” “……没事。” 迟钟低头亲一下幼崽的额头,“你要乖乖的,听姐姐的话,不要顽皮,哥哥回来带你玩。” “呀~”他扑腾扑腾手脚,学著姐姐亲自己的样子,亲了一下迟钟,吧唧一大口,嘻嘻哈哈地笑。 洛之豫早就叮嘱好属下了,交接工作很简单,淮安晚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快马加鞭送过来给他俩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迟钟亲自去前线。 “钟哥这是去御驾亲征了?”唐晋原看著来信,“他怎么又衝到前面了。” 秦杉时知道这一战对他而言意味著什么,点过头,“佐藤本阳快耗不起了,他要全力一搏,那么钟哥就要狠狠揍他们一顿。” 但话是这么说…… 他按了下胸口,总觉得心跳好快,不太舒服,很燥,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部署了整整七十年,工厂弹药绝对管够,不会出事的,肯定不会输的。 “豫哥有写什么吗?” “有。”唐晋原把下面那封信拆开,凑到秦杉时身边和他一起看,“……伊塔利亚竟然扮成朱明,把清嚇病了,哈哈哈哈哈简直天助我也……晚晚抱了个孩子,叫淮金陵,好名字,一看就没有钟哥插手。” 秦杉时的注意被淮金陵夺走了,目光匆匆掠过了上面“伊塔利亚擬態朱明”,他算了算淮金陵的年纪,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那就说明鹤悯也出生了,他俩是一块长大的。 鹤悯现在会在哪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秦杉时早就忘了回溯之前那群人说了什么信息,左右都有迟钟兜底,他不管了。 这段时间,燕霽初跟齐鲁仿佛约好了一样,前后脚回长安,说是回来歇会,悠哉悠哉地又去军营里抽查学习情况了,对新兵来说简直恐怖如斯。 寄到西北的信,了些半个月又转回来了,燕霽初拆开又看了一遍大差不差的內容,跟以前的信整整齐齐收在一起,这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以前我们是不是看过伊塔利亚表演啊,我记得在那什么歌舞院里,他还能男女变换来著,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场独舞。”齐鲁开始回忆四五十年前的往事,“当时我还以为是魔术呢,超级惊讶了。” 唐晋原点点头,“后来才知道那是神明,法布恩热衷於绘画,伊塔利亚喜欢表演舞台剧,钟哥,嗯……钟哥擅长养孩子。” 齐鲁狂拍燕霽初肩膀嘎嘎嘎笑了半天,燕霽初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去武斗场比划比划吧。 两个人闹了半天,唐晋原乐呵地看了许久。 秦杉时慢慢饮著热水,目光移向窗外,阳光很好。 深夜,一封急报传入长安,將睡梦中的人惊醒。 【致长安: 伊塔利亚擬態朱明混入京城,我们搜寻后不见踪跡以为他已经离开,谁知他竟然是与清互换身份。清联合御林军重新掌控京城,以金陵为要挟得到玉璽,扣押运往前线的炮弹。火药不足,钟哥以身撞击对面船只同归於尽。 我不知道钟哥还活著没有,我看不见他。】 字跡在这一段模糊不清,洛之豫的字乱得他们心惊,他换了张纸继续写道:【晚晚和金陵情况不明,我的通缉令已经颁布,格里斯他们进入了京城,我写信的时候正在赶往魔都。 请做好准备。 豫,亲笔。】 怎么会这样。 明明检查过了,洛之豫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一遍,钟哥也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伊塔利亚,他怎么混进来的,怎么跟清沟通好了,他们什么时候密谋上的…… 迟钟亲自登上战舰,將大后方指挥权交给他,在陆地上能看到了暴风雨中央闪烁的金色光芒,很亮,【万剑归宗】是迟钟最喜欢用的神力,也是对外公布的唯一一个神力,他不想让其他神明知道自己那么厉害,不想引起什么麻烦。 密集的炮弹在海面上掀起数米高的白色水柱,如同骤然生长的水晶森林。某艘驱逐舰被一发高爆弹直接命中舰桥,木质结构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黑烟裹著木屑直衝天际,断裂的桅杆带著帆布坠入海中,激起的浪里混著漂浮的碎片与救生圈。 经过迟钟的改良、重工业基地热火朝天地开展,他们的炮弹打对面绰绰有余,甚至对面的炸弹没有神力再推举一把输送过来都有可能碰不到他们,迟钟布下剑阵针对埃米尔的【绝对防御】一阵乱砍,一秒斩下去十几刀,砍的透明屏障几次出现裂缝。 他们在海面上瞬间移动,两个水元素控操控巨浪掀起了船只,迟钟一刀劈开云端,强悍的能量铺天盖地压得神明都喘不过气,暴风中掺杂著低温凝聚而成的冰冷,混杂著在浪中飞舞的金属碎片,撞击在迟钟的长剑上,擦出一大片火化。 他的速度太快了! “拖住!”法布恩绘画出深海巨兽协同作战,摧毁船只,“拖下去!” 阿米瑞恩被能量余波撞飞出去千米,他像是石头一样在水上打了几十个水漂,隨后坠下去,差点呼吸不上来。 迟钟挥剑砍断巨型章鱼的触手,再一刀捅巨鯨一个对穿,炮火声轰鸣,他不断躲闪著,海风吹散硝烟的间隙,能看见战列舰厚重的装甲板被穿甲弹击穿时迸出的火星,炮塔顶部的测距仪在炮震中不断调整角度,甲板上的水兵们冒著弹雨搬运炮弹,红色的信號旗在混乱中快速挥舞。 一艘船坠毁,第二艘再补上来,几乎看不见尽头。 直到他忽然纵身一跃,万千长剑匯聚在一起,扎穿了一艘自己队伍里的船只——法布恩差点喷出一口血,跌坐在船上捂著口鼻,鼻血往外滴,心想迟钟可真厉害,都能看出来那艘船是他的神力。 可不止一艘。 迟钟毁了三艘船之后,恍然意识到,自己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补给了,弹药快不够了。 岸上出事了。 出事了。 迟钟的剑阵弱了许多,格里斯终於得到了喘息时间,他站在海浪上,对迟钟笑道,“你输了!” “……伊塔利亚。”他回忆了许久,从自己到了京城开始,只找到了一处非他绝对把握的地方,“擬態,朱明,满清……你们替换了满清。” “答对了。”格里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身上亮起莹莹绿光,伤口在恢復,“惊喜吗?” 治癒系,佐藤本阳家里那个神,叫什么……记不清了。迟钟释放精神力去感知对面的神,佐藤本阳不在,很正常,这边弱小的【魅音】肯定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他以前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魅音的干扰,京城,小豫那边…… “迟钟,看看这是谁。” 最前方的船头绑著一根十字架,上面捆著一个幼崽,迟钟的视力很好,穿透水雾看到了那哭都哭不出来的幼崽是他前不久抱过的淮金陵,那么小的孩子像是犯人一样被绑在上面,哭声太弱了,他都听不见。 就像前世那般,上元城被屠杀,淮金陵被吊在城墙上,最后迟钟都不知道他是脱水而死还是什么,他没见到金陵最后的尸体,鹤悯没让他见到,和林岁苏寧一样,他都没能最后看一眼。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你死在这里,他们都能活,就此停战。” “或者你们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 风浪小了。 迟钟平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而后金光一闪,长剑直衝而下撞在【绝对防御】上,在淮金陵面前炸开刺眼的白光。 他指尖最先泛起异样,淡金纹路如活物般顺著指节向上蔓延,皮肤下似有微光搏动,眾人惊诧看去,他红衣翻飞,龙角通体泛著暗金光泽,似浸过千年琥珀的玉石,表面覆著一层菱形纹路,泛著极淡的血色流光。 瞳孔逐渐收缩成针状,而后拉长,他眨了下眼,金光灿灿,眼角冒出尖锐的龙鳞,整双手都变成了金色,指甲凸起且坚硬,连带著长剑握在手里都更加有质感,暗金色过渡,流转著血光。 剎那,【绝对防御】破碎。 埃米尔被能量波震退,撞在法布恩身上,头晕眼站不稳,治疗急忙跟上,眾人看著站在甲板上单手抱住幼崽的迟钟,一时失语。 法布恩弯了眉眼,轻笑。 抱著迟钟脖子小声抽噎的幼崽忽然开张嘴,口腔內部不是人该有的牙齿舌头,而是一片漆黑之中猛地探出一根金属刺头,由路德维希不断淬炼而形成的高密度金属,用力刺入了迟钟的脖颈中。 毒液注入。 迟钟感觉一凉,他骤然散去长剑將幼崽举起来远离自己,亲眼看著他散去绘画出来的模样变成炸弹的时候才丟开,略微晚了一步。 他想要百分百確认这不是金陵,但凡出现一点误差而害死金陵,迟钟都不知道会如何恨自己。 而神明看准时机,格里斯和阿米瑞恩控制水流,路德维希操控金属,罗曼诺夫手握冰刃,四大神明以包围之態集合能量刺向迟钟,瑟伦极速飞下来带著埃米尔和法布恩迅速跳离船体。 轰!!!!!! 浓黑的烟云腾升而起,炸弹混合著各种元素力直接炸毁了整个船头,钢铁碎片混著火球冲天而起,断裂的桅杆带著火星砸向海面,海水被炸开的缺口处,涌起浑浊的浪,裹挟著木屑与油污向外扩散。 船沉没了。 迟钟缓缓落在自家船只上,用尖锐的龙甲割开了脖颈,黑紫色的血已经顺著血液蔓延到了其他地方,安明抓著围栏扑过来,看到了他脸颊上一道道黑色纹路,近乎失语。 “弹药还有多少?” “没有了,没有补给……” 迟钟的视线有点发黑,他扭过头看向那个还很年轻的军官。 他姓邓。 “掉头,撤。”迟钟说,“我来断后,你们撤离。” 安明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行!您比我们更重要!华夏不能没有您!” “这是命令!” 迟钟呵斥一声,隨后转身,化为一道金光衝上天际,天空骤然暗下,云层翻滚著裂开一道金光,一只覆盖著琉璃般鳞片的龙爪率先探出,紧接著是修长的龙身,金色的鬃毛在风中猎猎作响。 整条金龙缓缓舒展身躯,龙眼如两轮烈日,俯瞰著海面上渺小的眾生,龙息拂过,天地间满是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真龙之躯。 铺天盖地的金红色光芒把云彩映得仿佛在燃烧,剑阵完全散去,迟钟仰头髮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龙吟,震彻九霄,岩层簌簌落尘,江河翻涌碎浪,鸟兽奔逃匿跡,威压漫过千里旷野。 “一起死吧。” 巨龙如陨石般向对面的船舰撞过去,而被他要求撤离的人类也在此刻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带著赴死的决心和毅力,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平静地看著对面,巨浪,狂风,都磨灭不了直面死亡的勇气。 火光描摹容顏,燃尽了时间。 他们在惊天的爆炸中粉身碎骨! 洛之豫站在岸边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金光,他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模糊了视线又再次清晰,属下拉扯著他,要他快些离开,清已经过来了,军队对峙中他手握玉璽和虎符,他们要暂避锋芒…… “我要去杀了他。” 洛之豫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他甩开所有人类只奔著清跑过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別拦我!让我杀了他!” 人围堵著他,洛之豫攥著匕首让他们离开,唐端硬挺地跪在他面前祈求著,“您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让尊上的努力付之东流!满清手里还有淮大人和孩子,不能激怒他们……” 晚晚。 对,他的晚晚还在京城,金陵还那么小,他们很危险的…… 洛之豫鬆了匕首,爆发出人生中第一次哭嚎。 第260章 回忆·救赎 断裂的舰体残骸像扭曲的钢铁巨兽,一半沉进翻涌的浊浪,一半仍在燃烧。橘红色的火舌裹著黑烟窜向天空,油膜在浪尖铺开,隨波漂荡成破碎的虹彩。 原本碧蓝的海水混著油污、碎片与暗红色的痕跡,在爆炸的余波里反覆冲刷、翻滚,只剩下沉闷的咕嘟声,从深海里断断续续地冒上来,像这片海压抑的喘息。 法布恩画出救生艇,先查看了一下埃米尔的情况,很好,绝对防御挡住了爆炸,他们两个都没事。隨后再去找其他倖存者,不知道炸死了多少人类,多少神明。 一只手忽然伸出海面,抓住了救生艇,阿米瑞恩从水里冒出头,脸颊上扭曲起来的皮肤和焦黑的髮丝令他疼痛难忍,海水刺痛著身体,埃米尔都不知道该怎么拉他的手,血肉模糊的皮肤好像一用力就会皮肉和骨头分离。 好在他还有力气自己翻上来,躺在船上自己疗伤,也不吭声,也不动弹。 “格里斯呢?” 法布恩问瑟伦,后者正在把水中挣扎的人类拉上木板,他飘起来看了一圈,没找著,於是摇摇头。 “不能死了吧。” “没有……”阿米瑞恩咳了几声,往外吐血,吐完缓过来一些,脸上的烧焦也轻了点,“迟钟还没死,金光沉入海底了,他去追。” 法布恩顿了顿,“什么?没死?” “这都没事,肉身撞毁了整只舰队都不死,还有剧毒,专门从迦楼罗那里弄来毒他的……”埃米尔躺了下去,也没管脏不脏,“我们真的要跟他这么作对下去吗?” “不压他,我们哪还有活路。”法布恩望著对岸的灯火,喃喃道,“几千年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不压死他,等他再起来,我们就完了。” 阿米瑞恩睁开一只眼,“桐谷田死了。” 埃米尔猛一下没想起来这是谁,他挑了下眉,意识到是佐藤本阳手下的一个神明,治癒系的,跟著他们出战,刚才大爆炸能保护的人太少了,这四个元素控有生存能力,他们可没有,也没顾得上,可能炸死了吧。 “节哀。”法布恩隨口一句。 格里斯从水里游上来,头髮黏著脸,乱得不行,血往外渗,看起来颇为狼狈。 船不够,罗曼诺夫铺了一片冰,让倖存的人类先从水里出来,他身上也满是伤,坐在冰块上缓慢自愈。路德维希在船只上,炸飞了一条手臂,正在调动金属重新凝聚塑型,往格里斯那边瞥了一眼,跳下去,落在法布恩的船上。 “有人在救迟钟。”格里斯撩开发丝,感觉头皮痛得受不了,烧伤太严重了,“是个神,没见过,但是感觉不太对,不像人……我的意思是,那像一个灵魂体。” …… 嬴秦没有多少能量,他的【阎罗】无法直接夺取格里斯的生命,最多只是赶走他,【庇佑】展开,小心翼翼地將海底散落的金色能量收集起来,缓慢聚拢,在他手心凝聚成一条小金龙。 还好,龙魂的本体在长安,只要本体没事,还是能修一修的。 只是这需要耗费他们许多能量,可能未来很多年都不能託梦让他保持对这个世界的清醒认知了,不能造一个鹤衍让他始终记得回溯,鹤衍的性格实在是难以模仿,迟钟发现之后撇撇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只是一个梦。 迟钟啊。 他们在他耳边喊,不要这样,不要这么做,撤退,退回去,积攒力量再打回去,就像刘汉的白登之围,李唐那时签下的盟约,可以积攒有生力量,不要这样。 但是迟钟仍然义无反顾地撞了下去,几乎撞毁了对面所有船舰。 能量缓慢注入,嬴秦抱著他往水面上去,可是他的身形开始变淡,陪伴的时间太短了,如同如日中天的帝国骤然崩逝一样,嬴秦彻底消失在水中。 刘汉伸手捞住小龙,带著他浮出水面,举起手来,手指点了点龙角,“醒醒,迟钟,在睡下去,家里的小崽子们要担心死了。” 他身上的能量化成点点金光,钻进小龙的身体里,刘汉嘴里念叨著一些话,顛来倒去地说,讲一下封狼居胥,再讲一下三国里的某个故事,没什么逻辑。 往岸上游,可是岸边距离好远好远,都看不见。他游了一会,迟钟有了充足的力量,开始改变形態,从龙形变回了人形,只是还没有醒,红袍被水浸透,黑色长髮粘在脸上,乱糟糟的。 刘汉背著他,试图通过讲鹤衍的事情来唤醒迟钟。可惜无果,迟钟平静地睡著,仿佛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他往前游,想著多游一些距离,也许就能成功把迟钟送上岸,隨后不再开口说话,目標坚定,努力地往前。 刘汉没有缓慢变淡的过程,就像史书中所写,天下王朝皆以弱亡,唯汉以强亡。他骤然消失,迟钟失去支撑力,再度往水下坠落。 他会溺死的。 谁来救救他。 杨隋已经在尽力凝聚身形了,透明的仿佛和灵魂一样的手一次一次穿透迟钟的身体。 嬴秦和刘汉已经完全消散了,李唐握著扇子急得团团转,忽然看到一群海洋生物游了过来,虎鯨摆动著尾巴,拱了拱迟钟的身体,而后轻轻咬住了在水里铺展开来的红色衣袍,鱼群围了上去,托举著迟钟,將他送出水面。 隱约的,好像看到了模糊的轮廓,混在鱼群中,人类的样子。可那不真切,只是恍惚一瞬,他们都看到了,人类,不止一个人类。 终於,杨隋拉住了迟钟。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仿佛那盛极而衰的一个朝代,鱼群环绕著他们,虎鯨探头探脑地看著,往他身边凑了凑,杨隋会意,一手抓住他的鱼鰭,一手环抱著迟钟,向岸上游去。 金色光点在海洋里舖展开来,杨隋最终闭上了眼睛。 “钟哥。” 李唐背著他,在海面上行走,水波荡漾,反向【重力领域】足以托举他们两个,他喊著初见时的称呼,背著杨隋偷偷喊哥哥,少年狡黠地笑著,他自诞生时便有无尽的热情与勇气。 “阿钟。” 在贝加尔湖滑冰、钓鱼,在中南半岛爬椰子树,去地中海穿上了当地的特色服饰,他们走了很多地方,人类帝王李世民看著两人寄信回来羡慕得咬牙切齿。李唐在那时候还想正经地喊“阿钟”表示亲近,再往后太熟悉了,就变成“老钟”。 李唐调动神力,反向【重力领域】抵消地球引力,他背著迟钟一跃而起,跳了很远很远,这样比较稳,没那么顛簸,虽然会费点能量吧。 “李…唐……” “钟哥。”李唐轻声说,“去长安,把龙魂收回来,不然我就要跟阿衍告状了。” 迟钟的脑袋埋在他颈窝,睁不开眼,意识也不清晰,“什么…?收龙魂?阿衍……” 李唐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问,“你还记得朱明吗?” “朱…明……是谁……”迟钟艰难地思考著,他想睁开眼,但是外界好亮,晃得他实在是受不了。 “再坚持一下,阿钟,不要遗忘……”李唐的身影逐渐黯淡下去,又在某个瞬间骤然凝聚,像是迴光返照,像是垂死挣扎,他奋力调动能量在身后展开【重力领域】推著自己奋力向前,“你不能把阿衍都忘了,他会非常难过的。” “阿衍……”迟钟呢喃著,“阿衍,阿衍……” 李唐眸光一凝,回身释放最后的力量,【重力领域】直接撞开了瑟伦,超强的压力將他横著推走,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而后,他散了。 迟钟看著越来越远的海平面,没有力气往上游,只能放任自己沉没下去,闭上眼睛,沉默地等待著死亡与復活。 虎鯨再次游过来,环绕著他,不久,赵宋终於拉住了他的手,奋力游到海面上,扶著他的身体,向岸边前进。 当年,赵宋就是按照盟约,將亚洲所有神明全部封印神力,神明不下场参加战斗,本来这对於他而言是有利了,毕竟北方那几个神明都强攻击性神力,自己根本打不过,阿钟又受伤一直没好,这是绝对的上上策。 可他发现,这种阻拦神明以神力下场攻打人类领地的方式,作用並不大,北方依旧人马强盛所向披靡,而失去了迟钟这个大杀器的他,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所以迟钟不会轻易用【封印】,赵宋已经给出了答案,是完全错误的。 “阿钟。”赵宋唤他一声,而后扭过头,抬手一挥,带起飞舞的水滴,又落下,白金色的能量像水波一样开始扩散,永无止境地扩散,所到之处,所有神明的神力被【封印】。 他继续往前,往前,又跌落深海。 【封印】解除。 而后…… 蒙元:“我不会游泳。” 朱明:“……” 朱明:“那你滚去教训那群傢伙去,能打死几个算几个。” 蒙元:“行。” 蒙元抄起鞭子气势汹汹地去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他是以灵魂体飘在水上,飘了一半,想起来一件事情,又回来把鞭子捋顺,让刺都收回去,把迟钟捆在虎鯨背上,点点头,心满意足地走了。 比虎鯨还要先抵达岸边的是那边的鞭子响声,噼里啪啦的,热闹得仿佛要过年。 在鞭子消失的那一刻,朱明捞住了往下掉的迟钟,再往前一段距离就是岸,朱明可算是鬆了口气,拍了拍虎鯨的脑袋,“回去吧,没事了,都走吧,安息吧。” 朱明抱著迟钟往岸上走,湿透了的红色衣袍垂落,冷风一吹,迟钟冻得脸色惨白。 “撑一下,阿钟。等我消失了就好了,【日月重开】你总说自己不会用,其实我也不会,这个神力太宏大了,大到只能治癒你一个人,没有人类能够承受这力量,【日月重开】本就是为你而生,我只能治癒你。” 朱明帝国再造华夏,缝补南北四百年的裂缝,【日月重开】是治癒性神力,却因为过於宏大而只有迟钟可以承受。 迟钟没有学会怎么使用,他也无需去学,在朱明把神核给他的时候,【日月重开】就在时时刻刻发挥著作用,治癒他,修復他……儘管,未来更加惨烈,令【日月重开】的治癒微乎其微。 马蹄声穿透了寂静的海岸,朱明抱著迟钟坐在海岸边,平静地望著来者。 清坐在马背上,看著朱明,瞳孔剧烈颤抖著,人类已经完全包围了他们两个人,拔出了刀子,还拿著火统,警惕值拉满。 “你——还活著。”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握住【狩猎】,毫不犹豫地射了一箭。 这一箭射穿了朱明的脖颈,可是没有血流出来,他依旧平静地看著他,看著他的恐惧和无能,看著他的愤怒与绝望。 然后他开始消散,直到最后一秒,都在用力抱著迟钟。 “他来早了。”满清嘖了一声,“我没办法出现,这个世界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清。” 他们默契地捂住了耳朵,力求屏蔽朱明的破口大骂,刚才要保持逼格所以他不动声色,现在不用装了,乡野出身会很多脏话,还带方言,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清还不能反驳,只当听不见。 “行了行了,还没够呢,太粗俗了非君子也。”刘汉掏掏耳朵,“现在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託梦,迟钟有没有记忆都是两回事了,让孩子们做好准备。” 朱明想起来李唐问的话,迟钟那时候都不记得自己,更生气了,礼貌问候那群外国人祖宗十八代。 鹤悯看著清粗暴地抓住迟钟將他提起来,看了两眼,没有血没有伤口,皱了皱眉,隨后丟给手下,翻身上马,他伸手想要拉住迟钟,但是穿透过去了。 同一个世界不能同时存在,他已经出生了。 你会带我回家吗? 淮安寒可以,楚恶可以。 那我呢? “別贪婪。”嬴秦隔著几个人精准捕捉到他的情绪,冷声道,“他现在能不能保持清醒都是个问题,你最好还是收起妄想。” 鹤悯回过头,同样跟他呛声,“如果阿钟回到两千年前,你会不想让他改变你的结局?站著说话不腰疼。” “得了吧。”李唐把扇子往手上一敲,“別管阿钟回到什么时候,他都在准备迎接鹤衍,我们都不算什么。” 端什么水啊,李唐这边建议全倒了。 第261章 回忆·混乱 迟钟缓缓睁开眼,身体的各项感官还没有恢復,视野里一片漆黑,好半晌才缓过来。 好饿。 他盯著牢笼的木头棍子,蜿蜒的锁链从角落里蔓延过来,像是毒蛇一样咬住了他的双手。 迟钟意识到自己浑身淌著浑浊的水,黑色长髮黏成一缕缕,裹著污泥贴在脸颊与脖颈,几缕还滴著水顺著衣摆落在地上,原本该鲜红的衣袍早已脏得发暗,布料皱成一团,沾满了水草与泥渍,湿重地裹在身上。 他撑著骯脏的地面,缓慢坐起身,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锁链,再看向牢笼。 这是哪……为什么我在这里? 破碎的记忆晃过去,迟钟掰著手指头开始数自己现在应该跟著谁,嬴秦,刘汉,杨隋,李唐,赵宋,蒙元,朱明……朱明死了,接下来是谁,东北那些人入关,清……现在的人类帝王是谁,康熙,雍正,乾隆,好像换人了,记不清了…… 为什么我在这里,清在哪? 好饿啊。 迟钟实在是想不起来太多东西,他从地上站起来,锁链晃动的声音吸引了守卫,他们拿著刀,拿著火枪,恐惧地看著他。 “……清呢?”迟钟还是保持著礼貌,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俘虏了,最近这些年总是没有力气,虚弱了不少。 “快向上报告,他醒过来了。” 人们交流了几句,迟钟听出来是汉语,他歪了下头,既然是汉语,那就说明不是被外敌俘虏,而在华夏境內有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哪个新生神明会在打败他的时候这么俘虏他。 所以……是清? 跟清起矛盾了? 迟钟隱隱想起来长安,自己好像去长安了,可是去长安做什么了,记不起来,迟钟晃了晃脑袋,扶住额头,锁链有点沉,在他手腕上勒出红痕。 他张开手,【万剑归宗】凝聚,锁链瞬间断裂,他操控金属直接撕开镣銬,隨后抬手一挥,地牢的木质护栏直接被砍断,迟钟抬脚往前走,赤脚踩在骯脏的地面上,他嫌弃地皱了下眉。 忽然,人类开了火。 子弹停在迟钟胸口前,金属控按住了子弹,他抬眼,神情冷漠。 【重力领域】,碾压。 