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 签到系统在诸朝直播[天幕]》 第1章 [无cp向] 《(历史同人)签到系统在诸朝直播[天幕]》作者:凡琳【完结】 文案: 一觉醒来,明月脑子里突然多了个签到系统。 只需每天回答一个问题,就能完成签到,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奖池里抽中“小目标”的概率只有亿分之一,运气一向很非的明月当然不会妄想自己是那个幸运儿。 但看着每天入账的“一块”、“五块”,她还是深深地破防了。 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但明月并不知道,签到系统的位面直播模块,已经绑定在了她的爱宠——比熊年年身上。 同时,直播以天幕的形式降临在了秦汉唐宋明五朝。 【请宿主列举五个你印象深刻的古代皇帝,并说明理由。】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老朱都期待地望向天幕,然后纷纷被明月的另辟蹊径创死。 【请宿主完整地背出一首自己喜爱的诗词。】 各朝文人都开始激推自己的偶像,然后立刻被一首《沁园春》彻底征服。 以上这些,作为一个爱好历史的文科生,明月都能轻松搞定,但签到系统的问题显然包罗万象。 【请宿主说明为什么在湖面冒气泡的地方钓不到鱼。】 【请简述足球、乒乓球拐弯的原理。】 对此,明月只能偷偷掏出某度:汗流浃背了家人们,这也不是考试,应该不算作弊吧? 跟随着签到系统,明月重温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 五个朝代的历史,也走向了不同的未来。 社畜明月and比熊年年and秦汉唐宋明(平行时空) 阅前须知: 1、本文涉及的五个朝代秦汉唐宋明均为平行时空,有部分朝代是公主继位; 2、女主和狗狗母子情深,所以不会用“它”,用的是“他”; 3、女主到最后都以为这只是个签到系统,不知道天幕在诸朝直播; 4、有女主考公考研情节; 内容标签: 历史衍生 系统直播 吐槽 剧透 主角:明月 明年年 配角:秦始皇嬴政 汉武帝刘彻 唐太宗李世民 宋太祖赵匡胤 明太祖朱元璋 其它:诸朝、天幕、历史、答题、签到系统 一句话简介:诸朝通过天幕观看养宠和答题 立意:努力学习才能不断进步 第1章 系统绑定,天幕初现 “是仙人!”这是…… 清晨。 天还没亮,作为熬夜冠军选手的明月当然还没醒。 但她的爱宠年年,已经开始在笼子里面踱步了。 年年刚满一岁,来到这个家已经八个月了。 他拥有非常良好的生物钟,却被迫习惯了主人的赖床行为。 以前年年还会试图在凌晨五点吵醒她,但陷入深度睡眠的明月那叫一个充耳不闻。 没人搭理小狗,他自然也就不叫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睡梦中的明月,自然也错过了系统绑定她时绚丽的特效。 倒是年年清楚地看到了全过程:蓝色的流星带着长长的金色拖尾坠入了主人的眉心。 小狗疑惑地歪头,这一可爱的举动似乎吸引了星辰的注意力。 流光分出了一缕,钻进了年年的小脑袋里。 一切,重归于平静。 秦朝。 朝堂上,扶苏就始皇帝要活埋四百多位术士一事,直言劝谏。 嬴政神色不辨喜怒。 这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他并不为扶苏所言生气,而是为下一任皇帝刚强的性格感到忧虑。 是该磨一磨扶苏的性子了: “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皇长子代朕往上郡……。” 话音未落,有侍卫飞奔入室:“报!天有异象!” 嬴政、扶苏都面色沉沉。 嬴政刚发现自己被侯生、卢生所骗,甚至怀疑起之前信任的方士徐福。 扶苏更是对这些骗子深恶痛绝,此次劝谏,也只是担心严刑峻法有失民心。 听闻侍卫所报,二人都以为是方士畏死,又故弄玄虚。 但当满朝文武随嬴政出殿,众人才惊觉此情此景,非方士所能造就。 天上,竟黑了一大块。 “陛下,六国遗民定会借此生乱。”在得知整个大秦都能看到此黑幕时,李斯立刻陈言。 嬴政神色微讽:“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去查。”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所在的位面,这是不同于明月所在世界的五个平行时空。 系统选取的几位帝王都是颇有雄才伟略之人,他们只在看到天幕的初时略有惊异,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安抚民众、防备乱党。 纵使心中略有隐忧,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也不会让外人发现。 所幸天幕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系统很快开启了位于年年额头的摄像头。 汉朝。 刘彻一向非常自信,此时看着天幕中的白色尾巴竟然也有些犹豫了:“仲卿,这是仙兽在玩乐吗?” “回陛下,确实有些犬类会这样转圈追着尾巴自娱自乐。”卫青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仙兽,但他没有反驳自己的君主。 刘彻又看向霍去病,初战匈奴大获全胜的少年郎年仅十八岁,意气风发,自己刚刚破格赐封他为冠军侯。 如今仙兽显形同贺,可见上天对他们君臣都颇为满意。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 今日虽是沐休日,但也是李世民的嫡三子李治的满月宴,朝臣们都聚在宫中,为皇子庆贺。 天上突显异象。 年纪尚幼的李承乾、李泰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并不在意这个皇子的诸位朝臣态度也发生了些微转变。 与刘彻不一样,李世民并不热衷于寻仙问道,天幕的出现只让他为自己的孩子感到担忧。 长孙皇后更是紧张地望向襁褓里的李治。 “仙兽”似乎玩累了,天幕的影像不再飞速旋转,而是定格在一扇门上。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 “不管是圈养仙兽的地方,还是仙界的房屋,似乎都太小了。”赵匡胤面色古怪,“而且这铁门、铁笼子,也未免过于实用了。” 竟没有任何装饰,颜色……也如此古朴。 朝臣们都对他的言论应声附和。 尤其是宗室赵光义,其拍龙屁的熟练度远超众人,让人感叹:难怪他是赵匡胤最喜爱的弟弟。 而另一个朝代则有不一样的见解。 明朝。 “这仙人可真是败家啊,这么好的铁拿来做门用,还拿来给狗用。”朱元璋颇为心疼。 “也许仙界并不缺铁。”朱标立刻上前安抚。 朱元璋撇撇嘴,咽下羡慕:“就算是不缺,也不可如此浪费。” “爹说得对。”朱标笑着应是。 至于其他子嗣和大臣,当然是不可能在这父子二人之间插嘴了。 若是让明月知道朱元璋的评价,一定会无语地翻个白眼:又不是用你家的铁,你心疼个毛线啊? 但奈何她还在睡梦之中,根本不知道系统已经开启了直播,也不可能给予回应了。 年年一直看着门,其实是因为想要出去玩。 门是必经的通道,真正掌管遛狗大权的,还是他的主人明月。 他乖巧地面朝主人的方向坐了下来,摄像头也对准了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明月。 室内很暗,连陈设都看不清楚。 她又是背对着窗户,逆着光,只能看见躺了个人影,根本看不清容颜。 “是仙人!”这是无数人的心声。 迷信如秦皇汉武,早已经高呼求仙子传道授业。 但知道秦皇汉武被骗笑话的后三位皇帝,却总感觉还有些古怪。 不管众人怎么想,明月依旧睡得香甜。 年年察觉到主人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只能委委屈屈地趴了回去。 这个角度,诸朝从天幕里只能看见粉色垫子的一角和明净如玉的地板。 虽然只有这两样,但也引发了众人的讨论。 有人仔细观察起垫子的材质,发现果真不是凡品;有人决定仿制同样的花色,仙兽同款,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还有人感慨起天界的奢靡,不管这地板是瓷还是玉,都是绝对令人艳羡的大手笔了。 但其实这是他们想多了,明月现在住的房间,是她为了方便上班在公司旁边租的一间小公寓。 房东装修的瓷砖也不过的最基本的配置。 当然,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瓷砖,就算再便宜,也是古代所不能及的。 当然,眼尖的朱棣观察得更加细致:“爹,你看,那垫子里是棉花!” 年年当然是只乖狗狗,但再乖的狗狗也喜欢拆家。 垫子的边沿处,已经被他咬出了一个破洞,里面的棉花微微显露,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第2章 朱元璋本已经对天幕失去了兴致,心中暗诽这“仙子”可真是怠惰,不会要睡到日上三竿吧? 突然听到朱棣的发现,果然大喜。 仙人也在用棉花,这下推广植棉政策肯定会更加顺利了。 看来这个天幕也还有些用处。 朱棣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没得到老朱的表扬,难免有些失落。 “四弟眼神真好使,听母后说,你已经可以百步穿杨了。”朱标敏锐地发现了弟弟的小情绪,安抚了他。 朱棣对他的太子大哥很是孺慕,听到朱标说起这个,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武师傅说,要不了几年,我就可以上战场了。” “大哥,等你继位了,我就当你的征北大将军!” 没人觉得朱棣说的有什么问题。 不管是龙椅上的朱元璋,还是满朝文武,又或者是一众皇子公主,他们都明白,太子朱标会名正言顺地成为大明下一任的帝王,这毋庸置疑。 倒是朱元璋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是准备让你大哥用一个文盲当将军吗?” 朱棣眼睛亮了起来,挠着脑袋嘿嘿一笑。 看来不光有娘关心自己的武艺,大哥也在意自己的情绪,爹还在关注着自己的学业。 年轻的燕王觉得,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仙人迟迟不醒,但政事不可耽搁。 皇帝们都选择了安排人在外面守着天幕,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务。 然而,八点多了,明月除了偶尔翻翻身之外,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 对于诸朝的人而言,辰时已经过去大半,几位勤政的帝王已经纷纷在内心吐槽起了仙人。 连嬴政这样迷信的人也在努力说服自己,应该只是这一个仙人格外懒惰吧。 倒是有人为她找理由,仙人追求道法自然之类的,让明月自己听见估计都会发笑 只有刘彻一如既往羡慕着她:仙人寿比天齐,有大把的时间做有意义的事情,睡睡懒觉又怎么了? 不像凡人,只能在有限的寿命里尽可能地利用时间。 父亲和祖父寿数都很短,他曾经还担忧过自己会崩于亲政之前呢。 八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为了防止迟到,明月会定至少五个闹钟。 前三个负责叫醒她,间隔五分钟。 后两个分别在八点四十八和八点五十,闹钟名称为“该出门了”和“别忘了打卡”。 手机会被放在她的脸颊旁边,只要不是通宵,这一系列保障措施下来,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但也可以反映出来,这姑娘睡得有多死了。 所以第一个闹钟仅仅是预热而已。 明月都不用睁开眼,仅凭触觉就能关闭闹钟。 然后继续睡回笼觉。 但小狗的睡眠很浅。 闹钟一响,年年便立刻起身,开始踱步了。 天已经亮了,房间里的陈设也不再阴暗,从天幕里可以看出: 仙人真的很不拘小节啊...... 房间不是一般地乱,还就仙兽居住的这一片栅栏里面算是干净整洁。 其他地方更是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哪怕是仙人的床榻上也堆满了东西。 第2章 实非仙人,而是后人 果然,这位女郎不…… 这是第二次听到仙乐响起了。 仙人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但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倦。 这下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仙人长得真富贵。”其实是圆圆的小胖脸,该减肥了。 “仙人的头发怎么这么短?”是因为刚剪过头发,能扎就行,太长了洗起来也麻烦。 当然,也有说大实话的: “仙人还没母后好看呢!”哦,这是李泰。 “观音婢当然是最好看的。”哦,这是李世民。 更多人感同身受的是:“原来仙人早起也这么艰难。” 王公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安排乐师谱出此曲,想来不久后就能在各处听见明月手机系统自带的铃声了。 但惊变突生。 【宿主明月,是否同意绑定签到系统?】 【是/否】 明月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还没睡醒,明明闭着眼睛,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幕,古怪的机械音响彻脑海,格外惊悚。 老天啊,就算她是个小说重度爱好者,对系统这种设定习以为常,也遭不住这种出场吧。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光幕上的字和机械音叙述的一模一样。 如果是问明月是否同意穿越之类的,她还要犹豫一会儿。 但签到系统,怎么看都比什么炮灰系统安全系数高吧? 再说了,谁还没梦想过自己是天命之女啊? 能以躺平的姿态、咸鱼的身份走上人生巅峰,一个字,爽! 与此同时,各朝各代天幕的右下角,也出现了同样的蓝色光幕。 不同的是,光幕上的字是双语的。 一行和明月那边显示的一样,一行本朝代汉字。 机械音倒是直接外放了,非常人性化地播一遍现代普通话,再播一遍本朝代官话。 “宿主,应当是仙人的职位或是道号?司掌睡眠之神吗?” “仙人讳明月,不会是月宫上的仙子吧?难道是太阴星君,又或是嫦娥?” “我看倒不像,说不定你说的这些都是杜撰的,只有明月仙子才是真的。” 系统的伟力让大家的讨论更加热烈了,人们猜测: 这非人的声音大概来自于这个叫“签到系统”的神器。 而现代汉语和普通话是仙界通用语。 仙人的回答也佐证了这一点。 学习仙言仙语已经刻不容缓了。 虽然获得了系统,但这个破班还是得上。 明月扫了一眼今天的签到题目,没打算立刻回答。 这个系统不像小说里那样可以用意念对话,必须说出声来才能有回应。 明月暂时关闭了影响视线的光幕,又手动关掉了她定在八点四十的第三个闹钟,换下睡衣,像往常一样飞快地洗漱起来。 洗漱完,明月抓了两把狗粮,准备喂给年年。 很难有人在面对可爱的小狗时不变成夹子音。 反正明月在看见年年乖巧地坐下等饭、对着狗碗疯狂炫饭的模样后,对着小狗一顿猛夸。 天幕的视角,也就是年年的视角。 诸朝看到,天幕右下角的蓝色光幕,遵从明月说出的指令,暂时地消失了。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实心“口”字遮盖住了整个天幕。 等“口”字消失后,天幕里的仙人已经换过一身衣物了。 之后仙人离开了床榻,他们看不见她去干了什么,但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 看来仙人也没有那种一挥手就洁净如新的法术啊,还是得自己洗漱啊。 人们也知道了仙兽名叫“年年”,同时也被明月自称的“阿娘”雷得外焦里嫩。 原来他们不是主宠关系,而是母子吗? 迷信的说法里,宠物确实占了饲主的子女宫。 明月狂喜:毕竟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 但很遗憾的是,明月高中学了三年政治,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些。 养狗是因为喜欢狗,当年年的妈妈是因为喜欢年年。 就这么简单。 但,还真有人能理解明月。 那就是李世民。 这就不得不提到大名鼎鼎的唐昭陵六骏——特勒骠、飒露紫、青骓、拳毛驹、什伐赤、白蹄乌了。 对于前半生征战沙场的李世民而言,忠心护主的宝马与他相处的时间,不亚于妻儿。 那些陨落于战场的爱驹,更是他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 “自称阿娘”什么的,他当然能理解。 而对明月自称的这声“妈妈”信以为真的人们,则表示: 把儿子放在笼子里养也太奇怪了吧! 这仙人是犬类精怪修炼成仙呢,还是与仙兽神兽喜结连理了呢? 当然,引发议论最多的,还不是以上这些。 而是蓝色光幕上短暂出现过的问题: 【请宿主列举五个你印象深刻的古代皇帝,并说明理由。】 【注:本题为开放性题目,无标准答案。】 【当日答题即为当日签到成功。】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答题不完整获得一元。】 哪怕是一直对天幕半信半疑的朱元璋,看到这个问题时,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小紧张。 更不用提既深信仙人又非常在意自己功绩的秦皇汉武了。 嬴政自以为秦朝能绵延千世万世,代代无穷,列举五个的话,那他作为开国皇帝,占一个位置不过分吧。 刘彻看着卫青和霍去病,原本犹疑的心立刻坚定起来,拥有大汉双璧,就是自信! 第3章 李世民和赵匡胤,则都心绪复杂。 前者生怕从仙人口中听到“李世民杀兄屠弟”这样的评价,后者则害怕自己“夺孤儿寡母江山”的事迹传遍天下。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古代”、“一元”这些词,猜测“系统”这一神器可能跨越了时间,真是仙家手段啊。 至于“元”,应当是仙界某种可作奖励之物。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注定要度过忐忑的一上午了。 住得离公司近的好处就是,明月在家就可以打上卡,十分钟就能到办公室。 她像往常一样卡点坐到自己的工位里。 平日里,明月总对自己的工作怨声载道,但此刻她庆幸起来,会计工作出于保密的需求,拥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 刚刚获得系统的明月,根本没有心思正常工作。 幸好平日里和财务的同事们相处得不错,偶尔摸一下鱼也不会被背刺。 明月小声地唤出蓝色光幕。 她有读题的好习惯,此时更是恨不得透过简单的几行字看出系统的深意。 明月当然不敢在公司答题,哪怕是厕所也不行。 谨慎起见,她并不打算使用某度,而是在脑子里反复搜索着自己的历史知识。 曾经被文综折磨过的文科生,理所当然地拥有“就算不会也能写满”这个能力。 明月在心中默念,把题目和要求都背了下来,然后关掉了挡视线的光幕。 她悄咪咪地在电脑桌面创建了一个excel用来写答题大纲。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明月在楼下某拉面店里点了一份盖浇饭,飞速地扒拉完就往家里跑。 一个上午,足够明月鼓捣出她心中还算满意的回答了。 而整个上午只有粉垫子、地板和偶尔出现在右下角的蓝色光幕可看的诸朝众人,也终于不用再煎熬地等待了。 到家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喂年年,中午一般不喂狗粮,只给他吃一根磨牙棒就行了。 能让狗狗毛发蓬松顺滑的鱼油一般也是在中午吃,这个隔三四天喂一次就行。 年年啃完磨牙棒,非常自觉地在他的铁盘里拉了粑粑,然后飞快地跑到了栏杆的另一头。 是的,他连拉粑粑的时间都是固定的,而且这只小狗,有洁癖。 明月给年年擦了屁股,再清理完他的排泄物,又给水碗里加了水。 做完这些,心绪反而平复下来了。 不就是答个题嘛,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也没有惩罚,何必那么紧张。 说干就干,坐在床边的她正对着年年,出声唤出光幕:“系统,我要开始答题了。” 【请宿主明月开始答题。】字幕和声音同时出现。 明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令我印象深刻的五个古代皇帝分别是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南宋赵构、明英宗朱祁镇。” 她准备用标准的总分总格式进行答题。 明月上午仔细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龙凤猪这三个明君外加另外两个昏君。 这五个人也确实都是她印象比较深刻的君主。 一个开头,让各个朝代全都炸了锅。 嬴政心中五味杂陈。 好消息是,自己果然在仙人的回答里,还位列第一个。 坏消息是,秦朝没有绵延万世,后面还有汉唐宋明这么多朝代。 扶苏面上也充满着错愕,似乎很受打击。 嬴政倒不觉得这是扶苏这个继承人的问题。 就算他是始皇帝,最多也只能管教到孙子这一代。 扶苏也是一样的。 倘若秦朝如周朝一般有八百多年国祚,那他的灭亡也不能单纯责怪到某个帝王的头上。 还活着就知道自己的谥号是什么感觉? 刘彻这就体验了一把。 威强睿德曰武。 这算是个褒谥。 新鲜出炉的汉武帝心花怒放,这代表着他在世时,汉朝就算没有灭亡匈奴,也起码打得他们不敢再犯。 刘彻期待地望向卫青和霍去病,果然,他不会看错人。 唐朝,几位文官正在小声地为不了解历史的武将们介绍排在他们陛下之前的这两位帝王。 李世民有些忧心。 虽然不太清楚后面的朝代,但秦汉的历史他还算熟知。 秦皇汉武都是雄主,但前者被塑造成了暴君,后者又过于穷兵黩武。 难道自己在位时并非仁德之君,战事频发吗? 但一转头,对上了长孙皇后坚定信任的目光。 李世民释然,只要我爱民如子,行事无愧于心,又何必在意后世的评价呢? 赵匡胤品味着南宋的“南”字。 古有东周西周,东汉西汉。 今有南宋,自然也有北宋。 又或者,大宋终其一朝,都未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落得了一个南宋的称号。 他叹了口气。 往好处想,儿孙之中尚未有名“构”之人,起码不会像秦朝隋朝那样二世而亡。 明朝。 听到“朱祁镇”三个字的朱元璋怒火中烧,朱棣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躲在了朱标身后:“大哥救我!” “你还好意思让你大哥救你?”朱元璋看着在朱棣面前呈守护之态的长子,目光沉沉,“怎么?征北大将军当着当着就能自己变成皇帝了?” 高瞻祁见佑。这是朱元璋给朱棣定下的字辈。 也就是说,这个明英宗,不是朱标的后代,而是朱棣的后代。 有朱标在,朱元璋心中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从未更换过,怎么会有朱棣这小子的份? 朱棣委屈得不行:“大哥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朱标叹了口气。 他当然相信朱棣,四弟心地赤诚,值得信任。 就算真有异心,朱标自己也不是个软柿子,再不济,还有朱元璋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承认另一种可能性了:“爹,也有可能是我这一脉绝了嗣,才让四弟小宗入了大宗。” 朱元璋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人总是会回避不好的结果,被朱标点出来之后,他只能干巴巴地收敛了怒火。 但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明英宗,还排在赵构后面,能是什么好东西?不是标儿的种能当好皇帝吗!” 他还不知道那群文官嘛,“英”这个字当谥号可不是什么好意头,瞧瞧宋英宗、元英宗都只活多久吧。 皇帝顾及着太子的颜面,没有就子嗣一事多说什么。 私下里,他肯定会让发妻马皇后安排好此事。 自太子妃常氏生产去世之后,那个吕氏可谓是独得恩宠。 一个妾这么招摇,能是什么好事? “秦始皇嬴政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建立了我国第一个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国家——秦朝,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皇帝制度在我国古代持续了两千多年,直至近代袁世凯的垮台才彻底废除。” “果然,这位女郎不是什么仙人,而是后人。”这是很多早有察觉之人的想法。 虽然还有大量的百姓固执己见,毕竟在愚民政策下,他们的世界太小了,理解不了过于复杂的东西。 但大多数接受过教育的人都明白了,有神异之处的应该是这个叫“签到系统”的东西,而非明月。 “明女郎应当是两千多年后的贵族女子。”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笑,“专制主义,中央集权......这些词初听不解其意,细想来又恰如其分。” 第3章 南渡天子,过河过河。 天子守国门,君…… 明·平头老百姓·月如果知道唐太宗认为自己是贵族女子,一定会连连摆手。 开什么玩笑,她爷爷奶奶可是一点水分都不掺的贫下中农,爸妈则是从村里拼命考出来的寒门学子,而她更是被二零八们看不起的小镇做题家。 不能因为她吃得胖就胡乱猜测啊。 但,明月从九年义务教育中随意摘撷的这一小段话,放在世家横行的唐初,也是被少数人垄断的知识。 更何况她确实没种过地。刚毕业一年,脸上还残留着大学生的清澈和愚蠢,也无怪乎人家唐太宗得出这种结论。 “汉武帝刘彻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任用卫青、霍去病痛击匈奴,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派遣张骞打通了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促进了东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尤其要提到的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是儒家学派在我国历史文化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标志。” 明月当年可是从无领导小组面试中突出重围、杀进公司的应届毕业生,虽然已经被工作摧残了一年,但基本功还没丢掉。 秦皇汉武两段话,她回答得语速均匀、吐字清晰、几乎不存在停顿,反正本人是格外满意的。 但对于古代的文人来说,这不过是基本操作。 第4章 朝堂上随便捞出来一个,都能神态自若地说上一大段。 可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也要言之有物才行。 能做到这点的,大多青史留名了。 明月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丝毫不知自己的回答带给诸朝多大的震撼。 秦朝。 此刻,不管是秦朝建立的基石法家,还是在战时发挥作用的秦墨,还有并不在朝堂上的农家,传说中的阴阳家、纵横家等等,诸子百家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儒家身上。 然而,儒家的淳于越,也很懵。 他作为扶苏的老师,确实深刻影响了秦朝下一代继承人的思想。 皇长子宽容仁德,本以为他会带领儒家取代如今法家的地位。 但这一壮举似乎到下一个朝代才终于实现。 是扶苏公子没有坚定地选择儒家吗?还是......扶苏公子并没有继位? 汉朝。 刘彻在听到“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时,就已经乐开了花,感觉后面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机灵的大臣们已经开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更机灵些的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和卫青霍去病攀关系了。 至于不机灵的大臣? 汉武朝哪还有不机灵的大臣? 唐朝。 天幕之下,武将们讨论着卫青霍去病的战功,文臣们感慨着儒家思想的精妙。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太子,示意他谈谈看法。 李承乾所答与那些文臣别无两样,中规中矩,虽无错,但也没触及到根本。 李世民鼓励了几句,但笑得勉强:承乾是太子,看事情只能想到这么浅显的地方,若是日后继位,还不得被骗得团团转。 真性情的帝王情绪很好懂,起码本就紧张的李承乾,因为父亲的反应,神色更加阴郁了。 长孙皇后在旁边看着,心里叹了口气: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对承乾过于苛责了。 但事情还没完。 老大话刚说完,老二就按耐不住了。 李泰就着明月对秦皇汉武的评价,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没一句话说到了点上。 但这小胖墩有妙招,说到最后竟撒起了娇,配上圆滚滚的身材,格外憨态可掬。 李世民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青雀,青雀。 李承乾低下头,他的耳边回荡着父皇叫李泰小名的声音。 父皇语气中的笑意,是自己从不曾拥有过的。 这一幕,看得长孙皇后心惊肉跳。 她忍不住拽了一下李世民的衣袖。 沉浸于爱子之情的唐太宗不明所以,但还是记起了他要教导太子这件事: “承乾,后世人评价帝王,不仅看他的仁德,还有文治武功、经世济民,乃至对后世的影响......” “但你也不必桎梏于这些评价。承乾,只要你一心为民,历史是公正的。” 父皇的目光中充满着对他的期许,李承乾内心的酸涩被稍稍抚平,但压力又再次涌上心头:“谨听父皇教诲。” 宋朝。 明月在天幕里说着秦皇汉武,赵光义在下面捧着他哥。 他的嘴皮子还真不错,各种溢美之词把赵匡胤吹得武迈汉唐。 赵匡胤虽有自知之明,但谁不愿意听好话呢?他看这个弟弟也是越看越顺眼。 却不知赵光义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比如:金匮之盟。 兄终弟及,若是自己登基,一定比二哥强。 区区辽国,轻松拿下! 明朝。 老朱家刚刚因为一个“祁”字闹翻了天,明月说的秦皇汉武他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在早就安排了人时刻记录天幕所述,等明月答完题,君臣还要聚在一起讨论一番,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但接下来讲李世民的这段,可不能不听。 因为朱元璋对唐太宗格外有好感,什么英姿盖世,武定四方,各种好词都往他身上套。 恨不得亲手把李渊那开国皇帝的虚名摘下来,送还给真正打下来天下的李世民。 “唐太宗李世民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帝王。文能虚心纳谏,仁德为民,践行了‘民水君舟’的理论,开创了贞观之治;武有赫赫战功,开疆拓土,异族臣服,有‘天可汗’的美称。他是封建社会少有的圣君,深得民心,连哭昭陵都变成了一种传统。” “以上三位被合称为龙凤猪。这个组合虽都有晚年昏聩的小毛病,但瑕不掩瑜,可以盖棺定论为明君。” “接下来的这两位则是不折不扣的昏君。” 欢欣鼓舞的是秦汉唐,气氛沉沉的是宋明。 嬴政也想不到自己还能被后世人评为明君。 听到儒家占据统治地位和明月对李世民仁政的溢美之词后,他本以为“暴君”不受欢迎呢。 刘彻想当然地以为,这个组合排名是按照顺序来的,自己是凤,李世民是猪。 根本想不到,自己被某个撰写《汉武故事》的无名氏编排了一个“彘儿”的小名。 李世民与诸朝臣刚刚欣喜了一秒钟,某位擅长泼冷水的人就来了:“陛下何故自得?哭昭陵成为一种传统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臣子百姓有如此多的冤情未申,可见您的后代有多么昏聩了,恐怕不亚于宋明这两位君主吧。 ” 魏徵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太子,但李承乾却感觉如芒在背。 李世民也肃然,他想象不到后世其他朝代的大臣也会来哭前朝皇帝的陵墓,便以为都是本朝的君主无德。 他虽不认为这是太子之过,但面对刚正不阿的谏臣,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听闻太子太师李纲脚疾愈发严重,恐力有不逮之处,朕欲搜访贤德,以辅储宫,规劝太子。” 这一举,相较于历史上,早了整整十一年。 而宋朝,就连赵光义也不敢再多话,皇帝目光如刀,割在赵德昭身上。 长兄早夭,作为次子的他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 但赵匡胤知道,这个儿子看似喜怒不形于色,实则胆小如鼠,难当大任。 昏君的苗头难道在这时已经初现端倪了吗? 赵光义暗自撇嘴,肯定是因为二哥没遵守和母后的约定,若是自己上位,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后代。 真是丢脸丢到全天下人面前了。 明朝,朱元璋一个劲地冷笑。 朱棣纵然委屈,但也不敢为自己争辩。 和赵构一个等级的昏君,这是老朱家根本想象不到的存在。 “南宋赵构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 “是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 “是含恨而卒的宗泽老将军临终前仍然高呼的‘过河!过河!过河! ’” “是被冤屈致死的岳飞供状上的八字绝笔‘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是无数汉人的血泪......” 明月这一手侧面烘托,听上去很燃。 实际上是因为,她还真不太了解赵构,连他的谥号都记不住。 记得最清楚反而是“完颜构”这个名字,但这是正经答题,就没敢真说出口。 明月对赵构的记忆就停留在他是一个很怂特别怂非常怂的南宋开国皇帝上。 但九年义务教育还真没白学,她还能想起来一些语文知识: 著名婉约派诗人李清照写出那句绝对豪放派的五言绝句,是因为她快马加鞭追赶南逃天子竟然没追上;更不用提“三呼过河”、“精忠报国”的成语典故;还有至今仍跪在岳王庙前的秦桧和那句流传千古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总而言之,惨惨的南宋人,足够体现“赵构实际上是完颜构”这件事了。 秦朝,嬴政勤于政事,对文学之事虽有所涉猎,但终归不算热衷。 但听了李清照的诗,他只觉豪气冲天,连带着对对诗经和楚辞都大有改观。 就是不知诗中这位项羽,又是何等英雄豪杰,功败垂成,可怜可叹。 但文才终归不是一位帝王最重要的才能。 听到最后一句“汉人”,他体内政治家的特质才立刻发挥了作用: 不是秦人,也不是周人,而是汉人。 周朝八百年,假设秦朝也是八百年。 那汉朝的年份起码要超过八百年,才能完全掩盖秦的痕迹。 但明月曾经说过,皇帝制度持续了两千多年...... 总不能后面三个朝代一共才占了两百多年,而且这个宋似乎还分南北,更不排除还有其他的朝代。 最符合事实的情况还是:秦朝的国祚......很短。 也许四五百年,甚至是两三百年。 肯定不止一位大臣想明白了这个逻辑,一时间朝堂寂静。 汉朝的氛围则和这边恰恰相反。 汉人,汉人。 后世朝代更迭,最后仍自称汉人。 第5章 刘彻此时对这看上去不怎么中用的宋朝,也起了怜爱之心了。 毕竟是同出一脉。 不过后代也太不中用了,果然还是得老刘家来执掌天命啊。 武德充沛的除了强汉,还有盛唐。 所以李世民和他的朝臣们,也对这宋朝的皇帝怒其不争。 他们大多经历过隋炀帝这样的暴君,但懦弱的君主还是头一次见。 若是如同那刘阿斗一般,虽然蠢笨了些,还愿意信任诸葛丞相和他推荐的人,也算不错。 但看起来这个赵构,还不信任他的忠臣良将。 这可真是......苦了百姓啊。 他们知道五胡乱华的历史,此时更为宋朝的子民感到悲伤。 至于宋朝。 赵匡胤感觉自己需要缓缓。 想当年,唐玄宗时期,国都六陷,天子南逃。 如今自己的后代,也重蹈覆辙了吗? 果然不能指望别人,还是得自己收回燕云十六州。 至于之前想出的“杯酒释兵权”之计,暂且缓一缓吧。 这个赵构,哼。 如今天幕世人皆知,估计也不会有宗室蠢得给自己孩子起名叫“构”了。 倒是该立下一道祖训,逃什么逃,既然当了皇帝,就算是死,也得给他死在国都。 明朝的朱元璋,虽是早就知道这段历史,但听一遍,还是气一遍。 连一直停滞的迁都一事,都被刺激得要立刻提上日程了。 如今的金陵温柔乡里,究竟有多少人还在梦里想着过河呢? 在朱元璋不知道的未来,原本的历史中,朱棣定都北平,开启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时代,直到这个开局一个碗的朝代,被一根绳终结,才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4章 叫门天子,瓦刺留学。 天涯共此时…… 这边朱元璋盘算着让朱标前往关中和洛阳视察,筹划迁都西安或是洛阳......估计要等天幕告一段落再实行了。 那边明月继续着她的答题: “明英宗朱祁镇令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土木堡之战和夺门之变。” “朱祁镇御驾亲征,带着大半个朝廷仓促出征,以二十万大军对战瓦刺两万人,而后这二十万人于土木堡全军覆没,五十多位重臣全部战死,朱祁镇被俘,大名鼎鼎的‘瓦刺留学生’诞生了。” “这一战,朱祁镇力压他的祖宗朱棣,被评为‘大明战神’。朱棣为仁宗当了大半辈子的征北大将军,立下了赫赫战功,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皇帝御驾亲征战败不是稀罕事,比如宋太宗在高梁河之战驴车漂移逃跑,据说骑着快马的辽军都追不上。” “皇帝被俘虏也不是稀罕事,比如靖康之耻就向金朝输出了徽、钦两位帝王。” “算上赵构,只能说宋朝有名的昏君太多了。” “但朱祁镇更加与众不同,虽然没有宋朝怂怂的基因,但他行事风格和宋朝一脉相承。” “瓦刺人带着他在宣府大同一带来回转悠,啧,‘叫门天子’嘛。” “史学家普遍认为明朝在此战由盛转衰。但朱祁镇被俘虏之后,他的弟弟朱祁钰临危受命监国登基,任贤用能,励精图治,属于是强行给大明续命了。” “估计是大明朝天命已经尽了。太上皇朱祁镇被瓦刺放回去之后,他又来了一次夺门之变,重新当上了皇帝,又残害了一次忠良。朱祁钰好好一个明君,只得了一个‘戾’的谥号。” 明月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尖,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讲明君,大同小异;说昏君,千奇百怪。 但吐槽朱祁镇,哪一条都舍不得漏掉。 她为了答题,放弃了用“猪骑朕”称呼这家伙,已经算是嘴下留情了。 各朝之人也听出了明月的区别对待。 前面的明君介绍得都很官方,后面的昏君输出的全是情绪。 尤其是这个朱祁镇,洋洋洒洒一大段,根本不带停顿的。 不过,大家也都能理解,这种昏君就算是在史书上,也应该大书特书,用以警示后人。 “哦,对了,说到谥号,朱祁镇这样的君主为什么还能谥号‘英’呢?” “其实‘英’在古代作为谥号,有寿命不长功业未成之意,朱祁镇活了三十七岁,其实不算短了,在他前面的元英宗只活了二十岁呢。所以这个谥号其实包含让他早点死的祝福。” “而且继位的可是朱祁镇亲儿子,也不是不通文墨不晓史书之人,大臣们还能顶着风险上这个谥号,可见人心之中自有一杆秤,昏君就算再怎么掩盖,后世也会公正地评判他的功过的。” 秦汉唐三朝激烈地讨论着后世的帝王: 虽然不知道明月说的“基因”是什么,但古人很早就意识到了遗传这一现象,《吕氏春秋》中便提到过“种麦得麦,种稷得稷”,后来这一讨论也不再仅限于植物,而是扩大到了世间万物。 民间有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宋朝这四个皇帝一脉相承的懦弱性情,让大家更对这一现象重视起来。 也有另一种说法: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正如朱祁镇没有继承到朱棣的军事能力一样,对于龙凤猪而言: 儿子虽然优秀,但和自己一比,总感到有些“子不类父”。 好在和后世帝王一比,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应该做不出来这么离谱的操作。 别说是这般不要脸地叫门了,从被异族俘虏那一刻就应该有骨气地自杀好吗? 不过,扶苏、刘据和李承乾,历史上还真都是自杀而亡。 宋朝。 本以为天幕说完赵构就没有大宋的事了,没想到讲后世昏君还能扯回来。 赵德昭两股战战,竟是出人意料地跪了下来:“爹爹明鉴,儿臣绝没有这个胆子御驾亲征。” 这个解释的思路,还真有点道理。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赵德昭如今已经十一岁了。 朝堂上了解他的大臣们,都觉得他不会主动请缨御驾亲征。 赵匡胤也想象不出来。 须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臣们都不会赞同皇帝上战场的,除非是他自己一定要御驾亲征。 自己这个二儿子很有自知之明,显然没有这个胆魄。 他没有让赵德昭起来,实则心中疑窦重重。 天幕描述的太过笼统,既不像德昭,也不像德芳。 难不成自己真的另选了宗室继承这个位子?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还是维护现在的统治最重要:“传旨下去,安抚百姓。皇次子赵德昭懦弱无能,难堪大任。” 这一句,赵德昭便已经被踢出了皇位竞争。 惊出一身冷汗的年轻皇子瘫坐在地上,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从听到“朱祁镇”开始就对朱棣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朱元璋,在听到他是“仁宗的征北大将军”之后,总算是消了一点气。 标儿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能坐稳太子之位、把下头的弟弟们压得服服帖帖,手腕可一点都不弱,那些文臣估计不会给他“仁”这个庙号。 倒是雄英那孩子,没经历过战事,行事虽然大气,说好听点是君子,说不好听点就是天真。 敢用宗室王叔出去打仗,不知是对朱棣的过于信任,还是对自己掌控能力的格外自信了。 而且子嗣不丰,没选择允炆、允熥,选了隔房的堂弟...... “我的答题结束了。” 蓝色光幕上的字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明月激动地搓了搓小手:“开始抽奖!” 那一瞬间,无数星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看似触手可及,却又纷纷从指尖溜走。 只有一颗迎着明月的视线撞了过来,浩瀚宇宙兀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仍是蓝色光幕: 【恭喜宿主明月,本次抽奖获得:五元。】 明月眨了眨眼,从兜里掏出手机,支付软件的零钱收支明细里赫然写着+5.00。 幽怨的目光如有实质,但蓝色光幕巍然不动。 行吧,自己的运气自己清楚,五块就五块。 明月开口关掉光幕,点开小程序,随便挑了一个慈善项目,捐出了一块钱。 不知道系统交没交税,但偶然所得是要交20%的个人所得税的。 捐出去求个心安吧。 想到自己勤勤恳恳写了一上午稿子,拿这当面试认真对待,明月简直悲从中来。 随即把年年捞了出来,狠狠地蹂躏了一顿。 各朝人也看出这个“五元”并没有让明月满意,推测出来,“元”衡量的价值其实并不算高。 明月和小狗玩了一会儿,吸取了满满的情绪价值,把倒霉事都抛在了脑后,便准备睡午觉了。 临睡前她心里痒痒的,还是想再研究一下这个系统。 第6章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蓝色光幕上的字竟然展示了一个新的问题: 【明日签到问题如下:】 【请宿主列举五条你印象深刻的江或河,并说明理由。】 【注:本题为开放性题目,无标准答案。】 【当日答题即为当日签到成功。】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答题不完整获得一元。】 本已经躺下的明月,又坐了起来。 好家伙,这是不准备让自己好好睡午觉了? 今天的抽奖确实打压了明月的积极性,她准备换个方式回答明天的问题。 搞那么认真,这五块钱配吗? 而高悬在空中的天幕上,还出现了新的东西: 【请各朝代于今日内列举五条江或河,无需说明理由。】 【回答完整计一分。与宿主明月所答如有对应,一项计两分,两项计四分,三项计八分,四项计十六分,五项计三十二分。答题不完整不计分,答题超过五项只计入前五项。】 【本朝代总得分除以本朝代总人数为最终得分。最终得分最高的朝代,该皇帝可获得修改“后日签到问题”的权限。】 机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先是一遍普通话,再是一遍本朝官话。 听到自己获得答题机会的人们面面相觑。 众生百态,不尽相同。有人毫不在意,有人胆战心惊,有人欣喜若狂。 需要辛苦劳作的百姓在发现天幕既不能降下甘霖,又不能消弭痛苦后,也不再过多地在意天幕。 毕竟,生存下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明白天幕的意义,但自己本质上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的人,不禁心生恐惧。 而站在这个时代顶尖的那些人,都聚拢在朝堂上,共同迎接着时代的变革。 天幕之言已经很明了了,不止一个朝代能看到它。 几位皇帝抬头望向天空时,何尝不算另一种程度的“天涯共此时”呢? 他们隔着时间的鸿沟,却又因“系统”连接起来。 竞争,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只有一个朝代能够获胜。 当然,实际上现在还只有五个朝代参与其中,但天幕之下的人们无从得知这个讯息。 秦始皇和汉武帝想象不出更多的朝代,但唐宋明都已经开始扒起了史书。 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说白了,就算是明月回到高三这个历史知识的巅峰时刻,也记不全这么多,毕竟高考不考。 事实上,就算所有朝代都参与进来,估计前几名还是这五位。 毕竟那么多皇帝里面,民心威望执行力都很高的,还要数这些明君。 第5章 沧海桑田,帝制消亡。 没了皇帝,又是…… 午休的时间不算长,明月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感觉自己更困了,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公司。 年年目送主人出门后,便趴在垫子上继续睡觉。 太阳西斜。 小狗的耳朵灵得很,门口的钥匙声一响,他就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开始踱步了。 等门打开,确认是明月回来了之后,年年更是激动地左蹦蹦右跳跳,满心满眼都是主人。 明月当然是带着一身怨气回来的,毕竟上班嘛,哪有不疯的呢? 反正她是需要狠狠地吸一吸毛绒绒小白狗才能复活过来! 而对于诸朝而言,明女郎和她的爱宠也太亲昵了。 倒也不是对此有什么意见。 主要是,距离太近的话,明女郎的脸会填满整张天幕。 这么一大张脸挂在天上,有些吓人。 随后,人们又从第一视角观摩了小狗吃饭: 两小碗棕褐色、豆子大小的食物,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消失在了小狗口中,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吃的究竟是什么。 但很快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的上面了。 因为天幕上,明女郎给小狗套上了绳子,牵着他向门外走去。 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吗? 五位皇帝以及他们的大臣们,这一下午几乎都用在了讨论天幕上了。 毫无疑问,他们都想抓住这个“修改后日签到问题”的机会。 这意味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预言”! 但想要得到高分,确实很难。 对于这五位而言,起跑线其实差不太多。 能拉开差距的还是最终的答案。 五位陛下是可以直接下令让治下百姓都回答同一个答案。 但问题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明女郎会选哪五条河呀。 于是他们又开始分析明月这个人,揣测她的想法。 但奈何天幕出现的时间太短,已知的信息太少了,目前只能听出来她说话的口音仿佛是燕地方言。 但天幕也和明月一样用的是燕地方言,由此推测,应当是官话雅言如此,不能就此判断她是燕地人士。 朱元璋他们倒是隐约知道缘由:燕王朱棣就封在北平,想来是他的后世子孙当了皇帝,迁都北平,移风易俗罢了。 讨论来讨论去,五个位面的掌权者还是不约而同地从燕地的江河中开始择选。 没办法,有方向地选总比胡乱选要好一些。 夕阳西下,皇帝们本已经打算将旨意传达下去,让百姓按照命令回答。 但“明月遛狗”一事来得猝不及防,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再观望一下。 而对于明月而言,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遛狗。 跟在小狗屁股后面捡粑粑,找家店解决一下自己的晚餐,绕一个大圈再带着小狗回去。 遛狗加干饭,一次搞定。 但对于各个朝代而言,他们已经在怀疑: 这里真的是后世吗? 电梯里的广告板,耸入云层的高楼,璀璨明亮的路灯,鳞次栉比的店铺,还有平实整洁的路面以及行驶在上面的共享单车、电动车,乃至机动车…… 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几乎没有面黄肌瘦者,所穿衣物不仅鲜亮,其服制也与古时大相径庭,男子更是都如囚犯一般剃了短发…… 这些明月从不曾在意的东西,带给了他们深深的震撼。 对于秦汉而言,两千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后世发展成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也勉强可以理解。同样,对于唐宋而言,一千多年的时间鸿沟,的确非常难以跨越。 但对于明朝而言,明月所在的后世,已经很近了。 负责修撰史书的翰林院学士上前禀报:“陛下,从始皇称帝那年开始算起,如今正好是一千六百年。” 朱元璋想到之前从天幕中听到的话,面色沉沉。 皇帝制度存在了两千多年。 明女郎言谈之间对明君虽有尊重,但毫无畏惧,对昏君更是充满鄙夷,可见后世早就没了皇帝。 下午议事时众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谈,但这可不是逃避就能忽视掉的问题。 两千多年,往近了想,两千年多个零头,也就是四百年后的事了。 四百年,就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明女郎没有提及明朝后面的朝代,难道就是老朱家的皇帝,做了这个收尾者? 没了皇帝,又是谁来统治这些愚昧的百姓? 小农思想尤为深重的朱元璋根本想象不到,在明月所在的时代,人民会成为自己的统治者,他们站了起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跪拜。 他只能从一位封建君主的角度思考: 丞相? 朱元璋想起了如今蹦跶得正欢的胡惟庸。 他已经决意废除掉丞相制度,最迟明年,就要收拾了这家伙。 太监? 朱元璋望向这群恭敬卑微的无根之人,他已立下祖训,太监不得读书识字,更不得干政,这群阉人也不足为惧。 世家? 如今可不是世家横行的唐朝了。 还有什么? 听说欧罗巴那边,有宗教统治,有长老会统治……难道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看来封禁沿海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至于佛教,朱元璋在心底冷哼: 他可是当过和尚的,当然知道这些秃头都是些什么货色。 但佛教宣扬的思想还有点用处,他不能一棒子打死,只要整顿好,不失为一种利器。 其实对于“皇帝消失”一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人,心中也自有一番计较,但并未将此事放到明面上来讨论。 作为大权在握的帝王,他们都自有一番傲气。 再者,时间相隔太远,在他们所处的时代,封建帝制这一上层建筑是先进的、恰当的、适宜的。基于如今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他们很难想象出过于远超时代背景的制度。 而朱元璋这个位面,如今也不过是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五百多年后清帝才会退位,时间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紧张。 与其为封建帝制的消亡殚精竭虑,还不如思考一下如何延续明朝的国祚,毕竟明朝末年撞上了小冰河期,就算是朱元璋重生也会感觉难搞吧。 第7章 这次遛狗让各个朝代都收获颇丰。 比如,这些店家大部分都习惯于说家乡话,通过方言便可知明女郎所处之地为河南。 河南并非一开始就叫河南,在秦时便称为三川郡,但汉时已经更名为河南郡了,到了宋时更是有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这里的河南府其实是现代的洛阳。 之前各个位面发现天幕用的是燕地语时,许多燕人都欢欣鼓舞。 尤其是秦朝,燕国灭亡不过十年,定有余孽会借此造势生事。 但他们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实行“书同文”之后,如今的燕地语已然变成了有“燕”味的秦语,与天幕用语大同小异,却与古燕国语大相径庭。加上嬴政是天幕盖章的明君,秦的正统性更是难以动摇了。 如今众人得知天幕中的明女郎身在河南,豫地之人都是既心感惊喜,又心生愕然: 脚下的这片土地,千百年后就会变成天幕里的样子吗? 说不定,他们的后代,也有可能在就在天幕中。 当然,除了这些,天幕还展现了别的奇处: 一个小小的轿厢,竟能通过按下不同的按钮直接到达不同的楼层,实在是巧夺天工。 按钮上的天数,更是引得众人争相学习。 天幕之下的人们更是明白了,明女郎确确实实只是后世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郎,年年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狗。 主宠住在小小的房间里,在这样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还有许多个同样的房间。 而一栋高楼之上又有二十多层同样的走廊,外面更是有数不清的高楼。 后世竟有这么多人! …… 这一切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但也拓宽了他们的想象。 明女郎到家后,各位皇帝选择的答案,都随着他们下发的诏令,传达到每一个可以看到天幕的人手里。 而明月则早早地洗漱完,钻进被窝里,开始在某5v5手游的游戏群里高呼“上号”。 第6章 不守妇道!不安于室! 天幕怎么能选中…… 晚上八点,戌时正。 明月平时比较内向,在单位更是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但一旦打起游戏,就有些开朗得过分。 群里都是游戏搭子,有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大家在一起玩几次,只要是能上分的车队,基本上就都混熟了。 她在群里大喊上号,很快就收获了一堆回应:有人哀嚎还在加班,每日痛骂公司;有人拍了张灯红酒绿的夜景,表示自己还在外面;还有人言简意赅地回两个字“十点”;更有人消息都不带回,但一进游戏发现这位肝帝早已开局15分钟。 时间还太早,积极响应明月号召的只有她的好闺蜜,以及闺蜜的小学生弟弟。 明月开了外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闺蜜聊了起来。 两人互相吐槽着自己的领导和同事,只觉天下乌鸦一般黑,想到明天还要上班,不禁衷心祝愿小行星赶快撞地球。 小学生一言不发勤勤恳恳地操作,三个人打了两局一胜一负,这一个小时又是打白工。 再一看,垃圾游戏还要为了圈钱继续出新皮肤,姐妹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弟弟退出游戏早早睡觉,两人又去群里叫了三个人进来,五个人聊起来更是乱七八糟: 一会儿聊到李白又要出新皮肤了,一会儿又说嬴政登顶中单胜率榜首了,一会儿丝血反杀猖狂大笑,一会儿怒吼我控了五六七八个你们怎么都不上啊...... 凌晨十二点,子时正。 天幕依旧亮堂堂的。 明女郎还在捧着那个会发光的铁块打“游戏”,另有四个人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咋咋呼呼,喋喋不休。 早先天刚黑时,还有些人调侃:这若是车胤、匡衡生在此时,也不必囊萤映雪、凿壁偷光了,就着天幕的光亮读书岂不快哉。 到了亥时,明女郎和她的朋友们依旧精神抖擞,人们便腹诽道:怪不得明女郎能睡到日上三竿,这个点还不睡,后世人是属鸱鸮的吗? 等到了子时,大部分人都选择不再为难自己,睡去了。 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坚持: 刘彻已经哈欠连天了;李世民和赵匡胤武将出身,夜急行军也是常事,倒没有那么困乏;嬴政和朱元璋这两个勤政的变态就更不用说了,“夙兴夜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夸张、是写实。 陛下都不睡,做臣子的能睡吗?倒是有几位老臣得了恩典可以休息,其他人可没这个好命。 更何况,明女郎与她朋友的聊天,信息量还挺大的。 最开始另一位女郎的声音从铁块中传出来,着实吓了大家一跳。 众人已经知道这东西可以演奏音乐,可以付钱,没想到竟还能千里传音。 看天幕的聪明人不少,虽有许多词语的意思不太明白,但联系上下文便大致理解了。 两位女郎抱怨上司和同僚的话,倒是让很多人感同身受,也解答了许多疑惑。 怪不得明女郎早出晚归,原来她是位账房,而另一位女郎似乎是在钱庄工作,都是体面的营生。 喜怒无常、听不懂人话的上司,装傻充愣、甩锅挖坑找茬的同僚,很好,不论古今,每个位面都有这种人的存在,拳头硬了。 但后面提到的“小行星撞地球”是何意? 还真有人懂这个: 汉武帝位面。 如今的落下闳虽刚过而立之年,但早就因钻研天文在蜀地小有名气,同时,浑天说已经在他心中初具雏形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要在十多年后才会经司马迁推荐,被征辟为太史待诏,与邓平、唐都等人一同创制《太初历》。 作为浑天说的创始人之一,由他改进的赤道式浑天仪被各朝各代沿用多年。 明女郎与好友谈论的“地球”一词,如同拨云见日一般,让落下闳更加坚定了自己观测出的天体运行规律,想必在这个位面,《太初历》的颁布会早上许多。 唐太宗位面。 虽然此时浑天说和盖天说仍有争议,但实际上,认为“天圆地方”的盖天说只被一些认为“天尊地卑”的儒者们支持,这些人不尊重事实,应当也会尊重天幕吧。 唐之后的两个位面,因着开元年间时,一行通过科学实验证实了盖天说的谬误,浑天说在天文领域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地是球体一事对于了解天文历法的人而言并不算是什么秘密,预测天文现象发生的年份也有许多人可以做到,但明女郎所言的“科学家”能把此事精确到概率,实在是不可思议。 只是,两位女郎谈及此事,态度似乎不太积极,语气上仿佛很期待“地球”毁灭掉一样。 毫无疑问,这与各个位面对明女郎的认知相悖了: 明女郎的家境应当不错,比如她晚上在食肆吃一大碗黄焖鸡和晶莹如玉的米饭时,表现得习以为常,可见几乎顿顿有肉,怎么会有这种消极的想法呢? 倒是有些人有所明悟,但此事不可对他人言也。 眼见着天幕里明女郎与好友玩得入迷,在游戏胜利时互相吹捧、游戏失败时怨声载道,早有许多人对这个“游戏”心驰神往。 买“皮肤”?听她们的意思好像是给游戏里的角色买衣服的意思。 达官显贵倒是懂这个,比如唐朝就有许多人出资组建马球队,互相比试为乐,也算是一种“游戏”。 有纨绔子弟钱多到没处花,便给这些马球队员买鲜亮的衣服,美名其曰增加气势,但是否真的能影响胜率,显然有待商榷。 “弟弟”离开游戏之后,明女郎二人又叫来了两男一女,听着声音与她们同龄。 不知是不是天幕在亥时初依旧吵嚷的缘故,突然出现了许多抨击的声音: 这么晚还与男子嬉戏玩笑!不守妇道!不安于室! 其实这群人早在明月出门遛狗进电梯那一刻就破防了,毕竟限乘十一人的电梯虽然只站了九个人,但男男女女都有,挤得略微有些紧凑。 对于那些泥古不化的人而言,明小娘子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和这么多男的离得这么近,简直不可理喻! 之后她又在食肆里,与男子说话(她点黄焖鸡要告诉店家吧),与男子背对背相坐(离那么远也算背对背吗),与男子同屋而食(她总不能赶其他客人走吧),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至于这个“游戏”,先前她叫了好友的弟弟来陪玩,姑且当作那是个幼童不满七岁(大概率满了),还勉强能忍受,现在又找了同龄的男子! 天幕怎么能选中如此无德之女! 秦朝这样的人是最少的,毕竟儒家现在还很普通。汉唐虽略有酸儒,但得益于强盛的气象,女子的地位还没有被打压得那么明显。宋朝在靖康之耻前的文人还算有些骨气,“通过贬低女性来掩饰自己的软弱并获得优越感”还没成为社会风气。倒是明朝,即使现在只是初年,摊上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也要被男尊女卑腌入味了,更何况还有宋明理学的加持。 第8章 天幕当然是无动于衷了。 签到系统根本不想让宿主发现直播的功能,更别提把强烈的心声化作弹幕之类的了。 所以明月也不会知道,有那么多无关人等对她展现了恶意。 第7章 更长的河,强大文明。 毕竟,那可是盛…… 打游戏过程中当然会提到英雄的名字,比如被“无视野预判”击杀时会大喊“女娲xxxx”,被蹲草暴毙之后会大喊“妲己xxxx”;当然除了骂对面,和队友沟通时也会提及名字:“夏侯惇上去抗啊!”“孙策上去抗啊!”“张飞上去抗啊!”,以及“上官婉儿飞得啥啊?”“狄仁杰怎么不跟啊?”......提到的人物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被各个位面记录了下来。 总而言之,涉及到的历史人物过多,起码让每个朝代都明白了,这个游戏是用历史人物当“英雄”来打架的。 能对号入座的并不多,只有秦朝位面心花怒放: 刚刚天幕中有人提及他们陛下登顶了中单胜率榜首,具体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不清楚,但很明显,陛下就算是在游戏里也是最厉害的。 其他位面的皇帝们也都酸酸的:都是皇帝,他嬴政凭什么啊? 游戏总有打完的时候,明月退出游戏后,感觉还是很兴奋,但明天要上班,必须强迫自己睡着,她把灯关了,又戴上眼罩,脑海里回放着今天的高光操作,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天幕之下的众人也各自散去,不需要每日上朝的秦汉唐宋位面的陛下,都下令让众臣明日巳时初上朝,而日日上朝的明朝则推迟了点卯时间,变成了点巳。 除此之外,陛下们对于从铁块中听到的“胜利”“失败”所用语言也很在意。 秦汉只能听出这是番邦语言,唐宋则感觉这和欧罗巴人说的语言有一些相近,明朝则清楚地知道,这是英格兰中下层的口头用语。 游戏中的每一次“播报”都牵动着他们的心神:为什么要用别国的语言? 一觉睡醒,明月重温了起床气的感觉,回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系统,才一拍脑袋: 本来计划的是凌晨答题呢,结果打游戏上头就给忘记了。 现在也没空掰扯这个,她赶时间去上班,又要等中午回来再签到了。 明月走了,年年“目中无人”,也只能趴下。 这个上午倒是平静的,明月在认真地工作,各个位面的人似乎也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对于帝王将相而言,因天幕而增加的问题着实不少,不到两个时辰的朝会根本解决不完。 临近午时正,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务,翘首以盼。 明月昨天中午就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今天的签到问题了,所以到家之后也没怎么思索,便对着系统说出了答案: “我印象深刻的江或河有这五条: 长江,我国第一长河。 黄河,我们的母亲河。 淮河,流经我家乡的河。 尼罗河,世界上最长的河。 银河,银河系的一部分。” 系统依旧反应很快: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恭喜宿主明月,本次抽奖获得:一元。】 明月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块钱,她记得回答不完整好像就是一块钱来着...... 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差吗?还是因为这次没上次答得好,于是系统搞了黑箱啊? 失策,忘记控制变量了,不知道这次抽到一块钱,是因为理由太简略,还是“银河”太抽象。 这个回答没有让系统惊讶,但让各个朝代的人呆住了。 长江黄河淮河都很正常,但这个尼罗河又是哪里的河呢? 竟是世界上最长的河! 众所周知,华夏民族自古以来都是有些top癌的。 明月在小时候第一次知道“我国不是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时,还伤心了很久。 无论是强悍的秦汉唐明,还是弱宋,都自诩天朝上国。 一生骄傲的华夏人,如今得知竟还有比长江更长的河时,都在不同程度上表达了自己的不可置信。 而在这个方面更加敏锐的人,则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条更长的河,代表着另一个强大的文明。 那都是之后要深究的事情了,眼前还有一件大事呢: 明日签到问题的修改权限,究竟花落哪朝呢? 五位陛下都有些紧张: 长江、黄河估计每个朝代都不会落下。 明女郎如今在河南,又怎么会不答淮河呢? 后面这个尼罗河、银河应该都没有朝代能够答对吧。 这么看来,根本没法拉开差距啊。 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吧。 明月等了一会儿,发现今天答完题后,系统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放出明天的题。 奇怪......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明天的题明天再答也没关系。 明月说服了自己,愉快地开始睡午觉。 此时,天幕右下角的蓝色光幕正在公布本次答题的赢家: 【本次答题共五个朝代参与,排名第一的朝代为:唐。】 系统的声音同步响起,一时间一家欢喜几家愁。 唐朝上到君臣下至百姓,一个个都欢欣鼓舞,唐人一向是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的。 秦汉对唐朝不甚了解,只知道出了个圣君李世民,如今又再次拉高了心中对他的评价。 宋明虽有不甘,但也觉得输给唐太宗并不算太冤。 其实宋朝的得分紧咬着第一,毕竟东京西京都在河南,占据地利,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错过了这次机会。 【明日签到问题:请宿主列举五个你印象深刻的诗人,并说明理由。】 【注:本题为开放性题目,无标准答案。】 【当日答题即为当日签到成功。】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答题不完整获得一元。】 【请李世民修改问题中一个字,于明日前提交。】 几个朝代的皇帝都和自己的臣子面面相觑: 系统奖励的修改权限只能修改一个字,实在是太抠门了! 所有人都能想到他会怎么改,把“诗”改成“唐”呗。 果不其然,李世民都没怎么犹豫,很快就提交了新的问题: 【请宿主列举五个你印象深刻的唐人,并说明理由。】 一觉醒来,明天的签到问题已经出现在系统光幕里了,明月扫了一眼,心觉不对: 这个问题想表达的似乎是唐朝人,但不知为何少了个“朝”,也不算是谬误,只是不太符合日常语言习惯。 系统前两次的题干可没有这种情况,再联想到她答完题就应该立刻能看到的次日题目,到现在才出现,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些猫腻。 明月模模糊糊地觉得: 也许系统是由某个智慧生命操控的。 为什么要让她回答这些题目呢?总要有个来源,也许像她工作一样,还有人负责审核。 一时间脑洞大开: 不会是外星人要通过她入侵地球吧?或者是高纬度生命想了解地球的历史? 不要吧,她可不想当球奸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想起来自己在中午还从系统那里抽到了一块钱,感觉很是无语: 就算真是外星人,也是个抠门的外星人,抠抠搜搜,如何能成大事? 索性直接把这一块钱都捐了出去,琢磨着要不要学那些小说里一样,把系统上交给国家。 转头又想起有哪些“唐人”,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一些坏心思。 比如有一家娱乐公司好像就叫这名,答他们旗下的艺人明星不知道算不算数? 或者是从某系列探案电影ip里引用一两个角色,也不算跑题吧? 但纠结了一下,明月还是决定正经答题: 毕竟,那可是盛唐啊! 第8章 每日一问,平阳公主。 明月毫无顾忌地…… 不知道别人提到唐朝最先会想到谁,反正明月在那一瞬间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白。 同时代的文学巨擘贺知章称他为“谪仙人”; 他的迷弟杜甫认为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千百年后,仍有现代诗人给予他极高的赞誉:“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从耳熟能详的《静夜思》开始,我们的教科书中年年都有来自诗仙的文学熏陶。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他是华夏儿女浪漫主义的启蒙者,想象力的引导者。 无数后人透过他的笔,勾勒出那独一无二的盛唐气象。 但明月要答的第一个人不是李白。 她准备换一种答题方式:也许可以用时间线将她要回答的这五个人串联起来? 昨天答完题之后,明月又惴惴不安了很久。 她看过许多小说,小说里的系统有纯当金手指用的,也有当背景板的,还有利用宿主的,甚至夺舍宿主、物理消灭宿主...... 第9章 明月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未知的事物,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害怕了起来: 也许她确实应该把系统上交给国家? 但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系统的蓝色光幕,也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她要如何证明系统的存在呢?若是被当作精神病可怎么办? 国家能不能查到她手机里收到的钱的来源? 思来想去,明月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其他人,但也要做一些措施保护自己。 她在某个短视频app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起了个名字叫“每日一问”,先把前两天的问题和答案用文字发出。 而今天回答系统问题时,她准备同步摄像,之后剪辑一下,挡脸上传到账号里。 若是不小心掉马了,就声称自己在兼职做自媒体。 这样她与系统的交流,算是有了一个公开的记录。 若是以后真的抽到了她解释不清的东西,就可以立刻上交给国家,有此为证。 若是奖励一直是这三瓜俩枣,问的问题也不涉及机密,那她就当自己在赚零花钱吧。 话说回来,她能知道什么机密呢? “每日一问,今天的问题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五个唐朝人。现在我要开始答题了。” 秦朝。 天幕出现已有两日,嬴政调拨了一批人专门负责记录,文字的对照、明女郎所言、后世的奇妙,都被用竹简记录了下来,如今也算是熟手了。 看到明女郎把她的“手机”架了起来,他预感到,这次的回答必定不会像昨天那样敷衍,应当像前日那样能获取到许多信息。 唐朝在秦朝之后,嬴政不是固步自封之人,若是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他也不会客气的。 汉朝。 自昨日输给了唐朝那个李世民之后,刘彻一直心有不甘。 他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格。 不过刘彻坚信,这种答题比赛一定还有下次。 哼!下次,他绝不会再输! 刘彻酸不溜秋地想着:让我来看看,唐朝人都有哪些货色? 唐朝。 天幕这么大的事,李渊当然也听说了。 玄武门之变仅过去两年有余,被迫大权旁落的太上皇身体依然倍棒,当然对重新拿回权柄仍心怀期待。 但天幕算是又给他重重一击了。 后世对二郎如此赞誉,他还是吃好喝好,颐养天年吧。 心中想开了,李渊看李世民也顺眼了些: 虎父无犬子,二郎这般厉害,当然是他教导有方。 今日是讲唐朝人,作为开国皇帝,五个人里头,他占一个位置不过分吧? 宋朝。 赵匡胤不太开心。 那李煜小儿初初继位,便撞上天幕讲唐朝人,真真是运气极好。 他是知道的,这南唐皇室与唐朝皇室没半毛钱关系,但天下人可不知道啊。 但赵匡胤想到南方那一堆割据的势力:南平、武平、后蜀、南汉......再摩挲着手中的这封“报告”: 此乃李煜亲手所书,初即位便派遣使臣入宋进贡,又呈上此等言辞谦卑之表,尽显附庸之意,虽有明臣服暗备战之嫌,但面上倒是做得极好。 也罢,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迟早会收复南方,一统天下。 明朝。 天幕虽没有让众人答题,但民间早已自行开了盘。 有许多自诩精通史书的文人雅士争相答题,猜测明女郎会选择讲述哪五个人。 在朱元璋的默许之下,负责教导皇子皇孙的老师们也出了题目考教。 皇帝、文臣、武将、诗人、奸臣......稍稍有点名气的都被猜了个遍,也兴起了一股讨论唐朝那些事儿的浪潮。 【请宿主明月开始答题。】 手机已经开始录像了。 明月眼前有系统的蓝色光屏,耳中有系统的机械声音,但录出的视频里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今天我来讲讲,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五个唐朝人,他们分别是:平阳昭公主、武则天、上官婉儿、唐玄宗、李白。” “平阳昭公主,是历史上第一个采用军礼殡葬的女子。” “大家都知道,唐太宗李世民武德充沛,是一位天生将才,但少有人知道,他的姐姐平阳昭公主在军事上也大有建树。” “隋末之时,李娘子的父亲李渊在晋阳起兵,此时她与她的丈夫柴绍都还在长安。” “夫妻二人商议后,柴绍决定从长安赶往晋阳,而李娘子则散尽家资,召集数百人起兵响应李渊。” “这段时间,李娘子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能力和胆识,率领娘子军多次大败隋军,攻城占地势如破竹,可谓是智勇双全。军队纪律严明,禁止兵士劫掠,因此得到了广泛的拥护,一时间威名远扬,很快人数就超过了七万人。” “之后娘子军与李世民的军队顺利会师,一同攻破了长安。在李世民征讨陇西、凉州之际,她率军驻守在李家的大本营山西,此处也因此得名娘子关。” “但可惜的是,平阳昭公主有一个偏心的老爹。” “李渊此人心胸狭隘,自己能力不足就嫉妒优秀的儿女,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偏心无才的李建成和无德的李元吉,对于德才兼备的李世民都加以节制,再加上他还重男轻女,所以同样德才兼备的平阳昭公主在长安之战后就被完全无视了,可谓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用完就扔的典范。” “翱翔于蓝天的鸿鹄又怎么能忍受成为困于笼中的鸟雀呢?平阳昭公主被父亲剥夺了兵权,困于后宅,最终郁郁而亡。” “间接把亲女儿逼死了之后,李渊这才因为心中的愧疚产生了些许慈父之心,想起了平阳昭公主的军功,破例以军礼下葬了她。” “可惜的是,史书上并没有记录下平阳昭公主的名讳,我们也只能称呼巾帼英雄为李娘子。” 明月无疑是心疼平阳昭公主的。 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位女子啊,她为李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虽差李世民的功绩远矣,但与李建成也不相上下了吧,李元吉更是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但现实是怎样的呢?直到现在还有人在讨论“李建成若是登上皇位会不会比李世民做得更好?”,李元吉屡次三番犯下过错让别人给他擦屁股,但仍被封齐王深受宠爱。 而平阳昭公主...... 史书中从长安之战到她去世的那一片空白,她是如何度过的呢? 六年啊,曾经与丈夫平级各领一军、各有幕府的女将军,看到柴绍意气风发征战沙场时,心中是怎样的煎熬呢? 于是明月毫无顾忌地拉踩了李渊:不会当爹可以不当! 秦朝。 因为天幕的出现,扶苏顶撞始皇一事不了了之,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发配到上郡陪蒙恬修长城,但此事终究在父子君臣之间留下了印记。 如今听到平阳昭公主的事迹,嬴政怦然心动了: 有才智有谋略的上位者,远的不说,他的高祖母宣太后芈月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楚国的公主可以做到,为什么秦国的公主不可以? 只是嬴政对公主们不太关注,倒是不知有没有适合的女儿可堪当此大任。 若是真有好苗子,以扶苏的性子,只要下令让他辅佐姊妹,他必尽心而为。 至于宗室和朝臣的反对?他们算什么东西。 就算他定下让一头彘当继承人,这些人也得捏着鼻子把彘扶到皇位上效忠。 此时自信满满的政哥想不到,他倒是没选猪上位,但别人硬要让他选猪。 他的皇威也只能延续到生前最后一秒,死后没一会儿,赵高和李斯就开始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了。 汉朝。 刘彻两眼放光,看向和他共轭姐夫的卫青:“仲卿,阿姊也封号平阳,说不准也有当女将军的天赋?你与她结发夫妻,有没有发现她实际上也是个军事天才?” 卫青一时竟无语。 倒是霍去病大大咧咧地一摊手:“陛下您想多了,舅母文弱得很。” 刘彻心中也知自己是在妄想,长叹一口气,但还是不死心地再次发问:“阿姊身子骨弱,但一向聪慧,说不定是个当军师的料呢?” 也不待众人回答,便自顾自地琢磨开了:这军事才能又不拘男女,也该把公主们送到马场上遛遛,尤其是皇后的三个女儿,说不定就有一个和她们表哥一样的奇才呢! 唐朝。 李世民又又又又又哭了。 他跟阿姊感情极深,但在那几年他也过得艰难,便没有顾上她那边。 可纵使自己有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住他不够关心阿姊的事实。 阿姊领军时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样子和她去世前骨瘦嶙峋、郁郁寡欢的样子交错在李世民的脑海中,让他不禁悲从中来,泣涕涟涟。 长孙皇后早就在明月提到平阳昭公主时,便知二哥估计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地劝解道:“后世想知阿姊的名讳呢,如今天幕提到,是该给阿姊加封才好。” 第10章 “正当如此!”李世民抹了一把泪,正色道,“不光阿姊的名讳,梓童的名讳也要同我一起传扬后世。” 世人对女子苛责,李世民深知若想让那些儒者认为女子贤良,便要事事贴合他们的标准,不能让他们认为皇后不安于室。 但后世显然不介意这些,反而赞扬女子的聪慧与才智,那他又何必把皇后塑造成一个假人一般。 他的皇后,本就是最好的。 陛下的口谕很快传达了下去:“阿姊军功,当封王侯。” 明女郎直白地贬低太上皇,让下面的臣子们既尴尬又舒爽。 没办法,李渊当年打压李世民的时候,可没少拿他们这些人开刀。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太极宫里那位的脸色了。 李渊也确实气得不行,他先前的期待真是在狠狠地打自己的脸: 被天幕提及了,但是个反面人物。 现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李唐的开国皇帝是个容不得儿女的小人。 一时间不禁悔不当初,倒不是后悔害死女儿,而是深恨她死都死了,还要抹黑自己的名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 宋朝。 赵匡胤也心动了,他也缺一个厉害的继承人啊! 公主也是他的血脉,只要也姓赵,有什么不行的。 但若真是公主即位...... 赵匡胤忍住了偷瞄两个弟弟的眼神,但脑海中的思路却怎么也止不住: 若真是公主即位,那他可一定要事先为女儿扫平道路啊。 明朝。 “当真有这么个公主?”朱元璋先是充满爹味地质疑了一番,知道新旧唐书中确实都有提及这位公主后,便悻悻地补救道,“也不如你娘啊。” “以前打仗的时候,你娘也冲在前头,但战事平定之后,她就主动请命回归后宫了,咱都说了愿意给她在前朝弄个位置,但你娘这人倔啊,一点都不贪恋权力,连挂个名的文职都不要,劝都劝不动,非要回宫中给咱当贤内助啊。” “哪像这个公主,让她安安全全在家里呆着,她还不识好人心,把自己抑郁死了。” “李渊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这事也怪不到他头上吧。” 老朱一番念叨下来,太子朱标微笑应是,底下的臣子也都称赞起马皇后的贤德,只有朱棣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阿娘,真的是自愿回归后宫的吗? 第9章 上承贞观,下启开元 才人、尼姑、昭仪…… “武则天。” “女帝。” “这含金量不用多说了吧。” “才人、尼姑、昭仪、皇后、太后、皇帝。她站到了权力的巅峰,成为了一代传奇。” “众所周知,女帝立的是无字碑,有功过任后人评说之意。” “千百年来,对她的争议也确实不绝于耳。” “客观来讲,论名气,她在我国古代皇帝中排进前五不是问题;论贤明,她上承贞观,下启开元,是咱们伟人盖章过的治国之才;论私德,不好意思,那群当皇帝的有这玩意吗?” “在功绩方面,我们熟知的开设殿试、武举,以及在军事上收复失地、平定战乱。” “为政方面唯一的过错便是任用酷吏,但没办法嘛,传统男尊女卑的观念太过强大,这是为了维护统治的必须手段。再者,咱们女帝就是这个性格,当年驯服狮子骢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类似的皇帝还有刘彻和朱元璋,晚年都有一样的毛病。”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以女子自身登至高之位,总是要承受许多苛责的。” “有人诟病她杀李唐宗室。但宗室这东西,明朝把他们当猪养,都被拖垮了财政,更何况唐朝的宗室可是有实权的。” “李渊当太上皇之后跟种马一样生了一堆,李世民标榜着爱老婆结果异生之子二十多个,当然我们不能用现代的眼光来评判他们的爱情观,但确实,如果这群人搅风搅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说回来,杀宗室对于皇帝而言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刘启当太子的时候就是大汉棋圣了,下棋把吴王的儿子都打死了,不照样是汉文帝的好大儿?这也没影响文景之治啊。” “武则天这么一搞,起码她老公泉下有知,一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柴荣就很羡慕啊,要是符太后有这样的本事,后周也不会被赵匡胤夺取江山了。” “武则天虽然改国号为周,但晚年还是还政了李唐。死后也没有另起陵墓,依然选择和唐高宗合葬乾陵,可见对于丈夫她是无愧于心的。” “凭借长寿基因,她以一己之力改善了李唐皇室的寿命长度。这事李渊都得带头给女帝磕一个,自他开始的遗传病风疾,可是让后人吃了不少苦头,若是没有武则天,唐朝大概会像东汉幼儿园一样,一个个幼年登基再早早夭亡。” 这边明月战术性喝水,另一边,各个朝代都炸开了锅。 秦朝。 刚在琢磨公主继承皇位的可行性,就见到了女帝的真实案例。 但嬴政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里了,而是——吴王。 郡县制没有实行下去吗?到了汉朝仍旧有封国吗? “大汉棋圣”是调侃,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那时皇帝和吴王之间尖锐的矛盾。 分封诸王必然会尾大不掉,就是不知道后世怎么解决了。 汉朝。 若是刘彻知道嬴政的疑问,必然会洋洋得意地亮出“推恩令”这一招。 但天幕不提供这项功能,只一味地直播: 刘彻听到明女郎无差别扫射“皇帝没有私德”时,简直乐不可支。 他确实没有这玩意。 任用酷吏? 完全依附于他、可以随手丢弃的刀,那当然好用。 亲爹被调侃大汉棋圣,嗯...... 还挺有道理? 主少而国疑,这东汉怎么搞成这样? 刘彻的表情随着明月的言语变换不停,是再合格不过的听众了。 唐朝。 如今是贞观二年,民间广为流传的《秘记》中,确实提到了“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但事实上,这本谶纬之书预言了许多未来,大多言语模棱两可,并不受上层权贵重视。 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要到二十年后“太白星屡昼现”,太史据此占卜出“帝传三世,武代李兴,女主昌”后,这条预言才被重视起来。 如今明月说到武则天这位女帝,才让人惊觉此书有异。 “查。”李世民神色难辨,“此书在民间流传甚广,必有人在推波助澜。” 沉默片刻,他才又言:“查,朝中武姓大臣之女,名则天者,杀无赦。” 刚刚坐在帝王身侧的长孙皇后早已跪在下首,状若请罪。 皇后统领内宫女眷,那武氏为她儿媳,行篡权夺位之举,是她之过。 深究起来,恰如今日,虽为观看天幕,但她也确实同二哥一起坐于上首临朝听政。 平日里她劝谏二哥之时也少不了干预政事。 后宫不得干政。 但长孙皇后此时请罪,却不为自己...... 李世民垂眸看向他的妻子,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总是暗流涌动的:“梓童?” 长孙皇后无视了他语气中的制止,艰涩开口:“陛下,武氏虽行悖逆之事,但不可因未来之事而惩现在之人......” “荒唐!”李世民话中急切,似乎气急,但实则却是为了打断她,“皇后产子劳累,神志不清,还不快送皇后回宫静养。”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为了保住皇后。 一国之母出言维护谋朝篡位之人,是何居心? 但有人就看不出。 李承乾慌忙上前跪下:“父皇息怒,母后最是怜悯弱小,才出此谬言,儿臣发誓,此生决不娶武姓之女。” 李泰也不甘示弱:“阿耶息怒,儿臣也绝不娶武姓之女,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李世民夫妇俩同时眼前一黑。 李世民豁然开朗了: 怪不得武则天要篡位呢,摊上几个傻儿子,若是不当皇帝,都对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 长孙皇后内心苦笑: 承乾和青雀把二哥的退路给堵上了...... 自己本欲救下那武则天,谁知竟害了所有武小娘子吗? 李世民已然下定了决心:“朝中武姓大臣,赐金还乡。其女,杀无赦。” 若是与承乾和青雀相比,自己的底线、圣君的名头都是可以被抛弃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一时间朝堂沉肃,无人敢言。 但有一人,不惧天颜:“臣请陛下,赐金还乡。” “魏玄成,你这是何意!”李世民知道这人胆子大,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陛下今日因虚无缥缈的谶纬之言和天幕所言未来之便肆意残害忠良之女,焉知明日不会判所有魏姓之臣斩立决?臣惶恐,不如就此改武姓,还能保住性命,携金还乡。” 第11章 静,静到魏徵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显然这一番奏对,震撼了朝堂上下所有人。 直到那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从李世民的口中说出,此事才急急忙忙地翻了篇。 宋朝。 赵匡胤心里苦: 这明女郎,说唐朝就说唐朝,扯什么柴荣、符太后,这是那些百姓们能听的吗? 平心而论,他香孩儿待柴宗训够好了,既封郑王,又赐丹书铁券的。 天幕能不能说一说后来事啊? 明朝。 别看朱元璋是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坚定拥护者,但他其实挺欣赏武则天的。 正是因为欣赏、了解,他才严苛地防备着那些女人,包括老马。 