无形的重力领域骤然笼罩,人类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像被万吨重锤瞬间砸向地面。骨骼碎裂的脆响混著血肉挤压的闷响炸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摺叠、扁塌,皮肤连同衣物被强行压贴在地面,迅速向四周摊开。 立体的躯体眨眼间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混合物,暗褐色的汁液顺著地面缝隙漫溢,头髮、衣物的碎片嵌在其中,再看不出半点人形,只剩一片触目惊心的、紧贴地面的湿濡痕跡,连骨骼的稜角都被彻底压平,仿佛从未有过完整的轮廓。 ——“钟哥,人人生而平等,你不能隨便迁怒其他人,有错了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用法律来惩罚,不能隨便喊打喊杀。” 迟钟顿了顿,被血腥味浸染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他莫名有些心虚,好像有人一遍一遍说过不要这么做,他给忘了,做完之后又忽然想起来……总之是很心虚了,迟钟抿了抿嘴,逃一样踩在长剑上,低空飘著飞出去。 好饿。 路上还有人对著他拔刀,每当迟钟不耐烦想要动手杀人的时候,那模糊的身影就会蹦出来,影响他的思绪。 好累,好烦。 迟钟只好赶走人类,万剑归宗环绕身边形成保护圈,他坐在门口,望著灰濛濛的天,心想,要下雨了啊。 好熟悉的感觉,他好像经歷过这种事情。 他歇了一会,觉得身上好脏,好臭,又站起来,向著紫禁城的方向飘过去。 人类的视线,他不关心,谁敢挡路,就要直面【万剑归宗】的杀戮,距离紫禁城越近,那种模糊的心虚感就越少,当长剑穿透了一个人类的胸口时,喷洒出来的鲜血才算是勉强抚平了心中不知名的怒火。 好饿。 迟钟抬起头,看到了天安门。 好奇怪,天安门不应该是这样的,少了些什么。 可是他又实在是不知道少了什么。 从天安门进去,到端门,再到午门,他又抬起头看了看。 从紫禁城正门进入,护卫队根本拦不住,鲜血染了朱红色的大门,他沉默地掌管著死亡,直到没有一个人类敢站在他面前挡路。 抬脚迈上台阶,一步一个血脚印,血好像是自己的,中枪了吗?迟钟好像感觉到了疼,他迟钝地低下头看了两眼,红色衣袍上脏得根本看不出来哪里中枪了,於是不管了,踩著台阶往上走,直到他看到宫殿內部,皇位上的牌匾。 正大光明。 迟钟盯著牌匾,跨过门槛,才缓慢把视线落下去,落在清身上,又转了一圈,看了看发色各异的外国人,茫然地歪了下头,“你们在,做什么。” “……” 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目光灼灼。 迟钟毫不畏惧,平静地又问了一遍,“清,你在做什么。” “来人,带尊上下去沐浴更衣。”清看著他的神情。 这副表情他曾经见过,那时候他刚刚入主中原,迟钟什么都记不清了,除了在时间上距离他最近的朱明,其他前面的那些神明他全部都忘了,懵懵懂懂的,很听话,很容易掌控。 后来清在史书上得知,迟钟在遭受重创的时候会失去记忆,他遗忘的越多,力量也就越弱。 迟钟看著包围过来的太监宫女,犹豫再三,还是顺从了。 在缺失对现在局面的认知时,他会保持乖巧,但同样,他一身血地杀到紫禁城,也是对所有人的威慑。 沐浴更衣后,迟钟坐在梳妆镜前,动用能量很快烘乾长发,他拿梳子打理了一会,然后下意识想去手腕上拽小皮筋来绑住。 手腕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迟钟鬆开长发,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会。 “尊上,奴婢来为您梳头髮吧。”宫女轻轻俯身。 很简单的髮型,麻辫,迟钟头发又长又厚,他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来早些时候跟清对抗不剪头髮,后来他留过短髮来著,有一段时间,头髮很短很短,不用扎头髮的那种…… 麦浪,泥土,书籍,还有一双红金色异瞳。 “迟钟。” 迟钟猛地睁大了眼睛。 “誒!”宫女哎呀一声,梳子掉在地上,看著迟钟忽然起身跑出去,她连忙喊人,“快去通知尊主!” 外面下雨了。 伴隨著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迟钟提起衣摆在暴雨中狂奔,他觉得自己肯定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想起来。 迟钟扶著门框,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又问了一遍,“清,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宴请客人。”清望著他,“怎么冒雨跑过来,下人干活这么不利索,全拖下去杖责三十。” 迟钟对他这句话没什么反应,他往里面走,清的贴身太监收到眼神暗示,弯著腰快步走过,与迟钟擦肩而过,一向以仁爱和平等来收买人心的神明大人这次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下人。 清知道,他真的遗忘了很多。 迟钟从中央走过去,眾神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格里斯晃了晃酒杯,垂下视线,阿米瑞恩紧紧盯著他,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创伤,但很遗憾,完全看不出来有哪里受伤。 “你在做什么,清。” “一场宴会,各位远道而来,我们要尽东道主的……” “你在做什么。” 迟钟紧紧盯著他,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清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噩梦,明明他伤成那样,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为什么还能让他这么恐惧。 他总是过於乖巧,以至於清会忘记,他才是永远在战场上廝杀的神明。 “你在做什么,清。” 下一秒,金光一闪,【狩猎】凝聚,清握著弓的手直接抵在迟钟肩膀上,指尖一勾,金色长箭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他黑漆漆的眼眸,隨后穿透他的肩胛骨,衝击力拉扯著迟钟的身躯从高台上摔落,鲜血瞬间在地面上铺开。 全场惊呼。 迟钟望著天板,无悲无喜。 清这样的態度……大概是自己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神明。 大厦將倾,所有人都是这样。 会是谁呢,会在哪呢…… “押下去!” 清比迟钟更要喘不上来气,他捂著胸口,浑身都在发抖,什么都不顾上了,直接下达命令,“迟钟不敬神明!企图谋逆!押下去,判死刑!” 什么东西能够杀死他? 冲天的爆炸都不能湮灭他的身躯,到底怎么样才能杀了他。 他忽然一停,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东西能杀死迟钟,慌张改口,“关押九十九年!押下去!” 可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完全困住他。 迟钟捏碎了穿透肩膀的长箭,站起身,视线环绕四周,平静地说,“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任何条约都是厕所里的纸。” 只有他自己束手就擒。 等待著,新任神明亲自来面见他。 按照迟钟以往的经验,是这样的,新神打到首都干掉旧神,亲自来见他,更有可能在还没打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想方设法把他带走,现在迟钟跟清闹成这样,新神一定会来劫狱的。 他盘腿坐在地牢里,等待著,不知道要等多少天。 好饿啊。 但不是想吃饭的那种饿。 迟钟等了两天,终於听到一点动静了。 外面传来人类守卫的呵斥声,还有人体倒下的动静,没多久,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小声道,“钟哥?你怎么样?” 迟钟看不清他的模样,地牢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歪了下头,“我没事。” “稍等,我马上救你出来。”他抓住锁链,隨后就断开了,打开牢笼的门,钻进去,凑到迟钟身边,仰起脸,迟钟终於看清了他的面容,是个挺俊朗的青年。 只是…… 竟然这么大了?迟钟不由得开始思考怎么这么大的神了还没有起义造反,李唐扛旗反旗的时候模样才十一二岁的小孩,朱明年纪也不大,怎么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没打到京城。 有点菜。 迟钟觉得他不会是最后的贏家,外面肯定有其他新神。 “……钟哥?”沈辽没看懂迟钟眼睛里的嫌弃是几个意思,“还能走吗?我背你出去吧。” “没事,能走。”迟钟嘆了口气,算了算了,能出去再说,打听一下其他新神,估评一下看看谁希望大。 两人离开地牢,迟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沈辽立马解释道,“没杀,打晕了,大部分还是出来干活糊弄一口饭的。” “……?”迟钟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钟哥。”外面等候的燕霽初见两人出来,立刻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看到他身上的血跡,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们来晚了,对不起……” 燕霽初带著他们两个交换转移出去,立刻钻进马车里,迟钟闭著眼睛缓了一会强光后再看他们,这两个神……怎么后面那个年纪更大啊,都这样了怎么还没有打到京城啊。 马车里有一只鸽子,歪著脑袋看迟钟,沈辽铺开纸张写字条让鸽子带出去报平安,刚放飞,就听见迟钟问,“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燕霽初:“?” 沈辽:“?” 燕霽初:“这是什么意思?” 迟钟:“?” 迟钟:“……新神,你们不是自立为王,是合伙乾的?领地在哪里?” 沈辽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钟哥,我是谁?” 迟钟看著他,慢慢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得了?”燕霽初强行压著自己没有破音,“不记得我们了?你忘了多少?豫哥呢?长安呢?” 迟钟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摇摇头。 沈辽快把自己的手扣破了,他转动视线,又问道,“你还记得林岁吗?” “岁岁?记得啊。”迟钟歪了下头,“岁岁怎么了?” 看来他的记忆回到了林岁出事之前。 燕霽初探出头把鸽子【交换】抓回来,重新开始写字条。 第262章 回忆·怪物 马车上备著点心,迟钟小口小口地吃,燕霽初把水壶给他,然后从头开始讲迟钟都干了什么事情。 他们往外走了没多远,齐鲁钻了进来,一看见迟钟,激动不已,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是哭又是笑的,“钟哥,你受苦了……” “……”迟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抱过了,除了养小孩子的时候会有抱抱,其他时候,哪有这么热情的人,孩子们长大以后都有社交距离了,华夏人又含蓄。 他垂眸,看著这么大人的傢伙扁著嘴仰头看他,委屈成一团了,实在是没好意思推开,只好保持温柔地微笑,点著头,“还好还好……” 齐鲁察觉到不对劲了,迟钟都没有回抱他! “钟哥?”他小声喊了一句,而后看向燕霽初和沈辽。 沈辽翘起腿,做足了看好戏的状態,“钟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齐鲁:“什么?你开什么玩笑,钟哥能不知道我叫什么???” 他扭过头,“是吧钟哥。” 然后发现迟钟揣著手,保持微笑的样子,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沈辽的话,“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吗?” 齐鲁整个人都掉色了。 “应该是伤的太重了,才导致这般记忆混乱。”燕霽初一屁股把齐鲁挤开,自己跟迟钟坐一侧,然后继续接著被打断的地方讲,已经讲到了把齐鲁捡回来的时候了。 齐鲁开始喊自己才没有天天搞破坏欺负兄长们,沈辽听得津津有味。 迟钟依旧笑著,从他们的言语中提炼出发生的几次战爭,西北叛乱,他曾经去镇压过,不知道佟佳尹现在怎么样了……穗央城销毁大烟,南海发动了一次战爭,对方是號称日不落帝国的格里斯,一直打到京城,最后打输了赔款。 林岁死了。 早有预料,不过,神核破碎……对於神明来说,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死法了,將自己偷来的时间还回去,看著自己衰老而无能为力,治癒系都救不了。 第二次战爭,內地起义,太平,苏寧死了。在东北跟罗曼诺夫干了一架,冬野死了。又去了一次西北,佟佳尹死了。 那是一种阴雨连绵的痛,迟钟总会告诉自己,已经习惯了,但还是会心臟一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还去各地捡小孩。 齐鲁掰著手指数了数,“十八个了,如果再算上晚晚抱回来的金陵,家里就有十九个孩子了。” 迟钟问,“都是我带回来的?” “嗯。”他们三个齐刷刷点头。 迟钟又咬了一口点心,他觉得没道理啊,以往都是新神来找自己,怎么自己在他们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就在清眼皮子底下跑去抱回来养,他养十八个?这么多? 有点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迟钟继续吃点心,但他还是好饿,忍了又忍,出了主城区,燕霽初终於把所有事情讲完,直到最后告诉迟钟,清为了自己的地位联合外敌压下去他的补给,导致最后重伤成这样,记忆混乱,迟钟都没有一点表情变化。 骂他两句都格外无关痛痒,迟钟也省了这力气,想想未来该怎么做才好。他拍了拍手,把点心的残渣拍下去,一旁的沈辽拿出手帕想给他好好擦擦,就像小时候自己吃完饭,乖乖坐好等迟钟擦嘴一样。 他的手指纤细又白皙,有点凉,这段时间写文书磨出来的茧子都消失了。 “我还是有点饿。”迟钟看著他的动作,真熟练,而且很自然,像是做了千百遍。 燕霽初准备出去再搞些食物来了,他刚撩开帘子,迟钟连忙拦住他,“不是那个饿……”他抬起手,指尖点了一下嘴唇,抿了下嘴,“我需要你们的灵核。” “……灵核,神不能不能吸收吗?”齐鲁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开始凝聚能量。 人类只要接触就能直接融进去,而迟钟伸手捏起来眼珠子大小的灵核,放进嘴里开始嚼,这种没有影子的能量质感的小东西在他嘴里像巧克力一样,甚至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什么味道的?”齐鲁好奇。 迟钟:“有点苦,有点酸……你们心情不好,所以它不好吃。” 沈辽:“还要吗?” 迟钟:“要。” 其实真放开了吃,这三个神根本不够他啃的,只是有理智拽著,稍微缓解一下,迟钟就不再进食了,拼命让自己移开目光,“接下来去哪?长安吗?” “你去上元城,秦哥让你往南走。”燕霽初拿著书信,“我们要回去,清签了条约投降,我们还得镇守住,等你拿回来的那天。” 迟钟逐渐理解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养这么多神明了。 就像是为了这个时候,自己重伤失忆,所谋划的一切都不会乱,因为他亲自养育的孩子们会努力地做好一切,无论多么担心,多么难过,都会把华夏守好。 所以……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哪里诞生,什么时候诞生呢? “你们的神力都有什么?” “我是【交换转移】,阿鲁无效化,他自己起名【眾生平等】,小辽金属控,还有其他人……”燕霽初一一列举。 迟钟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那个叫秦杉时的神明,神力是【预知】。 “我想去见秦杉时。”迟钟说,“我想回长安。” 他们对视一眼。 “也好。”齐鲁说,“长安更安全一点,回去好好歇歇养养,我们知道要做什么的。” 快到郊区的时候,他们与淮苏匯合,换了铁皮汽车,迟钟看到这个铁块的时候还愣了几秒,开始问为什么不在城里开这个。 “你定的交通规则,现在京城市中心不许开车。”燕霽初拉开车门。 迟钟:“……” “钟哥想回长安。” “也好,那边更適合让他休息。” 淮苏点过头,又问道,“金陵去长安,还是回上元?” “秦哥病了,別去过了病气,孩子还小。”齐鲁摇摇头。 “有多严重?” “神力反噬,第一次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催著我们去京城,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也没个信儿。” 迟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目光往旁边飘,看到里面坐著一个女人,抱著孩子,那幼崽看起来很小很小,正好奇地探头探脑往外看,燕霽初介绍道,“这是小浙,驾驶位是苏苏,后面是晚晚和金陵。” 迟钟笑著隔著窗户逗了逗孩子,燕霽初讲了淮安晚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清发动政变的前一天晚上带著孩子跑路,藏了起来,没有变成威胁亲人的筹码。 他们没有交流太久,马上就分別了,沈辽独自回东北,燕霽初和齐鲁带著迟钟往长安走,淮苏和江昼浙知道京城出事立马拋下一切赶过来接姐姐回去,有豫哥坐镇上元,不会出事的。 那天你说你要出门。 从此以后,我们聚少离多。 …… 现在局势如此混杂,清已经没有能力去动上元城了,同样,在他知道迟钟消失的时候,也没有能力把他抢回来。 武器,源源不断的武器,还有船舰,火炮,正在运往津沽城,清用“器官“换取“武力”,始终不肯闭眼。 迟钟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到了长安城,进入既白府,他好像有一点想起来了。 满目的血,到处都是红色……迟钟扶著门框晃了下脑袋,鼻腔里都是血腥味,齐鲁急忙扶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我好像,记起来了一些……”迟钟撑著头,“小霽,阿鲁,还有小晋。” 院子里瀰漫的药味冲淡了他鼻腔里的血腥气,唐晋原拖著疲惫的身躯出来迎接,看著他许久,点过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秦怎么样?”迟钟问。 “稳定下来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好。”迟钟道,“我可以单独和他聊聊吗?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小霽,阿鲁,带你们晋哥去休息一下。” 他进入后院,掀开帘子,看到屋內摆放的小暖炉,隨后迅速抬手一抓,接住了秦杉时砸过来的汤勺,紧隨其后的就是对方虚弱地咆哮,“迟钟!” 好熟悉的咆哮,迟钟眼前浮现出一只幼崽踩著凳子跟他吵架的模样。 “……其他人都在抱我,就你跟我动手。”迟钟把勺子放在桌子上,慢慢走过去,怪心虚的,也不知道心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秦杉时瘦了好多,脸颊凹陷下去,因为生气而有了些不正常的红晕,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我才不管你怎么样!” 迟钟自动把这句话归结为反语,可是下一句,他就知道不对劲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在你极度虚弱的时候会发疯!”秦杉时用力咳了好几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他缓了又缓,继续说,带著哭腔,“我们那么担心你,马不停蹄地赶去京城,结果,结果……” “……” 迟钟愣住了,他看著秦杉时泣不成声的样子,脑海里的血色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看清了躺在血泊里的人——是小霽。 “预言……为什么我也会有印象?” “是时间回溯!我能回溯三天时间……前去救你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你在发疯!你把他们全吃了!” 全吃了! 一句话撞醒迟钟昏沉沉的脑子,他瞬间想起来了。 他重伤甦醒的时候会非常饿,不是想要吃饭,而是缺少能量想吃灵核,在有理智的时候会找亲近的人要一点,缓一缓,自己养几年才能养好,消除飢饿感。 只有极个別情况,他会饿昏了头,龙魂占据理智,像是未开化的原始人一样直接开始狩猎,將周围所有神明杀死,开始吃他们的神核。 收到消息的燕霽初和齐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而留在京城的淮安晚和淮金陵已经在尝试把迟钟救出去了,外界的动静惊醒了他,没有足够的休眠状態缓解能量消耗,那么进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淮苏和江昼浙赶到的时候,迟钟的龙角沾著血,爪子掏出淮安晚的心臟,尖牙啃食,尾巴甩来甩去——那不是人,那是怪物。 他对人类没有兴趣,专门捕食神明。 攻击了一次京城,因为过於虚弱被他们合力击退,迟钟缩起来舔舐伤口,又见到了来寻找他的燕霽初,齐鲁和沈辽。 而后是慢一步过来的唐晋原和秦杉时。 他们看到满地血腥的时候都呆住了,按照他们的实力其实都能把虚弱的迟钟击退,可是在那时候…… 唐晋原猛地推开秦杉时,然后被扑上来的迟钟一下子按在地上滑出去那么远,他喊了一声“快跑,小秦快跑”,迟钟低头咬断了他的脖颈,唐晋原浑身抽搐了几下,很快不动了。 秦杉时本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溯,在迟钟向他扑过来的一瞬间,能量就爆发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 他们刚收到书信没多久,秦杉时猛地吐出一口血,撑著最后的力气说,“不要去找他,不要去……危险,他吃,神……他疯了,迟钟疯了,你们不要去……” 不过淮安晚肯定来不及收到警示,她依旧去地牢了,只是那时候迟钟已经醒过来自己出去了,她没见到,只好再次藏起来,静观其变。 回溯之后,他就拥有了理智,哪怕还是很饿,也不会隨机伤人了。 秦杉时养了六十多年的身体,与常人无异,甚至都能骑马赶去京城了,又在这一刻崩坏如山倒,昏迷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 秦杉时很久没这么哭过了,他被嚇得魂不守舍了好多天,生怕再次传来噩耗……所有人都惨死在了他面前,可罪魁祸首还是迟钟,他变成了怪物。 怪物。 “小秦……” “別碰我!” 秦杉时往后缩了缩,护著自己的胸口和脖子,这大幅度运动令他的五臟六腑又开始隱隱作痛,血腥味不断上涌,眼前发黑,“你,你出去……你出去!” 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甚至都快要分不清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了。 第263章 回忆·先生 迟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臥室离开的,意识有些恍惚,直到看见唐晋原捧著好几颗灵核递过来,希望他可以恢復一下自己,毕竟他本人不上战场,神使也不多,有多余的力量分给迟钟。 “钟哥?” 唐晋原看著他盯著灵核走神,有些茫然,便唤了一声。 迟钟忽然偏过头,扶著门口的柱子开始呕吐。 喉咙里反覆涌上尖锐的噁心感,却只能发出一阵空泛的乾呕。腹部用力收缩、膈肌向上顶起,可他一直在赶路,没怎么进食,胃里空空如也,唯有酸涩的胆汁混著唾液,在喉头灼烧一圈后又艰难咽回,留下满嘴苦腥味。 每一次乾呕都扯得胸腔发疼,眼泪被呛得直流,已经分不出到底是生理性还是其他什么,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鬢髮,可始终吐不出任何东西。 