他当然是爱老马的,年少的情谊,战场的并肩,生儿育女的辛苦,以及她审时度势的退让,交织成他们之间的爱。 老马若是死在他前头,他一定会悲痛欲绝,再没有哪个皇帝能对发妻这么好了。 但若是自己死在前头,那他一定会带她一起走。 标儿不需要一个聪慧的太后。 第10章 绮错婉媚,上官婉儿 承乾软弱偏执,青…… “上官婉儿,也是一位奇女子,她与李唐的两位公主都纠缠不休。” “其一是她的好闺蜜太平公主,其二是她曾四次反对立为‘皇太女’的安乐公主,这两位公主的事迹也都很传奇,在此就不赘述了。” “我们还是说回到婉儿,她的身世还是蛮具有戏剧性的。” “大家都知道,李治是一款有名的黑莲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扮猪吃老虎。” “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就是被这演技忽悠得不行,再加上常年身居高位,终究是被权力迷了眼。” “但李治好歹是李世民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他在舅舅手下忍辱负重,借废王立武一事一举翻盘,不仅打击了关陇贵族,还集中了皇权。” “唐史中为了抹黑武则天常有前后矛盾之语,而且将政治手腕一流的唐高宗写成了一个软弱无能、受人钳制的小绵羊,实在是一大遗憾。” “李治也有李唐的遗传病风疾。这病发作时疼痛难耐,李治在不得已之下,只能让武则天帮忙处理政务。” “而触摸到权力的阿武也失去了往日的谨慎,两人间常有矛盾发生。” “但人家小夫妻吵架,你上官仪搁这又唱又跳的干啥?” “李治估计也就是想敲打一下飘了的老婆,所以起草废后诏书时根本不屛退左右,得知消息的阿武也立刻赶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表忠心。” “夫妻和好如初,废后一事便甩锅给上官仪了。” “上官仪就是上官婉儿的祖父。” “祖父和父亲被武则天所杀,自己也因此罚没入掖庭,本是个复仇小说的开头,但架不住咱们阿武知人善任。” “在上官婉儿十四岁那年,尚为天后的武则天听闻其聪达敏识,才华无比,随即考教一番,果不其然,援笔立成,皆如宿构。” “惜才的阿武下令免其奴婢身份,掌管内宮诏令。待阿武称帝后,更是参决表奏,手握军国大权。” “上官婉儿与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应当就是在这时结下了少年人之间的深情厚谊。” “但这并不是上官婉儿仕途的最高点。” “神龙政变后,唐中宗复辟。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他,他是武则天的三儿子,安乐公主李裹儿的爹。” “武皇当年毫不手软地流放儿子全家时,他老婆韦氏在途中生产,贵为皇女的婴儿出生后连一块裹身的布都没有,于是被起名为李裹儿。” “总而言之,唐中宗复辟后,之前和他一起吃苦受累、相依为命的老婆孩子都水涨船高。” “此时的上官婉儿深受唐中宗、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宠信,专掌起草诏令。” “中宗一朝,当朝大臣所作致诗文均被君主交由上官婉儿品鉴,并加以评定,在其政治地位的影响下,她“绮错婉媚”的诗风引领了上流社会的创作方向。” “一时间,君臣相得,文坛兴盛,一片欣欣向荣。” “但李裹儿就是那个意外。” “韦皇后的亲儿子已经死于武皇的铁血之下,女儿对皇位的勃勃野心唤醒了韦后心中对权力的渴望,这些年吃过的苦,不都是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是让庶子继位,还是为她的女儿博上一把?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 “韦皇后的私心是为女儿谋求‘皇太女’之位,而随着太平公主日益势大,上官婉儿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感情倾向。” “安乐公主可以,为什么太平公主不可以?” “她们的同盟破裂了。” “但她们的结局都是惨烈的,因为下一个人物,就这样粉墨登场了。” “上官婉儿、韦皇后、安乐公主,乃至太平公主,都死在了这个人的手下。” “李唐的下一个篇章已经拉开了序幕。” 秦汉依旧吃瓜,经历了女帝的洗礼,上官婉儿的事迹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骇人了。 倒是这两位公主听上去都很有意思,可惜明女郎不愿意多讲。 而宋明则有些好奇:史书上记载,上官婉儿是因太平公主在中宗朝权势极盛才与其交好,并未提及二人年少时有旧谊,明女郎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唐朝。 提前知道未来,就一定会变得更好吗?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何处理武则天尚且没有定论,尚在襁褓中的李治又成为了新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般地投向了立政殿。 那是一个聪明的皇子,一个天幕盖章过的继承人。 李世民对嫡长子的看重那是有目共睹的,众人想象不出,是什么缘由,让陛下放弃了李承乾,越过了李泰,选择了幼子继位。 李世民自己也想不明白。 纵使承乾天资愚钝,但一向勤勉,嫡长子的身份让他的储君之位格外稳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去亲自教导雉奴来做他的继承人呢? 他不期然地回想起了两年前,血染玄武门的那一夜,他杀兄屠弟,登上了至高之位。 如今,这一幕竟要在他的孩子中重演了吗? 不,或许他选择了雉奴,正是为了不让旧事重现。 另一位洞若观火的,是长孙皇后。 她了解她的丈夫,也了解她的儿子们。 但她宁可不那么了解...... 承乾、青雀和雉奴,竟已经到了不能共存的地步吗? 确实如此,李承乾得知父皇选择了李治时,第一反应竟是——果然如此。 是了,不是李泰也会是李治。青雀、雉奴,他们才是一家人。 父皇一直不满意自己这个继承人,若不是自己占了这个嫡长子之位,若不是父皇被礼法所迫,他本就不配当这个太子。 那一瞬间,屈辱愤恨、自厌自弃的情绪溢满了他的心头。 李泰竟比兄长更先一步反应过来: 那个小不点,有朝一日竟会站到自己头上吗? 他迅速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敌意,正如同平日里故意和太子争夺宠爱一般自然。 但阴暗的心思像附骨之疽一样缠绕着他: 阿耶阿娘就是偏心,给李承乾太子之位,又让李治继承皇位,那他呢? 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他! 不管是历史上在压抑中爆发走向死亡的李承乾,还是心狠手辣编织杀子传弟谎言的李泰,如今都只有八九岁罢了,还都只是孩子呢。 但皇权之下,他们过早地成熟、争夺、扭曲...... 长孙无忌早已跪下请罪,正如刚刚的妹妹一般。 李世民摆摆手,让他起来了。 他连未来篡权夺位的武氏都尚未处置,更何况只是当权臣还被收拾了的长孙无忌。 武则天......雉奴......承乾......还有青雀...... 李世民没有扭头去寻求皇后的意见,这样问一位母亲,也太残忍了。 他也许该在私下里问问那些谋臣的看法? 算了,又何必让他们搅和进这种不管怎么回答都落不着好的事情里面。 “优柔寡断,反倒害了他们。”长孙皇后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二哥,早做决断吧。” 妻子清凌凌的目光就这样看向自己,李世民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身体,冷漠地审视着他的三个儿子:“承乾软弱偏执,青雀巧言令色,选雉奴吧。” 帝后的低语没人听见,暗流涌动的朝堂似乎也随着二人落下的清泪平静下来。 第11章 长安陷落,天子出逃 宠幸奸佞、任人唯…… “唐玄宗,李隆基。” “他缔造了开元盛世,又亲手毁掉,是大名鼎鼎的‘粉和黑都希望他早点死’。” “他和儿媳妇杨玉环的‘爱情故事’传唱至今,让人不禁感叹一位优秀诗人的洗白能力。” 第12章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聊到昏君,语气总会变得讽刺尖锐起来。 唐朝的君臣听到这,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默默拉低了对这唐玄宗的期待: 先前听着明女郎的口风,还以为会是个明君,却不想前明后昏。 就是不知道这个李隆基后期到底闯出了多大的祸事,竟能毁掉一个盛世。 “他和太平公主联手的唐隆政变诛杀了韦后集团,但政变之际却夹带私货先杀掉了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的势力因此受到重创,李隆基反而成了鹬蚌相争里的渔翁。” “唐隆政变后,唐睿宗登基。失去了婉儿的太平公主不复往日的从容,行事冒进,让天平倾向了李隆基那一边,惜败身死。” 明月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平婉’之谊。” “婉儿去世后,太平公主为其亲撰悼词,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墓志铭上的那句‘千年万岁,椒花颂声’更是让无数人为之动容。” “太平公主还上书请求收集上官婉儿的诗作,编成文集,只可惜不幸遗失了,真是文坛的一大遗憾。” 天幕之下的人们也爱听这个,忠义二字自古以来都引人称颂,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平婉之交比管鲍元白更能打动她们。 有聪慧的女郎已经感知到了未来的趋势,天幕上的明女郎对于性别的倾向其实格外明显,她已经连续讲了三位杰出的女性了。 明女郎把男子和女子放到了同一个评价体系里,直白地展示了“谁说女子不如男”,让许多被迫藏于深闺的有志女郎怦然心动。 这并不是个例。 早在天幕讲到平阳昭公主之时,就有女郎对其心生向往了。 这时总会有些臭男人过来泼冷水:“人家是天家公主,你就不要东施效颦了。” 诸如此类泄气的话不胜枚举,但眼明心亮的女郎们,都能看出他们的虚张声势和色厉内荏。 若是什么都由出身决定,又怎么会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振臂高呼? 若是向优秀的榜样学习便是“东施效颦”,那又何必诵读孔夫子的“见贤思齐焉”? 明月不知道她的回答已经在无数女子心中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但答这道题时选择了三女两男这个人数比例,她确实是故意的。 为什么动画片、小说、电视剧里,主角团总是男多女少? 两男一女、三男一女、四男一女、三男两女...... 怪不得她小时候最喜欢看小魔仙呢! 这公平吗? 显然是不公平的。 但这种不公平仿若是正常的,是约定俗成的,也是令人作呕的。 明月偏偏要打破这个不公平,哪怕只是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说回到唐玄宗身上,明月按照之前设想好的,欲抑先扬、详略得当地继续回答道: “开元盛世拉开了序幕。” “前期的李隆基拥有着明君的标配,聪明,知人善任,政治手段一流。” “开元初年的几位宰相也确实能力不俗,君臣相得做出了不少政绩。” “但好景不长啊,他奶奶的长寿基因太强大,这孙子活成老登之后他就飘了。” “先是一日杀三子,再是罔顾人伦强夺儿媳,这些还能都算到私德上面。” “但宠幸奸佞、任人唯亲、沉溺酒色、挥金如土,这些可就绝非明君之相了。” 明女郎每说四个字,唐朝君臣的心肝就颤了一颤。 有人在心中格外大胆地想到了:这样的形容,不就堪比那隋炀帝了吗? 当朝的臣子们大多都经历过杨广统治时的乱象。 讲起古来,不过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总结,但落到每个人身上,便是沉痛的往事了。 李世民兀然想起了前日明女郎曾提到过的“哭昭陵”,在天幕的历史里,玄宗一朝的大唐子民是否在他的陵前怮哭过呢? “毫无疑问,多年身居高位又事事顺心顺意,这让李隆基失去了一个政治家该有的警惕性。风雨欲来,可恨他还在沾沾自喜、自比圣君。” “安史之乱,爆发了。” “长安陷落,天子出逃,盛唐的荣耀,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明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也低落了下来。 竟是......竟是亡国了吗? 天幕下的人们都有些猝不及防,宋明两朝倒是知道历史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秦汉唐都被明月误导了。 嬴政默默盘算着:从李渊到李隆基,这大唐的国祚,未免太短了些吧? 就算是始皇帝也免不了俗,心中不由得升腾出一种优越感来: 在他的想象里,大秦总不至于比这唐朝还要短命。 却不知事实恰好相反...... 唐朝。 令人惊异的是,李世民此刻最在意的并不是“大唐疑似亡国”,而是:“百姓何辜,百姓何辜啊!” 唐太宗此人,纵使身上有再多封建帝王的局限性,但有一项闪光点是不可磨灭的: 他是一位仁君。 是啊,长安陷落了,天子出逃了,那长安城的百姓呢? 乱军已入京城,沿途的百姓是否尸横遍野,饿殍满地呢? 无边的愧疚蔓延在李世民心中,极致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李隆基,此贼可恨,此贼该死! “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 这就到了众臣们熟悉的领域了,他们早知天幕会放出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 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李世民情绪平缓,却依旧头疼: 此事与雉奴毫无关系,纵使李隆基是李治的孙子,但如今的雉奴还只是个婴孩呢。 但李世民清楚这一点,不代表众人都认同这一点。 他本已下定决心,专心培养雉奴,如今又横生枝节...... 阿耶那边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承乾和青雀还等着他来安排。 大唐究竟是不是亡在了李隆基手上?安史之乱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如何改变天幕的预言呢? 相较于唐朝,宋朝和明朝更倾向于将此事引以为戒。 赵匡胤心中怅然,唐太宗多么英明神武,但子孙不成器,最终也是草草收场。 他征战沙场多年,虽未百战百胜,但也算捷报频传,竟也有钦徽二宗这样的草包后代。 唉...... 此时尚不知实情的宋太祖,默默地替弟弟背起了这口锅。 朱元璋那边更是对一众皇子皇孙疾言厉色: 太监,他早已规定其不许识字。 后妃,也只允许选些平民女子,重德行轻容色。 朱元璋立下的祖训恨不得一加再加,但君子之泽,尚且五世而斩。 不知老朱的智慧,能保佑大明朝几代子孙? 第12章 日月当空,她即日月 至高至明日月,至……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正所谓,史家不幸诗家兴。我看过一个有趣的统计,安史之乱后的诗作数量和质量都远高于安史之乱前。” “唐朝确实涌现了非常多才华横溢的诗人,大李杜、小李杜,诗仙、诗圣、诗鬼、诗佛,还有孤篇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来聊聊我们的诗仙李白。” “李白这个人,是个天才。” “他生在盛唐,长在盛唐,性情爽朗,自有一番豪气。” “比较有名的事迹,就是力士脱靴,贵妃磨墨。李白作诗时,对天子近臣也呼来喝去,还让天子宠妃为他磨墨,听起来很爽,但也佐证了他的确没什么政治敏感度。” “有一句诗很有名,估计大家都听过:”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这么狂放!虽是写李白,但其实是杜甫所作。” “安史之乱后,李白站错了队,被判流放夜郎,晚年逢大赦,在短暂的重获自由后病重而亡,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介绍诗人,自然少不了他的代表作。” 明月依次背诵了一些李白的五言绝句、七言绝句,诸如《蜀道难》、《梦游天母吟游别》这种高中必背长篇,时隔多年早已忘得干净,让她背下来也太难为人了,只挑了几句记忆格外深刻的复述出来。 如此这般,她也回答完了今日的问题,结束了视频录制。 诸朝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明月提及的这几首诗: 秦汉的“诗”如今还是《诗经》中的模样,对于李白的“绝句”都颇感新奇。 唐朝人领略过前面四位的生平后,面对李白这个桀骜不驯的诗人反而倍感亲切,才子嘛,都是有些傲气的,不足为奇。 宋明两朝的读书人则争论着李白和杜甫谁才是唐朝诗人的top1。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第13章 【恭喜宿主明月,本次抽奖获得:一百元。】 “多少?”明月不禁瞪大了双眼,“一百块?” 她打开手机,发现确实入账了一百元,不由得既兴奋又焦虑。 索性趁着这个精神头,赶紧把视频粗剪了一下,发布了出去。 而另一边,诸朝的天幕上显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宿主发布视频,奖励各朝代皇帝抽取视频弹幕一条。】 【请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依次抽取。】 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上次答题后,天幕已经告知了众人共有五个朝代参与其中。 如今才算是正式揭开了五朝的真面目。 但此时五位皇帝都晕乎乎的,视频是什么?弹幕又是什么? 嬴政迅速反应了过来: 不管是什么,系统都说了是奖励,他难道还没有这个魄力抽取吗? “系统,抽取视频弹幕。” 【秦始皇嬴政抽取视频弹幕为:】 【李唐的公主都挺厉害的,李裹儿真是意难平,她离皇太女之位也就一步之遥了,可惜了。】 嬴政在心中暗自点头:是了,有太子,自然也可以有太女,若是真有合适的人选,立她为皇太女又有何不可? 有了始皇帝打头阵,众人也明白了这“弹幕”似乎是后世人的评论。 刘彻不禁跃跃欲试,与后世人聊天论道,他还是头一遭呢: “系统,抽取一条。” 【汉武帝刘彻抽取视频弹幕为:】 【我来挑up主的刺,武则天不是唐朝人啊,人家是周朝女帝[偷笑]】 刘彻好奇地看着最后那个黄豆: 真有意思,圆圆的脸捂着嘴眯着眼睛偷笑,简单几笔就画得颇为传神。 不少人都和刘彻有同样的感受,只有唐朝人感受不到这种快乐: 怎么又聊回武则天了?他们并不想再回顾“武周让唐朝中间断了一截”这件事了。 怀揣着复杂的心境,李世民抽取了一条弹幕: 【唐太宗李世民抽取视频弹幕为:】 【up主怎么不讲我们二凤[哭哭]】 二凤? 二凤是谁? 这对于秦汉唐而言仿佛是一个新人物,而且是一个风评不错的名人,可惜明女郎没有提及。 但后面的宋明却知道,二凤指的就是李世民。 李世民行二,又有代表作《威凤赋》,便被后人戏称为“二凤”。 看来这个抽取并不是随机的。 赵匡胤思忖着,也抽取了属于自己的那条弹幕: 【宋太祖赵匡胤抽取视频弹幕为:】 【其实up最后一个不应该讲李白,而是应该讲杜甫。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到‘三吏三别’,从意气风发到沉郁悲怆,再跟安史之乱结合一下,整个视频就更流畅了。】 秦汉唐都听懂了这句“弹幕”的意思: 应该是这位名叫杜甫的诗人,年轻时享开元盛世,年老时又生逢乱世。 诗风因安史之乱变化极大,确实更具代表性。 倒是赵匡胤顺了顺自己的胡须,略感疑惑:此“弹幕”言之有理,但似乎与他本人也没什么联系。 【明太祖朱元璋抽取视频弹幕为:】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句诗出自唐代女诗人李冶的《八至》。 如果是现代人看到这条弹幕,一定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评论武则天和李治这对皇帝。 宋明两朝结合方才明月所述,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另外三个朝代,就要看个人的悟性了。 比如嬴政,他就对“夫妻”二字嗤之以鼻。 在始皇的心目中,就算是继承人的生母,也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所以他此生都不打算立后,唯与江山并肩而立。 而刘彻在那一瞬间,想到的不是如今的皇后卫子夫,而是被废后幽居长门宫的表姐。 他已经七年未曾见她了。 一向洒脱的刘彻竟难得有些伤感,但这心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表姐那个性子,定是整日忧愤,想来也不愿意再看见自己。 刘彻定了定神,看向下首的卫青和霍去病: 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 子夫虽已不再年轻,但她为后进退有度,温和贤淑,为他诞下长子。 仲卿和去病又是据儿的亲舅舅和亲表哥。 如今据儿年已六岁,也算是立住了,翻过年便立为皇太子。 唯一的变数,就是天幕了。 李世民恍惚了一瞬,若不是明女郎刚刚没提到自己,他几乎要以为这是说自己。 至亲。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发夫妻,恩爱不移。 他中毒时,她愿抛下一切,与自己生死相随,绝不独活。 每一个唤“观音婢”的日日夜夜,她都陪在他的身边。 至疏。 身为皇后,她打理后宫,主动为他选秀,让他雨露均沾,从不善妒,妾妃爱戴,庶子女敬重。 他的要求、父亲的要求、世人的要求,她从不拒绝,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完美无缺地做到。 但他们不是普通夫妻啊。 他们是至高至明日月,是帝后。 李世民不敢去看长孙皇后的双眸。 哪怕他能安慰自己: 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隋文帝许诺无异腹之子,不还是食言了吗? 我已经足够爱她了,她所出的每一个子女都受尽宠爱。 我已经足够敬重她了,庶出的子女都完全被排除在权力之外。 ...... 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 雉奴和那武氏,也同他和观音婢一样吗? 若是明月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便会告诉他,不太一样。 “至高至明日月”里,人们想到唐太宗和长孙皇后,会默认李世民是日,长孙皇后是月。 但若是武则天和李治: 日月当空,她即日月。 她自己造字,为自己取名武曌,流传至今。 而长孙皇后,连确切的名字都没留在史书里。 朱元璋又是另一个极端了。 倒不如说,会反思会自省的皇帝才比较少见。 朱元璋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 在他心里,让她当皇后已经是看在她劳苦功高还有一饼之恩的份上了,至于日月同辉? 你是嫌命不够长吗? 男主外,女主内,好好当老朱的老婆,只要不越界,什么亲疏远近都不需要考虑。 第13章 狗狗洗澡,狗狗吃饭 “连只狗过得都比……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乏善可陈了。 明月早出晚归,除了晚上遛狗会出门,其他时候都在家里:坐桌子前玩手机,靠沙发上玩手机,躺床上玩手机......时不时还会发出奇怪的笑声,让看不到手机屏幕的诸朝人都颇为好奇。 签到系统连着两日出了数学题,一道鸡兔同笼,一道路程相遇,答对了才能获得抽奖机会。 明月虽然很久不学数学,但也不至于手生到做不出来的地步。 可惜答对题目之后只抽到了五块钱,之前的一百元仿若昙花一现,再难复刻了。 诸朝倒是掀起了一场狂热追捧“术数之道”的浪潮,不过这与明月没什么关系。 与她有关系的是:周五来了。 每到这个日子,打工人都喜气洋洋的,明月也不例外。 这公司千不好万不好,起码还能保证双休。 明月每周末要带年年回奶奶家,老人家见不得小脏狗,一定会絮叨她太懒了,所以她每周五都会带狗去宠物店洗澡。 店员会给小狗拉毛,灰色摇粒绒就秒变白色小玩偶了。 如果把脸埋到狗身上,还能闻到沐浴露的香气和小狗味混合在一起的新奇味道。 这也是年年为数不多能上床睡觉的夜晚。 天幕那边的视角就不一样了。 明女郎每天傍晚固定去遛狗,走的路线都大差不差,顶多是吃饭的食肆不一样。 但今天却不一样,明女郎换了个方向,左拐右拐进了一家“宠物店”。 店里墙上的笼子里,各个品种的猫猫狗狗都有,警惕性高的狗狗离老远就开始叫了起来。 原来是要给狗狗洗澡。 明女郎把年年递给对方,约定了一个小时来接狗,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让诸朝人格外震惊了: 会自动出水的莲蓬头,能把狗毛吹干的大箱子,还有可以放出热风的大筒...... 天幕出现已经五天了,他们跟随着小狗的视角,最多也就知道明女郎的房间里有一盏在夜里也能亮如白昼的灯,却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而现在,现代电器的便利更是让他们目不暇接。 第14章 “连只狗过得都比咱们舒坦。”不知是谁喃喃出声。 是啊,就算是贵为皇帝,沐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纵使有许多奴仆精心服服侍,也比不过那名为“吹风机”的器物方便舒适。 各个朝代的上层人士早就知道明女郎并不是什么贵族。 她的家境虽然还算不错,但很明显也不是什么富商巨贾。 后世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养的一条普通的小狗,就能享受到如此精妙的“机关术”,如何不让他们羡慕呢? 特权阶级在每个朝代都是少数。 天幕之下,最多的还是普通人。 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哪有洗澡一说呢? 若是生在南方还好,跳进河里湖里也算洗了;若是生在北方,一辈子不洗澡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些人大多没什么文化,甚至到现在还以为明女郎是天上的神仙,而年年是仙兽。 既是仙兽,那享受神物也是应有之义。 这也可见“愚民”政策有多么利于统治了。 感触最大的,反而是那些仍身居底层的聪明人。 他们明白明女郎是普通人,知道她来自于后世。 但她与各个朝代的“普通人”差距太大了。 并不只是外形上的不同。 明女郎有着不会弯曲的膝盖和脊梁,有着从未受到压迫、不会躲闪的眼神。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他们的疑问无人知晓,仍振聋发聩。 历史上,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响应者甚众。 而如今,明月高居天穹,让那些原本一辈子都只能站在田间地头、望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众”都看到、听到了后世。 他们也会响应的。 哪怕不是现在,不是这个皇帝,但不会远了。 洗白白的年年在今天享受了被妈妈抱着回家的特殊待遇,十斤的小胖狗还真挺沉,把明月累得气喘吁吁。 刚到家洗漱完,奶奶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吃饭了没啊?” 明月一手接起电话,一手去抓在床上蹦跶的年年:“吃过啦,在街上吃的。” “不要总在街上吃啊,外头的东西又贵又不干净。”老人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孙女,“忙的话明天就不用回来了,我跟你爷爷都好好的。” “做饭我只会炒鸡蛋,总不能天天都吃这一道菜。”明月把年年抱到了怀里,握着小狗的爪子给奶奶打招呼,“回回回,明天中午肯定回,年年都想你了。” “欸,好好好,年年也回啊,那你们打车吧。”奶奶脸上笑开了花,说着忙就算了,但真要是不回去,老人家心里也空落落的。 “打车多贵啊,我骑电动车一个小时就到了。”而且她和年年都喜欢兜风。 “好好好。”奶奶用智能手机还不是很熟练,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把视频电话挂掉了。 年年挣扎着逃出了主人的怀抱,在床上跑酷起来,明月搭了个被子角,开始继续玩手机,丝毫不知道刚才的视频通话带给诸朝人多么大的震撼。 之前明女郎打“游戏”时就用“手机”千里传音,但知道是一回事,当面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诸朝从年年的视角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老太太,头发灰白,面色红润,笑起来富态可掬,格外慈祥。 有那转不过来弯的人格外害怕:“这老妪是人是鬼?” 颇为信奉鬼神的嬴政也不免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后世,而不是什么神鬼之术吗? 几位帝王惊讶过后,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呐喊: 想要! 可惜后世人手一个的手机,并不能如他们所愿般跨越千年。 再好的墨家机关术、再出色的工匠也仿造不出来这样的“神物”。 朱元璋尤为恼火,在他看来,后世离明朝也并不算太远,怎会如此天差地别? 有这样的神迹,若是握在敌人手中,汉人还有活路吗? 他虽然不知道“降维打击”这个词,但显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聪明人都能从之前观察到的蛛丝马迹中发现,番邦人对后世华夏的影响似乎太大了。 有一个让众人不敢相信的猜测隐隐浮现在心中,但没人敢将其诉诸于口。 一觉睡醒,已经十一点了,明月连忙骑着她的小电驴往奶奶家赶。 年年坐在前面脚踏板上,脖子被主人的小腿夹住,不住地东张西望。 手机挂在车把的手机支架上,地图导航app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能够听到导航播报的诸朝人不免又是一番羡慕。 别的不说,若是汉武朝对战匈奴时有此物,定是不会再迷路了。 明月到家刚好赶上吃饭。 年年一进门就扒着老太太蹦蹦跳跳,自然也得到了奶奶的加餐。 小狗也不挑食,哐哐炫了小半碗大米饭。 明月嗔怪着说奶奶把狗都喂胖了,但也没阻拦。 毕竟一周他也就吃这么两天,也不是巧克力、葡萄那种狗狗不能吃的。 年年这边吃着,诸朝那边又炸了锅。 这次波及的范围就更广了,毕竟民以食为天。 之前明月带年年出去吃饭,狗只能蹲在桌子底,这个视角是看不到她在吃什么的。 明月也不会把人吃的饭给狗狗吃。 但奶奶这波操作猝不及防地揭开了饭桌上的面纱。 “这......这是大米?” 明月家的大米也不是什么东北五常大米,看上去、吃起来都是普普通通。 但架不住现代大米都是经过了多道精加工工序,和古代大米比起来当然是更加好看。 现在有许多粗粮品牌宣传古代大米天然、富含营养价值,实际上有个非常大的痛点:比较难嚼。 有些贵族也会让奴仆制作出类似于现代品相的大米,但成本过高,谁也不敢顿顿这么奢华。 后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14章 燕芳永恒,异世之旅 “我选择的是刘…… 吃完饭,明月把小狗留在客厅陪爷爷奶奶,自己则回到卧室唤出系统,查看今天的签到问题: 【请宿主列举五位未能继承皇位的太子,并分析原因。】 【注:本题为开放性题目,无标准答案。】 【当日答题即为当日签到成功。】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答题不完整获得一元。】 明月挑挑眉,系统又回归历史类问题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扶苏,但念头一转,突然发现他并不符合题目的要求: 震惊,扶苏竟然不是太子,甚至不是嫡长子! 不过在讲后面朝代的太子时,也可以稍稍提及他。 毕竟扶苏的事迹太具有代表性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 明月挑选了最广为人知、自己也最了解的那几位,认真打好了草稿,准备好了录制的设备,正准备开始答题。 突然,客厅响起小狗警惕的叫声,紧随其后的是奶奶训斥年年的声音。 但一向听话的小比熊并没有停下叫声,反而更加紧张地吠叫起来。 怎么回事? 明月立刻推开卧室门查看情况。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迅速划过了无数个念头: 一般情况下,年年只会在感到威胁时大叫,比如,有陌生人敲门。 但刚刚她并没有听到敲门声。 一想到最坏的情况,明月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了: 家里只有她和两位老人,宠物狗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真的遇到了坏人...... 后果不堪设想。 但,小狗脸上如临大敌的神情,在见到明月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消失了。 年年又恢复了原本呆萌的眼神,微微歪头,似乎在表示疑惑。 明月放轻脚步,小心地趴在防盗门上从猫眼往外看去。 空无一人。 但她也不敢开门,反而小心地将门反锁,决定之后要在家门口装一个监控。 明月转过头来,嘱咐爷爷奶奶今天先不要出门了。 但愿是虚惊一场。 明月心事重重地回到卧室,打算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查查监控,看看这个楼层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但她这边刚关上卧室门,那边的年年就又开始汪汪叫起来。 明月立刻冲出卧室,快步跑向大门,向外看去。 依旧没人。 明月孤疑的目光终于投向了她的爱宠。 她二话不说,就对着这只小傻狗的屁股来了一巴掌,严肃地警告他:“明年年,不许乱叫,听到没有!”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月还是打了个电话让物业确认了一下情况。 物业人员听了她的描述后也很紧张,但监控显示,这段时间她所在的楼层没有任何人进出。 奶奶在旁边听着也很害怕,小声地询问道:“据说狗能看见鬼哦,会不会是家里进脏东西了?” 第15章 “不可能啦,什么鬼不鬼的,都是迷信。”明月还是更倾向于用科学解释,“年年可能是患上分离焦虑症了吧。” 奶奶听不懂这个症那个症的,默默地从某个角落里拿出了一把艾叶,准备在屋里各处都熏一熏。 明月抱着年年回到了卧室,果然没有再听到他大叫。 心中不禁有些忧愁: 分离焦虑症到底要怎么治啊? 需要找宠物医生开药吗? 宠物保险能报销吗? 唯有天幕之下的诸朝,知道这场闹剧的真相。 天幕的签到问题在午夜就会公布。 未能继承皇位的太子? 嬴政、刘彻和朱元璋都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前者不准备立太子,后二人则对自己的储君非常有信心。 赵匡胤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道明女郎会不会提到他。 如今自己尚未立储,但谁知道未来他会不会立下太子呢? 他选择了谁来继承这个位置? 李世民则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他如今的太子——李承乾。 理智上,因为天幕的预言,他已然决定易储。 但情感上,他根本无从下手。 这是他和观音婢的长子! 原本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天幕的干预,他又怎么能下定决心,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就算雉奴会比承乾更优秀,也不至于让他废长立幼啊。 李世民有预感,这次,明女郎会给他答案。 午饭后,众人的视角跟随着小狗,陪着爷爷奶奶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神探狄仁杰》。 还真别说,后世的戏子,演得可真不错。 这种新的艺术形式,尤其受到平民百姓的喜爱。 大多数农人干活干到未时中才会去吃饭,此时正好就着天幕下饭。 这狄大人和明女郎不一样。 明女郎说话虽然都是白话,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好多东西他们都听不懂,只觉得不愧是天上的仙女,传道也太高深了。 而这狄大人说起话来虽然文绉绉的,但他们像看那游村串巷的戏班子一样,莫名其妙地就都听懂了。 更何况,狄大人还是个清官! 后世人很难想象清官对于他们的吸引力,在古代,就算是盛世,那些官员也是十有九贪。 再加上这部剧是经典中的经典,圆圆脸也掩盖不住狄大人强大的人格魅力。 还有李元芳这样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侍卫,以及古灵精怪、改邪归正的如燕。 当年都能让还不懂得什么是磕cp的小朋友们,无师自通了“燕芳永恒”。 现在迷倒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剧里的武皇也演得格外传神,睿智铁血又宽宏大气,在剧中和狄仁杰君臣相得,估计会在天幕之下吸引不少粉丝。 有人看得入迷,自然有人关心着今日问题的答案。 李世民和赵匡胤就很焦灼: 明女郎若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答了题,又该怎么办? 答案自然是毫无办法。 想到这,他们就更加焦虑了。 异变突生。 【检测到宿主即将开始答题,且直播画面未录入。】 【开启干预模式。】 话音刚落,赵匡胤就感觉到自己的龙椅突然被抽走了,屁股猝不及防地悬空,好在他这些年勤于弓马,立刻稳住了重心,不至于摔了个屁股蹲。 在看到三个席地而坐的陌生男子以及另外一个和他一样扎着马步的鞋拔子脸后,他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出丑。 他们竟然来到了后世? 面前就是在天幕中曾经见过的两位老人和那只白色的小狗,但前者仿若根本没看见五个大男人一样,依旧乐呵呵地望向电视。 而后者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先是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吠叫。 只见那老妪拔高声音训斥了小狗,年年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似乎被制住了。 但在看到面前的这些人试图有动作时,感受到威胁的小狗直接炸了毛,立刻更加大声地叫了起来。 五位异世来客若有所感地回头,明女郎的房门刚刚开启到了一道细缝。 她的目光触及真相的前一瞬,他们都回到了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世界。 五人的第一反应自然都是先站起来。 耳畔是争先恐后的关心。 对于正在皇帝下首的诸位而言,眼前的陛下突然消失,出现在了天幕之上,转瞬又回到了原位。 见到了此等神仙手段,自然有惊恐者,也有欣喜者。 前者担心陛下的安全,后者则已经想好怎么利用舆论,乃至如有下次,陛下该如何行动了。 聪明人早已把刚刚出现在天幕上的五位一一对号入座。 真是奇观啊! 天幕已经足够神异,但当历史上的君王和本朝的陛下一同出现在上面,震撼程度又何止是加倍? 五位当事人纷纷露出了严阵以待的神情。 紧张。 这是他们登基之后非常难得的情绪了。 他们知道,以明女郎的性格,很快就有第二次相见的机会。 已经有人后悔今日只穿了常服,没能尽显自己的威仪。 都是一国之君,虽然另外四个皇帝都还算不错,但自己一定要是最好的那个。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也不知从何而来。 再聚首,有人神色冷硬,有人皮笑肉不笑,还有人爽朗抱拳,准备开口寒暄。 但明女郎的反应太快,一眨眼,他们又各归各位了。 即使是皇帝,此时也难掩心中的雀跃。 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次异世之旅,让天幕之下的所有人都格外兴奋。 明月却被吓得不轻,接连下单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又和宠物医院沟通年年得了分离焦虑症该怎么办。 好在对方非常有医德,没有为了挣钱胡乱瞎开药,只教了她几个小方法让她先试一下,不然小狗可太惨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明月抱着年年开始了答题: “现在开始答题。” “今天要列举五位未能继承皇位的太子,并且说明原因。” “我选择的是刘据、杨勇、李承乾、朱标、爱新觉罗·胤礽。”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刘彻、朱元璋这两位太子被点名的自是不提。 毫不相干的嬴政、赵匡胤以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李世民也仿若被打了一拳一般。 爱新觉罗·胤礽! 第15章 扶苏刘据,卫长公主 说好听点叫善于纳…… 这是异族的名字! 明女郎显然是按时间顺序罗列的。 已知明朝的国姓是朱,这人还排在朱标后面,所以...... 明之后,异族入主了中原? 秦汉唐宋都不知道元朝的存在,唯有明朝一片惶然: 汉人刚刚从“四等人制”中挣扎出来,他们不想再做回两脚羊! 朱元璋同时受到了两层暴击,面色显然并不好看。 明月一无所知,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刘据,七岁被立为皇太子。因其母姓卫,也被称为卫太子。” “他的父皇刘彻,他的母后卫子夫,他的舅舅卫青,还有他的表哥霍去病,乃至他的孙子刘病已,都有着传奇的一生。” “刘据本人的事迹,则经常和另一位倒霉蛋——扶苏一起出现。” “扶苏的结局我们都知道,秦始皇死后,胡亥在赵高李斯的拥立下继位,矫诏命扶苏自尽。扶苏并未反抗,引颈就戮,间接导致了秦朝二世而亡。” “而刘据吸取了前辈的教训,在被诬陷后,他心生怀疑,并不愿束手就擒,选择了奋起反抗,谁料刘彻并未如嬴政一般驾崩,那卫太子此举即为谋反,兵败后只能被迫自尽了。” 晴天霹雳,当如是也。 嬴政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胡亥扶苏、什么赵高李斯,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明月轻描淡写的那一句话: 秦朝二世而亡...... 秦朝二世而亡! 秦朝二世而亡!!! 天幕的出现,让他“二世三世乃至万世”的美好愿景立时破灭了。 从后世自称“汉人”等等蛛丝马迹中,他又察觉到了大秦的国祚甚短。 再到如今...... 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样不可思议的结局出现在眼前时,嬴政也完全不敢相信。 扶苏不可置信,李斯瞠目结舌,赵高哆嗦着下跪,满朝文武有人痛心疾首,有人老泪纵横,甚至有人状似昏厥。 偌大的秦朝,根本没有人能想象到这个结局。 此时的陈胜吴广,还只是闾左的两个普通贫民,聪明机灵的脑子只能让他们的生活较之他人略胜一筹,并没有带给他们实质性的改变。 第16章 此时的汉高祖刘邦,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秦吏,时任泗水亭长,家有贤妻爱女,虽胸怀大志,但英雄无用武之地。 此时的汉初三杰,张良因博浪沙刺秦而逃亡在外,韩信还在到处蹭吃蹭喝,萧何虽有王佐之才却因种种顾忌不愿崭露头角。 此时的项羽,因学书学剑都不甚用功,被叔父训斥惋惜,他却不以为意,一心只想做万人敌。 他们都是秦朝二世而亡的重要推手,但谁也想象不到,如今锋芒毕露的秦朝会那么轻巧地二世而亡。 张良和萧何或许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深藏在秦朝这艘大船下的暗流涌动,但若是让他们斩钉截铁地说出秦朝二世而亡,估计也会被人当作是失心疯。 但天幕就这样说出来了,明女郎就这样说出来了。 她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好像在说: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这让他们反驳她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她不是神女,也不是妖女,她只是一个通晓历史的后世女子...... “陛下,这是好事。”蒙毅迎着众人的目光上前。 他是陛下亲信,这种时候也只有自己能开口,自然不能放任不好的情绪蔓延:“先前天幕所言,多是浅尝辄止,如今一切揭晓,先前按捺住的六国人势必会立刻行动起来。” 王贲也恳切出言:“蒙上卿所言极是。陛下,臣愿请命,捉拿那汉朝先祖,以绝后患!” 附言者众。 长公子扶苏、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都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是朕之过。”嬴政收敛心神,下臣们可以对这三人避而不谈,他却不能逃避,“朕信重奸宦,过于自傲,教子无方,有愧于列祖列宗。” 对于始皇帝而言,既然已经有了结论,只要略微将这几人的性格拼凑起来,便能倒推出过程。 赵高本已犯下死罪,是他赦免其重罪并官复原职,还因此事让赵高与蒙毅结仇,与扶苏有隙。 李斯虽忠心于他,却与扶苏政见不同。他又何其可笑,竟会傲慢地以为自己在崩逝后仍能留有余威呢? 扶苏不智,胡亥不明,他反而选择了放任,前者他疏于教导,后者他过于溺爱。 又怎么不是自己的过错呢? 嬴政这样歉然,臣子们反倒更不觉是他的过错,争先恐后地宽慰起君主来。 刚刚心灰意冷的一些大臣登时打起了精神: 纵使历史上的秦朝二世而亡,但那又如何?天幕出现,不就是让他们改变原有的历史吗? 正所谓哀兵必胜,秦始皇这招以退为进,反倒让大家拧成了一股绳,朝堂上空前团结了起来。 若是明月知道嬴政这番操作,不禁要感叹起他的人格魅力了: 不愧是能说出“独忍弃寡人乎”的秦始皇,光明正大的茶言茶语用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这下那群大臣内心估计全都是:心疼陛下,为陛下守护最好的大秦! 嬴政那边力挽狂澜,一改颓势,刘彻这边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若是说晚年的刘彻是老登,那如今的刘彻也能勉强称得上是个中登了。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天幕,开始在心中暗骂: 这个明小娘子是不是学识不精?具体什么时候诬陷的没有说,谁诬陷的也没有说,怎么诬陷的更是没有说,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讲据儿? 骂完天幕,他又把除了卫青和霍去病之外的朝臣都瞪了一遍: 这群蠹虫,一个个都不安好心,竟敢诬陷朕的太子! 下首的诸位被他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头皮发麻,很快就跪了一地。 而刘中登思绪翻涌,又发挥了自己多疑的特质: 难道是陈氏在长门宫还不安分? 自己就不该顾及所谓的往日情分留她一命,果然斩草就应该除根。 可惜此事与阶下众臣并无直接关系,历史上用巫蛊构陷卫太子的江充,如今还身在赵国呢。 而废后,更是还没活到他的晚年,就香消玉殒了。 老刘家有一项祖传的优点:从不内耗,也没什么道德。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朕是不会有错的。 卫青、霍去病虽受宠信,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撩虎须。 更深一步想,他们身为太子母族,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尚未可知。 卫霍并不知道:历史上,在这次谋逆中,他们这一对舅甥,其实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刘据失败的原因很多啊,直接原因是江充诬陷,有人会认为卫霍早逝是主要原因,但我不这样认为,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刘据和他爹刘彻的政治主张不同。” “围绕着刘彻的都是一些行事酷烈的官吏,天然会反对仁厚的刘据。” “巫蛊之祸前就有许多次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比如刘据被诬陷调戏宫女、被诬陷得知刘彻病重面露笑容等等。” “刘彻有时非常信任卫太子,有时将信将疑,但在查证之后也解除了误会。 “但正所谓三人成虎,巫蛊之祸的发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不是江充也会是别的什么充。” “即使是父子之间小小的分歧,也会被层出不穷的蚂蚁凿成巨大的裂缝。” “卫霍要是还活着,刘据在外戚势力上可能会好一点,刘彻的猜忌之心也会少一些,但根本上的矛盾还是存在的。” “当然,分析原因,自然少不了皇帝和太子之间永恒的矛盾:日渐衰老、疾病缠身的父亲面对正值壮年、雄心勃勃的儿子,心怀忌惮也是人之常情。要知道,刘据可是当了三十一年的太子,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一年?古代人的寿命可没现代人这么长。” “我还发现了特别有意思的一点,刘据应该是非常重视扶苏这个反面教材的。” “和父皇的治国思路不同,扶苏选择当面顶撞始皇,于是被发配去了上郡;刘据就不一样,人前给足了汉武帝面子,私底下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俗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后面谋逆之事中,刘据做出的种种错误决定,也与他事事对照着扶苏的失败案例反向行事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刘据在用人上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巫蛊之祸前,他的家臣就敢坐着马车在驰道上行走。” “驰道可是仅供帝王驾车的道路!刘据连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吗?” “如果有人抓住这点不放,完全可以说他有不轨之心,故意为之。” “就算往好处想,刘据也有管教不严之过,连家臣都无法完全掌控,更让人质疑他未来如何掌控偌大的汉朝了。” “巫蛊案发后,许多公主都深受牵连,京中已然人心惶惶。” “敌人来势汹汹,刘据身为太子,更应该将自己的宫室箍得如同铁桶一般。” “但江充还是在太子宫中挖掘出了一个桐木人。” “连自己的宫室都能被悄无声息地侵入,真不知道该怎么为他的无能做解释。” “而刘据的老师不仅不能规劝他,反倒贪生怕死,用扶苏之死撺掇太子谋逆。” “刘据吸取了扶苏的教训,听从了老师的建议,可他的老师并没有如蒙恬般的才德,最后落得了满盘皆输的下场。” “是的,满盘皆输,刘彻也输得够呛。” “一向刚愎自用的汉武帝难得展现了自己的软弱,什么灭江充三族啊,建思子宫啊。” “老登不一定有多思念儿子,纯粹是为失去了一个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而深深懊恼。” “更何况,这场混乱波及了数万人。再加上卫霍去世后的连年战败,国库早已空空如也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刘彻也真的老了。” “晚年的刘彻失去了许多明君的品德,唯独留下了知人善任。” “他将八岁的刘弗陵托孤给了霍去病的弟弟霍光。” “霍光也没有辜负主君的信任,为摇摇欲坠的大汉续上了一命。”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以后,这皇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刘据一脉,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明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草稿纸,上面列出的原因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刘据这个人比较普通,还没有扶苏的人物性格鲜明,他的色彩大多被掩盖在了诸多有能有为的亲人之下。 但相较于无声无息消失在巫蛊之祸中的无辜者,他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已然是幸运儿了。 天幕之下。 刘彻将长子唤来,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庞。 面前的刘据因年幼身量不高,面容大气、神色清正,有翩然君子之风。 虽只有六岁,但显然通晓礼法,并不直视长辈,孺慕之情却绝非作伪。 明女郎说得隐晦,但众人都能听出来,她认为刘据有德无能。 夸赞刘彻知人善任,何尝不是在贬低刘据识人不清呢? 刘彻当然清楚。 第17章 三岁看到老,他早就知道,据儿仁善,但并不算聪明。 说好听点叫善于纳谏,说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 这并不重要。 他的母后聪明,他的舅舅聪明,他的表哥也聪明。 于是他的任人唯亲反倒成了优点。 但刘彻想不到,卫青会早逝,去病也会早逝,仅剩卫子夫一人...... 失去了母族的支撑,刘据就不再是最合适的太子了。 他当然信任卫霍二人,就算自己另立太子,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但这般行事终究不是良策。 更何况,自己又不似皇考...... 当初刘荣蠢钝不堪、栗姬狂傲无脑,父皇说废就废,转头立自己为储君。 而他刘彻,至今也就刘据这一根独苗苗。 原本的历史上,到了晚年,他也只能选择八岁稚童,可见今生子嗣确实不丰。 卫子夫还能再生吗? 又或者从卫家、霍家再选人入宫? 刘彻这边思索着,忽闻传报,卫长公主求见。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不禁展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是子夫让你来的?” 来自上位者的威势压在了尚未及笄的少女身上,这一刻,刘彻不再将她看作是自己宠爱的公主。 “与母后无关。”卫长公主挺直腰板,锋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父亲,如同一把出壳的宝剑,“是我自己想来的,父皇。” 相较于汉武朝,嬴政那边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明女郎说扶苏因为触怒始皇帝被发配上郡,但那日因为天幕的出现,此事被暂时搁置了。 这也代表着,天幕所说的历史,都是从前的故事了。 一切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而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俩,此刻正在疯狂代入: 明女郎认为刘据无能,难道李承乾就有能了吗? 李世民昧着良心也说不出这种话。 李承乾更是陷入了深深的内耗和恐慌之中: 一想到明女郎会如同指摘那些昏君一样用辛辣的语言嘲讽他,他......他就想躲起来。 只要不去听,不去看,就能逃避掉...... 第16章 杨勇杨广,承乾青雀 “誓无异生之子。…… “说完刘据,下一个要讲到的就是杨勇了。” “杨勇是隋文帝杨坚的嫡长子,隋文帝登基后,他就顺理成章地被立为了太子。” “隋朝和秦朝一样都是二世而亡,所以也经常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隋炀帝和秦二世都是大名鼎鼎的昏君,但定位相似的杨勇和扶苏风评却是天差地别。” “大概是因为杨勇真的不太聪明,不仅没有为君的智慧,还和他的弟弟一样,都喜好奢华。” “上位者奢靡成风会造成的危害,谥号为炀的杨广已经展示给大家了。” “也不知道一向节俭的隋文帝怎么会有这样两个耽于富贵的继承人?” “杨勇被废掉太子之位的前因后果,也是广为流传。” “这就不得不提到隋文帝的皇后——独孤伽罗。” “誓无异生之子。” “这是夫妻二人情浓之时曾经许下的诺言,隋文帝的五个儿子也确实都是独孤皇后所出。” “后朝无数标榜深爱妻子的皇帝都难以望其项背,更不用提他还将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妻子共享了。” “当然,男人的誓言并不可信,隋文帝晚年也曾对年轻貌美的宫女心猿意马,在独孤皇后去世后更是另有内宠。” “不过,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重点。” “以上所述,只是为了铺垫杨勇失去太子之位的原因。” “毫无疑问,他的亲生母亲独孤伽罗是重要推手。”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皇帝为皇后虚设六宫,上行下效,估计朝中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敬重正妻。” “但身为太子的杨勇却反其道而行之,东宫多年未有嫡子出生,妾侍反倒接连生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前面说他不太聪明。” “太子妃抑郁而亡只是导火索,决定性的因素还是杨勇缺乏政治智慧。” “至于后面被轻易激怒,说出怨愤之语,更证明了他并没有君主的气度。” “在不能预知未来的情况下,帝后废太子无疑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只可惜这杨广是个麻袋,也太能装了,骗过了聪明一世的父母,最终葬送了隋朝。” “开皇之治的一片大好局面,在他这样无德之人的治理下化为乌有,无数百姓死于他的残暴,其罪罄竹难书。” “后世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的数字,三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为迁都疏通运河又死了多少人,在那个时代,这都是一条条血淋淋的生命啊。” “不知道是不是隋文帝夫妇虔诚信奉佛教的缘故,杨广的墓葬最终被一个叫杨勇的房地产开发商挖开了,一代帝王的墓葬就在臭气熏天的粪坑之下。” “这世上竟真有因果报应一说吗?” 明月是个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相信有什么神佛显灵,但史书看多了还是会有些感慨,世上竟有那么多惊人的巧合吗? 一讲到昏君,她就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好在接下来要讲的这几个,都不会让她这么生气了。 秦朝。 秦二世被天幕再次提到了。 方才嬴政已经将李斯、赵高押入狱中,公子胡亥也被宗正看管起来,但始终没能定下最终的处置。 众朝臣无不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陛下的神色,揣度着他的心思: 赵高是必死无疑的。 李斯倒是有活命的可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想被重用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胡亥毕竟是公子,年岁也不大,想来看在宗室的面子上也会留他一命。 嬴政也在暗自思忖: 如今天幕透露的消息越来越多,他会逐渐知道更多未来之事。 到底要如何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定下奖惩之法呢? 想到出自法家的李斯,他的神色又晦暗了一瞬。 倒是不急着下决定,至少要把今日明女郎的回答听完。 身为帝王,嬴政已经隐隐明白天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女郎是“系统”选定的代言人,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一切,但毫无疑问,他们有着共同的意志。 听着刚刚这一段话的意思,明女郎似乎非常厌恶喜好奢华的君主。 长城是为了抵御匈奴,皇陵是为了事死如事生,灵渠、郑国渠都是为了农桑之事,直道也是为了推行郡县制,只有阿房宫...... 罢了,若仍是二世而亡,就算建好了,也只是便宜了下一个朝代。 汉朝。 无独有偶,刘彻那边也在犯嘀咕: 自己是喜爱华服美饰,但近年来为了备战匈奴,国库里的钱帛都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他连扩建上林苑的计划都一推再推,应该不算奢靡吧。 更不用说一向节俭的李世民和一向抠门的朱元璋了,纷纷开口叮嘱自己的子嗣们以史为鉴,杜绝奢靡之风。 “李承乾没能继承皇位,我个人认为,他本人最多占三分之一的责任,而李世民要占三分之二的责任。” 听了明月这话,龙椅上的李世民一时怔忡,长孙皇后则目露了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太子李承乾站得笔直,昂着脑袋,不管心中如何五味杂陈,但面上仍强作出镇定之状;年纪尚小的李泰仍不能巧妙隐藏自己的情绪,神情是止不住的雀跃;而历史上真正的胜利者李治,仍在襁褓之中呼呼大睡。 “其实只要往前追溯一代,就有一位同样没能继承皇位的太子也很有名——李建成。” “李渊称帝后,他的长子李建成被立为太子。但次子李世民征战四方,李唐的大部分江山都是他的功劳,他能力、势力都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甚至威胁到了李渊的帝位。” “李渊不得不通过偏宠李建成的方式来压制已经封无可封的李世民。” “虽然玄武门之变中,李建成死于李世民之手,但李渊对两个儿子的不公正对待,显然伤透了咱们二凤的心,致使他向另一个极端的方向狂奔起来。” “他没能得到的公平,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得到。” “承乾是嫡长子,有太子之位,以后能继承皇位,就要请最严厉的老师教导他成才;而只是晚出生了一年、就与至高之位失之交臂的青雀,既要在政治地位上进行补偿,又要对他释放自己磅礴的父爱。” 唐朝的诸位臣工都不禁点了点头。 明女郎没有说清楚越王殿下有多受宠,但他们这些亲历者还能不清楚吗? 年仅九岁,封地就多达二十二州且不之官! 这般逾越礼制,别说太子心惊胆战,他们也怀疑陛下有易储之意。 第18章 但听着明女郎这个意思,竟只是因为宠溺吗? “长孙皇后和诸多大臣们都就此事劝谏过李世民,但有句话说得好啊,爱意是藏不住的。” “李世民爱李承乾,于是对他寄予厚望,不停地给已经不堪重负的太子找各种名士当老师。” “李世民爱李泰,于是不停地加封,不让他前往封地,允许他招贤纳士,甚至还想让他住进武德殿。” “李承乾只是一个普通人,成为太子之后,一直被一堆之乎者也的酸儒监视言行,进行打压式教育,与天纵之才的父皇相比较更是难免自卑,之后更是因病残疾,能不抑郁才怪呢。” “而李泰在父亲的放纵下,不仅吃成了一个短命的胖子,而且滋长了夺嫡的野心。” “等到发现两个儿子之间已经势如水火、矛盾不可调和时,李世民应该也深深地后悔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李世民只能选择和两个哥哥都没有太大矛盾的李治继承皇位。” “说了李世民的责任,也要说说李承乾的责任。” “他的缺点很明显了:抗压能力差。” “这也是一个悲剧吧,就算是成年人,整日里被挑刺也要恼火,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李世民被魏徵说几句就气得要杀他,李承乾能忍那么久也挺厉害的,毕竟他那几个老师措辞一个比一个凶狠,恨不得踩着太子的恶行标榜自己的德行。” “痛苦的青春期造就了李承乾的性格缺陷,若他是个普通人,倒也影响不大,可偏偏他是太子,这个缺点就变成了致命的弱点。” “长孙皇后应该努力尝试过拯救自己的孩子,但奈何她年仅三十六岁便去世了,没有她从旁协调,李世民愈发宠溺李泰,李承乾的精神状态也是愈发岌岌可危了。” “不过李世民应该是真的疼爱孩子,毕竟古往今来,谋反失败之后还能活命的,可谓是少之又少了。” “至于李承乾继承皇位会不会比李治做得更好,我个人认为并不会。” “当皇帝可不是过家家,李治也在舅舅长孙无忌的阴霾之下忍气吞声了好久才重掌大权,更不用提那时候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了。” “李治是个黑芝麻汤圆,李承乾瞧着可不太像。” “普通人被迫承担超出他能力的责任,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痛苦,对黎民百姓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的几位老师轮番上前请罪,前几日刚被李世民征辟来辅佐太子的贤才们如今尚未走马上任,一个个也面色尴尬。 天幕扣的帽子可不小,有位老古板当场羞愤欲绝,立时就要撞柱以表清白,所幸被拦了下来,并无大碍。 太子的名声可经不起再一次重创了。 而魏徵听到他们陛下未来会让越王住进武德殿后,当场表演了一个欲言又止: 武德殿就在东宫之西,这简直是让太子食不下咽、寝难安啊。 当事人李承乾却从天幕之中获得了安慰: 原来并不是自己太差,才会被诸位老师轮番训斥;原来父皇也很爱他,并不是只喜欢青雀;原来...... 原来父皇也会有错。 不论大家心头思绪如何千回百转,在听到明女郎说出长孙皇后早逝后,俱是震惊不已。 李世民被这个消息震慑了心神,也管不得什么太子、什么储位了: 难道观音婢,只能再陪他们八年了吗? 李承乾抛去了端庄持重的假模样,和李泰一齐扑到了母后的怀里。 两兄弟眼泪汪汪,难得拥有了一样的心绪: 母后,不要离开我。 贞观朝的大臣们也神色悲戚,他们大多数都是陪着李世民从秦王时期走过来的。 潜龙之时,长孙皇后不仅是后方的定海神针,更是同他们并肩作战的奇女子,如此英年早逝,又怎么不让人心生痛惜? 唯一坦然接受的,反倒是长孙皇后自己了: 她年幼丧父丧母,可见是没有天幕所说的那个“长寿基因”的。 自己又接连生子,必定有碍于寿数。 时也,命也。 还是要在去世前,安排好几个孩子。 二哥疼爱子女,但江山更迭的大事,容不得儿女情长,既然已经下了决断,又何必拖着承乾和青雀不放? 第17章 朱标朱棣,崖山海战。 朱元璋的姥爷,…… “朱标未能继承皇位的原因,是最简单的。”明月耸了耸肩,语气格外平淡,“他死在了朱元璋前头。” 明朝。 朱元璋的脸色,从听到明月说出“朱标”和“爱新觉罗·胤礽”开始,就一直不太明朗。 诸位朝臣的脸色,自然也不会逆着皇帝的脸色变化,也一个个如丧考批。 这并不全是在进行政治表演。 事实上,太子未能践祚这件事,对于在座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噩耗。 到目前为止,洪武朝根本没有夺嫡一说,太子以一种碾压性的姿态,凌驾于诸位皇子之上。 不管是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人,还是被朱标的人格魅力吸引的人,又或者是那些趋利顺势的人,都因为老朱的态度,被绑在了太子的这艘大船上。 先前众人已经从天幕上得知了燕王一脉可能小宗入大宗之事,但太子的政治地位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动摇。 想跳船? 是嫌朱元璋剥皮的刀不够快吗? 好在那时,众人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太子子嗣不丰,才让国祚易主。 听说陛下已经下旨申斥了吕次妃,驳回了册封其为皇太子继妃的奏章。 内廷已经放出了选秀的风声,这个节骨眼上,个中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太子尚不至而立之年,如今有了陛下和娘娘的干预,总不至于重走天幕的老路。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女郎出其不意,告诉他们太子根本没能成功继承皇位,原因竟然是,太子先于陛下辞世? 她轻飘飘说出的历史,对于正处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恰如晴天霹雳。 怎会如此呢? 这是许多开国功臣的心声。 如今是洪武十二年,胡惟庸依旧活蹦乱跳地担任着左丞相一职,举荐他的韩国公李善长也尚未被胡惟庸案牵连。 李善长素有“萧何”之风,内政、后勤上面都是一把好手,在朱元璋初登帝位时就已经被封为了太子少师,自然深为太子忧心。 武将这边,同样为太子担忧的,还有初初崭露头角的蓝玉。 元末之时他跟随姐夫常遇春四处征战,功绩寥寥,反倒是明初这几年他屡战屡胜,天幕出现前不久,他刚被封为永昌侯。 虽已封侯,但相较于诸多开国功臣而言,他算不上是什么重要角色。 不过,从亲疏关系上来看,蓝玉是已逝太子妃常氏之舅父,常氏之父常遇春又在不惑之年早逝,娘亲舅大,为了如今的皇长孙朱雄英,他也应该天然维护太子的储君之位。 相较于他们,信国公汤和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他和朱元璋感情深厚,又不是个贪恋权位的性子,早已计划好不久后辞官归乡,自然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情。历史上,他也是朱元璋难得善终的几位开国功臣之一。 和汤和想法差不多的还有李文忠,他是朱元璋的外甥,后又被朱元璋收为义子,在元末明初的战争中又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朱元璋信任,如今还掌大都督府兼领国子监事,在政事上属实是文武兼济,实在是没必要趟这池子浑水,不管是太子顺利登基,还是燕王即位,不都得认自己这个表哥兼义兄吗? 至于其余几位开国功臣...... 徐达的长女早年便已经许配给了朱棣,洪武九年正式册封为燕王妃,这个身份如今看起来确实有些尴尬。不过他的长子徐允恭深得陛下器重,一直跟随在太子左右,担任两位皇孙的启蒙老师,而且徐达自洪武六年起就一直留守在北平。不知徐达在燕地听到天幕所讲,是什么感受? 被朱元璋称赞为“吾之子房”的刘基,因与胡惟庸交恶,被迫告老还乡,已于洪武八年忧愤而死;邓愈前年在征战途中病逝,两人都已经是一抔黄土,无从说起了。 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奉天殿内百官神情他都一览无余。 从朱元璋沉下脸色起,朱标和朱棣就已经一前一后跪在大殿正中。 后者的内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朱棣深知,但凡天幕说出他做过的任何一处不利于太子之举,就算有大哥和母亲的求情,就算他年仅二十尚无子嗣,这条小命也是难保。 身后诸位朝臣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朱棣如芒在背。 少年时他也曾在心中忿忿不平,只要大哥在的场合,他们这些弟弟永远只能当陪衬。 如今自己真成了主角,反倒是在这种命悬一线之时了。 第19章 大多数人都依据明女郎的只言片语,对照现实情况猜测出了相似的事件经过: 太子因故早薨,陛下驾崩后,皇太孙朱雄英即位,是为仁宗。 主少国疑,秦王、晋王德薄才浅,燕王朱棣应该是效仿了魏武帝之举。 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朱元璋是父亲,朱标是大哥,朝中这些开国功臣们都是看着皇子们长大的长辈,他们都深知朱棣的性情,也敢为他如今的心性打包票。 但没有人能为许多年后的朱棣打包票,连朱棣自己也不敢保证。 魏武帝也曾是大汉忠臣,后来还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人是会变的。 朱元璋洞若观火。 前面的逻辑解释通了,但其间还有种种疑点。 若是直接传位于雄英那孩子,自己一定不会毫无准备。 冯胜已经老了,军中接替他的是蓝玉,为防外戚专权,有徐达之子允恭与之两相角力,一个是舅公,一个是老师,不至于让这孩子偏听偏信某一人。 宗室虽然只有老四一人可堪一用,但文忠也是自己人,若是自己临终托孤,他肯定不会选择独善其身。 这四方相互制衡,就算允恭因为燕王妃是他姊妹的缘故有些摇摆,也还有蓝玉和文忠,怎么会到天幕所说的这种地步? 至于那些文臣......真是打起来,大多数都是添乱的份。 想到这,朱元璋眼中锋芒毕露: 是了,雄英谥号仁宗,可见是信了那些文臣的鬼话,得了个美谥,失了天下。 若真是这样,朱元璋颇为气急败坏地看了朱标一眼,一时间竟有些老泪纵横:“你这个孽障,怎么忍心让你的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标一时间泪也下来了,膝行上前,俯在朱元璋的脚边:“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这边父子俩哭得火热,那边的朱棣却有些麻木了。 他有些破罐破摔地想道: 若是自己真死了,想必爹也不会允许王妃改嫁,徐氏有高炽那孩子,倒也不会青灯古佛地度过一生。 希望历史上的他犯下的过错,不要累及无辜的徐家。 “原因说起来简单,但朱标的去世,后续产生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一句话就回答完,明月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这件事彻底改写了明朝历史的走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明朝所有皇帝对宗室、藩王的态度,甚至为明朝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众朝臣庆幸着她没有像回答“江河”那个问题时一样一笔带过,只要肯细说原因,也许就能避免太子的早亡。 同时,天幕之下的五位皇帝都有些恍然:之前明女郎曾经说过,明朝把宗室当猪养,因此被拖垮了财政,想来这就是前因了。 明月拿出一副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的气势:“大家都知道,明朝初期朱元璋定都南京,但这对老朱而言,其实是无奈之举。” 朱元璋这时候也不介意称呼的问题了,一心希望她能够快点讲到重点,但明月依旧慢悠悠地说着话,开始了讲古:“朱元璋的姥爷,是崖山海战的幸存者。” “也许有人不知道这场战役,但一定背过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如果忘记了这首诗也没关系,但一定还记得这首诗的最后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诗和崖山海战写于同一年,南宋名将文天祥被俘,宋朝已是强弩之末,但面对元军的劝降,文天祥誓死不屈,写下了这样不朽的诗篇。”明月也颇为感慨,语文这门学科,真是极具滞后性啊。 初学此诗时,她尚且懵懂,只一味地机械背诵,为了应试了解写作背景时,更是烦上加烦。 如今心智成熟了,再读此诗,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文天祥至死不渝的气节,和崖山投海的十万军民相照应,这是宋朝少数可以称道的地方了。 朱元璋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抱怨几句,催促她跳过这些他已经知道的历史,讲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事情,但吧唧了两下嘴,没有说出口。 他有些明白明月为什么要从这么遥远的地方开始讲起了。 文将军的这首诗,他也背过。 不是在寺庙里当和尚的时候背的,也不是已成一方势力有条件学文学史的时候背的,而是在陈老头的怀里,在年幼时的梦里,背过这首诗。 “同一年,崖山海战中,南宋末代皇帝投海自尽,时年八岁,十万军民随之一起跳海殉国,自此南宋灭亡,元朝统一了中国。”明月叹了一口气,她不记得这位小皇帝的名字了,但也不敢上网查资料,担心系统判自己作弊,只能这样含糊地继续讲着,“宋朝有名的昏君很多,我之前提到过好几个。但这位小皇帝,该说不说,不愧是赵匡胤的后代,和高粱河车神的后代完全不一样。” 明月并没有过多地进行拉踩,但语气中的鄙薄,已经显示了她的倾向。 朱元璋这个中年杠精难得没有反驳些什么,实际上,他对崖山海战的了解,比明月更加详细。 毕竟陈老头曾经是张世杰的部下,亲历了崖山海战。 陆秀夫带着南宋少帝赵昺跳海后,张世杰仍不愿放弃,但杨太后也是一位忠烈的奇女子,在听闻少帝死讯后果断随之而去,不久后,张世杰也郁郁而亡。 而宋朝这边,赵匡胤已经懵了。 什么意思? 天幕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已知宋太宗是高粱河车神,已知小皇帝是赵匡胤的后代,但不是高粱河车神的后代。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赵匡胤森森的目光看向两个弟弟,赵光义和赵廷美都惶惶地跪了下来,看起来都不太有骨气的样子。 到底哪个才是高粱河车神? 赵匡胤怒极反笑,想到之前他以为那些昏君都是自己后代时的自责,甚至为了安抚民心废掉了自己的次子,他的眼神,愈发冰冷起来了。 好歹也是说出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皇帝,又怎么会不明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呢? 至于秦汉唐这三位皇帝,倒是没那么大反应。 虽然感慨于文天祥的赤诚忠贞,欣赏他写的诗句,但也不至于为别的朝代的灭亡心生恻隐之心。 这三朝的武将也都上前表了忠心,君臣相得,分外感人。 但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被明月无情地打破了。 她说:“元朝实施‘四等人制’政策,大家可能有一个误区,汉人是第四等,其实不是。” “汉人是第三等,南人,也就是原南宋统治区的人才是第四等。” “不过没差了,反正汉人成了下等人,在元初还有通过军功跻身上层的机会,元末连这种机会也没有了。” 反应最激烈的是刘彻、李世民和赵匡胤,刘彻本就对匈奴深恶痛绝,更何况后世人都自称汉人;李世民知晓五胡乱华的历史,深知这种情况下汉人悲惨的境遇;赵匡胤更不用说了,被外族灭亡的是他的宋朝,投海自尽的是他的后代;嬴政对“汉人”的形容有些反感,不过也提高了对匈奴的警惕性,想来原本历史上围困刘邦的冒顿单于,在这个世界并不会好过;至于朱元璋,他早已知道了历史的走向,元朝已经灭亡,真正的隐患在于天幕尚未提及的“爱新觉罗”。 不过得知外族人入主中原的震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想到,他们曾经在明女郎的客厅有两面之缘的鞋拔子脸,已经消灭了元朝,建立了明朝。 如天幕所言,他的外祖父经历了崖山海战,可见元朝也没有坚持太长时间。 第18章 恢复殉葬,秋后蚂蚱 标儿的早逝,和迁…… “和大多数汉人一样,朱元璋怀抱着屈辱和仇恨长大,抗元的志向也在长辈的熏陶下日益滋长。”明月心绪复杂地抿了抿唇,她突然想到,曾经在上学时背过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就是一首元曲,用在此处恰如其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实我国古代的底层百姓,一直是非常辛苦的。吃不饱饭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是太平盛世,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明月一时有些庆幸,毫无疑问,她这一代人吃到的最大的时代红利,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哪怕躺平摆烂,也很难饿死,“而民族矛盾显然加剧了统治阶级对底层的剥削,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起来,农民起义频发,加上政治、经济、军事等全方位的崩塌,元朝已经摇摇欲坠了。” “朱元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过程,在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了。不管他喊出这样的口号是真心实意,还是强调自己抗元的正义性,总而言之,他成功了。”明月转回正题,“曾经饱受元朝折磨的老农民朱重八,当然不愿重走宋朝的老路而盘踞在北方的蒙古残余势力也让他心生警惕,深感威胁。” “明初的首都应天府,也就是现在的南京,是朱元璋称吴王时的都城。虽然地处东南,经济发达,但显然定都于此,不利于北方边境的统治。”明月想到最近爆火的江苏省城市足球联赛,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了,朱元璋心心念念迁都的原因不止这一条,比如南京城的宫殿地基有些不稳啦,比如他有些迷信觉得此前在南京建都的朝代都比较短命了......” 第20章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估计明月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在说到“迁都”一词时,语气加重了一瞬。 但他注意到了。 迁都? 标儿的早逝,和迁都有关系? 一瞬间,各种阴谋论浮上心头。 迁都当然会引发相当大的政治动荡,首当其冲的,是在南京城耕耘多年的利益集团。 当然,如果是迁都到老家凤阳,那这些跟着老朱一起从凤阳打出来的开国功臣们,也都会间接地受到影响。 作为帝王,他不可能放任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影响到中央集权,必定会在迁都之前,清理掉这些拦路虎。 思绪纷飞,朱元璋在这一刻思索了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他定定地凝视着天幕,仿若露出了獠牙的野兽: 来吧,让我看看,究竟是谁,害死了自己的继承人。 “迁都,就是朱标早亡的关键原因了。”明月有些唏嘘,“史料记载,朱标是在替父巡视关洛一带,考察迁都的过程中患上了风寒,久病不愈,数月后身亡。” 朱元璋的眼睛兀然睁大。 “大家可能不理解,风寒不就是感冒吗?怎么一个小感冒几个月都没治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明月自问自答道,“其实这里有一个误区,我们现在出门走两三步就有一个小诊所,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去开点药很快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去挂水输液,总不至于拖到因风寒去世的地步。但明代的医疗水平可没有这么高超,得风寒是真的会死人的。” “现代医学推测,朱标可能是不慎感染了肺结核,当然,这也只是推测。”明月摊了摊手,“我个人倾向于这件事是没有什么阴谋的,首先肯定不可能是朱元璋干的,如果他真的看不惯朱标,就不至于在后来像中了邪一样,非要让资质一般的朱标之子朱允炆继位。” “允炆?”朱标惊呼出声,一时间心乱如麻,他虽然对温柔小意的吕次妃非常满意,天幕出现之前有意立她为继妃,但从未想过让她越过已故的太子妃常氏,更别说是让允炆越过雄英了。 除非...... 察觉到朱元璋不悦的目光,朱标连忙低下头,“儿臣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颌首,眉头依旧紧皱。 朱标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除非......雄英那孩子也不在了,才让他不得不选择标儿的次子——朱允炆继位。 朱元璋试图回想起这个孙子长什么样子,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完全没有印象了,毕竟比不得雄英,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能见上一面,估摸着也有两三岁了吧。 朱棣在一旁,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听起来,大哥的死,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且,若是未来的他抢了雄英的位置,在爹心里可能会判一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可听着天幕的意思,未来的他是和朱允炆相争...... 哼,他们俩一起坐在爹心里的天平上,一个不熟悉的孙子和自己这个还算受宠的儿子,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朱棣也有心思琢磨起别的东西了,思考着思考着,他的心跳,猛然间漏掉了一拍: 大哥刚刚请罪时,用的自称不是“儿子”,而是“儿臣”。 称呼也不是平日里常用的“爹”,甚至不是“父皇”,而是君臣意味很重的敬称——“陛下”。 朱棣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东西,兀然想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五年前,孙贵妃去世,爹......不,陛下强迫大哥为庶母服齐衰杖期。 大哥不从,陛下震怒之下,竟用剑去刺他! 事情最后以大哥的退让结束,陛下和他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争执。 是因为父子之间再也没有出现过分歧吗? 朱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从那件事起,大哥就已经明白,他们是父子,更是君臣。 父子之情当然是真的,哪怕只有七分真,加上所谓的政治考量后,也变成了十分。 自己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晚。 “既然排除了朱元璋,那么问题来了,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啊?”前面这句明月的语气里还带点调侃,接下来这句,她的语气就有些沉肃了,“朱标死后,朱元璋变成了最凶残的患者家属,杀掉了所有为朱标诊治的太医,却没有处置更多的人,可见朱标的病确非人为。” “上位者的医闹丝毫不讲道理,对于爱好殉葬的朱元璋而言,太医的命与朱标的命毫无可比性,他甚至还会觉得,这是他们的荣幸。”明月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明显的厌恶之色,“屠龙者终成恶龙,想必这时的朱元璋,早已经忘记他还是朱重八的日子,这样草菅人命的行为,和他年少时痛恨的元朝、推翻的外族又有什么区别?” 噼里啪啦的物品摔落声响彻在奉天殿内,殿内站着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朱棣微微抬头,瞧见了朱元璋那张愤怒的脸。 他比听到朱祁镇的事迹时还要愤怒,双目赤红,额头爆着青筋,喷出的口水似乎掉落在了大哥的头顶:“大胆!” 阶下是朝臣们此起彼伏的“陛下息怒”,从朱元璋那张黝黑涨红的脸可以看出,这样呆板无意义的回应丝毫没有劝慰的作用。 今日当值的四位太医鱼贯而入,沉默地跪在殿中,轮流上前对至高无上的帝王望闻问切。 朱元璋的嘴唇微微发抖,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明月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质问会真的被他本人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毫不客气地说,单从执行殉葬来看,朱元璋更像是个元朝人,元明清三朝,他夹在蒙古族和女真族之间真的毫无违和感,毕竟一脉相承地鼓励殉葬,谁能看出来他是个汉人啊。” 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要是用小学生作文里的话来形容,那大概是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不同于明朝君臣,秦汉唐三朝的皇帝都在津津有味地吃瓜。 “寡人记得,秦献公时,便已经废除了人殉制度?”嬴政看向殿中的史官。 “陛下英明。”史官小小地吹捧了嬴政一下,“先君即位当年便下令废除了人殉,如今已有一百七十余年。” “善!”始皇大悦。 “真羡慕朱重八。”刘彻的脑回路显然异于常人,不知为何如此低声喃喃道。 卫青和霍去病俱是耳聪目明之人,前者头顶冒出一个问号,思索了一会儿,倏尔一笑;后者则大大咧咧地开口问道:“陛下何故羡慕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恢复人殉的朱元璋很是不屑。 刘彻挑了挑眉,看向卫青。 卫大将军无奈一笑,为外甥解释道:“陛下是羡慕明朝的人多。”若是人口凋敝,如何敢鼓励活人殉葬? 霍去病恍然,却还是蹙眉,少年人有着朴素的正义观:“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如此轻贱人命。” “是啊,朱重八不想要这些人,可以给我啊。”刘彻怨念的目光投向天幕,从高祖吕后到文景之治,几代人的努力才积攒出可以与匈奴一战的兵力,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汉家几代帝王都奉行薄葬简葬,而这朱重八竟然奢侈到能用活人殉葬!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元明清......看来清朝是女真族建立的。”李世民补齐了最后的一块拼图,他看向鸿胪寺卿,问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启禀陛下。”鸿胪寺卿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臣记得,在徒太山附近聚居的靺鞨族,其中一个分支发音极类‘女真’,不知是否为天幕所述之‘女真族’?” 李世民沉默片刻,言道:“罢了,盯紧他们。”就算证实是清朝皇室的祖先又有何用?消灭了他们,没有爱新觉罗,也会有其他觉罗。 宋朝。 赵匡胤也在大动肝火。 得知宋太宗并非自己的后代,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直接杀掉两个弟弟,一劳永逸。 但赵光义显然不愿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急中生智高呼道:“陛下,这宋太宗也不一定是我们兄弟二人,宗室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啊!” 跟着赵匡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宗室们傻眼了: 这兄弟三人谁当皇帝不是姓赵呢? 本来他们稳坐钓鱼台,却被赵光义拉下了水。 赵光义也有些后悔,但此时此刻为了保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被威胁的赵匡胤冷笑出声: 是啊,赵光义此计甚妙,若是自己不顾一切杀掉他们,宗室们一定会因为他这句话惶惶不可终日。 这年头,家族的力量还是很重要的,他一个人对抗宗族,到底独木难支。 但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花里胡哨,赵匡胤手握兵权,底气十足,再看赵光义,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的老鼠罢了。 第21章 打量着另一个弟弟赵廷美忐忑讨好的神情,赵匡胤终究选择了折中的处置方式:“将此二獠贬为庶人,押入狱中,以待后审。” 刚刚上任开封尹的赵光义变成了阶下囚,自以为拿捏了当皇帝的兄长,长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在朝中聪明人眼中,他早已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若是历史上的赵匡胤没有被兄弟情深蒙蔽双眼,看出赵光义的狼子野心,说不定宋朝的历史,也不再是屈辱的“大怂史”。 第19章 东阳马生,青史留名 小时候抄书手被冻…… 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 这句话也适用于这五个朝代。 天幕之下,众生平等。 站在金字塔尖的这些人能看到,被踩在脚下的那些人当然也能看到。 明月讲的这些话,显然没有电视剧那么通俗易懂,许多百姓在意识到自己很难听懂之后,果断地选择了放弃,趁着日头大的时辰,赶紧窝在屋里头歇个晌。 天幕好是好,却不能当饭吃,下午睡醒还要继续上田里干活,庄稼不等人。 朴实的农人累得倒头就睡,有点子小聪明的农人在睡前琢磨着,有些活可不可以改到晚上干,既能借到天幕的光,又能躲避烈日炎炎。 他们没什么文化,想不到“两全其美”这样的成语,但生活显然驱动着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着。 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才能去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 在物资匮乏的古代,能达到温饱及格线的人少之又少,但肯定是存在的。 这部分人不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劳作上,却又没有幸运到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 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听懂明月的话,甚至明白她所说的许多话,都犯了大逆不道的杀头之罪。 但天幕至今也没有被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爷给打下来,明女郎依旧巧笑嫣然地“传道授业”。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惊疑者众,惊喜者也算不上寡。 天幕从未惩罚过任何人,就算是之前那些辱骂明女郎无德的老学究,也从未受到过任何伤害。 市井之间,有人壮着胆子讨论道:“我觉着,咱们的皇帝老爷,也没有她骂得那么烂。” 有人当了出头椽子,自然有人心痒跟上:“是啊,现在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多了。” “可不是嘛,之前那些元朝的狗官,都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也有人圆滑地和这稀泥,“但天幕说得也有道理,先前那些外族人把咱们当作牲畜,如今是个汉人皇帝,咋能还让活人殉葬呢?” “嘘——”有人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皇帝老爷也能看见天幕呢,说不定,殉葬这一条,往后就改了。” 和民间的诸多揣测一样,上层确实对此事做出了反应。 至少马皇后的懿旨已经送到了礼部审核,当然,效率还没有快到朱元璋现在就知道的地步。 四位太医分别开出了药方,左不过是肝火过旺,气血攻心,几相对照,敲定了最终的方子,容陛下看过之后,便遣人去太医院煎药了。 “话说远了。”明月歉然地笑了一下,“说回到我们的主角,朱标。” “他和前面说的那几位都不太一样,几乎算是一个完美的太子了。”明月感慨道,在judy疯狂改编历史的前提下,懿文太子还能留下相对不错的人生履历,想来确实能力不俗。 “他不像扶苏那样刚直,面对老朱的怒火时,有‘小杖受大杖走’的觉悟。” “他也吸取了刘据的教训,即使偶尔在政事上和老朱意见相左,也不会让这影响到父子之间的感情。” “长孙皇后和马皇后同为一代贤后,前者去世后,李承乾几乎算是一蹶不振,后者去世后,朱标甚至能反过来利用父亲对母亲的怀念之情巩固自己的地位。” “更不用提杨勇这种草包了,朱标本人的政治素养不低,监国理事时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再加上他生逢乱世,了解民生多艰,这点上面,也比之后要说的胤礽要强。” 明月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长段,上学时总遇见这种纵向对比的题目,如今也算是用上了。 朱标这块基本上算是说完了,明月短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来补充几件关于朱标的轶事吧。” “其实不太关注历史的同学们,可能都不知道朱标这个人,毕竟历史课也不会单独讲到他。”虽然已经不是学生,但明月还是习惯性地用了“同学”这个称呼,“不认识朱标没关系,但你一定记得他的老师——宋濂。” “没错,就是那个写出《送东阳马生序》的宋濂,那个小时候抄书手被冻坏、长大了求学脚被冻伤、被老师训斥唯唯诺诺、室友很有钱也不羡慕的宋濂。”明月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知道现在的学生,还学不学这篇赠序,反正自己上学的时候,是要求熟读并背诵前两段的,“现在想想也真奇妙啊,勤奋好学的宋濂艰苦奋斗了半辈子,终于当上了天潢贵胃的老师。” “但几百年后的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朱标并不被大众所熟知,反倒是宋濂,只要不是九漏鱼,应该都记得这位用心提携晚辈的长者吧。”文字的力量真是强大啊,明月顺势开了一个玩笑,“说不定,记得‘东阳马生’的人,都比知道朱标的人呢。” 明朝,已经告老还乡的宋濂哭笑不得。 这个明女郎还真是率性,刚骂完陛下,又来夸他,还用马生和太子殿下相比较,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好在太子殿下一向仁德,应该不会迁怒于马生,陛下虽然有时候小心眼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为难他这个知情识趣的老头。 如他所料,朝堂之上,朱元璋转怒为喜,对以文名留青史的宋濂赞不绝口,在老朱的默许之下,朱标也和蔼地关心了一下东阳马生——马君则的现状,君臣相得,其乐融融。 要是明月知道了朱元璋的举动,肯定会无语地吐槽道:不愧是你,抠搜老朱,成天就知道口头表扬,也不愿意来点实际的。 但明朝的大臣们显然习惯了朱元璋的行径,连丞相胡惟庸都认为,这已经是对宋濂极大的褒奖了。 胡惟庸虽然日益膨胀,但当着朱元璋的面还是不敢造次,只得低着头暗自欣喜,与共荣焉: 宋濂虽已告老还乡,但他的孙子宋慎与自己颇为亲厚,这份遗泽定是要落到那小子头上了。 正想着美事,却从明女郎口中听到了噩耗。 “我要说的这件轶事,就和宋濂有关系。”明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宋濂的孙子牵扯到了胡惟庸之案中,可怜的宋濂,一把年纪了还要被砍头,好在有马皇后和朱标求情,免于一死,但宋家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宋濂虽然侥幸保命,却还是在不久后因病而逝了。” 什么案? 胡惟庸顾不得殿前失仪,猛地抬起头,看向天幕: 胡惟庸之案? 连宋濂都要被砍头的胡惟庸之案? 这位党羽众多的百官之首眼前一黑,脑子里闪回过无数他担任丞相之后骄横肆意、独断专行的记忆。 在一片沉寂之中,胡惟庸迅速滑跪了。 朱元璋看着跪伏在地、涕泗横流、忏悔有罪的胡惟庸,冷嗤出声: 算这家伙走运,若是没有天幕,待他布置周全,必能一击毙命,将其势力连根拔起。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算太过被动。 原本的计划因为胡惟庸并未犯下谋反大罪而稍有变动,但本质上并不存在什么不同。 丞相制度伴随着一道道旨意轰然倒塌,胡惟庸依旧成为了历史上最后一位丞相。 奴仆开始为宋濂更衣,预备车马,入宫请罪。 今岁节庆,他已经进京觐见了陛下,那时的自己和陛下估计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相见。 年迈的大儒轻轻叹气,明女郎称赞他的文名到底还是有用的,至少能保住自己和宋家大多数人的命。 但就算有天幕背书,在朝为官的长孙和次子大概率还是要陪胡惟庸一起下黄泉。 “除了为老师求情,野史还记载了这么一件趣事,朱标将马皇后背着朱元璋逃命一事画成了一幅画,在老朱生气的时候递给他看,就能让暴脾气的老爹看在娘的面子上消气。”明月语带调侃,“野史不愧是野史,我个人认为,这件事听起来逻辑就很奇怪哈。朱标肯定有利用过老朱对母亲的情感,但不至于利用得如此浅显,这件事应该只是杜撰而已。” “两件轶事都和马皇后有关系,也可以看出咱们马皇后在洪武朝的地位了。背着朱元璋逃跑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很有名的‘一饼之恩’确有其事。”肉都给烫焦了,那该有多疼啊,明月有些唏嘘,“只可惜马皇后和长孙皇后一样,都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名讳,这也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 第22章 明女郎又一次提到了名字。 有人思索着,有些不解:留下名字,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都当皇帝了,李世民和朱元璋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自欺欺人。 若是名字不重要,为什么男人们都争着青史留名? 间接被点名的两位皇帝反应截然不同。 前者在长孙皇后不着痕迹的引导下,努力消化着天幕的思想,先前便已经下旨,让宗正寺重新整理编撰皇室世系,皇后妃嫔、公主郡主都以全名录入,世间从此少了“窦氏”、“长孙氏”和诸多“李氏”;后者则面露讽色,让皇后留下全名,只会助长她的野心,让她像历史上的吕雉、邓绥乃至武曌一般,争权夺利,沽名钓誉,世间权势总共就这么多,女子多一分,男子便少一分,他当然不可能开这个口子。 马皇后显然也了解自己的丈夫,自天幕出现后一直颇为低调,只是针对太医殉葬一事下了道懿旨,表明若是自己因病离世,绝不要诊治的太医为自己殉葬。 历史上,她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在病重之时还记得劝慰朱元璋不要因为她的缘故降罪于诸位太医,一片仁心,可歌可叹。 嬴政没有皇后,但不由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赵姬、祖母夏姬,以及并无血缘关系,但扶持父亲子楚上位的祖母华阳夫人,还有那个对于秦国有非常重要意义的女人——宣太后。 赵姬早已去世,不论她做过多少错事,在死后,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在赵国那段艰难的日子,终究是她抚养自己长大。 “宣太后可曾留下过名字?”嬴政问道。 不出所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叹了一口气,提笔在竹简上写下了两位祖母的名讳:“也罢,就从她们这一代开始记起吧。” 刘彻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曾祖母的名讳他并不清楚,但文帝时期距今也并不算特别久远,宫中定有长者记得。 虽然太皇太后摄政专权时他格外憋屈、多有不满,但也不能因此否认皇祖母曾经为大汉殚精竭虑的功劳。 于是,在这个世界,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都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废后陈氏。 面对下臣犹疑的提问,刘彻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表姐的名字,记在馆陶姑母下面吧。” 赵匡胤那边,仍在处理两位皇弟下狱一事。 他时不时也听了两耳朵天幕所言,想到自己之前也有意向考察几位公主,不禁思索起来: 也许可以问一问皇子皇女们对两个叔叔的看法,至少先把汉惠帝那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孩子排除出去。 第20章 驱狼吞虎,农民起义 唐太宗君舟民水论…… “爱新觉罗·胤礽。”天幕终于讲到了这个问题的最后一人,也是最受诸朝关注的那一人,“他未能继承皇位的原因,也比较复杂。” 宋朝这边,赵匡胤正襟危坐,叹了一口气。 天幕没有出现之前,他以为如今占据燕云十六州的契丹人是最应该警惕的外族,没想到取代宋朝的反倒不是他们,而是如今的蒙兀室韦部落。 未来建立了清朝的女真族如今在北方分布极广,非常活跃。 不过,那是现在辽国要头疼的问题。 女真族。朱元璋佯作闭目养神状,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将整个族群斩草除根。 刘伯温精通经史兵法,与他讲史时曾说过,金朝灭亡后,女真人分部散居,元朝依俗而治。 如今在海西,只有纳哈出这个故元太尉还在负隅顽抗,拿下他,其余各部也就不足为虑了。 “冯胜。”朱元璋肃容,洪武五年岭北之战时,徐达率领的主力军大败,李文忠那一路无功无过,仅冯胜这一路获胜,如今休养生息了七年,也该再向那些外族亮一亮爪子了,“朕命你为征虏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副,率军二十万北征,拿下纳哈出。” 聪明人的脑子里千回百转,自然想得明白朱元璋的用意,宋国公和颍川侯都是老将了,捎带一个永昌侯蓝玉,虽有锻炼年轻将领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表明自己对东宫两位皇孙的态度罢了。 虽然天幕所说的历史中,不知为何是皇次孙继位,但显然此刻,陛下依然站在嫡长孙这边。 “陛下。”颍川侯傅友德冷不丁出声禀道,作为即将出战的副将,他没空思考朱元璋言下深意,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战事之上,“乃儿不花、李宣等故元部众仍在边境寻找时机,不得不防。” 按照他们原本的规划,应该先将这四部解决,再考虑如何处理辽东的纳哈出,如今因为天幕之言便随意更改战术,恐怕不妥。 信国公汤和也面露赞同之色,打仗可不是儿戏,东宫那些唧唧歪歪的琐事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若是因此阻碍了北征之策,实在是本末倒置。 永昌侯蓝玉跟着点头,他是莽撞,又不是傻。 陛下此举固然是为了维护皇长孙的声名,此战若是顺利,皇长孙和他都受益匪浅,但若是不顺,矛头自然直指他自己。 更何况,陛下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东宫的格局。 朱元璋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躁了,但一想到大明会被女真族取而代之,他便恨不得立刻飞到辽东去,将此事扼杀在摇篮之中。 再等等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历史上,明朝北征的下一个目标,确实不是纳哈出。 在解决掉侵袭边境的北元平章、知院等四部后,又过了六年,他们才着手肃清元朝在辽东的势力。 “因为清朝是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距离我们很近,史料留存也比较丰富。”明月并不知道,有人正在为自己的回答大动肝火,“所以据此衍生出来的文艺作品也很丰富。” “正经的有‘康雍乾王朝’,幽默诙谐、讽刺辛辣的‘纪晓岚’也很不错,还有那部家喻户晓的反封建双女主戏和后来翻拍的新版,以及被穿烂了的雍正后宫、乾隆后宫和......”明月顿了一下,引出了今天要说的主角,“九子夺嫡。” 正在为继承人一事头疼的嬴政猛地一惊:九子夺嫡! 这个皇帝,是嫌公务不够繁忙,还是嫌党派不够多? 让九个儿子都参与竞争皇位,朝堂都要乱成一碗黍稷稻麦豆粥了吧。 刘彻惊呼出声:“九子夺嫡!” 正当朝臣们以为陛下会说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时,只见刘彻咬牙切齿道: “他竟然有九个儿子。” 嫉妒让他面目全非。 李世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他的嫡长子李承乾,却不想,立于下首的太子和他短暂对视了一瞬,便瑟缩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李世民怔住了,反倒是看到了这对父子整段交锋的长孙皇后无奈一笑。 她有预感,听完清朝九子夺嫡的乱象,二哥就能下定决心,改立太子了。 赵匡胤兴冲冲地拿起了纸笔,准备跟着明女郎学习未来的历史,积累经验、吸取教训。 虽然专门安排了官员记录天幕所言,但是观看时迸发的灵感还是只能自己写下来,自己看。 听明女郎的意思,九子夺嫡是不可行的,但他也没有那么多孩子: 长子和三子早夭,次子已经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唯独剩了个四子赵德芳,尚且不满三岁。 王氏的身体一向虚弱,后面生的两个孩子都早早夭折了,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立住。 倒是几个女儿,一个个都虎头虎脑的,身子康健,嫡长女五岁,嫡次女四岁,另有一个庶女两岁,也不是不能培养。 只是如此,女子十三岁就必须要嫁人的规矩,可就要改改了...... 不对,也许不用改,只要换个思路,让男子嫁进皇家不就好了。 赵匡胤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朱元璋在想赵匡胤。 倒不是那种暧昧的思念,而是想到了他的那句名言。 傅友德的想法不无道理,如今的大明,就像在山脚下定居的猎户,而元朝的残余势力,则是被猎户打残的老狼,虽已经苟延残喘,但若是不防备他,恃胜失备,反受其害,冷不丁被咬上一口,肯定要掉一大块肉。 那女真族更像是一只幼虎,虽受老狼庇护,却也被老狼压榨,二者并不同心同德。 若是猎户干掉了老狼,幼虎便假作依顺,瞧着毛绒绒的样子憨厚可爱,但一旦放任它长大,便会在猎户打盹时趁虚而入,给上致命一击。 也罢,幼虎的乳牙尚且不够锋利,还是先将老狼斩杀,徐徐图之。 等等,也许可以用,驱狼吞虎之计?朱元璋不期然再次想到了刘伯温,那个曾被他称赞为“吾之子房”的男人,若是他还在,定会侃侃而谈,寥寥数语,定下妙计。 可惜......朱元璋回忆着民间广为流传的那首诗,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可惜啊,刘伯温声望极高,或许他的才能真的堪比诸葛,但他朱重八却不是刘禅。 第23章 不知这位能为大明谋全局的谋士,有没有谋到自己的结局? 若没有自己的默许,胡惟庸绝不敢对开国功臣下手,但让这家伙忧愤而亡,就绝非自己本意了。朱元璋轻叹了一口气,又给刚刚下狱的胡惟庸记上了一笔。 朱元璋的眼光可谓毒辣,某种程度上算是描摹出了未来的走向。 但他显然不明白等降水量线和农业、畜牧业之间的关系,就算蒙古、女真、契丹等等都完全消失,也会有一个新的游牧民族出现。 至于天幕现在提到的“九子夺嫡”,从朱元璋对朱标、朱雄英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九子夺嫡是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了。”明月卖了个关子,“我们要先从胤礽为什么被立为太子说起。” “这就要追溯到清军入关之时了。”这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了,“皇太极在世时,便已经定下了入关的策略,他去世后,幼子福临继位,改年号为顺治。” “此时农民起义的燎原之火已经烧到了北京城,李自成兵临城下,崇祯帝自缢而亡。”明月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说法,以身殉国,罪减一等。明朝末年这个情况,就算是朱元璋穿越过来,估计也很难收拾这个烂摊子,说不定要重走一遍农民起义的老路才能救过来。所以后世对于崇祯帝也没有过于苛责,将朱棣和他合称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因为开国皇帝朱元璋当过乞丐,而亡国之君朱由检是上吊自杀的,所以明朝也被后世戏称为‘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讲完诙谐的部分,就要讲到有些沉重的部分了,“明朝末年,民间流传着这样一首诗,题为‘闯王’,大概率就是闯王李自成散播出去的,其中一句便是‘闯王来了不纳粮’。” “当过农民的朱元璋应该知道这句话对普通人的吸引力吧。”明月的语气颇为唏嘘,“和大多数王朝末年一样,此时贪官酷吏把持朝政,苛捐杂税横行于世,闯王的这个承诺让起义军成为了民心所向,唐太宗君舟民水论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当然了,人无信不立。闯王败给清军,也是因为他并未在入京后兑现‘迎闯王不纳粮’的承诺。”明月露出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容,“老百姓没文化,但是老百姓也不傻啊。” “原因肯定不止这一个,比如吴三桂的倒戈,军事实力的差距等等,在此就不赘述了。”明月的声音低落下来,“总而言之,摄政王多尔衮占领了北京,清军开始南下,之后便是令人发指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几十万人引颈受戮......” 第21章 忠魂白骨,弟娶其嫂 顾景韶不一样,他…… 明朝,贵州。 顾景韶目眦尽裂。 顾成,字景韶,他曾是朱元璋帐前亲兵,臂力惊人。 在镇江之战中,为救朱元璋,他背着搁浅的船前行,众人才得以脱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救驾之功。 此后更是凭借着一身勇武和胆识屡立战功,深受朱元璋信任。 四年前,顾景韶被调任贵州卫指挥俭事,驻军在贵阳,他不负众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平定了战事。 他是扬州府江都人。 他也曾随军而战,见过屠城之后十室九空的惨状。 战争时期,诸如此类的大屠杀并不算少见,为大众所熟知的就有曹孟德的徐州大屠杀,刘玄德那样的仁主才是凤毛麟角。 汉人之间互相征伐尚且如此残酷,异族单方面的屠杀...... 两脚羊的故事,在五胡乱华那段历史中,亦有记载。 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是很难感受到疼的。 也许秦汉唐宋的人们会对明末被屠杀之人心生怜悯,也许其他地方的人会对扬州被屠杀之人心生同情,但终究会因为时间的跨度、空间的隔绝,无法完完全全地感同身受。 但顾景韶不一样,他是扬州人。 顾景韶的祖父是江淮一带的船夫,虽然祖籍在湖南,但顾景韶自幼在江都长大,练就了一身好水性,扬州毫无疑义地承载了他无数美好的记忆。 更何况,顾景韶的妻儿子女都在扬州,如无意外,他的子孙后代也会一直留在这里,等待明末之时的那一场屠杀。 想到这,顾景韶不禁悲从中来,咬牙切齿地唤出了幕僚:“陛下必定会对女真族动兵,替我写份奏表,自请参战。” 顾景韶的忧虑和愤怒确实有些道理,现实虽和他所设想的有些许不同,但大体上还算一致。 靖难之役中,顾景韶被俘降燕,为当时的燕王世子朱高炽出谋划策,固守北京城,四个儿子因此全部被朱允炆诛杀。 朱棣登基后,顾景韶也因功封侯,多年后病逝,归葬于扬州,其孙顾兴祖承袭了爵位。 日月更迭,斗转星移,镇远侯的爵位也已经承袭到他的九世孙顾肇迹头上。 在崇祯帝去世的那一年,顾肇迹被义军所杀。 次年,清兵军临扬州城下,百姓殊死抵抗,城破,忠魂白骨八十万,赤血映日满天红。 “多尔衮逝世后,顺治亲政,因为在位时间过短,加上有一段和董鄂妃的旷世奇恋,这家伙的风评一直有些奇怪。”明月耸了耸肩,“顺治病逝后,康熙被选为了继承人。” “八岁登基的少年天子,顺治帝肯定不放心啊,于是在遗诏里为小皇帝指派了四位辅政大臣。”明月联想到了历史上另一位辅政大臣,“顺治帝做出了和汉武帝临终时一样的决定,但他显然没有刘彻那么强大的人格魅力,鳌拜不是霍光,康熙也不是汉昭帝。” 汉朝。 刘彻强压下飞扬的眉梢,清咳了两声,他可不是那种能被一两句夸赞轻易收买的人,故作深沉地开口道:“之前明女郎似乎提到过,这个霍光,是去病的弟弟。” 闻弦歌而知雅意,卫青答道:“臣这就派人去寻霍仲孺。” 霍去病在一旁跃跃欲试,他也很想见见这个据说会为大汉续上一命的弟弟,但显然刘彻和卫青都没有要派遣他的意思。 毕竟这孩子还有一个“早逝”的雷在那埋着,这种时候,可不能随随便便将他派出去。 而且,这二人出色的政治素养,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明女郎之前评价霍光的那段话,显然有些避重就轻了。 什么叫皇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刘据后代手里?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管历史上的霍光,是出于好意还是歹意,他都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左右皇位传承的权臣。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还是要先见一见如今尚且年幼的霍光,再做打算。 “初时,四位辅政大臣都尽心辅佐朝政,相互制衡,但好景不长,随着鳌拜权势愈盛,局面斗转直下。” “索尼年迈,遏必隆明哲保身,只有与鳌拜政见不和的苏克萨哈还能勉强维持住朝堂的平衡。” “鳌拜借助权势独断专行、排除异己的同时,十二岁的康熙在孝庄太后的谋划下,也迎娶了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为后,凭借着姻亲关系获得了这位四朝旧臣的支持。” “小皇帝羽翼渐丰,朝局暗流涌动。” “终于,在康熙十四岁那年,唯一一位支持他的辅政大臣——索尼病逝了。” “依照常理,这对于康熙而言,应该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但索尼去世前的上书这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局面。” “索尼请康熙,开始亲政。” “理由也非常充分,先帝顺治,就是十四岁开始亲政的,如今也应该遵循先例。” “但亲政并不意味着能真正拿到权柄,苏克萨哈也意识到,在这场皇帝和权臣的斗争中,摆在自己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帮助小皇帝铲除鳌拜。苏克萨哈没得选,一旦鳌拜胜出,他这个曾经的政治对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克萨哈以身入局,上书解除自己辅臣之任,借此逼迫鳌拜和遏必隆一起卸任,不过结局显然不尽如人意,品尝过权力滋味的鳌拜显然不愿意就此放手,不久后,苏克萨哈死在了鳌拜的构陷之中。” “苏克萨哈辞职时,声称想要去给先帝守陵,如今他带着自己的儿孙们一起去见了先帝,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明月插播了一句地狱笑话,“其实苏克萨哈和鳌拜之间的斗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并非出于公心,所以他对顺治帝的忠心,也就那回事吧。” “自此,四大辅臣只剩下了鳌拜和遏必隆,而后者在前者的眼里,不过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应声虫。”明月笑了一下,想到了那句和自己名字相关的俗语——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物盛则衰,啊,骄傲的鳌拜~” “少年康熙智擒鳌拜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很了解了。”明月继续讲道,“康熙铲除了权臣鳌拜,大清的权柄重新回到爱新觉罗的手里,但他接手的大清,民族矛盾依旧尖锐,曾经背叛明朝投降清朝的吴三桂,在得知朝廷撤藩意图后,打出了反清复明的旗号,悍然叛清。” 第24章 “康熙需要支持。” “比如,索尼的儿子、赫舍里皇后的叔父、曾经在擒拿鳌拜时立下大功的索额图,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势力集团。” “再比如,数量已经超过一亿的汉人。” 明月顿了顿,又把时间线往前推了推:“吸取了元朝的教训,从皇太极开始,清朝皇室就一直致力于缓和民族矛盾。” “大家都知道,大部分游牧民族都有这样一个婚俗,叫做‘兄终弟及,父死子继’,是草原上的民族基于现实考量衍生出来的婚姻制度。” “这种婚姻制度在中原王朝看来,显然是野蛮的、落后的,但总不能让人家抛开现实不谈,一味地要求文明和进步吧?” “但是,如果满洲继续沿用这个婚俗,在儒家的礼法道德、三纲五常社会氛围里长大的汉人就比较崩溃了,嫂子......庶母......完全接受无能啊。”明月这么说着,心里不由然地想到了那个女人——杨贵妃。 这也接受不了,那也接受不了,唐玄宗倒是个汉人皇帝,强纳儿媳为妃的事难道就符合伦理了?怎么这时候就都能接受了? 哪有什么爱情,都是见色起意,人家美女到底想和谁当比翼鸟、作连理枝还不一定呢。 “不管皇太极是为了迎合汉人的礼法,还是确实被汉文化腌入味了,他改掉了满洲‘弟娶其嫂’的婚俗,规定‘不许□□婚娶’。”明月有些担心自己刚刚这句话会被口口掉,“当然,婚俗的改变如果结合政治制度的改变一起来看,会更加合理。” “此时满洲已经逐渐脱离原先的部落联盟状态,开始向封建王朝进化,继承制度也需要发生对应的改变,这种情况下,兄终弟及被父死子继取代,是大势所趋。”明月总结道,“而且从后续历史发展来看,皇太极显然很有先见之明,若是没有这项制度,多尔衮就能直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也不用迂回地当什么摄政王了。” “多尔衮沿袭了皇太极的策略,在清军占领北京后,他下令重新为崇祯帝发丧,以帝礼安葬。” “因为崇祯帝是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后自缢身亡的,与那时尚未入关的清军并无关系,所以多尔衮在厚葬了崇祯帝之后,打着‘为明朝复仇’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干掉了李自成,而且获得了汉人士绅的好感。” “到了顺治这一朝,缓和民族矛盾的政策就更多了。” 第22章 正位东宫,生育理论 贾惜春竟然是正确…… “顺治帝本人是非常喜欢中原文化的,而且很心机地表现出了自己对朱元璋的喜爱,间接传达了自己沿用明朝法度的意志。”不过,明月觉得,朱元璋估计也不太想要他的喜爱,“虽然顺治开始重用汉官,但他的态度却时常反复。” “我个人猜测。”明月把重音放在了“个人”这两个字上面,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免责声明,“顺治帝其实意识到了满汉和谐的重要性,但是身为满人,他从心底里认可满人高汉人一等,更加倾向于本族人和本族的文化,对汉人和包容性极强同化能力极强的中原文化非常警惕。” “再加上他对朝堂的掌控力度终究还是差点意思,很难撼动此时占据朝堂高位的满洲大族,所以对于相关政策的实施,完全属于是既没心也没力。”讲完了顺治,明月将思路接回到了康熙,“经过了多年的休养生息,康熙朝的汉人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个亿。” “面对喊出了‘反清复明’口号的吴三桂,康熙当然要安抚这一亿汉人,笼络这一亿汉人,此时,立嫡长子为太子,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相较于从前由八旗议事会选择皇位继承人,嫡长子继承制显然大大加强了君主专制和中央集权。” “同时,这一举措稳定了以索额图为首的赫舍里家族的支持,在平定三藩之乱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是,在诸多方面的推动下,刚满周岁的爱新觉罗·胤礽被册封为皇太子,受册宝,正位东宫。” 秦朝。 嬴政思绪翻涌,他不禁设想着: 如果当初自己立扶苏为太子,是不是就能避免赵高胡亥之祸,同时稳定六国民心,延长秦朝的寿命? 想了想,又哑然失笑,自己也是钻了牛角尖了: 历史上的那个他,没有选择立扶苏为太子,不就是因为这个继承人尚且不符合他对秦二世的要求吗? 扶苏这样的秉性,就算没有赵高钻空子,也会被其他什么高利用。 诚然会比胡亥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再说了,立太子也并非万全之法,不然也就没有今天这个问题了。 汉朝。 刘彻依旧酸酸地说道:“看得出来,清朝的史料真的很丰富了。” 明女郎讲据儿的时候可没有说这么多背景、原因之类的。 唐朝。 李世民忍不住将李承乾代入了康熙的角色,扪心自问: 如果自己早逝,太子年幼继位,他能像康熙一样借力打力、拉一打一,拿回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吗? 他清楚地知道问题的答案:李承乾不能。 但在明女郎之前的叙述中,雉奴就可以做到。 忍辱负重,废王立武,打击贵族,集中皇权。 当个好皇帝哪有这么容易,尤其是在如今这种世家横行的情况下,一个不留神,就从皇帝变成五姓七望的傀儡。 性情不够坚韧的皇帝在政治上受挫,尤其是这个挫折是因自己的无能导致的,确实很难自己调理过来,很大概率会像昔日的汉惠帝、汉昭帝一般郁郁而亡。 宋朝。 赵光义和赵廷美被拖下去时,朝堂之上的宗室和大臣们都没有出言反对。 但没过多久,杜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就传到了御前。 赵匡胤真的有些头疼了。 母后年轻时治家严谨,性情刚毅,固守礼法,在他登基后也时常提醒他治国要勤勉,称得上是一代贤后。 但自从年初患病,她的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脑子似乎也跟着混沌了,有些想法...... 赵匡胤叹了一口气:子不言母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前段时间,母后还召见了赵普,让他写下了“兄终弟及”的誓书,当时他碍于孝道和母子情谊,随声附和了几句,之后也没把这誓书当回事。 现在想想,这该不会就是个伏笔吧? 母后如今已经失去理智了,定会觉得天幕是在妖言惑众。 但别的不说,自己确实从一开始没打算履行过这什么狗屁金匮之盟。 尤其是在被天幕举例了那么多宋朝昏君、骂过“大怂”之后,他更不可能让自己这一脉之外的人继承皇位了。 明朝。 朱元璋细细品味着天幕说的那句话: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鳌拜不愿意就此放手。 是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 掌控过权力的人,绝不会愿意再回归到之前那种没有权力的平凡日子里。 朱元璋是这样想的,。 他相信,未来的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在那条朱允炆继承皇位的路上,他一定会狠狠地削藩,杜绝小皇帝的这些皇叔拥兵自重的可能性;清算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权臣的开国功臣,甚至铲除从前拥护太子的一些老臣;尤其是蓝玉,在雄英已死的情况下,他会成为朱允炆继位后最大的隐患。 但,这么多准备,还是在老四身上出了问题...... 朱元璋没有看向朱棣,但下首年轻的燕王,莫名毛骨悚然起来。 “其实,严格意义上,胤礽并不算是康熙的嫡长子。赫舍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名为承祜,但这个孩子年幼早殇,并没有计入序齿。”明月不敢自称博览群书,却敢自称博览群网络小说,穿越成承祜这个太子同母哥哥的小说,还挺不少的,“康熙早年间的几个孩子,基本上都夭折了,为此,康熙还专门把弟弟的长女收养到宫中冲喜,又将仅剩的那个儿子送去给大臣噶禄抚养,也就是后来的大阿哥胤禔。” 诸朝,许多原本就对清朝不喜的人,皱起了眉头: 先前听到那些外族名字,诸如多尔衮、苏克萨哈之类的,已经很不爽了。 如今连皇子也不叫皇子了,之间变成了奇怪的音译语“阿哥”。 “咱们现代人应该都能想明白,这些排在前头的孩子为什么早夭?因为康熙和他的皇后妃子们,成为父母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明月联想到了《红楼梦》,她第一次读到“贾宝玉初试云雨情”那一回时,尚且不解其意,后来明白了袭人的定位后,又是一番唏嘘,在知道贾宝玉和袭人当时的年龄后,简直是大受震撼,“妃子的年龄记不太清了,但我依稀记得,康熙第一个小孩出生的时候他刚刚亲政,虚岁十四岁,那实际上才刚满十三周岁啊,还是初中生的年纪,搁到现代都是犯法的。” 第25章 “而且这个年纪,不论男女,身体发育都还不成熟,生下来的小孩自然体弱,难以成活。”明月摇了摇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古人的寿命都比较短,说不定都活不到咱们的法定结婚年龄,就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人注意到明女郎所说的“初中生”,心中一动,联想到了之前和明女郎一起玩游戏的好友之弟,那个听声音八九岁的男孩,被明女郎和她的好友称之为“小学生”。 已知,天幕所处的后世男女同窗而学,八九岁是小学生,十三四岁初中生,那后面呢?明女郎和她的好友、同学们又是什么“生”? 也有人认真揣摩了明女郎所说的生育理论,颇觉有理。 古代虽然平均年龄只有三四十岁,但细究起来肯定存在能活到七十岁左右的人,不然孔子也说不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样的话。 毫无疑问,能够吃饱穿暖,甚至享有医学资源的中上层人物,才更有概率出现长寿之人,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信了天幕所言,打算尽量提高子孙后代的成婚年龄。 至于超过结婚年龄未嫁会增加的人头税? 且不说朝廷会不会因为天幕所言修改法律,他们这个阶层,也不缺这三瓜俩枣。 上行下效,就算底层民众没有听懂明女郎所言,从众心理也会引导着他们稍微提高一些生育年龄。 还有人发现,明女郎近乎于理所当然地说出了,古人的寿命都比较短。 换言之,她们后世人的寿命都比较长咯? 而且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是明女郎这样的平民都可以够得着的事情。 真想去后世看一看啊,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明月不知道天幕的存在,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断了诸朝人的奇思妙想,引起了一片哗然:“古代的小孩是真的很难活啊,生育年龄早就算了,生产环境也差,还有非常喜欢亲上加亲。” “古人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了血缘关系太近的坏处,先秦时期就有‘同姓不婚’的法律。” “但他们不知道,不仅堂亲不行,表亲也不行啊。”明月想到了曾经很火的一道题,贾宝玉到底和谁结婚才不违反现代法律,四个选项里面,钗黛大家都能排除,史湘云的爷爷和贾宝玉的奶奶是亲兄妹也可以排除,剩下了一个贾惜春竟然是正确答案,“什么姑表亲、姨表亲,和堂亲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近亲结婚。”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23章 今天入v,更新一万 恭喜宿主明月,本…… 和这话有直接关系的是刘彻, 他嫡亲的表姐,现在还在长门宫里住着呢。 陈皇后被废后,刘彻也不知这种状态下该如何称呼她。 “废后”这个称呼, 一般用在正式场合, 和他气到口不择言的时候。 没有了结发夫妻的情谊,叫闺名也变得过于亲切了。 刘彻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索性便按照年少时的习惯“表姐”、“表姐”地唤着,从前只觉得平常, 如今听了明女郎这句话, 颇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虽然喜欢寻求刺激,但也不是这种刺激啊。 有间接关系的则是李世民了, 他的嫡长女李丽质今年刚刚诏封长乐郡公主,长孙无忌有意为嫡长子长孙冲求一个尚主的恩典。 李世民夫妇也很是心动,别的不说, 嫁去舅舅家肯定能省去丽质的很多烦恼, 所以这门亲事虽然尚未挑明,但在众人心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今听了明女郎这话, 帝后的第一反应都是: 幸亏还没有挑明,丽质才八岁, 和表兄还只是总角之谊,不至于酿成大错。 只是, 若仅凭明女郎一句话, 就否决掉这门婚事,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不知道明女郎会不会说出一些更加关键的原因。 再间接一点, 就要扯到“秦晋之好”这个成语了。 春秋战国之时,诸侯的公主、公子之间联姻非常频繁。 当然,秦统一六国后, 就没有这个需求了。 明月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的需求,但接下来说出的话确实解答了他的疑惑:“不过,表亲结婚在古代还挺常见的。”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一直怀不上孩子,差一点的情况就会生□□弱的、畸形的孩子,现代还能稍微救一救,古代就挺可怕的了,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 “我国法律是明确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是不允许结婚的,就算结了也是无效婚姻,不具备法律效力。” “但有的国家的法律就允许表兄妹结婚,甚至是堂兄妹结婚,不过会附加一些条件,比如需要进行基因检测之类的。” “至于特例中的特例,某岛国皇室,因为近亲结婚的基因缺陷累积,额......”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说,明月难得卡了壳,并不想为难自己,直接跳过了。 汉朝。 “原来,这已经是好一点的情况了吗?” 长门宫内殿内室,一位衣着华丽、神色憔悴的美貌妇人喃喃道。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滴落,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她曾为治疗自己的不孕之症花费了足足九千万钱,依旧没能痊愈,至今仍是长安城中的笑柄。 她也曾因为嫉妒卫子夫怀孕,策划抓捕了她和她的弟弟,想要将这二人杀害,依旧未能成事。 如今卫青已经官拜大将军,位在丞相之上,连当时救下他的公孙敖都随军出战,受到了封赏,得封侯爵。 外祖母去世后,她更是昏了头,竟然听信那些巫者的鬼话,施行巫蛊邪术,反倒丢了皇后之位,连累母亲也要向那人叩头请罪。 “小姐......”大长秋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搂在怀里,轻轻叹气。 幼时家贫,他被父母卖掉,几经周折被干爹看中,送入了宫中,侍奉在窦太主身边。 后来,公主下嫁到了堂邑侯府,生下了两位少爷和大小姐,众人各有去处,自己何其有幸,当上了小姐院中的掌事。 他一路看着小姐成为了太子妃,又变成了皇后,再登高跌重,幽居在这长门宫中。 小姐被废后,他本不应再自称大长秋,但椒房殿的那位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小节,陛下似乎也愧对于自己的表姐兼发妻,默许了长门宫里的宫人们依旧保留了原先的称呼。 但,这样的怜悯,对于骄傲了一辈子的小姐而言,更趋近于侮辱。 近乎于逃避一般,废后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大长秋的肩头,泪水洇湿了衣衫,连语调也变得破碎不堪:“我这一生,做过那么多错事......” “现在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不是这样的! 大长秋想要劝慰她,却根本不知从何劝起。 小姐刚过而立之年,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难道后半生的光阴,一直要在这长门宫中蹉跎吗? 与此同时,宫外的馆陶公主府里,刘嫖愁容满面地望着长门宫的方向,董偃小意殷勤地侍奉在侧。 长门宫从前并不叫长门宫,也并不是刘彻的宫室。 堂邑夷侯陈午尚未去世时,董偃便已经成为了窦太主的男宠。 按照当时的律法,细究起来,这是死罪。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董偃劝说馆陶公主将长门园献给了陛下,此园就此改名为长门宫,他也因此受到了帝王的宠幸,衍生出了“主人翁”和“戴绿帻”这两个有趣的典故。 后来陈皇后被废,便居住于长门宫中,在陛下的默许下,窦太主时常去那里看望自己的女儿。 根据窦太主的形容,董偃描摹出了废后的性格——一个偏执脆弱、耽于情爱的女人。 这样性格的人,若是有和自己一样的出身,恐怕都活不过二十岁。 但换而言之,只有废后那样尊贵的出身,才能娇养出来她那样的性格。 董偃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拥有的权位和享受的奢华,都来自于刘嫖、刘彻姑侄二人。 不管废后如何烂泥扶不上墙,他都要绞尽脑汁,为这几位贵人解忧。 唐朝。 下首传来了众人细碎的讨论声,李世民无暇顾及他们的惊疑之语,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歉然地转头看向长孙无忌,李丽质和长孙冲之间的婚约本就未曾言明,天幕如今说得这么悚然,这对姻缘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解决完女儿的婚事问题,李世民这才有心思倾听臣子们之间的争执。 如今是贞观初年,除了零星几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将,其余文武重臣,大部分都出身世家。 而众所周知,顶级的世家诸如五姓七望可是连公主都不愿意娶的豪门大族,一直以来都是内部联姻,表兄妹、表姐弟之间的婚姻不胜枚举。 因此,质疑明月的声音陡然间甚嚣尘上了。 有人举例,某位族兄的父母便是表亲,也并未见他身体有任何不妥之处;还有人表示,族中枝繁叶茂,子嗣众多,从未出现过畸形的孩子;更有人跳脱不出男性的视角,完全不能理解“表亲和堂亲本质上是一样的”这个理论。 第26章 但李世民自有一番考量,且不说世人迷信,如果生出了畸形的孩子,大概率会直接将孩子溺毙,不敢宣之于众,只需知道,明女郎所说这这番理论,已经在后世形成了律法。 明女郎说的话不一定对,但一国律法,总不至于无的放矢吧。 “扯远了,说回正题。”明月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众所周知,康熙真的很偏爱自己的太子。” “因为幼年时出过天花拥有了免疫力,康熙被顺治选为了继承人,也有了一个‘康麻子’的外号,胤礽因此被戏称为‘麻宝’。” “康熙对于胤礽的看重,和前面讲的那些皇帝一样,都有着很浓重的政治意味。” “不一样的地方是,康熙这个人,显然对胤礽不止倾注了自己磅礴的父爱,还代替已逝妻子给予了儿子拳拳的母爱。” “胤礽出生当天赫舍里皇后就难产而亡了,于是康熙既当爹又当妈,亲自抚养了失去母亲的胤礽。这一点应该是效仿了唐太宗,长孙皇后去世之后,李世民就将李治和晋阳公主都留在自己的寝殿,亲自抚养这对年幼的儿女长大。” “胤礽不幸感染天花后,康熙甚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权力,在病床前全心全意地陪伴自己的儿子,直至胤礽痊愈。当然,某种程度上,康熙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幼时的遗憾,考虑到天花的传染性,再加上佟妃并不算受宠,玄烨得天花时,顺治肯定是不可能去看望他的,更别说给予他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其他的就和前面那些皇帝差不多了,什么祭祀、监国、请名师,可见康熙也确实有在用心培养这个继承人。”明月的语气格外复杂,“值得一提的是,他们都感情尚在蜜月期时,太子的很多待遇甚至超过了康熙本人,这也是后期太子被废的罪名之一。” 明月有些感慨。 这对天家父子,才是清朝真正的“兰因絮果”吧。 “时间跳转到胤礽十七岁时,康熙在西征噶尔丹途中生病,传召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前去探望,太子却因为侍疾时脸上没有担忧的神色而被提前遣送回了京师。” 十七岁是虚岁,实际上,胤礽这时候才刚过十六周岁。 明月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个年纪在干什么。 正上着高中,每天被学习、考试折磨得死去活来。 周末只休一天,到家就变身冷酷叛逆少女,怼天怼地。 爷爷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别说为父亲侍疾了,家里人生病都不敢告诉自己,生怕影响到她的学习。 “这是史书中,康熙第一次对太子表达了负面的倾向。”明月剖析起这对父子此刻的心理,“对于康熙而言,他已经年近四十了,皇太极和顺治的寿数都不算长,他又不能预知未来,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六十九岁,在征战途中生病,医疗环境肯定比不上紫禁城,重病之下,对死亡的恐惧让帝王也变得脆弱起来,渴望来自儿子的关爱。” “而从胤礽的角度看来,他自小享受着父亲的偏爱,根本不需要去揣测任何人的心思,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自然而然养出了骄矜傲慢、目下无尘的性子。”明月认为,康熙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胤礽的性格,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之后的命运,“此时此刻,他怀揣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根本不会去揣测重病的康熙在想些什么,更不会去利用这个场景去表演些什么。” “其实专心致志照顾病人的时候,也很难时时刻刻保持着担忧的神情吧。”明月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此时的康熙感受到了身体的衰老,自然而然地对年富力壮的胤礽产生了嫉妒之心,再加上没能得到儿子的关爱,对胤礽的态度已经开始从父亲向君王转变了。” “直至二十年后废太子时,康熙还要再次提起‘太子侍疾无忧色’一事,足可见此事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影响。” “胤礽应该也察觉到了父亲态度的变化,但此时,疼爱他的曾祖母孝庄已经去世,皇太后作为康熙嫡母又一直不问世事,母亲在生产时就已经为自己付出了生命,已经没有人,能充当他和父亲之间的调和剂了。” “父子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康熙像每一个父亲一样,认为孩子不会自己变坏,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把他带坏的,于是将胤礽的下属处死了一批,甚至连他的哈哈珠子,都没有放过。” 明月从前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被康熙震惊了。 这一次对太子势力的清理,基本可以排除“剪除太子羽翼”的可能性,因为死掉的都是太子亲近的仆从,并非高位有权势之人,属于是小惩大诫。 可能对于康熙而言,这个做法就像现代小孩玩游戏,成绩下降,家长一气之下把家里的电子设备都砸掉了。 家长根本不会认为自己这种做法是错误的,甚至会在网上发帖询问:为什么我的孩子因为这种小事和我不亲近了? “这波操作确实是槽多无口啊,我要是胤礽我也很难再信任康熙这个老登,于是他的叔祖父索额图和奶娘的丈夫凌普就趁虚而入了。” “这显然并不符合康熙的期待,当然咱也不知道康熙在期待什么,期待胤礽变回小孩吗?估计只有太子变回年幼的孩子,才能消解他心中隐隐的恐惧吧。” “总而言之,康熙非常生气,他可是皇帝,虽然自己已经对胤礽不再完全信任,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更信任外人。” “同时,他也意识到,名正言顺的储君和权势愈盛的索额图混在一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朝堂之上,索额图有明珠可以与他分庭抗礼,那太子呢?” “胤礽被称为‘麻宝’,那与之对应的诸皇子就被称为‘麻草’,但如今麻宝已经不再是宝贝,那麻草自然也不再是杂草了,他们该派上用场了。” “康熙选择了册封诸王,以此来削弱太子的力量。” “九子夺嫡初见雏形了。” “到这里,其实康熙还勉强可以解释,朕这么做是为了考验太子呀,他们不过是太子的磨刀石啊之类的。”这种理由显然是站不住脚的,明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胤礽只能选择相信,毕竟父亲是乾坤独断的天子,自己又根本没有实权,他除了顺着台阶下去,还能怎么办呢?” “但没有最糟,只有更糟,索额图倒台之后,康熙也很难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压制太子的意思了。”明月不禁感叹,“两人都隔阂愈发深重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死结,基于两人的性格,似乎每一步都是必然的。” “现在离太子被废,只差一个导火索了。”明月的语气有些犹疑,并不是那么肯定。 其实自己说的这些,都是站在上帝视角总结出来的,真实的情况肯定更加复杂。 史书上寥寥几句话,是康熙和胤礽真实度过的几十年,感情的变动不可能是平直的,一定是上下波动着,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导火索就出现在康熙巡幸塞外的途中。”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明月只打算叙述几件比较重要的,“其一便是诸皇子向康熙告发了太子恶行,诸如私自截下蒙古贡品自行留用、放纵凌普敲诈勒索收受贿赂等等。” “我之前提到过,胤礽年幼时,他们父子感情尚好,康熙甚至会让人把贡品直接送进毓庆宫,根本不经过皇帝,虽然这些贡品也不一定好玩、好看、有用,但使用的先后顺序,显然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 “如今感情不好了,这便成为了太子不敬君父、觊觎皇权的罪过。” “其二便和之前那件事接上了,太子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演技相较于十七岁时,依旧没有任何提高,年幼的弟弟病入膏肓,你就算演也演出来点担忧啊,但胤礽和二十年前康熙生病的那次一样,顶着个面瘫脸就过去了。”明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而且康熙最生气的其实还不是这个,因为幼子生病,康熙心急如焚,再加上年事已高,朝中大臣们都纷纷关心起康熙的身体,但太子竟然依旧无动于衷。” “唉——”明月长叹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道,“其三便是康熙每天夜里布置帐篷的时候,胤礽总会从那个缝隙里偷看他,康熙认为胤礽对索额图的死怀恨在心,要为索额图复仇。” “这段槽点过多,猛地一看以为康熙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不过仔细分析就能发现,他应该是下定决心要废掉太子,于是为自己找了个最恰当的理由,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废不掉太子让胤礽翻身,也不至于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索额图也是实惨,人都死好几年了,又被扣了个帽子,两个儿子也在此事之后被杀了。” “太子被废后,便是九子夺嫡的乱象了。” “先是皇长子胤禔得意忘形,急切地想要干掉不再是太子的胤礽,率先出局,之后八阿哥胤禩接收了大哥的势力,结党营私,推举自己为太子,更是踩爆了康熙的雷点。” 第27章 “这时的康熙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政治机器,他不在乎儿子们一窝蜂参与夺嫡的下场,也不在乎党派争斗带给朝堂的恶劣影响,更不在乎朝政的混乱会对天下百姓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他只在乎自己手中的权力不容任何人染指,下头的阿哥们要相互制衡,绝对不允许任何能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存在。” “于是康熙拉起这个,又压下那个,赶这人上场,又踢那人下场,将胤礽废而复立,立而复废,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明月皱起眉头,晚年的康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多数长寿皇帝都有这样的毛病,“他也是运气好,没有玩脱,顺顺利利地将烂摊子交到了以勤勉出名的雍正手里,也因此诞生了有名的康雍乾盛世。” 其实明月也不清楚,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若是没有所谓的盛世,清朝会不会早一些崩溃?那段屈辱的历史会不会被改写?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不知道,扇动的蝴蝶翅膀,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再补充一件与胤礽相关的趣事,大家应该听过这句话——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但我国正史当中其实并没有相关记载,这句话出自隔壁国的史书,是胤礽在第二次被废之后说出的怨愤之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国史官都没记录下来的话,相隔那么远的邻国史官能记载下来,但显然这种事情也无从考据了,“而如今我们也可以回答他了,在遥远的欧洲,有这么一位女王比你爹更长寿,她的长子查尔斯王子比你更能苟,足足当了六十七年的王储,才继承王位,登基加冕,不知道胤礽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更气愤,还是感到释然。” 明月这边刚结束了视频录制,那边就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答题完整,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恭喜宿主明月,本次抽奖获得:一百元。】 明月大吃一惊,连忙打开手机,把“+100.00”的几个零和小数点都又数了好几遍。 感觉像是回到了刚上班第一个月收到工资的那天,美滋滋地看着手机银行里的数字傻笑。 依靠自己的努力挣到了第一桶金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开心的情绪慢慢消退后,明月不由得开始思考: 看来抽奖得到的rmb金额还是和自己的回答挂钩的。 不知道系统这次是赞同她答得多、答得详细,还是鼓励她将答案制作成视频发到网上? 窝在主人怀里的年年眨巴了两下眼睛,小狗可看不懂这个方形铁片上面发光的字。 但天幕之下的人,借着系统的翻译功能,看懂了“手机”上的“零钱明细”。 这就是后世人用的钱吗? 朴实的老百姓心里,泛起了对“仙子”的担忧,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但总有人能总结出大家心中的疑惑:谁来保证手机里的“钱”的公信力呢? 大抵这几位帝王都有居安思危的意识,这几天里,负责记录明女郎所言的官吏们已经加班加点,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与本朝官方用字一一对应起来,搞出了一本简易的字典,就算翻译功能突然消失,也不会变成文盲。 庞大到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显然从这小小的屏幕里窥见了更多: 店家名称大多都是饭馆,外加一个频繁出现的“蜜城”,他们之前在明女郎外出遛狗时见过,是一家很火爆的饮品店。 每顿饭都价格不一,肉类比菜类普遍贵一些,但也没有贵上太多,饮品和饭菜比起来,倒是性价比不高,不过也还能接受。 每一笔支出收入左下角的日期和时间也很值得研究,大臣之中应该会有人上书,改如今的十二时辰为后世的计时法,只是以如今的技术,很难做到像“手机”那样精准,不知道后世是如何做到的。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宿主发布视频,奖励各朝代皇帝抽取视频弹幕一条。】 同上次一样,天幕请五位皇帝依次抽取弹幕。 嬴政轻车熟路地率先开始抽取: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我还记得《过零丁洋》和《送东阳马生序》都是初中背的。】 九年义务教育? 诸朝的皇帝和大臣们都皱起了眉头。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九年!义务!教育! “是了,是了,怪不得明女郎明明是平民女子,却识文断字,通晓经史。”有人击掌叹之,“此善政也,尧舜自愧弗如。” “怪不得后世用的字如此简单,若是普及到所有人,确实需要做这样的变革。”原本抵触简体汉字的人也心生感慨,为自己之前狭隘的想法深感歉然。 那些曾经看不惯明女郎的儒生们此时也大受触动:“这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啊。” 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是一项多么伟大、多么费钱的政策。 蔡侯纸还没发明出来的秦汉两朝姑且不说,唐宋明的文风都算得上昌盛,但要让官府出钱教导平民百姓,不要求九年,也不要求现代那么多学科,只是让所有人识字,都是在为难他们。 而抽到这条弹幕的秦朝,氛围更加古怪。 无他,商鞅变法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轻视教化、愚民弱民。 这是专门提醒他的?嬴政失笑。 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些政策的弊端,不然也不会任由原本选定的继承人扶苏学习儒家思想。 如今有了天幕的出现,似乎有些变革,也可以提前开始了。 刘彻大大咧咧地抽取了下一条: 【卫霍真的太可惜了,尤其是霍去病,封狼居胥后二十三岁病逝,还有卫子夫,坚毅果敢,绝对的大女人。】 汉武朝众人都大吃一惊。 刘彻既喜又忧,狼居胥山是匈奴的圣山之一,去病能在那里筑坛祭祀天地,可见与匈奴之战大获全胜。 先前明女郎在天幕之中说卫霍早逝,但刘彻以为后世人长寿,她口中的“早逝”约莫着四五十岁的年纪,如今仲卿刚过而立之年,去病更是尚未及冠,还可徐徐图之,便暂且按下不表,此时骤然听闻霍去病二十三岁便病逝,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至于子夫......这个评价,听上去可不像是位“贤后”,看来她在据儿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可惜明女郎没有细讲,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不同于刘彻百转千回的心思,卫青的心里,显然是对霍去病的疼爱更占上风。 担忧疼惜的目光频繁地落在年轻的外甥身上,但刚刚得封冠军侯的霍去病显然并不把弹幕所言当回事。 任谁刚刚十八岁得知自己二十三岁会死,也会觉得没什么实感吧。 霍去病在心里暗自抱怨: 等会儿舅舅肯定要向陛下求太医,给他开一些没什么用的苦药吃了。 小姨也能看到天幕,说不定还要麻烦太医两次。 等回了家,长辈们也不会放过他。 真的甜蜜的烦恼啊。 正想着,他又感受到了另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回望过去,是他的表姐——卫长公主,和舅舅一样一脸的关切。 总感觉表姐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是自己的错觉吗? 下一个抽取弹幕的是李世民: 【辟谣一下,杨广的母亲和李渊的母亲是亲姐妹,李世民和杨妃刚好是四代旁系血亲,不违反现代法律。】 李世民哭笑不得,和长孙皇后对视了一眼。 长孙皇后无奈一笑:“杨妹妹这会儿肯定慌了神了。” 天幕这么一说,前朝大臣们必然会认为是杨妃借着表妹的身份在后宫生事,甚至还让后世人知道了。 长孙皇后一向怜爱这些后宫的姊妹们,也明白杨妃这次,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她是隋朝的亡国公主,就算已经诞育了李恪、李愔两位皇嗣,也丝毫不敢娇纵,时刻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抓住了辫子,反倒连累了两个儿子。这样的处境,怎会敢在二哥面前自称表妹呢?后世人还要专门辟谣这个,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赵匡胤很快抽取了下一条: 【要是赵匡胤一脉继承皇位,宋朝会不会没有那么屈辱?】 赵匡胤心中一梗,怎么抽到了个问句,而且问得非常扎心,没有任何信息可言。 天幕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怨言,朱元璋抽取的下一条和明朝并不相关: 【前面的问题问得好啊,赵匡胤可是设立了“封桩库”准备用钱把燕云十六州买回来的人,能好到哪去?】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遏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好家伙,原来这“弹幕”与“弹幕”之间,还能对话呢。 朱元璋也很是无语,他本来还期待着弹幕说出一些和明朝相关的额外信息,结果倒是便宜了赵匡胤,自己的吃亏固然心寒,别人的得利更让人气愤。 天幕早已放出了明天的问题预告,是比较中规中矩的算术题,倒是让诸朝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今天明女郎讲了这么多,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若是明天还是满满的干货,那也太被动了。 第28章 明月提前把数学题算了出来,打算过了十二点就立刻答题。 下午没什么事,明月索性趴在床上开始看小说,时不时发出几声像鹅叫的咯咯笑声。 年年在地上趴着格外无聊,又开始自己咬自己的尾巴转圈。 客厅的爷爷奶奶听到了年年的低吼声,怕他影响到孙女“学习”,开门把小狗抱走了。 明月更沉浸于小说的世界里了。 汉朝。 傍晚,椒房殿。 卫长公主跪坐在卫子夫身边,翻看着母亲已经处理好的竹简。 卫子夫拧着眉,一边听着下首詹事的汇报,一边回忆着下午明女郎所讲之事。 皇后詹事,也称中宫少府,主要负责传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 当然,这个职位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大长秋。 但显然,卫后并不愿与长门宫那位废后争锋,所以这位实际意义上的大长秋,内外皆以詹事称之。 卫子夫揉了揉眉心。 今岁朝中有战事,陛下从各处节省开支,内廷也不例外,她也因此格外忙碌。 好在太子刘据地位稳固,宫外的卫青、霍去病荣宠仍盛,诸宫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天幕所言天下皆知。 按照原本的历史,弟弟和外甥都会“早逝”,据儿也不是当皇帝的材料,未来的权臣霍光尚且年幼,卫家如今的荣宠,像皂角揉搓出的泡沫一般,难以长久。 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当然也能看出来,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试探。 奏对过后,詹事并未立刻退下,而是走上前来,低声道:“那位大长秋,似乎遇上了什么难事。” 卫子夫只微微怔愣了一瞬,便猜测出了长门宫的意图。 就是不知道,是废后终于想开了,还是大长秋在自作主张。 思量片刻,她也低声吩咐道:“你派人将此事告诉爰叔,不要多言,他自会明白。” “爰叔......我记得,他是董偃的好友。”卫长公主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他们二人,“就是他给董偃出主意,让窦太主将长门园献给了父皇。” “是个聪明人。”她总结道。 卫子夫侧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 下午的时候,陛下唤据儿前往朝会。 但谁知,这孩子不声不响地办了件大事,也跟了过去。 卫长公主神态自若,似乎并不在乎母亲充满着审视的打量。 但知女莫若母,卫子夫又怎么会看不出,女儿掩藏的紧张与期待呢? 卫子夫强忍住再次叹气的冲动:这是一条比据儿的路,更难走的路啊。 詹事低着头,贵人们说话,便没有自己插嘴的份了。 卫子夫缓缓开口道:“是啊,爰叔是爰盎的侄子,有他居中调和,就算此事出了纰漏,陛下也会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汉景帝之时,爰盎反对立梁王刘武为储君,也因此丢了性命,算得上是有从龙之功。 卫长公主眼睛一亮,迟疑地看了母亲一眼:“母后......” 卫子夫拉过女儿的手,十五岁的少女手指修长,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带着冰凉的湿意。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让卫子夫从一众后宫女子中脱颖而出,得封夫人,也打破了陛下不能生育的流言,深受圣宠。 如无意外,这个女儿会在不久后嫁给某位深受陛下看重的勋贵子弟,和如今的平阳长公主一般,顺遂地度过一生,若她有心权位,甚至成为下一个窦太主也未可知。 但天幕就是那个意外。 卫子夫攥紧了女儿的手,气氛凝滞。 良久,她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母后......”这一声母后撒娇的意味更重了一些,卫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雀跃的笑意:“我有一个想法,与窦太主有关。” 言下之意,是担心卫子夫和馆陶公主旧日的恩怨。 卫子夫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叫窦太主叫习惯了,便忘记她也是你姑祖母了吗?” “不要因为她在政治斗争中的一时落败,就小瞧她的智慧。” “只要你所求之事确实有利可图,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卫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啊,若是馆陶公主不聪明,如何能获得文景两位先祖的宠爱? 父皇本已因为巫蛊一事极其厌恶废后,却在窦太主的运作下渐渐消弭了愤怒,可见姑祖母本人,确有可取之处。 次日朝会,百官奏对,大多议题都与天幕有关。 讨论告一段落,阶下垂首者众,其中一人微微抬头,便格外明显。 刘彻认出,那是如今的堂邑侯,馆陶公主之子,废后之兄,陈须。 有意思。 窦太主若是有事,多是遣董偃去宫中寻他,少有用到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刘彻拾起了一些兴趣,问道:“堂邑侯可有什么疑问?” “陛下......”见陛下真的注意到了自己,陈须反倒慌了神,嗫嚅了片刻,才复答道,“臣有一表......” 他迎上了刘彻饶有兴致的目光,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恭敬地呈给了殿中的内侍。 刘彻粗浅地扫了两眼,挑眉笑了:“这是姑母的想法?” 他将竹简传了下去,站在前排的几位重臣依次看完,神色莫衷一是。 “回陛下,臣惶恐至极,不敢妄言。”陈须低着头,似乎这样就能躲避集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为废后请封郡主之位。”刘彻高声朗笑起来,“公主之子承驸马之基业,则公主之女当承公主之基业,应改姓刘。” “说吧,是哪位高人给姑母出的点子。”刘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众人。 第24章 唐娘子军,宋王皇后 唐宋两朝后续,没…… 汉朝由此掀起的一场风暴暂且不提, 唐朝,李世民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排除掉天幕的影响,太子李承乾算得上是无错被废。 朝中重臣均为此事上书, 进行了一番浮于表面的劝谏。 至于为何浮于表面? 毕竟根据明女郎的讲述, 未来的太子是因为谋反被废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倒是魏徵,并没有跟风上书,而是朝会后折返入宫, 再次求见了帝后二人: “敢问皇后娘娘, 您先前所说‘不可因未来之事而惩现在之人’是否还作数呢?” 长孙皇后怔愣了一瞬,想起这是之前她为武则天求情时说过的话, 心下一阵酸涩。 李世民看出了妻子的心绪不宁,他心里又何尝没有对承乾的愧疚呢? 此时见这家伙咄咄逼人,不由得恼怒起来:“魏玄成!你这是下臣该对君主的态度吗?” 皇后是小君, 这样质问也不算错。 谁知魏徵并未像往日一般继续口吐狂言, 而是叹了一口气:“臣并无以下犯上之意,只是想提醒两位主君, 是该针对此事,立下相关法度了。” 陛下是性情中人。 因为皇后的求情和自己的上谏, 武则天的篡位之罪容后再议;又因为顾及皇后的颜面和旧日的情谊功绩,长孙无忌的擅权之罪也摆手不提;如今又考虑到江山社稷和前两位皇嗣之间已然不可调和的矛盾, 废掉了太子之位, 但不了解内情之人只会觉得,太子是因未来的谋反之罪被废。 这样看起来, 有关天幕暴露的未来之事,陛下根本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实在是让人心生忧虑啊。 魏徵并不像刻板印象里面那般没有眼色, 相反,他的情商极高,擅长在李世民容忍的底线边缘蹦迪,此时言尽于此,点到为止,便先行告退了,留下帝后二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世民艰涩开口问道:“承乾......现在怎么样?” 长孙皇后愣了一下,反倒笑了:“他本来挺伤心的,哭了一大场,但看到青雀在地上边哭边打滚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笑,笑得直不起来腰,肚子都疼了。” 李世民勉强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想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承乾大哭和大笑的样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凭空描摹出来。 李世民恍惚了一瞬。 好像自承乾被立为太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孩子情绪外露的时候了,对他的印象,似乎停留在了太子的老师们夸赞他早慧稳重、可堪大任上面。 现在想来,这肯定是不对的。 自己像他那个年纪的时候,成日里在外面闯祸,回家还会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皮呢。 若是天幕没有出现,他是不是永远发现不了承乾的不对劲? 心头又酸涩了片刻,李世民才又开口道:“青雀也真是的,他这个年纪,知道太子是什么吗?还为雉奴被立为太子一事打滚,真是......” 长孙皇后也有些哭笑不得。 第29章 从年纪看,八九岁应该懂得“太子”的意义了,但从青雀的反抗方式是在地上撒泼打滚看,他似乎又不太明白“太子”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东西大哥能得到,小弟也能得到,就自己没有,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接着李世民的话继续说道:“二哥还不知道这事的后续吧。” 看着李世民疑惑的眼神,长孙皇后抿唇一笑:“承乾笑青雀,把青雀给笑恼了,兄弟俩吵出了火气,狠狠地打了一架。” “哦?”李世民来了兴趣,八九岁的小孩子打架,很是正常,旁边又有侍从们看着,也没传到他耳朵里,想来也没有打出什么毛病,“谁打赢了?” “二哥猜一猜?”长孙皇后眨了眨眼。 “承乾的个子高一些,青雀的体格壮实一些。”虽然从天幕那里知道李泰是一个后世闻名的胖子,但李世民依然不愿承认他把儿子养胖了,“我猜两人平手。” “都没有好好猜,二哥真是惯会钻空子。”长孙皇后轻轻推了李世民一下,没有继续卖关子,“侍从们不敢使劲拉,还是丽质看到,指挥着她训练的娘子军上前把这难分难舍的兄弟俩分开了。” “两人被妹妹教训了一通,折腾了好半天,兄妹三人窝在一张塌上睡着了,我去瞧的时候,承乾和青雀还搂在一块呢,不知道他们睡醒看到对方会是什么感觉?”长孙皇后促狭一笑。 李世民也跟着妻子笑了起来,抚摸着她眼角的细纹:“观音婢......” 他听出了她这段话的意味。 丽质之前听天幕讲了平阳昭公主的事迹,闹着也要像她姑姑那样建功立业。 观音婢拗不过她,请来了从前跟在姐姐身边的女将女兵,在宫中搜罗了一群健壮的女仆,建立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娘子军。 她是借着此事,为女儿的娘子军过明路。 如何不是至亲至疏夫妻呢? 李世民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丽质有这样的志向,做父亲的又怎会阻拦呢?” “为丽质分配几位女官,协助她写一份在天下广募英雌的奏折呈上来,形成定例,不至于朝令夕改。” “南北朝有花木兰那样的巾帼英雄,如今又有姐姐的榜样在前,丽质的受宠天下皆知,响应者虽不至于甚众,但选出一队娘子军也绰绰有余了。” “再不济,也能让民间少溺一些女婴,也是善政。” “二哥......”长孙皇后语气中充满着感激,她轻轻地倚靠在李世民的怀中,这个角度,没有人能看见她嘴角浅淡的微笑。 是啊,古有花木兰,今有平阳昭,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宋朝。 赵匡胤深情地握住了王皇后的手,几乎要热泪盈眶:“梓童至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又扭头对着随行的史官使了个眼色:“有王氏这样的皇后,实乃天下之幸啊。” 负责起居注的史官接收到了官家的信号,提笔记下了这段帝后和睦的佳话。 此情此景,还要追溯到赵匡胤将两个弟弟下狱一事,随后不久,杜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就传到了前朝,把赵匡胤架在了进退两难之地。 不理会吧,有违孝道,若是老娘真的因此出了什么大事,更是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过去吧,明女郎还未讲完,讲完说不定又要抽取弹幕,之后还有一大堆与天幕相关的政事需要处理。再说了,若是老娘张口就要求自己把两个弟弟放出来,他是放,还是不放? 赵匡胤愁眉不展,下面的臣子们也静默不言,空气中唯余明女郎讲话的声音,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但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关键时刻,王皇后宫中的宦者气喘吁吁地跑来求见,带来了一个让众人都如释重负的好消息:“娘娘遣小的来禀告官家,内廷高位妃嫔已悉数到太后娘娘面前代官家尽孝了,还请您以国事为重。” 顿时,满殿都是夸赞王皇后至纯至孝、贤德明理的声音,赵匡胤也对自己这个继妻刮目相看: 此事并非简单的侍疾,须知母后病笃,如今又受了这么大刺激,王氏如此行事,若是母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肯定逃脱不了干系,某种程度上,算是替自己担下了这个责任。 不过,还知道叫上内廷高位妃嫔,将风险分出去一部分,也并非莽撞之举。 傍晚,朝臣悉数归家,赵匡胤也起驾去皇后宫中宽慰妻子,谁知王氏又给了一个惊喜,只听她从容不迫地告诉自己:“母后已然明白了官家的苦衷,决心安心养病,如今已经安然睡下了。” 这才有了赵匡胤这番情真意切的夸赞,甭管王氏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母后消停了,就算之后病重离世,这个锅也扣不到自己头上。 王皇后但笑不语。 杜太后可是个聪明人,只是缺一个人点醒她罢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官家放过了未来的宋太宗,这满宫的妃嫔身后的势力也不可能放过他。 对于杜太后而言,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她闹腾来闹腾去,大儿子的名声臭了,两个小儿子的性命也保不住。 二是她认清了现实,等天幕说出真正的宋太宗之后,还能留下另一个幼子的性命,让他做个富贵翁。 赵匡胤完成了政治作秀,杜绝了被传言“不孝”的可能性,正准备将史官屏退,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又犹疑起来,转头仔细打量着王氏的面容。 王氏出身名门,容貌出众,被聘为自己的继妻不过四年,虽为大家闺秀,却无骄矜之色,深得母后喜爱,甚得自己恩宠,连着诞下了三位皇嗣。 可惜她身子骨一向不好,三个孩子自出生就体质虚弱,德芳如今是个药罐子,后面两个更是都早早夭折了。 从前自己只觉得王氏温柔贤淑,是个好贤内助,如今听了天幕,又经历了母后一事,发现妻子的聪明才智其实也不亚于那些朝堂上的庸碌之辈。 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借她之口说出来。 “梓童......”赵匡胤刚起了个头,就有些后悔了。 自己的想法其实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但朝臣们愣是没一个人敢率先开口,可见没人愿意在形势未明朗之时去当那个出头鸟。 王氏聪明是聪明,但聪明人都擅长明哲保身,没有事先商量好的情况下,她的答案,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面对王氏略带疑惑的神情,赵匡胤讪讪一笑,想要挥退史官,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行事。 但王皇后眼波流转,目露恍然之色,轻声道:“请留步。” 赵匡胤神色惊疑,见史官一时无措,索性也开口道:“留下吧,我和皇后有要事相商。” 看着王氏低垂的平静双眸,赵匡胤心中一动,正襟危坐道:“如今国朝初立,朕有意立储,皇后为众皇嗣之母,可有推荐人选?” “妾身蒲柳之姿,久居后宫,如何敢在此等大事上妄言?”王皇后说完自谦之语,话锋一转,又道,“然妾忝列一国之母,斗胆劝谏陛下,立储当以嫡长为先。” “哦?皇后这是举贤不避亲啊。”赵匡胤哂笑道,“朕之嫡长子德秀早逝,嫡次子德昭无能,难堪大位,唯余嫡幼子德芳......” “非也。”王皇后俯身叩首请罪,“德芳自幼体弱多病,实非良选。” 她缓缓起身,不复从前的娇柔婉转,朗声道:“妾身观天幕有感,德昭之下的嫡出皇嗣并非德芳......” 下位者不能直视天颜,但此刻,王皇后抬起了头,和赵匡胤对视:“先皇后所出的两位帝姬,聪颖早慧,仁德贤能,身份尊贵,堪为储君。” 话毕,她再次低头垂眸,重归温顺:“此妾身拙见,还请官家明鉴。” 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赵匡胤,都被她震慑了一瞬,殿中诸人更是齐齐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唯余史官两眼放光,奋笔疾书。 只听赵匡胤仰天大笑,道:“善!皇后所言大善!” 第25章 明马皇后,现代日常 明秦两朝后续,现…… 明朝。 明女郎答完题后, 朱元璋粗略地安排了一下后续事宜,便让众朝臣散去了。 御驾亲至皇后宫中,太子和皇长孙起身迎出殿来行礼。 “都起来。”朱元璋路过跪在地上的两人, 顺脚轻踢了朱标一下, 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朱标顺势拉着儿子起来,跟在朱元璋身后,进了殿中。 只见马皇后坐在织布机前, 机杼不停, 明明听到朱元璋进来,也纹丝不动, 毫不在意。 朱元璋倒也不气,径直坐在榻上笑道:“妹子这是咋了?” “好叫陛下知道,妾身没有干政之意。”马皇后起身行了个虚礼, 又转头坐下, 继续心无旁骛地织起布来。 “娘的,别给老子拽这些虚词, 有话直说。”朱元璋气笑了,“你这哪是不想干政?你这是想干个大的!” 马皇后停下手中的机杼, 轻轻叹气,宫人们闻弦歌而知雅意, 鱼贯而出, 留这一家四口于室内:“朱重八,今日我也不与你讲那些情情爱爱的, 什么爱情、亲情、恩情,都不作数。” 第30章 “我只问你,这天幕之势, 你朱重八一人能不能挡住?” 朱元璋无言以对,摆摆手把想要缓和气氛的儿子孙子拦了下来,短促地笑了一声:“妹子你是活不过我老朱,这一朝没什么可担心的。” “怕就怕开了这个口子,叫标儿的子孙后代娶到了吕武之流,这天下还是老朱家的天下吗?” 马皇后也学着他冷笑了一声:“那你老朱也应该知道,就算没有吕武之流,崇祯帝还是在一根绳上吊死了,天下成了‘爱新觉罗’的天下,还不如姓吕、姓武、姓马呢!” “娘!”朱标大喊了一声,打断了马皇后的输出。 朱雄英担忧地看了祖母一眼,半跪在朱元璋的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爷爷,生气对身体不好。” 朱元璋低头看了一眼孙子,再抬头看了一眼马皇后,后者也盯着孙子的背影默然不语。 良久,朱元璋抚摸着朱雄英的头顶,说道:“雄英是个孝顺孩子。” 因着太医院并不在皇宫内,先前明女郎把朱元璋气个仰倒时,来为他看诊的四位太医是随侍在御药房的尚药和奉御,并非医术最精者。 太医院医术最高的院使、院判等人,早已穿上吉服,在殿外等了许久了。 殿内风波平息后,他们被传召入内,轮番为朱元璋诊治,一番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过后,得出的结论和之前相差无几。 