被他咬断的脖颈,散落的內臟……生肉的黏腻噁心感直衝大脑,迟钟眼前一片发黑,想到自己啃食淮安晚的样子,五臟六腑都在痛,剧烈地痛,像是吞了无数根针,扎穿身体,刺破灵魂。 他失去理智的次数不多,吃掉的神也基本上都是战败者或者外敌,所以迟钟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个状態,胜利者有能力赶走自己,他又不吃人,干掉领地內其他反叛头子对统治者来说更好。 直到他在血泊中看到家人的面容。 怪物。 迟钟吐得天昏地暗,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 神明轻易是不会生病的,现在一下子病了两个,秦杉时也昏迷,迟钟又烧得厉害,他们仨几乎彻夜不眠地守著,求著,求求上天,求求神灵,拜託你们不要有事。 就连洛之豫赶到长安时,迟钟还没有恢復,断断续续的低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已。 “钟哥。” 外面大雪纷飞,他的睫毛都凝了一层霜,迟钟还在睡著,洛之豫脱了外套,把手烤热乎之后再去碰他。 竟然瘦了这么多。 他半跪坐在床边,捧著他的手抵著额头,长久的沉默。 燕霽初和齐鲁需要回去了,他们再三叮嘱有事情一定要写信告诉他们,不能瞒著,这才离开,而且不会回头,怕再回头一下就捨不得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格外寒冷。 洛之豫按照旧例为牺牲者立墓碑,长安有几处烈士陵园,是迟钟建立的,他说英雄要被铭记,很多人都是移居长安的,寻不到故乡,就葬在长安,同太平一起,人类和神明都是一样的。 还有给家属的抚恤金,都是要算清楚的,而且要打探家属的情况,孤儿寡母的得好好记得好好照顾,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安明是听云收养的孤儿,不过他已经成家,他的遗孀腹中怀有一子,也是得到了洛之豫的特別关照。 芒临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像森林。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秦杉时比迟钟还要先缓过来,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进食,哪怕吃一口乾呕一下也要吃,扶著唐晋原慢慢行走,时刻谨记要多吃多运动才能好得快,顽强地挣扎著,他说他要醒著,才能多看看你们。 直到他可以走出屋子,过去见迟钟。 临行前,鹤衍再三叮嘱他,迟钟气性很小的,超级记仇,你看朱棣说要给刘邦报仇他都能二话不说提剑砍过去,他高高在上了几千年难免有些性子,你多担待点。 “钟哥。” 迟钟无精打采地看著他,视线一点一点扫过他的面容、身体,垂落下去,而后忽然伸出手。 秦杉时不明所以,试探性地伸手搭在他的手上。 迟钟摩挲著他骨瘦如柴的手背,轻声说,“你是我最难养的一个孩子了。” 不能完全把你当成孩子看待,也不能忽视你,渴望情感却又难以言说,总要关注著,其他孩子就算娇气一点,也好哄,你不一样,已经经歷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很难敞开心扉的。 “……对不起。” 秦杉时低垂著眼眸,看著他的手,“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钟哥,你已经很尽力了,是我昏了头……” 又不是迟钟想失去理智,如果不是清,不是外敌,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个误区——迟钟太过於强大,太过於无所不能,以至於到最后都快要忘记,他也会痛苦,也会失去理智。 回溯前的日子已经模糊不清了,鹤衍带给他的治癒还能支撑多久。 “……別哭了。” 迟钟蹭了蹭他的脸颊,“一会小晋该笑话你了。” 秦杉时紧紧抿著嘴,死咬著牙,唯独泪水不受控制,从脸颊上滑落。 “果然还是你最难哄,比……”他想了一圈,发现还是他最难哄,又轻轻笑了笑,“別哭了,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我的病也跟你没有关係,是太虚弱了,不能好好睡一觉,也不能在吃……总之,我预料过这种情况,不是你的错。” 迟钟已经无法再去直视家人的灵核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怕灾难重现,只能缓慢地疗伤,才会这么病歪歪的。 “还好有你的回溯,不然,我清醒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能会更加崩溃吧。我还以为这一次两百年回溯,你就不能再用神力了。” 秦杉时抽噎了一下,小声说,“我也以为不能用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间倒流了三天,我透支了自己。冥冥之中,我感觉好像是固定的三天,不能再隨心所欲地倒流几秒钟了。” “小晋说你当时直接吐血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態,再次使用,会有生命危险的。別再用了。” 秦杉时不搭腔。 迟钟闭上眼睛,片刻后,他说,“我要去找他了。快到时间了。” “你亲自去?” “嗯。” “可是你的身体……” “不要紧的,回溯之前一直是这样。让別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最开始迟钟对先生的印象完全是鹤悯灌输的,以为是张角、黄巢那样的土匪,虽然是土匪,但也能动摇帝国根基,是心腹大患,要格外提防。 他出生在一个农村。 迟钟看著窗外的山,柳枝在风里抽了新绿,却软塌塌地垂著,像没人收拾的旧绸缎,沾著隔夜的冷雨,每晃一下都滴著湿冷的潮气。 去年开过的桃树,枝椏上鼓著小小的芽苞,可总不见绽开,倒像是冻僵了似的,连雀儿落在枝上,都只敢轻轻啄两下,便扑棱著翅膀飞走了,没留下一点热闹。 洛之豫要慢慢走,迟钟只好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他抱回来楚雾他们的时候也从这条路走,那时候嘰嘰喳喳的,不觉得无聊,现在好没意思。 后来在围堵先生的时候,四渡赤水给鹤悯打懵了,迟钟怀疑这个人开掛,就像霍去病猛扇匈奴、刘秀天降陨石那样,他对他多了几分好奇。在长征之后,迟钟心里的天秤开始倾斜。 鹤悯依旧在骂,还嚇唬他,那土匪头子要是贏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会让你去种地! 你嚇唬我有什么用?迟钟瞥了他一眼,兵法什么的书上都有,你自己去看啊,钱没了难道我还能凭空变出来吗?武器你买的可比对面多多了,阿米瑞恩和苏埃伊里都支持你,你要是还能输,那你是真的菜。 刘汉还是悄摸对著在项楚身后的他眨眨眼睛,李唐打贏一个地方才会去洛阳偷偷见他求夸奖,迟钟可没有给任何势力出过力,鹤悯完全不知道知足。 迟钟见到了楚雾和楚章,他抱起湘儿,问他有没有乖乖的,湘儿看著他不说话,像是不认得了,令迟钟有些难过。 “你要去哪?” “我去找一个人。” “我们陪你一起去。” 百万雄师过大江。 鹤悯仓皇而逃,还试图把他一併拽走,抄近道飞过来的鹤衍给他一顿揍,迟钟在旁边看著他俩打架,拳拳到肉,最后鹤悯用空间门跑了,鹤衍才回过头看他。 事先说好。迟钟跟他討价还价。要我种地可以,但我得用神力种地。 鹤衍:……? 鹤衍不明所以,没搭腔,带著他去找先生。 怎么说呢,比嬴政、刘彻平易近人一些,跟李世民比少了公子家的贵气,但要说朱元璋、刘邦,先生又更有一些书生气,很温润。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先生说,自己小时候也很调皮的,爬树下水,是孩子头儿。 鹤衍闻言,谴责道,那您为什么不让我爬树?先生乐呵一笑然后岔开话题,留鹤衍嚷嚷自己小时候失去的一些快乐。 先生有超乎时代的眼光与谋略,和铁血手腕。 去半岛打架的事情,很多人都不同意,毕竟华夏有那么多事情都需要鹤衍去解决,神州大地还没有缓过来,他们什么都没有,百废待兴,怎么跟阿米瑞恩打? 但是先生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鹤衍去不了,楚章自杀了,唐晋原体弱,秦杉时不適合去,还没有其他新生神明,只有迟钟能去。 先生在雪地里望著星空,迟钟抱著小暖炉站在鹤衍身旁,他们说了很多话,过去,现在,未来……先生说对不住迟钟,让他一过来就上战场,迟钟觉得没什么,打仗他在行,主要是战后的政治博弈,他还不清楚先生是什么性子。 小村庄,人不算多,迟钟再三確定后,开始寻找他。 这次不是找神明,没有能量反应,他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便挨家挨户地问。 洛之豫发现他有点恍惚,看著茅草屋,会发会呆。 楚湘有些新奇,他跑来跑去,楚章跟在他身后,看看田地,看看牛,还有其他家禽,猫猫走过来蹭蹭楚湘的腿,他蹲下来,跟姐姐说,再等一会。 楚章问他等什么,楚湘仰起头,只说再等一会儿。 鹤衍无条件信任先生,尊重先生,比李世民写信谴责李唐出去玩还炫耀的那种相处模式还要令人吃惊,人类向来敬重神明,俯首跪拜。鹤衍是第一个不被称为尊主的,他们都喊他阿衍。 同样,迟钟也失去了尊上的称呼,他们思来想去,称他钟先生。 未来就是衍先生和钟先生了,好奇怪啊。 好奇怪啊,我怎么找不到? 打完之后,阿衍也差不多把家里犁了一遍,该杀的都杀了,迟钟也很难想像他一个【血肉再生】怎么把那些元素控都干掉的。他交还兵权之后,先生又把燕景云抱给他俩养。 一个小房子,两个人类身份,一个孩子,迟钟茫然地问,我的下人呢?我的份例呢?我的大房子呢? 当然是要自己做工了。 鹤衍抱著燕景云理所应当地说,我们两个要赚钱给孩子买奶粉。 先生说,自己养大的孩子更有感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果要二位出面什么会议,工资日结。 迟钟走累了,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望著田地,和印象里对比已经不算少了,有他改良种植方法,还有推广化肥……但是化肥有些贵,还是不好,迟钟心想,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 像人类一样生活,而且是平民百姓。如果他们两个都活不下去了,那么这个社会就需要一场变革。 不得不说,先生这个办法非常不错,在干翻自家地主阶级的时候,任何不服从者都能被他俩的生活方式堵回去,溥仪都经受改造,尊上都在自己想办法挣钱,要真有那么忠心的,怎么没见给尊上送钱啊。 迟钟在休閒时候还能摸到先生的办公室里偷吃他的水果,坐在一旁听国家大事,打架这方面他向来是很积极的,但是先生总说要和平,好好生活。 先生乐呵呵地看著他,问阿衍对他怎么样。 其实大部分家务都是阿衍在做。 但迟钟给自己揽功,面不改色说自己洗衣做饭拖地奶孩子,被阿衍抓包了也丝毫不知悔改,理直气壮。 “我找不到他……” 迟钟的眼泪是很珍贵的,他太少流泪了,在先生死去的时候哭了许久,很少有这样一个人类令他百般想念了,就连回溯之后,迟钟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第264章 回忆·平行世界 “迟钟。” 是熟悉的声音。 迟钟睁开眼,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蓝天,那顏色令人感到极其舒適,白云像是画一样在蓝天里翻滚,远处的草坪正铺著浓得化不开的绿,藤蔓顺著篱笆爬得肆意,连墙角的青苔都透著水润的亮。 他斜倚在老树下,红袍被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在斑驳的树影里。阳光像被筛过似的,碎金般落在发梢,连呼吸里都裹著草木的清香。 迟钟看到楚湘牵著先生,向他跑过来,湘儿的模样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了,但还是蹦蹦跳跳的,嘴巴嘟嘟嘟嘟一直在说话,而先生带著熟悉的笑容,慢慢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温柔地看著他。 楚湘鬆开先生,跟孩童一样,一头扎进他怀里,“钟哥,我把先生带过来了!” 迟钟抱住他,茫然地看了看幼崽,又看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轻声说,“他叫我来看看你。” “先生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是我觉得钟哥会伤心,就把他拉过来了。”楚湘挨著迟钟坐下,如果他正常长大,应该是这般模样了。 迟钟还是没有听懂。 他觉得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甚至觉得接下来有更多打碎世界观的內容。 迟钟看著远处的景象,蓝天白云,景色非常好,小声问道,“这是梦,对吗?” “现在当然是梦啦。”楚湘摇头晃脑地说。 “秦先生使用神力,回溯了两百年的时间,宇宙法则產生了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防悖纠错机制,你知道『祖父悖论』的,人不能回去杀死自己,所以宇宙分裂出了平行世界来消化你和小秦的存在。” 先生的声音还是这么平静,这么温和,让人忍不住放鬆神经。 “这几秒几天的回溯都是可以矇骗法则的,但两百年不行。这是平行世界,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原本的世界。” 迟钟呆呆地看著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语言系统,嘴巴开合了好几次,却连一丝气音都挤不出来。脑子里更像被人投入了一颗炸弹,炸开的全是混乱的碎片,根本没法拼凑出哪怕一点能理解的逻辑。 楚湘眨眨眼睛,“钟哥,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什么?” “这代表著你可以回去啊!” “……等一下,等一下。” 迟钟脑子好乱,他想了一会时空悖论,想了一会平行世界,好像能理解一点了,“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快一百年了,原本的世界——” “对你而言,那边的时间是静止啊。”楚湘比划著名,“如果你要回去,也会无缝衔接你离开的时候,对他们完全没有影响。就像是在1820年的时候,一条线忽然分成了两份,最后又会在2020年闭合,合在一起。” “……那小秦呢?他也会回去吗?他回去之后还会这么虚弱吗?” “这个平行世界是依託於他的神力而分裂,他只有两百年的寿命。”先生轻轻嘆了口气,“等时间重合的时候,就是他的寿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与其说是时间回溯,我更倾向於,他製造了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梦,时间到了,梦就该醒了。” “一切都会崩塌,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他死在这里,你回归本位。” “……” 回溯时间是假的。 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好半晌,迟钟无知无觉地掉下去几滴眼泪,“那我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我的孩子们,我亲自把他们养大的孩子们,他们对我而言,也只是一场梦吗?” 先生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看到他那双天地崩坏的黑色眼眸。 “哥哥。” 楚湘牵住他的手,举起来,一边欣赏著,一边道,“秦杉时分裂平行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位面就是他为本体,按理来说世界肯定会偏爱位面之子,但他又是逆法则者。所以,你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而被偏爱者总会有恃无恐。” 所以迟钟才能那么远那么远地感应到神明的能量,还可以把【日月重开】分出去给他们治疗,还有刘汉李唐他们,神明死亡就是灰飞魄散,以前的託梦都是假的,是迟钟的思念。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就是真实存在,他们耗费能量救迟钟,因为世界允许他们存在。 “现在,你知晓了规则。凡是规则,皆有漏洞。” 楚湘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迟钟嘴唇上,他凑得很近,双眼变成阴阳瞳,平静地看著他,“明白吗?” 迟钟的黑瞳倒映著他的阴阳眼。 你被天道偏爱,就会有无数特权,知晓规则,试探规则,寻找漏洞——找到一个让大家都能活下去的办法。 “同样,有得到,就会有失去,宇宙要维持著基本的公平。”楚湘扭过头看先生,“你有超乎时代的能力,有那么多神明,所以这个宇宙將你前世熟知的大部分人类都抹掉了,比如说先生,周先生……不过我用了一些代价,换来先生见你一面的权力。” 先生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未来会更好。” “可是……” “我已经教过你了,现在,你该如何交出完美的答卷呢?” “……”迟钟看著他,小声嘟囔,“可我一直都在等你,才遏制情绪的,怕你说我又暴君……我才没有,我都没把安南打回来!” “哈哈哈哈……” “先生,阿衍什么时候来啊,你不在了,阿衍还能长成那样吗?”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来。”先生道,“这要看你,迟钟。” “他可能不来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 迟钟抱住膝盖,看著草地,“如果我找不到规则漏洞……我该怎么告诉小秦,他怎么办啊……”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先生又伸出手,“来一次,总归要带一些见面礼,这是你前世想方设法试图带回来的晶片。” 迟钟试图从未来带一些什么过来,只可惜失败了。 但是先生却送过来了。 楚湘说,“时间快到了。” “再见。”先生说,“愿世界和平。” 迟钟看著先生的身形在缓慢消散,这个梦境的天空在逐渐崩塌,可是楚湘没有消散。 “我一直长不大,就是因为有一部分灵魂在另一边找先生啊。”楚湘冲他笑,“找到他,你就不难过了。” “谢谢湘儿。” “快醒来吧,他们等得都心急了。” …… 迟钟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城镇中楚雾的家里了,他盯著天板眨了眨眼睛,梦中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不过他该知晓的都记住了,动了动身子,感知到手心有东西,他举起来一看,是那枚晶片。 有了这枚晶片,人类会少走很多弯路的。 “你醒了。”洛之豫端著一碗水走过来,“喝点水吧。这是什么?” “高科技。”迟钟想了一下,直接將晶片融入进自己的血肉里,將那一小片血肉金属化,好好保存,撑著床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迟钟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一切又都会在既定的时间彻底崩塌。 他抬起头看洛之豫的眼眸,轻声问道,“如果你做梦的时候知晓那是梦,会在梦里干些什么事情?” “清醒梦?”洛之豫想了想,“我会想要飞起来,或者把外敌打一顿,怎么快乐怎么来。” 怎么快乐怎么来。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推力,脚下不稳躺在了他腿上,仰起头,茫然地看著他,“钟哥?” 迟钟没有低头,他看著窗外的夕阳,长发散落,有几缕扫过洛之豫的脸颊,痒痒的,那张脸真是美得没有任何瑕疵,只是眼神有点落寞,很不开心的样子。 “小豫米。”他还记得幼崽抱在怀里的感觉,白胖白胖的,像刚出炉的馒头,又软又乖。 迟钟不是一个很好的兄长,总是留下一堆冷冰冰的书然后出门,让孩子们在家里翘首以盼,又狠心地把他们丟去欧洲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十年,再送入战场,每日与死亡相伴。 怎么能是假的呢? “小豫米……”迟钟是第一次这么亲力亲为地照顾小孩子,以前他並不怎么管,就算是跟阿衍一起养孩子,他也像一个“父爱如山沉默寡言”的父亲,只带孩子玩,偶尔教读书写字,孩子长大了,也就开始平淡了。 怎么能是假的呢? 洛之豫躺在他腿上,本来还想抗议这个称呼,但是注意到迟钟情绪不好,嘆了口气,“我在,小豫米在呢。” ——“如果你在改写遗憾,为什么我不是你的遗憾?” 拥有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遗憾也就会越多。 在幸福巔峰时破碎,一切都化为泡影。 迟钟说,“我捨不得你。” 我捨不得你们。 我要找到规则漏洞,我要改写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我要你们都能活下去。 人类,神明。 洛之豫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但还是没有做声,看著他发呆的样子,听他自言自语一般讲话。 “你们是我从小养大的,事实证明这是可以神明和人类和平相处的,你们自力更生融入社会完全没问题……所以,未来的新生神明也完全可以,前提就是从出生就要接受平等的思想。” “如果我统一了地球,那所有的神都可以像这样生活,神不会被人类裹挟著送死……不会独立,不会分裂,不会被胜利者吞噬,活下去,像人类一样活下去。” 洛之豫问道,“神真的能放弃优渥的生活,像人类一样生活吗?格里斯,法布恩……” “……” 迟钟平静地说,“新时代的火焰总要焚烧掉旧时代的东西。林岁,苏寧,冬野,尹,包括清,他们不思进取,就会和时代一起覆灭。那么,其他神明也一样。” 他带著上位者的傲慢,开始改写千年的行为逻辑。 不管能不能阻止世界崩坏,先让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不要承受痛苦与磨难,那不是值得歌颂的。 “不要称呼神明,叫……觉醒者?”他想了想,笑道,“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去管理他们,约束他们,为生命作出贡献。”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没关係。”迟钟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多神……” “那又如何。” “……”洛之豫有点看不懂他了,“您怎么忽然想要统一全球?这太不可能了吧,信息传递超过一个月的,很难对那个地区进行有效控制啊。” 这就是他的局限性了,迟钟无奈笑了一下,未来都是上天揽月下洋捉鱉了,信息化时代真的掌控全球也不是不可能。 “高原上诞生了一个光明神。”迟钟换了一种方式来诉说他的想法,“他刚出生,什么都不懂,这时候如果送到长安接受教育,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会是一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洛之豫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玩耍,读书,认识世界,有自己的思考和选择。” “但他在高原上,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不管他是否愿意,都会被人类推出来与我开战,並死在我的刀下。那时候已经不能原谅了,我必须要保证华夏稳固,神州安寧。你觉得他可怜吗?” “……可怜。”洛之豫小声说,“如果你没有养我们,大概也会是这样吧。” “所以我希望,神也能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成为医生,成为教师,成为军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洛之豫可以理解,他永远无条件信任迟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迟钟如果真的要统一世界,那么他將会杀了所有神明,来铺垫自己改写世界底层逻辑的道路。 …… 楚湘睡醒了,坐起来,楚雾立刻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和小手,楚章端了碗蜜水,“湘儿,喝点水。” “哥哥,姐姐。”楚湘仰起头笑,“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梦终於醒了。 灵魂归位,意识清醒,身体开始自然生长。 第265章 回忆·因果 迟钟在私底下偷偷问过楚湘还记不记得先生,得到幼崽茫然的眼神,他也实在是想不通那到底是什么情况,湘儿的灵魂碎片为什么会分裂出去,还精准找到先生。 这两个世界之间,又有什么联繫呢? 不过,湘儿还是这只湘儿,更灵活了,话也多了起来,虽然爱玩,但楚章要他读书,还是能把自己按在书桌前读书的。 迟钟便不再问了。 不记得,也挺好的,至少,湘儿不会记得那段流浪、充满飢饿的时光。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迟钟洗浴之后,楚章又敲开了他的房门。 她的个子很高,感觉还能继续长。迟钟依靠著软枕头看著她走过来,想起前世楚章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强壮的身体,那时候她看起来其实很瘦,气色一直都不好,只是神力太强了,让人忽视了她本身的虚弱。 是童年的飢饿,让她的胃落了病。后来跟著阿衍的时候,打一场仗有可能一天一夜都不吃东西,阿衍那时候也不懂,仗著【血肉再生】隨便乱来,楚章不爱说话,不会倾诉,强忍著,直到开始咳血,他们才惊觉她病得很严重。 刀枪不入的身体从內部开始腐烂。 楚章进来的时候把披风搭在了架子上,里面穿的宽鬆睡衣,是迟钟按照前世的模样给他们缝製的,晚上睡觉会很舒服。她简单扎了一个低马尾,头髮很长,因为湘儿喜欢给她编头髮,闽儿也喜欢。 “你也不嫌冷。”迟钟难得对著她皱了下眉,把被子裹上去,他的动作打断了楚章即將出口的话,於是沉默地等迟钟裹满意了,再小声解释,“湘儿跟我睡,屋子里的暖炉太热了。” 迟钟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又问道,“章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是湘儿。”楚章觉得自己难以对著写出唯物主义的钟哥说出那般唯心的话,她斟酌了许久,“湘儿会跟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人说话,在长安没有这样,来了这里才有……本来我哥找风水大师那类人看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但是已经三次了,每次做法只能安稳一两个月,所以我想找你问问,这对湘儿有伤害吗?” 毕竟他的神力是【阴阳】,他们没办法阻止他不去看,只能把那些东西赶走,却很难赶走。 楚湘自个倒是不怕,但家里的下人害怕,阴阳两界,总归是不好的,原先钟哥一直忙,他们没打扰,这次来了,楚章才想问问这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迟钟来这住的几天还真没感觉到有什么,在长安也是,只要他在就不会有问题,所以总会忽视。 “我带著他,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我能震慑鬼魂精怪,让它们不敢靠近。”迟钟看著她,果不其然在楚章脸上看到了犹豫。 分离焦虑——迟钟想著这种心理疾病,他不清楚幼崽们在被他抱走之前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大抵是不好的。 “……我大概需要想想办法说服我哥。”楚章能压制一下,但是不知道楚雾能不能接受楚湘不在身边。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了下门,洛之豫的声音传来,“钟哥,还不睡?你是不是又在偷看文书了!” “冤枉啊——” 楚章偷笑了一下,起身去给洛之豫开门,“豫哥,是我有事找钟哥。” “章儿啊。”在迟钟眼里,洛之豫的態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温温和和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楚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把刚才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虽然,唯物主义我都记得,但是这些事情很难用科学来解释。” “没事,豫哥都懂。”成精的怪都见过了,洛之豫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那让湘儿跟著钟哥,也挺好的,虽然钟哥总会往前线跑、总要衝到最前面、不顾自己的安危、把自己置於危险之地——” “小豫!” “有湘儿在身边,他估计得多考虑考虑安危了,总不能抱著湘儿还往前冲。” 楚章慢慢扭过头看向迟钟,“钟哥。” “……”迟钟移开视线。 “哟,怎么这么热闹,开什么小会呢不带我。” 楚雾推开门走进来,意念一动,茶壶自动倒水平稳地飞过来,一人一杯,“聊什么呢?” 迟钟看了眼楚章,没说话,洛之豫吹了口热茶,一直没抬眼。 “也许湘儿应该跟著钟哥。”楚章捏著茶杯,“怎么驱赶都没用,我希望他能平安,不受它们影响。” 楚雾一边听著妹妹的话,一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旁边,全程动作流畅没有卡顿,他还带著轻笑,回道,“那得问问湘儿的意见,对不对?” 还是不愿意的,因为他知道湘儿很听话,如果哥哥姐姐说出口,楚湘不会拒绝。 楚章蹙了下眉,“哥哥。” “……”楚雾垂眸,躲开了她的目光。 那种源於灵魂深处的恐惧感让楚雾自己都无法控制,他总觉得楚湘不在身边会出事,小时候被楚家丟弃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那日去学堂了,不在家,回来之后楚湘就不见了。 气氛有一点僵硬。 迟钟说,“湘儿总是能看见那些东西也不好,他天生灵魂残缺,神力会吸引它们,这对他不好。不过呢,除了跟著我,还有一个办法,但是我需要考虑考虑。” “什么办法?”楚雾问。 “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迟钟把茶杯递给他,“在那之前,你们两个要知道一件事情,凡事都有因果,因果都有报应。” 因果报应。 这个词几乎贯穿了他们的生命。 楚家违背世界法则创造神明,他们窃取往生湖的力量,以为是谁去往生湖谁得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能量进入了楚家新生儿的身体里,诞生了楚雾和楚章两个神明,他们天生带著暴戾和冰冷,懂得隱藏自己,像毒蛇一样冷冰冰地注视著楚家。 他们两个长大之后屠杀了楚家,这是楚家的因果报应。 而楚湘又被他们两个作的孽反噬,他的死亡令楚雾发疯,被淮安寒挫骨扬灰,被留下来的失去一切牵掛的楚章又选择自杀——至此,楚家真正灭门。 迟钟一直在思考,直到天亮。 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开始,他已经想过让楚雾走上那条满是鲜血的道路了,只是还无法下定决心,无法说服自己,让这个孩子去面对极致的黑暗——他会不会陷进去,那样做的话会不会还有因果报应。 可是现在的社会很乱。 黑暗的地方,也得有人管著,有人立下规矩,成为替天行道的一把带血的刀,不受任何人情世故的束缚,是恶人头顶上更大的恶人。 这些事情,迟钟不能做,他要永远阳光,永远正义,至纯至善。 “小雾,章儿。” 迟钟把楚湘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幼崽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瞪瞪地打哈欠,在迟钟怀里蹭来蹭去,揪著他的衣服还想睡觉。 “震慑恶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比恶鬼的戾气更大,让它们不敢靠近。” “我驰骋战场,千百年来杀人弒神无数,所以鬼魂精怪无不惧怕我。”迟钟轻轻揉著楚湘的小脑袋,说著最狠戾的话,“世道混乱,恶人横行,总有我无法触及的黑暗之地,总有我无法光明正大杀死的人。” “这条路没有明確范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没有界限,这个度很难把握,一旦你们疯过了头再不受控制,我也会採取必要措施——你们敢吗?” 楚雾说,“敢。” 楚章顿了顿,看著在迟钟怀里打哈欠的楚湘,点点头,“敢。” “好。”迟钟说,“我允许你们用一切手段对付毒流转、人,口,贩,卖,那些恶人要有报应。” 所以楚湘还是留在他们身边养著。 迟钟要去穗央城,依旧是洛之豫陪著他,低调行事,除了岭桂溪和岭穗粤以外没有人知道尊上的到来,他们两个把家里收拾一通做好饭菜为迟钟和洛之豫接风洗尘,仔细看著迟钟真的无事,才安心下来。 “本来黔儿和点点要过来的,但是南边一直在闹事。”岭桂溪嘆了口气,“川哥那好像打得也特別狠,最近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我打算过去看看。” 迟钟揉了下眉心,这一路听了不少,清重新掌权后,旧势力与新势力势同水火,各地都在打,乱得不成样子。 “我会很快举起旗帜的,不过打到京城还是有点难,各方势力都支持清,手底下读书识字的人还是太少了,基层官员空缺很大……”迟钟撇了下嘴,“而且,人类很容易被收买。” 岭穗粤用力点点头,对这件事情深恶痛绝。 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岭穗粤提到人类好像在搞什么大事情,在寻找神明,可能很快就要去试探一下迟钟是什么看法了。 迟钟“哦”了一声,“领头人姓孙吗?” 岭穗粤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孙,我听说是顾,叫顾什么来著……” “顾朝迎。”岭桂溪道。 看来他前世熟知的那些人都不会出现了,这就意味著迟钟不能按著名单找人,谁会叛变谁忠心耿耿都將成为未知数……迟钟嘆气,不能开掛的感觉好难受啊。 “那便告诉他,我就在穗央。” “哦,好的。钟哥要跟他面谈吗?还是我找代理人,我的【心灵沟通】很好使的。” “代理人。”迟钟想要淡化自己对人类的影响。 岭穗粤做中间人,透露了一点信息,顾朝迎本来还没信——不是说尊上死了吗? 但他一寻思,尊上可能死吗,又小心地同意了,不过地方得他来安排,岭穗粤这边没意见都可以。 “尊上不会出面干涉您的一切行为,毕竟您曾经也在红星学院学习过。” 顾朝迎把自己的团队成员都带过来了,在红星学院,知道既白府的都清楚尊上身边肯定有新神,只是新神长什么样有什么能力都是无人知晓的,他们希望能够簇拥新神来让自己更加合法,更能吸引人。 目前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新神。 尊上的意思是绝对中立,也就代表著他身边的神也不会出面。既然如此,还是谁先找到新神,谁更有號召力。 会谈结束,迟钟平静道,“他不行。小粤,你说,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不可能有新神?”岭穗粤挠挠头,“毕竟都被钟哥你抱走了。” 洛之豫抬手敲他脑袋,“这几年真是把课业都还给我了。红星学院教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以人为本,是人类的力量,是人民的力量。可是他在等待什么,他依旧在等神的出现。” “很多人都去红星学院学习过,但是没有人会铭记校训。”岭桂溪手指变成树叶呼啦呼啦弟弟脑袋,“所以钟哥现在还是没有找到能够终结乱世的人类。” 很多人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都碍於没有神明的號令而没有冒头,他们在长安走动,试图进入既白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去寻找被迟钟封的几个將军,也没人承认,一直僵持著。 本来是有的,但是因为开掛给我收走了。迟钟愤愤不平,最后嘆了口气,“人类不行,我就偽装人类……只是不知道这样发展起来的人类到底能不能达到我的思想高度。” 他在穗央城待了一段时间。 鹤悯。 对於他的情感是极其复杂的,前世提起他的时候,各位专家的神情都挺平淡的,几个歷史学家甚至还很不屑,认为鹤悯一定没有能力阻挡鹤衍,不管回溯几次都一样。 要杀了他吗? 鹤衍不在乎,是生是死都不在乎,但是岭琼玉和岭澳莲在一旁挤眉弄眼试图给他传递信號,都给江申嵐整乐了,有话就说,你俩脸抽筋了吗? 岭琼玉快急死了:哎呀钟哥,虽然衍哥说不在意,但你不能真的不在意啊!一碗水怎么可能端平,凭什么端平!他做了什么衍哥做了什么,那能一样吗?衍哥就是要最好的,要你最多的偏爱,哪怕是我们都得靠边! 所以,我要杀了他吗? 迟钟撑著伞,走到小巷子里,看到幼崽被一群孩童扔石头、推搡、嘲笑,动动手驱赶了他们。 两三岁大的幼崽抬起头,露出一双漂亮的蓝黑色异瞳,想跑,但是好像没有路,他蜷缩著,胆怯地看著他。 晚晚也是这样。 晚晚成长得很好。 他想到太平,想到苏寧的遗信里写的“为什么我不是你的遗憾”,想到他这双蓝黑色异瞳里曾经也熠熠生光,將他从紫禁城里带出来,说,钟哥,你自由了。 迟钟伸出手,幼崽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握住。 【空间漩涡】忽然可以使用了,迟钟停顿了一下,而后將他抱进怀里,“跟我回家吧。” 他小心翼翼地哭出了声。 第266章 回忆·鹤悯 迟钟抱回来一个幼崽,他们都挺开心的,洛之豫带他去洗浴,岭穗粤让人迅速置办了衣物,小孩洗香香之后,也挺漂亮,那双眼睛很特別,很好看。 他们从孩子左一句右一句的话语里了解到,因为他的异瞳而受欺负,父母家里孩子多根本不在意他,周围邻居的小孩总欺负他。幼崽说著说著就想哭,硬是撑著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们三个耐心哄著,衬著迟钟多有些冷淡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洛之豫轻声问,还寻思著要不要重新起一个。 “叫鹤悯。”迟钟在幼崽开口前说道,“仙鹤的鹤,怜悯的悯。” 他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表示认同和喜欢。 洛之豫奇怪地抬头看了眼迟钟。 岭桂溪和岭穗粤不知道那档子事,只是觉得“鹤”这个姓很少见了,“悯”字也不错,怜悯的悯,希望他未来能成为一个怜悯苍生的神。 鹤悯总要追著迟钟,捏著他的红袍会更有安全感,迟钟看著他的小手,目光落在他的异瞳上,被灯光映得很亮,於是抱起他,轻轻揉了揉小脑袋。 “哥哥。”鹤悯很轻地环抱著他的脖子,不会乱动,他很乖的,喜欢黏著迟钟,后来见洛之豫的次数多了,也喜欢他。 鹤悯不怎么会使用神力,目前只能丟一些小东西进空间门里,迟钟缓慢教导他使用神力,直到可以很好的控制。 洛之豫发现,这个孩子並没有让迟钟重拾笑容。 从爆炸之后他就不怎么爱笑了,一整个寒冬,他病得严重,靠著床,看外面一直不肯开放的梅,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连看家人送来的信,也带著难以消散的阴鬱。 他不开心。 至少,刚抱回来幼崽时,迟钟总是温和地笑著,让幼崽们充满安全感,更喜欢他。洛之豫那时候觉得钟哥的小表情还是很多的,跟一只幼崽打闹也乐此不疲。 鹤悯却没有得到他的温柔……洛之豫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他观察了许久,恍然意识到,迟钟並不喜欢鹤悯。 他一直怀疑的,秦杉时的预知,小秦只告诉迟钟,他们两个有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未来……也许迟钟早就知道神明未来会做什么。 但是环境会对一个人有很深的影响。 洛之豫会抱著鹤悯上街玩耍,他不乱跑,也不会要那些玩具。他心疼他的懂事,心想,钟哥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要承担起兄长的责任。 鹤悯很喜欢听洛之豫聊起哥哥姐姐们,虽然见不到,但是豫哥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家人,他也欣喜著,期待著。 洛之豫本来还觉得,迟钟身边带一个小孩的话,他就不会那么衝动得往前线跑了,所以原本他计划让迟钟去上元城养淮金陵,现在看来养鹤悯也行。 “送他去长安吧。”迟钟在一个春暖开阳光明媚的时间宣布了这件事情,“交给小秦和阿晋。” 岭穗粤和岭桂溪都觉得很正常,毕竟长安才是最安全的大本营,洛之豫知道小晋会照顾好孩子,只是觉得没有人能拉住迟钟,怪可惜的。他们很平静地收拾好行李,叫人带鹤悯去长安。 鹤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想去,洛之豫哄著他,“哥哥们都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你长大了能够帮助我们了,再来找我们,好不好?” 原来是我太小了。 鹤悯点点头,他心想,自己一定要快快长大。 从穗央城到长安城要走很远很远,他刚到长安就水土不服了好几天,恰巧赶上了换季,秦杉时又病倒了,唐晋原一边照顾他,一边工作,就多安排了一些下人去照顾鹤悯。 自此大家都走了,既白府空了许多,许多僱佣的佣人都因为知晓秘密而选择跟隨他们前去不同的地方,因为迟钟教他们识字,所以能当个府邸的管事,大部分都是忠心耿耿的,不忠心的下场悽惨。 所以唐晋原又新僱佣了一些人,平日里打扫打扫卫生,把迟钟心心念念的养好,也没有太辛苦的事情。 他也和洛之豫一样,会来找鹤悯说说话,带一些小礼物逗孩子玩,只是秦杉时一直病著,不能让孩子过了病气,便先不让他去打扰秦杉时了,而且工作和秦杉时分走了他大部分注意力,让唐晋原无法像洛之豫在穗央城那般照顾他。 鹤悯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难过。 佣人打碎了瓶,把责任推到他头上,虽然唐晋原没有批评他,只是让他小心些,別伤到,然后把一些锋利的东西收起来。还有的时候,佣人自己吃了饭才来照顾他吃饭,很粗暴,让他自己吃,说哥哥姐姐都是这样长大的。 他太小了,不明白这些。 只是盼著,我快些长大就好了。 秦杉时病好了以后来看过他,站在院子门口,平静地看了一会,然后兀自地笑了笑。 而后转身离开。 他最会照顾孩子,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鹤悯看著院子的门缓缓关上,秦杉时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豫哥骗人。 哥哥不全是和他一样的。 …… 送走鹤悯,迟钟开始用【空间漩涡】到处乱跑,最大可以达到四百公里的距离跨越,他还没想好怎能解释这个神力,就没跟其他人说,在外面晃悠一圈,又回去,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这是他惯用的思考方式。 清又赔了钱,佐藤本阳因此缓了过来,他还跟外敌合伙干什么厂子,沈辽的压力大了很多,港口的衝突非常激烈。燕霽初在西北继续打,补给总是难跟上,风沙满天。 在赋税方面,长安往西都不给,但是江南会给,因为他们知道了长安的分田方式,就拼命想要维持清帝国的存在。 清只是要点钱,迟钟可能要他们的命。 港岛被占了,不过不是完全属于格里斯,他在那划了一个很大的范围说是大使馆。 他们为了维持清帝国的存在,会拼命卖给他武器,让他不会死。 迟钟本来想等一个人类,等真正意识到以人为本的人类团体起义,他们可以弱小,但必须要勇敢,要坚定。 可是一直都没有。 他不想掌控绝对的实权,就是因为千百年的统治者地位让暴戾深深刻入他的血脉中,迟钟並不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人民”的领导者,没有阿衍的约束,他的愤怒会將整个世界都吞噬。 如果这只是平行世界。 如果两百年后註定要分崩离析。 迟钟看著星星,轻声唤了一声。 “阿衍。” …… 自1895年10月那次惊天的爆炸之后,清签署了投降条约,天下充斥著尊上死亡的言论。 迟钟没有做出解释。 整个华夏只有清一位神明,所以很多有识之人都別无选择。 清撤销了迟钟掌权时期任命的所有將军,收归军权,然后派过去的使者被边疆地区的將领扣押,消息石沉大海。 沈辽是最艰难的,他距离京城近,还要扛住来自罗曼诺夫和佐藤本阳的夹击,清把港口赔出去了,沈辽就三天两头过去搞事让北疆的人不得安寧。 清实际的掌控区域在一步步缩小。 1897年,顾朝迎在穗央城建立组织,以神使冒充神明,吸引了大部分有识之人,其中不乏红星学院优秀毕业生,纷纷奔赴穗央,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没多久,有人识破神明的身份,却没有声张。 上元城,汉城,长安城……人们纷纷开始推出“神明”,一时间混乱无比。 1900年,上元城內,一声枪响打碎了明面上的安寧。 起义军覆灭了满城区,与八旗军混战一夜,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满城区即八旗的军事驻扎区,是专供旗人生活居住的城中城或住屯地,又称八旗驻防城。) 迟钟抱著淮金陵睡得很安稳,什么都没听见,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床头看到了一张符纸,上面写著【隔音】二字。 淮金陵打了个哈切,往他怀里拱,爭取能多睡两秒。 迟钟盯著那符咒看了一会,轻声笑了下,把淮金陵晃起来,洗漱吃饭,出门遛遛弯,带著早餐去找淮安晚。 他们看到了外面的混乱,也看到了坐在会议室中心的淮安晚极其冷静地安排任务。 淮金陵爬上姐姐的办公椅,脱下鞋子站在椅子上把早餐摆好,迟钟把披风的帽子拉起来,挡住脸,翻看了一会她桌子上的文件夹。 淮安晚是一个很会把握时机的人,而且她没有搞顾朝迎那套虚的,反正就是没有神明,搞钱搞武器搞思想,拉拢人心,她虽然不是绝对的领导者,也是高层决策者,说话相当有分量。 上元开了第一枪,汉城领导省直接独立。 隨后,神明的问题骤然爆发。 各地区互相不服气,无法拧成一根麻绳,虽然没有代表神明,但是这不代表人类不会干架,还没推翻清帝国呢,自己先內訌起来了。 神使这確实太不靠谱,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承受不住灵核的力量自爆了,人类为了寻找神明真是无所不尽其用。 其实大家都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想要领导起义军干掉满清重整华夏,但是迟钟的態度也很明確了,不允许。 总有人想要打探既白府的底细,与唐晋原交谈的人类期待著他使用神力,但统统无功而返,人类又开始寻找当年被迟钟封了將军的人,西北,东北,西南,藏区,蜀地…… 这段时间,唐晋原不爱出门了,窝在家里,看秦杉时教小孩用枪——枪很好地弥补了秦杉时准头极强但没力气拉弓的缺点,指哪打哪,而鹤悯还没长大,如果要外出的话,小型枪械的保护力肯定比他自己提刀更强。 唐晋原旁观的时候,他们已经训练了好几天了,所以他並不知道秦杉时第一天的训练方式是对枪脱敏。 在鹤悯刚穿上防弹衣的时候对著他开了一枪。 “也不是很疼的,对吧。”秦杉时蹲下来看著他的黑蓝色眼睛,“下次有人掏出一把枪,你就不会害怕了。” 至於有没有报復他前世对唐晋原开枪的私心,秦杉时觉得並没有,他是为了鹤悯好。 枪的后作力將鹤悯的手腕震脱臼了,秦杉时手动掰回去,最后他连吃饭都无法拿起筷子,唐晋原还觉得奇怪,让秦杉时减少一点训练量。 蜀奕川好不容易把蜀地平定,安稳下来,修整都江堰,產出粮食运往长安,他也跟著去了,告诉亲卫自己要一个人转转,然后溜进既白府直奔藏冰的地窖找冰激凌。 蜀地炎热,冬天很少甚至不会结冰,不易存储冰块,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结果扑了个空,自从离开之后,就没有人记得再补充冰激凌了。 蜀奕川唉声嘆气的。 忽然,他发现有个小孩在偷看他。 蜀奕川隔著老远跟小孩对视,他心想这是佣人的孩子吗?怎么养在既白府?於是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刚准备招呼小孩过来,唐晋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阿川,你可真让我好等,说了回家,先往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 “晋哥。”蜀奕川凑到他身边笑了笑,“蜀地炎热,我可太馋这一口了。” “你早写信说要过来,我还能不给你准备?”