复为太子朱标诊治,同样的流程过后,太医院院使上前禀道: “太子殿下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并无风寒和肺痨的前兆;龙精虎猛,子嗣无碍。” 随后便是朱雄英,皇长孙的身体也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是生龙活虎,非常健康,完全看不出早逝的迹象。 朱元璋和马皇后都皱起了眉头,是太医医术不精?还是他们猜测错了方向? 但太医院的医生已经是天下最精通医术之人,而雄英若是还在,怎么可能轮到朱允炆继位? 最后才轮到马皇后看诊,她已经四十八岁了,早已过了需要隔着帘子望闻问切的年纪,左不过是频繁生育带来的后遗症和战时夙兴夜寐在后方统筹留下的劳累病。 朱元璋听完太医的诊断默默无语,显然也由此想到了马皇后为他生儿育女、呕心沥血的过往。罢了,罢了,难道真能将那些感情全都不作数?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他转头问起太医院院使:“之前从天幕上看到,后世确实走两三步就能遇到一个小诊所,这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挂水输液’,又是何意?”朱元璋百思不得其解。 秦朝。 为天幕所透漏的未来之事,定下奖惩之法,已经迫在眉睫了。 毕竟对赵高、李斯和胡亥的处置,都不可随意定下。 杀了他们三人,君臣上下倒是一时痛快,但后续天幕若是讲到秦亡之时曲意迎逢、谋逆叛秦、战败投降等等行径之人,又该如何惩治? 亡国之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也并非杞人忧天,总不能将未来不忠之人全都杀掉吧? 再者,如今朝堂之上老将居多,颇有些青黄不接之相,嬴政还有心搜罗一些“汉初”的将领,收入囊中。 有了天幕,秦朝肯定不可能还像明女郎所说的历史里那样二世而亡。 那些人已然做不成汉朝的臣子,总不能任由自己的才能被浪费掉吧? 还不如收拾收拾包袱来咸阳为秦朝效力。 但若是三人被杀的消息传至天下,再想寻求此类贤才,可就难了。 几经斟酌,嬴政还是将李斯从狱中释放了出来,许他戴罪立功,编制与天幕相关之法。 诸朝的政局这两日都各有一番大动荡,而对于现代的明月而言,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 跟家长住在一起,明月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遛狗的任务也被移交给了喜欢出门的奶奶。 天幕之下的众人也惊喜地发现,明女郎奶奶的日常生活,可比明女郎本人,充实多了。 明女郎的奶奶姓叶,和整日里闷不吭声只爱玩手机的明女郎完全不同,叶奶奶非常擅长社交,不管是熟人,还是生人,都能凭借一腔热情和对方搭上话,聊上天。 同龄的老太太们聚在树荫下打着扑克牌,操着一口豫地的乡音聊得火热,家长里短,让天幕之下的人听得格外亲切。 当然,健谈的奶奶们透漏出来的信息就更多了。 聊天起手式是天气,这几天太阳毒得很,老人们三言两语就将话题跳转到了田间地头上,夹带着几句忆苦思甜的话。 毕竟是山河四省之一,她们从前一个二个的都是种田的好把式,虽然如今搬到了城市里不再种地,但还是担心田里的麦苗因为干旱减产。 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诸朝许多农人的共鸣,也让他们发现,后世人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衣食无忧的模样,叶奶奶那一代也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聊完农事,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子女身上。 有老人抱怨子女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空来看自己,抱怨完又心疼孩子们工作忙碌、生活不易挣钱难。 叶奶奶附和着说上两句,她的几个子女也都不在身边,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把小狗拉到牌桌旁边,故作埋怨地说起自己的孙女: 每个周末都带着这小白狗回来看她跟老头子,大热天的,多辛苦啊,怎么劝都不听,就是非要回来。 其余几位老太太也非常捧场,轮番夸奖起叶奶奶的孙女孝顺。 叶奶奶乐乐呵呵地输了钱,把牌往小桌上一扔,摆了摆手:“换人换人,不玩了,回去给孙女做饭去了。” “孝顺”的明月在床上躺着打了个喷嚏,还是在家里好,不用自己出去觅食,既省钱又能偷懒。 这又引发了诸朝人的一番讨论。 有人高高在上,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批判姿态:“父母在,不远游。这些人不将生养自己的父母侍奉在身边,真是不孝啊。” 自然有明理之人反驳道:“若是衣食无忧,谁不愿意呆在家里,承欢膝下?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秉承着中庸之道,也有人出来和稀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那种将父母身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再离家远行之人,也不必对他妄加苛责。” 当然,还有脑回路另辟蹊径的:“这群人玩的纸片是什么?叶子牌吗?长得可真奇怪。” 想来不久之后,诸朝便能研究透彻这种新的玩法,在天幕的带动下流行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叶老妪之前还跟明女郎说‘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想让孙女回来的。”有人因此想起了自己家中的老人,心生感念,决定常回家看看。 有人则注意到了那在每栋楼门洞前伫立的三个大桶,上书“垃圾桶”三个大字,只见叶奶奶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在里面翻来翻去,似乎找到了不少“宝贝”。 “垃圾”一词,最早见于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河舟》,文中讲解了诸多行驶在河上的船只,其中便有“垃圾粪土之船”。 再往前追溯,可以追溯到一首非常经典的汉乐府民歌——《有所思》,辞中有一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拉杂”二字,便是“垃圾”的前身。 秦朝虽然还没有产生“垃圾”这个词,但仅凭天幕的画面也能看出,“垃圾桶”似乎是后世的“灰坑”。 关于乱丢垃圾的惩罚自古有之。 殷商之时会直接剁掉这人的双手,商鞅变法后改成了在脸上刺字,唐时又进一步改动,变成了打六十大板,之后的朝代或沿用,或减轻至四十大板。 贵人们惊愕嫌弃于叶奶奶的“拾荒”之举,毕竟不管是明女郎还是叶奶奶,之前表现的模样虽算不上优渥,但也是个体面人,怎会如此......不拘小节? 平民百姓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体面的,灾荒之时,能有扒灰坑、翻垃圾机会的人都算得上是非常幸运了。 若是能在其中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就能救活一家老小的性命,此时看着叶奶奶翻出一个又一个没有拆封的瓶瓶罐罐,一个个两眼放光,羡慕极了。 叶奶奶左牵白,右擎袋,满载而归,小狗欢快地跑进屋里,扒拉着明月卧室的门。 明月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满地的垃圾。 她长叹一口气,劝是劝不动的,两位老人对于捡垃圾的热爱就如同她对打游戏的热爱,区别就是捡回来的废品能换钱,而打游戏还需要自己充钱。 劝不动就只能加入他们,明月戴上眼镜,开始一件一件地帮奶奶挑拣。 入口的东西是不能留的,把里面的东西倒掉,瓶子能踩瘪卖废品。 过期的东西也不能留,怕爷爷奶奶舍不得扔,要放自己卧室,回头带到远一点的地方扔掉。 第31章 在这方面,明月也是个熟练工了。 没过一会儿,明爷爷也回来了,左肩扛着一摞纸箱子,右手提着一袋塑料空瓶,显然收获颇丰。 厨房里烟火气氤氲,年年循着香味“哒哒哒”地走了进去,好奇地歪了歪头。 晚饭是经典的韭菜炒鸡蛋。 谨守养生之法者不赞同地看着天幕,也有人被天幕勾起了馋虫,打破了过午不食的传统,决定再加一餐。 诸朝人对于炒菜也并不算陌生,西汉之时便已经有了炒锅,随着冶铁技术的发展,“炒”这种烹饪方法慢慢普及到了民间。 “这灶台上的火怎么如此稳定?既没有烟气,也不见柴火?”有人好奇地询问道。 后世的神奇之处显然数不胜数,但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有人试图分析道:“应该是炉灶上面那个嗡嗡响的器具吸走了烟气。” 客厅响起了电视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一时间,岁月静好,共乐此时。 第26章 鸡蛋赈灾?伴娘习俗 请宿主列举五对你…… 卯时初, 爷爷奶奶的卧室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年年动了动耳朵,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明月卧室的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天幕之下的诸朝人也陆陆续续地醒来了。 明女郎昨晚专门告诉了两位老者, 自己明天不吃早饭了, 等到中午再叫她起床,一起吃午饭。 诸朝人心感不妙,果然,天幕的光一直亮到近寅时才熄灭。 好在上朝时间已经顺应着明女郎的作息改到了巳时初, 心思活络的商人们也开始售卖起了古代版的“眼罩”, 才不至于满大街都是“食铁兽眼”。 两位老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也没有带上年年, 嘴里念叨着“排队领鸡蛋”,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诸朝人为之一惊。 五个朝代都还算得上是盛世,赈灾之时, 灾民们每人每天都能领到一碗掺了沙土的稀粥, 就已经让百姓们感天谢地了。 有正直之人面露不虞:“明女郎家并非缺衣少食之户,这两位老者拾取别人无用之物也就罢了, 怎能冒领赈灾之粮呢?” 同时又为那些领不到鸡蛋的贫者感到忧心:“后世朝廷也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发放鸡蛋这种精贵之物, 又怎么能送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手里呢?” 但也有人持有不同讲解:“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且不说后世似乎并无灾荒乱象, 只说先前明女郎吃饭的店家里鸡蛋的标价, 贵者二元,贱者不过一元, 实在算不上是精贵之物。” 争论不休之际,两位老人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出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明爷爷又捡了一大袋子塑料瓶, 叶奶奶左手的小袋子里装着两颗鸡蛋,右手拿着一小瓶蜂蜜,两人都乐乐呵呵,红光满面。 明月是被奶奶训斥小狗的声音吵醒的,听那意思,似乎是年年又在家里乱拉乱尿了。 她穿上拖鞋,“嗒吧嗒吧”地走出卧室,客厅弥漫着肉的咸香,不知道奶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年年幽怨地回头看了小主人一眼,明月置若罔闻,小狗在奶奶的数落声中耷拉着耳朵,好不可怜。 孙女睡醒了,爷爷奶奶就张罗着开始吃午饭。 他们家当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叶奶奶近乎炫耀地向孙女说起,自己和老伴早晨一起去做电疗,领到了两个鸡蛋。 明月哭笑不得,倒也没有打击她,只是冷不丁地问起桌上那瓶尚未开封的蜂蜜多少钱。 果然,叶奶奶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顾左右而言他,末了才讪讪一笑,说出了蜂蜜的价格。 三十块钱一瓶! 明月拿起来看了看,也不是什么大牌子,也不是野蜂蜜,不过好在生产日期有,保质期也有,她笑了一下,把蜂蜜放了回去,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上一次爷爷奶奶攒钱买了一条价值一千元、能包治百病的腰带后,明月的忍受阈值已经攀升到了新的高峰。 区区蜂蜜,已经无法动摇她了。 这蜂蜜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好歹还能吃,那破腰带买回来,根本没见爷爷奶奶用过啊。 诸朝先前为鸡蛋吵架的人都一时无语,显然也明白了这“鸡蛋”并非赈灾粮,而是店家为了卖蜂蜜吸引老人的噱头。 先前误会了明女郎爷爷奶奶的人,冷哼一声为自己挽尊:“真是无奸不商,连这把年纪的老妪老叟都骗!” 闻着香的东西不一定好吃,明月吐了吐舌头,怀念起奶奶昨天熬的鸡汤了。 趁爷爷奶奶不备,她悄悄把剩下的小半碗肉沫蒸面倒到了年年的碗里。 天幕之下,显然还有许多吃不饱饭的人。 之前明女郎自己吃饭时,顶多把吃剩下的骨头丢一两块给年年,而小狗的主食——那种棕色的豆子,因为看不出是什么食材,并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 但面条真的太好认了,有人恨不得把头攮进天幕里,替狗吃掉这些面;有人怒骂出声,恨苍天不公,恨天幕为什么要出现;但真正饿到极致的人,只能哀哀地躺在地上,无神地抬着头,心头宛如滴血。 此类骚乱很快被上层人注意并镇压,根本没来得及上达天听就销声匿迹了。 但总有人极具前瞻性地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可如此放任下去了。 明月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里的“朱门”,但若是她知道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们: 就像她从互联网上知道“有钱人的首饰价值几百万,而自己这辈子也挣不到几百万”的感觉一样。 明月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没有互联网,那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心中不平了。 区别在于,自己没有这几百万不会死,而他们没有这半碗蒸面,真的会死。 临走时,明月提醒奶奶记得帮她收一下阳台上的衣服,她昨天晚上洗的,现在还没干,同时拒绝了奶奶的饺子,表示租的房子那边的冰箱很小,之前带过去的饺子还没吃完呢。 诸朝人这才知道,原来明月住的房子,是她为了上班方便租赁的。 遥想他们最开始看到天幕时,以为那里是仙境,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其实,从明月绑定系统到现在,还不到一周。 接下来的一周,是日复一日的上班。 明月的生活毫无波澜,系统的问题也毫无新意,抽到的奖励更是不够补贴每天的饭钱。 直到周末,明月再次带着小狗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饭桌上接到了表姐的电话:“什么?姐你要结婚了?” 挂断电话后,奶奶好奇地问道:“谁啊?” “是星星姐,陈星,我舅的闺女。”明月解释道,“她要结婚了,邀请我当伴娘。” “伴娘是啥?”奶奶脱口而出。 诸朝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媵婚制在战国之时便已经不再盛行,后世也不可能倒行逆施到这种地步。 要结婚的是明女郎舅家表姐,她也不可能是去当陪嫁丫鬟的。 而“送女客”需要由生过儿子的同辈初婚者担任,明女郎显然是个单身女郎,总不能真把那只小狗当成是她的儿子吧? 这伴娘到底是什么? 秦朝姑且不提,西汉对“大秦”的了解也并不算深,但唐宋明三朝显然有博学广识之人知道,这是西方的习俗,意在以相同服饰、相似样貌的女子为替身混淆视听,阻止恶神附身新娘。 又是西方的习俗? 那种隐隐的不安再次浮上人们的心头。 “就是陪新娘子拍照的。”明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说完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哈哈,我也不太清楚,我姐说直接过去就行,她闺蜜之前当过伴娘,会带着我的。” 奶奶翻了个白眼,看着孙女这个不着调的样就来气:“你可别把人家星星的婚礼给搞砸了。” “不会的,不会的。”明月瞧着奶奶有生气的前兆,果断开始转移话题,“哎呀,你这脖子上的项链是不是捡的呀?都是塑料珍珠,回头我发工资了给你买条真的。” “要啥真的啊,弄掉了还心疼。”被画饼的奶奶立刻眉开眼笑,“你之前给我买的新手机,我都舍不得用,生怕用坏了。” 把奶奶哄好后,明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奶奶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 今天的题目还是数学题,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明月召唤出系统说出了答案,获得了五元“巨款”,紧接着看到了明天的题目: 【请宿主列举五对你印象深刻的古代夫妻,并说明理由。】 【......】 问题的要求和从前一样。 明月的眼睛猛得一亮,怎么自己现实里刚刚提到表姐结婚的事,题目就变成了这个? “系统啊系统,你不会跟我手机上的软件一样,一直都在监听我说话吧?” 第32章 系统当然不会回复她,明月也不在意,美滋滋地开始准备起明天的答题,争取像“太子”那道题一样,再获得一个“一百元”。 于是,此夜子时,只见天幕之上,明女郎神采奕奕地开始了答题: “今天,我来列举五对,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古代夫妻。” “他们分别是刘邦和吕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房玄龄和卢氏、王安石和吴琼、朱祐樘和张皇后。”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论印象深刻,肯定还是帝王之家,但明月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五对夫妻都选成帝后这一类。 同时明月又开始试探起系统的规则来: 单凭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刮资料还是太过匮乏了,比如今天要回答的这几对夫妻,她虽然知道房玄龄夫妇、王安石夫妇的爱情故事,却并不记得他们的妻子姓甚名谁。 系统是个锯嘴葫芦,明月问可不可以上网查资料,也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她这次就打算莽一点点:起码,要知道那两位夫人的名字吧,不然该怎么称呼对方呢? 在网上查到房玄龄之妻是卢氏、王安石之妻是吴琼后,明月非常自律地关掉了界面,也没有多看其他的资料。 系统并没有跳出任何“警告”,明月说不出自己心里是庆幸更多一点,还是遗憾更多一点。 可惜的是,卢氏和张皇后在史书上都只留下了一个姓氏,没有全名。 “刘邦和吕雉,著名创业合伙人。”明月熟练地拿出了自己的纵向对比手法,“汉高祖和吕后是典型的势均力敌帝后组合,但和九五组合还不太一样,武则天和李治之间肯定是有爱的,但吕雉对刘邦,最开始就没有爱,后面老登要废太子位时更是变成了纯恨,刘邦去世之后,吕雉一心只扑在事业上,刘邦?那是谁?忘记了。” 第27章 刘邦吕雉,诸朝夜直 现在让吕雉改嫁还…… 秦朝君臣俱是一脸振奋。 初时听到第一对夫妻是“刘邦吕雉”, 他们便心下了然:这必然是汉朝皇室之人。 毕竟汉朝国姓是刘,明女郎又一向喜欢按时间顺序答题。 本以为这是一道讲“夫妻”的题,他们很难从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没想到本朝运气上佳, 这“刘邦”竟然是创立汉朝基业之人,想来他们很快就能凭借明女郎的描述,找到这个汉高祖了。 不过,本朝为了杜绝“子议父、臣议君”的情况, 已经废除了庙号和谥号, 没想到汉朝又重新启用了,但总感觉“汉高祖”这个称呼有些不太对...... 臣子们不无忧心地想道:这刘邦或与胡亥差不多大的年纪, 若是还未至六尺五寸,又该如何判罚呢? 他们看了一眼空缺的丞相之位,李斯仍是戴罪之身, 并未恢复原职, 他受命编制与天幕相关的法律已有数日,想来很快就能拿出成果来了。 在找人方面, 嬴政倒是与群臣有不一样的看法: 这道题虽是讲夫妻,但依照他对明女郎的了解, 除非她实在是不知道,否则答题的重点一定会落在女子身上。 因此, 本朝先找到吕雉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但显然, 嬴政也想不到,下一个朝代的创立者会和自己是同龄人。 他已经开始思考, 在找到年幼的吕雉后,要如何利用她,为可能成为秦二世的某位公主铺路了。 同一时间, 沛县县令惊惧万分,肝胆俱裂,几近晕厥。 刘邦这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吕雉......吕雉是好友吕公女儿的名讳啊!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吕雉的夫君也姓刘呢? 时任沛县主吏的萧何强压下心中的焦急,趁着夜色从家中匆匆离去。 他有九成的把握,这个汉高祖刘邦,就是未来的刘季。 那他呢? 萧何气喘吁吁地跑着,很想长叹一口气,飞速旋转的大脑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刘季若是刘邦,那他有十成的把握,自己肯定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那“大汉”的贼船。 还有曹参,他如今在沛县当狱掾。 他们三个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始皇帝暴虐,不知道他们这些天幕所说的未来“汉人”还能不能留得一命在? 正值深夜,刘家老幼早已睡下,他们从不觉得天幕讲的那些事情能与自己这种升斗小民牵扯上关系。 刘季尚未归家,不知又在哪里鬼混,吕雉一边借着天幕的光缝制着衣物,一边为熟睡的女儿和刘肥遮挡光亮。 她是个聪明人,在看出明女郎对性别的倾向后,一直盘算着如何借上天幕的这阵东风。 当然,仅凭吕雉一人是不行的,但她和父亲吕公,她和丈夫刘季,不都是天然的盟友吗? 他们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 如果她能成为第一批被始皇帝重用的女官,能为吕刘两家带来的利益,足够他们心动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吕雉随便套上了几件衣服,带上一些干粮,背着刘肥、抱着女儿,往刘季常去处寻他。 道路算不上崎岖,但也很难称之为平整,吕雉这些年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倒还不算太累。 她就这样一步一脚印地走着,怀中的女儿睡得正香,背篓里的刘肥小声说道: “母亲,是去找爹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吕雉没有答话,把女儿又抱紧了一些。 她在想:若是没有天幕,未来的自己真的当了皇后,乃至太后吗? 一想到这,吕雉的心头就满溢着火热,一点也感觉不到累了。 萧何和吕雉正在寻找的刘季,正倚靠在田垄之上。 他在魏楚边界处长大,和大多数楚人一样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具体就表现在,他虽试补当上了泗水亭长,但一点也不敬业,时常以“回家务农”为由请假回沛县休息。 此刻,刘季缓缓坐直了身子,小声骂了一句本地土话,嘴角叼着的莠草缓缓飘落。 他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现在让吕雉改嫁还来得及吗? 汉朝。 刘彻非常同情身在秦始皇那朝的祖先刘邦,但也仅限于同情而已。 如果有机会像上次那样到后世一游,再见到嬴政时他会帮忙说情一二,但有没有用,他就很难保证了。 比起已知的高祖、高后,他更在意的还是本朝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刘彻一向欣赏司马相如的才华,此人以《子虚赋》闻名天下,又因《上林赋》被任命为郎官。 前些时日,他刚被封为了孝文园令,写下了有飘然凌云之气的《大人赋》,深得当时沉迷仙道的刘彻喜爱。 不过天幕出现后,刘彻忙于政务,便把此人抛在脑后了。 此时听明女郎提起他们夫妻俩,连忙把司马相如召至前列,又遣人去传唤卓文君,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刘彻可是知道的,司马相如刚被封为郎官,就有纳妾之意,后来因一首《怨郎诗》回心转意,但这夫妻二人,终究不复从前情谊了。 一想到明女郎会痛骂司马相如一顿,就好想笑。刘彻克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洞悉了刘彻恶趣味的卫青和卫长公主,都露出来一个无奈的笑容。 是的,卫长公主此刻也在殿上。 那日的风波不了了之,陈须之表被刘彻批准了一半,其妹陈氏并未改名为刘氏,依旧幽居在长门宫内,但她被封为了郡主。 待窦太主过身后,馆陶会成为她的封地,若是陛下过身后她还尚在人世,那馆陶郡主也许还能离开宫中,获得自由,在自己的封地里安度晚年。 此举显然在公主界掀起了一番波澜,要知道,刘彻可是有好几个姑姑和姐姐的。 幕后黑手似乎也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不知刘彻和自己的大女儿进行了怎样的交流,那日之后,卫长公主和所有朝臣一样,都需要按时点巳,连这种子夜时分的“加班”也不容她错过。 大臣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那当然是不敢有看法。 就算有人心里不爽,也只能私下里感叹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人敢在明面上反驳他们的陛下。 同样在夜直的还有唐朝。 贞观时期的君臣氛围,相较于其他朝,还是比较欢快的。 在李世民带头下,诸位朝臣轮番恭喜起了房玄龄,本应严肃的朝会,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这对夫妻的伉俪情深,在本朝也很有名,但李世民没有想到,连后世的明女郎也对此印象深刻,让他有与共荣焉之感。 但房玄龄在李世民即位后被封为了梁国公,卢氏已经是梁国夫人了,已经封无可封了啊。 宋朝,此时距离王安石出生还有六十年,连王安石的祖父王用之,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虚岁三岁的稚童呢。 好在君臣上下已经习惯了明女郎很少提到本朝人,或者说,天幕能少抨击几句,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在明朝,“朱祐樘”这个名字一目了然,他是朱棣的六世孙,而“张皇后”这三个字,也证明了他是一位皇帝。 第33章 朱标轻轻地拍了两下朱棣的肩膀,表示他并不介意。 排在朱棣前后的其他几位皇子,都向他投来了算不上友好的目光。 朱元璋磨了磨牙,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老四,先听听再说吧,总归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知道有没有人磕刘邦和吕雉的cp,这对虽然磕起来比较牙疼,但是真的很有那种中年夫妻cp的感觉。”明月没有忘记添加一句免责声明,“当然了,不磕也很正常,毕竟吕雉比刘邦小了那么多岁,完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吕雉闷着头向前走着,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衣角,随即听见自己丈夫那吊儿郎当的调笑声:“娥姁,那明女郎在为你打抱不平呢。” 吕雉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并未流露分毫,只是静静地将两个孩子放下,轻轻地用手扇着,赶跑聚集在女儿身旁的蚊虫。 “你怎么不问我?”刘季笑了一下。 问你什么?她和刘季明亮的双眼对视,吕雉短促地笑了一下,并未说话,抬头看向天幕。 她知道,刘季在等萧何和曹参,在此之前,他们俩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另一边,吕家负责记录天幕的几位奴仆小心翼翼地唤醒了吕家的老太爷——吕公,他的几个儿子都守在殿外,一脸惶惑,等待父亲为整个吕家指点迷津。 “不过,最开始吕雉根本没得选。”明月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史书上记载,刘邦假称贺喜‘一万钱’,之后被吕公看出面相不凡,将女儿吕雉嫁给了他。这段非常传奇的故事,本质上是吕家躲避仇家,逃亡至人生地不熟的沛县,为了站稳脚跟,吕家迫切地需要从地头蛇那里获取庇护,而吕雉比较倒霉,被选中了而已。” “当然了,我们从结果倒推,肯定会觉得,她有什么倒霉的?当了皇后,当了太后,临朝称制,主宰天下,若是没有刘邦,她怎么可能有这样传奇的一生呢?”明月故意夹着嗓子说出了这几句质疑,“但对于那个不知道未来的年轻吕雉而言,她真的是蛮倒霉的啊。” “虽然刘邦那时是泗水亭长,在沛县有一番名望,但刘家确实只是普通的平民,和吕家根本没法比,刘邦也确实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且不说在婚前和曹寡妇生下的外室子刘肥,这家伙喜好美色,擅长饮酒,乐于交友,仗义疏财,哪一样不是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钱?”明月想想都头皮发麻了,“怪不得人家吕雉能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从富家小姐变成需要耕作的农妇,还摊上这么一个丈夫,这样都没有崩溃,不愧是吕后。” 第28章 狐狸叫声,卫星定位 此时的刘邦就已经…… “不过, 要是有人问吕雉,她是愿意嫁进普通的殷实人家度过平淡的一生,还是愿意嫁给刘邦度过跌宕起伏的一生?估计吕雉还是更愿意过‘醒掌天下权, 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吧。”现代人都说, 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但野心家可不分男女,吕雉不一定想要变美,但一定想要得到权力, 守住权力。 “我们都知道, 在古代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必须得有几分营销才能。比如陈胜吴广, 他们起义之前就很会营销。有一个很有名的历史小问题,你们知道狐狸怎么叫吗?”明月的笑点很低,自己先笑了出来, 诸朝能听懂这个“梗”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狐狸的叫声是这样的:‘大楚兴, 陈胜王!’”明月还挺佩服吴广的,反正她是不会模仿狐狸的叫声说人话, 只能尽量用尖利的声音把这六个字念了出来。 刚刚没听懂那个问题的秦朝君臣们,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 虽不知陈胜是楚国的哪位将领, 但“大楚”这两个字,他们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六国余孽之中, 不愿归顺秦朝的楚人确实不在少数。 不过, 逃亡在外的楚国将领,也只有项氏比较有名。 但项燕将军在楚国灭亡之时, 便已经以身殉国了,民间虽有他尚在人世、躲藏在外的流言,可王翦将军亲眼见过此人的尸身, 又怎会有假? 这陈胜,既然不是项氏子弟,又是何许人也? 吴县的项梁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难道楚国王室还有后裔流落在民间,化名陈胜? 项梁看向院中和五六位壮汉角力仍不相上下的侄子项籍,眸色微微闪烁了一瞬。 他心中藏了一个秘密: 天幕第一次出现那天,明女郎曾经念过一句李清照的诗,提及了“项羽”二字。 没人知道,他为即将加冠的阿籍选定的字,就是“羽”。 项羽啊项羽,你是人杰还是鬼雄呢? 为何许多年后的李清照还会思念你,你又为什么不肯过江东呢? 项梁怀揣着忧心和期待望向天幕。 不管怎样,自己这个侄子,确实是有大志向、大能为之人。 就算项氏要暂时拥立一个楚王,也不能选这个陈胜。 最好能尽快找到他,借秦人之手,除掉他。 当然,秦朝众人都想不到,陈胜此人和楚国并无关系,他只是听说过项燕这位楚国将军的事迹,决定冒用他的名头起义罢了。 不仅如此,陈胜还物尽其用地借用了扶苏的名头,双管齐下,力争大泽乡起义,秦人楚人一个都不落下。 让秦朝诸人心心念念的陈胜,被明月一带而过,笑完狐狸的叫声,她又重新讲回到正题:“吕雉和刘邦的营销手段也很出彩。” “首先是他们还在务农的时候,有一位神秘的老人突然出现,为吕雉相面,说她是贵人。又说吕雉之贵,来源于她的儿子刘盈。之后问起女儿鲁元,也说是贵人。”好家伙,田间地头突现三个贵人,明月语带调侃,“老人走了之后,刘邦出现了,听妻子转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拔腿就去追这个老人,向他询问自己的面相,原来那母子三人之贵,都来源于刘邦啊。” “当然了,史书中把这件事记载得非常正能量,老人会愿意为这几人相面,是因为他路过时向吕雉讨水喝。吕雉心善,不仅给他喝水,还附赠了一些吃的。正义之举必然会得到回报,于是吕雉和刘邦得到了这次批命。等刘邦登基后再想去找这位老人,却根本不知道他在何处了。”明月觉得,这段故事和吕公嫁女时的那段故事,应该出自一人之手。 毕竟两段故事都和相面息息相关,区别在于,前者以老人的神秘突显了谶言的真实性,后者更倾向于突出刘邦的个人魅力。 “刘邦当亭长的时候,押送一群人去骊山服役,结果半路上人都跑了,他这个人的性子大家也清楚,索性直接把所有人都放了,走之前还卖了个惨,勾搭了十几个壮士跟他一起逃走,大家都藏匿在山沟沟里。” “官府找不到刘邦,索性就抓吕雉入狱,好家伙,原来农妇还不是她的人生最低谷,囚犯才是。”真是不得不佩服她,明月想到那些遇到些许挫折就感慨人生完蛋的人,感受到了人生的参差,人生是不会轻易完蛋的,“刘邦广交豪杰的好处这时也体现出来了,他有一个担任过狱吏的好友,在看到吕雉被看守欺辱后,愤起打伤了对方,后来也是刘邦的几位好友一同出力,吕雉才能平安无事地出狱。” “合理怀疑那些古早虐文里,女主替男主入狱的情节,都是从这里找到的灵感。”明月在心里吐槽,替男主入狱,还能勉强解释成为了爱情,那些替男主白月光入狱的女主,她就完全不能理解了,爱屋及乌能到这种地步吗?“但是咱们吕雉可是大女主,她才不在意什么虚无缥缈的爱。” “在刘邦藏身的这座山里,发生了许多神奇的事。”明月啧啧称奇,“首先是吕雉直接参与的云气事件,云气也被戏称为卫星定位,效果就是字面的意思,刘邦藏在山里,吕雉去送饭的时候总能一下子就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刘邦觉得很奇怪,就去问吕雉。”明月又开始在心里吐槽了,这段对话里面,夫妻俩的表演痕迹也太重了吧,“吕雉就说,刘邦的头顶有一股云气,循着云气就能直接找到他。” “瞧见没,这就是秦朝的卫星定位,领先世界千年。”明月开了个玩笑,“除此之外,还有刘邦夜斩白蛇,由此引申出他是赤帝子等等传奇故事,可信度都不太高,不过史书上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除了云气事件之外,其余这几件事情都与吕雉间接相关,毕竟刘邦在山里蹲着,舆论工作的推进过程中,吕雉和吕家无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等到起义之后,吕家的助力就更多了,毕竟他们家算得上是一方富户。” “古语有云,穷文富武,并不是说穷人学文,富人习武,而是在古代没有钱财就根本吃不上饭,恨不得每天一动不动,一点能量也不消耗,更不可能练武了。” “当然了,现实更加残酷,在便宜实惠的纸张没有普及之前,学文也是一件很费钱的事。” “总而言之,富裕的吕家,精壮男子还是挺多的,因为姻亲关系,这些人在伐秦伐楚的战争中,成为了刘邦非常得力的战将和稳固的支持者。” 第34章 明月有些唏嘘:“吕家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这一对姻亲前期的患难与共是真的,后期的剑拔弩张也是真的,最后能走到族灭的地步,也是多种前因交织在一起最终导致的结果。” “后面便是刘邦推子女下车逃命一事了。”明月又想吐槽了,“这段也存疑啊,刘邦确实干得出来这么不讲究的事,但此时汉军已然大败,敌人在后面追击,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刘邦推下去,夏侯婴救上来,刘邦又推下去,夏侯婴又救上来,还来回多次?有这时间多跑几里地了,这不净搁这耽误事呢?” “有一种说法是,夏侯婴的后人为了夸大祖先的功劳,或者增加故事的戏剧性,才有了这样比较离谱的记述,这就见仁见智了。” “刘邦虽然道德败坏,但智商情商都很高,应该是干不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我猜测,他们大概率只进行了一个来回。” “不过,不管推下去几次,这事只要做了,就已经很不要脸了,后世还为他洗白成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就因为他是个男的,换吕雉干这事,不得被骂得狗血喷头。” “不过这件事可以结合另两件事一起看。” “这件事发生之前,刘邦已经纳戚姬为妾了,虽然距离她变成戚夫人还有很长时间,但亳无疑问,刘邦从年轻的戚姬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这件事发生之后,刘邦兵败,灰溜溜跑去投奔了吕雉的大哥,获得了对方的帮助,不久之后刘盈被立为了汉王太子,紧接着,刘如意出生了。” “以上,是太史公的记载,《史记》这本书里,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有些是由于他本身难以跳脱出时代的认知,有些是由于作者的个人倾向,而有些地方,则是作者在隐晦地表达些什么。”明月再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免责声明,“针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我有一点点不太成熟的猜测,大概率太史公就是想借此事强调,此时的刘邦就已经对刘盈有所不满了,但又迫于吕家的襄助,加之自己并没有真正属意的其他继承人,他不得不选择立刘盈为太子,草蛇灰线地为后面发生的一切做铺垫。” “而此时的吕雉在干嘛呢?”如果有人磕吕雉和审食其的cp,那这人就有福了,“刘邦起义后,就一直在外征战,吕雉和刘家老小都被他留在了沛县,同时,他安排了舍人审食其在此照顾他们。” 沛县!秦朝君臣眼前一亮。 与之对应的,是刘季和吕雉的眼前一黑: 连家的位置都被明女郎暴露了,他们还能跑到哪去? 就算是躲到山里,在如今的秦军全力搜捕下,刘季也很难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藏匿许久了。 吕雉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了刘邦看向怀中女儿的视线,全身的肌肉紧绷,呈现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刘邦为了逃命能推子女下车,难保不会为了逃命,拿她和女儿垫背。 吕雉低头看向女儿,天幕所说的刘盈尚未出生,她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但女儿,天幕称她为鲁元...... 这是她当公主时的封号吗? 第29章 分一杯羹,一饭斗米 一门三父子都被封…… 同样居住在沛县的, 还有吕家人,他们此时的心情,既惶恐又愤怒。 吕家如今只是普通的富户, 因为天幕所说的未发生之事, 他们不得不承受来自于刘季的无妄之灾,若是始皇帝不愿意放过吕家,他们又该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秦军呢? 吕雉的大哥吕泽也听出了明女郎的意思,刘季这个家伙用人朝前, 不用人朝后, 成势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不仅不打算让他未来的外甥当继承人, 最终还让吕家落得了一个族灭的下场。 吕媪忍不住怨怪起吕公来:“当初我便不同意娥姁嫁给那个刘季,你还说这不是我这种妇道人家该管的事,现在好了, 整个吕家都被你害惨了。” 正说着, 外面刀斧甲胄声愈近,原来是沛县县令派人围住了吕家, 另有一队往刘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犹如囚徒一般被困在院中,但县令对吕家人的态度却颇为客气, 见吕公亲自出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扬声道:“吕公, 此吾责也,汝等莫要见怪。” 衙役兵士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吕公,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天幕中提到的人。 此人与县令交好,连带着他们这些下属也常与之相见,从前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当国丈的潜质啊。 吕公拱了拱手, 县令从前都是唤他“叔平”,如今他惹祸上身,称呼便变成“吕公”了。 思及此,他的心头涌现出一丝苦意,强撑道:“文乃有罪之人,县令折煞吾等了。” “后来刘邦被封为了汉王,因为楚军的阻碍,他一直没能和亲人团聚。在刚刚说到的那次战败中,他的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雉都被项羽俘虏,尽忠职守的审食其也和他们一样成为了人质,继续在楚营之中陪伴着二人。”明月在心中感叹,这是什么大女主和她的忠犬侍卫设定啊,“这里还有一个‘分一杯羹’的典故,就是项羽威胁刘邦要把他爹给炖成肉汤,刘邦非常不要脸地说,咱俩是结拜兄弟,我爹也是你爹,煮好了记得分一杯羹给我哦~” 秦朝,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吹走了白天的燥热,刘家众人站在自家院中瑟瑟发抖。 他们刚从睡梦中惊醒,亲眼看着这群闯入家中的兵士,将整屋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在找什么?”刘媪战战兢兢地站在刘煓身侧,她的身体算不上好,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媪在儿子起义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刘家长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婆婆,闻言环顾四周,惊呼道:“刘季和吕雉还有两个孩子都不在。” 刘媪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难道是季儿犯了什么大罪,带着妻子儿女跑了? 其余诸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以他们对刘季的了解,这家伙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尤其是刘家长媳,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她上下牙咯吱咯吱碰撞的声音,显然气得不轻。 她一向不喜欢刘季这个好吃懒做的夫家弟弟,几欲破口大骂,但看了看婆婆青白的脸色,还是强忍了下来。 领头的兵士看出了刘媪的惊惧,皱了皱眉头。 这老妇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索性安排人去屋内,把草席拿了出来。 这一举动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刘家人,刘家长媳领着家中老幼妇孺一起跪坐在草席上,刘煓没有跟着坐下,而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了一个憨厚讨好的笑容,拉住了一位看上去面相和蔼的兵士,往对方手里塞了一串半两钱,低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犬子刘季犯了什么事?” 那人面色古怪地看了刘煓一眼,非常坚决地用胳膊挡住了他企图贿赂的手。 刘煓神色大变,须知这一串半两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也是狠狠心咬咬牙才舍得拿出来探听消息的,却未曾想过对方会是这个态度。 领头的那位兵士瞧见了这里的一番小动作,径直走了过来,拿过了刘煓手中的那串钱,递给了刚刚拒绝了刘煓的那位兵士,吩咐道:“告诉他吧,这串钱,等会儿直接交给县令。” “唯。”兵士抱拳应是,复转过头来,目露同情,“阁下可是刘太公?” 刘煓察觉到了不对,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连忙放低姿态答道:“小人怎敢自称太公,鄙人姓刘,唤吾刘老翁便可。” 那人客客气气地说道:“刘老翁今晚没看天幕吧,这明女郎正在讲的刘邦,正是您的三儿子刘季啊。” 什么? 站着的刘煓,和依偎在草席上的刘家人都被这个消息炸得晕晕乎乎的。 明女郎应该是从夜半时分开始答题,此时他们都在深眠之中,并未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再之后便是兵士破门而入,场面一度混乱,谁也没有心思去听天幕在讲些什么。 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知晓,明女郎今天要答的题目是“夫妻”。 这个问题,就算讲到了老三和他媳妇,也算不上是罪过啊。 除非...... 刘煓和家中另外几位成年人对视了一眼,颇觉心惊肉跳。 此时,幼童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知道,三叔后来当了皇帝。” 寂静的夜里,小儿清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院中兵士们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汇聚在了他身上。 刘家长媳猛地捂住了儿子刘信的嘴,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将他护在了身后,挡住了那些兵士的视线。 正在此时,只听天幕上的明女郎讲道:“这也是一个可以用来给刘邦洗白的点。” “洗白的话术是这样的,你看汉高祖对他亲爹都是这副德行,对比之下,他只是把子女推下了车,最后还是把孩子救了上来,已经算是个好父亲了。” “唉,还不如直接说‘玩政治的心都脏’呢,刘邦自己都承认他的道德底线很低了,完全不需要这样强行解释好吧。” 第35章 刘家众人在听到“汉高祖”这三个字时,都齐齐怔住了。 因着母亲的愣神,刘信暂时挣脱了母亲的束缚,大声道:“我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捂我的嘴!三叔还让那个项羽把大父煮成肉汤分给他吃呢!” 浑浊的眼泪缓缓流过刘煓脸上的层层褶皱。 他已经无心顾及另一个自己有没有变成肉汤。 他只知道,自己要完蛋了,整个刘家都要完蛋了。 “对着皇帝寻求道德,是如同缘木求鱼一般徒劳无功的事情啊。”明月用古文翻译腔为这个话题收尾,她并不想过多地批判这些掌权者的道德,“其实纵观全局,吕雉的父亲吕公是最幸福的那个人,此时他已经被刘邦封侯,外孙子也已经被立为了王太子,谁见了吕公都要对他的眼光和当初嫁女的决定大加赞赏,甚至到了现在还有人吹捧他为最会挑女婿的老丈人,而且他死的早,根本没活到吕家被族灭的时候,相当于是圆满地、不带一丝遗憾地去世了。” “得益于刘邦的不讲武德和项羽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刘太公和吕雉都平安归汉,项羽身死,汉王得了天下。”据说刘邦是在群臣劝说下才忍痛撕毁了与项羽的议和之约,明月对这波操作叹为观止,“刘邦称帝,吕雉封后,刘盈也跟着一起升职了,变成了皇太子,紧接着,吕雉的两个哥哥都封了侯爵。” 吕公和两个儿子对视,默默无语。 一门三父子都被封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若是不知道吕家最后会被族灭就更好了。 据说另一队兵士在刘家并没有找到刘季,县令果断放弃了吕家这边,赶去了刘家。 因着顶头上司不在现场,院外驻守的兵士们也开始了眉来眼去、交头接耳,左不过是在说些吕刘两家的闲话。 却说朝会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嬴政心中气恼,先前听明女郎讲到李清照那首诗时,他还曾为项羽的失败感慨万千。 如今听明女郎说此人曾与刘邦相争,便知晓他很有可能就是项燕的后代。 楚人......嬴政能够肯定,秦朝二世而亡,这项氏一族必定是重要推手,不知这项羽小儿如今何在? 帝王威仪甚重,群臣噤若寒蝉,关键时刻,还是蒙毅开口道:“陛下,臣请往沛县,押送刘吕两族人入咸阳。” 嬴政不语,神色却和缓了一些。 王贲见状,也开口道:“陛下安危最为重要,蒙上卿不宜擅动,先前臣便奉命寻找汉朝先祖,然并无所获,如今正是将功补过之时。” 见陛下颌首应允,王贲领命退下,率一众骑兵趁夜奔驰而去。 而嬴政沉吟片刻,复又问道:“陇西侯近来身体如何?” 擅长揣摩陛下心思的赵高不在,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李斯也不在,朝堂竟静谧了一瞬,无人应答。 蒙毅正准备低声唤来一位侍从,前往陇西侯府上查探一番,却见李斯之子李由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陇西侯一饭斗米,肉十斤。” 嬴政忍俊不禁,李由这是化用了赵国廉颇将军的典故,不同于那个被佞臣郭开贿赂的使者,李由并未将后面那句“一饭三遗矢”加上,这便有引荐李信之意了:“那请陇西侯出山之任,便交由郡守了。” “务必将项氏一族,斩草除根。” 李由肃容:“唯。” 他因父亲李斯之过,日前被陛下传召,从三川郡返回了咸阳,同在任上的妻子也一齐返回了都城。 众朝臣面面相觑:听陛下这个意思,似乎李斯之罪,并不累及家人。 而嬴政此时在想些什么呢? 他在想,李由是个温吞性子,虽忠诚,但算不得聪明,与陇西侯素日也并不亲厚,怎会突然和对方有了交际? 第30章 六国余孽,临朝称制 虽并未称帝,在《…… 嬴政思索之际, 忽见下首的扶苏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显然,扶苏从天幕之中吸取了教训, 学会了不在群臣面前质疑君父的命令。 但这种做法又违背了他刚直的性情, 于是便有了这副奇怪的神情。 嬴政虽不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但俨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好在他已经不再对这个长子抱有其他的期待, 倒也没有过于生气, 平静开口道:“扶苏,休作忸怩姿态。” 扶苏愣了愣, 整张脸连带着耳廓都被晕染成了粉色,既已被皇父点破,他索性上前一步, 直言上谏道:“有关天幕之事, 李斯尚未修成定法。此时直接下令将项氏一族斩草除根,是否不合例律?” 嬴政被气笑了, 索性点了淳于越来答:“淳于仆射,汝来答汝弟子之问。” 淳于越叹气:“扶苏公子莫不是忘了, 这项氏一族本就是六国贵族,项燕后人也本就在我朝通缉令之上。” 秦朝对于乖顺的六国贵族, 采取的是同化笼络的手段: 将其迁徙至咸阳, 授虚职变相软禁,强迫他们学习秦律等等。 但对于试图复国的六国贵族, 为了维护统治,秦朝采取了残酷、血腥的镇压手段。 尤其是在博浪沙刺杀事件之后,那震撼人心的一锤让嬴政勃然大怒, 他随即开始了大规模的排查和清除活动。 得益于胆大包天的张良,楚将项燕的后人在众多被通缉的六国余孽中并不算显眼,抓捕的优先级也远远低于韩国贵族。 就算没有天幕的出现,若是秦朝能够平稳过渡,这些罪人最终还是会被绳之以法。 所以嬴政对王贲下的令是抓捕刘吕两家,对李信下的令,却是将项氏一族格杀勿论。 不提扶苏被老师提点过后有多么羞惭,天幕之上,明月继续讲道:“接下来就是白登之围了,刘邦被匈奴人围困了七天才逃脱,回来之后就打算派公主去匈奴和亲,算盘打得很响,把女儿嫁过去,匈奴的单于就是自己的女婿了,若是这一任单于死了,那便是公主之子继任单于之位,这样就更好了,那可是亲外孙。” 明月的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弧度:“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吕雉日夜哭诉,才改变了刘邦的想法,改派家人子代替鲁元和亲匈奴。对于吕雉而言,她守护住了自己的女儿,但难道那个女孩就应该去和亲吗?泱泱大朝,何至于此。” 汉朝,刘彻重复着明女郎刚刚念出的那句诗,眼刀嗖嗖地飞到那些整天嚷着求和的大臣身上。 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有人则是长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们不知道送公主去和亲是屈辱之举吗?难道他们不想打赢匈奴,为无辜枉死的边境百姓报仇雪恨吗? 但打仗是一件既花钱又费人的事。 我朝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文景二帝简朴到帝陵陪葬之物都寥寥无几,才让国库稍稍充盈,民生不再凋敝。 若是得胜也罢,最怕的就是钱也花了,人也没了,仗也没打赢。 秦朝。 刘季冲吕雉讪讪一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如此擅长察言观色,自然发现了,从妻子听到“刘邦推子女下车”一事起,就把女儿和自己隔绝开了,如今听到“刘邦要送女儿和亲匈奴”后,更是冷若冰霜,有与他割席之意。 刘季不以为意。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这是一个能力和心性都不输自己的女人。 但她有一点不如自己。 不管是刘邦还是刘季,都没有任何软肋。 而吕雉的软肋,就抱在她的怀里。 刘季在等萧何和曹参的消息。 从咸阳到沛县,最快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他和吕雉会带着两个孩子在山林里躲避三天。 三天后,来自咸阳的使者到达沛县,若是两位好友带来了刘吕两家性命无忧的消息,那说明始皇帝是有大度量之人,以自己的才华,这一世即便做不成皇帝,也可以混个大官当当。因为女儿的存在,他和吕雉依然会成为最坚固的同盟。 若是刘吕两家尽数身亡,那便把这两个孩子托付出去,他和吕雉就趁早自行了断吧,省得被秦军抓住,再得一个痛苦的死法。 “不过汉朝这个时候确实打不过匈奴,毕竟先是秦二世倒行逆施,接着是连年战乱,中原大地一片疮痍,能打得过出了天选之子的匈奴才怪。”这时的匈奴是由冒顿单于领导着的,他可是一个行“鸣镝弑父”之事的狼灭,“九世之仇犹可复也,后面几代帝王虽然被藩王折磨得不轻,但也没忘记与匈奴之间的仇恨,一直在积极备战,直至汉武朝,刘彻任用卫霍一雪前耻,才不负‘强汉’之名。” “吕雉真的还挺爱鲁元的,后来鲁元的丈夫牵扯到了行刺刘邦的案件事时,她也多次替女婿求情,把刘邦都给惹毛了。刘邦去世后,吕雉还想杀庶长子刘肥,刘肥向鲁元献郡得以逃脱,当然了,这里可能不纯粹是因为疼爱鲁元,更多的是在于刘肥的表态。”明月由此也想到了非常有名的舅舅娶外甥女事件,“吕雉还把鲁元的女儿嫁给了刘盈,天呐,兼具我之前提到过的两大debuff,张嫣年纪又小,还跟刘盈是舅甥关系,肯定生不出来小孩啊。” 第36章 “这里提到了刘盈,就顺嘴说一说他。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遗传的谁,可能真的跟网友分析的一样,强势的父母会养出来懦弱的小孩吧。”明月对汉惠帝的看法就比较简单了,一个字,蠢。 一种说法是他真的心疼弟弟和戚夫人......无法评价,清醒一点,刘盈! 另一种说法就比较合理了,刘盈不满于母亲临朝称制,但能力不足无法争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只能用那些无脑的行为进行抗争。比上一种说法合理了一丢丢,但还是很蠢。 “刘邦蛐蛐着刘盈不类己,吕雉虽然没有说出口,估计心里也有一样的苦恼。但刘邦除了刘盈之外还有一大堆儿子,吕雉就比较惨了,只能硬着头皮把烂泥扶上墙。”明月不期然想到了阿武,“有很多人都说,但凡刘恒、刘如意有任何一个是吕雉的亲生儿子,她废太子肯定比刘邦废得更积极。可惜没有如果,对比之下,武则天是真的爽啊,三个儿子,外加一堆孙子,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完。” “因为继承人的分歧,这对夫妻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你出招我接招,你来我往,几番博弈,最终,吕雉凭借商山四皓拿下胜局。”明月想到了可怜的韩信,为他默哀了三秒钟,“普通夫妻打架,可能会把家里锅碗瓢盆都给摔了,而帝后打架,不知道激流勇退的那群开国功臣们都遭了殃。” “很难说他们不是故意的,毕竟刘邦作为皇帝,看这些异姓王一定很不顺眼,而知道自己亲儿子是个草包的吕雉,显然也不可能放任这些手握兵权的猛将们留到太子登基。”明月摊了摊手,“所以这两人明明正在争斗着,但遇到需要合作的情况,又丝毫不计前嫌地、非常有默契地合作了起来,行‘狡兔死,良狗烹’之事毫不手软,偏偏又都一副有苦衷的样子,简直是模板级别的势均力敌夫妻。” “商山四皓其实也只是导火索,刘邦大概率是从这件事里看出了吕雉身后蕴含的能量,而初生的汉朝像呱呱坠地的婴儿一般,脆弱稚嫩,经不起更大的风浪了,因此,他才放弃了易储的念头。”明月感慨道,“所有的决定都与感情完全不相干,只有纯粹的利益考量。” “至此尘埃落定,刘邦之前那么看不上刘盈,但一旦下定了决心,他便开始尽心尽力为太子铺路。他听从了吕雉的建议,生着病也要帮刘盈平乱,临终前又最后发挥了一下自己知人善任的才能,告诉了吕雉今后该如何用人。”明月想到刘邦去世前的表现,唏嘘不已,忍不住拉踩了一下那些寻求长生的皇帝,“刘邦很多地方都值得诟病,但有一点真的非常让人敬佩,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即使是当上了皇帝,也并不畏惧死亡,许多声名赫赫的帝王在年老之时都希望凭借丹药、仙道获得长生,但刘邦布衣三尺剑,生死由天命。” “因为这次是讲吕雉和刘邦,所以刘邦去世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地讲一下,不再赘述了。”明月总结道,“汉惠帝纵情声色,因病早亡,吕雉临朝称制,休养生息,无为而治,百姓安居乐业,虽并未称帝,在《史记》之中却被单列到了‘帝王本纪’里,可见其政绩斐然。” “但她追封了已逝的父亲和长兄为王,之后又接连封吕氏子侄为王,打破了刘邦定下的‘非刘不王’白马之盟,在吕雉病重去世后,吕家也因此被反噬,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明月最后才提及到戚夫人和刘如意,“至于子王母虏一事,首先刘邦还活着的时候,吕雉的对手是刘邦,刘邦去世后,戚夫人母子也完全称不上是政敌,完全是她自己作死,加上刘盈脑子有坑,才让这件事变得这么有名。” “至于吕雉嫉妒戚夫人得宠的说法,就更加离谱了,刘邦自己都不会这么认为吧。”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评价吕雉和审食其之间的事。 他们之间是真的有感情,还是后世杜撰抹黑的奸情并不重要。 毕竟对于吕雉而言,她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诸如权力、天下、子女、吕氏等等。 想来聪明如刘邦,也不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猫腻,他自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又何必把这事太当回事呢。 第31章 当垆卖酒,破镜重圆 恨不得下一世,你…… 汉朝君臣都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讲完高皇帝和高后了。 有一说一, 明女郎所讲都是事实,并不曾偏颇,但这也让他们更加尴尬了。 好在, 她虽然对高皇帝的私德几番批判, 却认可了他的能力和正统性。 虽然有为吕后打抱不平之语,但也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尤其是讲匈奴那一段,那句诗一出,朝野对于再战匈奴的士气应该会有所提升。 至于接下来要讲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就完全可以当做是调剂了。 “惜秦皇汉武, 略输文采。”明月抑扬顿挫地念出了伟人的这句诗,“但其实咱们刘小猪, 是个文艺青年来着。司马相如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不过我们今天不是讲他因赋被刘彻看重的升迁史,而是讲他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她方才叫我什么?”刘彻不可置信的质问声响彻整座殿宇, 显然,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龙凤猪”组合里的凤,如今突然得知自己在后世其实是只猪, 落差感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息怒——”群臣排山倒海的呼声让刘彻更加愤怒了。 全天下都知道他被天幕叫成了“刘小猪”,就算是把政令发布在天幕之上, 也不一定有他这个外号传播得快。 更何况,天幕还不止他这一个朝代能够看到, 这下好了, 始皇帝和那个李世民一定都在背后偷偷笑话他! 这只能说是刘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且不说李世民早就在明女郎讲李承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二凤”, 就算是嬴政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用这个怪称呼嘲笑一个后世皇帝。 刘彻也就抱怨了一句,很快就把此事抛之脑后,和其他几位皇帝一样, 琢磨起了那句诗。 朱元璋品味着“略输文采”这四个字,若是放到普通人身上,那大概就是在说他没有文采,但放到帝王将相身上,便可以引申为说他文治不足。 两种说法都说得通,秦始皇和汉武帝确实都没有创作出过什么流传万世的不朽篇章,此二人也都是以善战好战闻名,前者灭六国,后者逐匈奴。 从前都是被批判穷兵黩武的皇帝,但此诗虽然携着傲气和豪气贬了他们,实则还是认可了他们的功绩。 此人口气如此之大,但瞧着明女郎的态度,似乎他所言不虚。 朱元璋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而天幕之下的聪明人显然不少,都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句诗。 “卓文君是汉朝富商之女,不仅有钱,而且长得漂亮、文采斐然、擅长音律。”明月试图为大家解释卓家到底有多有钱,“大家都知道,汉武帝非常有名的一项政策就是盐铁官营,将这两项关乎民生社稷的东西收回国有之后,国库瞬间就充盈了,而卓文君的祖先,从前就是干冶铁的。” “卓文君出嫁不久后丧夫了,之后一直在娘家守寡。”明月想着古代人都结婚早,这时卓文君的年纪应该也就十七八岁,“汉朝初期为了休养生息,整个社会对于寡妇再嫁还是比较宽容的,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寡妇会更受欢迎,这起码证明她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所以并不存在咱们卓文君是个寡妇就在婚恋市场上低人一等的可能性。” “卓文君是寡居在家的富家小姐,但这个时候的司马相如还只是一个穷小子呢。”明月想起了短视频里拖着台湾腔说着“爹地,他才不是穷小子呢~”的美女们,心中暗自发笑,“卓家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史记·货殖列传》里面有专门提到过蜀地的卓氏,而司马相如又穷到了什么程度呢?‘家徒四壁’这个成语,就来源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但司马相如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常言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得到刘小猪的青睐,但凭借着一曲《凤求凰》,他俨然已经收获了卓文君的芳心。”明月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些细节,“不过司马相如此时也并非一事无成,他在蜀地确实声名远扬,当时的县令就认为他一定会有所作为,始终对他以礼相待。” “其实是一段伯牙和子期的故事,以琴结缘,两人冲破了门第的桎梏,打破了父权的枷锁,奔向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明月感慨道,“虽然司马相如有贪图富贵的心思,但卓文君如此聪慧,会看不出来什么宴会什么弹琴都是他做的局吗?归根结底还是他的琴音打动了她。” “后来夫妻二人穷困潦倒,也是卓文君下定决断回到家乡当垆卖酒,从爱面子的亲爹那里获得了资助。当然了,这里就有点坑爹了,有人就把卓文君和王宝钏类比。”明月摇了摇头,“但其实二者是不一样的,首先纠正一下大家的想法,不说薛平贵对王宝钏确实有救命之恩,王宝钏也并非完完全全的恋爱脑,她是梦见了薛平贵能当皇帝,才不惜和老爹决裂也要嫁给他。” 第37章 “而卓文君呢,因为这个时候还比较鼓励寡妇再嫁,她也不太可能在娘家待一辈子,卓家已经很有钱了,她就算再嫁去别的有钱人家,也并不能带给她更多的价值,倒不如选择有才华又和她心意相通的司马相如。”所以还是现代好啊,想不结婚就不结婚,明月就打算在爸爸妈妈身边待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司马相如虽然真的很穷,但他真的不是乞丐。” 明月一直很想吐槽,薛平贵一身武艺,哪怕是去大街上玩杂耍,也算是有个营生。 反正明月是看不惯不劳而获的人,小时候出去玩,只有遇到那种拉二胡的或者身体严重残疾的,她才会愿意把自己的零花钱投到对方的小碗里,哪怕二胡拉得非常难听,她也认了,总比不劳而获的人强。 “不管他们最后如何,最开始两个文艺青年在一起,肯定是有真爱的,只不过爱情这个东西是有时限的而已。”明月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网上那种从校园到婚纱再到一地鸡毛的还少吗? “要类比,不如把吕雉的爹和卓文君的爹类比一下,他们俩的女婿都是最开始不行、后面飞黄腾达,富贵之后就想抛弃掉他们的女儿换更年轻的,最终也都是因为女儿过人的才能而没能成功换掉。”明月越说越觉得这两老头很像,激动得眉飞色舞起来,“区别就是前者是他挑的女婿,后者是卓文君自己挑的丈夫而已,吕公这么坑女儿都能被夸有眼光,那咱们卓文君也应该被夸有眼光。” “不过卓文君的爹也得到了好处,毕竟女婿成了天子身边的郎官,诗作传唱于天下,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啊。还有一件事非常有意思,司马相如被刘小猪看重之后,有一次出公差路过了岳父住的地方。”虽然这地方不是司马相如的家乡,但也跟衣锦还乡差不多了,“感觉是典型的爽文桥段啊,不知道司马相如听到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岳父感叹和他结亲结晚了是什么感觉?真是让这小子爽到了。” “据说司马相如离开时,卓家又赠送了他一大堆财物。不知道这件事是在卓文君写《白头吟》和《怨郎诗》之前还是之后,卓文君的父亲此时是真的在后悔结亲结晚了,还是后悔当初对女儿妥协。”明月只能尽量往好处想,相信这位父亲是真心疼爱女儿的,“若是卓文君再嫁普通人,想必以卓家的豪富,定能拿捏女婿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女婿要纳妾,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明月想到了王昌龄的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诗中妇人的情境虽与卓文君大不相同,但悔怨的心境却格外相似:“大概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即便是写出《凤求凰》这样热烈直白诉情诗的司马相如,在受到刘彻的信重、功名在身之后,也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爱情。” “史书记载,司马相如因为卓文君那情真意切的两首诗回心转意,放弃纳妾,决心与她白头偕老。”明月叹气,“有人猜测他最开始是为了钱和卓文君在一起,那最后肯定也是为了钱才和她破镜重圆,也有人说司马相如爱惜名声,珍惜自己的羽毛。我倒是希望,他确实是从诗中读出了他们曾经真挚的感情,想起了他们曾经恩爱的时光。” “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卓文君立在司马相如的侧后方,轻轻地念出了《怨郎诗》的尾句,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明女郎这“破镜重圆”一词用得好。 不知是后世哪个朝代创造出来的典故,又是哪个姐妹血与泪的教训呢? 这个词,也太过贴切了...... 但破镜,又怎么可能重圆呢? 卓文君以袖掩面,让人以为她情之所至,默然而泣。 但她此时并未哭泣,她的泪早已在司马相如变心之时就已经流干了。 可惜,天幕出现得太晚,自己把诗写得太早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唯余心跳声,脑海中出现的并非日日相对无言的丈夫,也并非天威难测的帝王,而是殿中的另一位少女。 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震得卓文君心间发烫,那位少女站在群臣之首,就连不久前得胜归来的卫霍两位将军,站位也都落后于她半步...... 司马相如愧疚地转头看向妻子,想解释些什么,但又无从解释。 毕竟那些理由他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为了子嗣,一时心软,色迷心窍...... 但文君是一个顶顶聪慧的女子,他就算骗了自己,也骗不了她。 第32章 剜目明志,毒酒or醋 子非鱼,安知鱼…… 刘邦吕雉这对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司马相如卓文君这对也是不怎么圆满,讲完了这两对,明月有些心有戚戚焉。 好在后面挑的这一对, 就很有意思了, 尤其是这个卢氏,真的太让人敬佩了,从前看书的时候都怀疑史官是不是在夸大其词,但想了想, 还是没有质疑人家的专业性, 只是感慨,卢氏真的是很刚烈的一个女子。 “都说幸福的人生千篇一律, 不幸的人生千奇百怪。”明月拿这个开头,也是想表明后面这几位的感情生活,就没有前面那几位那么跌宕起伏了, “毫无疑问, 房玄龄和妻子卢氏就是幸福的典范。” 唐朝的大臣们再次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李世民也一脸和乐, 丝毫不知道,明女郎即将对他释放一个惊天大雷。 “房玄龄是贞观年间的丞相, 因为很有谋略,和善于决断的杜如晦被并称为‘房谋杜断’。”明月还真不太了解他的事迹, 幸亏今天的重点也不是他, “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据说这是在房玄龄还没受到重用的时候, 他病得非常严重,都到了快要死了的地步。” 明月起了个头,房玄龄就知道她要讲什么了, 微微低头,掩饰住了自己怀念又感动的神色。 “房玄龄也是一个好人啊,他直接把自己老婆卢氏叫了过来,直言道,我病得很重,你年纪还很小,等我死了之后,你可不能守寡,好好嫁人,好好对待你的下一任丈夫。”明月心中一酸,想到了从前看到的一个新闻。 一个男孩患了绝症之后,他的女友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在记者采访时,男孩一直对女友赞不绝口,但在记者们想要对她拍照时,他伸手拦住了他们,说,不要拍她,她以后还要嫁人呢。 房玄龄此言也有相同的意味,但明月想到卢氏的回应,只能感慨,不愧是能被收入列传里的人物:“但卢氏太牛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她直接把自己的眼珠子剜出来了一颗,以此明志,证明自己别无二心。” 别说明月震惊,听到的古代人也都很震惊。 其他几朝如何暂且不提,唐朝,殿中众人交换着眼神,一个个目露惊色。 梁国夫人眼睛有疾一事倒是众人皆知,但谁也不会没眼色到去揭别人的伤疤,竟是少有人知道缘由如此。 其实贞观年间的恩爱夫妻还是挺多的,毕竟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态度有目共睹,上行下效,大家都对妻子很好。 尤其是那些同甘共苦过的小夫妻们,更是一个二个地情比金坚,凭什么就你房玄龄能上天幕呢? 方才还有人羡慕梁国公夫妇天下皆知,如今得知这是以一只眼睛为代价,倒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和房玄龄交好的几位大臣都轻轻叹气,这......也让人无从安慰啊。 只有李世民面色沉肃地感叹了一句:“梁国夫人贞烈!” 房玄龄正欲代妻子谢陛下圣恩,却听明女郎说道:“但卢氏最有名的并不是剜目,而是另一个可以和唐太宗扯上关系的逸事。” 等等,唐朝君臣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梁国夫人会和陛下扯上关系? 明女郎怎么还面露促狭、语带笑意起来? 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聪明人如李世民想得更深了些,该不会有野史杜撰,污了他们二人的清白吧? 明月并不知晓有一众人正如临大敌,继续欢快地问道:“大家知道‘吃醋’一词的来源吗?” 天幕之下的秦汉唐三朝响起了窸窸窣窣议论声,显然,此时的人们尚未将“吃醋”一词引申到男女感情上来。 明月自问自答道:“这个典故就跟李世民有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李世民经常给自己的大臣们赏赐美女,但爱臣房玄龄呢,总是婉言拒绝。李世民就认为是他的妻子卢氏心生嫉妒,很是心疼房玄龄,于是格外恼火愤怒地把卢氏叫进宫来,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是接受他赏赐给房玄龄的美女,带回府中好好安置。毕竟她是有诰命的正妻,孩子都好多个了,这些个年轻小美人也不可能动摇她的地位,何必和皇帝对着干呢。” “二是喝了这坛子毒酒,也算是有一个体面的结局吧。” 天幕之下不论哪个朝代都炸开了锅,君臣们都哭笑不得,百姓们却都信以为真,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 有人觉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这位陛下还给了卢氏一条生路,也有人觉得李世民过于多管闲事了些,人家房玄龄乐意,卢氏又是个烈性女子,何必掺和进去讨人嫌。 第38章 只有李世民本人眼前黑了又黑:“朕从未传唤过梁国夫人。” 他是皇帝,梁国夫人是外命妇,就算有什么事,也不可能单独传唤对方。 他从前确实因为卢氏善妒心生不满,让观音婢传她入宫谈了许多次心,但什么两个选择、一坛子毒酒,都纯粹是无稽之谈。 “卢氏年轻时都是个能自剜一目的性子,大家也都能看出她会选择什么了吧。”明月笑道,“她抱起那坛子毒酒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连味都没品出来,赴死之心何等坚决,而得知了陛下有意让卢氏喝毒酒的房玄龄急匆匆地赶来,只看到了一个空坛子和抱着坛子的妻子,立刻泪流满面。” “但饮了毒酒的卢氏并未去世,反倒感觉,牙酸酸的。”明月偷笑了一声,“原来那一大坛子并不是毒酒,只是李世民用来吓唬卢氏的陈年酸醋。” 这个故事显然非常符合民众的口味,想来天亮之后,便会立刻在五个朝代的民间传播开来,到那时,李世民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于是李世民急切又渴求地看向天幕,希望明女郎补充一句这只是野史,虽然不能完全消弭这个故事的影响,但也比一句话也不说要强。 明月也确实没有忘记加免责声明:“这个故事有些过于夸张了,首先皇帝单独传召大臣家眷根本一点都不合理,其次房玄龄怎么会知道陛下准备给卢氏灌毒酒?是丞相的事务不够忙,让他还有心思窥探帝踪?最后,这个不是毒酒而是醋的转折,也太有民间故事的味了,合理怀疑是存在一些张冠李戴,比如唐太宗确实不满卢氏,也确实用毒酒赐死了谁,被民间的小说家整合了一下,成了现在流传最广的故事模样。” 宋明两朝的人都击节而叹。 明女郎的记忆力算不上好,对于历史也说不上是精通,但三言两语一分析,竟和事实真相也相去不远了。 卢氏吃醋一事确实记载于开元年间的《隋唐嘉话》中,再往前数便是唐高宗年间的《朝野佥载》记载了任瑰之妻吃醋一事。 二者都并非正史,正史之中,只记载了卢氏善妒被长孙皇后规劝未果一事。 “要我说,李世民是没有好好研读过庄子,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管惧内的是房玄龄还是别的大臣,不管吃醋的是卢氏还是别的什么氏,就这个故事本身而言,明月一定要为“房玄龄和卢氏”说话,“李世民觉得房玄龄没有年轻小妾可怜,觉得卢氏没有自己老婆长孙皇后贤惠大度,但真正经历过感情的人都知道,占有欲、排他性都是感情本身的一部分,说不定人家房玄龄和卢氏还觉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可怜呢。” 明月之所以说“感情”,是因为真的不只有爱情这样,亲情、友情都一样具有排他性。 她一直以来都很难说服自己认可那些一边纳妾,一边标榜自己和妻子是真爱的人,这些人还比不上司马相如呢,好歹他摇摆到最后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判他精神出轨。 那些纳妾的,都是既精神出轨又身体出轨。 不过,这样的判定就比较苛刻和现代化了,毕竟是社会风气如此、时代环境所限,要求他们做到一夫一妻无妾实在是有些难度。 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洁身自好的男人,就更应该被世人称颂了,比如明月之后要讲到的最后一对。 有一说一,朱祐樘算不上是个好皇帝,张皇后也算不上是个好皇后,张家更是稀巴烂的外戚,但在一夫一妻不纳妾这方面,他在皇帝里面真的无敌。 也让后世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在古代,就算是位高权重之人,只要他愿意,也可以做到守身如玉,毕竟你身份再高,能高得过皇帝? 明月这边想着,唐朝那边,房玄龄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明女郎先前讲的那些,陛下听了虽然郁闷,但也不会迁怒于他们。 可若是牵扯到了长孙皇后,他就算再精于谋略,也不敢就此托大,连忙行礼想要开口请罪,却被李世民制止了。 房玄龄又不是魏徵那家伙,也不是后世野史中的卢氏,怎么敢逆着陛下来、抗旨不遵呢? 他只能闭上嘴,在心里叹气:天幕好的地方也真是好,但不好的地方,也真是让人头疼。 若是陛下和中宫真因此事起了争执,这对于陛下、中宫,乃至天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夜已太深,今晚的朝会长孙皇后便没有跟在李世民身边。 她半靠在榻上,听闻明女郎所言只是轻笑。 吃醋......这个典故真形象。 怎会不酸涩呢? 但二哥有二哥的志向,她也有她的志向。 她想要当贤后,就一定要付出些什么,毕竟世间之事,又怎么可能尽如人意? 第33章 同窗读书,贞节牌坊 王安石到底有没有…… 李世民初时也被明女郎影响了, 毕竟天幕高踞苍穹,就算他时常告诫自己天幕并非完全正确,也难免会对她说出的话心生信服。 但看到下方朝臣们担忧的目光, 他猛然惊醒过来, 竟笑出了声:“毒与吾之间,还真是有不解之缘啊。” 有人不明所以,曾经在秦王府当过幕僚的大臣们却一下子就明白了陛下在说哪件事。 房玄龄刚刚被迫噤声;涉及到妹妹,长孙无忌也不便开口;在诸位好友的眼神示意下, 杜如晦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是啊, 陛下病重时,中宫将毒药系在腰间, 誓与陛下同生共死,可见其心忠贞。” 李世民隔空点了点他,笑道:“你呀你, 也是个滑头。” 那时多惊险啊, 自己赴大兄的宴中了毒,疼得死去活来, 濒死之际,阿耶还为大兄遮掩, 否认他下毒残害弟弟。 母亲早逝,若没有观音婢, 他那时便心灰意冷, 奔赴黄泉了。 杜如晦不提及此事,想来也是顾及到了阿耶的脸面。 “宋朝重文轻武的施政策略虽然不好, 但也因此诞生了许多才女。”明月快进到了下一对,“咱们最熟悉的才女就是李清照,王安石的夫人吴琼虽然不是非常有名, 但也是一位填词高手。” 其实这一对夫妻真的挺冷门的,明月能想起来,还是因为前一段看到了一篇赞扬王安石不纳妾的文章,好奇点了进去,下面一通夸赞,还透露了王安石的政敌司马光也没有纳妾。 几天后,明月又刷到了另一篇反驳王安石一夫一妻论的文章,这一篇引用了许多史料,表明并没有实锤一般的史料,能够证明王安石确实没有纳妾。 明月的吃瓜之心就被勾起来了,也开始查证资料,想知道王安石到底有没有纳妾。 但说实话,王安石婚姻方面的资料真的太少了,在浩如烟海的史书中,明月被迫吸取了一堆变法的知识,至于王安石到底有小妾没小妾,她还真不知道。 刚巧今天要讲夫妻,明月虽然不喜欢宋朝,但也不至于迁怒到王安石身上,而且她对吴琼还是挺有好感的,索性就把这一对夫妻拉出来遛遛。 除了明朝之外的四朝,都震惊地复述了一遍:“重文轻武?” 秦汉唐三朝都是出了名的武德充沛,此时都是满头问号。 宋朝,赵匡胤面沉如水,立刻甩锅:“定是那原本的宋太宗性情懦弱,才施行了重文轻武的策略。” 大臣们争先恐后地附和着陛下,强烈谴责那不知道是赵光义还是赵廷美的宋太宗。 明朝的朱元璋却冷哼一声:“这宋朝打压武将的头,可是赵匡胤开的。” 朱标笑着称是:“宋太祖夺孤儿寡母江山,以己度人,更是极为忌惮武将,才有了后面的杯酒释兵权。” “王安石想必大家都非常了解了,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变法,政敌是砸缸救人的司马光,喜欢贬谪苏轼,不喜欢洗澡等等,但这些都不是今天的重点,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明月话锋一转,讲起了吴琼,“但对于他的妻子吴琼,想必大家都不是很了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宋人的笔记手札中有多处记载她最擅文,文风以绮丽为主,她的子女也多是文采斐然之辈,不知道是基因遗传还是家庭熏陶,也有可能是二者兼具吧。” “王安石和吴琼是表兄妹,不过几个子女好像都没什么毛病,只有一个儿子被质疑为是近亲结婚导致的精神病。”明月想到他这个儿子干的事情,也觉得他可能确实有点精神病,不过这件事要放到后面再讲,“王安石的祖父去世之后,他跟着父亲回乡守孝三年,期间一直跟诸多表兄妹在同一所学堂读书,和表妹吴琼应该是有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的。” 明月想了想,还是插了一句题外话:“其实还挺令我震惊的,古代不都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吗?祝英台去书院还要女扮男装呢,王安石和吴琼这个时候都十三四岁了,竟然还能同窗读书,可见社会风气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不开明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在靖康之耻之前?”明月试图完成逻辑自洽,“毕竟靖康之耻中北宋皇室的后妃、宗室的公主郡主们都被迫受辱,士大夫们拯救不了她们,只能无能狂怒,开始对妇女提倡重贞洁轻生命,贞节牌坊的数量也开始与日俱增,对于女性的束缚更是与日俱增。” 第39章 秦朝。 嬴政叹气。 他当然更想让明女郎讲一讲“王安石变法”的事,但天幕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只能期盼之后抽到的“弹幕”能让他得偿所愿。 骏马疾驰,李由隔着风声听到了明女郎的话,心中交杂着对这宋朝的鄙夷和对外族的警惕。 他方才得了陛下之令,此时无视宵禁,快马加鞭前去陇西侯府与李信将军商谈项氏一族之事。 说起来,他与陇西侯其实算不上相熟。 七日前,明女郎答完题之后,妻子便安排他去与陇西侯的长子相交,她身为陛下的女儿,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这几日更是多次拜访了陇西侯夫人,送上了厚礼。 陇西侯李信在平定了燕国、齐国后,就有激流勇退之意,如今已在朝中沉寂多年,陛下虽然年年有重赏,但态度显然是默许。 不过,既然如此,小李将军和侯夫人本应对他和公主殿下闭门不见,以免惹上事端;而公主殿下要帮他替父亲李斯求情,就更不应该逆着陛下的想法行事。 李由怀揣着疑惑,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公主的命令。 直至今日,李由在朝堂上听见陛下问起陇西侯,才恍然,公主殿下已经提前猜到,陛下会再次启用这位老将了,想来李信将军也有所预感,才默许了他们这几日的交际。 但李由心里升腾起了新的疑惑:就算陛下是公主殿下的亲生父亲,这样明目张胆地揣测圣意,真的可以吗? 汉朝。 卫长公主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她还记得明女郎从前讲过的靖康之耻,本以为皇帝被外族掳走已是丢脸至极,没想到后妃公主也未能幸免。 明女郎怜惜那些女子,只说她们被迫受辱。自己与舅舅表哥亲近,自然知道匈奴人会怎么对待抓到的中原女子,当奴仆已然是幸运之事,更多的是为娼为妓,生不如死。 但若是侥幸逃生,当然是保命为要,贞洁又怎能重过生命? 后宫之中的卫子夫想得更多一些,这世道,女子本就难以出头,若是男子再起了束缚之心,那更是雪上加霜。 若是求稳,她当然应该支持据儿,毕竟公主登基未有先例,据儿之孙也是天幕盖过章的明君。 若是想着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她便等着陛下做决断,也免了抉择之痛,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只要在两个孩子之间不偏不倚即可。 但......若是本朝就能出一个女帝,甚至出好几个女帝,如此形成定例,那后世女子是不是就能少受一些束缚呢? 卫子夫犹疑之时,与她年龄相仿的卓文君立于殿上,神色淡然,目光坚定。 毕竟她没有什么纠结的余地,相同的性别,让卓文君天然地站在了卫长公主身边。 她这一辈子当过富商之女,当过沽酒女,也当过官夫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当一当公主的幕僚,乃至——女帝之臣。 唐朝。 长孙皇后唤来亲信,附耳轻声语。 亲信拱手称诺,往长乐郡公主方向疾步而去。 长孙皇后轻舒一口气,想来明天丽质便会吵着要和两个哥哥同窗而学了。 不知道自己这样安排,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朝。 赵匡胤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格外有喜感,但殿中无一人敢笑出声。 靖康之耻他们当然记得,但先前明女郎只说金朝俘虏了两位皇帝,并未提及到其他人。 那对于大臣们而言,不过是再换一位宗室当皇帝的事,历史上他们也应该是这样做的,换着换着,不就把末代皇帝换回到当今圣人的后代了吗? 可明女郎这顺嘴一细讲,阶下众臣便心感不妙,他们都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皇室都已经如此,那他们这些大臣的家眷,还不知是什么模样呢。 明朝。 朱元璋当然是一个聪明人,毕竟蠢人是当不了开国皇帝的。 明女郎从前就说过,靖康之耻后,男子开始通过贬低女子来掩饰自己的软弱并获得优越感。 但那时朱元璋只认为她身为女子,自然站在女子那边说话,并未据此细想。 如今他被老妻的质问唤醒,开始深思起明女郎的话来,竟发现她所言不虚。 朱元璋虽并未通读史书,但看各个朝代公主的权力大小,就能感受到女子的地位高低。 那自己想要压制女性的想法,也许真的与这种起始于宋朝靖康之耻的社会风气有关。 