唐晋原点了点他的脑壳,隨后看向还缩在柱子后面的鹤悯,招了招手。 鹤悯小跑过去,接受了他的摸摸头,那只蓝色眼睛被阳光照得通透。 “这是谁家的孩子?”蜀奕川还挺新奇,“好漂亮的眼睛。” 唐晋原顿了顿,疑惑道,“钟哥没给你们写信说过吗?”他注意到鹤悯顿时抿起的小嘴,连忙肘了一下蜀奕川,“你看你在那打了这么多年,消息都封闭成啥样了,钟哥给你的信都不好好看。这是我们的小弟弟,叫鹤悯,仙鹤,悲悯。” 蜀奕川脑子转了一圈,连忙陪笑道,“哦哦是我记性不太好,打仗太忙了,信积攒了一堆都没好好看。阿悯,我是蜀奕川,你可以喊我川哥。” “川哥。”他乖乖地喊了一声。 第267章 回忆·鹤衍 “走了,去吃饭。”唐晋原推了推蜀奕川,又牵起鹤悯,“你川哥给你带了一些特產,尝尝去,今天我们就涮火锅。” “你是什么神力啊?” “空间漩涡。”鹤悯给他展示了一下,在面前开了一个深蓝色漩涡,像他的眼睛一样,三人跨过去,直接到了正堂。 蜀奕川倍感惊奇,忙问能运送多少东西能开多远的距离,鹤悯摇摇头说不知道,没有试过。 “这个大杀器!”蜀奕川恨不得去摇晃迟钟的肩膀说钟哥你有这好弟弟怎么不早点说,“这不就省了运送时间了,省了多少钱啊!” “孩子还小。”唐晋原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怎么在外面这些年,越长越回去了,小时候你可没这么调皮。” “我现在深刻反思小时候装那么正经干什么。” 蜀奕川在外面见识了物种多样性后,越发认同鲁哥那种带著笑容懟死人的样子了,道理讲不通还会一点说唱,实在不行他也略通拳脚。 “我去看过母亲了,跟她说,我过得很好。蜀地不会再有一个青楼了,我娘亲很想去上学,所以我开设了很多学院,不限年龄,大家都要来上学。” 他笑著提起这件事情,眼里满是自豪。 唐晋原也笑,“很好,很好。” 蜀奕川在家躺了两天,跟秦杉时一块下棋,可能打仗打多了,排兵布阵的,走一步算十步,秦杉时总是输,草莓一颗一颗全进了蜀奕川肚子,让他眼红得不行。 正值换季,他例行感冒,唐晋原不让他吃,这才以棋盘为赌,试图从蜀奕川手里扣两个出来。 蜀奕川还真没看懂这个秦哥的小心思,毕竟他觉得秦哥才是家里最沉稳最冷静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草莓而搞一大盘棋呢? 唐晋原回来看见他俩这样,真是要笑死了,不过秦杉时好歹是贏了一两局,尝了个味,嘟嘟囔囔耍赖皮不玩了,伸手要去果盘里抓,却被唐晋原一巴掌拍开,“他都在冰窖里放了一晚上了,不许吃。” 蜀奕川当著他的面咔咔咔全部啃完。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著鹤悯,问唐晋原小孩去哪了上学了吗,唐晋原说让他去接触一下大自然啊,就跟迟钟小时候教他们的一样,去摘点草莓玩会泥土。蜀奕川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隨后出门找他玩了。 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人,小孩顶著大太阳吭哧吭哧摘草莓,周围也没个人,蜀奕川走过去,把自己头顶上的草帽摘下来扣在他脑门上,“快中午了,怎么还不回去呀,要吃饭了呢。” 鹤悯扶著草帽,抬起头,“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蜀奕川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么一大筐草莓,心想怎么可能这么多任务,就算唐晋原真的要这么多,也不是孩子一个人干,他身边不是有佣人吗? “別中暑了,先回家吧。”蜀奕川提起筐子,牵起他的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鹤悯不说话。 蜀奕川抿了下嘴,也没说什么,带著他回家了。 草莓扔到厨房,让鹤悯洗个澡换身衣服后吃饭,他都冲了会凉了,脸颊还是很红。 饭后,蜀奕川让小孩去睡午觉,隨后跟唐晋原提起今天的事情,“怎么就他一个人在田地里,佣人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唐晋原一直皱著眉,“这些年我总是在外面忙,忽视了既白府的规矩。两三年前我夸他长得很高,以为是他吃得好所以长得比我们快,后来发现那些採购的食物他只能吃剩下的,那些佣人让他去刷碗,美名其曰锻链,被我一顿收拾换了人,以后跟著我们一起吃饭,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蜀奕川挠挠头,“事情太多了,总会有顾不上来的。要不让我把孩子带走?”他仔细想了一会蜀地的情况,刚安稳下来,事情也不少,不过鹤悯挺懂事的,肯定不会惹麻烦,像钟哥教孩子一样不就好了。 以前钟哥可谓是事事亲力亲为,他小时候那么懂事不爱说话,迟钟都能发现他哪里不舒服什么的。当时也是很多地方都要迟钟拍板决定承担责任,还要出去打仗,还要应对清,还有大片大片的饥荒……他怎么做到的。 “钟哥现在人在哪呢?”蜀奕川问。 “上元城吧,豫哥也在,他们跟晚晚在一起。不过我头段时间接到信说可能会去穗央,毒真是怎么禁都不行,钟哥决定手动炸了那村子,直接物理清除。” 蜀奕川表示赞同。 “好久没见了,我得看看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 “也是,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寧儿?” “可不是嘛,金陵长这么大了我还没见过一次,不过小浙已经在信里给我炫耀了好多年了,还有画像,生怕我不知道了。” “我们也有份,他可真喜欢金陵了。” 唐晋原又去收拾佣人了,蜀奕川洗了草莓去找秦杉时,看他还下不下棋。 晚上,蜀奕川做了饭,唐晋原刚刚回家,见鹤悯还没过来,便去喊他吃晚饭。 “阿悯。”唐晋原看著床上蒙著头睡觉的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还在睡啊,而且不要这么闷头睡,会不舒服的。” 床上的小孩没动静。 他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 一颗球上贴著一圈假髮,咕嚕咕嚕滚下来。 …… 淮金陵一边跑一边哭,嚎的声音特別大,呜呜哇哇地扑进迟钟怀里告状,“凶我!哥哥凶寧儿!呜呜呜呜…” 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追过来的淮苏一步顶幼崽三步,拿著课本,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提溜回来,“今天学不会这一章,你找谁都没用。” 淮金陵扑腾小手小腿,泪眼汪汪地看著迟钟,“哥哥——” 迟钟尝试劝一下,“苏苏,没必要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啊,寧儿还小……” “怎么可能有人六岁了还学不会方程,一定是他趁我不在偷懒了。”淮苏道,“哥,你別跟我姐一样惯著他,再惯下去就成小傻子了。” 刚到门口,外面江昼浙推门而入,淮金陵立刻抱住他的大腿乾嚎,“哥哥救寧儿!苏哥快把寧儿骂死了!浙哥不能见死不救!” 江昼浙抱著一本法语字典,缓慢抬起头,触及到淮苏的目光,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越来越可怜,然后同样被淮苏扯著衣领拽走,“你今天背不完就別睡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蛋被淮苏大王抓去学习了,留下迟钟在一旁唏嘘不已,“还好我都会……” 这天下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淮苏的智商,在上元大学带著学生搞科研,同样是冷酷无情,把学生骂得瑟瑟发抖,觉得这真是一群傻子,回来出题考察淮金陵的作业,只能考八十,按著他在书房里学习。 淮金陵可真的太討厌淮苏了,就他天天盯著自己学习,每次淮苏要出门办事,淮金陵恨不得买一些鞭炮来庆祝一下,然后慢慢磨钟哥或者姐姐来和自己一起写,边玩边写,淮苏回来再挨骂,更討厌他。 淮安晚和洛之豫忙政事,不在家,江昼浙总会跟著淮苏,所以每次淮金陵挨骂的时候江昼浙都在一边扇风熄火救弟弟,令寧儿非常感动。 要不是姐姐也姓淮,他高低要改姓江,跟浙哥一个姓! 不得不说淮苏教学质量极高,没几天时间方程就过完了,他又要去学校教课,淮金陵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把物理书往地上一甩,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迟钟玩了。 他看见迟钟在看信,並且脸色很差,站在门口歪了歪脑袋,慢慢走过去,“哥哥,你怎么啦?” 迟钟把信放下,將淮金陵抱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几天你先跟著你苏哥去学校,我要出门一趟。” 淮金陵:?!(???) 淮金陵简直要尖叫,抓住迟钟的袖子晃,“哥哥带寧儿一起去好不好,寧儿不捣乱的!真的!” 不要把我丟给淮苏啊! 姐姐呢?!姐姐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行,太危险了。” 淮苏才是最危险的那个!淮金陵仰著小脸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他怀里蹭啊蹭啊,“可是哥哥,寧儿捨不得你……带我一起好不好,我保证不捣乱的,哥哥,钟哥,好哥哥求求你了~” “……寧儿。”迟钟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有一个哥哥失踪了,我必须去找找他,可能在任何地方,我只能一个人去,知道吗?这样吧,我先喊晚晚回来照顾你,好不好?” “好!”淮金陵立刻眼睛亮亮的,“姐姐好久没回家了!想姐姐了!” 迟钟失笑,“这么討厌你淮苏哥哥呢?” “他凶我!骂我笨,明明姐姐说寧儿是最聪明的宝贝。”淮金陵嘀嘀咕咕地说,“淮苏哥哥坏蛋,大坏蛋,我才不要跟他玩!” 迟钟不禁心想,自己当年的任务应该不重吧,幼崽们肯定不能討厌自己吧。 怎么莫名心虚呢。 一定是错觉。 因为经过林浮闽训练的飞鸽传书要比人送信快一点,所以距离鹤悯失踪才过去四天,整个长安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迟钟得用空间门去其他地方找找,有能量感应在,他能找到的概率更高。 没有收到绑匪或者其他什么人的信件,不知道是绑架还是拐卖,偌大的既白府没有一个佣人看见可疑的人,现场还有假道具,唐晋原有猜测是孩子自己跑了,可是他才十岁,他能跑到哪里去? 迟钟等不及淮安晚回来了,急匆匆把淮金陵交给江昼浙,立刻离开,徒留淮金陵跟江昼浙面面相覷。 他准备先去长安。 刚到上元城的城墙上,迟钟的指尖还沾著淮金陵的体温,城门的巡查声,城內的叫卖声、马蹄声裹著夏日的热气涌来。没有任何预兆,心臟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攥住,不是悸动,是一种熟悉的、带著暖意的共振——像春雪落在心尖,瞬间融开熟悉的痕跡,在看不见的地方连成了线。 阿衍。 迟钟扭过头看向相反的方向,背对著长安,望著远方,炙热的骄阳將他的髮丝晒得发烫,可呼吸间都是冰雪气息,半岛,东北,北疆,还有高原……京城的雪景很美,迟钟看了几百年,还是觉得跟他一起看最美。 原来真正的感应从不需要距离丈量,是两个人的心跳早就在岁月里同了频,哪怕隔著重山万水,也能在某一刻精准地撞在一起。 阿衍。 他已经確定了位置,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然后可能需要说服他的父母,钱財,官位,其他什么,迟钟做了这么多次已经烂熟於心,神明从诞生的那一刻就不会拥有人类父母,漫长或短暂的寿命不管是对谁都很不公平。 抱回来,空间漩涡的撕扯感肯定不舒服,迟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保险一点还是坐马车或者开车慢慢回去。阿衍离开父母会哭吗?他会喜欢自己的气息吗?一定会的吧,孩子们都很喜欢拱进自己怀里睡觉。 要好好养阿衍,吃得饱穿得暖,前世他受了好多好多苦。不用那么著急学习,得跟淮苏说说,慢一点也没事,有我在,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阿衍慢一点长大,当个孩子,他前世没怎么当过孩子,幼崽期太短了,比人类都要短。 ……鹤悯呢。 晚一点,应该也没事吧。 迟钟心想,鹤悯的空间漩涡会跑得很快,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阿衍只是血肉再生。 於是他迈开了脚步,向著长安相反的方向。 阿衍说,他出生的地方很简陋,迟钟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嫌弃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迟钟不由得笑,他的嘴角无法压下去,眼眶也开始发红,笑著笑著就落了一滴泪。 阿衍说,我出生的时候因为天生异色眼睛,被父母丟弃了,你得在河边,或者垃圾桶里好好找找。 原来心灵感应从不是什么玄乎的预兆,是两个人的气息在空气里缠得太久,久到哪怕隔著人山人海,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的频率。 他等了八十年,他等了五千年。 麦子熟了两千次,人民万岁第一次。 第268章 回忆·新神 鹤衍眉眼方正,算不上多么惊艷的漂亮,但五官端正,眉毛浓黑挺直,一双金红色异瞳是他最显眼的地方,总会第一时间吸引视线,那双眼睛里能看见黄河浪、林海绿。 他的手摸上去总是糙的,像走过的山路、翻过的田垄。他閒下来的时候,会被迟钟好好养护,原本的肤色是晒透的麦色,养著养著,就白起来了。 原来他小时候就很白。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睫毛很长,但是瘦瘦小小的,迟钟一只手就能抱起来,他也不哭也不闹,睁著眼睛看他,没一会,忽然笑了。 那孩子睁开眼睛,一双异样的眼瞳,本就令人心生不寧,此时迟钟要抱走他,並留下了大笔钱財,男人直接点头,而女人犹豫了一下,想再抱抱他。 “別抱了,抱了就有感情了。” 迟钟开始使用神力【催眠】,“忘记他吧,以后不要提起这个孩子,没有他,也没有我。” 他抱著鹤衍离开这里,外面的阳光实在是太晒了,他一个人,索性用【万剑归宗】飞著。 先去城镇里找一家旅店,又去买了羊奶,准备了布料,开水煮过后阳光暴晒杀菌,他一直抱著鹤衍,心里想著,马上就回去,把阿衍交给晚晚小豫,就去找鹤悯。 鹤衍在他怀里安静地睡著,只是小手抓著迟钟的一撮头髮,脑袋靠著他的胸口。 外面是城镇最繁华的街道,商贩的吆喝声、过路的马车声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喧囂之中,迟钟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和自己同频。 在人群中不能用神力,迟钟又不敢轻易走动,怕吵醒了他,便在床上坐著。 等他睡一会,睡醒了就出发。 鹤衍睡了两个时辰,睡醒的时候小声哭了一会,大概是饿了,迟钟找店家又热了奶,吃饱之后他躺在迟钟臂弯里,睁著眼睛看他,满眼都是他。 迟钟把帽檐拉起来,披风挡住了头髮和怀里的孩子,冰元素控调整温度,这装扮在夏天著实叫人多看几眼,但是【催眠】又影响人类的思考,本能地忽视他。 从马车,到船夫,迟钟走走停停,了十天的时间才回到上元城。 他推开门,洛之豫几乎是有心电感应般下了楼,见钟哥用披风把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实,又感慨那长发属实是太显眼了。他快步走过去,“哥,阿悯他怎么样?” 却见迟钟缓慢掀开披风,怀中的婴孩睡得正香,小手抓著他的头髮,咂吧著嘴,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 洛之豫愣了,“这是……” “这是阿衍。”迟钟往楼上走,“他叫鹤衍。刚出生十天,神力是【血肉再生】。” 洛之豫追著他上楼,“那阿悯呢?寧儿说你去找他了,找到了吗?” “我没有去。” “……什么?” 他停住了脚步,却看著迟钟继续往楼上走,想喊他,又怕嚇到那孩子,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想起刚刚抱回阿悯的时候迟钟那淡淡的冷漠感,他以为他只是累了。 可是,如果你没有去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找。 迟钟把鹤衍放到床上,淮金陵听见动静,“哇呜”一声从书房里蹦出来,“哥哥,哥哥!” 可能是近日一直在赶路,鹤衍习惯了喧闹,所以並没有被吵醒。 淮安晚看到了孩子,连忙捂住淮金陵的小嘴嘘了一声,两个人慢慢走过去,小心地趴在床边看,淮金陵半捂著嘴巴,“他好小啊,是弟弟吗?” “嗯,他是阿衍,他叫鹤衍。衍生的衍。”迟钟对淮安晚道,“再去买一些衣物吧,给他做几身衣服,还有奶,奶粉。” 淮安晚点点头,刚把金陵养到六岁,她已经很有经验了,甚至还有一些迟钟忘记的东西也会准备上。 她拉著淮金陵出去,不打扰弟弟睡觉,和洛之豫擦肩而过,后者靠著门框,看著迟钟拉上屋子的窗帘,用神力调整室內温度,小孩子总会热,他让屋子冷一点。 “你知道阿悯在哪吗?我去找他,我们必须得去找找他。” “我不知道。也许在长安,他不会跑太远的。” “可是小晋没有寄信过来,他肯定没在长安找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钟哥,他才十岁……” “……我知道。”迟钟说,“我稍微歇一下。有点饿了,可以给我拿点吃的吗?” 洛之豫沉默了几秒,“……钟哥,我去吧,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煮了碗面,端上来后,去交接了一下工作,隨后快马加鞭离开上元城,去往长安。 又一个十天过去了,洛之豫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恰好赶上了鹤悯被送回来的时候,在官府门口,一位妇人拉著他的小手跟唐晋原絮絮叨叨地说,“我看到这孩子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水里待了多久,也不会游泳,嚇得我赶紧去捞他,还有气,急忙喊人,好歹是救上来了。” “你说这么点的孩子,溺水成这样都不哭,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自己父母是谁,他摇摇头说没有父母,家在哪也不知道,我看他可怜,让他在我家待了些日子,今天才是攒了一些钱来城里一趟,他的衣服价值不菲,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唐晋原一直在感谢她,拿出银钱交给妇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必定叫人登门感谢,又问她家中子女是否有正在寻找工作的,可以去工厂里有一个稳定收入——这等大事,理应是抬著大礼登门感谢甚至跪拜的,不过神明跪人类可能折寿,唐晋原只能换一种方式感谢。 洛之豫在既白府得知消息后立刻赶过来官府,翻身下马,快步跑过去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鹤悯的情况,看到他只是晒黑了一点,瘦了一点,长得个子还挺高,便鬆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晋原安排人將妇人送回去,牵起鹤悯的小手,心疼道,“没事就好,別怕。阿悯啊,你怎么忽然跑出去,不跟哥哥说一声,担心死我们了……你要是不见了,我怎么跟钟哥交代啊。” 鹤悯不说话,低著头。 洛之豫说,“算了,不想说就算了。但是阿悯,你首先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如果没有这个好心人,你真的出事了怎么办?真是嚇死我了……” “嗯。”他点了下头,张开手臂抱住洛之豫,“豫哥,钟哥呢?” “钟哥一收到你晋哥的信,就急匆匆往这里赶了,但是出了些事情,他,不得不返回。” 洛之豫下意识撒了个谎,他抬眸看了眼唐晋原,又平淡地说下去,“他也很担心你的。” 唐晋原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毕竟从出事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洛之豫才赶来,肯定有事,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回了既白府,洛之豫带著鹤悯去洗浴换衣服,两个人都脏兮兮的。秦杉时得知前因后果,本能地皱了下眉,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唐晋原在一旁,他又不好说些什么,只等著洛之豫出来,听他讲其中的渊源。 “钟哥本来收到信的时候就准备过来了,但是……”他望著外面,沉默了几秒,继续道,“有一个新生的神明,他感知到了,便先去找了他。那孩子叫鹤衍,衍生的衍,神力是【血肉再生】。” 秦杉时差一点惊呼出声,好在旁边两人没注意到他,连忙喝了一口水压压惊——阿衍早出生了好些年呢,原来是阿衍啊。 太好了终於有一个能管住迟钟的人了。 秦杉时已经恨不得快进到鹤衍读书识字的时候然后他拿著这些年记下来的小本本一条一条念给阿衍听,让阿衍训斥迟钟真会乱来。 这个时候的鹤衍长什么样子?听说他出身算不上好,那双异瞳是被遗弃的原因,怎么长大的,又是怎么被发现【血肉再生】这个神力的,那不是能展现出来的,他肯定是受了伤才被发现。 迟钟都快心疼死了。 秦杉时不自觉地笑了一会,完全没听洛之豫和唐晋原在说什么,光记著前世揍阮越的时候,双方谈崩了,曾经叱吒风云揍了东南亚五千年的尊上甩手一把长剑插到对面墙上,迟钟当场掀桌子一脚就踹了上去,但是旁边鹤衍预判了迟钟的做法,伸手揽住他的腰扼制了他的行动,立刻离场。 要知道迟钟的脾气可没这么好,那天要是没有鹤衍拦著,他能当场把阮越打成筛子。 神明会谈当场动手的不在少数,强大的元素控一次废一个会议室,联合国的神明会议室都是钢筋水泥打造的桌子,以確保大佬们拍桌子的时候不会一巴掌干碎。 迟钟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温文尔雅”的,真惹急了那全世界只有鹤衍能拦一下,毕竟家里其他神明都是吶喊助威的,怪自己生的太晚,没能去半岛跟钟哥一块扇阿米瑞恩嘴巴子。 “你在笑什么?”唐晋原奇怪地看著他。 秦杉时收敛了一下表情,咳了一声,“无事,我只是觉得,阿衍也许能管住钟哥呢。” 唐晋原立刻开始疑心了,“你不会用预知了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用我就揍你!” “我没有,我不是——”秦杉时好冤。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小小的空间漩涡展开著,声音跨越过去,传到鹤悯耳朵里。 他躺在床上,沉默地看著天板。 这些天,他一路跑到了穗央城,一千三百公里,鹤悯走了十天,用空间门不间断传送,在荒野中睡觉,走到城镇了再买些东西吃,他有带钱,知道不在人群中动用神力引人耳目,也迷路过,但是没哭,他只在见到迟钟的时候哭过一次。 终於到了穗央,鹤悯在原本迟钟居住过的地方等了一段时间,但是没有找到人。 他在哪? 鹤悯用空间门离开了这里,先去吃了点东西,又想继续等著。 被守株待兔的人类抓到了。 本来就一直有人蹲守这里,试图找到尊上的存在,见到那个忽然出现的孩子,他们著实吃了一惊,而后又看见那孩子离开,不久又回来,空间漩涡清清楚楚地在他们眼中绽放,於是迅速行动。 神明。 鹤悯本来是警惕的,但他们说动了他。 “成为新神?”他呢喃了一句,“成为,清那样的神明?” “对。” “你们知道我哥哥在哪吗?”鹤悯还是紧紧抓著迟钟不放手,“钟哥,迟钟在哪里?他不在穗央吗?” 人类面面相覷,疑惑道,“你还有哥哥?你的哥哥是人类吗?” 迟钟的本名是不对外言说的,他们都必须敬称尊上。 “……”鹤悯安静下来。 这些年读书识字,鹤悯也知道清的身份意味著什么,他们说要他成为新神,就能推翻清帝国,是不是会帮到钟哥,是不是就可以……跟在钟哥身边了? “我哥哥,是迟钟,就是尊上。”他说,“但是他不想插手人类的事情,所以也不让其他神明出现。” “那其他神明是死了,还是被藏起来了?”人类急忙问。 “藏起来了。” “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其中一位女性肘了一下著急忙慌的男人,冲孩子笑了一下,“我们不是这意思。把其他神明隱藏起来是尊上的意思吗?” “嗯。” “所以,他们完全不会出现,对吗?” “应该不会。”鹤悯想了一会,“他们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人前,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都是谁,我还没有见过。” “您现在住在哪里?” “长安,既白府。” “……”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那您怎么在穗央?” “我自己跑过来的。” 一千三百公里,他们骑马都需要一个月。 女人看著他乱糟糟的头髮,静了片刻,“这么看来的话,尊上也不想让您出现在人前,如果我们打出您的名號,他会不会生气?” 鹤悯没想过这一点,愣愣地说,“不能让钟哥生气。我得回去……我得回去长安。” 顾朝迎看著小孩,他看起来有十岁了,按神明的成长速度来说,应该得十五六岁。 “这样吧,小先生。”顾朝迎说,“先不要惊动尊上,您给我几颗灵核,我去说服其他地区的人,整合一下组织,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您就会成为我们的尊主。您先回去长安,別让他担心。” 鹤悯说,“钟哥不在长安。”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上元城?不在穗央的话,应该就是上元。我想找他。” “您成为尊主,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和他在一起。” “……尊主。”鹤悯眨了下眼,“好,我要成为尊主。” 第269章 回忆·冷漠 鹤悯经常往外跑,他来回跨越速度很快,尤其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消失在臥室里,跑到外面跟组织的人交流,了解他们的信息,也诉说自己知道的一切。 只是他没有说出过全名,用秦哥和晋哥代替。 既白府有两个神明,晋哥是岩元素控,秦哥身体很弱,不常出门,神力不知道。 豫哥刚从上元城过来,那么钟哥应该是在上元城,豫哥的神力也不知道,他们都没有用过。 在穗央有两个神,一个是木元素控,另一个不清楚,具体在做什么,不清楚,当时的年纪太小了。 钟哥抱回来一个新的神明,神力是【血肉再生】。 蜀地有一个神明,一个月前刚回过长安,又回去了,川哥应该是什么將军,鹤悯听他们讲过平定蜀地內乱什么的,他肯定有官职在身。 这个从未展现过的神力成为顾朝迎最大的助力。 鹤悯有空就去看书,想多了解一些关於新神旧神的事情,因为他总是晚上出门,洛之豫陪著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最近收到的信息里,人类势力开始整合,並默契地绕开了既白府,不再盯著这里。 尊上没死,这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同样,尊上插手不允许神明露面掌管人类的事情,对於这个抢先占据鹤悯为新神的组织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这样就不用担心杀死清之后还要按死其他冒头的组织。 只要抢先占据大义,那鹤悯就会是正统。 其他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少的神明,只要敢冒头,就统统都是反贼。 帝国一旦確定,肃清境內是必须的,为了国家安稳,尊主有权力平定天下。 …… 迟钟收到洛之豫的信,要他跟晚晚一起看,迟钟莫名其妙的,但照做了,等淮安晚回来了才打开信封,原来是洛之豫暂时不回来了,让晚晚看住迟钟不许打前锋。 “钟哥,豫哥都快有应激性后遗症了。”淮安晚抱起双臂,“你反思自己。” 旁边小小一只淮金陵学著姐姐抱胸,趾高气扬地学姐姐说话:“反思!” “你军事指挥能力那么厉害,坐镇后方就可以了,不要学著李世民那样当前排,都是他教坏了你。” “教坏!” 迟钟:“……” 李世民可能也没想到一千三百多年后还有一口锅扣自己身上。 淮安晚说一句,淮金陵重复两个字,然后被姐姐敲了脑袋,寧儿大声“哎呦”一声,抗议道:“敲傻了我可就不背书了!” “你还跟姐姐顶嘴了?”淮安晚踢了踢他的小屁股,淮金陵顺势直接趴迟钟腿上,脑袋埋进鹤衍怀里,主打一个不听不听姐姐念经。 鹤衍哇啊地喊了两声,被他蹭得哈哈笑,但是可能四肢不太协调,小手砰砰砰地拍淮金陵的脑袋,迟钟连忙拦了一下,把鹤衍抱起来,“不可以打哥哥的头。” 淮金陵捂著脑袋,“傻掉了,姐姐寧儿傻掉了,寧儿要像湘儿哥哥那样成为一个小笨蛋,再也不学习了!” 淮安晚简直没眼看,“你苏苏哥哥今天晚上要回家一趟,作业写完没。” 他一顿,尖叫:“什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转身就往书房跑,跑得绝望不堪,跑得痛不欲生。 “我不会再往前冲了,你放心。”迟钟无奈道,“最近人类好像有点动静,你多留意下,我就不出门了。” 淮安晚点点头。 “对了,钟哥,我还没见过鹤悯呢。”她忽然提道,“反正是养小孩,怎么不把他接过来,正好跟寧儿做个伴。毕竟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迟钟抱著鹤衍,轻轻晃啊晃,耳边的金色流苏跟著晃,他抬眼,平静地看著她,明明是笑的,但是笑得太轻了,笑得太冷了。 “他在长安挺好的。” 那一瞬间,淮安晚感知到了尊上从未对他们展现出来的威压。 他的喜怒向来藏得很好,什么都喜欢,也就代表了什么都不喜欢,而对他养大的孩子们,无论是洛之豫的念叨还是云卿滇指指点点,他都不会生气。 唯独这一次。 唯独提到鹤悯这一次,淮安晚恍然意识到,他不只是兄长,更是睥睨天下的尊上。 可是,为什么? 淮安晚却没有再去问这个问题了。 其实本质上还是因为淮安晚不在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她的內心是冷的,没必要因为一个陌生人去惹迟钟不开心,淮安晚知道他的意思便可以了,足够了。 换其他人可能真的会问下去,也许齐鲁一定要问出一个所以然,在他心里,迟钟对每个人的爱都是平等的。 钟哥不是这样的。 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来的偏心。 淮安晚静默了两秒,慢慢转过身,退了出去。 鹤衍抓著迟钟的手指头玩,幼崽主要用嘴来探索世界,所以总要往嘴里塞,啃一啃,没有牙齿,也不疼,就是爱玩。 他很黏迟钟,就喜欢他抱著,其他人都不行,会哭。除此之外,他非常听话,哄一哄就能睡,餵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迟钟要处理文件,他躺在怀里看著他,玩他的头髮,玩衣服上的金穗,迟钟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在笑。 好在迟钟有力气一直抱著他,其他琐事也有佣人,阿衍想让他抱著就抱著吧,他就这么点幼崽的时间,长大了就不能再这么抱在怀里了。 迟钟记得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傲慢得不行,他以前是尊上,要什么有什么想杀谁就杀谁,刚走下神坛的时候,法律条条框框地限制他,惹得他很不开心,鹤衍也是尽其所能地满足他的小性子。 “阿衍。”迟钟念著他的名字,“阿衍,不著急,你慢点长大,有我在呢。” 最近人类確实有些躁动,而且很多人都选择退出组织,前往穗央城。淮安晚安排人去探查了一番,发现是顾朝迎在不断拉拢人,尤其是有兵的人,隱隱有了领头羊的感觉。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这么信任他,直到她的手下传过来消息:“尊上没死。” 尊上肯定没死,但是尊上对外宣称了自己的死亡。 有人泄露消息。 如果是自己人,那么肯定是要簇拥上元,而非往穗央跑,所以问题不在这里。 淮苏亲自往穗央走了一趟,还和云卿贵碰了个面,【上帝之眼】和【读心术】加在一起,完全不需要专门去套人类的话,他们靠近了些,坐在屋顶上,云卿贵知道了人类的內部消息。 “长安的孩子?”云卿贵没听懂,“家里最小的孩子,湘儿,点点,金陵,阿衍,都不在长安啊。” “鹤悯啊,钟哥没写信跟你们讲吗?” 云卿贵看著他和江昼浙,慢慢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年了,你不知道?”江昼浙纳闷。 “……我不知道。”云卿贵疑惑,“这孩子多大年纪了,我怎么完全没听过?” 江昼浙道,“我以为钟哥会告诉你们,就像他立刻写信说了阿衍的存在。五六年前钟哥在穗央捡到的孩子,没多久就送到长安了,我也没见过,秦哥写信一般都很简单,他竟然没对你们提起过?” “……” 云卿贵本应该关了神力的,但鬼使神差,他听到了淮苏心底的话:钟哥对鹤悯很冷漠。 “那孩子,很不好吗?” “我不知道。”江昼浙耸肩。 “可是连我和点点都……”云卿贵再想不出比自己出身还不好的了,这么直面迟钟的冷漠令他感到不舒服,钟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的,为什么…… 淮苏摇摇头,“我不想问。” 他又提醒道,“秦哥的神力是预知。这么多年,我们只知道一次他预知的信息,就是钟哥在那次爆炸之后会发疯,但没有成真,钟哥只是记忆缺失了几天,很快就好了。” “预知是假的?”云卿贵感知到淮苏的言外之意。 “预知不一定是假的,因为知道预知了,就可以改变未来。”淮苏道,“你读了书,就应该知道钟哥歷来是不管天下纷爭逐鹿中原的,而他现在,不管是抱养我们,还是隱藏自己,都意味著他在改变一些事情。” 云卿贵看著淮苏的侧顏,他知道苏哥的智商很高,却没想到他连这种事情都考虑过,“你觉得钟哥知道未来?” “嗯。”淮苏点点头,“同时,我觉得豫哥的猜测也很有意思,他说,秦哥是宿慧之人,也就是说,他记得自己的前世。” “……所以,鹤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钟哥才这么……”云卿贵欲言又止。 江昼浙眨眨眼:“不好说誒,毕竟要说作恶,没有钟哥在,老雾,点点,还有淮苏你,谁不是大恶人?” 所以为什么迟钟偏偏对鹤悯冷漠呢。 淮苏並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回上元匯报了这件事情,等迟钟来抉择。 “鹤悯。”他的阿衍已经会抬头了,就不喜欢躺著,睁著大眼睛到处看,迟钟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很高兴他又长大了一点,“我知道了。” “……要阻止吗?” “除非把所有知情人类全杀了,不然这件事情阻止不了。”迟钟站起身,鹤衍坐在他手臂上,扭过头看淮苏,“由著他们去吧,这群人大部分都在红星学院学习过。” 他早早写了那本书,却被所有文人封杀——那意味著千百年来的社会秩序崩塌,礼崩乐坏。 等到天气凉快了一些,迟钟便抱著鹤衍出门逛,他不在乎能量损失,用元素控挡住风,赶走云,温和的阳光落在鹤衍身上,他好奇地看著世界,想去哪里了,小胖手一指,迟钟便会意,抱著他过去看。 晚上睡觉的时候,迟钟会给他讲故事,鹤衍听不懂故事,但是他喜欢迟钟的声音,缩在他怀里,抓著他的手,睡得迷迷瞪瞪的,感觉到迟钟要走,连忙抓过来,紧紧抱住,小脸蹭蹭,才安心睡著。 鹤衍很少哭闹,迟钟真的不让做的事情,他一遍就记住了,不会再犯下一次。 幼崽慢慢学会了翻身,在床中间睡觉,一会就翻到迟钟怀里了,小脚翘在他身上。或者迟钟去拿奶的时候,他揪著被子玩,听见动静,翻个身抬起脑袋,冲迟钟笑。 上元的冬日不会下雪,但是別墅的后院会有一片积雪,鹤衍抓起雪,软软的,他扑腾扑腾手脚,坐在雪地里抓握。第一次见到雪的淮金陵更是开心地转圈圈,同样坐在雪地里,和鹤衍一起捏小雪人。 迟钟会弄乾净每一个角落,让他隨便爬,慢慢观察和发现这个世界,在床上,在屋子里,在户外,鹤衍坐在小垫子上看蚂蚁搬家,迟钟在一旁讲蚂蚁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幼崽歪了歪脑袋,又想去扑蝴蝶。 蝴蝶落在迟钟指尖,他告诉幼崽不要抓,蝴蝶很脆弱,会受伤的,它的翅膀受损就不能再飞起来了,会死掉。鹤衍应该是听不懂这些大道理的,但他理解了迟钟不让碰,便乖乖地看著,学著他的样子伸出手,没一会,蝴蝶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迟钟喜欢音乐,閒下来的时候会带他去音乐室,琵琶,古箏,笛子……隨便什么,奏响后世的乐章,或激昂或轻缓的音乐。鹤衍有时候坐在他怀里,有时候坐在摇篮里,看著他,安静地听著。 他学走路的时候,迟钟在臥室里舖了厚厚的地毯,还没有学会,就总想走,不让抱,圆滚滚的身子晃得像棵被风推著的小树苗,小脚掌先踮起脚尖,再重重砸向地面,鞋底敲出“咚咚”的轻响,身子还跟著晃三晃,牵著迟钟的手,一会就左脚踩右脚扑腾一下跌在他怀里。 “哥哥。”鹤衍学说话比较快一些,但也只能喊清楚几个词,他喊哥哥最熟练,抱住迟钟的脖子喊哥哥,小脸蹭蹭,肉肉的胖胖的,被养得很好。 迟钟听见外面的动静,把他抱起来出去,淮安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军队进入京城了。钟哥,顾朝迎要见您。” 第270章 回忆·满清 “军队攻入了京城,钟哥,顾朝迎要见您。” “我知道了。”迟钟道,“叫他明天来见我。” 淮安晚抱著一堆文件:“好,那地点和具体时间我来安排。还有钟哥,明天见面您要带著阿衍吗?”如果要带阿衍,就得多准备一些婴儿用品。 迟钟看著鹤衍,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有点困了,下巴往迟钟肩膀上一放,闭上眼睛,小脚晃啊晃。 “不带他了。” “好。” 鹤衍好像听懂了,不带自己出门,立刻撑起身子看迟钟,急忙喊了两声,“哥哥,哥哥……” 迟钟揉著他的小脑袋,淮安晚怀里抱著的军事文件自动飞起来跟在他身边,迟钟吩咐佣人去准备些辅食,阿衍要睡觉了,送上来之后就离屋子远一点。 “你该午休了,睡吧。”迟钟慢慢拍著他的后背,文件一页一页地翻,行军路线、领军人物、战况,还有敌人的情况都写得很清楚,看得出来顾朝迎相当有诚意了。 他所派出去的神明依旧带兵镇守华夏边境阻止外敌来犯,只是留下小部分,大部分都被顾朝迎整合人类组织,在迟钟的默许下,集结兵力开始进攻清帝国,打了两年就把京城攻破了,清和人类帝王仓惶逃跑到了避暑山庄,正准备返回东北。 外面好像有点动静。 迟钟躺在摇摇椅上,看得专心,没在意,鹤衍趴在他胸口,扭过头,感觉门把手好像动了动。 他往上爬,拱了拱迟钟的脖子,然后伸出手指了指门。 “睡你的。”迟钟把他重新按回自己胸口。 他的能量感应那么强,能不知道是谁来了吗? 空间漩涡在屋內开了一瞬,迟钟视线都没偏转一下,轻轻拍著鹤衍的后背,文件翻动,看到有个叫“沈奉天”的將军在东北当军阀,他挑了下眉,又看了眼西北和西南的情况,都还好,比前世好很多。 “哥哥。”鹤衍睡不著,晃著脚,被那蓝黑色的空间漩涡吸引了视线,见它出现又消失,好奇得很,拉一下迟钟的袖子,“哥哥,哥哥。” “一会饭就过来了。” “嗯~”他哼哼唧唧的,但是也感觉到了迟钟態度坚定就是不让他出去,生闷气地把脑袋往他颈窝里一埋,在他的锁骨上直接咬了一口。 迟钟把幼崽抱起来,同样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q弹软嫩。 鹤衍撅嘴,蹭了蹭脸,知道疼了,知道不能咬人了,討好地冲迟钟笑了笑,扭过头看了眼飘著的文书,又去晃迟钟,“哥哥,读书。” “行,我念给你听。”迟钟从他正在看的地方念起,鹤衍肯定是听不懂的,但不妨碍他喜欢听迟钟念书。 没多久,他的辅食做好了,佣人敲开了门,迟钟侧目看了一眼,与那双蓝黑色眼睛对上了。 鹤衍撑起身子,迟钟连忙抱住他,佣人想帮忙,让迟钟好好看文件,他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自从阿衍开始吃辅食,都是他自己抓握往嘴里送,不需要旁人帮忙。 “先生在忙,您还是先回去吧。” 迟钟听见外面佣人说的话,神情丝毫未变。 鹤衍抓起勺子,往嘴里送,仰起头看迟钟的时候,钟哥总是看著他笑。 “阿悯。” 洛之豫快步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抬了下头,分辨出这是迟钟的房间,微一停顿,去牵他的手,“钟哥在忙,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钟哥在忙什么?” “军报刚到,他正在看。” “他一直有看军报吗?” “当然。” 鹤悯“嗯”了一声,跟著他走。 现在,淮金陵八岁,鹤悯十三岁,但是瞧二人的模样,差得可真的很大了,寧儿看起来才四五岁,小小一只,而鹤悯却很高,很成熟,瞧著都得有十五六了。 淮安晚,淮苏和江昼浙都保持著礼貌的微笑招呼他,盛饭夹菜,与洛之豫说一些琐事。 餐桌上的氛围很奇怪,淮金陵感觉很不舒服,快速吃完,擦擦嘴巴跳下椅子,喊一句“我找钟哥睡午觉啦”就噠噠噠跑了,后面淮安晚想喊住他都没来得及,幼崽跑得飞快,一鼓作气爬上楼,蹦起来抓门把手。 鹤衍还在吃饭,迟钟见淮金陵靠著门呼哧喘气的,不由得好笑,“这是做什么?你苏哥又凶你了?” “豫哥带来了一个新哥哥。”淮金陵走过去,趴在他腿上,“我觉得,不开心,有点,不喜欢他……为什么呀,寧儿怎么变成坏孩子了?” “寧儿不是坏孩子。”迟钟把他抱起来,“没事的,有钟哥在。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你跟好晚晚姐姐,不与他接触。还有,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神力。” “寧儿记得。”淮金陵有点犯困了,迟钟便把他抱到床上,脱了鞋子,“睡吧,午休起来记得喝水。” “嗯,哥哥午安。” …… 第二天,由洛之豫和淮安晚牵线,人类组织的高层核心成员终於有机会同尊上见面了。 鹤悯坐在人类那边的席位上,看著对面的椅子,空空的,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钟哥还没有来。 淮安晚和洛之豫面面相覷,出门前鹤衍有些哭闹,似乎是哪里不舒服,迟钟就稍微晚了一步,没有同他们一起。这么重要的会面,他怎么能迟到。 现场气氛极其压抑,场外的淮苏皱著眉,一次又一次看时间,都快要忍不住让江昼浙回去催催的时候,室內忽然掀起一阵风,只是轻轻吹了一下,迟钟的身影一瞬间显现。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还是一直都在看著他们。 无端令人感到恐惧。 他的服饰不是现代装扮,也不是清帝国的服装,像是更古早的汉唐时期,他们不確定。 “钟哥。”鹤悯打破沉寂,喊道。 迟钟“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他看了眼现场的人类,不算多也不算少,二十多人,一个组织的核心高层都在这里了。鹤悯在他对面,洛之豫和淮安晚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没有台阶,是平等的,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 “尊上。”顾朝迎道,“京城攻破,满清仓皇而逃,我们已经在商议国號,修改法律……” 迟钟抬了下手,打断他,“你们有几个人在红星学院上过学?” 人类相互对视,窃窃私语,最后顾朝迎道,“我们几乎都在红星学院学习过几年。抱歉,先生,我只是想表达对您的尊敬,才称呼尊上的,请您原谅。” “前朝的条约,你们怎么打算的。” “逐步修改和废除——如果一次性全部废除的话,很有可能会再次面对敌人联合开战,现在我们首先需要休养生息,就如同汉朝刚开始面对匈奴那样,积攒实力,再反击。” “有具体时间规划吗?”迟钟问道,“第一个五年,你们准备做到什么程度,第二个五年,你们又会做到什么程度?” “……我们还在商定。”顾朝迎完全没想过迟钟会提出问题,按照歷史记载,他不应该是直接跟隨胜利者吗,他手里的兵权也应该直接上交的,为什么要他们三番四次地请才能请出来见一面。 迟钟淡淡抬眼,“都城想好定在哪里了吗?” “上元。京城改名幽州,长安,也要更名西安才合適。” 长安这个名字太宏大了,作为汉唐两个顶级强盛朝代的都城,其他城市都压不住它,所以它要改名字。 顾朝迎在索要迟钟手里的军权和长安行政权,其实这些都应该是迟钟主动给的。 “可以。”迟钟说,“不过,我在长安住的习惯,既白府一带就不要动了。” 按照惯例,迟钟做出了让步。 会谈还算融洽,顾朝迎也摸清了尊上的底线——他要保留既白府,就说明那些神明一个都不能动。 结束后,迟钟便对洛之豫和淮安晚道,“收拾东西,回长安,你们带著阿衍和寧儿。还有,写信告诉大家,可以放下那些事情,回长安团聚了。” “你去哪?”洛之豫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 “满清还没死,我自然要和鹤悯一同北上把他处理了。” 1902年冬,鹤悯与迟钟进入京城。 隨后北上,清剿前朝余孽。 沈辽交还军权的时候与迟钟见了一面,不过二人没说话,奉天城的事情有人接手,他已经准备返回长安了。 “他会在哪里?”鹤悯看著地图,隨著一个个城市占领,怎么就是搜不到满清呢。 迟钟裹著厚厚的披风,望了一会外面的大雪,半晌,道,“圣山……” 他们带人开始搜山。 长白山下的土地,肥沃得令人惊嘆。寒风掠过长白山,把天地染成素白,雾凇掛在林梢,似琼枝玉树,溪流冻成冰镜,映著雪山与流云,寂静得只剩风吟。 迟钟走到一棵树下,从斗篷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他忽然蹲下来,红色斗篷铺在雪地上,迟钟抓起一捧雪,又丟开,往下挖了挖,露出黑色的土地。 “息壤……” 鹤悯在一旁看著,还以为他找到了什么线索,“什么?” “冬野。”迟钟抬起头,看著漫天银霜,被白色覆盖的一层黑土地,是冬野死前的全部神力,息壤是最好最肥沃的土壤,土壤能种出食物,很多很多食物。 他不该死的,迟钟一直觉得他的神力还能再坚持一下,回到京城休养生息,养几年,冬野其实可以活下来的。 但是他把息壤留在了长白山,成为了清最后的退路。 鹤悯没听清,往前走了几步,撑著膝盖弯下腰,“钟哥,你说什么?” “这是冬野的神力残留,这是他的息壤。”迟钟鬆了手,土块从他指尖掉落。 算了,不想了。 迟钟继续往前走,寒气钻透衣领口时,呼出的气成了有形的白,一缕缕飘向银枝。他忽然听到了人类的惊呼声,侧目一看,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山君,站在山坡上,平静地看著他们。 “別开枪!”迟钟呵斥一声,“退下!” 鹤悯伸手想去拉他离开这里,迟钟一跃而起稳稳落在老虎面前,猛兽温和地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他轻轻地吼了一下,隨后,迟钟的耳边飘来细碎的声音。 【迟钟,告诉他……】 【告诉我,求你。】 是满清的声音。 老虎往前跑,迟钟飞快追上去,鹤悯喊了他一声,也开空间门去追,但是雪太大了,地形复杂,他忽然跟丟了。 迟钟在和清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后者立刻拉弓射箭,但是他快要拉不动自己的弓了,长箭软弱无力直接被迟钟一把抓住,他飞速地逃跑,山君立刻追了上去,一个飞扑將他按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会死在龙椅上。”迟钟踩著长剑飘过来,落在地上,垂眸看著他。 清用力咳了几声,山君鬆开爪子,他爬起来,看著迟钟,“我杀朱明的时候,你说过你不插手的!凭什么,凭什么……其他朝代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管过这些事情,凭什么你却要带头推翻我!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 【告诉他吧,迟钟,告诉我吧,求你了……】 “因为我重新来过。” 迟钟慢慢蹲下来,看著他因为震惊而扭曲的面容,“我从公元2020年进行时间回溯,回到了1820年,来阻止你对华夏的伤害。”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毁我华夏文化,断我文明传承;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致使神州陷入最黑暗的时刻,百年沉沦——你差点害死了我。” “就连你败了逃到这里,竟然也要接受佐藤本阳的条件,在华夏建立偽满洲国,你对他点头哈腰的时候,那傢伙正在用东北的百姓做实验。人体的百分之六十含水量你知道怎么来的吗?是他们蒸乾了我的子民得到的数据!” “你会永生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世人谩骂,你死不足惜!” 迟钟情绪激动,手里也没有握剑,情至深处,他眼瞳骤然紧缩——清竟然抓著长箭直接往他眼睛上扎。 他偏头一躲,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血痕。 清迅速爬起来,扭过头看到了鹤悯,立刻凝聚弓箭,將那带血的箭矢搭上去,拉弓—— “砰!” 