这种认知,让朱元璋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难道他真的被那些假道学牵着鼻子走了? 马皇后倚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幕。 贞节牌坊...... 她默然不语,自己出身民间,当然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 马皇后从前总想着,自愿殉情的女子也就罢了,确实应该褒奖她的贞烈,但那些不愿殉情的未亡人,在宗族和亲人的迫害下,为了一个牌坊献出了生命,实在可怜。 但明女郎的社会风气论让她猛然一惊,突然间认识到,自愿者也许并非自愿。 第34章 为夫纳妾,一夫一妻 毕竟他本来可以三…… “其实这种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肯定要比盲娶盲嫁更加和美,两人琴瑟和鸣,也是一段佳话。” “史书上记载了这样一个与吴琼相关的故事, 用来表现王安石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的品格。” “故事的开头就比较让人无语了, 吴琼给王安石安排了一位妾室。”明月叹气。 诸朝人不明所以: 纳个妾而已,也太过平常了,吴夫人也只是为丈夫纳了一位妾而已,在古代甚至算不上是大度、称不上是贤妻, 这有什么可无语的? “王安石每天睡醒两眼一睁就是变法, 突然发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女子,大吃一惊, 连忙问她是谁。此女自陈道,她的丈夫是军中大将,负责运送粮草, 粮船失事后, 家中钱财尽数用于偿还,尚且不够, 丈夫就把她卖掉了。王安石当然是心生同情,不仅将此女放回, 令其与丈夫和好如初,而且给了他们足够的钱财。”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为了不被别人说善妒也好, 为了让别的女子为自己分担生育也好,吴琼和丈夫缱绻情深至此, 也免不了要在两人的感情中放入一个第三者。” “而被丈夫卖掉的这位无名女子,回到丈夫身边后,她又在想些什么呢?如果这个小家庭再次遇到了困难, 没有王安石这样的好心人来帮他们,她会不会再次被卖掉呢?” 明月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何不食肉糜了,这样的形容,像是在以一种傲慢的视角怜悯她们。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人家根本不认为自己受了委屈,不管是为夫纳妾,还是被卖掉还债,她们心中都甘之如饴。”明月自己说着都感觉到心虚,古代人又不是傻子。 若是吴琼自幼就被困在家中,读的全是女德女戒,那她心甘情愿倒也能理解,但吴琼和王安石同窗而学,读的也是圣贤书,胸中亦有咏絮才...... 而那被丈夫当做物件卖出去的女子,心中又真的不起一丝波澜吗? 天幕之下,不理解她的话的人,才是多数。 纳妾离普通人太遥远了,他们也只能模模糊糊听出明女郎对这两个女人处境的不满,感受到她的言论有些“离经叛道”,但毕竟她是后世之人嘛,高居天幕之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听懂了明女郎话中意味的人,情绪就比较激动了。 其实天幕出现之后,最厌恶明女郎的群体并非酸儒,而是一部分女子,一部分在男权社会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的女子。 她们恐惧着改变,反而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天幕潜移默化的影响。 比如,今天明女郎以褒奖的意味讲出了“卢氏吃醋”一事,那“妒妇”会受到的舆论压力便会大大降低了,而从前被夸赞的那些“贤妻”,则更有可能收获异样的眼光。 同样,明女郎表达了对纳妾的不满,那如果家中长辈再提点女孩们嫁人怀孕以后主动为丈夫纳妾,晚辈听从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但天幕带来的也不全是好处。 诸朝律法不一,但基本上都规定了不同品阶的纳妾人数。 排除掉那些认义女钻空子的人,也就是说,能纳妾的都不可能是个蠢蛋,当这些人意识到天幕的倾向,许多妾侍都会被遣散出府。 但若不是生活所迫,能当正妻的话,谁愿意去当妾呢? 这些妾侍并无一技之长,被遣散出去后大概率很快就香消玉殒了。 明月的思绪时而连贯,时而跳跃,突然感慨了一句:“其实如果不带金手指穿越到古代,本质上就是被拐卖了。” “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女孩,一个被自幼被一夫一妻观念熏陶的女孩,如果突然让她变成了一个古代女子,不管是做正妻还是妾侍,她都是很难做到自洽的,因为这两个身份,不过是贵重和廉价的区别,本质上都只是物品而已。” 第40章 天幕之下,一位衣装发髻都已凌乱的妇人正在嚎啕大哭。 她的怀中,躺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安静地沉睡着,永远不会再醒来。 就在刚才,她的丈夫为了迎合天幕,下令让家中这位年轻的妾侍自行了断。 殷勤的仆从们把白绫系在房梁上,七手八脚地把女孩挂了上去,她扑上去想要救她,却被仆从们拦住,他们对她说:“夫人,不要让小的为难。” 脚凳被踢倒,女孩奋力地挣扎,但毫无用处,她的脸就这样从涨红变成青白。 不知是哪位胆小怕事的奴仆叫来了主人。 她的丈夫一脸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是温热的,话语却格外冰凉:“只是一个病死的妾而已,怎么哭成这样?” 他凑到她的耳畔,唤起了她的闺名,轻声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没听到天幕说的吗?你和她都只是物品而已。” 男人带着一众奴仆鱼贯而出,只留下了几位健壮的男仆,守在小院门口,等待着处理尸体。 搀扶着妇人的贴身丫鬟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她身边:“夫......夫人......节哀,还是早日让姨娘入土为安吧。” 妇人紧紧搂住了女孩的尸身,迟迟不愿放手,丫鬟心一狠,一边去掰主子的手,一边宽慰道:“夫人,还是放姨娘去吧,您今后多为她祈福,也能让她投个好胎。” “投个好胎......”妇人迷茫道,“她又能投个什么好胎呢?下辈子勿要做女人了罢!” 丫鬟背起冰凉的尸体,向外走去,闻言鼻尖一酸,忽而抬头望向天幕,叹道:“若是还做女人,便投胎到后世去。” “是啊,投胎到后世去......”妇人也抬头,望向天幕,“衣食无忧,不必委身于人做妾,不必生死由他人命耶!” 说罢,她竟是转头撞向了院中大树。 鲜血顺着树皮蜿蜒而下,妇人瘫软在地,立时失去了生机。 * 高高的绣楼之上,一位妙龄少女面露微笑。 天幕出现后,她这狭小房间唯一的一扇小窗也被封住了。 但没关系,看不见画面,她还可以听到明女郎的声音。 哪怕被堵住了耳朵,哪怕变成了聋子,她还是能听到明女郎的声音。 她从来不知道,前朝有那么多厉害的女子。 后世的女子,都能如明女郎一般自由吗? 她拿出了兄长送给她的那根金钗。 屋中昏暗,但借着缝隙里透出的一点点光,上面镶嵌的宝石也能熠熠生辉。 能舍得赠予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可真是一位疼爱妹妹的好兄长啊。 但她也曾亲耳听到,兄长亲口下令,让医者将她的耳膜捅破。 金钗已被磨尖,她不无忧心地想道:自己的力气这么小,能把脖颈刺破吗? 她其实还想再多听一听明女郎讲的后世,但耳朵真的太疼了。 每天都疼,时时刻刻都疼,她变成聋子的那天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没有直接死在那天呢? ...... 她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 * 这些事情,都并非个例...... 天幕出现后,每天都有无数看不到希望的人,把天幕当成了希望。 他们本已经麻木,但身上的痛苦、心里的痛苦,都在看到天幕后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 有些人选择了逃避,离开这个让人痛苦的世界,也许就能投胎到后世。这并不是懦弱,而是另一种勇敢。 但也有些人选择了直面这种痛苦,他们要以后世为目标前进,改变这个世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唐朝,梁国公府。 卢氏悠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感受着夏夜的凉风,她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但这只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能够看透人心:“后世是一夫一妻制。” 卢氏的奶娘坐在摇椅另一侧的小凳上,抿嘴笑了一下,慢悠悠地为她打起了扇子:“夫人不也是吗?” 显然,自家小姐和姑爷的夫妻情深上了天幕,让她很是得意。 卢氏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另一边的朝堂上,房玄龄也说出了同样的话:“后世已经将一夫一妻形成了制度。” “不可武断。”魏徵反驳道,“明女郎只说了一夫一妻观念,并未提及制度。” “后世大概率已经将一夫一妻形成制度了。”杜如晦笑着接话道。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熟练地和起了稀泥:“说起来,其实咱们也是一夫一妻制来着。” 众人疑惑地望过去,稍加思索便心下了然:他们确实是一夫一妻制,只不过全称是一夫一妻多妾制而已。 “关于吴琼的记载,还有另外一件事。” “某天,某人告诉吴琼,你夫君特别喜欢吃某一样菜。” “吴琼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就说,自己跟王安石一起吃饭时,他只吃那一样菜,一个人清盘了,这还不明显吗?” “吴琼略微思考便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于是问道,你们把这道菜摆在哪了?” “对方答道,就在他正前面啊。” “于是下一次吃饭,吴琼就把这道菜放远,把另一道菜放到了王安石正前方。” “果然,王安石埋头苦吃面前的菜,远处的菜,他看都不看它一眼。” “其实这件事和王羲之吃墨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月还是挺佩服他们的,难吃的菜放得再近她也不想吃,好吃的放得再远,她也要站起来夹菜。 更别说吃墨了,那么苦的东西,她就算再专心,也能立刻察觉到不对,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口。 明月不无忧伤地想道,看来自己这种吃货,是很难像他们那样厉害了。 但她转而想到了和王安石同时代的另外一位有名的吃货,心生宽慰。 苏东坡,因为有你,吃货界更美丽。 “这件事也能看出来,吴琼真的挺了解王安石的。”明月的心情有些复杂。 关于吴琼的记载真的很少,就这两件事,还是她从王安石的事迹里扒出来的。 就像在看男频小说里的镶边女主一样,男主只需要对女主一心一意,再拒绝几个深情的女配,就会得到大家的夸赞,毕竟他本来可以三心二意的。 当然了,拿那些小说男主去跟王安石比较,是对王安石的一种侮辱,但男尊女卑时代的史书,何尝不是一本本男频小说的合集呢? 第35章 东轩笔录,忠义水浒 最值得记忆的点就…… “再有就是王安石和吴琼子女的故事了, 如果说王安石的性格是执拗,那长子王雱的性情应该可以被称为激进,宋史中称他性情阴暗刻毒, 最崇拜商鞅。朝中有人阻碍变法, 王安石与同僚商讨该如何应对时,王雱语出惊人,说把领头的那几个枭首挂于市新法就能顺利推行了,王安石也大吃一惊。” “而被质疑为精神病的次子王旁, 《东轩笔录》中记载了他身患心疾, 但这一句很难判断他是得了心绞痛还是失心疯,但后文中写, 王旁认为幼子相貌与自己不相仿,于是几次三番想要杀掉这个孩子,幼子惊悸早夭, 此后他和妻子就经常因此事吵架斗殴, 家中鸡犬不宁。”明月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很难依靠这一件事判断王旁到底有没有精神疾病, 但要说王旁是个正常人,那就有点昧良心了, “只能说是因为古代没有准确的亲缘鉴定,才引发了这次惨剧。” “之前还看到有人问为什么古代没有抑郁症, 其实被记载‘失心’、‘疯病’的应该都是抑郁症吧。”明月想到了另外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还记得,窦皇后生下李元吉后, 发现他‘容貌异常’,于是不愿意抚养他,窦皇后那时应该就是得了产后抑郁症, 后世都猜测李元吉是返祖了,毕竟李唐有胡人血统,和汉人确实有有一些容貌的差别。” 李世民一怔,阿娘已经辞世十五年有余,记忆中她的音容笑貌已经有些模糊了,而被阿娘讨厌的三弟李元吉,前年已在玄武门被尉迟敬德射杀。 明女郎所说的“产后抑郁症”,应当确有其事。 阿娘那时确实被诊断为“郁证”,肝气不舒,胸闷易怒,但阿耶并不体谅她,反倒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斥责她不慈,让阿娘整日垂泪。 各朝的医者们也在思考着“产后抑郁症”一词。 “郁证”散见于众多病症之中,症状不一,胸、肝、气、脏,看来后世的医学进行了细分。 再有便是所谓的“亲缘鉴定”,秦汉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唐宋明三朝的医者们都格外疑惑,明明三国之时便已经有了滴骨法,后来合血法也逐渐成为了主流,为何明女郎会说他们没有准确的亲缘鉴定技术呢? 除非......滴血认亲法不对! “既已是怨侣,不如早日分开,但王安石并不因为王旁是自己的儿子就无视他的过错,反倒认为儿媳没有过错,不应休妻,应当和离。王安石甚至担心儿媳因和离一事担上恶名,还亲自为她择选佳婿,把儿媳当做女儿一样嫁了出去。” 第41章 “不过《东轩笔录》并非正史,作者本人的风评也比较一般,其可信性有待商榷,但连《东轩笔录》都没有记载的,就完全能称之为野史了。”明月本着严谨的态度,顺便辟了个谣,“比如什么王安石把儿媳改嫁给了王爷赵颢,更有甚者将王雱、王旁兄弟俩的事迹张冠李戴,统统都是假的。” “再有就是王安石和吴琼的女儿们,小女儿比较有名,因为王安石写给她的信中有几首诗被记载了下来,她本人也擅长写诗,留有一首婉转的思乡之作。依稀记得她好像是嫁给了蔡京的弟弟,蔡京嘛,大家都知道,《水浒传》里的大奸臣,但这个王家的小女婿似乎并没有和他哥哥同流合污,吴琼也是在小女儿的身边安度晚年。”明月总结道,“总而言之,虽然类似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cp非常好磕,但考虑到孩子们的健康,表兄妹还是好好地当亲戚,不要再结婚了。” 明朝,朱元璋看向站在百官前列的宋濂,问道:“《水浒传》可有所考?” 年迈的宋濂历经多日舟车劳顿,以最快的速度从家乡赶到了南京城。 入宫向陛下请罪时,却意外地见到了一张笑脸。 说实话,更惊悚了。 圣恩浩荡,不仅免了宋家其余人的罪责,还特许他以一介致仕之身重回朝堂之上。 宋濂感激涕零,誓要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啊,其实能看出来,陛下只是想要一个不需要发放俸禄的百科全书。 此时听到朱元璋之问,宋濂稍加思索,便肃容答道:“前朝至顺年间进士施肇瑞者,别号耐庵,曾著《忠义水浒传》一书,不知是否为天幕所述?” 下首诸臣皆面露惊色。 《忠义水浒传》一书虽并未被官方刊刻,但已经在小范围流传起来了,称得上是南直隶地区的畅销话本,通读此书、知晓作者名讳者并不算少数。 但能像宋老一般把作者及第时间都记在心间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唯有朱元璋和朱标都神色如常,他们早已习惯了宋濂的博闻强记之能。 朱元璋缓缓颌首,复又道:“至顺年间进士,与刘基是同年?” 宋濂摇了摇头:“陛下恕罪,这具体年份,臣实在是记不清了。” 朱元璋嗤笑出声,他可不信这老头不记得了,真是人老成精,有风险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沾。 “不管是哪一年的进士,现在不都是咱们大明的臣子吗?”朱标笑着为老师解围,“此书有蔡京,可见是讲北宋年间之事了。” 瞧着朱元璋的神色从多云转晴,朱标又向宋濂问道:“老师可知,施先生如今在何处?” “回太子殿下,施肇瑞已于洪武三年病逝了。”宋濂垂首恭敬道。 朱元璋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听着天幕的意思,此书在后世颇负盛名,那死人总比活人要好一些,他感慨道:“真是可惜了,此人可有子嗣?” 宋濂这回真的不知道了:“臣仅知,施肇瑞有一弟子罗本,所著之书多为历史通俗演义,才华不逊于其师。” “可有功名?”朱元璋问道。 “并无。”宋濂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此二人都曾在张士诚麾下做过幕僚,因张士诚居功自傲不听劝告,师徒先后愤而离去。” 朱元璋将此二人在心里盘了两圈:“那便让内府将《忠义水浒传》刊刻为《水浒传》,再从罗本的成书中挑选出一两本一起刊刻,由......” 他沉吟片刻,想到了上蹿下跳的次子和三子:“就由秦王、晋王督办此事吧。”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在去年先后前往封地就藩,天幕出现后,朱元璋将他们召回,却一直没有安排差事,二人惶惶不可终日,前者迁怒于燕王朱棣,让老四本就不太好过的日子雪上加霜,后者则终日报病,不知是真的体弱,还是胆小如鼠。 想到这,朱元璋冷哼一声,一个欺软怕硬,一个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一个不提也罢,真是枉费自己和标儿的一番栽培。 “这贾宝玉和林黛玉又出自何处?”朱元璋继续逮着宋濂这只博学多识的羊猛薅羊毛。 “臣不知。”宋濂答道,“明女郎先前也并未提到过,盖为后世眷侣也未可知。”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数日前便已经下令严禁表亲之间通婚,有天幕在,也不用担心百姓阳奉阴违,看起来是件好事...... 但若是遇到他和天幕有分歧的地方,又该怎么解决呢? 正想着,朱元璋听到天幕之中的明女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讲那最后一对——朱祐樘和张皇后。 朱元璋心中喟叹,这分歧不就来了? 他是铁了心要让标儿这一脉继承这大明的江山,但天幕历史里,本朝皇帝显然都是老四的后代。 标儿大度能容,雄英性情仁和,但再往后呢?重孙子能忍下老四那一脉的孩子吗?能忍下历代燕王的字辈和天幕中明朝皇帝的字辈一样,都是“高瞻祁见佑”吗? 朱元璋望向天幕,若是能与明女郎沟通就好了,她看上去真的很好骗。 可惜,所谓的“系统”应该不会给他们这些皇帝这个机会。 朱标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若是和四弟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不,一定有其他解决困局的办法。 而朱棣本人,在听到明女郎说出“朱祐樘的出现是划时代的”这句话时,呼吸也猛地一窒。 他已经摸清了此女说话的习惯,就算她此时一副煞有介事的笑模样,也不一定就是准备夸人。 更何况“划时代”这词可褒可贬,就是不知这朱祐樘是极致的圣明还是极致的昏聩了。 都不是。 毕竟在明月的印象里,朱祐樘虽然离明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完全称不上是昏君,就普普通通一皇帝,最值得记忆的点就是他和张皇后的一夫一妻制了:“若是皇帝届没有朱祐樘,那么我们现在的古言小说里,所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都会受到更加猛烈的抨击。” 事实上,即便有这样一位划时代意义的帝后存在,写一夫一妻制帝后的写手们还是会被骂不尊重历史、不考虑现实。 让我们庆幸中国古代出了个则天大帝吧,不然现在所有写女帝文的都得被喷死。 可惜的是,咱们历史上没有以公主之身登基的女帝,因此写公主登基成女帝的写手就会饱受质疑。 “若是帝后届没有朱祐樘和张皇后,那么皇帝真爱的天花板也要降低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水准。没有说这两对帝后cp不好的意思,就是相较于朱祐樘和张皇后而言,他们还是差点意思。” 第36章 龙瞳凤颈,天下之主 武顺,武士彟,杨…… “唯一能与朱祐樘张皇后相争的就只有九五cp了, 毕竟李治给武曌分享了自己的权力,对于一个皇帝而言,称之为真爱也不过分, 但有一说一, 就算不提王皇后萧淑妃之流,废王立武之后,武则天也没有在后宫独宠,李治后来还笑纳了她的姐姐武顺呢。” 唐朝, 利州, 都督府。 应国公武士彟强忍住心头的惊愕,但一身冷汗已然浸湿了后背。 天幕出现的第三天, 就言及了“武则天改唐为周”一事。 没有人会给自家的女孩起名叫则天,武士彟也一样,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尊号。 若是陛下心狠一些, 选择宁可错杀, 不能放过,那他和两个女儿, 甚至是两个儿子,都必死无疑。 毕竟这可是谋朝篡位的罪过。 太上皇对他恩重如山, 他也知恩图报,为这大唐江山奉献了一生, 到头来, 竟要死于这样无厘头的事情吗? 武士彟虽然心有不甘,但若是陛下有旨, 他也只能选择引颈受戮。 他静静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几日之后,武士彟接待了从长安城疾驰而来的上使。 陛下不仅没有赐死他,反而赐下了口谕宽慰他: 应国公是太原元谋功臣之一, 你的忠心,陛下和太上皇都已尽数知晓了,武姓之人这么多,此事必不可能与你有关,你在任上尽可放宽心...... 武士彟叩首,感激涕零。 上使笑眯眯地看着他表演。 末了,上使含蓄地向武士彟表示: 皇后娘娘和您的夫人素有旧谊,听闻您的两位女儿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因此赐下了恩典,邀她们回长安城入宫一叙,舟车劳顿,还请两位千金尽早上路吧。 武士彟再拜,叩谢中宫,强作出喜悦情状。 “还请应国公将两位千金的生辰八字告知在下。”上使说完,又近身低声问道,“敢问两位千金如何称呼?” “唤她们大娘、二娘便好。”见上使皱眉,武士彟呼吸一滞,意识到他问的不是这个,停顿了一下,才又答道,“长女名顺,幼女......尚未取名。” 上使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据他所知,应国公的幼女虚岁已有五岁,身体康健,怎会没有取名呢? 第42章 “内子信佛,想求高僧为二娘起名。”武士彟解释道。 上使点头,表示理解。 杨夫人信佛一事在长安城也是出了名的,据说她本已立志终身不嫁,还是太上皇赐婚,才让武杨二人喜结连理。 武士彟见他信了,面上不动分毫,心中却长松了一口气: 他欺骗了上使。 本朝国姓为李,因老子原名李耳,太上皇和陛下都更推崇道教。 他身为臣子,当然要跟随两位圣人的脚步,虽算不上笃信,但逢年过节之时,也会为道观添上一份香油钱。 二娘三个月大时,他和妻子准备为她取名,选了许多字,都不甚满意。 不知怎的,明明是在书房里,两人的心头竟同时涌上了困意。 左右起名也不急在这一天,他们便卧在小塌上小憩了片刻。 武士彟倒头就睡,梦见自己正在家乡文水的旧屋前坐着,门前溪流潺潺,岸边绿草青青,一位骑着青牛的老者唱着悠扬之曲路过了他。 他情不自禁地唤住了那名老者,青牛如有灵性一般停下,老者微微一笑,忽言道:“痴儿,你虽为她生父,却只是给了她这一身骨肉,如何敢为她取名?” 武士彟不解其意,想要再问,却见那青牛突然朝西边大吼了三声,猛地向前奔去,云雾顿起,遮蔽了一人一牛的身影,吼声绵延不绝,震耳欲聋,将他惊醒。 他猛然起身,却见妻子已经睡醒,额角尽是冷汗,言道:“夫君,妾身梦见了一人一鸟。那鸟极大,能口吐人言;那人面带佛相,告诫妾身不要为二娘起名。” 武士彟大惊,连忙低声将自己的梦告诉了妻子。 “青牛吼峪,难道那位老者是老子?”杨夫人恍然,“那妾身梦见的,难道是释迦牟尼佛和鸟祖菩萨吗?” 二人怀揣着不安和兴奋,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终究是没有为小女儿起名。 如今明女郎亲口说出了“武顺”二字,算是打消了武士彟最后的妄念。 他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而后院中的杨夫人,比她的夫君更早一步知道“武则天”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因为她对武士彟隐瞒了一件事: 那时武士彟刚刚完成宪章令典的修撰,被晋爵为应国公,时任火井令的袁天罡来府上道贺,恰逢武士彟不在,杨夫人便代替夫君接待了这位客人。 这位相卜师一见她便大惊,说她骨相极佳,能生贵子。 杨夫人心中一动,唤来了两个继子,得了一个官至三品、不算大贵的批命。 那女儿呢?杨夫人让保母把大女儿抱了出来。 武顺刚会走路的年纪,懵懂地看着袁天罡,得了一个“贵而不利夫”的评价。 杨夫人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她既怀疑此人故意趋奉迎合,又觉得此人声名在外,不至于为了讨好夫君和她坏了口碑。 于是她客套了几句,转头低声安排下人,让保母为小女儿穿上男孩的衣裳,再抱进来。 “袁先生,麻烦您再看看我们家的小儿子吧。”杨夫人笑道。 袁天罡把视线落在襁褓之上,立刻倒抽一口凉气:“龙瞳凤颈,这是极贵之相啊。” 太夸张了吧。杨夫人哭笑不得,心下认定袁天罡是在诓骗于她,准备把刚才那些批语都当做笑谈。 却见此人突然扭头问道:“当真是位小少爷吗?” 杨夫人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瞬:“袁先生这是什么话,这是妾身亲子,男女还能搞错吗?” 袁天罡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杨夫人的神态上,不然以他的观察力,一定能发现不对。 他用一种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的语气低声喃喃道:“可惜啊,若他是女子,前程不可限量,将来一定能成为天下之主。” 袁天罡说话的声音极轻,但杨夫人已经屏退了左右,厅堂内格外安静,屋内的三个成年人都把“天下之主”这四个字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间,杨夫人感觉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涌进了大脑,若不是在心中默背着佛经,恐怕她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镇定。 即便如此,袁天罡也发现了氛围的不对劲,他近乎于逃避一般,仓惶地告退了,保母瘫软在地,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听说袁天罡来家里道贺,没等到我回来就走了?”武士彟显然也知道这位有名的相卜师,他虽不信,但朝野有的是人信,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得罪这人。 “袁先生忙着呢,给元庆、元爽相完面就急匆匆地走了。”杨夫人为夫君宽衣,轻声细语道。 武士彟来了兴趣:“相出了什么?” “兄弟俩都能官至三品呢。”杨夫人笑道,“咱们武家后继有人了。” “三品?”武士彟惊异道,“这袁天罡莫不是在胡扯吧?” 难道自己之后又立了什么大功,给儿子们恩荫了一个三品虚职? 武士彟自己是因为跟对了主子,才能到现在这个位置,这条路两个儿子很难复刻。 若是纯靠实力,这两个孩子又并不算聪慧,而且耳根子软、偏听偏信、不能明辨是非,被相里氏的人撺掇着不敬继母、仇视妹妹。 却不想两个妹妹能分去他们什么?就算是个弟弟,年纪差距这么大,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真是蠢货。 “要是让元庆、元爽知道夫君这么小瞧他们,肯定又要赌气了。”杨夫人煞有介事地吹捧起两个继子来,“我看他们兄弟俩都是当官的材料,说不定能让武家一门三公呢!” 武士彟颇觉好笑,也起了逗弄妻子的心思:“若是他们俩一人一个爵位,必然不稀罕承袭我的‘应国公’了,这一身荣耀没人继承,可怎么办啊?” 他一边问着怎么办,一边凑到了妻子的身边:“不如,再给大娘、二娘添一个弟弟?” 一番云雨过后,武士彟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隔着朦胧的雾气,他听到妻子说:“夫君,二娘的保母今个儿突然病倒了,请了大夫来看,说就这几天的事了。” 武士彟皱起了眉头,这是急症啊,保母日日呆着二娘身边,若是把病传染给了二娘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若是二娘有事,夫人必不可能如此淡定,他便把心放回到肚子里,答道:“你再给二娘选个好的罢。” 想了想,又叮嘱道:“从公中取些银子,把这保母的后事给办了,剩下的都赏给她的家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和她有关系的,之后都分批次安排到庄子上去。” “是。”杨夫人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三品?她没有说谎,只是使了一点小小的心机,隐瞒了后半句而已。 若是二娘真成了天下之主,赏他们个三品又有何妨? 所以,天幕出现的第三天,明女郎第一次讲到武则天时,杨夫人就知道,那是她的二娘。 若是没有天幕该有多好?她和武士彟一样惴惴不安,带着两个女儿跪在佛像前日夜祈祷。 每一次抬头,杨夫人都会将目光投向小女儿。 她自己显然意识不到这份特殊,但五岁的武二娘,已经意识到了。 煎熬的时光总是度日如年,外患尚未解决,内忧又接踵而来。 杨夫人得到消息:两个继子向夫君建议,只要杀掉两个妹妹,就能立绝后患。 第37章 回京之路,二娘之名 或许二娘身上真的…… 两个恶毒的蠢货!杨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夫君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而是狠狠地斥责了他们,勒令他们重学孝悌之道。 但理智告诉她,天幕现在只抛出了一个“武则天”的名字, 夫君肯定心存侥幸。 但总有一天, 明女郎会提到“武则天”的身世。 到那时,不用兄弟俩撺掇,为了保全整个武家,为了展示事君之忠, 夫君绝不会放过二娘。 她绝对保不住自己的女儿...... 几天后, 上使来到了利州,带走了武家的两个女儿。 或许二娘身上真的有天命......杨夫人不知该不该庆幸: 若是留在利州, 身份一旦暴露,二娘必死无疑。 离开这里去长安城,反倒又有一线生机。 但杨夫人没有想到, 在女儿临走之前, 二娘凑到了自己的耳边,轻声道:“阿娘, 我知道,我就是那个武则天, 对不对?” 她显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就那样看着自己惊愕的神色, 露出了一个充满傲气的笑容。 利州距长安城并不算太远, 使者来时走的陆驿,快马加鞭日行五百里, 路上只花费了两日。 回去的时候就不可能这么快了,毕竟带着两位娇小姐,行李也有好几车。 他也不十分着急。 陛下再三斟酌, 还是决定将所有武姓官员十岁以下的女儿都传召入京,平民百姓暂且不管。 中宫据理力争,将这些女孩们都暂时划归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第43章 要他说,陛下还是太过仁慈了。 庶民数量太多,鱼龙混杂,不好鉴别,但这些武姓官员可都是板上钉钉的,女儿,妹妹,侄女,乃至族女,都应该给算进来。 年龄也应该放宽到二十岁,别看小殿下才出生,说不定他就喜欢成熟的呢? 如今的三省六部制相较于前朝已然大大精简,中央和地方官员加起来也只有七千余人,武姓官员更是不过两手之数,其中品级最高的,就是他负责的这位应国公了。 按照陛下的吩咐,他仔细观察着武家的这两位千金。 武大娘不过六岁,性情和她的名字一样,格外柔顺,年纪小胆子也小,上路第一天便发起了高热,武二娘虽是妹妹,看起来比她姐姐镇定多了,若不是她从旁宽慰,恐怕武大娘这烧,很难退下去。 一行人在驿站修整了好几日才再次启程,即便已经退烧,武大娘也已经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但这种情况并非个例,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另一队车马,护送的是西南部两位低品武姓官员的女儿。 这一队使者也一样快马加鞭,但尽管如此,他们赶到第一位武姓官员府上时,也只见到了两具女童的尸身。 没办法,使者们只能奢侈地采买了大量冰块,每路过一座城池就加紧补给,即便如此,最后一辆马车依然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更离谱的是,他们还要顺路去接第二位武姓官员的女儿。 这位在家中被千娇百宠的小姑娘和武顺一样,一上路就发起了高烧。 但她没武顺那么幸运,使者们害怕尸身腐烂,并没有因为她的病情就减慢车队的速度,她又莫名其妙地得知了同行的最后一辆马车上装着的不是货物,而是尸体。 不知是吓掉了魂,还是烧傻了脑袋,她虽保住了性命,但已然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负责应国公两个女儿的使者连忙吸取了教训,严禁随行者讨论另一队的事情,尤其是不能让那个武大娘知道,倒是那个武二娘...... 使者神色闪烁。 恰逢今日路过一座城池,他从邸务留后使手中拿到了最新一期的邸报。 因为天幕的出现,长安城日新月异,自己出门在外,更要及时掌握京城的情况。 他索性又塞了点小钱,得到了更细致的那份情报。 不知为何,使者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武二娘的马车前。 他总觉得,此女是有大造化之人,这种时候结个善缘也无妨。 就算她真是天幕说的那一位,最后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应国公的两位千金到长安城时,已经是周四傍晚五点了。 “周四傍晚五点”,这是如今的长安城里最流行的计时方法。 若是谁还用以前的说法,倒要被叫做老古董了。 从入城开始,即使坐在马车里,武二娘也感觉到了无数窥伺的目光。 她冷静地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父亲是应国公,是本朝武姓官员中品级最高之人,但那两具尸体和另一位武姓姑娘先她们姐妹俩一步进入长安城了,应该能帮忙分担不少的注意力; 李治,明女郎世界历史里自己未来的夫君,如今才刚刚满月,据说已经被立为新的太子了,可见天幕确实能改变历史,那自己的未来,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差? 长乐郡公主在广募娘子军,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长孙皇后的态度,如有万一,这是可以庇护她的人,还有曾经直言劝谏帮武姓官员说话的魏徵,也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武二娘长舒了一口气,马车缓缓行进,停在了大明宫的侧门处。 门内已有两顶小轿等候多时,一位明眸善睐的姐姐上前行礼:“两位姑娘路上辛苦,娘娘怜惜,特许你们只在殿前拜谢,之后便可回凤阳阁修整,明日才会正式召见。” 武二娘拉着武顺,一起侧身躲过了她的拱手礼,再还以一礼。 毕竟这一看就是有品级的女官,她们俩又怎敢拿大:“民女敬谢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延年。” 她记得天幕曾经说过,长孙皇后因病而逝,寿数不长。 女官愣了一下,笑容中多了几份真心,低声提点道:“宫规森严,以两位的身份,本不应乘轿,娘娘宽宏仁德,才为每位武姑娘都准备了轿辇。” 她停顿了一瞬,又轻声道:“娘娘正在为那两位武姑娘念经祈福呢。” 武二娘也一时默然,只有不知内情的武顺一脸茫然,她的胆子本就已被吓破,此时察觉到气氛的沉重,又有些瑟缩了。 女官是长孙皇后的心腹,当然点亮了察言观色的技能,此时看到武顺情绪不对,连忙宽慰道:“凤阳阁本是公主寝居,但长乐郡公主和皇后娘娘同住一宫,那里空置已久,你们也无需拘束。” 至少这几个月,应该都只有这几位武姑娘在住,但听说太极宫已经有几位年轻的太妃怀孕了,不知道会不会再为陛下添几位妹妹。 凤阳阁内,武家两姐妹在各自的房间安然入睡。 这一夜,武二娘做了个好梦。 武顺的前半夜,也还算安稳,后半夜不知怎的魇住了,又发起了高烧。 而另一边,护送她们回来的使者连夜面见了陛下,将此行经过尽数上报,连自己花银子买了一些京城的情报、故意把邸报拿给武二娘看等等诸事,都不曾隐瞒。 李世民一边听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面前的几本奏折。 观音婢闭宫不出,不愿见他,听宫人说,她这两日一直茹素,以泪洗面;魏徵以一种我朝将亡的语气,文绉绉地大骂了他一通;民间也议论纷纷,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而往东北方向派遣的使者,传回的消息也不算乐观,女童的尸体又多了好几具;东南方向更是离谱,据使者所言,其中一位武姑娘恐惧异常,竟是趁他们不备投了河,尸体顺流而下不知所踪,使者发急信回来问他,他们是应该继续寻找尸体,还是带着其他姑娘先行回京呢?而这投河女子的父兄,是否要缉拿审问呢? 更让李世民担忧的是,他尚未下令如何处置武则天,都已经有武姓官员做到了这种地步,亲手害死自己的女儿以示忠心。 那会不会有投机取巧的官员专门残害治下的武姓女童,作为政绩来讨他欢心呢? 更有甚者,如若他所辖之地没有姓武的人家,便假造捏造,残害无辜,又该如何鉴别? 一团糟......一团糟!天幕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理智告诉自己,殒命的无辜女孩们与自己无关,这些都是天幕的过错,但情感上,李世民还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这真的与自己无关吗? 只能说李世民还是道德感太高了,若是刘彻遇到这事,必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都是天幕的错,都是明女郎的错,都是武则天的错,他可是皇帝,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李世民定了定神,为今之计,只有两条: 长远之策,便是按照魏徵所说,尽快立下有关天幕的法度;而另一计则是用来应对现在这种迫在眉睫的状况,在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前,先行找到“武则天”。 不管她到底是谁,自己说她是武则天,那她就是武则天。 “武二娘......她没有名字?”李世民问道。 使者连忙把刚刚说过的原因又重复了一遍:“是,应国公解释说,杨夫人想请高僧为小女儿起名。” 李世民沉吟片刻,着人传唤了礼部祠部郎中,问道:“道信禅师如今在何处?” 司马道信,佛教禅宗四祖,几年前曾在黄梅破额山正觉寺传道讲经。 那时李世民还是秦王,派遣使者邀道信禅师与之相见,对方坚辞不受。 李世民深感遗憾,但也没有恼羞成怒,登基之后又再次相邀,但这位高僧仍拒不赴京。 在明月世界的历史上,他曾四次拒绝李世民,在晚年被赐予紫衣。 礼部祠部郎中专掌佛教僧尼之事,道信禅师是陛下看重的高僧,其踪迹他自然了如指掌,连忙答道:“回陛下,多日前传信时,道信禅师尚在洛州,似要向长安城而来,估摸着禅师的脚程,今日应该就到了。” 李世民怔愣了一瞬,他莫名有一种预感,道信禅师早就知道自己会找他,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之情:“明日传见道信禅师......不,我今日就要见到他。” 他们最终也没有见到道信禅师,只是在第二天从小沙弥口中,听到了他留下的口信:“道信禅师说,陛下所问,将于后日丑时前得到答案。” “他倒是甘愿做个老古董。”李世民自嘲一笑,他已经明白了高僧的意思。 于是,当李世民从明女郎口中听到“武曌”和“她的姐姐武顺”时,心中并无惊愕,只是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离丑时还差两刻。” 第38章 见深万贞,西方医学 哦吼,放血法..…… 第44章 “朱祐樘虽然没有像李治一样给张皇后分享自己的权力, 但她的亲戚们凭借外戚的身份拿到的权力可不小,起码在明朝能称得上是最牛的外戚了。”明月一想到他把所有跟张皇后沾边的人都封了官,就很想笑, “你们敢信吗, 朱祐樘把张皇后的前未婚夫也封了官,真正意义上的感谢前男友不娶之恩。” “不过也幸亏没有分享,毕竟张皇后的两个弟弟已经充分地展示了小人得志有多么糟糕,国舅爷的能量已经这么大了, 要是皇后再掺和掺和, 那本就在走下坡路的明朝就没得玩了。”明月以前了解这对帝后的爱情故事时,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 “但其实张皇后的风评还算不错。虽然她大肆提拔自己的父兄亲戚,让皇帝独宠自己一人,但因为她本人没有过多地参与政事, 在儿子朱厚照死后没有选择立幼帝, 就被称赞为深明大义的一代贤后,反观另一位——朱祐樘他爹朱见深的宠妃万贵妃, 就被抹黑得不像样子。” “其实这两对还真挺适合放在一起对比的。父子俩都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但尊贵的身份并没有让他们的童年生活一帆风顺, 两人都经历过有惊无险的储位之争。但好事多磨嘛,过程艰辛了一些, 最后的结果却是好的。而万贵妃和张皇后......”明月觉得, 其实从朱见深和朱祐樘的政绩就能看出来,万贵妃被骂得这么惨, 朱见深要背大锅,“只能说就算只讲感情线,也完全避不开皇帝的事业线啊。” 怎么讲呢?明月想了想, 还是先从土木堡之变讲起:“朱祁镇留学瓦刺后,朱祁钰被朝臣们拥立为新帝,与此同时,朱祁镇的长子朱见深也被立为了太子,他的祖母孙太后指派了大了他十七岁的宫女万贞儿服侍他。” “但毕竟朱祁钰只是朱见深的叔叔,侄子肯定没有儿子亲,在政局稳定、地位巩固后,他不惜贿赂朝臣也要废掉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 “可惜新任太子年幼夭折,太子之位又再次空置了。 “即便太子之位一时空置,但皇帝朱祁钰正值壮年,以后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此时的朱见深已然失势,身边的宫人们都纷纷离他而去,只有宫女万贞儿忠肝义胆,依然陪在他身边。” 明朝。 “这就接上了。”朱元璋喃喃道。 先前明女郎讲朱祁镇时,只说到他在夺门之变后复辟,重新当上了皇帝,并没有提及后续。 而这之前的事情,他们已经猜差不多了,朱允炆,朱棣,之后是朱棣的儿子朱高某,不知道是不是他如今的嫡长子朱高炽,他应该就是那个把朱棣当“征北大将军”使的仁宗,再然后是朱瞻某,他的皇后或者宠妃姓孙,是朱祁镇的生母。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想要禁止孙姓女子参与选秀的心蠢蠢欲动。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也清楚: 有人求富贵,想送女儿进宫,为家族博一条青云路;但也有人疼爱女儿,不想让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困于深宫之中。 更何况天幕已经告知天下人,他老朱喜欢殉葬,而朝廷至今也未下达取消殉葬的政令。 若是下令禁止孙姓女子参与选秀后,出现大量女子改姓为孙......那老马真要拿他朱重八当笑柄看了。 其他几朝,也在记录着这些零散的线索,后世的历史也是历史,同样可以用来以史为鉴。 倒是有人注意到明女郎故意强调的“大了他十七岁”,但很少有人会把“万贞儿”和“万贵妃”联系起来。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陪皇帝在潜龙之时患难与共的万贞儿,必然会在皇帝践祚后得封诰命,出宫后成为人人羡慕、人人追捧的老封君。 万贞儿要是聪明的话,会把她的侄女、义女之类的万氏女子送入宫中,延续圣恩,顾念旧情的皇帝则会加以宠幸。 铛铛铛,万贵妃就这么诞生了。 串台了串台了,这是康熙的乳母、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的故事...... 不过,不管是万贵妃还是孙氏,都是之后的事情,而且后者的发展轨迹显然更正常一些,大家猜错也并不奇怪。 明月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继续讲道:“更离谱的是,都这种关头了,竟然有信奉正统的朝臣蛐蛐已经去世的小太子,声称他的去世实乃天意。” “好好好,这个时候又不讲究死者为大了是吧?人家刚死了儿子,你就这么冷嘲热讽的,就算朱祁钰是个普通人,也会生气的吧,更何况他是个皇帝,死掉的不仅仅是个儿子,还是费尽心机谋夺到的继承人之位。”明月一想到朱祁镇这种人因为是正统就一直被维护,就很烦,“真不知道这个大臣是没脑子还是故意想要害朱见深,反正这种言论让他丢掉了自己性命,朱见深的处境也因此雪上加霜。”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朱见深患上了口吃,《明宪宗实录》里记载的,不确定是不是被抹黑的。如果是真的,应该是抑郁、焦虑影响到中枢神经和语言系统导致的口吃吧,也不知道中医怎么治疗的,只能说朱见深恢复得很不错。”明月用一种佩服的语气说道,“毕竟都影响到神经了,应该挺严重的,这种能自己扛过去吗?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比较厉害?我浅薄的医学知识里面,咱们现在的西医治疗抑郁症好像都是治标不治本,停药就复发。” 西医?诸朝人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事实上,之前明女郎讲朱标时提到的“挂水输液”不止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秦汉唐宋四朝也都放在了心上。 明女郎所在的现代,医学是肉眼可见的发达。 汉唐两朝已经知道霍去病和长孙皇后都会早逝,提高医学水平一事迫在眉睫,最快的方法当然是走天幕的捷径。 而实际上,最紧迫的人其实是嬴政,原本的历史上,始皇帝将在后年驾崩于沙丘平台,和鲍鱼一起回到咸阳。 但可惜,嬴政并未从天幕中得知自己的寿数,但从夏无且的神色中,他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赵匡胤对外表现得格外急切,但实际上,却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 毕竟母后如今病笃,他若是表现得对这个“西医”一点也不感兴趣,也说不过去。 但他已然下定决心要从几位帝姬中挑选继承人,那体弱多病的幼子就非常鸡肋了。 若是真学会了天幕里的活人之术,为母后延寿、把幼子治好,对他而言,倒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听到“西医”一词,秦汉两朝的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他们已经从明女郎零散的话中得知,这个世界非常大,比如尚未探索到的“尼罗河”,就存在着另一个文明。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先进的、强大的医学就在遥远的西方。 啊,一个美丽的误会。 嬴政眉头紧皱。 令他头疼的东西太多了。 不久前,他因为明女郎夸赞汉高祖刘邦不吃丹药一事,减少了服用丹药的次数,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之处——他对丹药成瘾了。 嬴政已然明白自己在饮鸩止渴,但以现在的情势,他根本不可能完全停掉丹药,就比如此刻,明女郎非要在半夜答题,那他就必须强撑。 为了不在百官面前露出疲态,他只能服用一二颗丹药用以振奋精神,事实意义上的舍命陪君子了。 西方的医术高超,嬴政当然也想要。 但这就涉及他正在头疼的另一件事,本朝的文臣武将青黄不接,为了捉拿项羽,他甚至用上了李斯的儿子李由和已经告病避世的李信。 王贲已经在去沛县的路上了,蒙家兄弟一个近身保护他,一个在上郡修长城守门户,都不能动,他缺人啊,他太缺人了! 汉朝的情形恰好相反。 刘彻大手一挥,气势如虹:“博望侯何在?” “臣在。”张骞刚因出使西域、抗击匈奴有功,被刘彻封为博望侯,只不过冠军侯太过耀眼,遮住了他的光芒,张骞也乐得低调。 “朕命汝西行而去,为吾朝寻得那医死人、肉白骨之术,此行艰险,汝可愿领命?”刘彻豪情万丈地发问。 “臣,定不辱命!”张骞行礼,亦是一脸的慷慨激昂。 而另一边,唐宋明三朝的君臣们,都呈现出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天幕说的西医,难道指的是那些欧罗巴人吗? 如今的西方人在用什么方法治疗病人呢?哦吼,放血法...... 事实上,就算是朱元璋现在的时间点,距离西方医学的起源,还要再等五百年。 这些聪明人只怔愣一会儿,就很快意识到: 不仅仅是医学,明女郎所在的后世,他们曾经看到的又或者是没看到的,他们曾经意识到的又或者没意识到的,无论是先进到超出认知,还是别扭到违背认知,那些违背传统的东西,似乎都来自于如今落后的蛮荒之地——西方。 第45章 “明女郎不也说了吗,那西医治标不治本。”有人乐观道,“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咱们的中医没流传下去,才让那帮子蛮夷占了大头。” “唉......那是单纯医术的事吗?”也有人愁眉不展,“以小见大,怕就怕的是,不止医学,估计其余诸多学派也都是相似的处境。” 第39章 帝王情谊,守成之君 明亡于崇祯,实亡…… “怎么净说丧气话呢!这明女郎讲起史来不也顺溜得很, 说明咱们的传承没有断。蛮夷有什么比咱们好的地方,咱们就拿来用,不好的地方, 咱们就不要。”这人显然无师自通了师夷长技以制夷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两大名言, “有了天幕,咱们已经先人一步,还能叫咱们的东西再被压在下头?” 赞同者众。 一时间,君臣百姓的心都凝聚在了一起。 有人若有所思想道:或许天幕的出现, 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样灰暗的日子,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万贞儿就更加可贵了。”明月唏嘘道,“有一说一, 朱见深对万贞儿的感情很难称之为是爱,但可以确信,他对她的感情, 包含着很深很深的依赖。” 明朝。 朱元璋脑袋一懵, 对着朱棣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个孙子爱上了一个大他十七岁的宫女!还封她为贵妃?”禁止万氏女子入宫当宫女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朱元璋自行打消掉。 朱棣熟练地跪下请罪, 一脸的痛心疾首,实则暗自腹诽道:那朱见深可不是他孙子, 而是他的曾曾孙子......等等,爹不会是在一语双关地骂他吧? 而后宫之中, 马皇后看着天幕, 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 多年夫妻,她都能想象出朱重八此刻有多么暴跳如雷, 但如今宫中妃嫔如云,小他两个十七岁的女子都数不胜数,也没见有人说过什么。 爱肯定是爱的, 但若是真爱,她也不会只是个贵妃。 只是帝王的情谊比不过祖宗家法,也比不过后世声名罢了。 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借此事请旨,放出一批到年龄的宫女,甚至劝他把宫女们出宫的年纪从二十五岁降低到二十岁。 这样的年纪刚刚好,若是想出宫嫁人,也不至于只能当个续弦。 但也不是所有宫女都愿意早早出宫的,她还需细细斟酌。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朱祁镇夺门之变复辟后,朱见深又被复立为太子,有一件很搞笑的事,《明英宗实录》里记载,复立太子的诏书上面,朱见深的名字被失笔误写成了朱见濡。”明月觉得世界真是一个草台班子,“其实很离谱啊,‘深’字和‘濡’字差别还挺大的,而且不止朱见深的名字被写错,朱祁镇次子的名字好像也被写错了,这看起来有点像是故意的。” “合理猜测,朱祁镇可能想借这次机会给儿子们改名,毕竟朱见深的存在也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滔天大错和被景泰帝幽禁的屈辱日子;要不就是朱祁镇真的把儿子们的名字给记错了,毕竟这家伙的智商有目共睹,对于前头的这几个儿子又是多年未见,记岔劈了也不奇怪。” “不管是哪种原因,朱祁镇肯定算不上喜欢朱见深,好在祸害没有遗千年,朱祁镇去世后,朱见深顺利登基。至此,他和万贞儿凄美的爱情故事裹挟着朱祐樘,缓慢地拉开了序幕。” “按理来说啊,万贞儿在朱见深困顿之时不离不弃,一直以来都扮演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也算是对朱见深有恩吧?”明月很想吐槽朱见深恩将仇报,但是又想了想,她也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去批判他,她只能再次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不过,封建统治者是不是都不把宫女当人看的?差点被宫女们勒死的嘉靖帝不就是最极端的例子吗?” “当然不是!”李世民脱口而出,哭笑不得,“怎么才算把宫女当人看啊?” 后面的朝代他不清楚,但本朝的宫女们大部分都是从良家采选而来,少数是罪臣家眷,但无论是哪种,都不可能随意打骂,以免落得一个对下人苛刻的名声,若是出了人命,此等狠毒暴虐行径更是为世人所不齿。 但若是按照明女郎的评判标准,那别说宫女不是人,自皇帝以下的所有人,都不是人。 想到这,李世民怔愣了一瞬,天幕的出现,难道是想建立一个和后世一样,所有人都是人的世界吗? 有人的关注重点是前半句,有人的关注重点则落在了后半句:差点被宫女们勒死? 诸朝人面面相觑。 受害者有罪论并不只在现代有,古代当然也有,这个嘉靖帝差点被勒死当然可怜,但他就没有一点错吗? 且不说明女郎的语气多么鄙夷,单就说这个皇帝有天子之位连宫女都无法辖制住,他还能干成什么事? 更何况宫女到年龄就能出宫,宫外还有九族亲眷,能把她们逼到动手杀皇帝的地步,不知是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 实在不行,这个嘉靖帝也可以把这些可能有怨言的宫女都送走,这样不就好了?还把她们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等着她们来害你吗? 但朱元璋一身反骨,惯是喜欢逆着天幕来,此时面色一沉,便道:“就算这个嘉靖帝再如何无德,天子之威也容不得这些小人践踏。” 一旁的秦王朱樉笑着接话道:“说不定就是祖宗保佑,才没让这些小人得逞。” 甭管这嘉靖帝是朱棣的几世孙,往上数祖宗,不都要数到朱元璋头上。 朱元璋满意地笑了一下,忽然发现站在朱樉旁边的晋王朱棡正在神游天外,无语了一瞬直接点名道:“老三,说说你的看法。” 眼见着朱棡还在发呆,朱棣便轻推了他一下,朱棡这才回神:“啊,我的看法......我听着,明女郎也没说这嘉靖帝就是我朝的皇帝啊。” “......”朝会陷入了一片可疑的沉默之中。 “不管怎么样,朱见深非要把万贞儿塞到自己的后宫里。最开始卯着劲要立她为皇后,但因为不符合祖制,他亲妈不同意啊,只好暂时立为妃。”明月哀叹,“从妃到贵妃到皇贵妃,终其一生,乃至死后,万贞儿都没有当上朱见深的皇后。而倍受冷落的皇后,又何尝不是深宫之中的可怜人呢?” “万贞儿的奸妃之名和朱祐樘息息相关,首先,朱见深临幸了朱祐樘的生母。”明月开始了对比,“而对照组朱祐樘,在登基后为了守孝一直未曾纳妃或者临幸别的女子,张皇后入宫后,他就一门心思全部扑在了她身上,一个妃子也不纳,除了张皇后之外的任何女人都得不到他任何一个眼神,更别说是宠幸了,他的身心,全部属于她。” “不仅如此,史书上记载万贵妃残害了许多皇嗣,朱祐樘去她宫中都不敢吃点心,因为害怕有毒。”明月感觉槽多无口,“实际上,朱见深有足足二十个孩子,朱祐樘登基掌权后也并没有清算万贵妃,足可见所谓的‘奸妃’之名大有水分。” “与之对应的,是张皇后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皇帝只跟她一个人生小孩,大臣们劝他也没有用,朱祐樘在政事上有多软弱,在这方面就有多强硬。” “再有就是外戚方面了,万贞儿是因为父亲犯罪才被迫进宫当了宫女,她的父亲后面当然被起复了,但这人很聪明啊,从来不因为女儿是宠妃就露出骄矜之色,行事一直非常谨慎,不过他的几个儿子就比较飘了。而张皇后呢,刚才也说过了,她的亲戚都被朱祐樘封了官,弟弟们更是张牙舞爪地揽权敛财,风评也很差,这方面属于是半斤八两了。” “朱见深和朱祐樘都属于守成之君那一挂的,但翻看这父子俩的政绩,就能看出来两人的不同,朱见深偏向于变,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触碰到了谁的利益,导致万贵妃被骂得比较惨。” “反观朱祐樘呢,他的政绩更倾向于顺,平实温和地推进,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说是受臣子摆布,所以会被称颂得更多一些,但未尝也不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办法。” “可惜他去世得比较早,唯一的儿子朱厚照也一样死得早,明朝终究是迎来了‘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里的嘉靖。” 朱棡涨红着脸跪下请罪,原来嘉靖帝确实是本朝的皇帝。 但根本没有人在意他,大家都飞速地在脑子里计算着明朝后期的世系。 厚载翊常由,已知崇祯是由字辈,嘉靖是小宗入大宗的成年宗室,应当是厚字辈。 不知道这万历是载翊常哪一个了。 “这样总结还真有意思,那秦朝就是,秦亡于子婴,实亡于胡亥,始亡于嬴政了。”刘彻如今看天幕看习惯了,也跟着叫始皇帝嬴政,其实按道理来讲,应该称呼他为赵政才对,“秦朝真是,成也嬴政、败也嬴政啊。” 后面的朝代也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似乎所有王朝的末年。都可以用这种句式总结。 “值得一提的是,万贞儿去世后不久,朱见深也跟着驾崩了,让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论断了,毕竟如非真爱,又怎会如此痛彻心扉,随她而去呢?”明月也有些疑惑,朱见深和顺治一样,都因为爱妃的去世伤心欲绝,却都不愿意在她活着的时候给予更高的地位,“大概古代的真爱和现代的真爱定义真的不一样吧。” 第46章 “明女郎这时候忘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句名言了?”刘彻笑道,“难道出宫去做老封君,会比做贵妃舒服吗?那万贞儿可不只是一位贵妃,估计还是那朱见深政事上的贤内助,不然那群文臣们怎么会这么有针对性地只骂她?” 第40章 文官集团,卫长公主 二娘的主意一向很…… 刘彻正说着, 话音一转,看向了下首的卫长公主:“这世道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想改变当然是好事, 朕还怕你没有改变的气魄呢。但凡事不要想着一蹴而就, 若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不要出手。” 卫长公主惭愧地低下了头:“儿臣受教了。” 她刚刚面上确实带了些情绪来:若是万贞儿是个男儿,这便是从龙之功,封侯拜相也未可说, 但她托生成了个女子, 便只能在老封君和贵妃之中二选一,前者没有权势, 后者囿于后宫...... 父皇说得对,不管是今日之事,还是从前的窦太主一事, 她确实都有些着急了。 卫长公主深吸一口气, 告诫自己,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谋定而后动。 唐朝,大明宫凤阳阁。 皇后娘娘慈爱和蔼, 公主殿下天真烂漫,武顺退了高热, 很快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这几日都未曾再陷入梦魇。 此夜也是安眠,但睡前喝多了茶水, 武顺只能强撑着困意起夜,却瞧见隔壁妹妹的房间还亮着微光。 武顺朝守夜的宫女摆了摆手,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门,探了个头进去:“二娘,你怎么还不睡?” 虽说天幕好看,但也不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吧。 武二娘趴在窗檐之上,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向天幕,闻言笑着回答道:“明女郎快讲完了,马上就睡。” 武顺见劝不动,也不强求,只能学着从前母亲的样子念叨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明天还能不能起来。” 二娘的主意一向很大。 前几日自己病着,皇后娘娘带着公主殿下来探望,都是她来接待的。 说是探病,但肯定不可能让贵人们过了病气。 武顺也不知道二娘和她们聊了些什么,只知道妹妹如今加入了公主殿下建立的“娘子军”。 唉,白日里跟着练功已经很是辛苦,晚上还熬到了这么晚。 明天妹妹若是起不来,自己便代她向公主告假吧。 武二娘目送着姐姐离开,眼中依然满是笑意。 她明天当然起得来。 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应该会召见自己,给她赐名。 武曌......武曌!真是个好名字。 “和朱见深和万贵妃不同,朱祐樘和张皇后之间,却是朱祐樘先去世。而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张皇后,后来因为对嘉靖帝的亲妈态度不好,晚年生活也称不上幸福。尤其是她那些骄纵恶劣、草菅人命的弟弟们,朱厚照在位时,都对舅舅们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等到嘉靖帝践祚,他更不会像朱祐樘一样惯着他们了,所以这一家子外戚最终的下场都算不上好。” “万贞儿的亲族也跟着贵妃鸡犬升天了,不过有亲爹压着,她的兄弟们虽然也留下了‘骄横’的历史评价,但小辫子一揪一个准,大错应该是没有犯的,起码朱祐樘登基后,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清算万贵妃。” “当然了,这也被大臣们称颂为是仁德孝顺之举。” “万家人虽然回不到从前在锦衣卫里吆五喝六的日子,但作为无子宠妃的外戚,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平安落地了吧。” “说实在话,关于万贵妃残害童年时期的朱祐樘一事和她害死朱祐樘生母一事,都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因为也有史料记载,万贵妃扶养过朱祐樘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应该没有外面描述得那么紧张。” 明月想着,朱见深和万贞儿的感情固然很深,但真要比起分量,那当然是储君更为重要,若是万贞儿真的对朱祐樘有不轨之举,恐怕为了大明江山,朱见深也只会强忍着心痛,干掉万贞儿。 “提到了朱厚照,就顺嘴再说说他,朱祐樘和张皇后像真正的民间夫妻一般,同起同卧,同吃同住,琴瑟和鸣,那朱厚照作为他们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皇家耀祖,说实话,他不傲气谁还敢傲气?”明月很为朱厚照感到唏嘘,“有一说一,朱厚照的心气很高,能力也是有的,最后搞成这样,一怪朱祁镇,二怪他亲爹。” “怪朱祁镇也不是我迁怒,这是有理有据的。” “朱祁镇宠信宦官、听信谗言,御驾亲征、全军覆没,导致太监们几乎被一竿子打死成了奸宦,御驾亲征也变成了明朝君臣难以触碰的伤疤。所以后面朱厚照利用宦官和文官集团对抗,又通过御驾亲征掌控兵权,才会被骂得那么惨。” “哪怕他后来处死了那个宦官、打仗也获得了胜利,依旧没能挽回自己的风评和形象。这就要怪朱祐樘了,要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太温柔,把大臣们都给惯坏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于他们而言,朱厚照当然不是一个好皇帝,至今还有流言称,朱厚照无嗣和早逝都是文官集团戕害的结果。” 文官集团?诸朝的君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朝的李宝嘉说过,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而伟人也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诸朝人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些话,但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秦汉唐之时,文官和武官的界限还没有那么分明,弓马娴熟的书生不少,羽扇纶巾的白面书生也可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 但听明女郎的意思,后面的朝代分的还挺清楚的。 嬴政和刘彻都或有明悟,毕竟他们都被儒生追着骂过。 李世民和赵匡胤则开始套用他知道的历史:难道是王莽之流? 若是这明朝有某位文臣,既有王莽的心性,又摒弃了王莽施政时不切实际之处,脚踏实地干实事,倒真有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形成一个可以辖制皇帝、与皇帝打擂台的势力。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虽然有了科举制,但教育资源和上升渠道大部分还是被世家把控着,想要形成所谓的“文官集团”还要再等很多年吧,天幕已经是在给他们加速了。 赵匡胤也有同感,他还在发愁武将的问题呢,兵权在他这里的优先级显然更高一些。 明初的文官虽然没有末期那么猖狂,但已经初现端倪。 朱元璋则意识到,这可能是他裁撤掉丞相一职对后世产生的影响。 显然,丞相消失后,文官集团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着皇权和相权的博弈。 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其实朱厚照和刘彻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前者喜欢豹房,后者喜欢上林苑,都是被父亲寄予厚望自幼立为太子宠着长大,这也让两人的性情很是相像,两位帝王都在军事方面建立了一番功业,谥号还都是‘武’,死后都被文官们编排得像个昏君。” “不过,性格太过相似的人,是不是也做不成朋友?”明月后知后觉道。 刘彻朗笑出声,他倒是不介意神交一友,可惜这朱厚照功绩没有他高,并未被天幕选中啊。 如今他也明白了,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有那么多皇帝,但只有他们五个皇帝被选中,这不是褒奖,什么才是褒奖? 刘彻的目光随意一扫,便看见了下方悄悄说小话的表兄妹——霍去病和卫长公主,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从前没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去病本就是据儿的表哥,大女儿的婚事完全可以另作他用。 后来大女儿刚冒出头来的时候,他还真有些亲上加亲的想法,但很快明女郎便说出了并不只有同姓不蕃、表亲也是一样的理论。 那他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但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就算是生不出来又怎么样?那就直接不生不就好了? 去病那边若是想要留下后嗣,多找几个妾侍也便罢了,而大女儿这边,她都已经决心要当一个上位者,必然知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不生反倒更好,凭借婚姻将去病这样的猛将拉到自己的阵营,让自己的分量瞬间超过据儿,是完全划算的买卖。 帝王心中所思所想自然无法告知他人,刘彻只是望着他们笑道:“你们兄妹二人在说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朕也高兴一下。” 卫青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两个晚辈的小动作,心下叹气:年轻人总是学不会谨慎。 要是放在以前,等朝会过后,自己一定又要去告诫去病一番,让他不要仗着陛下的宠信就失去分寸。 这说小话,往小了说是御前失仪,往大了说就是不敬君父,实在是让人操心。 但卫青一想到去病还有一个“早逝”的标签在身上挂着,就不忍心再苛责他。 好在霍去病也不是那种被宠坏了的二世祖,听到陛下发问,便和卫长公主一起,非常自觉地向陛下行礼请罪。 第47章 瞧着刘彻没有怪罪的意思,卫长公主这才答道:“回父皇,儿臣正在和冠军侯说,这明武宗怎么配和父皇相提并论呢?父皇长寿之相,他一个短寿之人,明女郎这样说,真是辱没了父皇。” 刘彻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大女儿用这话在拍他的龙屁。 但看到她和霍去病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认同神色,刘彻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当然是晚辈的真心话。 不管怎么样,卫长公主这话,算是说到刘彻心坎里了: 天幕出现前他沉迷于求仙问道,不就是为了能多活一段时间,起码不要像先皇一般早逝吗? 看刘彻满意,下首的大臣们也跟着山呼万岁。 对于皇帝而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但卫长公主的境地,显然又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41章 转让弹幕,李广难封 圣人当起于东南。…… “我的答题结束了。”明月长舒了一口气。 诸朝人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明女郎答题时,他们能从天幕之中知道更多有用的东西,但也时刻提心吊胆着。 说实话, 算不上什么好体验。 系统缓缓弹出抽奖的通知, 和上个周末一样,都是一百元。 不过明月并没有像上次那么喜悦,反而有些失落: 她本以为会增加一些呢。 但明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人贵在知足,从系统那里得到的钱本就是额外的, 也没必要因为这个患得患失。 五朝的皇帝们又等了一会儿, 没有等到系统通知他们抽取弹幕的声音,反倒等到了明女郎奶奶的敲门声。 只见明女郎心虚地把灯关掉, “手机”就这样被她随手扔到了一边。 看来要等明女郎睡醒才有机会抽取弹幕了。 诸朝君臣又等了一会儿,看明女郎已经睡熟,这才缓缓地散去。 明月这一觉又是睡到了中午, 好在她没有继续拖延, 粗略地剪了剪视频就很快发出去了。 她顺便翻看了过往几条视频,发现播放量竟然还不错, 评论也有那么几条。 竟然真的有人在看? 有人问她是不是考公博主,毕竟每天一道题, 有历史有数学的,瞧着也不太像是要考研。 明月没敢回。 本来她发视频只是担心系统坑自己, 说是想当个副业赚钱, 但她每次剪辑连个bgm都不加,特效也都是完完全全遮住整张脸的大头。 要是这样还能赚到钱, 真是对不起那些认真做自媒体、学习剪辑技巧、上干货的博主们。 而天幕之下,嬴政抽取了第一条弹幕: 【刘邦还借陈胜、吴广的事搞过营销呢,他预言圣人当起于东南, 结果没过多久,陈胜、吴广真在大泽乡起义了。】 “大泽乡?”嬴政在脑海中回想着舆图,“似乎是在蕲县,和沛县同属泗水郡。” 这里离沛县并不算太远,那就把此事一并交给王贲吧。 刚刚从咸阳出发、准备星月兼程赶往沛县的王贲,很快就收到了陛下的旨意,自觉肩上的重担又增添了一份重量,也感受到了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大泽乡......这个范围倒是比较精确,看来找到陈胜和吴广也比较容易。 倒是刘邦和吕雉,王贲担心他们此时尚为幼童。 刘邦是土生土长的沛县人,应该比较好找,但从明女郎所言来看,说不定吕家此时尚未搬迁至沛县,那想要找到吕雉,可就麻烦了。 却不曾想,事实会与王贲所设想的恰恰相反。 陈胜、吴广虽然是在大泽乡起的义,但他们只是被秦二世征发去渔阳戍边的路上,途径了大泽乡,遇到大雨失期,情急之下被迫起义。 实际上,两人都是河南人,如今正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好好种地呢。 王贲想在大泽乡找到他们,恐怕是痴人说梦罢了。 而他所担心的吕家,已经在沛县扎根多年。 不知王贲得知刘邦年岁和陛下相差无几后,又该多么吃惊了。 轮到刘彻抽奖时,他却扶着下巴望着天幕,露出了一个狐狸似的笑容,突然问道:“系统,朕可以将这次抽取弹幕的机会交给别人吗?” 【刘彻申请转让奖励中......】 【申请成功!】 【请说出您要转让的对象。】 诸朝一片哗然。 嬴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赵匡胤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朱元璋的面色也陡然绷紧,若是他们知道现代的流行语,那大概会齐声说: 可恶!让刘彻这小子装到了! 不过,他能想到这个,也确实有些东西。 李世民是有些惊喜的,他已经想到刘彻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他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刘彻的年岁,估计这时候卫霍还尚未逝世。 刘彻只要把机会转让给卫青或者霍去病,三军的士气必然大大提升,卫霍为将为帅对战匈奴之时,也必能如臂使指。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天幕上的字就变成了: 【刘彻已将奖励转让给霍去病。】 【请霍去病抽取视频弹幕一条。】 上首的刘彻已经笑弯了眼睛,显然他也没有想过能这么轻易地成功。 毕竟系统对明女郎和他们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状态,但他脸皮一向很厚,想着问一问也不会少块肉,这不,就尝到甜头了。 霍去病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忸怩的姿态,顶着舅舅担忧的目光和表妹羡慕的眼神,他抽取了一条弹幕: 【《史记》确实有个人倾向啊,司马迁因为跟李广关系好,就把霍去病放进了佞幸列传。】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太史令司马谈和郎中令李广身上。 就算不了解司马谈家庭情况的人也能猜出,这写了《史记》的司马迁,一定是司马谈的族亲。 更何况这朝堂之上不乏司马家的相熟之人,自然知晓司马谈的长子名迁,字子长,如今正在游历天下,网罗天下遗失的旧闻。 想不到这小儿真的继承了祖先的遗志,完成了一本著作,明女郎先前多次引用过《史记》,称作者为太史公,随便一抽的弹幕也知晓他,可见此书确实流芳百世,后世皆知啊。 不过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了,为什么跟郎中令关系好,就要把冠军侯放到佞幸列传? 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李广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铁青。 元光年间,陛下派遣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迎击匈奴,那是卫青的首征之战,也是本朝对战匈奴的首次胜利,卫青被封为关内侯。 是的,此战只有卫青那一路胜利。 自己不仅未胜,反倒被匈奴人俘获,假死才得以逃生,回来后又险些被判斩首,幸被赎为庶人。 庆幸自己还是一个有用之人,匈奴再次入侵辽西后,陛下又一次想到了他这个老臣,将他起复,任命为右北平郡太守。 他也不负所望,使匈奴畏服,数年不敢来犯。 但情况急转直下。 自从今年年初石建去世,他被召回京城接任郎中令后,坊间就一直流传着他与卫青不合的消息。 流言有鼻子有眼的:卫青正值壮年,首战封侯,如今已经是万户侯,而他已年近不惑,历经三朝征战多年,却一直没拿到能够封侯的功劳;卫青不过马奴出身,他可是秦时陇西侯李信将军的后人;卫青...... 据说两家子弟因此闹得不可开交,卫青这人一向谨慎,连忙带着儿子们和外甥上门请罪,虽已经官拜大将军,但仍将姿态放得极低。 而他就算心中有气,也只能怨怪自己时运不济。 好在流言因此消弭。 春时再起战事,他被调任为将军,跟随卫青出击匈奴,其余诸路虽有斩获,但其中两路骑兵遭遇了匈奴主力,大败,而自己率领的这一路虽并未伤亡,但也没有任何杀敌俘敌的功劳。倒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在此战之中崭露头角,尚未加冠便已被封为了冠军侯。 那流言又再次兴起了,只不过另一个主角从卫青换成了霍去病,自己更是被比成了戏里的丑角。 天幕出现后,流言倒是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毕竟卫霍二人是明女郎夸赞之人,他李广何德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呢? 自己虽心中气苦,失了心气,但也心知卫霍二人实至名归。 不曾想他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天幕之上,真是......真是恨不得一死以证清白! 但进殿面圣不能携刀兵,李广就算想自刎也没有工具,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心中的愤懑之情愈发沸腾了。 卫青恳求一般望向刘彻: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李广将军此时一定羞愤欲死,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恐怕只有陛下所言,才能被他听进去。 刘彻也了解李广的性情:终究是为大汉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军,真要是被天幕气死在了这里,仲卿身上也会留下污点。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李广,说出来一句勉强能算得上是安慰的话:“弹幕之言,不可尽信。” 第48章 明女郎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更何况是不知底细的其他人。 至少这句弹幕是漏洞百出: 李家跟司马家确实是莫逆之交、通家之好,但李广跟司马迁根本不是一个辈分的人,又何谈关系好一说?退一万步来讲,这司马迁可是一位写出了鸿篇巨著的史官,怎么可能为了友人改变自己记史的原则呢?这其中必然发生了更多复杂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只是关系好而已。 唐朝。 李世民今日并未和朝臣们一起观看天幕,陪伴在他身边的,是长孙皇后和四个子女,以及......武二娘。 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武曌了。 李丽质挽着武曌的手格外亲近,显然,这个刚加入娘子军没几天的小姐妹已经深深俘获了她的芳心。 而李承乾和李泰则表现得格外警惕和惊恐,但当着阿耶阿娘的面,两人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只能任由妹妹被“妖女”蛊惑。 长孙皇后抱着小儿子,神色温柔地看向李世民,她猜,二哥应该正在思考,等会儿要不要也将抽取弹幕的机会转让出去?如果转让的话,又要转让给谁呢? 怀中的婴儿暂且不提,两个傻儿子和尚且年幼的女儿,显然都没有意识到二哥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但武曌......她比丽质还小了三岁呢,竟是如此早慧吗? 武曌注意到了长孙皇后的目光。 她也在想,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又或者说,要如何抓住这个机会呢? 第42章 陇西李氏,名将薛礼 天还没亮,而王安…… 天幕刚刚念出的话在武曌的耳边回荡, 她突然发问道:“陛下,您不生气吗?” “什么?”李世民疑惑。 长孙皇后适时笑出了声:“二哥又忘了,李广是咱们李家的先祖呢。” 李世民恍然失笑, 他是给忘了, 阿耶在位时认了李广当先祖,自己登基后也不改父志,准备在修氏族志时,将陇西李氏排在郡望之首。 笑着笑着又有些心酸, 若是稚奴再大两岁就好了, 他便不必纠结,直接让稚奴来抽取弹幕便好, 但如今他还尚在襁褓之中...... 难道上天也在给她机遇吗? 他又看了看承乾和青雀,两个孩子此时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估计是真把李广当成了他们李家的先祖了。 想到这, 李世民故意摆出了一副生气的做派, 沉声道:“你倒是说说,朕为何生气?” 李承乾脸色一白, 阿耶在他们面前很少用“朕”自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立时就俯到了李世民的脚边,想要恳请他息怒。 而李泰因为平日里和李世民更加亲近, 此时显然察觉到了阿耶表演的做作之处。但他想得比较多一些, 阿耶肯定是故意做出这般神态,自己就算发现了也要当做没有发现, 于是李泰虽然慢了李承乾一步,但也还是紧随其后,凑到了李世民另一只脚的脚边, 开始撒娇起来。 李丽质见好友被阿耶诘问,一时间茫然无措、六神无主,长孙皇后心疼地冲她招了招手。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阿娘身边,一会儿看看阿耶,一会儿看看好友,满脸都是担忧。 武曌却始终不慌不忙,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看来陛下并未生气,可见李广并非皇室真正的先祖。” 李世民又笑了,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李广的事迹了?” 武曌诚实地摇了摇头:“曌不知。曌只知,弹幕似乎将李广塑造成了一位小肚鸡肠之人,而他如今与皇室绑定,何尝不是在打击天子的威信?” 武曌对于李广的了解确实不多。 但自从天幕出现后,她便有意向母亲了解起皇室诸事。 母亲心神不宁,从她那里了解到的也只是一些零碎之言。 反倒是来到长安城之后,自己从皇后娘娘那里了解到了许多过往的政令。 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也花费了她不少心思。 她一向是个有心人,如今也只是借此豪赌一把罢了。 就算自己说错了,让陛下生气,他也不会因此杀了“武曌”,最多就是更加不喜她罢了。 若是说对了......武曌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但她深知,自己正在接受着陛下的审视。 李世民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武曌,沉默了半晌。 思绪飘飞,他忽然想起,这天幕之下还有别人当皇帝的朝代,估计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吧? 他又转头看向长孙皇后,观音婢真的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般对他说道:“二哥,与秦皇汉武想比,我们确实是后辈,实该尊之、重之。但同为帝王,若是再坚持认李信、李广两位将军为先祖,恐怕就有些不妥了吧。” 是啊,陇西李氏的名头固然值得一借,但李信、李广不过是嬴政、刘彻手下的臣子,他们三人是被并称为“龙凤猪”的千古一帝,自己何必平白无故低这两位帝王一等? 想到这,李世民的思绪不由得发散起来:宋明两朝,会不会也有他和观音婢的后代呢? 又不知等了多久,至少刘彻已经等得骂骂咧咧了,他本就对李世民是“龙凤猪”里面的“凤”格外不满,如今见他磨磨唧唧一直不肯抽取,更是接连说出了诸多抱怨之语。 但对李世民一直抱有好感的朱元璋,就自发为他开脱道:唐太宗一定是要憋个大的! 天幕倒是一直不着急,在漫长地等待后,缓缓亮出了一行又一行字: 【李世民申请分享奖励中......】 【申请成功!】 【请说出您要分享的对象。】 【李世民已将奖励分享给武曌。】 【请李世民和武曌分别抽取视频弹幕一条。】 【注意:每条仅显示半句。】 这次变化造成的骚动反倒小些,天幕果然不会让大家钻太多空子。 不过,根据他们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两个半句,信息量也要比一个整句稍大一些。 让诸朝人更加震惊的反倒是“武曌”这个人,连刘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李世民真是个神人,度量、心气、决断力都是一等一的。 唐朝人对此的反应显然是最大的,武曌已经被陛下找到,这场隐晦的、针对武姓女子的屠杀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陛下并没有杀掉这个在未来“谋朝篡位”、被天幕几番称赞的奇女子,反倒将抽取“弹幕”这样与天幕相关的大事分享了一半给她,真是...... 有人叹气,从前陛下向长孙皇后问政,皇后贤德,以“牝鸡司晨”推辞。 但这武曌,恐怕并没有皇后那般高尚的品德。 国之将穷乎! 【薛平贵的原型是唐初名将薛仁贵......】 【古代喝毒酒去世其实很痛苦的......】 朱元璋若有所思,他记得薛仁贵在贞观末年才崭露头角,依照上次见到的唐太宗的年纪,估计想要找到他可难了。 事实确实如此,就连薛礼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天幕所说的薛仁贵,毕竟他如今虚岁才十五岁,还尚未加冠取字呢。 “薛仁贵……与我同姓,说不定是同宗之人,但南祖房这边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薛礼看着天幕,心中并无艳羡,只有满腔豪情,“我今后,一定会建立比那薛仁贵更高的功业!” 薛礼虽出生于河东薛氏,但父亲早逝,家道中落,他自幼家境贫寒,如今尚且以种田为生,虽胸有丘壑、身有才干,却无奈没有合适的机遇。 天幕这么一说,不知道之后会有多少薛姓人家会给儿子取名叫“仁贵”,反倒是薛礼本人,应该不愿再被取字为“仁贵”了。 不过,将领也不是靠名字取胜的。就算不叫薛仁贵,焉知他不能建功立业? 至于毒酒这句弹幕……倒是让诸朝人啼笑皆非,他们也猜出来了,这大概是后世人对李世民赐卢氏毒酒一事的感慨吧。 说实在话,君王赐死臣子的方法有很多——毒酒、吞金、白绫等等,临死之前无一例外都非常痛苦,前二者更是要被折磨几个时辰才能得到解脱。 斩首倒是痛苦最少的方式,刽子手不可能用钝刀,铡刀也都格外锋利,一刀下去,也只有那一瞬间的痛苦。 但没人会选择这个。 因为赐死不仅代表着体面,更是陛下对罪人最后的怜悯:这些方法都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身体的完整。 诸朝大部分人都相信:若是尸体身首分离或者缺胳膊少腿,那死后的灵魂也不会完整,严重者甚至会影响到投胎转世。 尤其是天幕将后世情境展现给他们后,无数人心心念念着下一世能够去到后世,那些临死前的痛苦反倒成了小节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诸朝人发现了后世实行火葬,尸体基本上都被“挫骨扬灰”,他们那时会是什么态度了。 赵匡胤倒是没怎么纠结,他可不打算把这抽取弹幕的机会转让或者分享给任何人,索性直接抽取: 第49章 【天还没亮,而王安石起的太早了。】 赵匡胤品了一下这句话,仿佛是琢磨出来了一点。 他曾读过岑参的一首诗,前两句是“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其间意味,大抵相似。 明女郎虽未曾说明这王安石变法是否成功,但他们已然知道后面钦徽二宗之事,由果推因,此人的变法应该还是失败了。 而失败的原因,就是这句弹幕吧。 商君之法,也是如此吧! 嬴政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和他同时代的秦朝贵族因利益受损而唾弃他、诋毁他,致使这样的智者未能善终。 但商君变法的影响极广极深,直至秦朝建立之时还尚未消失。 朱元璋作为唯一知晓王安石变法来龙去脉之人,忍不住也长叹了一声:“天幕总能说出一些大繁若简之语,王介甫此人,恰如此比啊。” 明月也在自己的视频里看到了这句弹幕,她默默地为这句话点了一个赞。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众人,不论是保守派的司马光,还是变法派的王安石,又或者是摇摆不定、只站在自己认为对的那一方的苏轼,他们都是想让宋朝变得更好的。 但大厦将倾,人力所不能及也。 不只是王安石,古往今来有那么多变法者,超越时代的认知让他们变成了孤独的先行者,但通往光明的道路总是崎岖,黑暗并不会让他们退却,他们始终向着黎明的方向,彳亍前行。 赵匡胤后面,就是朱元璋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抽取弹幕机会转让给了朱标。 不提朱标的神色有多么感动,朱棣又如何强忍着失落,明朝人又怎么议论纷纷,天幕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只是默默地放出了朱标抽到的弹幕: 【特别有意思的一件事,差点勒死嘉靖帝的那些宫女全都青史留名,被骂得很惨的万贵妃也都知道她叫万贞儿,反倒是马皇后、徐皇后、张皇后这些被褒奖为贤后的女人,都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第43章 秦朝汉朝,唐朝后续 太子殿下在未来会…… 秦朝。 嬴政怔怔地盯着手中的一串铜钱。 这是刘煓用来贿赂兵士的赃物, 倒是先一步被王贲送到了御前。 这可真是一串珍贵的铜钱啊,既见过汉高祖的父亲,又见过秦始皇。 嬴政哑然失笑。 他还从未想过, 刘邦的年岁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这样看来, 要么是自己寿数将尽,要么就是胡亥这个秦二世,在位的时间也比他们猜测得还要更短一些。 总不至于不过一手之数吧? 据说王贲到达沛县时,刘吕两家都已经被沛县县令看管起来了, 但最重要的刘邦和吕雉二人, 俱是不知所踪。 但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带着孩子自山林之中从容自若地走了出来, 来到秦军面前自投罗网。 足可见刘邦此人在沛县势力之盛,都已经是几近于阶下囚的身份,又有鼎鼎大名的王翦将军之子亲自前来抓捕, 竟然还有人敢为他通风报信。 哦, 对了,他此时尚未改名为刘邦。 他叫刘季。 王贲去时用了三日, 押送他们回来又用了四日,明女郎所在的后世也度过了“一周”。 如今这些人悉数被关在狱中, 但罪名还尚未定下,嬴政自己也没有想好, 到底要怎么处置他们。 他现在很缺人。 刘季是个识时务的人, 不管是杀掉还是软禁起来,他都觉得有些浪费了。 刘家人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王贲称他们看起来不过普通农人的模样,和那些六国贵族一个处置方式都算是抬举他们了。 吕家人,是嬴政最纠结的部分了。 吕雉已育有一女, 应当就是天幕中说过的鲁元公主了。 想到最近动作不少、野心勃勃的公子、公主们,嬴政觉得,他还要再斟酌一下,这母女俩要怎么用,要给谁用。 若是吕雉真的像天幕夸赞的那样有能为,不管是给吕雉封侯,还是给她的女儿封个鲁元郡主之位,嬴政都不会吝啬。 至于吕雉的父亲吕公......不知道是不是吕氏之人都擅长相人? 吕不韦压了父王的宝,这个吕公又压了刘季的宝,还都让他们押对了。 看来这“相面”也是一门学问,前者早已去世多年,后者倒是可以压榨一下,看看能不能教出来几位擅长相面的学生,他以后选人用人也能参考一下。 再然后就是吕雉的兄弟了。 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吕雉的大哥吕泽不一定是刘邦手下最厉害的武将,但凭借着外戚的身份,此人在储位之争浮上水面之前,一定很受刘邦信任。 不然刘邦兵败之后,也不敢去投奔他。 若是连吕泽都能被朝廷重用,那之后天幕提及的汉初文臣武将们,被他收入囊中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嬴政想到这,不由自主地摇头笑了笑,他就担心,汉初臣子恐怕大部分都与六国有关,刘邦用得,他用不得,这才可笑呢。 汉朝。 “你来看看这个。”刘彻将一卷竹简递给侍者,后者弯着腰双手接过,复又将此简递给下座的长公主殿下。 “取消妾室......实行与后世相同的一夫一妻制度......”卫长公主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行,起码现在不可行。” “为什么不可行?”刘彻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儿,他这样问,就存了一些考教的心思了。 “回父皇。”卫长公主一边在脑海中措辞,一边缓慢且沉稳地开始回答道,“妾的存在,并非为了争夺妻的权力和地位,而是为了帮整个家庭繁衍后嗣、抚育子女。” 就比如父皇,他若是没有妾妃,淮南王刘安恐怕就梦想成真了。 刘彻颌首:“你说得很对,可以想见,后世孩子的存活率比咱们要高上太多了。” 卫长公主也跟着点头,却听到父皇语出惊人:“但本质上还是因为,你想要征服的这个世界,现在做主的,基本上都是男人。” 她立刻正色道:“儿臣明白。” “你不明白。”刘彻又笑了,“你如果只想当皇帝,其实不算太难,但你如果想消除男女之间地位的差距,那可就太难了。” 卫长公主沉默了。 刘彻从来都算不上是一位慈父,此时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朕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比据儿聪明,比据儿年长,在同等条件下,你能获得比据儿更多的政治资本。” “就连性别也不再是劣势,因为朕的寿数长,等朕老了,你的威胁会比据儿小,出入宫闱也比据儿更方便。” “朕没猜错的话,你不打算结婚生子,这风险太大了,索性过继据儿的子嗣,这样既全了天幕所说的历史,又不至于和据儿因权势闹出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想得可太美了。” 刘彻越说,卫长公主的脸色越苍白。 父皇所说的这些都是她心中所想,但就算此时被父皇戳破,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你这是在害天下女子。”刘彻见她还不明白,叹息着摇了摇头。 卫长公主的眼神霎时一变,不甘心道:“就算是选据儿的女儿也不行吗?” “那你就是在害她和天下女子。”刘彻肃容道,“再想想吧,你再想想吧。” 她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想要自上而下地提高女子地位是不行的,即使是女皇也不行。 那到底该怎么办? 天幕能告诉她答案吗? 唐朝。 立皇九子李治为天子的诏书已经传至天下,但还需等礼部择选良辰吉日,才能将此事祭告天地。 长安城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典礼,但此时宫中又传出一道惊雷:陛下和应国公武士彟已经为太子和武曌订立了婚书。 武曌,已经是准太子妃了。 不提武士彟本人有多么惊恐,之前杀害亲女的武姓官员又如何扼腕叹息,长安城内陷入了空前的沸腾之中,这种燥热的情绪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向外扩散着,人们对于天幕的追捧也陡然间更上一层楼。 “弟妹?”李丽质在长孙皇后的怀里蹭来蹭去,像一只小猫咪一般,“弟弟就是弟弟,妹妹就是妹妹,弟妹是什么东西?” “是准弟妹。”李承乾纠正妹妹。 李泰在一旁颇为心有灵犀地附和道:“还不一定能成呢。” 武曌站在一旁,神色不动,似乎一点也没感受到他们俩的恶意。 李丽质瘪了瘪嘴,什么嘛,根本没有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长孙皇后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俩啊,这时候倒是兄弟齐心起来了。” 她轻抚着女儿的后背,耐心解释道:“弟妹,就是你弟弟的妻子,武曌在未来会成为稚奴的妻子。” “那二娘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李丽质惊喜地看向好友,她还是习惯叫武曌“二娘”。 第50章 武曌颌首,朝李丽质温柔一笑,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不错,太子殿下在未来会成为我的夫君。” 长孙皇后怔愣了一瞬,和武曌清亮的眼眸兀然间对视,后者低垂了一下眼皮表示尊敬,但姿态之间并无卑下之意。 她一时间心绪复杂,却听怀中的女儿突然问道:“那冲表哥会成为我的夫君吗?” 长孙皇后猛地一惊。 天幕出现之前,女儿和侄儿之间,确实险些进行到订婚这一步,但天幕出现之后不久,此事就心照不宣地不了了之了。 是有人在丽质面前乱说,还是兄长的心思飘了?又或者,女儿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对这门婚事毫无察觉? “当然不会。”武曌满脸都写着理所当然,“他可是你表哥,和你那两个哥哥是一样的。” 李丽质信服地点了点头,长孙皇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丽质表面上乖巧可人,实则性子执拗,有时连她和二哥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武曌能让她这么听话,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长孙皇后在心中盘算着等会儿和二哥要怎么查这件事,面上却丝毫不显,朝武曌招了招手。 武曌从善如流地移步到这母女俩面前,长孙皇后轻轻地牵起了两个女孩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感情好,我也算是放心了。” 话音一转,她又略带深意地说道:“曌儿这几日多陪一陪你姐姐,过段时间,凤阳阁里的武姑娘们就都要搬出去了。” 武曌点头,一边向长孙皇后行礼告退,一边顺着李丽质的力道向外走去,心下思索着:皇后娘娘对姐姐有什么不满吗? 武曌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她便从李丽质口中知道了答案:“你姐姐终于要走了,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殿下不喜欢我姐姐吗?”武曌记得,她们两个在一起玩得还算不错? 姐姐想要讨好公主殿下,她也想在深宫之中多一个帮手,索性当了一把幕后推手。 “也不是不喜欢。”李丽质牵着武曌的手荡来荡去,“毕竟她长得很像二娘嘛,看上去就很亲切。” 武曌被她逗乐了:“但是?” “但是,她总是很刻意地讨好我。”李丽质嘟起了嘴,“她走了也好,我还是最喜欢二娘。” 第44章 宋明后续,仿制牌戏 天幕带来的,也并…… “娘娘何必告诉她?”侍奉在长孙皇后身边的宫人撇了撇嘴, “那武顺不是什么好东西,武曌难道就是吗?” 长孙皇后摇了摇头,制止了宫人的抱怨之语。 她低头浅笑, 掩下心中复杂的思绪。 是为了丽质?还是为了稚奴?又或者是为了她从武曌身上看到的另一种可能性? 武曌的性情有些孤傲了。 虽然早慧, 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应国公的后院在杨氏把持下,应该也是风平浪静。 她还需要再锻炼锻炼。 宋朝。 赵匡胤还真不知道立个皇太女会有这么多波澜。 一觉睡醒,不是在和宗室扯皮, 就是在和礼部扯皮, 时不时还有些在野之人公开嘲讽他。 这还是有天幕的情况,要是没有天幕,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蹦出来反对他呢! 赵匡胤心中憋着一股气。 连皇后都知道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不惜放弃掉自己的亲生子嗣。 而外面那些人呢? 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什么男孩本就厚积薄发, 什么难保陛下之后不会再有嫡子…… 还有人说皇长女贤愚未定。 真是可笑, 立嫡长子为太子的时候,他们都不考虑此子是否贤德, 怎么轮到嫡长女,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资质不够了? 更何况这几日, 他让几个女儿跟在自己身边,其智其慧不输那些所谓的神童。 等等……神童? 想到天幕提到过的“营销”一词, 赵匡胤心头一喜。 他已经是皇帝了, 想要营销一个神童,比明女郎提到的那些人都容易得多。 明朝。 已是深夜, 屋中却灯火通明。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忠义水浒传》,揉了揉眼睛。 这施肇瑞还真有两把刷子,让他都给读入迷了。 书是好书, 但朱元璋不知为何,有些忌惮它。 这细细一琢磨,发现能忌惮的地方还挺多。 朱元璋敲了敲桌子,几名宫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垂首等待陛下的吩咐。 “拿一本《忠义水浒传》给老四,让他……”朱元璋思考了一瞬,决定学习天幕的提问方法,“让他找出来五条朝廷刊印此书的弊处。” 宫人们俱行礼应是,一部分人缓步行至阴影处,像一群没有自己意识的雕像,另一部分人则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内室。 天色已晚,但陛下的吩咐,宫人们绝不敢怠慢,他们要先去晋王处拿一本《忠义水浒传》,再带着书去燕王处传达口谕。 至于为什么去找晋王而不是秦王? 就算是宫人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想到这,不管是留在屋内的宫人,还是奔波在皇城之内的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陛下早前已经安排秦王、晋王负责推行此书,如今又让燕王找推行此书的弊处,这可真是…… 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 御前的宫女太监们面子都还挺大的。 已经睡熟的晋王被吵醒后虽有不满,但听闻父皇口谕,还是连忙去书房找来了一本崭新的《忠义水浒传》试印版。 朱棡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父皇要将此书赐给谁,但能在御前行走的宫人们,哪个嘴会不严实? 送走了这群难缠的小鬼,朱棡也再难入睡:自天幕出现后,陛下的心思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想到上蹿下跳的秦王朱樉,朱棡轻叹了一口气:二哥没自己看得清楚,他是一早就明白了,当着外人的面要口称父皇,只有母后和兄弟几个在时要叫爹。 但本质上,他既不是自己的父皇,也不是自己的爹。 他是陛下,是天下之主。 等宫人们赶至燕王住处时,竟发现燕王书房的灯也在亮着,尚未入睡。 负责传旨之人望着燕王手中的那本《忠义水浒传》,心中格外有感触:这便是东坡先生所说的“怀民亦未寝”吧。 陛下不允许他们这些阉人识字读书,但能干到他们这个位置,没点学问还真是不行。 只是在陛下面前要时刻谨言慎行,不要被发现罢了。 这些贵人们身在其中看不清楚,但他们这些宫人却眼明心净,自然都能看出,燕王的性情,是最像陛下的那一个。 朱棣匆匆从书房出来,一时忘记将书放在屋内,此时见宫人们的目光落在书上,连忙讪讪地解释道:“这是《忠义水浒传》,从大哥那里拿的,本王看入了迷,竟一时忘了时辰。” “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兄弟情深。”领头的宫人恭维道,话音一转,将陛下的口谕尽数转达。 跪在地上聆听圣谕的朱棣也懵了一瞬,但不妨碍他依照肌肉记忆拜谢父皇圣恩。 送走了宫人,朱棣一手拿着一本《忠义水浒传》陷入了沉思:陛下这是要干嘛? 而趁着月色回去复命的宦者也在沉思:如今在天幕的催化下,局势越发紧张起来了,他要不要也在这乱局之中掺和一脚,分一杯羹呢? 太子殿下光风霁月,一向以陛下马首是瞻,东宫的太监们一律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日后也不可能重用他们这些残缺之人; 秦王尚武,性情爆裂,被虐杀的太监宫女不知何许,陛下每每怒斥,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起不到一点作用,更不是个好去处; 晋王体弱,倒是个养老的好选择,但现在殉葬还未废除,他只怕自己跟在晋王身边,会和他一起英年早逝; 唯有燕王,他对于手下的宦者格外宽容,天幕也说过,他的后代里有人非常看重宦官,虽然是一位昏君,但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那就是一位伯乐知己啊。 正想着,思绪回转:怪不得陛下要防着他们这些太监,在他们眼里,这宫中确实没有什么秘密。 深宫之中,唯有皇后娘娘的小佛堂灯火通明。 供奉的佛像神色悲悯,但佛前的案上,马皇后正在抄的并非经书,而是在宫中已然盛行起来的《忠义水浒传》。 这可不是一本仁慈的书,马皇后杀伐的气势,让在烛火之中明明暗暗的佛像神情也变得凶恶起来,宛如怒目金刚,似乎要灭掉世间一切不平不义之事。 “皇后娘娘......”年幼的宫女崇拜地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附耳过去小声道,“御前的宫人们先是去了一趟晋王住处,又转头去了燕王住处......奴婢只探到了这些。” 小宫女的语气中略有失落,但马皇后这边却神色未变。 最后一笔缓缓落下,笔锋似乎要冲出这张纸去,但显然执笔者对力道的掌控极为精准,墨迹的断点,终究是停留在了纸的边缘之前。 第51章 马皇后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这哪是你探到的?这是朱重八想让我知道的。” 就像这张纸上的字一样,她必须走在朱重八给她划定的界限里面,为了雄英...... 烛火即将燃尽,马皇后闭了闭眼睛,低声向小宫女吩咐了几句。 市井之中,聚堆的闲汉们说着漫无边际的小道消息,其中一人侧头用手挡住了半边脸,小声道:“听说了吗?有赌场将天幕中那些老者们玩的牌用叶子牌复刻出来了。” 另一人轻嗤出声,虽满脸傲慢,声音却自觉地也降到了最低:“你这都是老黄历了,最新的消息是,这赌场大赚特赚,有人眼红,把幕后东家给扒了出来,据说是位皇亲国戚呢!” “吼!”一群人都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几颗脑袋聚得更紧了些,“说不定不是什么眼红......” 说话的人往天上指了指,努了努嘴:“要变天了。” 闲汉们一哄而散,消息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毕竟平民百姓讨论起上层人物的八卦,可太让人兴奋刺激了。 类似的事情不仅在明朝,其余四朝也层出不穷。 无他,这一牌戏有天幕背书,风靡起来是早晚的事。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天幕里那些老者们玩牌并无筹码,简而言之,就是不玩钱,所以根本算不上是赌博。 但天幕之下的诸朝仿制出来的牌戏,可就不那么单纯了。 在我国历史上,从战国之时便有明文规定禁止赌博了,尤其是赵匡胤制定的法典《宋刑统》,对于赌博惩罚之重令人叹为观止: 在京城赌博的一律都是死,隐瞒不报者同罪,京城之外赌博的也要发配充军。 据说实际执行时罚得更重,都把朱元璋制定的“砍手”惩罚给比下去了。 但俗话说得好啊,法律禁止的,都是暴利行业。 因此,即便这五个朝代对于赌博的惩罚一个比一个重,也依然有人以身试法。 更麻烦的是,虽然官员开设赌场、参与赌博是罪上加罪,惩罚更加严重,但这种违法乱纪之事,正常情况下还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在背后主导。 忧国忧民者并非少数,有人感叹道:“天幕带来的,也并非全是好处啊。” 厌恶天幕者眉头紧皱,直言他早就发现天幕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坐着的几位妙龄少女听闻此言,三言两语地反驳了起来,直把那人辩得哑口无言、面色清白。 这样“牙尖嘴利”的女孩们数量还在增加,毕竟社会风气在天幕的影响下越来越开明,这个年纪的姑娘们还没被“男尊女卑”腌入味,自然是觉醒最快的那一批人。 而身处后世的明月,并不知道自己凭借系统,指引了无数诸朝的女子。 虽然这一个星期系统没有给明月发挥空间大的题目,但她依然过得非常开心,因为表姐结婚不仅邀请了自己当伴娘,还邀请了她的小狗一起去吃喜宴。 到时候她是和爸妈一起坐到女方亲属席?还是跟伴郎伴娘坐在一桌?还是带着年年跟表姐的狗友们坐在一起呢? 第45章 不婚之女,神车之速 可见这嫁人之事,…… “真是想不明白, 你表姐为什么会让狗去送戒指?”送亲的婚车里,明月的母亲陈岩女士小声抱怨道,“你以后结婚的时候可不能这么搞, 像什么样子?” 当着陈女士的面, 明月没敢翻白眼,但语气也立刻切换到了不耐烦的频道:“妈你真的想多了,你闺女以后肯定不结婚。” “你也就现在嘴硬。”陈女士并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显然,这个话题在母女俩之间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但不论明月用什么理由反驳, 陈女士都一直坚信,女儿不愿意结婚, 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对的那个人。 “用小狗送戒指确实是有风险的嘛,你妈妈也是担心她侄女。”明爸爸适时将话题转移回陈星的婚礼上,“不过点点和年年的性格不一样, 点点不爱吃东西, 应该不会把戒指吃到肚子里。” “好好开你的车吧,净搁这和稀泥。”陈女士揉了揉怀里年年的肚子, 真情实感地忧虑道,“要真是不小心吃到肚子里, 最疼的是点点,最心疼的还是陈星。” “你们真是想多了。”明月无语, “哪会让点点自己跑过去送, 万一半路上有个人‘嘬嘬嘬’,点点还能跑出直线?人家婚庆公司有专门的遥控小跑车, 小狗只需要坐在车里就行了。” “那敢情好!”陈女士按住被明月嘬嘬声吸引的年年,眼睛一亮,“那等你结婚的时候, 也让年年送戒指。” 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那还得要亲家母同意才行。” 之后又开始了真情实感地忧虑:“亲家母要是不同意可怎么办啊?年年会不会伤心啊?” 明月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子背对着陈女士翻了个白眼:靠,槽点过多,无法反驳了。 而天幕之下的诸朝,也跟随着母女俩的话题,进入了一场全新的激烈争论之中。 有人心中这样想:“女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也有人心中这样想:“原来女子可以不结婚啊!” 唐朝,杨氏望着天幕,心中尽是怅然。 若是有的选,她也不愿意嫁人。 自己本欲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但怎奈何太上皇那一道让人猝不及防的圣旨,改变了她那平静如水的生活。 婚后虽与丈夫琴瑟和鸣,但与婚前的自由相比,这点好处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更何况,自从二娘被陛下赐名为武曌、又与太子订下婚约后,武士彟对她也再没了好脸色。 若不是陛下在书信之中再三相劝,恐怕他真要因为心中愧对太上皇以死谢罪了。 呵呵,如此忠义之人。 只是可惜了二娘,她从前对武士彟这个父亲,倒确实有一腔真挚的孺慕之情。 像杨氏一样不愿结婚的女子并不算少,她们大多集中在中上层阶级,若是遇上了疼爱女儿的父母,一辈子不结婚也并非罕见之事。 “娘亲快看,连明女郎都不愿意结婚,可见这嫁人之事,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豆蔻年华的少女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撒着娇,言谈之间全是对天幕的推崇。 衣着华丽的妇人无奈一笑,用手指头狠狠地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这个小机灵鬼,还搁这旁敲侧击呢?” “不知道是谁一听到嫁人就又哭又闹?咱家又不是缺钱要卖女儿,不是早就允你了吗?”说罢,她又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娘想把你嫁出去吗?我恨不得留你留到八十岁!” “娘亲……”少女感动地抱着母亲不撒手,“您比明女郎的娘还要好!” “我跟明女郎的娘比什么?”妇人哭笑不得,“你别看这陈娘子总是念叨明女郎,她若真是那种不疼爱女儿的母亲,早就把明女郎给卖了。” 不客气地讲,明女郎这个性子,被陈娘子卖了还要帮她数钱呢。 事实和妇人猜测的相差无几: 明月一生气,车里的气压瞬间就下来了,连小狗也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趴在陈女士的怀里不敢乱动。 明爸爸谨遵老婆的吩咐,好好开车不敢乱说话,但也不想任由母女俩这么僵着,于是颇具“威严”地命令道:“咳咳,这么安静,我开车都要开困了……”要不放首歌听吧。 话没说完,就被明月打断了:“我看前面有服务区,要不停一下,换我来开。”疲劳驾驶可不行。 “哈哈……也行。”明爸爸乐呵呵地应了,打着右转向慢慢变道准备下服务区。 一旁的陈女士欲言又止,还是控制住了想要质疑女儿的嘴。 明月是在高考完那个暑假考的驾照,驾龄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她只在大学寒暑假回老家的时候开过家里的车,工作之后就没怎么摸过方向盘了。 毕竟是熟悉的车,明月开着在服务区转了一圈,便又找回了手感。 陈女士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夸赞起了女儿:“哎呀,咱闺女这车开得可真不错,比咱俩强多了!” 明爸爸捣蒜一般频频点头,连声附和,好像女儿这么久没开车,一开车就直接变身车神了。 有一说一,陈女士拿到驾照后第一次开车就出了事故,直接追尾了领导的车,这件事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能不摸车就尽量不摸车,所以夸明月的车技比她强,确实所言不虚。 但若是夸明月的车技比她爸爸强,那完全是在瞎扯了,简直侮辱了明爸爸这几十年的驾龄。 她的开法其实有些过于“学院派”了,真正在高速上行驶起来,根本没有明爸爸这个老司机开得流畅的。 当然,安全方面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能说陈女士和明爸爸看女儿自带完美滤镜,还有就是要庆幸这三人一狗都不晕车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系统的摄像头自带稳定器,反正天幕之下的人们看不出来明女郎和明父两人开车有什么区别。 第52章 很多人在这夫妻二人的“忽悠”下,也下意识地认为明女郎开车的技术就是比她父亲强。 “不知道刚才是谁说只有男人能开车,女人不能开的。”食肆里的声音格外嘈杂,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略带嘲讽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整间屋子为之一静。 事实上,关于后世的“车”,诸朝人早就讨论过好几轮了。 大家早就知道,明女郎在后世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所以她没有这铁盒子一样的“神车”可以驾驶,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说了,就算是那个被明女郎称为“小电驴”的两轮车,也已经让诸朝人非常羡慕了。 虽然和骑马一样无法抵挡风吹日晒,但马需要精心饲养,这车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放进公共地窖里充“电”就可以用了。 诸朝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明女郎去参加表姐的婚宴也是骑着小电驴,于是都不约而同地为她计算起来: 这些时日听明女郎“打电话”时讲了不少婚礼的信息,比如婚礼在安阳举办,而明女郎如今在管城,就算一点弯路也不绕,也要行三百六十里。 小电驴的车速早已被他们计算了出来,一个时辰不过是八十里,四个半小时的车程,总感觉细皮嫩肉的明女郎会吃不消。 所以,婚礼前一天,当明女郎带着年年挥别爷爷奶奶,顶着大太阳喜气洋洋地骑上小电驴时,诸朝人都为她和小狗捏了一把汗。 但明女郎骑了没多久,就停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人们顺着年年的视线向远处看去,发现这里虽然没有高耸的城墙,但和本朝的城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来往的神车都在横杆前不远处减速停下,非常有秩序地排起了队,眼尖的人能看到,那些人打开了车窗,将“手机”伸了出去,显然是在付钱。 而标有“etc”的通道,竟然不用排队! 诸朝人都已经知道这是西方人的文字了,区别只在于了解的多少罢了。 如今见到这么明显的差别,众人俱是一惊:难道后世的西方人像如今的达官显贵一样,进城都不用交钱、不用排队吗? 他们已经知道后世人可能被西方人欺负过,但瞧着明女郎的态度,那不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好在很快明女郎的父母就把她接上了神车,他们掉了个头,从标有“etc”的通道上了“高速”,夫妻二人看上去也明显不是异邦人,这让诸朝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们才有心思观察起神车的内部......有些逼仄了。 起码和达官贵人的马车相比,空间要小上许多,但光是速度这一项,就完胜马车了。 从前他们只能远观神车疾驰,模糊地计算着此时的速度,如今跟着明女郎和年年坐到了车上,才知道这种速度下,窗外的树影闪过得有多快。 “真想像不出来,后世是如何打仗的。”李世民喃喃道。 兵贵神速还真的存在吗?连明女郎这样的家境都能拥有神车,那后世的朝廷使用的“车”,必然拥有更惊人的速度吧! 第46章 召唤皇后,车顶惊魂 请汉·卫子夫、唐…… 诸朝人跟着体验了一把坐“神车”的快乐,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艳羡声。 但很快便有不和谐的声音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之后就发生了食肆之中的那一幕。 被那名女子当面出言嘲讽之后,某位对号入座的男子拍桌而起, 面色铁青:“不过是个车夫的位置, 也就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人稀罕!” 气急败坏的声音引来了一阵嘘声,毕竟他这话也太言不由衷了些:那是一般的车夫吗? 就算是皇帝,给他一个开这“神车”的机会也要乐得找不着北。 诸朝的五位陛下也确实在不同程度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距离上次他们被“系统”召唤到后世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段神奇的经历至今还让他们频频回味。 但人是一种很不知足的生物, 天幕带着所有人一起乘坐了“神车”之后,陛下们就忍不住这样想道:被召唤到屋中有什么意思?要是被召唤在这神车之上才好呢! 而正在开车的明月听到了妈妈的求和信号, 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咳咳,低调,低调, 开得也没有那么好啦~” 陈女士忍俊不禁, 悄悄给明爸爸对了对口型:“瞧见没?还是个小孩呢。” 快开到安阳市高速口时,陈女士接到了明月舅舅的电话, 约定等会儿在高速口前面一点的位置集合,之后再一起开到表姐预订的酒店门口。 几辆婚车从豫南出发时当然是一起的, 但上了高速之后就很快因为车技的参差拉开了距离,明爸爸又绕道下了一次高速去接明月, 所以他们的车应该会比其他人晚到一会儿。 集合之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了目的地,此时正是饭点, 明月带着年年略过了诸多无意义的寒暄,被姐姐安排到了伴娘桌上。 除明月之外的三位伴娘是表姐陈星的好友,自然和陈星是同龄人, 虽然只大了四岁,但对于明月这个妹妹都比较照顾,再加上明月的小狗非常讨喜,这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其乐融融。 和伴娘这边社交完,明月拿到了表姐准备的伴手礼,随后便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预订的房间。 大家都是亲戚,也不拘束,索性都聚在了一个房间里面聊天。 同辈的表哥、表姐没来几个,倒是下一辈的孩子们基本上都来了。明月自觉她已经长大了,和这些小屁孩已经有了代沟,不愿意和他们混在一块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但她一凑到长辈们身边,就听到他们在调侃老妈,说一些“马上就轮到月月了”这样恐怖的话,明月立刻觉得这些吵吵闹闹的小孩也可以接受了。 陈女士虽然私底下也一直在催婚,但对外还是非常维护女儿的婚姻自由的,把明月平时和她辩论的话都拿出来用上了,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什么“她要努力干事业,先成家后立业”,说到最后,直接来了一句“她就算是要当尼姑我也支持她”,把一旁竖起耳朵听的明月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于是后面和陈女士独处的时候,明月也就大胆开麦了:“老妈,现在的尼姑可不好当,好一点的寺庙都要求是硕士学历呢。” 陈女士瞪了她一眼,从她怀里抱过年年:“就你?饭菜里没油没肉就直接不吃了,还当尼姑呢?” 明月交接完小狗,就跟着几个伴娘一起去婚纱店里挑衣服,这可把诸朝人给急坏了。 年年缩在姥姥的怀里满眼警惕,陈女士虽然知道他不会咬人,但也担心瓜田李下,抱着小狗根本不靠近其他人,尤其是小孩。 熟悉这种小型宠物犬的人都知道,来到这种陌生且人很多的地方,狗狗都是有点怂的。 所以系统就算像上次一样,突然放出五个大男人,年年也不一定会像上次那样吼叫。 但天幕在这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开启干预模式失败......】 【正在选取最佳方案......】 【请汉·卫子夫、唐·长孙皇后、宋·王皇后、明·马皇后做好准备。】 四位皇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只是一个晃神,她们便一齐出现在了......车顶? 天幕立刻被分为了上下左右四块,摄像头和之前一样,落在了四人的眉心。 刘彻气急败坏道:“天幕真是偏心!” 不仅在事前提醒了她们,而且还让她们乘上了“神车”,真是太偏心了。 但转念一想,嬴政因为没有立皇后,让秦朝成为了唯一一个没能参与这个活动的朝代,还不知道他被气成了什么样子呢。 嬴政一开始也有点生气,但看到那位和他年岁相仿的皇后站在神车之顶,脸上虽有王霸之气,但架不住神车正在高速行驶,迎面而来的大风把衣服刮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任何威仪之像,嬴政心里那点小情绪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其实马皇后已经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了,四位皇后只有她一个人能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 长孙皇后是将门之女,虽然父母早逝,但跟在舅舅身边也没落下弓马之术,出现在车顶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压低重心扎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马步。 而一旁的卫子夫虽然对骑射不甚精通,但俨然有一些急智,更何况她从前虽是歌女,但也修习过一些舞技,意识到有可能摔倒后立刻单膝跪在车顶稳住了身体。 但最年轻、也最瘦弱的王皇后,就没有她们那样强悍的身体素质了,几乎是立刻要被“神车”的速度给带倒了。 在这上面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古语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天幕也这么想,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死活,这摔下去可必死无疑了。 王皇后努力不露出惊恐的神色,就算是死,也不能“花容失色”地死,她是宋朝的皇后,我朝已经输了其他朝代太多,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第53章 勇气可以给人力量,但此情此景之下,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扭转现实,几乎是转瞬之间,王皇后已经稳不住自己的身子,向车顶之外漂移着,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这里死去,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吗? 诸朝人也屏住了呼吸,就算对女子抛头露面一事非常不满之人也把心提了起来。 毕竟连野外的猛兽也会为敌对族群首领的去世感到悲伤,更何况是人类呢? 没有利益纠葛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同类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一站一蹲一跪的三位皇后同时向王皇后伸出了手,分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和衣服角,把她生生拖了回来,免于落入车流之中。 和死亡擦肩而过的王皇后趴在车顶猛猛喘气,被卫子夫和长孙皇后搀扶着坐了起来。 王皇后朝她们三人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开口想要道谢,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马皇后摆了摆手,也顺势坐了下来,示意卫子夫和长孙皇后同坐。 她最年长,所处的时代也最靠后,依照自己对各个朝代服制的了解,很容易就看出她们分别是谁了。 天幕不允许她们说话,直接把她们都变成了哑巴,防的就是她这个知道最多的人吧。 另外三位皇后也都是聪明人,排在最前的卫子夫最吃亏,但也能一眼看出这位弱柳扶风一般的女子是宋朝的王皇后,再想想天幕曾经说过长孙皇后早逝,那年长的这位应该就是明朝的马皇后了。既然汉朝的卫子夫都能猜对,那长孙皇后和王皇后也没道理会猜错。 四人对坐无言,好在因为救王皇后一事拉近了距离,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明女郎的车走走停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但磨难专挑苦命人,王皇后坐了一会儿,只觉得两三点的太阳热得吓人,吹过衣衫的风也格外燥热,这神车的铁皮烫得人屁股生疼,但偏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天幕直播,先前姿势不雅观是为了保命情有可原,如今再搞些小动作,那她这个皇后也太丢人了。 于是另外三位皇后就亲眼看着王皇后的脸越来越红,似乎马上就要昏睡过去了,但依然强撑着身子坐得笔直。 不好,这是中暑了。 马皇后不顾王皇后没什么力道的抗拒,将这体弱的孩子揽在了怀里,用身躯挡住了灼热的阳光,另外两人沉默地用衣袖为病人打起了扇,但王皇后的意识还是越来越迷离。 三位皇后额角的汗越来越多,神色也越来越着急: 暑热是真的会死人的! 迷迷糊糊的王皇后断断续续地想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刚刚的车流之中...... 天幕之下,尚不满三周岁的赵德芳哇哇大哭,在哭嚎的间隙不停地喊着“娘”。 “把他抱进去。”赵匡胤有些受不了尖利的童音,加上小儿子的身体本就不太康健,还是不要冒险了。 他的脸上已然尽是担忧,赵匡胤还不至于没良心到觉得王皇后体质孱弱这事丢人,毕竟病人自己也不想生病的。 但要是她真的死在了天幕里,那可就麻烦了。 第47章 超载四人,夏日冷气 注意!请保证至少…… 汉朝。 卫子夫被系统召唤走时, 除卫长公主外的几个子女都在身边。 好在她最小的孩子刘据虚岁也已有六岁,不是讲不通道理的年纪了,天幕又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卫子夫嘱咐, 几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惊慌。 在朝会之上的卫长公主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只需要注意刘彻的态度,见父皇抱怨天幕偏心,她便带着笑意调侃了几句,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 在看到那位瘦弱的皇后险些跌下车后, 就荡然无存了,刚刚得知母后被天幕选中的惊喜全都变成了惊吓, 后世竟如此危险。 每个孩子的手心都出了不少汗,聚在一起的那几个还能依偎在一起互相安慰,卫长公主只能和舅舅、表哥交换几个担忧的眼神。 皇后救了皇后。 刘彻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天幕, 当着天下人的面, 子夫救了那宋朝的皇后一命,借此获取一些利益, 也不算是挟恩图报吧? 虽然她们受限于系统都变成了哑巴,但很多问题, 不需要说话也能得到答案。 唐朝。 “阿娘哪里干过这种活!”李泰盯着母亲额头的汗珠面色不善地大喊道,倒不是在表演孝顺, 这个年纪的孩子, 对于母亲的爱还是格外真挚的。 李承乾也恨不得冲到天幕里为母亲擦汗,闻言不高兴地瞥了弟弟一眼:“怎么没干过?阿娘也这样给你打过扇。” 那是李泰很小时候的事了, 李承乾也只记得弟弟又哭又闹,格外挑剔,非让阿娘亲自给他打扇。 真是的, 不记事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争宠了,哼,这样的手段,自己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做的。 李泰当即就要反驳,毕竟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看到李承乾嫉妒到面目全非的样子,他就意识到这肯定是真的,于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你就是在嫉妒我!” 男孩子们的争吵因为太过频繁而并不被人在意。 武曌站在泪眼朦胧的李丽质身侧,对她耳语道:“多准备一些消暑的药汤,再把太医请来,等娘娘回来便可以立刻用上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掉了公主殿下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李丽质打了一个哭嗝,向宫人复述了一遍武曌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长乐郡公主的吩咐和陛下的命令几乎算是前后脚到达了太医署,平日里经常服务于皇后娘娘的几位太医并一位擅长治疗暑热的太医一齐向皇后宫中赶去。 路上几人都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天幕,那位病弱的后世皇后状况实在算不上好,但好在他们的皇后娘娘目前并无大碍。 明朝。 朱元璋看着诸王的“表演”冷笑出声。 不管是亲生的这几个还是受过老马恩惠的这几个,一个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马已经死了呢。 果然,没有哪位王爷能在朝会之中,能做到真正完全地投入担忧母亲的情绪里。 听到朱元璋不怎么阳光的笑声后,诸王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爹”的神色,思考着自己刚刚的表现是否有不对之处。 朱元璋心底冒火,又有些疲惫:老马对这些个小子,那是个顶个地真心,如今她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真心为她担忧的人却寥寥无几,就连标儿,也只是在看他的脸色行事。 朱标等人不知道老爹是这样看待他们的,若是知道了,一定要大喊冤枉:老爹啊,您可是皇帝,谁敢不看您的脸色啊? 别的异母弟弟他们不敢保证,但马皇后亲生的这五个儿子,肯定都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长命百岁,能托生到马皇后的肚子里,已经是他们最大的福气了。 就算是经常被马皇后训斥的老二,也知道只有娘活着,才可以一直庇护他们。 有一说一,朱元璋的想法也不算错,马皇后的几个儿子年纪都不小了,就算是最小的儿子朱橚,也已近加冠之年。 皇室的孩子都早熟,更何况他们兄弟这么多,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不算奇怪,对于母亲的真心还真要打个折扣。 估计只有马皇后的两个女儿和年纪尚小的朱雄英,此时的担忧之情称得上是真挚了。 而明月此时在干嘛呢? 一位新娘加上四个伴娘刚好坐够一辆车,明月靠在后座椅背上点头微笑,当一个合格的吉祥物。 几个女生一路聊着,时不时也会cue一下她。 刚开始还能听到简短的回复,过一会儿连附和声都没有了。 陈星趁着红灯回头一看,嚯,已经在车里睡起午觉来了。 快到目的地时,坐在明月旁边的伴娘叫醒了她。 明月昏昏沉沉地跟在她们后面上楼,听到表姐抱怨了一句“感觉这车的刹车不太灵敏”,脑海中立刻出现一堆悬疑小说的情节,瞬间清醒了。 “可能是刹车片磨损了吧?”其中一位伴娘姐姐猜测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车坐满了?” “有道理。”陈星点了点头,“平常开车只坐我和我对象两个,今天坐了五个人,制动距离确实会变长一些。” “回头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明月忍不住说道。 陈星走在最前面比了个ok的手势。 跟在明月后面上楼的四位皇后互相对视:虽然不知道明女郎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总感觉跟她们有关系。 陈星显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超载”了足足四个人,她打算等婚礼的事情忙完之后再去修车。 而天幕之下的诸朝人也适应了一下新的天幕,毕竟人的高度和狗的高度还是很不一样的。 王皇后是被长孙皇后背下车的,毕竟指望病人直接跳下车也太难为她了。 第54章 李世民在下面看着心疼得要命,但观音婢就是这样仁善的性格,他也只能冷着脸让史官记下皇后在天幕之上的德行善举。 没了太阳,几位皇后的脸色都好上了许多,卫子夫和长孙皇后搀扶着王皇后拾级而上,马皇后走在最前面,也是最先感受到二楼冷风的那个人。 冷风?马皇后忍不住快走了两步。 外面是炎炎夏日,就算屋里放着冰盆也不可能这么凉快啊。 但显然,后世有某种神奇的方法,改变了二楼的季节。 马皇后朝落在后面的三人挥手,招呼着她们快些上来。 三人显然也感受到了从上方传来的冷风,王皇后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望梅止渴”里的曹军,一想到马上能吹到凉风,双腿便获得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真正上到二楼之后,王皇后只感觉刚刚的头晕、乏力、恶心统统都消失了,忍不住猛吸了几口凉气。 另外三位皇后都无奈地看着她。 卫子夫想告诉她不要这样大口吸凉气,可能会肠胃不舒服,但天幕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她又一向是个实干派,索性直接捂住了王皇后的嘴,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笑弯了眉毛。 马皇后摸了摸王皇后的额头,牵着她坐到了不远处的空椅子上。 她已经发现了冷风的来源,就在天花板上,但暑热之人不能对着凉风直吹,她们只能先在远处坐一会儿,等温度稍微降下来了一点再做打算。 天幕之下的人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只觉得这几人的汗水消失得也太快了,王皇后的暑热也是好得莫名其妙。 但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这屋内的温度也许和外面相差极大,甚至能称得上是非常凉爽。 太羡慕了。 刘彻这时又恨不得和卫子夫互换一下身体了,完全忘记了刚刚看到车顶惊魂时,他在心中暗自庆幸天幕这次选了皇后没选皇帝。 不过,这家伙最想要的,应该就是苦别人来吃,爽自己来享才对。 刚刚坐定,四人的眼前就同时亮起了一行字: 【注意!请保证至少有一人在宿主明月三米之内!】 三米之内?听起来,“米”是一个长度单位。 虽然不知道“三米”到底是多长,但她们也能猜出这条规定的意图,是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直播”明女郎的动向。 长孙皇后向另外三人示意自己担此重任,卫子夫也站了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马皇后安慰一般拍了拍王皇后的肩膀,做了一个“水”的口型,也站起身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看能不能找些水来喝。 毕竟刚刚大家都出了很多汗,尤其是暑热的病人,此时正应该多补水。 天幕虽然分成了四块,但声音只保留了他们本朝皇后“直播间”的声道。 秦朝因为无皇后参与,系统在最开始就让嬴政进行了选择。 嬴政首先排除掉了汉朝,之后又考虑了一下剩下三位的年纪,最终选择了明朝的马皇后。 刚刚四人都在一起时,诸朝人观看天幕还没什么差别,如今四个人分开,他们虽然也能看到别朝皇后直播的画面,但搭配着声音,还是看本朝皇后直播的画面最舒服。 眼见着王皇后要一直枯坐在此,宋朝人此时难免有一些小小的抱怨,而身处后世的王皇后虽然听不到这些抱怨,但也觉得只有自己一人坐在这里有些许不太合适。 她知道那个能“摄像”的东西附在了自己额头,犹豫了一下,走到了最近的一件白色婚服旁边,凑近观看了起来。 于是诸朝人欣赏到了这件婚纱的每一处细节,当然了,在他们口中,这是婚服。 第48章 白色婚服,取水纸杯 男子的后背上,赫…… 婚纱的颜色并未受到诸朝人大范围的质疑, 毕竟后世奇怪的东西也太多了,虽说白色多用于丧事,但看着天幕之上婚服的精致华美程度, 要说这件婚服和丧服相像, 那也太勉强了吧。 再说了,古时也并非没有白色的婚服。 秦汉之时的婚服遵循周礼,多用玄纁两色,即黑色和浅红色, 看上去就非常庄严肃穆。 但到了以放荡不羁闻名的魏晋南北朝, 就已经有一些追求返璞归真之人选择以白色为底的清雅风格婚服。 到了唐宋,得益于染色技术的提升, 婚服颜色有“红男绿女”一说,新郎绛红,新娘青绿, 色彩和开明的社会风气相照应, 变得鲜艳明亮起来。 一直到明朝之时,现在熟知的红底金纹、凤冠霞帔才变成了婚服的主旋律。 王皇后没敢触碰这件洁白的衣服, 但仅仅是靠一双眼睛看,就能看出来许多信息了: 比如衣襟边缘镶嵌的透明宝石, 从形状看起来应该是在仿造金刚石,但质感与金刚石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再比如像星星一样缀在裙摆上的珍珠, 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全是假的, 根本没有真珍珠那种光泽。 但这些“瑕疵”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出来,真是难为后世人了, 能“以假乱真”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能力。 诸朝的绣娘们也都瞪大了双眼,后世大部分人都穿着非常简约的衣服, 连带着本朝人也开始追求起无太多装饰的短袖短衫了,她们几乎以为自己要失业了,如今进了这件店才发现,原来还是有这种精细的衣服存在的。 但她们和王皇后对这件婚纱的评价一样:乍一看很漂亮,可凑近一看全是毛病。 尤其是刺绣大家们,全都看得直摇头:这个刺绣的功底看上去还不错,但绣法一点灵性都没有,丝毫不知道变通,难道后世的绣技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 也有绣娘眼前一亮,这个白色婚服的形制估计马上就要流行起来了,她们要赶紧想想,怎么能做到像后世那样,让一圈裙摆都蓬起来。 商人们也都若有所思,让假人穿上衣服放在店面门口展示,还真是做买卖的好手段。 秦汉唐三朝的成衣店寥寥无几,毕竟穷人自己做衣服,富人请绣娘专门定制衣服,销路实在不广,当然没法把这个策略用到成衣之上,但布庄、绣庄倒是都能试试,甚至还能延伸到其他行业,什么食肆、酒庄都可以用上。 得益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宋明两朝的成衣店已经准备向木匠下“假人”订单了,有眼光的人更是瞄准了“婚服成衣店”这个即将大爆的行业。 而另一边,卫子夫已经走到了化妆间里。 即便在天幕上看了很多次,也很难适应这么清晰明亮的镜子,卫子夫没有凑近去看,而是将目光缓缓地扫过桌子上的“胭脂水粉”,后世的唇脂颜色也太丰富了,明女郎不怎么化妆,她还以为后世连妆容之道都已经失传了呢。 化妆间连着婚纱照的室内拍摄区域,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婚纱照,已经见识过手机、电视的诸朝人今非昔比了,当然不可能被普普通通的照片吓到。 卫子夫一眼就看到了和本朝婚服相似的那张照片,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是平阳公主献给皇帝的歌女,就算如今当上了皇后,也再也没有机会穿上婚服。 能认出本朝婚服的服制,还多亏了宫中很早便开始为几位公主准备嫁衣。 天幕出现前,卫子夫时不时会叮嘱女儿们去绣上几笔意思一下,但大女儿表露志向后,她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自己没有穿过婚服,可能是遗憾;女儿不用穿上嫁衣,那便是幸运了。 卫子夫并没有厚此薄彼,看了一会儿本朝的婚服照片,又转头去看了疑似其他几朝的婚服照片,虽然衣服款式很像,但诸朝人完全不会把照片里的人认成是本朝人,因为这些男子,没有一个蓄须。 卫子夫尽量平稳地移动着自己的头和目光,照顾到了每一个朝代,放在展墙上的基本都是模特们拍摄的样品照,也没有什么会刺激到老学究们的亲密动作,对于诸朝人而言,这样看起来就很舒服了。 突然,她的视角似乎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之后缓缓对准了其中一张照片。 卫子夫伸出了手,轻轻地点了一下照片中的男子。 这是一张男女深情对视的照片,也就意味着,照片中的两人都是侧脸。 女子头上簪满了花,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男子的后背上,赫然搭着一条长长的辫子。 虽然没有声音,但诸朝人显然看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清朝的婚服。 视线缓慢地移开,另一张照片上,新郎和新娘的穿着已经完全告别了长袖长衫,女子穿着短袖修身长筒裙,男子倒是没有辫子了,他直接变成了短发。 诸朝人当然不知道新娘穿的是改良版旗袍,也不知道新郎的装扮是民国军阀少帅风,他们只知道,这张照片已经很接近后世人的服饰了, 而另一边,马皇后已经找到了取水的地方。 第55章 马皇后见过天幕中的明女郎怎么喝水:她屋中有一方形之物,水桶被放在下方肚中,不知道她按了什么,左方就会直接出水,估计是机关精巧之物。 右方放置一壶,似乎可以烧热水,明女郎偏爱喝壶中之水,这倒是很符合医书上的养生之道。 但这婚服成衣店里的取水之物又有不同,水桶被倒置放在上方,马皇后不会用,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看其他人如何用了才敢过去。 其实也很简单,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按一下就可以出水了。 马皇后接水也接得心惊胆战,毕竟她不知道自己拿到的这个“纸杯”是跟着自己一起隐形,还是漂浮在半空中。 她可不想被后世人当成是鬼,只能飞快地兑了两杯温水,小心翼翼地端回去了。 王皇后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心,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了其中一杯水,长舒一口气,感觉通体舒泰,一扭头看见马皇后在分另外一杯水,不免有些懊恼。 马皇后倒不以为意,她是病人,多喝一些水也是应该的。 天幕应该也不会放任她们留在后世太久,等回到自己的世界,都是皇后,谁还会缺这一点水吗? 马皇后特意多拿了两个杯子,将这剩下的一杯水一分为三,等那两人回来也能喝上一口。 而且......她不知道天幕允不允许她们带东西回去,反正自己是想尝试一下带一个纸杯回去,若是那两人不渴又胆子大,也许愿意将杯中水也带回自己的朝代。 明女郎她们已经试了第五套伴娘服了,浅粉色、淡蓝色、米黄色、深绿色、暗紫色,都是不会喧宾夺主的颜色。 长孙皇后倒是不觉得无聊,那套深绿色的四个女孩穿起来都很好看,要是系统允许的话,她也想穿上试一下。 但长孙皇后并不打算表露出自己的心动:若是让二哥看了出来,一定会下令让宫中绣娘赶制这些衣服出来给她穿。 几件衣服,也谈不上什么劳民伤财,但上行下效,若是皇后在衣着上如此奢华,下面的人只会变本加厉。 天幕的影响力已经够大了,如今我朝还算不上富足,她作为皇后,当以身作则,简朴行事,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最后还是不用试衣服的旁观者——新娘开口,定下了那套深绿色的伴娘服。 长孙皇后就这样慈祥地看着她们,其实心中略微有些怅然: 她之前就已经在明女郎和母亲的通话中得知了她表姐的生肖,进而算出了她表姐的年龄。 而另外几位伴娘,又和她表姐同龄...... 她们和自己,竟然只相差了一岁。 但这些女孩们都还是尚未成婚的妙龄少女,而自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 长孙皇后闭了闭眼睛。 明女郎的母亲催她成婚,她却只希望天幕的影响力再大一些,让天下女子步入婚姻的日子,都能越来越晚,成为母亲的日子,也到来得更晚一些。 她不后悔自己成为二哥的妻子,也不后悔成为承乾他们几个的母亲,但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想回到父亲还在的时候,生活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里,而不是一直紧绷着,一直被迫成长。 卫子夫先回到了座位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喝水。 虽然她认为后世的水和自己世界的水没什么区别,但刘彻那家伙可不会这么觉得,还是把这水留着给他喝吧。 不过,她可不觉得天幕会这么好心,让她们把有用的东西带回去。 之前天幕就只让陛下们去后世了一瞬间,现在又把她们都变成了哑巴,足可见这神物对各个朝代的态度都挺抠门的。 “抠门”这个词还是听明女郎抽到五块钱的时候说的。 其实水带不回去也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这个杯子——这是一个“纸”杯。 不只陛下,本朝所有会写字的人,都已经渴求“纸”这东西很久了,若是她能把这东西带回去,绝对能让陛下刚刚抓到的那些墨者们高兴坏了。 但卫子夫也做好了带不回去的准备,一直在观察这东西的模样,用手摩挲杯身感受它的材质。 天幕之下的刘彻格外着急,比起卫子夫把纸杯带回来,或者是她现在用的这个笨方法,他脑子里显然有另一条捷径:你可以去“问”后面几个朝代的皇后啊! 第49章 上门训犬,卖烤肠的 嬴政阴沉着脸,刘…… 天幕暂时剥夺了她们的声音, 却并未阻止她们用别的方式进行交流。 王皇后发现了卫子夫对纸杯的重视,稍加思索,便想透了其中关节。 她出身名门, 本不应知晓纸如何制成, 但这些年连续生育导致身体病弱,她的大多数时间都荒废在了榻上,只能读些闲书,倒是对造纸之法稍有涉猎。 如今也不能说话寒暄, 王皇后索性直接凑到了卫子夫身边, 在她掌心书写。 两人长长的袖子交叠在一起,天幕之下的人们都看不到王皇后在写些什么。 只有卫子夫微敛双目, 将重要的步骤和比例记在心间。 不多时,明女郎等人已经打包好了四件伴娘服,约定了还衣服的时间, 便向门外走去。 长孙皇后跟在她们后面, 另外三位皇后也趁机加入了队伍,马皇后将最后一个纸杯递给了长孙皇后, 得到了对方感激的笑容。 刚下了半层楼梯,四位皇后就感觉到了室外的热浪扑面而来。 王皇后唇边的微笑立刻僵住了:难道还要再坐一次神车之顶?她这身子骨, 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折磨了。 另外三人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但若是天幕真的提出了这样离谱的要求, 她们也不敢反抗, 只能照做。 好在系统应该是听见了她们心中的祈祷,并不打算继续难为人: 【正在返回原世界......】 诸朝皇后的宫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天幕也变回了原本的一块,依旧是小狗年年的视角。 年年已经不在陈女士的怀里了,而是被放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正在和一堆小狗追逐打闹。 酒店是宠物友好型酒店,陈星专门订了一间房当“托儿所”,担心出问题,还斥巨资请了一位训犬师在里面看着,让小狗们可以尽情玩耍。 点点是一只小体博美犬,因此他的狗友们也大多都是小型犬,年年这只标体比熊倒成了这些狗里面体型较大的那只了。 和人类幼崽一样,体型小的狗狗也喜欢找体型大的狗狗玩,所以年年在这间屋子里还挺受欢迎的。 既然是来参加婚礼的,大家当然都把小狗们提前洗干净了,屋子里的狗狗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蓬松的毛球们跑来跑去,对于诸朝人而言无异于是一种享受了。 另一边,明月五人再次坐上了车,准备回酒店修整一番,等太阳不那么毒辣的时候,大家再出门,一起去附近的河滩玩一玩、散散步,也不算白来这地方。 陈星开着车,心中升腾起了新的疑问:怎么感觉刹车距离又变正常了呢?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未解的谜题,比如明月不知道为什么系统这段时间只出五块钱的数学题敷衍她,陈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车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婚纱店的保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楼梯间里扔四个纸杯,真是没有素质。 明月回到酒店,才知道自家年年被送去狗狗房了,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她家狗还真没怎么跟同类社交过,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但想想自家狗的性格,明月又觉得他欺负别的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陈星倒是不怎么担心,就算她不相信狗狗,也要相信自己花的钱,她请的这位训犬师可是专业人士,国内国外的证书都有,等级很高,包一天可不便宜呢。 不过陈星也有些想点点了,索性带着明月一起过去看看。 姐妹俩刚走到门口,屋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但随着屋中训犬师的一声“安静”,所有的小狗都停下了吠叫。 “这么厉害,令行禁止啊。”明月肃然起敬,小声对姐姐说道,“年年太笨了,我光是教他坐下都花了好长时间,之后就什么都没教过了。” “那他乱叫怎么办?”陈星也小声问道,“邻居不会找上门吗?” 明月摇了摇头:“年年不乱叫,最多也就是在门外有人的时候叫上两声。” 说完又嘿嘿一笑:“我听我妈说了,你们家点点叫起来可凶了。” 陈星沉重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我请了好几个上门训犬师才教会他安静。” “所以你也别指望这个训犬师能把你家狗训好,他说的安静管用,你说的安静,狗可不一定认。” “啊?这样啊。”不能白嫖训宠,明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她本来也不指望年年成为狗界高材生,当一只普通的快乐小狗就挺好的。 第56章 两人聊了没几句,训犬师就把房门打开了,把她们俩放了进去。 想象中一堆小狗蜂拥而至、冲出房门的场景没有出现,小狗们都格外乖巧地坐在地上,像幼儿园里排排坐的小朋友一般。 年年可怜巴巴地望着明月,看起来非常想扑到主人的怀里,但又受制于严厉的“老师”,不敢过去。 明月虽然是慈母,但也深知自己要支持“老师”的教学工作,看到孩子在“学校”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陈星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姐妹俩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狗狗房。 刘彻急急忙忙地赶到卫子夫宫中,却没能喝到后世的水,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在皇后带回了“纸”的制作方法,虽然简略,但总比现在用的竹简要好上太多。 见明女郎不打算带着年年,他心中不由得重燃起了希望:皇后们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好,天幕应该不会再选她们。 接下来再需要“摄像”,就该选皇帝们了吧? 其他几位皇帝也都是这样想的,于是几人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比较轻便的衣服,准备迎接新的旅程。 但系统的心思他们是怎么也猜不透的。 众人耐着性子观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犬和狗狗的玩耍,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已经接近后世晚食的时间了,也不见天幕有什么动静。 白白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任谁也不会高兴。 这几位皇帝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天幕有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 嬴政阴沉着脸,刘彻骂骂咧咧,朱元璋一边阴沉着脸一边骂骂咧咧。 李世民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着天幕真正的意图,“祇”虽然将后世展示给他们,却并不想他们和后世接触过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倒是赵匡胤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庆幸:宋朝是五个朝代中最不被明女郎看好的那个,王皇后又是四位皇后中最弱的那一个,他身上的压力其实很大。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苦练武学了,起码看上去不能输给他们。 能晚一点和那四位皇帝见面,当然比现在就见要好上一些。 狗友们陆陆续续地去狗狗房接走了自己的小狗,训犬师也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准备下班了。 明月把年年抱在怀里狠狠地揉搓,因为离得太近,她的鼻子显示在天幕之上硕大无比,却让天幕之下的人们格外安心,莫名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习惯了明女郎的存在,即使只有半个下午没见,也感觉如隔三秋。 那些有强迫症的诸朝人更是难受得紧:虽然天幕没有派人过去“摄像”,已经证明了明女郎这半个下午没干什么重要的事,但他们就是少看了半个下午,万一错过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怎么办? 那明月这半个下午到底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在打游戏了。 其实本来大人们交给明月的任务是看小孩、哄小孩,但她深知仅靠自己一人是控制不住这么多精力旺盛的小朋友的,唯有借助科技的力量——五排打游戏,才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还真别说,这几个小学生队友打得真不错,都把她这个长辈给带飞了哈哈哈。 欢乐的游戏时光总是短暂,临时上分小车队很快宣告解散,明月在妈妈的催促下去接年年放学,在要不要带小狗一起去河滩玩这一问题上,母女俩出现了分歧。 “河滩那边都是沙子,年年的腿都该被弄脏了,脏兮兮的还怎么见人啊。”陈女士很明显是不同意这个方案的,“就放屋里头吧,怕他乱跑就栓起来。” “腿脏了可以洗嘛,我专门带了他的梳子,房间里有吹风机,洗干净不就好了。”明月把年年可怜巴巴的脸对准陈女士,“这宾馆的房间年年又不熟悉,一只狗呆在这里会害怕的。” 陈女士看着这一人一宠期待的眼神,无奈妥协了:“好吧好吧,那晚上你自己给他洗,我可不帮忙。” 明月嘿嘿一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心中窃喜:别看老妈现在这么说,晚上她肯定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洗。 笨蛋年年就知道傻乐,还不知道出去玩的代价是洗澡呢。 一家四口到河滩时,正赶上夕阳西下,岸边全是拍婚纱照的新人们。 陈星隔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挥手大喊:“往这边走,这边有卖烤肠的。” 明月牵着年年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走到近前发现表姐已经买好了一大兜烤肠,给伴娘们一人发了一根,又掂着袋子去给亲戚家的小孩发。 明月继续跟在表姐屁股后头,刚好陈星发完还剩了一根,就直接塞给了她:“吃吧,刚刚那个是伴娘的份,这个是小孩的份。” 明月一向不跟自己这些哥哥姐姐们客气,在陈女士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将第二根烤肠也收入胃中。 这片河滩是附近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景点的地方,但规模实在是有些小了,从东头走到西头也不怎么累,还没有平时遛狗的强度高呢。明月正觉得无聊,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第50章 舟舟云云,酷吏张汤 现在哪还有那么多…… 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定睛一看, 那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走在沙滩上,看起来六神无主,格外慌乱, 每路过一个人她都要停下来询问对方, 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比划着什么。 明月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了,但考虑到凑热闹的危险性,她并不敢靠得太近, 只在“风暴中心”的外围打转。 “怎么回事?”陈女士离老远瞧见了这边的混乱, 连忙快步追上明月,拉住了她的胳膊, 警惕地看向那边。 “找小孩呢。”有知道内情的人在一旁回答道,“俩小孩都丢了,不知道是被人贩子拐跑了还是掉河里了。” “那还不赶紧打电话报警?”陈女士把明月的胳膊攥得更紧了, “这天都黑了, 人又这么多,靠她自己肯定不好找啊。” “孩子妈已经报警了。”从人堆里挤出来一位热心群众放大音量, “大家都帮忙找找啊,兄妹俩, 一个叫舟舟,一个叫云云。” 被人们围在中间的母亲满脸尽是仓惶无措, 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复述着两个孩子走丢时的衣着。 人群四散, 大多数人都加入了找孩子的行列之中,陈女士拉着明月去找陈星, 让她赶紧把今天带过来的孩子们都集合到一块,不要再乱跑了。 大人们显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河滩上撒丫子乱跑的小孩们很快都被自己的家长叫回到了身边。 陈女士一直没有把明月的胳膊放开, 母女俩就这样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往河边走去。 当妈的显然非常共情那位濒临崩溃的母亲,陈女士想起了明月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念叨道:“出来玩,这小孩都得大人一点也不错眼地看着,她一个人带俩小孩肯定不好带,要是真找不到了,这妮儿可怎么办啊。” “应该就是迷路了。”明爸安慰道,“现在哪还有那么多人贩子?” 明月把年年塞到陈女士的怀里,顺势把胳膊从老妈的“铁砂掌”里抽了出来:“警察估计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又是高科技又是警犬的,肯定能找到的。” 陈女士一手抱着年年,另一只手焦虑地摩挲着狗耳朵,长叹了一口气:“年年也不聪明,要是跟警犬一样会找人就好了。” “真是没用的小玩意。”陈女士郁闷地拍了一下小狗的屁股。 明月无奈地摸了摸委屈的狗头:这真是无妄之灾了,也没人教过年年这个技能啊。 一家四口站在靠近河道的岸边向下看去,河面格外平静,无波无澜。 明爸用一种确信的语气说道:“肯定没掉河里,真有东西在里面扑腾很明显的,岸上这么多人,不会看不见。” 而天幕之下,诸朝也因为这件事炸开了锅。 大部分现代人的认知里,买卖人口一事在古代是合法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本人知晓且同意的“自卖”、“和卖”以及官方背书的“官卖”才是合法的,而通过威逼、利诱、欺骗等等手段获得人口的“略卖”和通过暴力抢夺、绑架等等手段获得人口的“掠卖”,都是不正当、不合法的。 不论哪朝哪代,对于这种拐卖儿童的人贩子都是深恶痛绝,被抓住的人贩子大多数都会判处死刑,汉朝甚至明文规定买卖同罪,足可见官方对非法买卖人口这一罪行的重视。 汉朝,卫子夫被天幕召去后世后不久,刘彻便散了朝会。 时任廷尉的张汤当然不能像皇帝那样说走就走,又在衙中处理了半晌公事,临近天黑才匆忙归家。 府上已经备好了餐食,因后世之人大多一日三食,本朝家中富足之人也跟风变成了一天吃三顿饭。 夫人见他回来,连忙上前为他脱掉外衣,又唤保母去把两个孩子抱来面见父亲。 张汤任由妻子服侍,随口问道:“贺儿今日有好好读书吗?” 第57章 “贺儿一向好学,先生夸他性情忠厚。”夫人温婉答道。 “忠厚?”张汤忍不住笑了一下。 虽说他一开始就是按照这个方向培养的长子,但一想到他这样心思诡谲之人,竟然有一个忠厚的儿子,估计陛下听了都要发笑吧。 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贺儿今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拜见皇长子殿下?” 张汤取下头冠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和皇长子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吗?” “贺儿性情忠厚,先前您嘱咐他好好侍奉皇长子......”这两句便有为儿子开脱的意思了,夫人见张汤神色不豫,连忙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几如蚊嗫,“天幕不看好皇长子殿下,贺儿担心殿下的处境。” 说罢,她一脸忐忑地望着丈夫。 张汤倒是没刚才那么生气了,毕竟以贺儿的年岁,能看出皇长子的处境可能不好,已经算得上聪慧了。 他沉吟片刻,倒是允了:“过几日吧,等我探一探陛下的口风。” 长子性情已定,估计很难再掰回来了,卫长公主和皇长子殿下是一母同胞,贺儿跟在皇长子身边,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倒是一个兜底的好去处。 想到这,张汤又问道:“安世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安世闹着要和贺儿一起写字。”提到小儿子,夫人的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他已经四岁了,这个年纪启蒙也不算早了。” “启蒙倒是可以。”张汤最开始就是通过文才获得了陛下的赏识,如今自然非常注重儿子的文化教育,“但拿笔,这个年纪还是太早了。小孩骨头软,伤到了反倒不美。” “等他长大了,有的是时间练,练不出来个名堂,我可饶不了他。”张汤开了个玩笑,妻子莞尔。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清脆的童声:“爹!” 见到两个儿子,张汤的脸上也漾开了笑意:“在家中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正准备行礼拜见父亲的张贺在原地停住,不知所措,倒是落后一步的小萝卜头张安世笑嘻嘻地扑到了张汤的腿边,耍赖皮一般大声道:“安世拜见父亲!” 张贺顺势把小儿子提到了怀里,上前牵住了大儿子的手:“听说你又闹你哥哥了?” 张安世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和他对视,反倒是张贺紧张地开口解释道:“弟弟没有闹我,他只是好学而已。” 张汤朗声大笑,拍了拍张贺的肩膀:“贺儿是个好哥哥。” 外头的天幕声音大了起来,不知道明女郎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张汤“挟持”着两个儿子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扬声吩咐道:“把饭摆到院子里吧。” 星月难与天幕争辉,夏日傍晚清风袭袭,在院中乘凉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饭是摆好了,但一抬头发现后世那两个孩子还没有被找到,张家四口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听着那丢了孩子的母亲近乎崩溃般的呼喊,张汤心中对于拐子的痛恨达到了顶峰,他因为对待犯人严刑拷打而被人痛骂为酷吏。 但诸如人贩子这样的罪犯,自己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只能说是那人罪有应得。 同为母亲的张家夫人更是如坐针毡,只能紧紧地搂住自己的两个孩子,为那位可怜的母亲祈祷。 兄弟俩贴在一起,像两只被雌鹰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幕。 不知又过了多久,张安世突然抬起手指向天幕:“我看到舟舟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张安世恍然不觉,径直复述了一遍刚才听到的丢失小孩的衣着描述,又指向天幕:“明女郎的左前方,应该是......西南方向,那个男孩就是舟舟!” 不等其他人仔细观看天幕确认,就见天幕里的那位母亲疯了一般冲出人群,向着张安世刚刚说的方向跑去,搂住了一个灰头土脸大哭的男孩。 这是......找到了?张汤目露惊异地看向小儿子,这个眼力,还有这个方向感,以后是当将军的材料啊。 转念一想,安世只听天幕说了一遍,就能记住小孩的衣着,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这才能可不一般啊。 明月他们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陈女士抱着年年朝那边跑了过去,离得近了才听见,那位母亲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边哭边问道:“你妹妹呢?你妹妹没跟你在一块吗?” 舟舟在妈妈的怀里也哭得直打嗝,一边抽噎一边回答道:“本来,在一起的。后来,找不到了。我就去找,一直找不到。” 话虽说得断断续续,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围观的人都恍然,得了,还差一个小孩没找到呢,继续去找吧。 那位母亲也是靠一口气才能强撑到现在,按照舟舟的说法,云云丢失的时间更早一些,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云云的情况显然更危险。 而刚才在另一个方向找孩子的陈星,突然接到了饭店前台的电话:提前预订的晚餐已经做好了,但客人怎么一个都没来?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陈星这才发觉,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但环顾四周,来河滩玩的这些亲戚朋友都在帮忙找孩子,没办法,只能先跟饭店说他们晚一点才能到。 而天幕之下,张汤不耻下问:“安世有看到云云在哪吗?” “回父亲,安世正在看。”张安世顶着张包子认真脸,记下了这片河滩上每一个女孩的衣着,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小孩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父亲,我看到了,就在明女郎的正东方。” 第51章 后世捕快,自愿赠予 不是花瓶,也不是…… 明月只感觉眼前蓝光乍现,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发着蓝光的小女孩。她朝着蓝色光芒的方向跑去,即使此刻看不清对方的衣着长相,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云云?” 小女孩的眼睛格外明亮, 看上去倒是没有哭, 但外套和裤子都沾满了沙子,脏兮兮的。 见明月朝自己跑过来,她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往后窜了出去,和陌生人拉开了距离。 即使明月试探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小女孩也依旧满脸抗拒, 甚至又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明月哭笑不得,不过小孩子有警惕心是好事, 起码不容易被人贩子骗走,她转头朝着后方的河滩大声喊道:“找到云云啦!!!” 这个位置也不算太偏,刚刚应该也有人找过,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云云。 远处的人们听到明月这一嗓子, 都往这个方向围了过来。 云云妈以堪比博尔特短跑的速度突出重围,大喊着“云云”狂奔而来, 直接跪在沙滩上,一把搂住了自己的女儿。 方才对着明月一脸冷酷的小孩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云云妈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外围的警察叔叔们疏散着人群, 得知两个孩子都已经和母亲团圆, 大家也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紧接着,两位警察阿姨扒开了人群, 来到了母女俩的身边。 其中一位抱着小男孩舟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明月:她就是第一个找到小女孩的人...... 看上去学生气很重,应该没什么问题。 明月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嫌疑人名单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好事, 自然是既兴奋又开心。 但情绪平复下来后,明月又开始因为系统突然出手一事惴惴不安,天上不会掉馅饼,系统这次的帮助并非明码标价,她还是更习惯签到答题抽奖这种“互动”模式。 而明爸和陈女士就是纯粹的高兴了,尤其是那位赵警官专门过来夸奖明月见义勇为的时候,两人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其实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在帮忙找,我只是运气好而已。”明月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不会还要我去做笔录吧?” “那倒不用。”赵警官爽朗一笑,“留个信息和电话就可以跟你爸妈一块吃饭去了。” 赵警官看上去和陈女士一个年纪,庄严的制服为她增添了一份威势,被她抱在怀里的舟舟乖巧地向明月道谢:“谢谢阿姨帮我找到妹妹,阿姨再见。” 陈女士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明月倒是不气,从老妈怀里把小狗抢了过来,握住年年的“手”朝舟舟挥了挥:“年年也跟舟舟哥哥说再见。” 年年兴奋地吐了吐舌头,舟舟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年年再见!” 赵警官和明月交涉的同时,另一位警察阿姨上前搀住了云云妈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声说道:“麻烦孩子妈妈检查一下小姑娘有没有受伤吧。” 两个孩子都失而复得,云云妈心头绷着的那根弦猛地一松,腿都软了,偏偏又不愿意松开女儿,几乎是全部依靠借力才站起来的。 听到对方的话,她又连忙把女儿从怀里翻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捏了捏孩子的胳膊和腿:“云云有没有哪不舒服?胳膊疼不疼?腿疼不疼?” 第58章 小女孩已经止住了哭泣,闻言摇了摇头,站在那乖乖地任由母亲摆弄。 不知道警察阿姨附到孩子妈妈的耳边又说了什么,云云妈又赶紧摸了摸女儿的裤子,发现下方那块地方湿漉漉的。 孩子妈妈当场表演了一个大惊失色,警察阿姨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云云看到大人们神色不对,眼角立刻耷拉下来了,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忐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妈妈的脸色,忸怩道:“对不起妈妈,我尿裤子了,怕你打我,就不敢出来。” 云云妈长松了一口气,担忧和恐惧散去,愤怒虽迟但到。 可一低头看见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像没扎紧的气球一样缓缓泄了气。 明月这边和赵警官、舟舟聊着天,当然很难一心二用,但诸朝人却能凭借天幕,将年年视线可及范围内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嬴政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幕: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天幕上看到“官府中人”,他们似乎都是两两一起行动,互为监督吗?有意思。 “这便是后世的衙役?”刘彻饶有兴致地看着每位“捕快”胸前的编号和名字,心下了然,“这倒是个好方法,咱们也可以在所有官服前襟上都绣好官吏的编号和名字。” 卫长公主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先给官员们编号,若是国库充盈,还可以给庶民们也都编上号。” 她只提到了编号,没有提到名字,毕竟天下黎庶不一定都识字,但编号这个东西,总共就“0-9”十个数,在天幕的熏陶下,大部分人都已经学会了。 刘彻眯了眯眼睛,他虽然不知道女儿提出的这个东西在后世被叫做“身份证号”,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对于中央集权的重要性,但政治家的敏锐嗅觉已经让他意识到,此事对自己、对朝廷都非常有利,不知自己在位之时,能否完成呢? 一旁的卫子夫跪坐在这对本朝最尊贵的父女身旁,一直不曾说话:这样的设想固然美好,但实行起来可不太容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没有后世的那些“神术”,就想模仿后世的制度,无异于在建造一座空中楼阁。 若是出了问题......按照老刘家的传统,他应该会甩锅给丞相,总不会......怨怪女儿吧? 卫子夫短暂地放空了一下自己:以她对陛下的了解,好像还真不一定。 李世民注意到,和本朝的品色制度、章服制度一样,后世各个等级“捕快”的肩章样式都有所不同,那位“赵警官”的职级,似乎是最高的:“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长孙皇后笑而不语,她深谙人心,二哥对“赵警官”的态度,在男人这个群体里,已经算是友好的了。 