一声枪响,子弹正中他的心臟。 第二发子弹打穿他的头颅! 鹤悯的射击是秦杉时教的,准头非常好,他踩著他的尸体走过去,嘲讽道,“时代不一样了,老顽固。” 紧接著,他看到了迟钟,还有地面上的血,立刻扑过去,“钟哥,怎么回事?!他伤到你了?” 迟钟鬆开手,伤口深可见骨,还有蔓延开来的黑色。 “有毒。” 第271章 回忆·我要自由 迟钟还在看自己的手心,想辨认出这是什么毒素,砒霜?蛇毒?还是化学生產的致命性毒素。 他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视野中的色彩开始消失,万物只剩下了黑与白,而后忽然出现很多黑点,並迅速连成一片,仅剩的目光看到鹤悯向他靠近,靠得太近了,好像要—— 迟钟抬起另一只没有沾血的手,直接捂住了他下半张脸,推开他,都气笑了,“你不要命了?!” 还想帮我把毒吸出来,这是普通的毒吗?! 你什么神力,我什么神力?! 他就说了一句话,扯得脸颊痛得发抖,迟钟逐渐感觉到了腹痛难忍,心臟巨痛,神经元在被麻痹,晕得都没有力气再阻挡他。 鹤悯扶住迟钟的肩膀,隨后拿著枪,头也没回地对著满清的尸体直接清空弹夹,枪响惊动森林里的鸟类翻飞,人类终於根据声音找到了这里。 “给我点时间……没事,別担心。”死不了。 迟钟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在意识还能保持一点清醒,但不多,他听见鹤悯下命令找到那群人的老巢找到,人全杀了一个不留,然后把自己背起来直接空间漩涡跨越往城里跑。 他好像在哭。 哭什么,这傢伙总是莫名其妙的。 迟钟真的好討厌他,前世他把小豫害得那么惨——小豫用身躯去阻挡他炸开黄河口,却身中数枪,滔天的洪水淹没了他的身躯,到底是溺死了,还是在大洪水之后的旱灾里活活饿死,迟钟不知道,他只是听著就觉得好心痛。 所以每次洛之豫抱著他、哄著他的时候,迟钟都有种荒谬感。 如果洛豫看见,他会怎么想?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迟钟做梦都是洛豫坐在黄河边上的样子,骨瘦如柴,破布衣服掛在身上,下一秒就被风卷进了黄河里。 明明他第一次见到小豫米的时候,他白嫩嫩胖乎乎的,怎么会那么瘦,梦里的他怎么会瘦成那样…… 他受不了了,把鹤悯送到长安,看不见会好一点,看不见就不会想著杀死他,迟钟明明记得自己希望所有神明都能像人类一样活下去,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宽恕鹤悯。 “钟哥,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你?” 迟钟看不见了,但他还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寒气钻进血肉里撕扯著神经,时间拽著他的灵魂回到了过去,不对,是未来,也不对…… 钟哥,你自由了。 那时候清还没有死,迟钟望著紫禁城上空隨意穿梭的飞机发呆,他病得越来越重了,连剑都提不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少年用空间漩涡跨越了重重阻碍,钻进了他的院子里,蓝黑色的眼睛满是警惕,一把將迟钟按住,冷声问道,尊上在哪里? 迟钟茫然眨眼:你找我? 鹤悯:? 鹤悯看著迟钟的装扮,他带著官帽,所以他一开始没看出来他的头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掀开一看,哦豁,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迷路了紫禁城太大了我找不到您想问问路的。 迟钟揉了揉脖子,看著他,问,你是谁? 我是新神,我来救您。 钟哥,你自由了。 他拉著他跑出了紫禁城,帽子在不知道跨越哪个空间门的时候掉落了,迟钟不在意,绑著头髮的绳子也断了,长发自然舒展,在身后翻飞,他们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那么高,鹤悯完全不怕,空间门一开,稳稳落地。 钟哥,你自由了。 上元城的繁荣和翻天覆地的变化顛覆了迟钟的世界观,他好新奇,到处看,什么都想买,鹤悯就在身后付钱。这时候都说披头散髮很不好,於是他买了根釵子,想帮他把头髮整理一下,但是手笨,他不会。 迟钟笑了一会,自己把头髮盘了上去。 换一身衣服,迟钟喜欢鹤悯身上的风衣,他穿起来也特別好看,西装穿在他身上別有风味,可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那天的阳光很好很好,迟钟的脸颊也难得红润起来,他与人类打了招呼,孙先生向他伸出手的时候迟钟准备作揖,第一次见人类领导人他还是会稍微谦虚一点点,二人都愣了一下,隨后孙先生道,还请我们华夏先生,未来多多指教。 上元城比京城好。 迟钟转了一圈,又去苏州园林,姑苏城是苏寧居住的地方,他在园林里到处转,鹤悯都险些找不到他。 怎么没有呢,苏寧的遗物怎么一件都没有啊……迟钟茫然地到处看,虽然歷朝歷代都会有死亡,可是那些被他养大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情感,他记性不好,怕忘了他们,要准备好存放遗物的地方,写上名字和时间。 满清把朱明留下的东西全毁了,太平也消灭了苏寧的一切物品。 迟钟念著苏寧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隨后,上元城成了迟钟的第二个牢笼。 他又出不去了。 病情还在加深,迟钟开始整日整日地昏睡,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有时候会梦到刘汉李唐,上一秒还在驰骋战场,下一秒就是精致完美的总统府,迟钟望著窗外,问婢女道,怎么还没有下雪? 尊上,上元城是不下雪的。 他想出去放风箏,鹤悯诧异地看著他,放风箏?您又不是稚童,为什么想放风箏? 淮安寒倒是给他送来了风箏,上面点缀著珍珠和宝石,好沉,迟钟看著风箏发呆,最后把它收起来了。 淮金陵偶尔会来看看他,他的神力有治癒效果,握著迟钟苍白乾瘦的手,缓慢传递能量,让他有一点精神,能清醒一会,起来走走,吃点东西。 淮苏死了,是一个叫楚恶的神,他们打得很激烈,鹤悯特別生气,通缉楚章。 后来,后来魔都失守了,鹤悯带著他去山城。 淮金陵跟他们吵架,他不肯走,他放不下上元城,所以他死在了上元城。 迟钟在咳血,黑色的血,人类医生著急忙慌想知道是什么毒,要配血清,解药,好乱,好吵,迟钟被吵得头疼,【日月重开】在自行运转化解毒素,他挥挥手,寒冷的冰將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鹤悯执意要守在他身边,拿著帕子,为他清理呕吐出来的血。 “不要……” 鹤悯立刻凑过去,“您说什么?钟哥,我在这里,你说什么?” “不要把我关起来……”迟钟瞳孔失焦,呢喃道,“我想,放风箏……” 飞翔吧,飞翔吧,乘著风,飞去自由的地方。 “好,好……你醒过来,你醒过来想去哪里都可以。” 迟钟学乖了,他在东北寻找冬野的遗物时都背著鹤衍,偷偷出去找,鹤衍看他猫猫祟祟的样子不由得笑,问他想做什么,迟钟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回忆。 最后鹤衍陪他一起,收集起来一点细碎的小物品。 冬野的,尹的,林岁的,苏寧的,还有金陵的,迟钟记忆中还有一些神,可他连名字都没记住,就算了。 我找前朝的遗物,你不生气吗?他这么问阿衍。 鹤衍说,我希望在我死后,你也能收集一些我的遗物,记住我。迟钟,不要忘了我。 京城是他们最不经常在的地方,申请一些资金,揣著两个或三个或四个或五个崽崽天南地北地乱窜,后来燕景云留守京城协助人类,后来江申嵐去魔都镇守东方,燕锦安在北方乱跑,蜀奕渝沉迷於川渝的火锅都不回家了,岭琼玉更是一头扎进深海,开始餵鱼。 迟钟还是喜欢出去玩,他挺乐意去各国开会的,因为可以在閒暇时间出门玩,他在地中海周围的时候,会告诉阿衍,我曾经来过这里,和李唐一起。 未来大概会说,我曾经来过这里,和阿衍一起。 他疼得睡不著,又昏沉地醒不过来。回溯前后的记忆碰撞在一起,燕锦安趴在他胸口上睡觉,被阿衍抱走,温柔的手拂过他的眉心。 “让哥哥休息一会。” 还是阿衍心疼我。 岭琼玉嗖一下躥到了树上去摘椰子,被蜀奕渝抓下来打屁股,幼崽嚎的声音好大,转过头去扑江申嵐。 “下来,下来,我追不上你。” 一群小混蛋欺负阿衍,回来都得挨打。 他们的身影一直在转,好多人都来他梦里晃了一圈。 “实事求是,群眾路线,独立自主……” 嗯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先生,我都记著呢,別念了,再念就更晕了。 “为了更好的合作,我们搞个联合舰队吧,还有长波电台。” 这个叉出去。 “我只是误炸,人总有失误的时候,你得原谅我这一次。” 这个滚蛋。 怎么什么人都能来他梦里晃一圈,討厌死了。 迟钟又看见阿衍了,他变得好小好小一只,哭著跑过来,小手抓住他的手晃,好软,一点也不像记忆里那般粗糙,他怎么还在哭啊,没有人哄哄他吗? 没有人哄阿衍,迟钟挣扎著,终於睁开了眼睛。 誒,怎么没开灯啊。 “醒了醒了,终於醒了,喊医生,快喊医生!” “先生,您不要动。现在有什么感觉?还痛吗?” “钟哥。” 迟钟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他感觉很刺痛,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光,索性再闭上眼睛吧。 他失明了。 十几种剧毒混在一起,刺穿了他的脸颊,最后只是致使他失明……迟钟觉得还好,还没死,心臟也不痛了,就是非常累,感觉神力都要耗尽了。 鹤悯扶著他坐起来,喝了点水,又有人端来米糊,鹤悯餵了他一些,迟钟缓了一会,平静道,“没事,失明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想回长安。” “好,我送你回去。” “那些人不要都杀了,善待遗老更能阻止他们反扑,要劳动改造,关进监狱里,书上都写了,你不会的问小豫。” “……好,听你的。” 说晚了,杀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有点分散,可能有遗漏的,还得再找找,找出来了五马分尸。 迟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伤口被包扎起来了,碰一下还有痛感,好像没有完全癒合,希望到长安的时候能完全好起来。 他们很快就出发了,鹤悯用空间漩涡赶路,比迟钟预想的还要快,以至於他的伤势根本没有好完全。 他下了汽车,根据能量反应大概在脑海中勾勒出家人的模样,然后从洛之豫怀里把哇哇哭的鹤衍接过来抱住,装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来眼睛失明。 云卿贵挤过人群,快步走过去,“钟哥,眼睛怎么回事?!” 哦豁,忘了有个读心术。 迟钟摸了摸鹤衍的小脑袋,“你们听我解释。” 洛之豫赶忙把鹤衍抱过来,齐鲁蹲下来就要背他,一通忙活,大家立刻进了屋。 淮安晚回过头看车边的鹤悯,“怎么不进来?”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不去了。”鹤悯淡淡地冲她点了下头,“满清死了,死前用箭矢划伤了钟哥的脸,有毒,昏迷了三天。前朝余孽我会杀光的,姐姐放心。” 淮安晚说,“顾著点身子,晚上回家吃饭。” “嗯,再说吧。”鹤悯看著她腿边的淮金陵,移开视线,转身上了车。 淮金陵这才从姐姐腿后蹦出来,去牵她的手,“姐姐,我们快进去看看哥哥!” 既白府的大门关上,仿佛与外界隔断。 屋里,齐鲁已经把迟钟这几日吃什么都问出来了,意识到他一直赶路没好好吃饭,急得立刻衝出去准备做四菜一汤给钟哥好好补补。 鹤衍趴在他胸口上呜呜地哭,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迟钟这么长时间,迟钟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不哭了不哭了。” 他抬起头,灰白的眼睛被灯光映得透亮,迟钟轻轻笑了笑,“家里好像多了一位新成员。” 眾人鬨笑了几声,燕霽初把“新成员”推到迟钟面前,他介绍道,“哥,这是燕察年,监察的察,新年的年,今年十八,七年前我在塞北捡的!” 像是把自己捡到的猫猫高高举起说钟哥你快看这是我养的。 第272章 回忆·左古陇 “燕,察,年。”迟钟在记忆里仔细找了找,確定前世那些专家没提过这號人,可能是神力比较微弱不起眼,没有被发现,於是便问道,“你的神力是什么?” “我给它起名叫【暖阳】。” 燕察年回过头看了眼燕霽初,然后才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迟钟脸颊上的伤口,淡淡的橙黄色光亮钻进他的血肉里,那狰狞的疤痕在恢復。 迟钟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他的眼睛也在变好,能感受到有一点光亮了。 燕察年忽然收回手,擦了下额头的汗,难过道,“不过我有点弱,得分期缓慢恢復,钟哥,五天內我能把您的眼睛治好的。” “太见外了,小察。”迟钟弯了弯眉眼,“我也有治癒的神力,你不用太辛苦。站起来,站好,湘儿——湘儿在哪?” 楚湘听到动静立刻蹦出来了,“在这里,湘儿在这里!” 迟钟扶住燕霽初的手慢慢站起来,伸手去摸燕察年的脑袋,感受他的身高,十八岁的年纪,如果按照神明的生长速度,不会太高的,但是燕察年只比他矮了半个头,是大孩子了。 而楚湘开始正常生长,七年的时间,他也才到迟钟的胸口,还是小小的一只。 “小霽养的不好。”迟钟嗔怪地点了下燕霽初的脑袋,“在家里,多吃点,慢点长,慢点长的话,神核会巩固得更好。” 燕察年一顿,立刻瞪了眼燕霽初——这傢伙嘲笑他个子矮,燕察年那可是拼了命地要长高,结果钟哥说慢点长神核才好——在燕霽初震惊的目光下他张嘴就是告状:“钟哥,霽哥天天嘲笑我长不高!骂他骂他!” 燕霽初:“?你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家里的小孩子也就只有淮金陵和鹤衍了,鹤衍才两岁,除了吃就是睡,学习也是见缝插针,淮金陵八岁,正是学习的好时候,而淮苏也不怎么出门了。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燕霽初把自家这个小文盲燕察年塞给淮苏,拍拍少年的肩膀,“跟你苏哥好好学,我看看家里谁不爱练武身体变差了,教教他们去。” 起先淮苏还觉得霽哥说燕察年是文盲只是夸张说法,毕竟他嘴里能有几个好词,结果一教,发现他跟文盲的差距也只是多认了几个字。 “他什么都不教你吗?”淮苏震惊,淮苏想揍燕霽初,但是淮苏打不过。 燕察年无辜眨眼,“他捡到我的时候,我才开始识字,说普通话。霽哥给我的课本我真看不懂,他又老是带我上战场打仗,没空看。” 实际上是他磨燕霽初別学了別看书了我们出去玩吧我感觉那边有敌军来袭去揍他们! 如果挨打了就是未来的自己的事情,现在先给霽哥扣一口大锅! 有了燕察年分担淮苏的注意力,淮金陵简直不要太快乐,甚至淮苏被气到的时候还得找寧儿有点心理安慰,他连上课都有精神头了,淮安晚看著他每天兴高采烈去找淮苏,学完自己的就看淮苏骂燕察年。 燕察年那个痛苦的,回院里了开始疯狂猫猫挠燕霽初帮自己写作业,两个人在院子里上躥下跳被齐鲁看够了热闹,心有灵犀地把齐鲁抓过来一起写作业,哇塞不写不知道,一写他俩险些也被判定文盲。 没几天,楚章又委婉地把楚湘託付给淮苏,楚雾那傢伙宠得毫无底线,湘儿撒娇不想学那是真不学了,楚章觉得不行,既然现在都在家,哥哥姐姐们都在,还能奈何不了楚雾吗? 楚雾你有本事你就和湘儿一起学习。 楚雾跟了一天,扭头跟林浮闽切磋去了。 迟钟的眼睛好了些,能看清路了,他便出了趟门,向顾朝迎和鹤悯要了家人能去红星学院教书或上课的权力,绝对不会暴露身份的那种,让对天体感兴趣的云卿贵继续他的天文学,对生物感兴趣的林浮闽进图书馆看书。 教书被驳回了,上课和去图书馆看书可以,儘量避免与人类沟通。 刚开始几天他们有数不清的话题,每个人都有非常想讲的故事和人,因为太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讲给谁听过,谁没听过,於是约定每顿饭都有个主角来讲述自己遇到的事情,有的搞笑不已,有的最后垂了泪。 后开感觉这几年的分別都讲完了,没有什么可说的,骤然的空虚感笼罩著——人忽然失去权力、失去控制力是会很痛苦的,习惯了忙碌,忽然歇下来会感到无措。 楚雾想离开这里,他觉得自己的组织不归鹤悯管,他又没有军权,不过是象徵性回来一下跟大家见个面。 那湘儿真的要成为一个小文盲了。 楚章决定,还是等湘儿学习一段时间再走。 然后按头让楚雾也去学习,静静心。 云卿贵最近沉迷书本,都不理云卿滇了,点点难过,点点骚扰他看书,然后云卿贵觉得他们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小,肯定有很多东西还没有学完,这边建议点点跟著淮苏哥哥继续学习一段时间呢。 淮苏说:我的院子不是笨蛋收容所。 淮金陵抗议:寧儿才不笨! 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淮金陵现在是全家最聪明的宝宝! 当年为了体现神明的格调,既白府修得很大,反正当时迟钟满清的银子僱佣百姓,他那时候没想很多,现在看来真是先见之明,院子足够多,足够他们住下,绕著巨大的园就能当散步。 算软禁吗? 秦杉时又一次和他面对面谈话,上一次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他看著鹤衍在他身上窝著睡觉,问道,“你准备就这样吗?我还以为,不会有鹤悯了。” “歷史总会跟我们开玩笑,不是吗?”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迟钟饮了口茶,“顾朝迎確实读了很多书,他现在在国际上喊出的口號是共,產,主,义,社会性质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你们从小就被我带走,早早远离了普通百姓的视野,已经有很多人,很多年没见过神明了,这是一个缓慢的改变过程。” “……”秦杉时安静了几秒,看著迟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迟钟看著他面部抽筋的样子,挑了下眉。 “苏埃伊里这个时候已经出生了。” “我知道啊。” “你不是有几年去北疆进修了吗?”他过目不忘,看过的书都能默写出来,所以派他去,能多学一点是一点,“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他来找你进修了,红星思想。” 迟钟:哦豁。 “有可能。”迟钟思索著,“但是我不想让他建立联盟,虽然人口少,但是土地太多了,威胁我的北方……让我想想,怎么趁他內乱,把我的北海拿回来,嗯,白令海峡我也想要。” 收復失地,师出有名。 鹤衍在他怀里拱了拱,调整一下姿势,又睡过去。 “他们能拿出像样的五年计划吗?”秦杉时很担心了。 “先平定內部。估摸著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去高原上打一架了。嗯……我不喜欢格里斯在喜马拉雅划的分界线,恆河那一片平原挺好的,但是以恆河为界,我又好膈应啊。” “迦楼罗的神力是与毒共存,你这次中毒事件会不会跟他有关係?” “没关係也得有关係,这么好一个揍他的藉口,干嘛不用?我解放高原肯定有其他人插手,趁机揍迦楼罗一顿彰显国威,多么完美。” “你別太自信……算了,迦楼罗好揍。” 迟钟在年底要出门。 河西走廊地区一直有搞事的,掐著中原控制西北的命脉,燕霽初带人打过几次,但总会有捲土重来的,於是这次迟钟准备动手肃清,並將那个神带回来。 就是出门的时候阻碍重重,鹤衍抱著不肯撒手,说什么都不放,淮金陵也抱著他的大腿喊哥哥你发誓不许当前锋不许受伤,燕霽初揣著手道,钟哥要不你偷摸把我带出去,我去打。 鹤悯说,要不算了,我去就行。 你年纪太小了,不安全。迟钟把鹤衍交给秦杉时,好了,乖,哥哥很快就回来,过年前一定回来。 …… 迟钟对河西走廊那个神有点印象,因为他做了一件举世震惊的事情——他杀了簇拥自己的人类。 类比一下就是阿衍杀了先生,朱明杀了朱元璋,刘汉杀了刘邦。 相当骇人了。 他没有留下名字,听说已经二三十岁了,年纪不小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为全人类敲响警钟,那时候有人看著鹤悯和淮安寒,尷尬地问哪里不好哪里改,神明大人,您只要说出来,一定会满足的。 后来,有时间去深入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迟钟和鹤衍在那片地区转了转,根据一些倖存下来的人类讲述道,那个神是年幼时无意间救了自己重病的母亲,被注意到了。 一个治癒系的神明,一个贫穷毫无反抗能力的家。 首领踏破了他的家,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神明眼睁睁看著,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小根本不会记住的,但他就是记住了,记得深刻,记得牢固,前因后果都记得。 他小时候也没那么好控制,最开始的时候哭闹,总是挨打,后来就不哭了,让做什么做什么,神力使用得很多很多。 那个神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迟钟打断了一下老翁的讲述:你刚才还说他哭闹,怎么又成哑巴了?而且,治癒系神明怎么可能会有身体上的缺陷? 不知道啊,他几十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哑巴是什么? 鹤衍觉得,应该是童年巨大创伤导致的失语症。 总之,他不会说话,日日沉默著,直到一碗酒毒哑了首领,然后屏退所有人开始“治癒”,一刀一刀活剐了首领。 夜晚,很安静,像他一样安静。 人类发现的时候,他最后一刀插进他的喉咙里,隨后开始了屠杀,提前准备的枪杀了很多很多人,首领的子嗣,他一个都没留下。 然后他跑走了。 他回家了。 神核爆开,全部的治癒能量化为戈壁中的绿洲,他的眼泪浇灌出植物,哭声成了自由的风,散在了天地中。 鹤衍决定把事情记录下来,警醒后人。 迟钟说,当神一点都不自由。 鹤衍轻声道,那我们努力改变这一切吧,让神明也能自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迟钟的布局下,敌方很快乱了手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围攻了对面,鹤悯直接空间门开到城內,迟钟抡起长剑势如破竹,说了要回家过年,谁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那个神年纪还小,如果按人类的生长速度来说,应该才八九岁,被拉扯著逃出去,迟钟又追了几十公里,杀了人类,在一片血海中,握住了他的手。 “说句话,好不好。”迟钟用手擦去他脸上的血,天寒地冻的,血在几分钟时间內凝固成冰,刺得他一直流泪。 说什么,说什么?他看著迟钟,视线模糊又清晰,眼泪往下掉,张了张嘴,长久不说话,他很难发出声音。 “嚇成这样?没事,没事了,跟哥哥回家,我们回家,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迟钟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脑袋,“我是迟钟,你应该知道尊上吧。” 他僵著身子,不敢动,一阵暖意传来,迟钟用火元素在温暖他的身体,才逐渐地,逐渐地放鬆下来,低下头,看到满地的狼藉,那个男人躺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流了那么远,和他的母亲一样。 他忽然蹲下去,去抓地上的枪,里面还有子弹,可是打不出去。 迟钟站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先上膛,这样。” “然后,射击。” 一声枪响,爆了他的脑袋。 和他的父亲一样。 终於,一声绝望的啼哭爆发,他缩在迟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鹤悯看著他抱起来孩子,微微错开身子,后面是空间漩涡,能最快回到营地里。 前世,鹤衍在记录的时候说,得给他起个名字,得叫人记住他。 记住他的绝望,记住人类的暴行,记住他的反抗。 叫,左古陇。 第273章 回忆·暴君 说回家过年,就是要回家过年。 迟钟赶回去,赶上了大年三十的除夕。 府邸张灯结彩的,门口掛的大灯笼,树上的彩带,蜡烛到处都是,上香的味道混杂著寒意飘过来,就知道过年了。平日也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他们看人类信什么,也就买回来什么贴著,天地啊灶王爷啊土地公啊之类的,插个香点根蜡,氛围感在那呢。 