赵匡胤有些混乱。 他本来是坚定要立皇太女的,不管下面那些人如何反对,他都不曾动摇过。 就算像李治那样被后世人抹黑,他也不怕。 但此刻,看到“赵警官”的这一刻,赵匡胤迟疑了: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他真的要把自己的王朝变成这样吗?他会成为“罪人”吗? “后世竟然有女捕快?”朱元璋脸上露出罕见的惊异神色,并非嘲讽,他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不同于影视作品的六扇门,朱元璋治下的明朝显然是没有女子能当捕快的。 在朱元璋的世界里,女人的强大可以是抽象的,比如当上皇帝的武则天,再比如以军礼下葬的平阳昭公主,又或者是历史上那些玩弄政治的太后、公主们,但若是具体到一名女捕快,就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 和朱元璋想法一样的男子并非少数,他们能接受太后称帝、公主继位,却不一定能接受衙门里的一个小小捕快是女人。 与此同时,诸朝的女子们也都将目光落在了赵警官身上,她并不高大,不能一个打七个,也并不虚浮,切实地出现在了明女郎的身边,而非明女郎的话语中和书本中。 此刻,她们和那些男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后世竟然有女捕快?” 明明是一样的疑问,两方的心境却大相径庭。 就算是只敢在心里发问的女子,只要她想到了这个问题,心头就会泛上丝丝缕缕的欣喜:女子也能当捕快吗? “后世应该是故意让女捕快去和那母女俩交流的。”马皇后把关注点放在了天幕中的另一位女子身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说道,“她们......确实是捕快。” 一旁的小宫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娘娘说的前一句话她明白,以己度人,若她是那位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正是心神未定之际,此时让男捕快来问自己话,只会觉得抗拒,但若是一位女捕快,肯定会放松很多;但娘娘后面说的这句话,她就不太懂了,她们确实是后世的捕快,这有什么可感慨的吗? 马皇后也不指望她能听懂后面这句话,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她们是捕快,不是花瓶,也不是附庸。 众生百态,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 不管诸朝人的思路正在往什么方向狂奔,这都与明月毫无关系。 她此时只想尽快找到一个能够独处的空间,问一问系统为什么要帮她找人。 晚餐是伴娘和伴娘的首次会晤,明月没有带年年,选择把小狗交给了老妈。 诸朝人借此机会明白了后世饭局之上人们是怎么吹牛的,并没有看到明女郎难得食不下咽的样子。 明月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尿遁,但也不敢在饭店的厕所里和系统交谈,特意跑到了外面的小树林里,一边喂蚊子一边小声道:“系统,要不我给你转五块钱吧?” 系统当然不会回话,哪怕明月加价到了一百块,熟悉的蓝色光幕也并未出现。 “再多就不礼貌了。”明月咬牙切齿,“最多,最多就把我这段时间从你那里拿到的钱都转给你。” 【宿主明月自愿赠予签到系统三百八十八元,是否确认?】 第52章 相士许负,功德因果 宿主明月自愿赠予…… 光幕明明是蓝色的, 明月却感觉眼前一黑,她抓狂,她崩溃:“我辛苦一个半月每天勤勤恳恳做题才挣到的三百八十八块钱, 你全都要!!!” 系统不语, 只一味重复: 【宿主明月自愿赠予签到系统三百八十八元,是否确认?】 “确认......”明月看着手机账单上的“-388.00”,感觉人生都灰暗了,这样还给系统, 还不如自己从未拥有过。 嘴角情不自禁地拉出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嘲讽弧度, 明月整个人都变得怨气深重起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没把我捐出去的那些钱也要回去?” 系统没再回复她。 但明月也很快打起了精神, 她一向是一个很会自我安慰、自我调解的人:这样也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系统确实为她提供了线索,如今它收下了这笔钱, 那自己刚才在河滩上得到的那些夸赞也不算亏心了。 另一边, 诸朝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明女郎为什么突然给了系统三百八十八元?可恶,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真的不想再听这些醉鬼的废话了! 但紧接着, 他们就不在意刚刚的疑惑了,天幕之上, 赫然出现了这样两段文字: 【汉·张安世为宿主明月提供线索,获得一次提问机会。】 【注意:提出的问题必须与张安世相关。】 “提供线索?”诸朝人疑惑不解。 天幕只展示小狗年年的视角, 他们刚刚只看到明女郎突然朝东方狂奔而去, 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走丢的小女孩。 至于明女郎离那么远是怎么一眼就看见对方的,他们一概不知。 但天幕这么一说, 就有人反应过来了,“系统”应该是在这件事上为明女郎提供了帮助。 那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这么神奇的天幕,竟然还需要那个汉朝的“张安世”来提供线索吗? 秦朝, 河内郡温县。 “老师,您看见了吗?天幕里那个小女孩的面相,竟然变了。”许负言语之间难掩惊异,她如今刚满二十,对于村邻而言,她已经算是“可怜的大龄剩女”了,但对于相士而言,她还年纪尚轻。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情况。 “大惊小怪。”一头银发的老妇人呵呵一笑,顺手拿起石桌的竹简敲了一下许负的额头:“老师只是老了,又不是瞎了,怎么会看不见呢?” 许负吃痛地抱住脑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老师一边神色复杂地望向天幕,一边考教她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许负连忙正色,答道:“云云本是早夭之相,天幕通过明女郎之手,为她规避了死劫,云云的面相因此而变,但逆转生死乃逆天而行,明女郎得了救人的功德,自然也承担了改命的因果......” 说着说着,她便皱起了眉头: 自己刚刚只顾着看云云面相的变化,竟是没有仔细观察明女郎身上缠绕的因果,须知功德和因果之间并非简单相抵的关系,明女郎只是凡人,这东西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有益之物。 第59章 天幕这样做,实在不妥。 “先别急着在心里给天幕定罪,我倒觉得,现在明女郎身上已经没有那小姑娘的因果了。”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许负,“再想想呢?别忘了,咱们之前可是讨论过天幕的目的,‘祇’绝不是专门跑到我们的世界做慈善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负恍然大悟:“天幕是算准了明女郎心思纯正,不会愿意白受这份功德,如今拿了她的钱,自然有理由替她消灾,便可以趁机把因果取走了。” “还有呢?”老妇人继续指点道,“汉朝的张安世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通百通,这一问许负便答得胸有成竹了:“天幕想把此事定为公事。” 之前她们便猜测过,天幕的“公事”到底是什么:是想把诸朝变成后世的模样,还是弥补后世历史上的遗憾? 不管是什么,以天幕颇为克制的行径来看,“祇”作为几方世界沟通的桥梁,并非急功近利者,一直在尽量把控任务的进度,避免诸朝受后世影响过大,直接崩溃。 功德和因果本不能离开自己所属的世界,但天幕愣是把救人的功德移交了一部分到汉朝人张安世身上,那此事便既涉及后世又涉及诸朝,这份因果自然就与公事挂钩了。 但许负心中还有一丝疑惑:“若是诸朝之中,没人能担任张安世这个角色,天幕便不救了吗?” 老妇人但笑不语,这样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的观点。 她没读过《西游记》,但却知道,纵使漫天神佛俱是神通广大之辈,若是不能获得利益、甚至有损于自身利益,哪怕能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哪怕只是举手之劳,他们也是不会去做的。 许负也没有说话,年轻人的眼神中,充满着对残酷现实的抗拒和不服输。 她也没读过《西游记》,但若是读过,肯定会特别欣赏那只猴子——与标榜着高尚仁慈的神佛相比,猴哥才是那个真正践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人。就算没有利益,就算要跨越艰难险阻,只要猴哥能做到,他就一定会去做。 要是明月知道这师徒二人的猜测,就可以用会计的思路来打一个简单的比方: 假设后世是a公司,诸朝是b集团,给系统下发任务的更高纬度者是c公司。 a和b的交易都通过中介c来完成,一切都非常顺利地进行着。 直到这一天,c公司的员工[系统]请a公司的员工[明月]吃饭(功德),吃完[系统]从服务员手里拿到账单(因果),金额高达十一位数,[明月]坐在对面透着光看[系统]手里那张纸,还以为最下面写的是联系电话呢。 尽管[明月]不知道这顿饭这么贵,她也不好意思全让对方请,本想着从钱包里拿两张红色的出来意思一下,结果[系统]一把抢过钱包对她说:“都拿来吧你。” [明月]含泪挥别自己的钱包,只能安慰自己: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起码不欠对方人情了。 而[系统]突然想到,刚刚帮忙上菜的小伙很是眼熟,原来是b集团的员工[张安世]过来做兼职,于是灵机一动,把吃剩下的几道菜(功德)统统打包,送到了[张安世]手里,然后拿着账单闯进c中介公司的财务室,把发票甩在了财务的脸上:“这是我去a公司、b集团所在城市出差的时候,和这两家企业员工洽谈业务发生的业务招待费(因果),你赶紧给我看看,这样报销行不行?” 啊,十一位数的业务招待费,这可太“刑”了。 [系统]一边数着[明月]钱包里的钱(虽然少得可怜),一边回味着刚刚吃到的饕餮盛宴(大部分都被自己吃了),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里正在吃剩菜的[张安世],于是恻隐之心陡然而生,决定回头就从a公司的[明月]手里套点能跟b集团接洽的业务:这个桃子,就让[张安世]摘吧。 可惜现实里的明月并不知道天幕、诸朝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她今天拯救了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和系统已经两清了: 哼,系统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再也不会相信它了! 接下来一个月,啊不,一周,我都不会再签到答题了! 而诸朝这边的五位皇帝,也只有李世□□气极佳,拥有李淳风这个有真才实学之人,才能在第二天得知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 嬴政这边倒是在紧锣密鼓地寻找着明女郎之前提到的,未来会向吕雉讨水喝,为他们一家四口相面的老叟。 虽说大概率是编造的人物,但万一是真的呢? 而许负虽已跟随老师修习相面之术多年,但距离成为天下闻名的相士还有些距离呢。 更不用说如今天幕突现,她的老师说不定要再压她几年,观望观望形势,再决定要不要把她这个最有天赋的娃娃放出去。 刘彻倒是知道许负,毕竟她预言过薄姬......已逝的太皇太后会生下天子,还预言过周亚夫会饿死。 但他更知道,她的外孙郭解以游侠之名行豪强之事,一介布衣平民,却权势通天,与仲卿都能攀上交情。 可惜啊,此人虽声名浩大,交游广泛,但却不能管束门人,三年前被判处了大逆无道之罪,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了。 其实后来想想,郭解并不知晓他的门人为他杀人之事,因此治他族灭之罪,确实有些不妥。 但当时御史大夫公孙弘矛头直指此人,刘彻又有意拜公孙弘为相,当然不会为了郭解这个以武犯禁的“侠”下自己心爱臣子的面子。 在神棍这块,若说赵匡胤是纯粹的没有好运气,那么朱元璋就是自己作的了。 像小说里恋人死了才知道珍惜的男主一样,老朱现在时不时就能回想起刘伯温的好处来。 其实刘基本人的“星象占卜”技能真实性是有待商榷的,毕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过只是民间传言,但智谋这块,就算是看不惯他、排挤他的胡惟庸也不能否认。 朱元璋对待刘伯温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卸磨杀驴,但本已太平的天下因天幕的出现再起波澜,已经死掉的刘基却不能从坟墓里蹦出来了。 诸朝再见到明女郎时,已经是饭后了。 许负,李淳风和袁天罡,以及其他在相面之术上有些许成就之人都已经发现,明女郎身上有关云云的因果都已经消失,与之对应的功德之光也暗淡了许多,想来是被天幕分到了那张安世身上。 第53章 真假安世,亲人泪眼 天幕选中的张安世…… 唐宋明三朝当然知道张安世此人, 就连朱元璋也不得不感叹,刘彻这个皇帝在人才方面的运气真是不错,轻轻松松又得一名年轻的贤才,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只能提出和张安世有关的问题?”赵匡胤喃喃道, “那直接问她张安世的生平就不差什么了。”讲张安世的生平根本避不开霍光和汉宣帝,刘彻真是赚大了。 今日王皇后在后世吃了不少苦头,于情于理,赵匡胤今晚都应该宿在皇后宫中。 他看向榻上虚弱的妻子, 有些迟疑: 说实话, 自己现在很难将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和不久前就立储之事向他慷慨陈词的女子联系起来。 若不是有起居注作为证据, 赵匡胤几乎要以为那天的场景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了。 察觉到赵匡胤的目光,王皇后微微低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她对于刘彻会怎么安排张安世提问一事, 倒是有和赵匡胤不同的看法: 陛下似乎忘了, 明女郎虽然看上去对历史知识知之颇深,但实则许多东西她都还处在一种似懂非懂的状态。 只有一些明女郎非常感兴趣的人, 尤其是女子,她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张安世虽也算有名, 但明女郎,还真不一定知道他的生平呢。 汉朝君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依照他们对明女郎的了解:之前答题过程中, 即使是她提到过的那些历史人物,她都不一定能讲清楚人家的生平, 更何况是这个根本没有提到过的“张安世”,刘彻甚至怀疑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众人思考了一整晚如果明女郎不认识张安世,他们该怎么办,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也不认识张安世啊。 “回陛下,昨晚无视宵禁闯入衙门自称张安世者已经尽数抓捕归案了,其中五人均已查实真名并非张安世,另有七人在户籍册上登记的姓名确为张安世,有四人在查问中露出马脚,在审讯中坦白昨夜并未向天幕提供任何线索,只余三人......”公孙弘低头,惭愧道,“臣无能,不能辨也,还请陛下圣裁。” 刘彻磨了磨牙,怒火中烧:“好,好,好。” 仅是短短一夜,长安城中胆敢冒领“张安世”之名者就有足足十二人,今日到各地府衙中自称张安世者更是多如牛毛。 刘彻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这是在挑衅朕啊......” “不必再查了。”刘彻看向公孙弘,眼中尽是漠然,“这十二人互相勾结,夜闯宵禁,欲在都中行不轨之事,今日午时三刻,全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第60章 “陛下息怒——”群臣震声,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丞相公孙弘更是冷汗直流。 刘彻当然不是那种听劝的人,闻言继续冷笑道:“怎么?平津侯有异议?” 公孙弘闻言更是心中发苦: 他已是七十八岁古稀之龄,去年承蒙圣恩,以布衣之身拜相封侯;不久前淮南王谋反时他又恰好病重,陛下不仅未曾降罪于他,反倒赐他酒食。 天子一次又一次地加恩于他、宽恕于他,不就是希望他能继续为大汉尽忠吗? 可陛下这样的旨意,确实有失公平,有违他心中仁儒之道啊。 场面竟一时僵住了,张汤心下叹气: 从前自己尚未在官场站稳脚跟时,公孙弘曾多次向陛下陈述他的优点,但自从自己接手了三王谋反一事后,公孙弘便认为他行事过于狠绝,加上陛下又有意因此功擢升自己为御史大夫,他们二人之间倒是疏远起来了...... 他本来准备等朝会后再将次子之事私下告知陛下,此时却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为了公孙弘将安世提前暴露在明面之上呢? 卫青也同样在犹豫: 倒不是因为游侠一事,毕竟自己与郭解只是私下里的浅淡之交,他一向公私分明,自然不会因此影响对大局的判断。 他考虑的是,陛下会愿意看到大将军和丞相交好吗? 上位者可不一定喜欢廉颇蔺相如将相和。 若是臣子们之间都非常和睦,一起抱团起来,那坐不住的就是陛下了。 其余臣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与公孙弘无亲无故,谁愿意在此时引火烧身呢? 良久,竟是无一朝臣出来为公孙弘说话。 刘彻面色沉沉,他暂时还不打算让公孙弘卸任丞相,更不打算给这老头的脑袋移个位置,此时只能在心中暗生闷气:丞相用起来是好,但架不住他没有酷吏听话啊。 正当他准备将此事交给张汤处理之际,下首那个经常令他头疼的存在突然冒了出来:“陛下,这十二人互相勾结的证据何在?若无证据,请先判处他们夜闯宵禁之罪,至于欺君一事,实乃重罪,还需慎重行事。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愿陛下为君子......” 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不外如是。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稍微往舅舅那边侧了侧身,小声惊异道:“汲黯......汲都尉不是和公孙弘......公孙丞相不睦吗?” 卫青沉默不语,恍若未闻,但正在输出自己观点的汲黯,却如洞若观火一般看向了这对舅甥,然后瞪了霍去病一眼。 说小话被当事人听到了,应该怎么办?霍去病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应该没关系吧,汲都尉看不惯的人可太多了,这殿上包括陛下在内的哪个人没被他骂过? 卫长公主就没被汲黯骂过。 她可不觉得自己问舅舅问题是在说小话,当即旁若无人地向卫青提问道:“汲都尉不是崇尚道家吗,怎么引用起了荀子的话?” 汲黯流畅的谏言卡顿了一下,很快又接了上去,倒是没有瞪卫长公主。 而卫青心里也颇觉无奈,去病的话不回也罢,但公主的话是不能当做耳旁风的:“汲都尉崇尚无为而治,这确实是道家的思想。” 嗯? 卫长公主看着满眼无辜的卫青颇为疑惑: 怎么答非所问啊? 没有后半句了吗? 舅舅怕不是在敷衍自己吧? 刘彻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懒得听汲黯讲的那些大道理,挥挥手打断“施法”:“张汤,你去监斩。” 张汤上前,正欲领命,却听大将军卫青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是这三人之中真有天幕所说的那位张安世......” 那也要杀。 刘彻目露凶光:难不成真有人认为,天幕的话就是免死金牌吗?只是得到一个提问的机会,就能违背宵禁,往小了说,此人性情莽撞、无视法度,往大了说,他是想将天幕的意志凌驾在皇帝的意志之上,这难道不该杀吗? 但说话的人是仲卿......刘彻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解释道:“天幕选中的张安世,必不在这十二人之中。” 诸位朝臣仍是疑窦重重,但陛下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卫青将军也劝不动的话,他们就更别想了。 张汤倒是完全赞同陛下的话,毕竟他知道真正的张安世是自己的次子。 其实他的心绪也颇为复杂:谁能想到,天幕所说的张安世,竟然只是一个四岁稚童? 而此时的后世,四位伴娘已经将婚鞋藏好,各个小游戏的道具都按顺序摆在了桌子上,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陈星妈妈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陈星,眼眶红红的。 当然了,她一直坚称是熬夜熬成这样的。 明月还记得舅妈昨天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哭......啧,那小花童点点后背上的毛变成缕状,肯定不是因为蹭到了舅妈的眼泪。 陈女士在一旁安慰着嫂子,不仅没有成功,反倒被对方的情绪带走了。 毕竟陈星是陈女士唯一的侄女,也是她最疼爱的娘家晚辈。 陈女士作为姑姑,此时感伤之情也开始像泉水一样淙淙往外冒了。 陈星昨天忙到很晚才睡,今天凌晨三点就起来化妆,睡眠那叫一个严重不足,现在又被老妈的泪眼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暴喝一声:“你们不要再哭了!” “再哭我的妆都要花了。”这句话就没有刚才那么硬气了,尾音也挂了一点小小的哭腔,显然,陈星并没有她表现得那样坚强。 明月倒是真没什么感觉,说实在话,这还没表姐之前上大学跑得远呢。 现在交通又这么便利,哪有那么多离别的伤感啊。 当然了,她还没有傻到把这话说出来破坏氛围。 诸朝有女儿的人家也俱是唏嘘不已,感情丰富之人更是纷纷落泪。 现代人有高铁飞机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古代的女儿一旦远嫁,那便相当于永别了。 感伤的时间并不太多,婚庆公司派来的人张罗着最后一次彩排,对讲机实时播报这新郎伴郎的车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四位伴娘着急忙慌地窜到了门口,原本在地板上乱跑打闹的年年和点点以为终于要带他们出去玩了,也趁乱钻到了几位伴娘旁边。 敲门声响起,领头的伴娘正准备开口问“是谁”、“来干嘛”走流程,但还没出声,两只小狗便争先恐后地“汪汪”叫起来。 屋里屋外都响起了响亮的笑声。 按理来说,门外的新郎和狗狗们相熟,年年和点点应该能闻出来不是生人才对。 前提是新郎没有喷香水。 没想到外面的人还真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门缝里立刻塞进来了好几根牛肉条、鸭肉条,明月她们当即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第54章 鞭炮火药,鞠躬拜堂 “辞职”的想法一…… 诸朝也被天幕里幸福欢乐的氛围所感染, 《周礼·士昏礼》中记载的叫门堵门可没有明女郎她们那么有趣。 靠后的朝代肯定更加丰富一些,文人结亲一般会让新郎对课、作诗、和诗,武将结亲则会是让新娘的兄弟来和新郎比试一番。 当然了, 也有新娘亲自下场比武的, 不过那都是特例了。 所以诸朝人看到明女郎她们准备的游戏后,简直大开眼界,不少即将成亲的新人们都怦然心动,准备抄袭, 哦不, 模仿一二。 这后世的‘婚庆公司’倒真是不错,本朝在丧事上有专门的阴阳班子, 但在婚事上却没有后世这般完整。 马皇后回想着刚刚为新娘上妆的那些女人若有所思。 有什么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接亲游戏男女双方有输有赢,但不管谁胜谁负,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喜悦。 新郎和伴郎们在整个屋子里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只婚鞋, 破费了好几个红包才得到了另一只婚鞋的线索。 婚车也是婚庆公司安排好的, 司机们招呼着对应的人上对应的车,陈女士抱着年年坐在比较靠后的车上, 一上车就和司机聊开了。 这点就比跟在明女郎身边好了。诸朝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司机聊“车经”,原来后世的“神车”有这么多门道。 正说着, 外面突然爆发了几声巨响,把车里的年年吓了一大跳, 立刻站起身来, 目露警惕,陈女士也被吓得不轻:“这市区里面不是不让放鞭炮吗?” 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有了正月初一放爆竹的习俗了, 鞭炮对于唐宋明三朝而言并不陌生,倒是秦汉两朝都心生疑惑,“放鞭炮”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巨响? 也许这东西和火药有关系。 咸阳宫中仅剩的几位炼丹术士抓住了脑子中闪过的那一点灵光。 明女郎表达出对丹药的鄙夷后, 陛下便准备停止服用“神丹”。 不知道停药之后发生了什么,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炼丹师都被抓进了牢狱之中,进行了一番严刑逼供。 第61章 等他们出来之后才发现,所有明知丹药有害依旧炼丹献药者都已被处死了,只有他们这些真心实意认为吃丹药能长生不老的炼丹师活了下来。 但他们如今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陛下虽然还需要服用他们炼制的丹药,但已经慢慢减少了剂量,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失去最后的价值。 没有人想死。 “我知道□□......”一位炼丹术士小声道,春秋战国时期,炼丹师们便已经把这东西鼓捣出来了,但因为和“长生不老”这个终极目标相去甚远,一直未能得到上层人的重视,“若是我们能造出天幕中说的‘鞭炮’,哪怕只有三四分相像......” “也许就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另一位炼丹术士说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吧!” 活下来的这几位炼丹师其实都不太聪明,但他们有一个优点,就是认准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地做到底,哪怕后续的实验过程中不断有人丧生,他们也并未放弃。 多么可贵的实验精神。 以生命为代价,不久后,这群炼丹术士成功制造出了和天幕中“鞭炮”一样响亮的火药,不过,爆炸的威力,似乎有些过大了。 嬴政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时手软,竟会在不久之后收获这么大的惊喜。 嬴政那边的炼丹师们能做出成果,刘彻这边的炼丹师们当然也不是蠢货。 与秦朝的炼丹术士相比,他们的境遇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不久前,刘彻还是一个沉迷仙道、追求长生的“有志”青年。 虽然刘彻才刚过而立之年,但因为文景二帝的早逝,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的寿数。 幸运的是,与匈奴之间的战争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到目前为止,他还并未受到过丹药的太多伤害。 按照原本的历史,炼丹师这个专业在未来三十年内都将大爆特爆。 但天幕出现后,刘彻就果断把那些“仙人”、炼丹师都抛之脑后了。 魔术师、炼丹师们在皇帝这里找不到就业机会,但心思灵活的他们绝不会就此放弃自己的专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果然,现在天幕就给他们展示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因为不像秦朝的炼丹术士那样承受着死亡的威胁,他们的实验进度稍显缓慢,但相较于原本的历史,他们已经算得上是神速了。 卫霍有了这样的神器加持,对匈战争的胜利,已经宛如囊中之物了。 司机倒是没被鞭炮声吓到,她是专门干这个的,每天都听,早就见怪不怪了,闻言笑道:“是不让放鞭炮,这是拿音响放的电子鞭炮。” 陈女士也笑了,仔细听了听,发现炮声确实是在循环,每一遍都一模一样:“连鞭炮也有电子的了。” 小狗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但见陈女士不怕,他也就不当回事了,又趴回到了她的怀里。 伴娘们坐的车离装着音响的那辆车更近一些,明月几人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好在很快就到了男方家的小区门口。 据说伴郎们昨天半夜还在小区里贴大“囍”字,等婚礼办完还要回来把贴的“囍”字都揭掉。 “啊?”诸朝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现在就拜堂吗?” “这时间,应该是改了。”有人回想起了天幕之前显示的字,明女郎说的是“婚礼”而并非“昏礼”,之前他们还以为只是改了一个字,不曾想连“黄昏”这个时间都给改了。 接下来他们就更震惊了。 秦汉两朝是没见过拜堂,唐朝是只有夫妻对拜,宋朝加了一条祭拜家庙,都没有拜天地和拜高堂,而明朝则是震惊于,不管是拜什么,这一对新人都只是行鞠躬礼,而并非跪拜礼。 更让他们无法忍受的是,夫妻对拜三次,前两次那位司仪喊“谁先抬头谁做饭”、“谁先抬头谁洗碗”时,新郎都特别自觉地先抬起头,最后一次喊到“谁先抬头谁管钱”时,新娘“噌”地一下就站直身子了。 不得不说,这一幕把诸朝的许多男人都气炸了:“成何体统!这简直成何体统!” 恨不得立刻把明女郎的姐夫开除男籍,再把明女郎的表姐送去学一学女德女戒。 若是明月知道,一定会说出现在网上经常能看到的那句评论: 新郎:开心~ 新娘:开心~ 网友: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把“网友”替换成这些人简直毫无违和感呢。 接下来就是南宋时才出现的“掀盖头”环节,但是这个环节对于陈星而言,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出片。 后面的吃“生饺子”环节更是直接取消了,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态度都比较暧昧,虽说大部分结婚的人拖到最后还是要生,但能晚一些还是更晚一些吧。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往饭店出发,刚刚拜堂穿的是凤冠霞帔,等会儿就要换成白色大拖尾主纱了。 明月一家人分了三桌坐,她自己坐伴娘席,明爸坐娘家人那桌,陈女士带着年年要坐到狗友那桌去,据说陈星专门给小狗准备了毛孩子们能吃的酸奶蛋糕,真的是非常用心了。 但此时还没到该坐桌边吃饭的时候,明月跟在爸妈身边,好奇地看着每个桌子上的小牌子,三人一狗溜达到“xx大学同学”桌时,明月敏锐地察觉到,陈女士说话的语气突然变了:“这桌等会儿都坐的是研究生啊,月月一会儿闲着没事,就过去学一学人家哈。” 陈星本科是在省内唯一一所211大学读的书,也是在这里遇到了明月姐夫,两人一起考研,先后考到了南方的一所985大学,这一桌确实应该都是他们的研究生同学。 明月本科的时候也报名了硕士研究生考试,笑死,根本没考上。 所以她还是非常佩服这一桌哥哥姐姐们的。 但老妈这样说话真是让人无语啊。 这是饭桌,准备让她跟人家学啥啊?学人家怎么吃饭? 明月可不惯着陈女士,立刻回答道:“行啊,我明天就辞职去考研。” 陈女士被噎了一下,笑得悻悻,一旁的明爸趁机发表自己的观点:“考研哪有考公好啊,研究生出来不还是要考公吗?考公也不用辞职学,你现在下班回去没事就可以学呀。” 明月更无语了:“少来,我天天在公司都快累死了,到家只想玩手机,根本没心思学,真想让我考,我就辞职。” 一提“辞职”,老爸老妈就都不吭声了,明月现在的公司毕竟是个国企,多稳定啊,哪能说辞就辞? 但众所周知,“辞职”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明月有预感,离开这个破公司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新娘被拉去换装,几位伴娘也都被司仪拉去彩排,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任务,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明月站左边负责跑上跑下送话筒,另外两位伴娘负责在敬茶环节端着两个托盘,剩下的那位伴娘会作为“媒人”上台讲话。 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媒人,事实上,这位伴娘是新娘的大学本科室友,当初就是她拉着陈星加入了学院的辩论队,不久后陈星就和对手学院辩论队里的学弟,也就是明月现在的姐夫看对眼了。 这“媒人”的头衔,还真非她莫属。 第55章 三姑六婆,婚纱裙撑 系统题库将进行扩…… 马皇后恍然:她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件事了。 或许, 可以借此机会将“三姑六婆”整合一下。 媒婆便是六婆之一。 其实在古代,媒人最开始是义务性质的职业,并不能向新郎新娘索取报酬, 只能完婚后获得些许谢礼。 到了唐代, 神话传说中出现了月老这位司掌婚姻之神,媒人也因此有了一个别称——月老。 元代王实甫将《莺莺传》改编成了《西厢记》,这一元杂剧在民间广为流传,深受追捧, 剧情中一直撮合男女主角的丫鬟“红娘”, 也成为媒人的另一个称呼。 一直到明清时期,“媒婆”这个词才出现在史料之中, 但被记载下来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迹: 因为有一些媒婆不遵守职业道德,在收取了某一方的钱财后, 就对其优点夸大其词, 对其缺点避而不谈,加上并不存在有力的监管机制, 媒婆的风评便在这些害群之马的谎言之中每况愈下。 和媒婆一样,其余三姑五婆也因为相似的原因不再受人尊敬, “三姑六婆”一词已经带上了贬义。 若是将三姑六婆收归官府呢? 马皇后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教导这些“走上歪路”的女人是她的责任。 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 被批判的三姑六婆是最合适的先行者。 她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脸皮比小姑娘厚实, 坏名声又降低了男人的警惕心,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抓住每一次向上爬的机会。 第62章 一开始不能那么激进, 就先将媒婆、妆娘、梳头娘子之类的收归官府,套一个后世“婚庆公司”的壳子,有天幕在,各方的阻力都会小上许多。 药婆、稳婆之类的,若是能见到后世的女医生就更好办了。 但她也不能昧着良心期待明女郎生病。 马皇后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情急不得,必须要徐徐图之。 其实马皇后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根据“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大部分三姑六婆手中都掌握着生产资料,从她们入手当然会更简单一些。 但想要实现“男女平等”,甚至是实现马皇后根本想象不到的“人人平等”,还需要等待这个位面的工业革命,毕竟,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那么,天幕会怎么推动诸朝人去重视科技呢? 明月她们只彩排了一遍就已经把流程都记住了,毕竟都是成年人,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坐在遥控车里的小狗点点了。 音乐已经响起,司仪站在台上开始热场子:“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距离婚礼仪式开始还有十分钟,让我们耐心等待新郎新娘的入场......” 明月看了一眼手机,十分钟后也并不是整点,估计是专门算的吉时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情绪依旧饱满,语速却有些急促:“现场的各位来宾,仪式还剩下最后十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 “嗯?”几位伴娘对视,俱是一脸疑惑。 明月脑洞大开,思考着她们从婚礼现场穿越到无限流的可能性,好在生活并不是小说,她很快反应过来:婚礼仪式开始时间的推迟,意味着表姐那边可能出问题了。 其中一位伴娘果断给陈星打了个电话,响了半分钟,没接,几人立刻快步走出饭厅,往电梯的方向过去,一边走着,一边给新郎打电话。 这通电话倒是接通了,但新郎说话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一开口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可以想见,此时几位伴娘的脑洞肯定都飞到外太空里去了,一个个都往最糟的情况猜测起来。 但听新郎一解释,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裙撑和婚纱相连的那个拉链坏掉了,婚纱店的员工已经在想办法了。 伴娘们义愤填膺地谴责了无良商家,又敷衍地安慰了一下被气哭的新郎,就开始追问陈星现在的情况。 新郎都被气哭了,新娘本人肯定更难受,她们问清了陈星换衣服的房间,连忙坐上电梯赶过去陪伴她。 见到了陈星了她们才发现,新娘的情绪还挺稳定的,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她们:“大不了就等到最后一个吉时呗。” 反正第一个吉时已经错过了,那就只能这样了。 为了以防万一,举办婚礼前一般都会准备好几个吉时,对于新郎这么轻易就被气哭这件事,陈星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就是想有一个完美的婚礼,但其实只要新郎新娘是我们,就已经很完美了。” “恋爱脑。”好闺蜜吐槽完,还是任劳任怨地查看婚纱的情况,“婚纱店的人怎么说?” “换别的婚纱也来不及了,刚刚给我化妆的那个姐就去找酒店前台借针线盒了。”陈星耸了耸肩,“不过她不会缝东西,你们会吗?” 几位伴娘面面相觑,都迟疑地摇了摇头。 “那叫我妈上来?”明月给出了建议,“或者叫我舅妈也行,她们肯定都会缝。” “不用了吧,这种小事还要叫她们来帮忙吗?”陈星都能想象到长辈们过来会怎么念叨她了,直接对这个提议表示了拒绝,“反正在内层,随便缝一缝就行了吧。我刚才已经给她们打过电话了,说这边很快就能搞定。” 等待的过程很是煎熬,大家围着婚纱坐了一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罪魁祸首:“拉链怎么会突然坏了?” 提到这个陈星也很是无语:“当时试婚纱的时候还是好的,试完就送去干洗了,估计是洗的时候洗坏了。” “等你们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吸取我这个教训,干洗完还要再试穿一次,看看有没有问题。” 其他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能想到这一个环节还会出问题呢?世界果然是个草台班子。 针线盒被取回来了,新郎跟在化妆师后面也进了房间,因为刚哭过,他的鼻头看起来红红的,一边走着路一边控诉着婚纱店的失误。 化妆师虽然根本不负责服装这块,但毕竟是同一家店的员工,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化妆包:她还要给新郎补妆呢。 而饭厅里,年年一直跟在陈女士身边,以至于诸朝人并不知道明女郎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仪式开始的时间又一次推迟了。 突然,天幕之上显现出了几行字: 【正在向诸朝发布任务:请以最快的速度将裙撑和婚纱缝在一起。】 【请诸朝拥有缝纫或刺绣技能的女性,踊跃报名。】 【任务奖励:待定。】 所有听到天幕之音的人都呼吸一滞。 显然,这是一条通天梯。 其实在古代,会刺绣的女子已经能称得上是时代的佼佼者了。 虽然算不上是凤毛麟角,但显然,若是没有一点家底,根本无法培养出来一位合格的绣娘。 可是,会缝纫的女子,可就太多了。 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街头巷尾,无数女人脱口而出:“我报名!” 但天幕并非慈善家,“祇”只等待了三十秒钟,刚刚那些字就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样几句话: 【正在比对报名者信息......】 【综合考虑技能等级和完成意愿......】 【已选择明·王二丫,请耐心等待宿主召唤。】 朱元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消息是,被选中的是本朝人。 坏消息是,想要在泱泱大国之中找到一个叫“王二丫”的绣娘,真的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了。 刘彻哈哈大笑,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起来:这可比他找张安世要难多了。 而在明月的视野之中,表姐的婚纱突然被蓝色的光包裹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好在此时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婚纱牵制住了,根本没人注意到明月的异常。 明月飞快地抛下一句“我去上厕所”,扭头就钻进了卫生间,蹲在角落里小声又急躁地说道:“系统你要干嘛?” 【宿主可召唤一位绣娘帮助修复婚纱。】 明月心头一喜,刚才包括新郎在内的所有人都轮番尝试了一下缝纫。 但他们这群人在这方面的天赋一个比一个差劲,只能瘸子里面挑将军,选了一个缝得稍微能看一点的伴娘接下了这个重任,其他人就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干着急。 系统这可真是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啊。 但欣喜了不到一秒,明月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那我要付出什么呢?” 系统沉默了半秒,回复道: 【系统题库将进行扩充,不再仅限于文史类和数学。】 果然有坑。明月咬咬牙。若是题库扩充到物理化学甚至别的更高深的东西,之后她就只能拿答错的一块钱了。 但转念一想,系统今天的话好像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问一下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我之后遇到不会的题,可以上网查答案吗?” 【请宿主选择是否召唤绣娘。】 明月气急,被无视的愤怒让她差点忘记压低自己的音量,但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位伴娘的痛呼声,紧接着是表姐询问有没有创可贴的声音。 听起来是被针扎流血了,明月深吸一口气,小声回答道:“召唤!” 她闭上眼睛,等待所谓的绣娘降临到自己身上,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失去意识。 第56章 二丫之死,速度惯性 [物理题]请判断…… 明月纠结着自己是再等一会儿还是开口询问系统,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我的妈呀,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这缝得也太快了吧,我根本没看清你是怎么动作的。” “缝得特别好啊, 跟拉链的效果没有任何差别, 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太好了,我这就去跟司仪说,马上就可以开始了。”新郎开心的声音伴随着皮鞋的跑步声远去。 被夸赞的伴娘望着自己的双手,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我也不知道啊, 我刚刚拿起这根针, 满脑子都是要快点缝好,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缝好了?” 看来系统召唤的那位绣娘, 是直接附到了当时正在缝婚纱的伴娘身上,而且根本没有让对方察觉到。 这是什么“沉睡的小五郎”桥段啊? 明月听得头皮发麻,赶紧从洗手间里跳了出来, 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看网上有特别多在危急时刻激发潜能的新闻, 比如什么孩子快从三楼掉下来了,母亲离得很远冲刺过去接住了他, 据说后来测速都超过人类极限了,你这种情况应该差不多吧, 哈哈。” 第63章 虽然这个借口非常蹩脚,但大家都意外地相信了, 新娘一边把婚纱往身上套, 一边感动道:“呜呜,原来你这么爱我, 爱果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被盖章“突破人类极限”的伴娘依旧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在众人的夸赞中接受了现实:自己刚刚真的激发了在缝衣服方面的潜能。 此时,明朝江南的一座普通宅院里, 王二丫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流下了两行清泪。 老爷俸禄微薄,养不起太多仆婢,就连太太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更别说她这个不受宠爱的王姨娘了。 能得一个小丫头侍奉,还是看在这一手绣技的份上。 即便如此,太太也总是奚落她自甘下贱,不去做正头娘子,非要扒着老爷做妾。 但她哪里是自愿到这府中为妾的? 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父母疼爱,才花钱送她去绣庄学艺。 好不容易学成,却不曾想被老爷看中了绣技,强迫她进府为妾。 她也想过宁死不从,但抬着小轿接她进府的那位妈妈笑得温柔:“还是个烈性子的丫头,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一死,我们家没人会偿命,但你的娘老子和兄弟,可就不一定能活了。” 顶着爹娘哀求的目光,她只能坐上那顶小轿,离开自己的家,从王二丫变成了王姨娘。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老爷只是微末小官,哪有什么通天之能,以他的身份,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一妾,选中她这个绣娘,也不过是为了省下那三瓜俩枣的裁衣钱。 白日里,王姨娘是府中的绣娘,到了晚上,王绣娘又变成了需要赶快生出个儿子的小妾。 她想离开这里。 哪怕进来探望的阿娘说她变白了、吃胖了、享福了,哪怕侍奉自己的丫头说只要生出小主子就好了。 她只想离开。 如果不是天幕的出现,自己早就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了。 上天有灵,怜悯她这短暂的一生,让她在死前能够听到明女郎讲那些传奇女子的故事,让她知道后世的男子不能纳妾,女子的才华也不会被觊觎,可以为自己而活。 所以,当天幕向诸朝发布任务时,她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神明啊,请选择我吧。 我不需要任何奖励,只要让我去后世看一眼就好。 让我......死而无憾。 天幕的声音响起,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三个字,是王二丫。 不是王姨娘,也不是王绣娘,是她自己普通又俗气的名字——王二丫。 其实也没在后世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婚纱的材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所谓的裙撑构造也非常简单,王二丫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按照天幕的吩咐,用最快的速度将二者缝在了一起。 再一眨眼,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二丫看着双手,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但不知为何,眼泪也一块落了下来。 取午膳回来的小丫头在王姨娘的小屋外徘徊了一会儿,她刚从厨房大师傅那边得知,老爷领了个养女回来。 姨娘到府上一年了,还没有喜信,老爷定是等不及了。 这消息肯定不能瞒着姨娘,但要怎么说,她还得再想想。 小丫头在心里措辞了半天,这才端着简陋的食盒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了两条晃晃悠悠的腿。 宅院里响彻小女孩的尖叫声,接到府里消息匆匆赶回家中的老爷骂了声晦气,转头就心疼起了自己的钱。 用一些碎银安抚好上门“讨公道”的王姨娘父兄,又花钱买了个张绣娘进来补上这妾室的缺,老爷跪在祖宗牌位之前,请求祖宗保佑他早得子嗣,不久后,他又欣喜地过来还愿:“仰赖列祖列宗,这不下蛋的母鸡终归是少数,不肖子孙那养女,终于有喜了。” 官府大张旗鼓地寻找着一位名叫“王二丫”的绣娘,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依旧一无所获。 就这样,王姨娘的死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池子里一般无人在意,只有太太偶尔会抱怨,新来的这位张姨娘,绣的花没有从前那个好看。 陈星穿好婚纱后,化妆师又给她补了一下妆,伴娘们先坐电梯下去,因为新娘的婚纱太大,一个人就占满了一整个电梯。 婚礼顺利地开始了,四位西装革履的伴郎打开饭厅的门,四位伴娘小心翼翼地提着婚纱的超长拖尾,一起见证着新郎新娘的爱情。 诸朝人津津有味地欣赏者后世的婚礼仪式,为这对新人隔空送上真挚的祝福,就连厌恶天幕之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新时代的新娘不愿意吃“生饺子”,新时代的伴娘伴郎们大部分也不想接手捧花,婚庆公司早有准备: 新郎抱着代表着“事事如意”的柿子抱枕,新娘抱着代表着“生财”的生菜抱枕,两人同时向后抛去。 混乱之中,明月仿佛回到了高中选修篮球课时的状态,一个飞扑拿下了那颗生菜。 拿到柿子和生菜的两位幸运选手轮番在台上送出了对新郎新娘的祝福,明月的父母在台下一直鼓掌,高兴得脸都红了,没办法,大家都是俗人,谁不想发财呢? 明月在这种氛围下也有些微醺,忍不住幻想着自己暴富的样子,但暴富的方法,她想了半天,发现还是通过系统的可能性最大。 鬼使神差一般,她小声地向系统问道:“系统,你说,我能发财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系统一向高冷,肯定不会回答她,自己这不是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吗? 但这次似乎有些许不同,不知道高维生物是不是也会被欢乐喜悦的氛围所感染,系统竟然回答了明月的这个问题。 明月的眼前浮现出了浅浅的一行蓝字,耳边系统声音的音色、音调和音量都几乎一成不变,但她莫名听出了一丝温和: 【宿主一定会发财的。】 明月为系统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连着激动了好几天,但鉴于每天都只能从系统那里抽到五块钱,她那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系统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给她出很难的理科题,最开始甚至只给了她一道非常简单的物理判断题:【[物理题]请判断:物体的速度越大,惯性越大。】 明月依稀记得,这是一道初中物理易错题:物体的惯性和速度无关,和质量有关,这句话很明显是错的。 又做了三四天的数学题,系统才给明月出了一道算得上是常识的化学填空题:【[化学题]请回答:鸡蛋壳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明月毫不迟疑地回答了“碳酸钙”,并且衷心希望之后的物理化学题都这么简单。 而天幕之下,人们俱是满心疑惑:碳酸钙是什么东西? 先前系统给明月出的数学题没有超出过初中数学的范畴,基本上都能在《九章算术》等算学书中找到解法,并没有超出诸朝人的认知。 细心的诸朝人还注意到,明女郎经常使用“x”和“y”这种外邦文字来解题。 但不管她的解题过程和诸朝人的解题过程有什么差别,两方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可是,三天前突然出现的那道“物理题”,真是让诸朝人摸不着头脑了:物理、速度、惯性,这些都是后世新造的词吗? 前两个比较好解读,物理就是事物的道理,涵盖的范围很广,很明显是一门大学问;速在古代是“快”的意思,度有“标准”之意,这个词之前天幕发布任务时用过,当时说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一下上下文,诸朝人倒也能模模糊糊地将其含义领会出来;但惯性?“惯”的本质?“惯”的本性? “惯性”这个词语,是一个舶来词。 其实古代很早就认识到惯性的存在了,春秋末年的《考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马拉车时,马突然停下,车还能再前进一段距离。 这就是古人对于惯性最初的认知。 之后很多人在实践当中也运用了惯性的原理,例如东汉张衡制造的地动仪等等。 “习贯”和“惯习”两个词,其实也是很早就出现了。 前者在汉朝的文献之中就已经出现,意为“习于旧贯”,后者最早出现在东晋葛洪所著的《抱朴子》之中,是“经常练习”的意思。 第57章 化学炼丹,武曌所求 你的意思是,鸡蛋…… 诸朝人根据“惯”这个字, 倒是隐约猜到了“惯性”的意思。 这样就更加不解了:为什么惯性的大小与速度无关呢? 就拿刚刚提到的“马车”举例:马跑得越快,突然停下后,车往前移动的距离就越长啊。 这不就是速度越大, 惯性越大吗? 为什么明女郎认为这句话是错的, 而天幕也认可了她的答案呢? 诸朝人的这个疑问,牛顿和初中物理老师都能解答,但隔着时空,他们实在是鞭长莫及。 第64章 三天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化学”?是“变化之学”的意思吗? 明女郎脱口而出的“碳酸钙”一词更是让他们不知所云了, 且不说最后一个字诸朝人根本不认识,这前两个字拼在一起也很是古怪啊。 秦朝, 刚刚为始皇帝献上□□雏形的炼丹师们聚在一起,一边在心中为这几天死于爆炸的同伴们哀悼,一边庆幸自己借此物暂时保住了身家性命。 死亡的威胁远去, 他们也有心情仔细观看天幕, 其中一位炼丹师在脑海中揣摩着“化学”和“钙”这一词一字,突然拍案而起:“我明白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 他忍不住更加激动起来:“你们看,碳、酸、钙这三个字, 像不像是三种炼丹之材?” 尤其是“钙”这个字,听起来特别像是炼丹师专门为某种金属创造出来的新字。 其中一位听者瞪大了眼睛, 显然已经接上了他的脑回路:“你的意思是, 鸡蛋壳其实可以被‘化’成碳、酸、钙这三物?” 其余几位炼丹师皆哗然,不要忘了, 这群人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真心相信,自己给嬴政炼的丹就是长生不老之药: “怪不得我们先前炼不出真正的仙丹, 连鸡蛋壳都能被‘化’成三物,那之前的炼丹之材更并非我们所想的纯净之物了!” 正如同嘉靖帝深信童男之尿、宫女之经血能延年益寿一样,这群炼丹师也坚信自己炼丹用的那些水银、丹砂都是纯净珍贵之物。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炼丹师一脸恍然:“后世人寿命那么长,还有那么多奇物,原来是因为他们懂得‘化学’啊。” 虽然创造出了“□□”这样远超时代的产物,但如果能选,他们还是更想去炼丹,于是半推半就之下,这群炼丹师们凑了些金银,往蒙上卿府上送了几人的名谒和贽礼。 蒙毅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他和这些炼丹师们根本没什么交情,从前天幕尚未出现之时,他就已经对这些“仙师”深恶痛绝,炼丹师们拜山头时也不约而同地选择跳过了蒙毅,选择赵高或者李斯。 据此也能看出,他们这次找上蒙毅,实属无奈之举了。 天幕出现后,蒙毅掌握了这群炼丹师并非“仙师”的事实依据,更是几番劝谏陛下,将这些假仙师真骗子逐出宫去。 尤其是陛下告诉蒙毅丹药会让人成瘾之后,他更是一改从前温和沉稳的面孔,摇身一变成了狱中酷吏,给这些炼丹师上刑时那叫一个毫不手软,死在他刀下的炼丹师不计其数。 当然,在蒙毅眼里,死掉的这些人一个都不冤。 刻板印象既已形成,就算跟着陛下见证了炼丹师们献上的“□□”之威力,蒙毅也很难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 但考虑到万一这些人真的有什么正事要说,蒙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奴仆告知了他们见面的时间。 依照蒙毅对秦朝和始皇帝的忠心,这次约见当然不是瞒着嬴政进行的。 所以当这群炼丹师对他表达出“继续炼丹”的想法后,蒙毅的脸色虽然非常难看,但还是听完了他们的诸多理由,并没有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面圣之时,蒙毅也不曾添油加醋,而是一字一句地将炼丹师们所言,悉数告诉了嬴政。 看到陛下似乎真的把这些“骗子”的“狡辩之言”听进去了,甚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蒙毅只感觉天都塌了,只恨自己之前没有将这些炼丹师全都干掉。 “□□”再厉害,也不能与陛下的健康相提并论。 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蒙毅冒着可能触怒陛下的风险出言劝谏道:“陛下,您真的不能再吃丹药了。” 嬴政感受到了臣子的一片忠心,自然不会生气,反倒宽慰起他来:“朕当然不会再吃丹药。” 经历过痛苦漫长的戒断过程,嬴政比任何人都要痛恨丹药:“朕是觉得,他们对于后世‘化学’的解读,倒是有些道理。” 摒弃掉对炼丹师的偏见,蒙毅仔细思量了他们对“碳酸钙”的解读,发现这些话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确实有一些可取之处。 秦朝炼丹师能想到的事情,后面朝代的炼丹师自然也不会忽略。 这个职业能从秦始皇时期盛行到雍正时期,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管是自称“真人”的,还是被皇室册封为“真人”的,他们能把迷信这一行业搞得风生水起的,基本上都是聪明人。 至于他们的天赋是点在了“化学”上面,还是点在了“欺诈”上面,那就见仁见智了。 总而言之,这道化学题的出现吸引了无数道士的目光。 有人坚信其中蕴含着高深的道理,抱着鸡蛋壳冥思苦想、对着鸡蛋壳摧残折磨者不计其数;也有人嗅到了青云直上的味道,他们闻风而动,蓄势待发,想要抓住这来自后世的新机遇。 但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仅凭这一道题就看清“化学”这门学科的真面目,更没有野心家会在没有丝毫筹码、完全不清楚陛下喜恶的情况下去当那个出头鸟。 众人隐藏在暗流之下,焦急着等待天幕抛出更多有关“化学”的信息。 唐朝,大明宫。 尚服局内灯火通明,诸位司衣、典衣、掌衣和女史们并一众有品级的绣娘都在熬夜赶工。 这是陛下为皇后娘娘准备的惊喜。 圣上密旨,命她们尽快仿制出明女郎她们穿过的那套绿色伴娘服,而最重要的“婚纱”,将由两位尚服亲手缝制,务必比明女郎表姐穿的那件更华丽、更好看。 至于尚服局这边这么大动静,皇后娘娘那边有没有察觉到,那就不是她们这些女官要考虑的事情了。 身为内宫之主,长孙皇后在尚服局刚刚开工时,就已经知道这个“惊喜”了。 虽然算不上“惊”了,但“喜”却是货真价实的。 被爱人重视的甜蜜和不愿铺张浪费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长孙皇后心中几番挣扎,还是没有叫停此事。 李世民对她这个态度也颇为满意,若是观音婢领会不到自己的心意,那才是让他心里窝火呢。 但很快,真正让他心里窝火的人就出现了。 今日并无朝会,李世民无需早起,连带着长孙皇后也赖了一会儿床,夫妻二人在床第间腻歪了一会儿,便听外面有孩童的喧闹声,紧接着便是稚奴被吵醒后的细细呜咽声。 帝后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着,一边传早膳,一边安抚着活蹦乱跳的孩子们。 李世民从奶娘手里接过李治的襁褓,若有若无地忽视了行礼的武曌。 长孙皇后在心间叹了口气,笑吟吟地让她免礼。 武曌倒是一脸的泰然自若,今日确实是她唐突而至,打搅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时光,被陛下甩脸色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李世民见武曌神情镇定,心中反倒更生气了:她这个态度,倒好像自己这个大人故意为难小姑娘一样。 但怀中的稚奴张开嘴冲自己露出了无齿的一笑,李世民又忍不住软了心肠,爱屋及乌这个词能在他身上用很多次: 为了大唐和观音婢,为了稚奴,他必须摒弃私心,公正平和地对待武曌。 李世民这边平复了心情,长孙皇后那边却有些惴惴不安,比起李世民,平日里她和武曌接触得更多,对这个小女孩也更了解: 这孩子平日里进退有据,如非必要,绝不会主动到二哥面前讨嫌。 今日专程前来,必定是有事相求。 如无意外的话,这一定是一件会让二哥非常生气的事情,才让她故意选择这个自己、丽质和稚奴都在的时辰前来。 想清楚其中关节,长孙皇后心中也难免有些恼火了。 倒不是因为武曌利用了自己和孩子,毕竟她这一招算得上是在打明牌了。 若是武曌越过自己,暗地里利用丽质或者稚奴,就像上次武顺之事一样,她才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孩子。 长孙皇后此时的恼火,更多来源于武曌的突然袭击:她既已知晓此事会让二哥生气,怎么不知道提前将此事告诉自己呢? 长孙皇后虽不敢许诺自己一定能完成武曌所求之事,但若是能留出时间,让她先行试探一下二哥的口风,肯定要比现在这情形要好吧。 武曌这样鲁莽行事,实在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第58章 丽质封地,雷电之力 绵延子嗣为重中之…… 那么, 武曌究竟所求何事呢? “陛下,臣女这些时日观看天幕,深有感触。”武曌沉稳道。 “哦?”李世民不可置否地眯了眯眼睛, “说来听听。” “臣女认为, 同为皇嗣,陛下对皇子和公主,确实偏心了些。”武曌朝懵懂的李丽质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世人皆道长乐郡公主深受宠爱, 可与真正深受宠爱的诸王相比, 未免太过虚浮了吧。” “你是来为丽质鸣不平的?”李世民放下了些许戒备之心,稍加思索, 倒是赞许地看了武曌一眼。 第65章 他是真心疼爱李丽质这个女儿,从前也没有人会把青雀和丽质的待遇放在一起对比,经武曌点破, 李世民才恍然发觉: 相较于封地有二十二州的青雀, 只有一郡的丽质确实可怜了些。 想到这,李世民怜惜地摸了摸李丽质的头:“阿耶不日便为你择一富饶之州作为封地。” 武曌面上依旧平和, 心中却在冷笑:一州?连杨妃所出的李恪都领了八州的封地,他是怎么有脸用这种恩赐的语气对丽质说话的? 长孙皇后脸上的温柔笑容丝毫不变, 心底也有些发寒。 不过,她了解二哥, 他绝非故意如此, 只是潜意识里仍将公主和皇子分开看待而已,并非不疼爱丽质。 只要自己经年累月、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加上天幕的引导,一定能慢慢改变女子处境的。 武曌显然洞悉了长孙皇后的意图,倒不如说, 她从邸报中得知长乐郡公主重建娘子军一事时,就已经知晓长孙皇后的谋划了。 但这太慢了。 长孙皇后是被明女郎盖章的早逝,天幕也不一定会一直挂在天上,自己年纪尚小,两代人之间的空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她们的时间非常紧迫。 武曌拔高音量,打断了正在冲李丽质倾泻满腔慈爱的李世民:“陛下,臣女斗胆请问,您对后世一夫一妻不纳妾的制度,是如何看待的?” 李世民的笑容僵在脸上,长孙皇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明白为什么武曌没有提前告诉她了。 她既是不善妒的贤后,又是深爱二哥的妻子。这个话题,她不能沾。 “朕认为完全不可行。”李世民声音沉沉,直直地看向武曌,警告道,“尤其是皇室,绵延子嗣为重中之重,绝不可能不纳妃妾。” 长孙皇后在一旁示意李承乾将弟弟妹妹们带走。 李泰和李丽质一步三回头,前者是不甘心只有武曌一人能参与这种大人的对话,后者则是在担忧自己的小姐妹惹怒阿耶。 此刻,兄妹三人的脑子里,倒是有一个想法格外一致:她怎么总是在撩阿耶的虎须啊? “臣女也认为不可行。”武曌坦然道,“陛下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的子嗣问题,天幕不也说过,历史上臣女并未独宠,还主动为太子殿下引荐了姐姐。” “陛下和皇后娘娘这般情深也做不到‘不纳妾’,想要推广到天下人,更是难上加难。”武曌小刺了一下李世民,又说回正题,“臣女提及此事,并不是不赞同纳妾,而是希望能够完善这纳妾之法。” “完善纳妾之法?怎么完善?”李世民思考着现行之法中与官员纳妾相关的规定,只觉其中并无疏漏之处。 疏漏那可大了去了,直接漏掉了一整个性别呢。 武曌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直接这样说,而是立足于自己为好姐妹鸣不平的人设,为长乐公主未来的幸福发声:“诸王能有王妃和不同品级的妾室,没道理咱们公主只能有驸马一人,其他心悦之人只能顶着不被世人承认的‘面首’之名,这对公主而言多不公平啊。” 长孙皇后强忍住嘴角的笑意,庆幸自己刚刚支走了孩子们。 李世民一时瞠目结舌,错愕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要给公主的面首名分?” 武曌无视了李世民的惊讶,点了点头:“而且不同品级的公主,也要和不同品级的爵位一样,对于纳侧室的人数进行限制......” 李世民在武曌侃侃而谈的童声里逐渐麻木,都说宫里的孩子早熟,但就算是最伶俐的皇子公主,也比不过面前这孩子分毫。 可惜了,聪明是聪明,但显然,武曌在宫里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她并没有领悟到皇宫内最重要的那条法则——皇帝,才是唯一的真理。 不管武曌是口绽莲花,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利用了观音婢和丽质,只要他不愿意那样去做,那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武曌甚至应该庆幸,自己是一个宽仁的皇帝,竟然包容了她这个会在未来篡位之人的幼稚。 长孙皇后望着武曌离去的背影抿唇一笑:这孩子,总能给自己一些惊喜。 今日之事虽然不了了之,但武曌的话已然在二哥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是他第一次将丽质和几个儿子放在一起比较,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长孙皇后毫不怀疑,二哥对她诞下的每一个孩子,都抱有拳拳的爱意。 当他意识到自己和世界对女儿的不公后,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尚服局内,女史们还在缝制衣物,力求精益求精。 同样,在汉朝的少府里,衣丞并众多官奴婢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他们要为皇后制作一件嫁衣。 众人一边做着前期准备,一边为少府衣丞默哀。 此举当然不合礼制,但陛下口谕如此,到时候大臣们劝谏不动陛下,必然要来弹劾他们这些小人,少府衣丞首当其冲,自然要为陛下背锅。 卫长公主深藏功与名。 指望父皇发现母后的心思,还不如指望彘儿会上树。 咳咳,这句话没有影射父皇的意思。 用她自己的人手,当然也可以做成这嫁衣,但肯定没有用父皇的少府来得名正言顺,母后纵使对父皇没什么期待,得知此事也会有些许的欢欣吧。 卫长公主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那日她去向父皇请旨,张廷尉也在殿中...... 张汤这人一向嘴严,应该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吧。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传出去了,那也是在证明她侍母极孝,找不出什么可以攻讦的地方。 于是卫长公主就愉快地将此事抛之脑后,转而琢磨起另一件事:张廷尉到底向父皇汇报了什么,以至于她走出殿外好远,还能听见父皇的惊呼声。 刘彻当然是在震惊,这“张安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有四岁又怎么样?他就喜欢这种少年天才。 好巧不巧,前些时日去往霍仲孺处的大臣也幸不辱命,将年仅十岁的霍光带回了长安城。 那么,明月此时在干什么呢? 她准备花上三百块,修好自己的小电驴。 还记得吗?表姐陈星婚礼的前一天,明月骑着电动车来到了高速出入口附近,换乘了家里的小轿车。 短短一天半,明月再见到它时,可怜的小电驴已经不幸丢失了自己的心脏,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躯壳了。 偷电瓶的人不得好死! 明月再怎么咒骂,小偷也不可能把电瓶再还回来,说不定都已经倒卖了好几手,到某个不知名的修车店里重新开始售卖了。 诸朝人也都心有戚戚焉,整日看天幕这好那好,不曾想后世也有扒手啊。 但他们也没预料到,明女郎与这卖“电瓶”的商人讲价时,也能学到一些新知识。 “铅酸电池......锂电池......石墨烯电池......”炼丹师们每念出一个“电池”,眼睛就变得更亮几分,“快去告诉陛下,这‘化学’之中,一定藏着能造出电池的方法!” 上次将“化学”和炼丹相结合的想法,并没有得到陛下的认可,但因为他们对“化学”的一番解释有一些道理,陛下便为他们指派了几位宫人,如有新发现,就可差遣这些人去寻他。 “电池......掌握雷电的力量吗?”嬴政若有所思,“蒙毅,你说,那些传说之中的上古仙人,会不会就是后世之人呢?” 蒙毅悚然一惊,硬着头皮回答道:“臣......不知。” 嬴政也并不在乎他的答案,什么仙人、后人,他只在乎能护佑大秦之人。 帝王冠冕上的旒缨缓缓晃动,他不期然想到了尚在狱中的刘季,据说那人在监牢之中仍潇洒不羁,怡然自得...... “把刘季送到丹房去。”嬴政吩咐道。 蒙毅懵了一下:陛下终于忍不住要干掉刘季了吗? 但......将他直接投入丹炉,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好歹也留个全尸? 嬴政显然对不上他的脑回路,继续说道:“让刘季带着那群炼丹师研究这个‘化学’。告诉他,如果能研究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朕便赦免他的罪过,允许他入朝为官。” “唯。”蒙毅应是。 “这皇帝,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刘季调笑一般向蒙毅发问,这精神头看上去,完全不像被关押了很久的犯人。 蒙毅冷着脸瞪了他一眼:“陛下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又见刘季挨个与诸位狱卒告别,竟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喜好、家室。 而狱卒们的态度...... 若是自己不在,他们恐怕还要热情地为刘季送行呢。 以囚犯的身份与狱卒们相交都能有这样的成果,这样难得的本领,这样危险的身份......蒙毅难以掩盖心中的忌惮之心。 第59章 刘季好学,姐弟破局 路上积了一层薄薄…… 但蒙毅转念一想, 觉得还是陛下更胜一筹。 第66章 天幕的历史上,刘季那么厉害,也只敢反秦二世胡亥, 陛下尚在时, 不也得安安分分地当他的亭长吗? 而如今这一世,陛下凭借天幕占尽先机,却没有对刘季赶尽杀绝,反倒递给了他一条青云路。 不愧是陛下。 蒙毅这个始皇吹完成了自洽, 看刘季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压迫感。 只见刘季欢天喜地出门去, 复又转头来,殷勤地看向蒙毅:“敢问蒙上卿, 吾妻今何在?” “吕夫人已向陛下求旨和离,拜李斯为师,前途无量, 你就莫要再去攀扯她了。”蒙毅警告道, 如无意外,吕雉会成为李斯的接班人, 也会成为第一个进入朝堂的女子,陛下对她寄予厚望, 容不得刘季破坏。 刘季才不会破坏吕雉的青云路呢,如无意外, 长女会是吕雉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自己这个孩子的生父, 是吕雉天然的同盟,当然只有盼着她更好的份。 他站在蒙毅面前, 继续没脸没皮地笑道:“蒙上卿意会错了,刘季并无攀扯吕夫人之意,只是刚从狱中出来, 连个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你若是能在丹房里干出一些功绩,陛下赏罚分明,自然会在咸阳城内赐你宅院。”蒙毅干巴巴地激励了几句,随后便将刘季带到了丹房附近的炼丹师住处,“就住这吧,也方便你办差。” 刘季就这样踌躇满志地钻进了“化学”之中,但奈何天幕隔五六天才会出现一道“化学题”,涉及到的知识繁杂,并不连贯,刘季和炼丹师们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学着,后世新创的字倒是学会了不少,但根本没法与现实之物联系起来,学得那叫一个一头雾水,更别说搞出什么成果来了。 等到入了秋,情况就更加严峻起来了:题目越来越难,明女郎开始答不对题了。 她答不对题还有一块钱能拿,但天幕并不会公布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对于所有有志于学习“化学”的人,都无异于雪上加霜。 而在汉朝,刘彻见过霍光、张安世后,大手一挥,将这二人都安排到了卫长公主身边。 一时间簇拥在卫长公主身边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人揣度圣意,递上了立卫长公主为皇太子的奏疏;与之相对应的,是刘据这个皇长子身边,已然有寥落之态,昔日陪伴在刘据身边的孩童们,都被出身显贵的父母们叫回了府中,显然不愿意掺和进陛下设下的迷局,只有张汤反其道而行之,把他的长子张贺送到了刘据身边。 刘彻此时又是什么态度呢? 他切断了卫子夫和孩子们的交流,勒令卫青和霍去病闭门谢客,不准见任何人。 让朕看看,你们会怎么做吧。 卫长公主当然是对那些趋炎附势者避之不及的,可在朝中隐隐分成两派的局势下,她只能勉力维持着和刘据之间的姐弟情谊。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据的眼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恐惧,而他的好友张贺,见到自己时甚至会刻意向前一步,呈保护姿态。 他怀疑自己会害刘据?他怀疑自己会害自己的同胞弟弟?卫长公主的心陷入了磨人的焦灼之中,自己会不会这样做已经不重要了...... 父皇曾经嘲笑她的那些话浮现在卫长公主的脑海之中,是啊,成为帝王,是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根本容不下她的天真,容不下所谓的姐弟情谊。 “长姊不会害我的。”刘据虚岁只有六岁,在现代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但在古代的皇室,他已经被父亲推入没有硝烟的战场了,“起码现在不会。” 他只是在害怕,连父皇这个出题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长姊和他,又该如何破局呢? “殿下......”张贺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刘据熟练地安慰起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好友:“别害怕,虽然廷尉两边下注的样子不太体面,但你的同胞弟弟在长姊身边,不论最后发生了什么,你的性命总是能保住的。” 张贺用手背抹去泪水,震声道:“殿下若是不在,张贺也绝不独活!” 刘据被他逗笑了:“那也不至于,忠心不一定要事死,你可以继续侍奉我的孩子啊。” “那殿下什么时候有孩子?”张贺眼巴巴地看着刘据。 两个小豆丁陷入了沉思,刘据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十年后?” 而卫长公主府中,被刘彻强制绑在一起的三人也在讨论着同样的问题——如何破局。 霍光如今只有十岁,尚且不是历史上那个沉稳恭谨的天子近臣,更不是后来功高震主的权臣,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性情难免有些跳脱,聊来聊去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他一时气急,拍案而起:“陛下总不能把卫大将军关到府里十年,那匈奴还打不打了?” 说完又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到长安城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我哥呢。” 张安世趴在榻上,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托住脑袋:“我也好久没见我哥哥了。” 卫长公主也很郁闷:父皇的寿数还这么长,现在就把她和据儿竖起来当靶子打,也太早了些吧。 想着想着,她眼珠子一转,刘邦传下来的基因似乎悄然觉醒了一下,叛逆少女嘿嘿一笑:“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干就干,三人马不停蹄地进宫求见陛下,但挂着卫长公主府徽的马车驶入宫门之后,掉头就冲向皇长子如今居住的宫殿。 不多时,长公主殿下就左手提着张牙舞爪的张贺,右手提着茫然无措的刘据,直接蹦上了马车。 追在后面的侍卫们顾及车内人的身份不敢下死手,马车一路狂奔,俨然就要出宫去了。 消息报到刘彻那儿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皇长子被贼人从宫中掳走了? 正要震怒,又听:贼人竟是我闺女? 刘彻气笑了:“不用拦她,看她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当然还有更好的事: 长公主殿下私闯民宅,强抢民男...... 有一说一,倒真不是民,是品级还挺高的官——她把去病带回自己府上了。 卫长公主本来还想带上舅舅的,但卫青坚决不屈,誓死不从,这才免遭毒手。 而霍去病......他在府中闷了这么久,已经快长出蘑菇了,表姐还没催促两句,他就半推半就地上了“贼人”的马车。 最后这一行人当然都被罚了,尤其是卫长公主和霍去病,他们已经不是能用“孩子”开脱的年纪了,做事还这么莽撞,顾头不顾腚。 万一真被宫中侍卫当成了贼人,弄出点意外来,岂不是把大汉的未来一锅端了? 但对于卫长公主和刘据而言,他们已经完成了父皇的考验。 那段惊心动魄的马车逃生路,消弭了姐弟俩这段时间的隔阂。 不知道这个结果,刘彻是否满意呢? 而宋朝这边,赵匡胤应该庆幸诸朝的信息并不互通。 不然刘彻那边都已经有人请立卫长公主为皇太子,而赵匡胤这边,朝中尚无一人赞同皇太女之事,对比起来多尴尬啊。 当然了,朝臣的做法也和皇帝的态度有关系,赵匡胤虽然有立嫡长女之意,却根本没有给予她任何特殊的权力,哪怕给她换个德高望重的老师也好啊? 反观刘彻,允许上朝、提前开府、配备府卫、安排幕僚,配置都快给全了,就差一个名头了。 倒不如说,赵匡胤自己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样做,才让事情这样不上不下地卡住了。 缠绵病榻的杜太后终于撒手归西,死前使了一招以退为进,母亲情真意切的忆往昔,倒真让赵匡胤想起了从前与弟弟们相处的美好时光,他又开始纠结该如何处置狱中的赵光义和赵廷美。 从后世回到宋朝后,王皇后一直缠绵病榻,历史上她会在后年年底因病去世,享年二十二岁。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此时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马皇后的剩余的时间比王皇后只多上一年,但身子骨却比她好上很多。 在皇后娘娘的监督下,南京这边的媒婆、妆娘已经在夏秋之交走马上任了。 明女郎虽并未生病,但她带着年年去了一家“宠物医院”,温柔的女医生给小狗打了一针“狂犬疫苗”,倒是解答了诸朝人之前有关“打针”的疑惑。 还有“疫苗”,听着后世的意思,这狂犬病疫苗除了狗用的,还有人用的,其他诸多疫病也都有对应疫苗,打了之后就能预防疫病,让无数身处疫区之人心生向往。 明初的大灾大疫可不少,朱元璋对此事非常重视,划拨了许多死刑囚犯给太医院用以研究“打针”。 和马皇后所想一致,因为天幕里给年年打针的是位女医生,她指使医婆、稳婆加入其中一事,倒是没受到太大的阻力。 老朱因为担忧天幕所说的标儿之死,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豫省的秋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明月一早出门,发现路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原来已经入冬了。 第67章 她若有所感一般小声唤醒系统,蓝色光幕上赫然展示着这样一行字: 【请宿主完整地背出一首自己喜欢的诗词。】 其他要求,和从前那些文史类题目相比,别无二致。 第60章 扶苏溱洧,秋风春游 诸朝皇帝均可提交…… 明月做了两个多月的数物化题, 题目的难度越来越高,出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星期的物化题, 她更是一道都没做对, 直接把她的答题积极性都给搞没了。 所以,明月今日见此题如逢甘露一般,恨不得连背十首也不嫌多。 可惜题目只让背一首。 明月小心翼翼地踩着前人的足迹往公司的方向前进着,出了小区, 人行道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连行道树上的雪也都所剩无几,往远处的大学校园眺望, 才能隐约看出银装素裹之态。 大厦门前的楼梯上已经铺好了地毯,物业小姐姐在门口发放着免费的姜茶,明月拿上一杯, 一边暖手, 一边小口抿着。 这个季节,对于明月而言, 只是上班路上艰难了些,但对于诸朝人而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常态。 现在还不是冬季最冷的时候, 能有一屋遮蔽风雪者, 尚能围坐在一起取暖。 露宿街头的乞丐们,若是健全的成年人, 还能抗一抗北风的寒意,但那些肢体残缺者和年幼的乞儿,已经在美梦中安然“睡去”了。 他们从未读过安徒生童话, 但却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相信死后的世界,会有爱他们的亲人,会和后世一样温暖。 挣扎在温饱线之下的人们努力地活着,就算为了转移注意力看向天幕,也只会对突然显现出来的题目感到迷茫: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听到过一句诗,更别说是背出来了。 而不需要考虑温饱的人们,倒是因此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刻板印象中,灭六国的嬴政应该总是一副狠毒阴鸷的样子,而《诗经》,是一部被孔子赞为“思无邪”的诗歌总集,二者看起来并不相称。 但不要忘了,嬴政给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起名叫“扶苏”。 《诗经》在汉武帝时才被儒家奉为经典,变成五经之一。在嬴政这个时候,它只是人们口口相传的诗歌罢了,形象地说,《山有扶苏》是专辑《国风·郑风》里的一首流行歌曲。 试想现代的父母给孩子起名叫星晴,这名字当然是很好听的,但如果孩子刚好在《星晴》这首歌大火时出生,那很难不怀疑这对父母是周董的粉丝啊。 嬴政是不是《诗经》的粉丝倒是有待商榷,但他热爱音乐这个人设倒是立稳了。 毕竟嬴政那么讨厌荆轲,但荆轲的好朋友高渐离送上门来,嬴政又因为爱惜他的音乐才华,不忍心杀掉他,宁可熏瞎高渐离的眼睛,也要听他击筑。 当然了,高渐离就算变成了盲人,也要刺杀嬴政,为荆轲和自己的眼睛报仇,嬴政只能忍痛处死了自己的“随身听”。 “随身听”这个说法倒是有些地狱了,但总而言之,嬴政见到这道题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山有扶苏》这首诗啦。 天幕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缓慢显现出了这样两句话: 【诸朝皇帝均可提交一首自己喜欢的诗词,经由系统审核无误后,可展示一周。】 【注意:不可暴露过多历史信息,一切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嬴政一时正色:在天幕之上展示一周吗? 若他选了《山有扶苏》这首诗,扶苏的声望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但这并非他想要的...... 纵然没有了赵高的隐患,扶苏的性子也并不适合成为君主,可宫中公子、公主众多,却并无一人能入他眼。 这首诗嬴政不可能不提交,先前天幕召集皇后时,秦朝因为没有皇后便未出现,若是这次他再没有提交诗,恐怕不利于本朝的统治。 实在不行,就随便提交一首。 正值此时,宫人进殿禀道:“四公主求见陛下。” 嬴政脑海中浮现出四女儿模糊的影子,他有二十一个女儿,当然不可能每个都记住,但序齿排在前面的这几个,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溱洧......似乎是嫁给了李斯之子李由。 难道是在李由那里受了委屈,来告状的吗?可在他的记忆里,溱洧是个很会审时度势、擅长抓住机遇的聪慧女孩,不至于连李由这样忠厚的丈夫都拿捏不住吧? 等等,审时度势,抓住机遇,聪慧......嬴政思绪流转,不期然想到了之前李由莫名其妙与李信攀上交情一事。 还有抓捕藏匿在会稽郡的项氏一族时,本应悉数就地格杀,但李由却留下了项梁幼子性命,惹众兵士诟病。 后有名项籍者悍勇无比,可堪“万人敌”,然李由用此子威胁,才令他束手就擒、引颈受戮,不然还不知要损伤多少兵士的性命。 但论功行赏之时,李由却几番自谦,声称都是公主的功劳。 嬴政那时以为李由是顾及李斯之事,故意这样说,用以彰显对皇室的忠诚,如今看来,也许此事就是他那四女儿神机妙算也不一定。 逶迤的裙裾微微晃动,溱洧公主神色从容地在殿中央站定,她并非格外受宠的公主,已经多年未曾见过阿父了。 若无天幕,恐怕她也不会产生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更不会有今日这次求见。 溱洧不敢抬头直视圣颜,但嬴政却能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的女儿,眉眼之中还能看出幼时的模样。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已经出嫁的公主也在继承人范围之内呢? “何事?”嬴政不动声色地问道。 溱洧行礼,缓声答道:“阿父,儿臣近日琴艺大有进益,欲为您弹奏一曲,聊表孝敬之心。” “给四公主拿一把琴。”嬴政指使着宫人,停顿了半秒,又道,“就拿朕常用的那把。” 满殿人都被这句话震了一下,连蒙毅也猛地一惊:这事情的走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溱洧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嬴政这一招还是让她有些心潮澎湃。 