秦杉时习惯过年吃饺子,北方大部分是这样的习惯,於是迟钟在他们小时候过年时都会包一顿饺子吃,塞个小铜钱,谁吃到了谁幸运一整年——他用金属控感应铜钱在哪里然后平均分给五个孩子,图一乐呵嘛。 这个习惯就延续了下来,每年都会包饺子,只是可能因为口味不同而调好几种馅,不过现在孩子们天南地北待了十多年,可能换了种习惯,也不是谁都想吃饺子了。 只是大家一起包饺子的轻鬆时刻很令人怀念。 迟钟牵著左古陇的手迈上台阶,他看著洛之豫走下来,却不是来找他的,越过了他往下面走,轻声道,“阿悯。” “哥哥!”鹤衍自己倒腾著小短腿走过来扑到他腿上,迟钟蹲下来单手抱起他,“哎哟,我的阿衍怎么轻了,是不是在家里挑食,不听哥哥姐姐的话啊。” 鹤衍用力摇摇头,“没,有!” 齐鲁去逗新弟弟,唐晋原观察他脸色不是很好,便过去轻轻牵起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脉搏,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呀?今年几岁了?” 左古陇回过头,去看鹤悯。 迟钟往前走,他被带著迈上了台阶,小孩能敏锐地感知到大人的情绪,可是他还是停了一下,攥紧了迟钟的手。迟钟低下头看他的那双黑色眼睛,几秒后,同样侧过身看鹤悯。 洛之豫让他回家吃饭,今天不要去工作了,好好歇一歇。 鹤悯在推辞,说工作很多,其实没有什么是离不开他这个刚十四岁的孩子的,人类开会带著他也只是出於某种体面,还没有到正式与各国神明见面的时候。 “哥哥。”鹤衍拍了拍手,然后指著鹤悯对迟钟说,“哥哥!” “阿悯。”淮安晚唤道。 还好秦杉时受不住风,没有出门,他要是看到这一幕,可能会当场破功。 荒谬,实在是荒谬。 迟钟说,“阿悯,回家吃饭吧。” 洛之豫终於拉动他了,那死死攥著的手终於鬆懈了一点,鹤悯抬起头看向迟钟,那双黑蓝色异瞳迸发出了他初遇迟钟时的光亮,亮得惊人。 秦杉时看见鹤悯进屋,也是成功地憋住了表情,低下头继续捏饺子,也不看迟钟,也不问,纯当自己没看见洛之豫拉著鹤悯的样子,怕晚上做噩梦洛豫从黄河爬出来索命。 真不怕遭报应。 其他人对鹤悯的印象都不是特別好,突然成了领导者,夺走了他们的兵权,虽然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也不是特別甘心,感情基础太少了,以至於大家更想去逗新弟弟。 左古陇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迟钟言简意賅地解释了一下,“应该是童年创伤导致的失语症,有自愈的可能,好好养,也许未来某一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这真是瞬间引起兄姐们的心疼,楚章给他倒了杯热水,问道,“会写字吗?” 他摇摇头,没学过写字。 “那,手语?”楚章也不是很会,她略微比划了一下,左古陇还是摇头,专门的手语他也不会。 “这日常怎么交流啊?”林浮闽用手背蹭了一下他冻得通红的小脸,手上的麵粉蹭了上去,像是故意的。 云卿贵道:“他说,不交流,人类找他就是要治疗了,其他时候都不交流。” 左古陇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云卿贵,隨后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著我吧。”云卿贵对著他笑了笑,“我叫云卿贵,贵重的贵,我的神力是读心术,你有什么不开心、不舒服的地方,就在心里告诉哥哥,好不好?” 左古陇歪了下头,在迟钟鼓励的目光下,慢慢起身走过去,坐在了云卿贵旁边。 “真乖。”云卿滇一动,脖子上的巨大环形银饰叮叮噹噹地响,她撑著脸颊看他,“我也有小孩养啦,先学语文再学数学,趁还不会说话,六门外语全部跟上,哈哈哈哈,阿陇,你可要向寧儿看齐哦。” 前面的,左古陇没听懂,但是最后一句话一出来,在江昼浙怀里的淮金陵瞬间挺胸抬头,“没错!向寧儿看齐!” 左古陇却觉得高兴,看见淮金陵精神头这么好,他也开心。 “哇塞你们这是要包多少啊?”迟钟看著这几盆子菜,手习惯性地捏捏鹤衍的小肉脸蛋,“不吃別的菜了吗?我还想尝尝你们从各地学来的手艺呢。” “当然有了当然有了,中午吃饺子,晚上再炒菜嘛。”燕霽初教燕察年包饺子,后者的手指头好不受控制,捏出来丑丑的。 他听见霽哥的笑声,单独拿个饺子盘放上去,“孝”出强大,“煮好全给你吃。” “恩將仇报。”燕霽初指指点点。 蜀奕川端著一盆辣椒,掀开帘子的时候辣味扑面而来,“辣椒油炒好啦,真香,秦哥,倒哪个菜里哦?” 给楚雾熏得差点掉眼泪,连忙跳起来捂著口鼻远离,看一眼都觉得嘴疼,“放辣是这么放的吗?” “一半辣椒一半肉,多完美!”云卿滇立刻走过去跟蜀奕川一起调馅,手腕上的银鐲子叮叮噹噹地响。 楚雾不理解,换了个位置包饺子,离他们远点,他的神力在做饭上非常好使,一边意念控制著饺子自己包,一边手动包,主打一个人掰成两半使,好使。 “怎么不见湘儿?”迟钟看了会热闹,感觉少了些人。 “跟辽哥,小粤和阿桂出去买鞭炮和烟了。”楚章一边揉面一边说,“本来要他捏饺子的,一听辽哥要出门购物,瞬间躥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小时候呆呆的,戳戳动动,不戳就坐在那里当吉祥物,不喊人也不怎么吭声,总是脑袋一歪睡过去。自从七年前忽然说了一句“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小嘴叭叭叭总要跟哥哥姐姐讲话,也有想要的东西了,在院子里撒欢跑。 “外面的庙会热闹吗?” “当然,晚上吃了饭,我们打算出去玩吧。”洛之豫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过去,去看鹤悯。 鹤悯抱著一杯热茶喝,注意到豫哥的目光,眨了下眼,好像理解了意思,“用空间漩涡去庙会,会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洛之豫失笑,问,“你想去吗?” “……”鹤悯的蓝色眸子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想。” “誒——”楚雾余光一瞥,立刻用神力捞住了从秦杉时手上掉下来的饺子,“咋啦秦哥,没力气了?要不歇会换个人。” 秦杉时说,“行,钟哥,你过来包吧。” 说罢,他走过去抱起来阿衍就往屋外走,“阿衍,我们出去玩。” “给孩子戴个帽子!”唐晋原在屋子里的床上找了找,追出去,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鹤衍没反应过来,但也很乖,没哭没闹。迟钟猝不及防怀里一空,眨了下眼睛,洛之豫迅速替代了秦杉时的位置,“钟哥,你歇著,我来。” “感觉秦哥在闹情绪。”云卿贵擀饺子皮,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迟钟“唉”了一声,站起身,似乎有种认命,“我去哄哄,你们要乖乖的哦。” 眾人笑了几声,门帘打开的时候钻进来一阵寒风,吹得人直发抖。 迟钟追出去,“小秦!” 秦杉时充耳不闻,抱著阿衍往后院走,唐晋原看了眼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秦杉时拉到一间屋子里,確定暖和了,才嗔怪地说他,“我真是闹不明白你了,大过年的置什么气啊,你自己出来就算了,把阿衍抱出来干什么,天寒地冻的,冻到孩子怎么办?” 鹤衍见两人好像要吵架,支楞起身子直接捂住秦杉时的嘴,“哥哥,哥哥,不吵架。” 迟钟姍姍来迟,唐晋原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秦杉时又想张口,鹤衍见自己的小爪子捂不住了,就抱紧他的脖子,“不吵架!” “……阿衍。”迟钟拍拍手,“来,钟哥抱。” 鹤衍从秦杉时身上滑下来,噠噠噠跑去找迟钟,警惕两个人吵架,他们要是吵,他就哭,把哥哥姐姐都吸引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杉时简直要尖叫,但是他又压著声音,“我受不了,我要膈应死了!洛豫怎么死的你没想起来吗?淮金陵怎么死的你也忘了?你那莫名其妙的惻隱之心到底还有多少!要我说你就该在第一次杀了他,哪里会来这么多事情!” 他在屋子里乱转,像一只应激的猫,浑身上下都在炸毛,“我真——我要策划起义,我要造反,我——” “小秦!” 鹤衍立刻凑过去亲亲迟钟的脸颊,蹭一蹭,再蹭一下,“哥哥,不吵架,哥哥,哥哥……” 迟钟深吸一口气,看著秦杉时,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仅剩的一百一十七年生命,甚至可能更短,他每次使用回溯都会身体崩溃,也有可能连一百一十七年都撑不住。 他慢慢走过去,秦杉时却往后退,直到坐在了椅子上,退无可退。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好明显,是很久没睡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里,迟钟半跪下来,握住他一直在哆嗦的手,秦杉时浑身都在发抖,呼吸不上来,仿佛被人按在了水里,快要溺死了。 “我最近,总会梦到洛豫。”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前世你们很熟吗?” “是认识的,洛豫在长安待过一段时间,我们认识,后来……后来他走了,去了京城。” “在梦里,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看著我。”秦杉时攥紧了他的手,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热量,“他瘦得不成样子,跟豫哥一点都不像。有时候在长安城里,有时候在田地里,他不跟我说话,只是看著我。” 那目光令他的理智岌岌可危。 “小秦,你知道的,接下来即將爆发世界大战,我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內部爭斗,他如果能做好,就是在为过去赎罪,如果做不好我自然会顶替他。” 秦杉时艰难地思考他的话语,“……所以你知道他还会成为新神?你放任了这件事情?” 迟钟点点头,他知道,他当然会知道,都重来一次了,天下怎么可能失控,“阿衍还没有长成,你们彼此亲近,同处一个屋檐下,日后,若是我要杀了他,总归是难过少一点。” “……所以,你在利用他,创造和平,应对战爭?” “对。” 太平,秦杉时想到了太平。 迟钟知晓她的出生和命运,明明可以改变,但是他仍然选择借著她的造反夺取满清手中权力,使长安固若金汤——他没有养她,却偷偷见过她,带著“善意”,“期望”她“成才”。 所以鹤悯也是,他攥住了他的命脉,又將他推远,利用他打造一个相对和平的神州,以应对接下来的战爭,恐怖的战爭。如果鹤悯做的不好,那么鹤衍已经长大,新的人类將再次推翻旧秩序。 秦杉时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跨越了百年的时光,他终於看到了那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碾碎一切阻碍的暴君。 暴君。 他开始笑自己了,怎么能把迟钟想的那么善良——不是优柔寡断,是钝刀子剜心。 迟钟能救他们,自然也能杀他们。 温和可以偽装,脾气可以压制,他摔了重重的一跤,学会了隱藏情绪,被鹤衍看管著学会了怎么充当一个好哥哥,在各种会议上面对普罗大眾,学会了完美的笑容——迟钟重生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失去他的控制。 “可是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可以忘记回溯前看著唐晋原身体日益衰弱的绝望,他还在他身边,偶尔还能吵两句拌个嘴,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可是鹤悯那双异瞳是亘古不变的噩梦,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咳出的血,梦魘般的红色浸透了他的夜晚,美好的现状像是梦境一样破碎了,把秦杉时划得遍体鳞伤。 “好,好,不想见就不见,过完年就不会再见了。” 迟钟对鹤悯的掌控力也非常强,那傢伙不能对他特別好,他是不会知足的,像这样偶尔给一点好处让他甘之如飴才能控制住。 控制住鹤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寧可站在墓碑前缅怀,说一句后悔,也不能失去对大方向的控制。 鹤衍又慢慢爬进秦杉时怀里,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他知道哥哥在哭,仰起头去擦他的眼泪,“哥哥,不哭了。” 第274章 回忆·求平安 淮苏的视线没有聚焦,在下意识重复擀麵皮的动作,视野早就飘远了。 在爭执,吵什么呢,说的太快了,口语看不清……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上帝之眼】不能听別人说话是个大缺点,什么时候能进化一下,哎呀好烦啊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想要黔儿的读心术。 云卿贵忽然抬起头震惊地看著他,淮苏在【上帝之眼】里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抬起了头,二人对视,云卿贵用唇语说,你在干什么? 淮苏移开视线:能干什么,当然是偷看秘密了。 云卿贵无奈一笑,轻轻摇摇头。 “浙哥,苏哥和贵哥讲小秘密。”淮金陵眼神好得很,凑到江昼浙耳边悄悄说。 江昼浙看了一眼在他怀里做窝的幼崽,寧儿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大眼睛满是无辜,又满是坏主意,意味明显:我也想听,哥哥你去问。 “玩你的。”江昼浙按住他的脑壳,“等你长大了再说。” 淮金陵鼓起腮。 江昼浙戳了戳他的脸,软软的,手感很好。 外面,沈辽买鞭炮和烟回来了,没进门前还用车子偽装一下,进了门之后装都不装了,金属元素控和木元素控托举著箱子往屋里走,那么大一堆,好几箱呢。 迟钟看见的时候,下意识想说,要爱护环境別点炮,转念一想,不对啊阿衍现在管不了我,他rua了一把怀里幼崽的脑袋,大手一挥,“放,现在就放。” 他问沈辽,“东北菜系会几个?” 沈辽拍拍胸口,“放心哥,知道你想吃,我都学了!也早就在山里抓好了,后山养著呢,今晚就燉!” 迟钟又rua了一下鹤衍的脑袋当心理安慰,“那我要多吃点。” 以后就吃不到了。 秦杉时真觉得迟钟这种状態的自我调节能力是真强,他可以做到上一秒对清恨之入骨,下一秒看见他的时候又笑脸相迎乖巧无比,漠视自己抚养长大的神明去死,利用任何人都不会手软,他的棋盘有多大,谁又是棋子…… 喜怒无常者是疯子,他才是暴君。 如果鹤悯没有降生,他会从家里人中选一个推出去吗? 或许这就是迟钟不告诉他的原因,秦杉时无法再用以前的目光去看他,他感觉他们或许从今往后不是家人了,而是君臣。 “小秦。”迟钟把鹤衍塞给他,“我去后院宰猪了。” 当然除了猪还有其他以后吃不到的动物,迟钟兴致勃勃地去了。 林浮闽能与万物沟通,但是常言道植物也有生命,她难道还能绝食吗?生物链就是这样的,只要君子远庖厨,她不亲自杀就行了。 关了神力,等肉切好了,林浮闽还要亲自下厨炒两个菜。 秦杉时抱著鹤衍胡思乱想,在院子里看楚湘带著淮金陵和左古陇玩炮竹烟,巨大的声响並没有嚇到幼崽,而是很高兴地拍手,並且蠢蠢欲动自己也想玩。 没一会,燕察年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跑,“湘儿,寧儿,给我点我也要玩。” 虽然楚湘实际年龄要比家里许多人都大,但是他长得太小了,导致谁都喊湘儿,连淮金陵都倒反天罡地喊“湘儿”,楚湘也不恼,他一句“湘儿”自己一句“寧儿”叫得不亦乐乎,以至於左古陇都开始茫然,他是不是名字就叫湘儿,便也跟著喊。 他们来回跑动,一个不小心,被点燃的衝天炮忽然倒了。 屋子里的淮苏瞬间起身,“寧儿!” 秦杉时还在走神,左古陇看见了但是他张嘴喊不出声,奋力往前奔跑想要推开淮金陵,可是,来不及了…… “砰!” 空间漩涡在淮金陵身前绽放,快到令人震惊,衝天炮穿过空间门,不知去向。 紧接著,又一声巨响,在后院炸开。 “臥槽!”楚雾第一次当著迟钟的面骂脏话,“敌袭?!鹤悯把什么扔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沈辽挥了挥烟尘,看著这头熊脑袋上焦黑的毛和不远处掉落的衝天炮残骸,岭桂溪刚用藤蔓固定了四肢,迟钟正准备上去砍一刀呢,骤然的爆炸把他们四个都炸懵了。 淮苏衝出屋子,把不明所以的淮金陵提起来,张嘴就是骂,“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不许玩了,全部没收!给我回屋去!” 淮金陵没有被鞭炮嚇到,被淮苏的怒吼嚇哭了,嚇得哇哇哭,“姐姐!浙哥,呜呜哇哇哇我討厌你,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江昼浙紧追其后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连忙把淮金陵解救出来,“苏哥,你干嘛吼孩子啊,有事好好说。” “刚才要不是鹤悯,那鞭炮就炸他身上了!”淮苏又气又急,嚇得心臟都快停了,“你还有脸哭!” 淮金陵哭得更大声了,眼泪顺著脸颊往下掉,紧紧抱著江昼浙的脖子不放手。 江昼浙打著圆场,拍拍淮金陵的后背顺毛,也安慰淮苏,“好了,好了,我们回屋去,不玩了寧儿,不玩了,你也別吼孩子了,大过年的,消消气消消气。” 楚湘和燕察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站在原地,也不敢动,怕被淮苏骂。 淮安晚和楚章把剩下他们三个招呼进去,收拾了院子里的残渣,秦杉时也抱著鹤衍回屋。 鹤悯本来是靠著门口看他们玩,心里想著迟钟和秦杉时的事情,他心里想著,而空间漩涡令他养成的习惯就是自然地思考自己现在距离迟钟有多远,那一瞬间看见倒下去的衝天炮,都快成本能反应了,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另一端开在了迟钟身边。 后院的四人顺著他的空间漩涡走过来,“发生了什么?” “衝天炮倒了,冲寧儿去了,我下意识就……”鹤悯抿了下嘴,目光扫过四人,看起来都没受伤,还好还好,“对不起,我也没反应过来。” 楚雾急忙去看楚湘有没有出事,立刻进屋了,而沈辽和岭桂溪听见屋子里淮金陵哇哇大哭的声音,也赶紧去问问情况。 迟钟看了他半晌,露出的笑容完美无瑕,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没事就好,没关係,我们皮糙肉厚,总好过寧儿受伤。” 鹤悯两只手背后靠著墙,迟钟感觉他全身都僵住了,低著头,微微躲开他的手,黑髮遮挡了眼睛,耳尖红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迟钟动容了一秒,也只是一秒。 淮金陵赌气,一整天都没跟淮苏说话,也不看他,就连吃饭也要离淮苏远远的。 江昼浙挠挠头,觉得这情况很棘手——他小时候也被淮苏骂,但是他脸皮多厚啊,挨完骂拍拍屁股去玩了,后来发现淮苏对不在乎的人连话都懒得说,说明他骂自己还是在乎自己的。 但寧儿脸皮薄多了,而且是受宠的么儿,当面这么训斥他,都哭成一团汤圆了,说淮苏好也不是坏也不是,江昼浙卡在中间好为难。 淮安晚也没辙,这俩傢伙都脾气大,只好跟江昼浙一人哄一个,但他们还是一天都没说话。 燕察年本来就怂淮苏,现在更怂了,庆幸霽哥不是那样的脾气,后来思考了一会发现燕霽初其实也骂他,还上手揍,但是他拿棍子追他直接窜上墙,两人斗智斗勇,好像也没什么。 “……哥哥,姐姐。”淮金陵反没反思不知道,楚湘是好好反思了,揪著楚雾和楚章的衣角泪眼朦朧,“湘儿知道错了,湘儿以后不玩了……” 楚雾溺爱到底,摸摸他的脑袋,“也可以玩,要注意安全,下次哥哥陪你一起玩。” 楚章点点头。 至於左古陇,经此一事,竟然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只是比较难,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发出简单的音节,也许多加练习就可以往外蹦字,再到可以正常说话。 迟钟哄了这个哄那个,像是优秀的育儿大师。 到了晚上,品尝各位做的天南地北的特色菜品,又化为端水大师,將几千年的好词好句都分门別类好好夸,吃的好撑。 当哥哥真不容易。 他抱著鹤衍在庙会里閒逛,头髮塞到厚实的披风里,半遮半掩,只露出来阿衍一个小脑袋,走走停停,隨便乱逛,就当消食了。 秦杉时没出门,嫌冷,唐晋原依旧陪他,可能在吵架,不清楚,反正秦杉时白天突然跑出去惹到唐晋原了,没哄好,这事迟钟不管,告诉小秦,自己惹的自己哄。 所以在他身边的还是洛之豫,其他人都捉猫逗狗玩去了,也不知道往哪跑。 哦,忘了这边一只鹤悯了,也不吭声也没动静,迟钟都快忽视他了。 他看见了长安庙,站在门口安静了一会,看看这一整条街供奉了这么多神,心想,哇塞真成旅游景点了。 旁边一个財神一个文曲星,对面还是月老,看得出大家的愿望是什么了——升官发財找对象。 现在大家还都想找对象,迟钟想著以后月老庙的香火就远不如財神爷了,迈开腿,走进了长安庙。 神坛上的泥塑雕像还是很精致,几十年都没有变,就连他周身的朵也未曾枯萎,在龙魂的滋养下依旧绽放著。 东方神明,庇佑华夏。 洛之豫还真没怎么来,问道,“为什么是东方神明,不是华夏神明?”什么时候分的东西南北? 迟钟解释了一下。 原来,新政权是红色,与欧美的思想衝突,很有可能动摇彼此国內情况,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就自动划分阵营了,於是那边是西方神明,西方世界,迟钟和鹤悯就成东方神明了,而对於宣扬唯物主义的政权来说,在这个庙里立个牌子能更好的让百姓自动归属东方。 洛之豫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还好东方神明好听一些,我觉得西方北方南方神明实在是难听。” 是的,不然迟钟不接受这个词,就像他不接受满清的髮型一样,一定会抗议到底的。 其实那些话换个听得懂的词,就是冷战提前了。 感觉顾朝迎走向了一个与眾不同的极端。 冷战时期苏埃伊里和阿米瑞恩为了拉拢小弟那是啥都给——当然自己当年啥都要——搞得小弟都要飘了觉得大哥离自己没法活。 后来苏埃伊里不在了,又指望鹤衍什么都给,迟钟没抽对方几个耳光都算是阿衍拽得住他。 这不行,他还得跟人类说道说道,一百个小弟都没用,內部工业完善才是硬道理,最好能扩张一点地盘,够內部自循环,把自己养好比什么都强。 “他们会求什么?” 鹤悯认得出来那是迟钟,但不同於財神爷文曲星那种让人一看便知是求什么的神。 “求平安。”洛之豫听到了许多,“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人不是老了就会死,而是隨时会死,所以人们都希望神明庇佑,一生平安。” “我也想求。”鹤悯认真道。 迟钟不由得笑,“人类求个心理安慰,你求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不行,鹤悯就是想学人类,他观察了一番,而后也跪到蒲团上,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下。 求什么。 求钟哥平安顺遂,求华夏国泰民安。 少年时的他眼眸被烛火点亮,清澈又纯真。 迟钟仿佛又感受到了京城的风从身边吹过,吹飞他的帽子,吹散他编织的长髮。 从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就像是隨风而去的风箏,摇晃著,最后落了地,摔了个粉碎。 回忆美好的过去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迟钟还跟鹤衍说过,自己跟满清一起诛灭准噶尔汗国时的开心时候,这並不妨碍他捅死满清,记得林岁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可爱样子,犹豫了一下,想让他活著,后来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想。 “求了什么?”洛之豫问他。 鹤悯道,“晋哥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是他过生日时,唐晋原逗他玩的话。 洛之豫失笑,“那钟哥要满足你的愿望可真不容易啊。” 鹤衍盯著神像看了许久,又仰起头去看迟钟,迟钟低下头与他对视,鲜活的人比那泥像更好看,他拱了拱身子去蹭他的脸,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有些困了。 “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