好在她这些年确实一直在苦练琴艺,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纰漏。 溱洧,和扶苏一样出自郑风。 这是一首青年男女在溱水洧水岸边游春,洗去不祥,祈求幸福和安宁的诗歌,欢快明亮的前奏响起,成功舒展了嬴政紧皱的眉头,“溱与洧,方涣涣兮”的歌声让人忘记了此刻尚在冬日,感受到了春时的勃勃生机。 一曲毕,殿中极静。 良久,嬴政哼唱着最后那句“赠之以勺药”,朗声道:“朕很喜欢《溱洧》,系统,朕决定选它了。” 【秦始皇嬴政已提交《诗经·国风·郑风·溱洧》一诗,作者佚名,经系统审核无误。】 【全诗如下:......】 【本诗剩余展示时间还剩6天23小时59分钟。】 溱洧的心跳咚咚作响,震得她有些恍惚。 她甚至有些听不清阿父说的“朕决定选ta了”,说的是这首诗,还是她这个人。 或者二者皆有呢? 眼见嬴政动作这么快,已经选好了诗,刘彻急了。 作为一个文艺青年,刘彻喜欢的诗那可多了去了,但此刻,那些诗都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当然是要提交自己作的诗啊! 刘彻心里还记挂着明女郎之前说过的那句“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向全天下证明,他刘彻和嬴政可不一样,自己文采极佳。 到底是选这首三言诗,还是选这首七言诗呢? 他对那“李白”所作的五言绝句也颇为喜爱,这段时间忍不住创作了几篇类似的诗作,也很想提交给系统怎么办? 问仲卿,仲卿只会说都好;问去病,去病只觉欣赏不了。 卫长公主眼巴巴地看着父皇,等刘彻问她,但刘彻就是不问,嘿嘿,朕是君父,朕不问,你就答不了。 最后还是选了《秋风辞》这首悲秋诗。 和大多数咏怀诗一样,这首诗通过萧瑟秋景抒发时光易逝的感慨,既有求取贤才之意,又有人生易老的忧愁。若是没有天幕,这首诗应该也是刘彻后来追求长生的铺垫之作。 诗中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句式,但与楚辞相比,刘彻的情感抒发得更加直白了些,尤其是最后一句“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立意一下子就拔高起来了。 综合看来,也算是一篇佳作。 刘彻美滋滋地看着天幕上的字: 【汉武帝刘彻已提交《秋风辞》一诗,作者刘彻,经系统审核无误。】 【......】 自己的诗作要在天幕上展示七天,实在是......太爽了。 而李世民这边,还在和系统打着商量:“为什么一定要是诗词?序文不行吗?” 但系统铁面无私,驳回了李世民的请求后就直接不搭理他了。 第68章 李世民不能向全天下推广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只能委委屈屈地看起了诗词,他觉得明女郎之前念过的那几首李白的诗都很不错,尤其是写盛唐气象这几首,正适合展示在天幕之上。 李世民正准备择选其中一首,便看到天幕之上出现了刘彻自己写的诗。 咦——汉武帝原来这么自恋的吗? 不过这也给了李世民新的思路,原来不一定要选过去或者未来的诗,还可以选现在的诗。 李世民当然不打算选自己的诗作,但是,他可以选观音婢的诗啊。 想到《春游曲》中字字句句皆是欢欣喜悦,李世民心中难免升腾起些许的愧疚。 观音婢为了他变成了不卑不亢的秦王妃,后来又变成了端庄贤淑的皇后,只有自己知道,她也曾是一位肆意风流的世家女,颇有林下之风。 第61章 宋咏初日,明刘伯温 明月工作日常。…… 明明有不输谢道韫之才, 如今却被这深宫禁锢,只能在上苑之中与桃柳相伴。 李世民越想越心生怜惜,连忙唤出系统, 念出了长孙皇后唯一流传下来的那首《春游曲》全诗。 【唐太宗李世民已提交《春游曲》一诗, 作者长孙皇后,经系统审核无误。】 【......】 宋明两朝喜欢唐太宗和长孙皇后这对cp的人也不少,毕竟因为社会价值导向,对于贤后的正向宣传肯定是多于女帝的。 cp粉见到正主发糖, 俱是一片欢欣鼓舞, 恨不得立刻拿着这颗“糖”去和那些揪住“长孙皇后未在历史上留名”不放的“黑子”们一较高下。 赵匡胤却对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提交这样一首小女儿情态的诗嗤之以鼻。 天幕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心中的答案确定且唯一——《咏初日》 作此诗时自己尚未发迹, 但诗中已有凛然巍峨之帝王气象,如今真正登临高位,所思所想极多, 反倒作不出这样豪气的诗了。 只有这首诗, 才配展现在天幕之上。 有一说一,《咏初日》这首诗确实气势磅礴, 和刘彻那首《秋风辞》是一个水准。 两位皇帝这样提交自己的诗也算不上自恋,只能说是自信。 可是人家都当上皇帝了, 他不自信还有谁敢自信啊? 系统也不在意他们提交的诗是谁写的,依据审核标准检查通过之后, 便直接将此诗展示在了天幕之上: 【宋太祖赵匡胤已提交《咏初日》一诗, 作者赵匡胤,经系统审核无误。】 【......】 其实朱元璋方才也想提交一首自己写的诗, 但看到刘彻和赵匡胤都这样做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朱元璋的诗作还真不少,有仿黄巢诗而作的《咏菊》, 还有与陈友谅鄱阳湖大战后题于寺庙墙壁的《不惹庵示僧》,更有登基之时即兴创作的《咏鸡鸣》,颇有一番乡野意趣。 虽然不准备用自己的诗,但这样一个大好的“营销”机会可不能浪费掉,朱元璋看向太子:“标儿可有佳作?” 朱标师从宋濂,自然颇有一番文采,但他已经是太子了...... 太子的地位在读书人心中已经够高了,竟然还要邀买文名吗? 朱标神色坦然:“爹,孩儿不擅长这个。” 宋濂连忙请罪道:“老臣无用,未能尽职。” 朱元璋撇了撇嘴,标儿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他便准备用宋濂的诗。 宋濂的诗质量肯定没什么问题,声名也能借着师徒之名落到标儿头上,结果这老头又开始自贬起来了。 想也知道,自己若是说喜欢他的诗,宋濂肯定又是一番自谦,倒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帝上赶着追捧他这个大儒一样。 总不能用雄英的诗吧……自家大孙子虽然咋看咋好,但毕竟年岁尚小,诗作颇为童稚,难登大雅之堂啊。 朱元璋稍加思索,突然向宋濂问道:“朕记得刘基诗才极佳?” 宋濂心中叹气,面上却丝毫不显:“诚意伯诗作颇多,不知陛下喜欢什么题材?” “要立意高的。”朱元璋不假思索道。 宋濂沉思一瞬,答道:“有一五言绝句。” 随即诵道:“人生无百岁……” 这是一首悲凉之诗。 写生命不永之理,尽显英雄失意之感慨。 朱元璋咀嚼着这二十个字,沉默半晌,问道:“这是何时所作?” “臣不知。”宋濂摇头。 那刘伯温写这首诗时,抒发的到底是他为元臣时的失意,还是辅佐朱元璋功成身退后的失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朱元璋喟叹了一声:“罢了,就选这首吧。” 【明太祖朱元璋已提交《绝句·人生无百岁》一诗,作者刘基,经系统审核无误。】 【.... ..】 刘伯温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并不代表刘基这个名在民间的声望也高,天幕这样展示,倒是为朱元璋省去了很多麻烦。 这首诗的后两句和苏轼写曹孟德的那句“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立意相似。秦汉唐宋四朝人都没见过《赤壁赋》,如今见了刘基写的概述版,顿觉惊为天人。 五首诗就这样挂在了天幕之上,既有自然鲜活的民歌,又有游春之喜,叹秋之伤,感慨人生者,不尽如是。 皇帝们提交自己喜欢的诗时,不免会有一些政治考量,在朝的文人们也得跟着上面的意思走,在文会之上吹捧着“正确”的诗作。 反倒是尚未入朝的学子们,可以慨然谈论自己真正喜欢的诗作,书院里更是兴起了猜测明女郎会选哪首诗的“赌局”。 “明女郎一定会选一首咏雪诗。”明月在屋里睡得昏天黑地,出门才注意到外面下雪了。 但诸朝人在昨夜就已经从天幕里听见了后世窗外的风雪声:“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明女郎今天还会不会遛狗,也不知道后世的雪,又是什么样子的?” “估计和咱们的雪也没什么不一样。放心吧,明女郎遛狗那叫一个风雨无阻,大不了一人一狗都穿上蓑衣嘛。”这人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秋雨绵绵之时,明女郎为了遛狗,给自己和小狗都套上了那透明的蓑衣。 虽然遛完回来狗腿还是全湿了,但显然比什么都不穿好上太多。 大部分人都觉得明女郎会选咏雪咏梅这样适时应景的诗,但这个范围还是太广了,尤其是明朝,他们既知道唐诗,又知道宋词,带雪和梅的诗词平日里玩飞花令都说不完,现在让他们从中挑一首,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有人信誓旦旦地认为明女郎会选易安居士的词;也有人准备从唐朝四大女诗人的诗作中择选;更有人总结起了明女郎之前答题时曾经引用过的诗词;当然,许多人并不在意明女郎会回答什么,一心只有自己喜欢的诗词,在这些人的努力下,到最后这赌局竟变成了“诗作打投大会”了。 李杜的诗和东坡先生的词出现频率是最高的,另有柳宗元的《江雪》、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白居易的“能饮一杯无”等诸多咏雪诗词名列前茅。 可惜他们都要猜错了。 因为道路积雪,今天估计会有许多人迟到,人力总监在公司群里贴心地发布了晚打卡一个小时内不算迟到的提醒。 明月和另外一位同样在附近租房的同事,倒成了最早到公司的人。 工作是做不完的。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不仅如此,之后被分配的活也会越多。 对于明月这种责任心很强的人而言,这真的是一种折磨了。 当然了,她这种情况被其他老同事形容为学生气太重。 明月很讨厌这种说法,但他们说的似乎是对的,自己似乎真的应该和他们一样,一件事情到自己手上能拖就拖,一个任务接到之后能搞砸就搞砸,这样才能真正适应国企的环境。 但……看着正在手头上的七八项工作清单,明月真的做不到视若无睹,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事项都完成划掉。 可她也清楚,做完这些事并不会得到任何奖励,反倒会得到七八项新的工作。 真是死循环。 一直到快吃午饭的时间,明月在外面大办公室的“眼线”才给她发消息: “xx总来了!” “你不是要找他签字吗?” “还不快去!” 明月一手拿起一摞文件就准备冲出财务室,去晚了就要排队了,再一想,她又哭丧着脸坐了回去,给自己的“眼线”回复道: “不行。” “我得先找x总签字,才能找xx总签字。” “x总今天好像没来。” 对方含蓄地回复了一句:“x总是领导,有大事要忙。” 明月明白,这句话重点可不是在后半句,而是在前半句:领导可不用打卡考勤,下雪天当然是“居家办公”喽。 哼,签不成字,自己还乐得轻松呢。明月用鼠标在电脑上愤怒地点点点,转头又想起这鼠标是她自己的,连忙心疼地抚摸了几下。 第69章 明月进国企之前,也想不到国企能穷抠搜到鼠标还需自备,但事实证明,她这还是好的,很多同事电脑都得自备呢。 好在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没有什么不爽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这么冷的天,当然是喝上一碗暖洋洋的羊肉汤最舒服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明月到家便脱掉了外套,这又是让诸朝人非常羡慕的一个地方了。 狗狗的体温比人类稍高一些,年年摇身一变成了明月的暖手宝。 抱着小狗,明月正准备开始今天的答题,忽然看到自己发布视频的软件,消息上方多了一个“99+”的红点。 完蛋了,她这是火了,还是被网暴了?明月紧张地点开,发现都不是。 是她前几天答错的那道化学题,有人评论的正确答案突然火了,连带着她这条视频的评论也变多了,本质上和她没什么关系。 明月也说不出心中是庆幸还是失落,就算真的是自己火了,她也不可能指望通过自媒体挣钱,这是一条非常辛苦、非常拥挤且极需气运的道路,注定要承担很多世俗的舆论和压力,她自认是个普通人,除了绑定了一个抠门系统之外,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还是好好答题吧。明月收回纷杂的思绪。 诚然,公司和系统都很抠门,但相比之下,明月还是更喜欢系统:起码签到答题时,系统不会像她的直属领导那样喜怒不定;自己答完题后它立刻就会发放奖励,而不是像公司那样,将工资拖上两三个月才发。 第62章 沁园春雪,万山红遍 回想着伟人的一生…… 雪又簌簌地下了起来。 明月对着镜头开始了答题:“今天的题目是, 完整背出一首自己喜欢的诗词。” “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天气怎么样,反正up主这边,昨夜刚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明月语气中难□□露出些许的欢欣。 瑞雪兆丰年。 明月虽然是豫地的女孩, 但从小到大也没有种过一次田, 对于这句话的认知其实有些浅薄。 她高兴的理由非常单纯:雪都已经下了,春节还会远吗? 大学毕业后,明月便失去了寒假和暑假,春节小长假在一众节日里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刚好, up主最喜欢那首诗词, 也和雪有关。” 诸朝响起一片低低的欢呼声,果然, 明女郎要回答的诗,就是一首咏雪诗。 “准确来说,是一首词。”明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而且它是咱们九年义务教育必背古诗词之一哦, 相信大家都猜出来是哪首词了。” 诸朝人顿时期待了起来,他们已经将后世九年义务教育过程中要学习的东西, 对应到了秦律和四书五经上,这样看来, 这首词的含金量显然很高。 秦汉两朝早已对“词”这种有别于诗赋的文学体裁心生好奇了。 明女郎在讲王安石吴琼夫妇时,就曾经说过吴琼擅长填词, 如今天幕出题, 更是直接将“诗词”这两个字连用,可见“词”在后世的地位大抵能与“诗”比肩了。 而唐朝之时, “曲子词”已然兴起,虽尚未超过“诗”的地位,但对于文人墨客而言, “词”已然并非什么新奇之物。 宋初还不是“词”的全盛时期,但朝野上下已经涌现出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了,这时的人们尚且想象不出来,后世会有“唐诗宋词元曲”这样顺口的排列组合,明月之前夸奖过的宋朝才女“李清照”,不仅是一位诗人,更是一位词人。 靠前的朝代基本上都非常佛系,根本没想猜中明女郎喜欢的诗词,因为猜对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而明朝的文人们此时仍心怀希望:虽然明女郎这句话,已经将之前猜测的许多诗都排除在外了,但先前在赌局之中选中咏雪之词者,也并非少数。 是东坡先生的词吗?还是易安居士的词?又或是辛稼轩?柳三变? 明月已经想象到,自己将视频发出去之后,弹幕会是什么样的了。 播放到这一段时,上方的弹幕一定都是五颜六色的《沁园春·雪》。 明月郑重地念出了这首词的作者——那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随后丝滑地开始了背诵。 天幕之下有人惊呼:“我之前便猜,会是有‘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的这首词!” 赌局中确实有这一选项,许多人坚信明女郎会从她先前引用过的诗词中选择,这一句豪气冲天,簇拥者并非少数。 书院的赌局大多风雅,猜错之人也无需恼火,回头赋诗填词一首,便算了结此事了。 更多的人,都跟随着明月一起,沉浸式体验了一下词中壮丽辽阔的北国风光。 无数人震惊于此词磅礴恢宏的气势,这般傲视古今的胸襟与抱负,令人瞠目结舌。 李世民和赵匡胤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在词中被评价为“稍逊风骚”,五位皇帝都怔怔地咀嚼着“俱往矣”这三个字...... 他们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对于后世而言,自己已经是“古人”了。 系统默默地将这首词高挂在他们五位皇帝提交的诗作之上,朱元璋再次通读全词,着重感受了一下词之下阕的豪情壮志。 结合明女郎刚刚的肃然之态,他正想脱口而出,此人必为后世帝王,转念便想到,后世已经没有帝王了。 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朱元璋忍不住心中大骇,生理性地瞳孔微缩:难道? “难道此人高风亮节至,能舍去帝王之位吗?”赵匡胤喃喃道。 李世民回过神来,一时怅然:“纵然知晓当时世情已不需帝王,但真正身处其中者,能抵抗住帝位的诱惑之人,实乃凤毛麟角。” 刘彻心里倒是舒服了:原来不止他和始皇帝两人被当作典型,后面还有唐宗宋祖呢。 这样看起来,没被提到的那位明朝的朱元璋,反倒成了被落下的人了。 不过,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不知道是那元朝的外族人还是清朝的外族人。 嬴政这个“皇帝”的创造者才是感触最深之人,此时更是望向天幕一言不发:系统,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而对于明月而言,算上学生时代,这首词她已经背过无数遍了,但每次重读,还是会被震撼到。 明月甚至能回想起来,年幼时她和表妹一起扮演魔法少女过家家,当时两人给自己的“冰雪异能”取名,分别就叫做“千里冰封”和“万里雪飘”。 现在想想,那时候她们还没背过这首词,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两个成语,足可见伟人造境写意之独到、遣词造句之精妙。 明月拿出高考做语文古诗题的细致劲儿开始逐字逐句解读此词,越说越觉得伟人所言不虚:作为国家领导人,他的文治之功确实远超嬴政和刘彻;从他所作的诸多诗词来看,其文学素养当然在李世民和赵匡胤之上;更不用说军事能力这块了,成吉思汗在伟人面前根本没什么排面,也就李世民和朱元璋能掰掰腕子,伟人曾评价他俩:“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但把四渡赤水的战绩拿出来,这两个皇帝也都得靠后站。 明月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被变相拉踩的李世民和朱元璋都一时哭笑不得,既对这“四渡赤水”的战绩升起了好奇之心,又对她的态度心生感慨: 听明女郎的意思,这位“伟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他们作为本朝的圣明君主,有把握在自己驾崩之后,还能得到忠臣们的真心悼念,但那些庶民呢?百姓恐怕连上头换了皇帝都不知道,更别说像明女郎这样发自内心地尊敬他们了。 这首词并不算长,明月就算讲得再细致,也耗费不了多长时间,讲完当然还是意犹未尽的状态,毕竟做喜欢的事情时,总是不嫌累的。 明月此时满心都是再讲一首的冲动,但奈何系统要求只答一首...... 可这又不是真的在答高考题,还有行数限制,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揉了揉年年的小脑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这首《沁园春·雪》实为千古绝唱,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伟人的另一首词——《沁园春·长沙》了。” 好生硬的转折。诸朝人在心中“吐槽”道。 但明女郎愿意多说一首这“伟人”的词,他们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于是在她抑扬顿挫的声音中,诸朝人又欣赏了沁园春这个词牌名另一种填法,想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此词牌名在每个朝代都会非常火爆。 可惜这首词并未被天幕展示。秦朝人连忙挥舞起自己的刻刀,其余四朝人也笔走龙蛇,将这首同样豪放的《沁园春·长沙》记录了下来。 刘彻难得有自愧弗如的时候:写秋景者,大多都是像他一样,抒发悲秋伤秋之情,和这首词昂扬振奋的态度相比,自己的《秋风辞》确实是落了窠臼。 “朕也想去湘江看一看!”李世民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在诸位朝臣的瞪视下,弱了声气,“只是去看一看而已。” 第70章 于是唐朝的一众臣子开始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讲到“为君者不可耽于享乐”等等诸多方面,轮番上阵劝谏起了他们的陛下。 看来李世民最近几年,是不可能跑去看万山红遍了。 “粪土当年万户侯?”朱元璋一时无语。 万户侯是汉时设置的最高一级侯爵,食邑万户,在此应当是指代古时的王侯将相们。 上一首词当中,他们这些古人还只是“俱往矣”,这首倒好,直接被视作粪土了。 不过,这么看来,当时的时局并不算好,对手身居高位,难得的是,这人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惧,反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成大事者,当如是。 因为没有事先准备,明月对这首词的解析就少上许多,词中有些地方其实是在隐喻革命斗争面临的困境、崇高的理想和光明的未来等等,这些她都并未提及。 不过,明月没有对此词进行深入探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对于诸朝而言,知道这件事还是太早了;而对于她发布的视频而言,在互联网上输出自己观点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奖励很快到账,五十块钱抚慰了明月前段时间“受伤”的心灵。 发布完视频,明月才有心思认真翻看那些评论,其中也有零星几句出自她的“粉丝”,大多都在争论她到底是要考公还是要考研,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做自媒体要专一,认真为她的账号规划了未来的发展路线,明月非常礼貌地回复了感谢。 是有些心动的。 明月一时出神:不管是考公还是考研,不管是认真做自媒体还是强迫自己变成和同事一样的老油条,自己总要做出一个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对自己的工作不满,一边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 手机自动播放起刚刚上传成功的视频,明月听着自己对这两首词的解析,回想着伟人的一生,如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 第63章 雪夜灯明,唐诗宋词 张若虚这一首诗顶…… 做选择当然很难, 未来的道路也可能会充满崎岖,但最好的榜样不是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吗? 只要沿着自己想走的道路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人生终将迎来黎明。 当然, 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迎来的也不一定是黎明,还有可能直接撞上南墙。 考公题好难,考研题也好难,学视频剪辑也很难, 强迫自己逢迎可恶的领导更是难上加难, 明月刚起了改变的念头,就已经开始觉得, 这四个方向的尽头,可能都是死路了。 下雪和周五的双重buff加持下,下午三四点时, 公司里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 毕竟每个月都有两次补卡机会,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再不济,跟部门领导商量一下, 这种情况下打一个外勤卡,也没有人会去刨根问底。 当然了, 补卡机会已经用完,部门领导还非常“事”的那些同事, 只能自求多福了。 因此, 明月和那位同样住得近的同事,不仅是早上开门的人, 现在又一起成为了最后锁门的人。 踩着下午刚铺上的一层新雪,明月回到了家中。 年年像往常一样摇着尾巴迎接主人,小狗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玩雪, 诸朝人却知道,他们将要看到后世的雪景了。 站在明月的角度,这雪,和梅花配,孤傲高洁;和高山配,银冠璀璨;和故宫配,恍若紫禁城再现;但和她住的这座普通公寓楼配......她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相配的地方。 可在诸朝人眼里,楼高如穹宇,雪夜灯亦明。 后世此情此景,恰如仙境一般,文人雅士早已备好笔墨,正准备赋诗一首,却见天幕之景突变。 明月和年年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块平整干净的雪地,一人一狗兴奋地搞起了破坏,在白雪之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完整的脚印。 不仅如此,明月一边跑着,一边发出非常不优雅的“鹅叫声”,每一步都把地上的雪踢到空中,洒到前面的年年身上。 小狗抖了抖身上的雪,回过头来兴奋地趴下,向主人发出玩耍邀请,明月踢雪踢得更加起劲了,年年左跑右跑地躲,有时能躲开,有时躲不开。 明月“桀桀”一笑,直接拉着狗绳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弯腰掬了一大捧雪,盖到了年年的头上。 被单方面“欺负”后,小狗显然更加开心了。 但刚刚这一幕在诸朝人的视角里,既恐怖又搞笑:天幕之上铺天盖地砸过来的雪和高大的、奸笑着的明女郎组合在一起,什么高雅的意境、赏雪景的情趣都被这一出搞没了。 但也有人被明月和年年之间欢乐的氛围所感染,写出一些诙谐幽默的诗作。 这些明快易懂的记事小诗一时间在民间流传甚广,倒是成为诗人的意外之喜了。 打雪仗一时爽,但后续给狗洗澡、吹毛时,就很头疼了。 尤其是吹毛这个环节,年年因为害怕吹发机的声音,不仅不配合,还要露出委委屈屈的小表情,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小狗的仪容仪表,群里又热热闹闹地开始叫人上号,明月搭眼一看,是个上分车队,连忙一边登录游戏,一边在群里扣“1”。 周五的夜晚就这样在“大捷”之中悄然消逝了。 初雪只下了短短一天,次日便已放晴,但高高挂起的太阳似乎非常吝啬自己的热情,就算走在阳光下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幸好明月已经全副武装。 叶奶奶昨晚专门打电话过来,起手式当然是天冷地滑,劝孙女不用专门回去看她。 明月熟练地表示自己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会回去的,奶奶便开心地叮嘱她,下雪不冷化雪冷,记得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明月深以为然,出门前把帽子、围巾、手套统统装备到了自己身上,犹豫再三,又给自己加了一件外套。 就这样,一只笨重的“熊”牵着一只兴奋的比熊出门了。 “明女郎那五指尉倒是不错。”汉朝人的手套并不叫手套,而被称为“尉”。 手套这东西,当然是越冷的地方发明得越早,战国时的贵族就已经在使用皮质的手套了,之后陆续出现了绫罗织锦等多种材质的手套,但大多都是大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的样式,和现代的五指手套并不相同。 至于帽子和围巾,对于古代贵族而言更是常见之物,他们最多模仿一下后世新颖的款式,真正羡慕明月的,肯定是那些底层人民。 明明他们所在的时代,这些保暖之物都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但恐怕绝大部分人永远不可能拥有一顶帽子、一条围巾,甚至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双手套。 明月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因为圆滚滚的自己一旦摔倒,想要再爬起来就难了。 怕什么来什么,在距离电动车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明月脚底一滑,咣当坐在了地上。 年年刚好就走在她摔倒方向的正前方,无缘无故被主人踹了一脚,小狗连忙害怕地转头,冲明月汪汪叫起来。 明月自己都疼得呲牙咧嘴了,还没忘记赶紧安抚年年。 自家狗子一向皮实,肯定是非常疼才会叫那么大声。 万幸自己穿得厚且脂肪含量高,不然这个摔法,一不小心可能就把尾椎骨摔裂了。 好在骑车回去的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到家的时候,明月真的是猛松一口气。 回到爷爷奶奶这边,明月就又可以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刚刚摔屁股蹲的时候那么疼,她咬咬牙爬起来也没当回事。 但此时见到可以依靠的人,明月就忍不住委屈了起来,非常夸张地向奶奶讲述自己刚刚一个人在冰上滑倒有多可怜,屁股着地有多疼,年年不仅不扶她起来,还冲她一通大叫。 甭管小狗有没有把她这个主人扶起来的能力,就说他是不是没扶吧? 奶奶当然非常心疼孙女,一边揉着年年的屁股,一边念叨她走路不小心。 沉默寡言的爷爷也没忍住说了她两句,大意就是明月这孩子从小走路就不怎么稳当,年轻的时候摔一跤没啥事,等到了他这个年纪,摔一跤就不得了。 爷爷奶奶的念叨让明月很是受用,在她眼里,这些话当然并非训斥,而是老一辈人别扭的关心。 当然,因为这件小事,奶奶非要去菜市场买些排骨回来炖,就完全没必要了。 明月从前还是很爱吃排骨的,但自从初中时奶奶在小区门口被三轮车撞骨折一次、高中时奶奶又在她学校门口被小电驴撞骨折一次,让她连着吃了六年的排骨后,明月就对任何排骨做的菜都敬谢不敏了。 美滋滋地饱餐一顿后,明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发现之前扔到垃圾桶里的那瓶过期牛奶,如今又安安稳稳地站在桌子上了。 明月哭笑不得,得亏她了解自己的奶奶,不然肯定以为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 第71章 她把牛奶塞进包里,准备回头直接扔到远一点的垃圾桶,转头唤出了系统,本以为系统的题目又要回归到数学物理化学,但明月定睛一看,发现竟然还是开放式文学类题: 【请宿主从唐诗、宋词中挑选出最喜欢的五首,并按照喜爱程度排序,并说明理由。】 “系统,你学坏了。”明月的脑海里哗哗闪过一堆喜欢的诗词,忍不住抱怨道,“不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吗?” 系统就这样出题,明月也只能按要求答题,反正问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也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想。 虽然唐诗宋词有那么多首,但真正挑起来还挺容易的:诗仙李白一首,诗圣杜甫一首,豪放派苏轼一首,婉约派李清照一首。 最后一首明月也没怎么犹豫,选择了“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张若虚这一首诗顶别的诗人好几首,实在是太值了。 但这还只是初选。 李白一生写了那么多诗,突然问明月最喜欢哪一首,她还真是难以抉择。 更不要说,这样的选择她还要再做三次。 其实她要真是某位诗人或词人的激推也就好了,根本不用纠结,直接全选这人的作品就好了。 但遗憾的是,明月是一个博爱的人,只能像现在这样忍痛做取舍了。 折腾了半天,明月终于打好了草稿。 之前抱着年年录视频时只给自己用大头特效挡了脸,并未给小狗挡脸,渐渐地,年年在这个账号里也拥有了几个专属粉丝,明月也习惯了每次答题都带上小狗一起。 年年被奶奶投喂得肚子圆滚滚,乖乖地窝在主人怀里撒娇,明月就这样开始了答题: “今天要从唐诗宋词中挑选五首自己最喜欢的出来,并且给这五首排序。” 明月狡黠一笑:“事先说好,这题本身就非常主观,我的回答也全是从心之选,排序更是完全不具有权威性,大家看个乐子就好。” 第64章 云想衣裳,子美诗苦 惊觉世间之事,仿…… “被选中的五首诗词分别是, 李白的《清平调·其一》,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苏轼的《定风波》, 李清照的《声声慢》, 还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明月照例是按照总分总结构回答问题。 因为之前回答“唐朝人”那个问题时,明月专门讲过一次李白,那次的回答里,她背了好几首李白的诗, 但时间过去得太久, 具体背的是哪几首,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自己的视频内容能不重复还是不重复的好, 李白的诗有那么多,想选一首之前没背过的也不是很难。 回想着当时的心情,明月猜测自己肯定是选了几首耳熟能详的短诗, 既然如此, 这次就选一首比较冷门的。 有一说一,《清平调·其一》还真算不上冷门。 《清平调》是李白奉诏为杨贵妃写的组诗, 一共有三首,前两首分别从时间和空间的角度出发赞颂牡丹和杨贵妃, 最后一首承接前两首,借鲜花美人吹捧唐玄宗, 本质上还是一组颂圣诗。 明月选的“其一”, 是被选入了高中课本的那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一首的名气应该是三首里面最高的, 后面的两首就没有那么脍炙人口了。 讲诗当然要先背诗,明月背完这首七言绝句后,开始了逐字逐句的分析, 全靠从前上学时答语文古诗题的模板和套话,她硬着头皮答了这一段,说完自己都笑了:“up主也是胆子大了,竟然敢点评起诗仙的诗句了。” “这样的诗,字字句句浑然天成,让后人照着模仿都模仿不出来。”明月一直觉得,文字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想象,任何人读了这首诗,脑海中杨贵妃的模样都会变成神女,“词藻惊艳,字字风流,句句旖旎,宛如天赐,杨贵妃绝世仙葩一般的美貌和气质随之跃然纸上。” 明月是对的,诸朝人根本不在意她会怎样解读这首诗,任何人读了这首诗,都会被李白带到群玉山头,仙境瑶台,花前月下,匍匐在在文字编写出的昳丽神女脚下。 “这李白,在诗这一道上,确实是位奇才。”李世民嘴上说着夸赞的话,眉头却依旧紧皱着,如果明女郎之前未曾讲过李隆基的事迹就好了,他一定能静下心来品味这首佳作,但一想到这家伙搞出了安史之乱,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大唐百姓,他便怒火中烧,“可惜这样的诗才,却被李隆基用到了赞颂自己的美貌妃子之上。” 因为之前明月语焉不详,唐朝君臣至今以为安史之乱后,大唐便亡了,所以先前改立李治为太子时,反对者不仅有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人,还有厌恶亡国之君李隆基的人。 如今跟随明女郎读这首诗,他们丝毫感受不到杨贵妃的美丽,只觉得李隆基这个皇帝沉迷女色荒淫无度,有人脑子转得快,此时不由得悚然道:“这杨贵妃,不会就是明女郎之前所说的杨玉环吧?” 明月不记得自己答过什么,但唐朝君臣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是了,先前明女郎讲李白时,说过此人很有名的事迹是力士脱靴,贵妃磨墨,说不定就是作此诗时发生的事情。” 明女郎之前是提到过李隆基罔顾人伦,强夺儿媳杨玉环,但并未提到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她封为了贵妃,某些善于为同类开脱的男人趁机装模作样道:“这杨玉环魅惑君王,毫无后妃之德,哪里是什么瑶台仙子,不过是祸国殃民的妖妃罢了。” 长孙皇后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功绩都是男人的,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样的脸皮厚度,她真是叹为观止。 好在大多数人的脑回路还是正常的,就像后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借高力士之口说“贵妃诚无罪”一样,其实大家都知道罪魁祸首是李隆基,其次就是杨国忠等人。 唐朝的衰落,根本原因还是在制度和朝代周期规律上,就算杨玉环对李隆基吹过枕边风,这些话的作用,不管是在正面还是在负面,都小得可怜。 真实的历史上,史官们骂“女祸”骂得最多的也是唐高宗和唐中宗,而不是唐玄宗,看看武则天、韦香儿还有安乐公主,再对比一下杨玉环,后者连军政大权的毛都没碰到过,对比之下,正常人都很难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吧? 李世民当然也是个正常人,并没有把亡国这样大的锅随意地扣在一个内廷贵妃身上:“一个妃子便能祸国殃民,那要他这个皇帝有什么用?不如直接让那杨玉环去当皇帝好了?” 这话可没人敢接。李世民平日里待臣子都是非常和煦的,今个儿不知怎的,火气如此之旺盛? 长孙皇后心知,二哥这是憋着火呢。 这又要说回到太上皇身上了。 因为明月之前讲武则天的时候嘴上跑火车,嘲讽在寿命这方面,李渊应该带头给女帝磕一个。 李渊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当然是气得不行,先前没找到武则天是谁时只能憋着,如今找到了,武曌又摇身一变成了未来太子妃。 按理来说,李渊是太子的祖父,孝道压制下,收拾一个尚未过门的太子妃,那不是手拿把掐? 但给李渊添加上“玄武门之变后被软禁的太上皇”这个标签,武曌这边又拿出“天幕”这个护盾,局势瞬间就逆转了。 李世民自己都得为了天幕和大唐忍着武曌,李渊的想法更是无人在意了。 但太上皇显然还没有认清现实。 李世民去太极宫尽孝走过场时,李渊逮着儿子一通抱怨,武曌这不好,那不好,你这个皇帝是瞎了眼了,给太子选了这么一个太子妃。 李世民当然不惯着亲爹,直接反击道:“阿耶糊涂了,这哪是儿子给稚奴选的媳妇,这是您给孙子选的孙媳妇啊。” 李渊一脸懵,却听李世民冷笑着解释道:“若不是阿耶闲着没事非要说媒拉纤,给应国公和杨氏赐婚,武曌根本就不可能出生,还是您深谋远虑,为咱们大唐培养出了一位女帝,阿耶的远见,朕实在是自愧弗如啊。” 这样一番话把李渊气得六佛升天,恨不得直接对着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二儿子破口大骂。 但偏偏李世民最后用了一个“朕”字,让李渊回了神,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才不至于真的让场面无法收拾。 李世民怼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要阴阳一下脑子进水的阿耶,但他转头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这个理论,惊觉世间之事,仿佛真的因果相连、环环相扣一般: 武士彟出身低微,但却是大唐的忠臣功臣,杨氏身份高贵,但偏偏是前朝臣子之女,阿耶的赐婚并非毫无道理,杨氏从前确实只想侍奉在佛前,但那时又没有天幕的出现,谁会把她“无心婚姻”的话当真呢?不过是正常的政治联姻罢了,圣旨赐婚反倒多了几分体面。 谁能想到,这场赐婚的后续,竟然如此“惊喜”? 先前李世民命人去寻找撰写、传播《秘记》之人,但即便倾举国之力,依旧毫无踪影,就好像这本在民间流传的预言之书,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让他这个天子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第72章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绪,李世民在朝会之上又听到了天幕里明女郎讲那什么杨贵妃,语气冲一些也很正常了。 而赵匡胤和朱元璋身为后面朝代的皇帝,完全能够想象到唐太宗此时有多么憋屈。 听《清平调》就已经这么生气了,那明女郎接下来讲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岂不是会更生气? 明月照例先背了全诗再开始分析,刚开口就先叹了一口气:“up主读过那么多杜甫的诗,在这些写于安史之乱后的作品里,最喜欢的确实就是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虽然前面写茅屋破、南村群童坏、自己这个老头可怜,但有后面两句在,总还是有些希望的。”明月再次叹气,“而其他的诗,都太苦了。” 毕业多年,明月当然记不清这首诗的写作背景了,但她只要想到“自经丧乱少睡眠”这一句,就能斩钉截铁地说:“毫无疑问,杜甫在诗中过得那么惨,安史之乱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事实也确实如此,写这首诗时,李隆基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的皇帝是马嵬兵变后在灵武匆忙登基的李亨,安史之乱尚未完全平息,杜甫自己过得苦,还能由自身遭遇联想到天下百姓,忧国忧民之心从诗中满溢而出,令人叹息。 是的,忧国忧民。 明月还给老师的知识很多,但这首诗表达了诗人什么样的思想感情,她还是记得的:“倒不如说,杜甫写了那么多诗,除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首诗之外,基本上都在表达他忧国忧民的思想感情。” 只能说杜甫和同时期的诗人相比,年纪还是太小了,小到他只赶上了盛唐的尾巴,大半辈子都在风雨战乱之中飘摇,也因此成了形象最老的那个——文学作品会塑造作者的形象,比如李白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年纪小一些的杜甫,反倒成了一副悲悯老人的模样。 “up主感触最深的,就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一句。”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仅凭单纯的文字,也能让人心惊肉跳。 第65章 杜甫身世,无能为力 如有来世,希望他…… “如果说李白是天才, 是下凡的神仙,那杜甫就是普通人,一个以血肉之躯对抗这糟糕世界的普通人。”明月唏嘘道, “当然了, 没有说杜甫不是天才的意思,他也是七八岁就能作诗的神童,但相比于李白,杜甫更像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杜甫出生世家, 幼时的生长环境优越, 生活安定富足,他几乎是在‘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的环境里长大的,因此受到了丰富的文化熏陶,很早就展现出了自己在诗歌方面的天赋, 同时结识了许多文艺工作者。” 明月记得, 杜甫幼年时不仅看过公孙大娘的剑舞,还听过李龟年唱歌, 换算到现代,相当于既看过杨丽萍老师的孔雀舞演出, 又听过郎朗现场演奏钢琴。 杜甫小时候欣赏过的艺术表演,许多年后回想起来, 还能写出“一舞剑器动四方”和“落花时节又逢君”这样的“观后感”, 要换成是自己,恐怕看的时候在心里吱哇乱叫, 看完也只会感叹“太好看了”、“太好听了”。 “祖父杜审言虽已逝,但作为‘文章四友’之一,余泽尚存, 父亲杜闲官至兖州司马,当时的社会名流和文坛翘楚,什么姓崔的、姓王的,都对杜甫幼年时的作品有过鼓励赞语,至于是真觉得杜甫的习作写得好,还是因为他爹他爷爷,那就见仁见智了。” xx的子女依旧是xx的古代文学家版本?明月对杜甫的这一段经历不可置否。 毕竟是唐朝,等黄巢横空出世,将世家全部干掉,学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明月转头说起了杜审言:“说句题外话,咱们武皇还是很看重杜审言文采的,因此重用过他一段时间。” “杜甫虽然没见过他的爷爷,但也在诗中表达过,自己对祖父的这段经历引以为傲,甚至写过好几首诗追忆武皇当政时的太平盛世。” 不过,在杜甫的认知里,武则天还是李唐的武后,这点就不用提及了。 明朝,朱元璋叹气。 他虽然不喜女子当政,但岂不知“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的道理,百姓才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只想避开乱世,过安生日子。 连朱元璋都这么想,那唐朝君臣对于杜甫怀念武皇这件事,就更没有什么指责的地方了。 “先前,那宋朝的赵匡胤抽到的弹幕中,似乎也提到过杜甫,如今明女郎又说他出身世家......”李世民稍加思索,突然问道,“克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京兆杜氏之人?” 群臣目光汇集到蔡国公身上,杜如晦本人哭笑不得:“回陛下,确实很有可能,但京兆杜氏支庶众多,这杜甫又是玄宗年间之人,说不定,他的祖父杜审言如今还尚未出生呢。” 杜如晦猜测的不错,两人的祖先确实都能追溯到汉武帝时代酷吏杜周身上,但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已经几近于无了,反倒是朝堂上的另一个人,倒是真能和杜甫攀上亲——王珪。 王珪在武德年间是东宫舍人,后来李世民登基后捐弃前嫌,任用他为谏议大夫,累有功绩,几番升迁。 去年,王珪请侍中高士廉向李世民呈递秘奏,但高士廉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竟然私自扣下了这一秘奏。 事发之后,高士廉获罪贬官,而王珪则接替了他的位置,如今暂代侍中之职,并进爵为永宁郡公。 要知道,高士廉可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舅父,在兄妹俩失怙失恃后抚养他们的长辈,王珪这完全相当于踩着他上位了,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 王珪的妻子杜柔政就出自京兆杜氏,她那尚未加冠的堂弟杜依艺,就是杜甫的曾祖父。 当然了,明月连王珪是谁都不知道,就别指望她能摸清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了,不过,她倒是知道另外一个在社交软件上比较火的知识:“其实李世民和杜甫也有血缘关系的,我记得杜甫的姥姥是李世民的曾孙女。” “唐初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基本上每两个名人之间掰扯掰扯都能攀上亲戚,这也不算奇怪。”明月摊了摊手,“也是因为良好的出身,加上开元盛世繁荣的经济环境,杜甫在青少年时期有资本去游历大唐的大好河山,刚刚提到的《望岳》就是这时所作,结尾尽显不凡抱负。” “不过,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非常弱小的。”明月小时候也有过改变世界的梦想,但后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地球online游戏的主角,“就算杜甫出身不凡、志向高远,而且真的有才华有能力,也不妨碍他在乱世过上穷困潦倒、朝不保夕的生活。” “事实上,杜甫在安史之乱之前,就已经开始关心民生,写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诗了。”明月毫不犹豫地开始指责李隆基,“这就要怪唐玄宗了,这么重要的科举考试你不好好办,真以为自己是上古尧舜转世,可以垂拱而治了?” “李林甫用‘野无遗贤’来讨好皇帝、打压学子是他的不对,但你是天子,不是傻子,这样的谎话也能相信?”明月真觉得杜甫太倒霉了,“皇帝因为喜欢听小人拍马屁,就能放弃这一场考试里所有的士子,以小见大,整个官场还不知糜烂成什么样子。” 唐朝君臣听得血压飙升,就连出身世家、对科举考试不太感冒的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野无遗贤本是用来赞颂君主圣明,人尽其用的,李隆基这样好大喜功,真正的贤才被埋没,反倒与这个成语的本意背道而驰了。 “杜甫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仕途失意,无数次拜谒权贵谋求官职,都被拒之门外,偌大的长安城似乎并不欢迎他,甚至让饥饿和寒冷,带走了他的幼子。”明月叹气,“杜甫看到了当时尖锐的社会矛盾,触摸到了人民的苦难与痛苦,深刻意识到了统治集团的荒淫和腐败,他比未能远谋的肉食者更早一步看见未来,但他......无能为力。” “之后,安史之乱爆发了,杜甫仕途的巅峰即将出现——左拾遗。”明月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我们站在后人的视角,自然能看出,这个大唐已经无药可救了。” “还是前面的那句话,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哪怕是帝王,想要仅凭一己之力挽救一个朝代,也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安史之乱后,大唐也出现过几位能力尚可的皇帝,但都未能力挽乾坤。就算是李世民穿越过来,如果他证明不了自己就是唐太宗本人,想要整顿河山,还是走起义的路子更快一点。” “但杜甫身处在那个朝代,在他的眼里,大唐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纵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站起来就好了,大唐很快就能解决掉那些问题,继续向前走。”明月知道,除杜甫之外,还有很多的大唐臣子,都是这样想的,“杜甫满怀报国的热情,冲进了官场之中,想要把摔倒的大唐扶起来,但是......” 第73章 “但是......他失败了。”泪水积蓄在眼眶之中,李世民依照明女郎的讲述,描摹出自己想象中杜甫的形象,透过杜甫,他仿佛看见了无数被李隆基辜负的忠臣志士,一时间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大臣们也神情酸涩,大唐的每一寸疆土,都是他们共同守护着的,虽然如今得知安史之乱并不是本朝的终点,李隆基也并不是亡国之君,但唐玄宗的昏聩,依旧是不可磨灭的罪过。 李世民用手帕胡乱擦了擦涕泪,长叹一口气,他听明白了明女郎的意思,唐亡之罪,并不在之后的帝王身上,甚至与亡国之君也不甚相关:“就像明女郎之前形容过明实亡于万历一样,大唐,实亡于李隆基啊。” 情绪外放的臣子们都跟着李世民一起谴责起这唐玄宗,但性子沉稳、冷静的臣子们,只觉得明女郎学史不精:她肯定是不知道大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用“这样那样”的形容词敷衍过去。 倒是李世民看得开一些:“就算咱们知道那时候出了什么问题,难道现在就能想出解决之法了吗?” 唐朝本就建立在千疮百孔的隋朝之上,手头上的事情都忙不完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脚踏实地,顾好眼前事,而不是好高骛远地追求未来之事。 不得不说,那些大臣们猜得太对了。 明月确实对这段历史算不上非常了解,但系统没发话,她也不敢查资料,只能凑合着讲呗,还能咋地? “杜甫这个左拾遗应该没做多久,就被贬了,贬谪是大部分诗人的必经之路,大概对文字敏感的人,对政治就不太敏感吧。”明月猜测着,“刚刚说了,《茅屋》这诗虽然有一点苦,但跟其他诗相比,其实还算好的了。毕竟杜甫好歹是个官嘛,肯定不会比三吏三别里面的百姓更苦。” “当然了,苦痛是不能进行比较的。”明月叹气,“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安史之乱后,杜甫漂泊半生,期间经历过许多次希望和失望的循环,大唐终究未能回到他来时的盛世,他最终死在了船上,孤魂飘荡在江上,依旧守护着他爱了一生的大唐。” “如有来世,希望他能活在盛世,实现自己少年时‘致君尧舜上’的理想。” 第66章 遇雨之择,创东坡肉 你有领兵出征的念…… 明月收回为杜甫叹气的尾声。 都说文章憎命达, 杜甫命运多舛,接下来要讲的苏轼和李清照两人,命运也很坎坷, 但前者一向是豁达乐观的代言人, 后者又是北宋第一拽姐,讲他们的词,氛围便没有讲杜甫时那么沉重了。 “莫听穿林打叶声,......, 也无风雨也无晴。”明月一边背着作品的原文, 一边想象着在春雨之中穿着蓑衣潇洒徐行的苏轼,“这首词前面还有小序, 大致意思是,苏轼和友人一起春游的途中,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雨, 因为带着雨具的同伴先走了, 剩下的人都被淋得格外狼狈,但苏轼却不这么想。不久, 天晴了,苏轼心有所感, 写下了这首《定风波》。” “这倒是一个妙人。”刘彻玩味一笑,不禁设想着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想: 啊, 朕是皇帝, 好像很难遇到这种情况呢。敢带着雨具抛下皇帝先走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刘彻索性转头看向霍去病:“去病若是遇到这种情况, 会怎么想?” “淋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霍去病毫无迟疑地回答道,毕竟行军时刮风下雨都是常事,军中上下谁人会因为这种小事抱怨啊? 和友人出游就更无所谓了, 霍去病的好友都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一个个身强体壮、不拘小节,春雨又不大,淋一会儿雨肯定没什么问题。 但察觉到陛下和舅舅不赞同的目光,霍去病从善如流地补充道:“回陛下,臣不会让拿着雨具的同伴先行离去的。” 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卫青,略带调侃地说道:“让朕猜猜,若是仲卿和好友一同出游,依照你那谨慎的性子,肯定会在出发前就安排周全,恐怕会准备双份甚至三份的雨具以防万一。” “陛下圣明。”卫青带着无奈的笑意垂首答道。 “父皇快猜猜儿臣会怎么做!”卫长公主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刘彻故意作出思考的模样:“让朕想想......你这个皮猴子,恐怕会直接跑到雨里撒欢吧!” 满堂哄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汲黯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扬,卫长公主也故意作出气恼的模样:“父皇!” 朝堂上是难得的和乐,刘彻笑过之后,倒是认真问了女儿的想法。 卫长公主低头,恭敬道:“带着雨具先行离去者,儿臣会疏远;多抱怨之语者,恰如战前动摇军心,儿臣必将惩治;如苏轼一般豁达者,儿臣则会酌情重用。” 其余诸臣俱垂首不语,唯有霍去病赞道:“动摇军心者,确实不应姑息。” 卫青看着自家的两个出头椽子,在心里默默叹气,开口缓和起朝堂的氛围:“殿下驭下之道固然不错,但此情此景为好友出游,并非军中疾行,也不至于如此苛责。” 卫长公主痛快地抱拳:“舅舅所言有理。” 刘彻一时默然,复又朗声笑道:“看来朕的长公主,对御人之道很有兴趣啊。” 又循循善诱道:“类苏轼者,才学极佳、心性极佳,然此二者与政事之能并不相干,仍需仔细甄别。” 卫长公主正色颌首称是,本以为父皇言以尽此,却复听他言:“你有领兵出征的念头吗?” 朝堂赫然一静,卫长公主也猛然一惊:自己有这个念头吗?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为何会下意识地用“战前”来比喻呢? 但她此时却不知,父皇希望自己回答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缓声答道:“但凭父皇差遣。” 刘彻点头,这便是有意领兵的意思了。 一时间,他心下复杂不已。 刚刚沉默的那一瞬,刘彻不期然想到了尚居住在公主府的长子刘据: 据儿会怎么做呢? 他那样的性子,大抵是会等雨停吧。 公主府,刘据和张贺倚靠在窗棂之上看向天幕。 “春雨下不了太长时间,肯定是等雨停了再走最稳妥吧。”张贺看向刘据,“殿下觉得呢?” 刘据笑了笑,没有说话:等待......也不算错。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一直等下去,在合适的时候当机立断,才是他计划中的选择。 明月非常认可苏轼的知名度,但想了想,万一有九年义务教育还没上完的小朋友看自己的视频呢?还是简单介绍一下吧:“苏轼,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唐宋八大家之一,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并称为三苏。” 苏轼的头衔肯定不只有这些,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多才多艺、斜杠青年,在书法、绘画等等领域都小有成就,只不过明月记不清楚,怕自己说错,索性直接不提了:“这首《定风波》写于乌台诗案后,这一案件,是苏轼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自己都承认的人生至暗时刻。” “先来辟个谣,乌台诗案发生时,王安石本人已经被罢相了,所以这变法虽然依旧被称为王安石变法,但实际上已经变成宋神宗主导了。”明月摊了摊手,“之前王安石主导的时候,苏轼虽然受到变法派的排挤,外任多年,但他的官职其实还是挺高的,相当于是封疆大吏的级别,所以并没有吃太多苦。” “也就是在多年外任的过程中,苏轼看到了王安石变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写了很多批评、讽谏变法弊端的诗词。”明月想到了他的弟弟苏辙说过的那句“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清朝时候的文字狱,即便你的作品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们也要断章取义捏造出来这个意思,宋朝虽然没有清朝那么离谱,但苏轼的作品里都是明晃晃的反对变法,在政敌看来,他这本质上就是在反对宋神宗的决策。” “于是在皇帝的默许下,苏轼被罗织了‘有反意’等诸多罪名,送进了监牢之中。乌台诗案如当头棒喝一般,打醒了满心赤诚的苏轼,好在他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不同派别的好友加上宫里的太皇太后甚至连王安石都为他求情,苏轼最终保住了性命,被贬谪到了偏远之地。” 明月当然不记得苏轼被贬谪到哪个州了,但她记得,苏轼的前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都写于这一阶段:“苏轼经历了痛苦的蜕变,并没有黑化,反倒变成了《定风波》里豁达的样子,在贬谪之地附近的赤壁山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写出了许多不朽名篇,当然了,创造出‘东坡肉’这样的名菜,就是意外之喜了。” “其实说起来也非常可怜的,苏东坡当时只能买得起猪肉,苦中作乐一般探索着怎么能把这首肉做好吃,最终才发明出来了这道名菜。”明月唏嘘不已,“古代的猪跟咱们现代的猪不一样,首先品种就不同,咱们现在的猪都跟佩奇一样粉白粉白的,古代的猪应该是黑猪,看起来肉质都差很多,而且古人不知道骟猪这一妙招,养出来的猪肉都非常腥臊,苏轼出身富贵,吃猪肉对于他而言真的算得上是‘沦落’了。” 第74章 “神宗......这庙号,应该是有些功绩的吧。”赵匡胤喃喃道,虽然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宋朝从太宗开始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后代了,但这大宋毕竟是自己创立的大宋,继任者毕竟是自己的同族,排除掉钦宗、徽宗、赵构这样板上钉钉的昏君,其他人,应该还是有些许可以称道的地方吧。 “佩奇?听起来像是番邦人的名字,这粉白的猪,应该也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吧。”朱元璋一脸了然,看向朱棣若有所思。 先前他让老四找出五条刊印此书的弊处,这小子倒是非常滑头,每条弊处只说了三两句,后面都跟着大篇幅的解决办法,这种格式的陈词还能言之有物,算得上是非常考验功底了。 最后表达对皇帝和太子的崇敬后,还不忘再吹捧一下两个领到刊印任务的哥哥,也是老二太蠢,倒是真让他蒙混过去了。 ......不算标儿,其余的几个孩子中,老四一直是最好的那个,从无暴戾之气,从不贪花好色,从不懦弱逃避,性情刚正,勤奋好学,聪慧敏锐。 朱元璋真的动摇过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他绝不会放弃标儿和雄英,为今之计,只有为老四再找一条新的路。 朱元璋想到天幕中展示的那些新奇之物,想到明女郎戏称老四为“征北大将军”,想到藩王和宗室的各种弊端,他想了太多太多。 刘彻面色古怪地看着天幕:骟猪?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尽管刘彻根本不承认自己是龙凤猪里的猪,但自从天幕这样说过后,猪很快成为了养殖业的新宠:虽然长得丑、不好吃,但是能和皇帝老爷扯上关系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估计今天过后,肯定有许多公猪要被骟了。 “所以,《定风波》写的雨,不仅是这场春雨,而且是苏轼人生的雨,乌台诗案像一场裹挟着雷电的倾盆大雨,比淅淅沥沥的春雨难挨许多倍,但在苏东坡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场雨罢了。”明月微微一笑,“雨过之后,天总会晴的。” “至于up主为什么会最喜欢这一首词?当然是因为喜欢在雨中漫步的感觉啊!上学的时候经常干这种事,现在上班了,体质不如以前,就不敢这样做了,担心会感冒。”明月惋惜道。 第67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争渡争渡,惊起一…… “寻寻觅觅, ......,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的版本有很多,明月背出来的当然是自己上学时教科书里的那个版本, “李清照, 号易安居士,她是著名的婉约派词人,但本人的性格并不婉约,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易安居士。”名字是父母取的, 承载着长辈的爱, 号是自己取的,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对自己人生未来的期许, 李世民想起了“易安”这一词的出处,“应该是取自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长孙皇后念出了这句诗, “从这号中, 倒是看不出她有多么桀骜不驯,反倒让人觉得她和陶潜一样性情刚正, 向往平静的隐居生活。” “但她还是写出了‘凄凄惨惨戚戚’这样的词,恐怕她这一生, 应该不太平静。”李世民回忆着明女郎描述中的宋朝,北宋有失败的王安石变法和靖康之耻, 南宋有赵构这样的昏君, 看来这易安居士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这首词如此哀戚, 主要是因为创作时间在靖康之变后,词人国破家亡,丈夫病死, 国家和个人的命运绑缚在一起,前途俱无光亮,悲秋之愁,宛如绝唱,尤其是词首起十四个叠字,超然笔墨蹊径之外,俱无斧凿痕,一直为后人所称道。”明月猛然间意识到,李清照和杜甫一样,都生活在盛世和乱世的间隙里,见过光明的他们堕入黑暗后,显然会更加痛苦,“和杜甫一样,李清照的诗风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凄苦的。” “游湖之时‘沉醉不知归路’的是她,宿醉醒来后抱怨‘浓睡不消残酒’的也是她,上面提到的这两首《如梦令》诗风已经初见清丽端倪,但绝无悲切之意,更像是一个潇洒的小酒鬼。”讲到这,明月又觉得李清照和李白很像了,起码在喝酒这块,两人肯定很有共同语言,“潇洒的李清照最终还是步入了婚姻的坟墓,好在丈夫喜爱她的才华,即便两人的父亲变成了新旧两党的政敌,也并没有影响到夫妻俩之间真挚的感情。” “讲到这,顺带着提一下,李清照的父亲是苏轼的学生,母亲的爹好像是个很厉害的状元,李清照的文学天赋也是有家学渊源加持的。”明月笑了一下,“古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轼某种程度上算是李清照的‘爷爷’了。” 赵匡胤懵了。 不是,苏轼的“孙女”都出嫁了,新旧两党还没争完呢?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明女郎说过,王安石变法最后失败了,那这混乱的党争,应该也是失败的后果之一吧。 “不过,咱们易安居士绝不是屈服权威之人,说苏轼缺点的时候,完全不顾及他是自己的‘爷爷’,称他的词‘句读不葺,不谐音律’,大概天才都是这么狂傲吧。”明月语带调侃,在她看来,李清照的“狂”和李白有得一拼,偏偏两人还都有傲气的资本,气人不气人? “其实她这个评价是有道理的,因为苏轼这个人自由得很,创作时信马由缰,有时候确实不会刻意追求音律的和谐,但作品本身肯定还是优秀的,所以也有人会觉得李清照是在吹毛求疵。”明月摊摊手,“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李清照这首《声声慢》在后面的朝代也有批评之语,文学作品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明月记得,清朝时就有学者这样评价:“《声声慢》这首词过于悲怆,偏偏世人都极力夸赞它,不理解。” 明月对于他这个评价也要做一个评价:不理解。 除此之外,明月以前还看过一些其他类型的评价,直接攻击李清照女子身份的人倒是没有,大家都是体面人,不会那么没品,但前面是夸赞,后面又说“一妇人”能写出这样的词已经很厉害了的评价,明月可没少见。 题外话不讲,明月说回到正题:“新旧两党之争导致李清照婚后的处境并不太妙,但幸好丈夫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她的身边,这段时间夫妻俩的小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 “李清照结婚之后依然很爱喝酒,丈夫重阳节不回家,她就‘东篱把酒黄昏后’,哀叹自己‘人比黄花瘦’;李清照喜欢‘打马’,类似于古代的打麻将,丈夫非常支持她这个爱好,还买相关的书籍给她,她精读深研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赌神’;两人还都有收集整理金石字画的爱好,赵明诚被贬谪期间,李清照从自己的偶像陶渊明的诗中取字夫妻俩经常在一起玩‘赌书’。” “这个游戏就比较考验智商了,up主以前见班上的同学玩过,一方说一个知识点,另一方回答在哪本书的哪一页,敢玩这游戏的都是学神,李清照肯定是学神,她丈夫应该算得上是学霸,所以夫妻俩一起玩赌书的时候,李清照基本上没输过。” 朱元璋冷嗤一声:“李易安是有几分才学,可惜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既已为人妻,便应当把心思都放在相夫教子之上,非要在才学方面压丈夫一头有什么用?这赵明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遇到战事身为知府竟然缒城而逃,将一城百姓置于何地?” 殿中其余人等自然顺着皇帝的话,应声附和起来。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喜欢易安居士的词,此时不愿意跟风说一些“李清照应该安居后宅”的话,便卯足了劲抨击赵明诚贪生怕死,一时间,赵明诚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秦汉唐宋四朝人则猛然发现:“这李清照的丈夫,没有名字吗?” “明女郎该不会是把李清照丈夫的名字给忘了吧?”这个猜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但事实并非如此,明月当然知道那家伙叫赵明诚,但就像八五花的粉丝都不太喜欢自己的“姐夫”一样,明月对赵明诚这个高喊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哐哐纳妾的渣男很是不屑。 不要用任何话术为赵明诚洗地,什么古人思想和现代人不一样,什么李清照后来也接受他纳妾了,更有甚者用“起码比张汝舟好”这种理由为他开脱,明月只想骂人,谁跟那家暴男一比都会变得眉清目秀起来,赵明诚要是不跟张汝舟交朋友,李清照也不会认识这个小偷,更不会嫁给他,为了和离还受牢狱之灾。 再说了,讲李白杜甫苏轼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在意他们妻子的名字,那么讲李清照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提到她丈夫的名字。 “后来党争局势逆转,李清照的丈夫又起复了。官场上一得意,就开始管不住下半身了。”明月讽刺一笑,“不仅纳妾,还纳了不止一个,据说是为了给他们家留后,但到最后也没生出来,可见问题出在哪已经很明显了。” 明月记得,虽然在北宋纳妾寻妓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依然有很多名臣一生都没有纳妾,比如司马光和妻子也没有孩子,人家就没想着找别的女人生,反而从族中过继了一个:“李清照一时间心灰意冷,认识到爱情终究还是抵不过现实,但两人毕竟是少年夫妻相伴多年,感情基础在那摆着呢,那男的估计也花了一些心思安抚李清照,两人后来还是和好了。” 第75章 “所以李清照对于丈夫彻底失望的节点,并不是纳妾,而是弃城。” “在靖康之变后,不仅天子抛下大宋百姓渡江而逃,她的丈夫也一样懦弱,抛下自己治下的百姓弃城而逃。” “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一时间震碎了李清照的三观,让她意识到自己嫁的这个人,不仅私德不怎么样,公德也不怎么样。”明月之前讲赵构时提到过李清照《夏日绝句》,这次就没再提,语气也开始变得欢脱起来,“不管这家伙表现得多么悔恨愧疚,李清照有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反正没过多久,他就染上急病去世了。” “李清照经历了再嫁和离之后,最终潜心完成了《金石录》这本著作。”明月将老鼠屎一样的张汝舟一笔带过,“回想起从前和自己一起写书整理资料的第一任丈夫,再看看摇摇欲坠的大宋,易安居士挥毫泼墨写下了这首《声声慢》。” “有人说李清照至此便已经心灰意冷了,up主倒不这么认为,咱们易安虽然没有东坡那么豁达,但明显也是洒脱之人,而且活到了七十多岁才去世,年过古稀,在古代已经算得上是长寿了,心态还是很好的嘛。”明月自觉已经把这首词讲得差不多了,最后就补充一下选择它的理由,“李清照的这些词up主都挺喜欢的,上学的时候比较喜欢‘争渡争渡’,但长大后的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选择《声声慢》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很愁吧......这话和网友说就有些越界了,但明月也是刚刚回忆李清照的这几首词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距离“惊起一滩鸥鹭”的少年人已经很远很远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她也因为某种不可抗力,逐渐变成了无趣无聊、终日苦闷的大人。 明月把这莫名其妙的苦闷清出大脑,转而看向草稿本上的“春江花月夜”五个大字,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第68章 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她在科举方面的改…… “最后一首选择了《春江花月夜》, 不仅仅因为它“孤篇盖全唐”,更重要的是,up主还是个小孩的时候, 就已经会背这首诗了。”明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二十多年前,有这样一对喜欢诗歌的文艺青年,两人都很喜欢这首《春江花月夜》,后来他们结婚了, 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于是决定用这首诗里的某个意象为她取名。” “二十多年过去了,小女孩长大后, 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狗狗,她也从这首诗中摘撷一词为小狗取名。”明月摸了摸年年的头,“所以, up主和狗狗的名字都来源于这首《春江花月夜》, 大家可以猜猜我们俩的名字分别是什么。” 明月流畅地背出了这首诗的全文,除了必要的换气声, 背诵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停顿:“春江潮水连海平,......, 落月摇情满江树。” 听过这首诗和没听过这首诗的诸朝人都一时默然:不是?明月好歹是个意象,这个疑似取自“江月年年望相似”的“年年”, 用意何在呢? “起码证明了明女郎确实很喜欢这首诗。”有人干巴巴地解释道, “她的记忆力一向不怎么好,这么长的诗, 竟然能一口气背下来,肯定是很喜欢了。” 其余人听了这个说法都一时无语,但也有人较真地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有多喜欢, 明女郎的父母都喜欢这首诗,她自幼耳濡目染,又在孩童时背过,自然很难忘记。” 夸这首诗,当然要从题目夸起:“春、江、花、月、夜五个字都是诗中的重要意象,全诗都围绕着这五个字左右翻弄,还能做到层层递进、严丝合缝,不觉词句有重复之处,实在是笔下有神功。全诗按照景、理、情的顺序依次展开,由美景延展到对人生的感慨,再交融至人间的离别愁思,诗情画意哲理皆成于一体,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明月逐字逐句地解析了这首诗,似乎诗中的每一个字在她眼里都好得出奇。 虽然全诗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但把每个意象单拎出来,又只剩下了朦胧的美感,确实非常适合用来取名。 至此,明月只需要给这五首诗词排一下序,就算完成答题了:“因为是本人喜爱程度的排名,所以这个排序非常主观,没有任何专业参考价值哦~” “up主最喜欢的肯定是这首《春江花月夜》,其次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再次是《声声慢》,又次是《定风波》,最后是《清平调》。” “大家有不同的想法也可以在视频里面发弹幕,和平交流,友好讨论,不要吵架哦~” 关掉手机上的视频录制,明月开始在系统上抽取今天答题的奖励,她已经预想到这道题的奖励会比之前的数理化丰富,但也没想到抠门系统竟然会给她“+150.00”,这真是史无前例的高额奖金了。 和昨天的“+50.00”均一均,相当于每天额外挣了一百块,照例捐出去20%后,明月美滋滋地刷起了购物app,打算立刻把这笔依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意外之财花出去。 看起来,明女郎不会立刻发视频,那自己估计要等上一会儿才能抽取弹幕了。 嬴政不无担忧地看了天幕一眼:之前与术算相关的题目、“物理题”和“化学题”,都是没有“抽取弹幕”这个环节的,但昨日明女郎答的分明是一道诗歌题,为什么答完之后也没让他们这些皇帝抽取弹幕?总不可能自此往后,这个环节就取消了吧? 嬴政的担忧暂时并未诉诸于口,其余三位皇帝一时之间也都沉得住气,只有刘彻抱着“不问白不问,问了也不亏”的心理开口道:“系统,昨日明女郎将视频发出后,朕为何不能抽取弹幕?” 刘彻自己也没想到,天幕竟然真的回复自己了: 【针对汉·刘彻提出的合理疑问,系统将给出合理解释:】 【经检测,昨日宿主明月答题涉及重要人物,由于更高级别的不可抗力限制,系统无法抽取弹幕。】 合理疑问、合理解释、重要人物、更高级别、不可抗力......天幕上展示的这两句话含金量过高,诸朝君臣一时之间都被惊到了。 “汉孝武皇帝这个性子......倒真跟史书中相近了。”李世民不无感慨地说道,“也是多亏了他这个性子,才能问出来这么关键的信息。” 赵匡胤和朱元璋一时间心绪也格外复杂。 说到底,他们之前不问,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耐得住性子,其实也有一些自持身份的意思。 即便抽取弹幕的机会很重要,但他们身为帝王,上赶着去询问、索要,总归有些失了面子,若是系统的回答只显示在提问者那一朝,他们恐怕连自己错过了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是唯一一个看不到汉朝史书的皇帝,不过他手里还捏着一个在炼丹房里奋斗的刘季,想到这人的性子,他不禁哑然失笑:刘季的这个后代,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而汉朝这边,刘彻本人惊喜之余,立刻发挥了老刘家的特长之一——得寸进尺:“系统,什么是合理疑问?更高级别的不可抗力又是什么?” 系统没有再回复他。 刘彻倒是没有因此灰心,起码他已经知道,刚刚问的这两个问题,都不是合理疑问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幕上才出现让诸朝皇帝开始依次抽取弹幕的提示。 嬴政放下手中的简牍,抽取了属于自己的那条弹幕: 【杨玉环真的太倒霉了,本来好好地当着寿王妃,孩子都生了,李隆基突然见色起意强抢儿媳,枕边人从两情相悦的少年郎变成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搁谁都得破防啊。】 嬴政记得,这是明女郎讲的第一首诗《清平调》的相关内容,看来这次是按照她讲诗的顺序抽取的弹幕。 其他四朝对于这种桃色新闻,都持不可置否的态度,但唐朝人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李世民刚从弹幕里学会“破防”这个新词,立刻就把它用上了: 之前明女郎只说了李隆基强抢儿媳,可没说这个儿媳已经是寿王妃了啊! 生过孩子这点本身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本朝人还是挺喜欢娶这样的寡妇的,但前提是,人家真的是寡妇! 李世民转念一想,又一时悚然:之前明女郎还说过李隆基一日杀三子,不会就是借此机会将杨玉环变成寡妇了吧? 这种猜想其实就有些脑补过头了,唐玄宗一日杀三子是纯粹的政治决策,这一人伦惨案甚至是在杨玉环的第一任婆婆武惠妃的助推下发生的。 武惠妃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其实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寿王李琩当太子,但没想到太子和两王被杀后,自己也病死了。 李隆基在武惠妃死后,假惺惺地说着妃嫔之中已无当帝意者,转头就把儿媳杨玉环召进了宫中,之后又把她安排到了道观中“洗白”身份。 给李琩赐了新的寿王妃后,李隆基才封杨玉环为贵妃。 杨玉环死在马嵬坡下后,李琩还和李隆基一起逃往蜀地,又活了将近二十年。 第76章 这对少年夫妻有过孩子,其实是后人因为李琩有几个孩子母不详的衍生出来的猜测,民间确实将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正史之中并无明确记载,至于是真的没有,还是被皇室掩盖了,那就另说了。 李世民这边恼火又羞惭,刘彻那边兴致勃勃地抽取了自己的那条弹幕: 【冷知识,唐朝很多诗人都崇拜武皇,因为她在科举方面的改革,对于唐朝文学的发展意义非常重大。她不仅巩固了殿试、开设了武举,而且加试杂文,最后这一条直接推动了唐诗的兴盛,甚至为宋词的繁荣也奠定了基础。】 刘彻立刻就想到了,这条弹幕应该对应着明女郎说的“杜甫追忆过武则天时的盛世”,看来后世人对这个女人的评价真的很高。 至于科举、殿试、武举这些新词,他一时之间神色闪烁:在少府和墨家的一同研究下,他们已经按照那王皇后所言,造出了“纸”。 虽然和后世的“纸”相去甚远,但肯定比之前用的竹简要好上许多。 但如何推广,让谁来推广,还需细细思量。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进度肯定是比始皇帝要快的。刘彻愉快地想道。 却不曾想,秦朝的刘季在炼丹房做出不来新东西,索性跑去干他最擅长的事——社交,误打误撞认识了一群墨家人。 如今的墨者尚未经历秦末战乱,传承并未丢失,比汉时的墨家强了百倍也不止。 在刘季的牵头下,墨家人和炼丹师一拍即合,竟真让他们摸到了造纸术的门道。 虽说刘彻确实一时领先,但他们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抄了宋朝的答案,少了这么一个摸索的过程,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对于唐朝而言,这条弹幕倒是慷慨地提供了改革科举制度的方向,但李世民低头看向自己的肱骨之臣们,他们都是能为自己和大唐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臣,但也不能否认,这些人基本上都出身世家。 李世民已经预见到,这样触动世家核心利益的改革,必将在未来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同时,他也第一次认识到,武曌......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厉害。 第69章 太庙誓约,韩是什么? 《春江花月夜》…… “这样的解读, 倒是新奇。”赵匡胤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武则天在这方面的功绩,确实不可磨灭。 在赵匡胤这个时间节点, 大名鼎鼎的刘娥尚未出生, 宋朝的大臣对于武则天的恶意还没有那么明显。 历史上,赵匡胤的侄子会在六十年后病逝,侄孙年幼,侄媳妇刘娥奉旨垂帘听政, 如东汉马邓一般临朝称制, 曾多次身着皇帝衮服进行祭祀,但最终还是未能踏出最后一步。 即便刘娥终究未行吕武之事, 但在宋朝的大臣眼里,她俨然已经罪无可恕。 他们深恨女子掌控朝政,又不敢直抒胸臆, 只能迂回地“借古讽今”, 歪曲前朝历史,中伤武则天。 某些宋朝人甚至直接钻进了武则天宫殿的床底下, 看到了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制造杀女惨案。 写史书还夹带私货造谣,啧,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害怕女人成为上位者。 值得庆幸的是,造谣传谣者尚未出生, 社会风气虽然比唐时保守了些, 但对于武则天的评价,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公正。 不过, 赵匡胤的思绪也没在这件事上停留太久: 接下来唐太宗要抽取的这条弹幕,应当是与那苏东坡的诗相关,他还是更在意本朝之事。 李世民行事也并不拖沓, 天幕之上很快就显示出了下一条弹幕: 【太皇太后真的是苏轼的守护神,还有jeff为苏轼求情时说“圣朝不宜诛名士”,完全拿捏住了神宗的心思,多方发力才把他给保了下来。】 jeff又是谁?赵匡胤看得晕晕乎乎的。 明月之前并未提到过王安石的字是介甫,所以此时只有明朝人听懂了这个谐音梗。 但想让他们理解这样起英文名的有趣之处就有些为难人了,他们只会觉得后世被这番邦文明浸透过深还不自知,焦灼之心日盛,朱元璋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欧罗巴那边一探究竟,如果能把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就更好了。 这条弹幕对于宋朝的意义显然不大,赵匡胤急不可耐地抽取了下一条弹幕,在心中祈祷,希望能有一些关键的、有用的信息: 【变法之争在李清照这个时期已经完全沦为弄权者党争的工具了,这点赵大肯定要背一部分锅,他在太庙里立下祖训不让皇帝杀士大夫,导致破坏变法者得不到惩罚,催生出了许多投机者,但变法是需要流血的,虽说这一祖训间接救了不少名士的命,但肯定也保住了很多小人的命,不知道赵大一开始是咋想的。】 赵匡胤看完这一长段话既震惊又疑惑: 什么祖训? 谁不让皇帝杀士大夫? 我吗? 死于自己铡刀下的那些贪官可都要闹了! 善待士大夫倒是有的,为了给这些人创造出一个宽容的、可以畅所欲言的环境,赵匡胤对那些顶撞自己的文官非常宽容,经常干一些“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的事情。 但那些该杀的官员,赵匡胤也一个都没少杀。 倒不如说,不涉及到核心利益时,赵匡胤对忠心的臣子一向仁慈,但前提是忠心! 难道后面的这些皇帝只看到了他的仁慈,因此曲解出了“不杀士大夫”的祖训? 赵匡胤委屈,赵匡胤不解。 要是他知道所谓的秘密祖训,竟然写在太庙里的石碑之上,估计会更崩溃。 下首的文臣们倒是悲喜交加,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祖训是真实存在于本朝太庙之中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知道?因为是秘密立下的祖训嘛。 喜的是,官家竟然如此怜惜他们,若是天幕没有出现,他们有这道祖训,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因言获罪了;悲的是,这弹幕显然对“不杀士大夫”非常不满,看来这一世,官家应该不会再延用这一祖训了。 而在这个位面尚未经历过“杯酒释兵权”事件的武将们,则是纯粹的不满了。 明月世界的史书上,宋太祖凭借一杯酒就轻而易举地收回了兵权,但在宋朝这个真实的位面,赵匡胤早已在暗地里已经布置了很长时间,如何防止被选中的将领狗急跳墙,如何不让其余未被选中的将领寒心。 这可不是过家家,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赵匡胤才会启动“杯酒释兵权”这最后一步,史书只会记载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依靠后人自己想象了。 所以,在武将们眼里,官家要收回兵权一事,其实早有蛛丝马迹。 虽然最近因为天幕的出现暂缓了此事,但脑子清醒的人就算没有“杯酒释兵权”这个过场,也纷纷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主动交权,剩下的那些蠢人,估计确实得官家亲自开口,才能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吧。 不管是已经交权的,还是尚未交权的,这些将领们此时都相信了天幕所言,心中颇为委屈:收回兵权也便罢了,历朝历代都这样,并不罕见,官家还留了他们的性命,给了赏赐和爵位,补偿丰厚,比历史上的某些皇帝好上太多了。 但这些文官又是凭什么拿到这样的待遇?他们跟着官家抛头颅洒热血,生死都置之度外,也没见官家给他们立下类似的祖训啊! 怪不得天幕之前说本朝重文轻武,源头就在官家的祖训这里。 武将们委屈,武将们不说。 他们不说,那赵匡胤百口莫辩。 他确实有用文制武的想法,提高文臣的地位也在自己的计划当中。 这样做并不仅仅是因为恐惧出现下一个兵不血刃夺江山的自己,黄袍加身说起来容易,但也是赵匡胤谋定而后动的结果,其他人想完全照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吸取了前朝的经验,历史的教训: 分军事权,兵无常帅,帅无常师;分宰相权,枢密院、三司、中书门下各行其职;分地方权,三年一换,通判监督,司法独立...... 绝非针对武将,赵匡胤只是尽自己可能地去加强中央集权,他又不是预言家,这些政策后来演变成“重文轻武”,间接导致宋朝产生众多内忧外患,绝非赵匡胤能提前预知到的事情。 另一边,朱元璋兴致寥寥,唐诗宋词相关的弹幕,对于明朝的用处非常有限,尤其是这最后一首《春江花月夜》,诗确实是好诗,但围绕着这首诗能抽到什么有用的弹幕吗? 张若虚虽是吴中四士之一,但显然并没有李杜那样大的名气和跌宕起伏的命运,没看明女郎自己都不怎么了解他吗? 后世的弹幕估计也说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还不如刚刚宋太祖抽的那条,起码可以警醒一下宋朝,改变一下他们那个朝代的历史,也算是弥补了汉人的遗憾。 就算没对弹幕抱什么希望,朱元璋肯定也是要抽的,不抽不就浪费了? 第77章 天幕之上,最后一条弹幕缓缓出现: 【up怎么没选岳将军的《满江红》?[哭哭]《春江花月夜》是孤篇盖全唐,《满江红》是一词压两宋。孙吴韩白,卫霍李岳,后面四个人里,只有岳飞一个人倒霉遇到了昏君,卫霍有汉武帝,李靖有唐太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贴一下这首词的全文:怒发冲冠,......,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的《满江红》就这样兀然出现在了天幕之上,角落里还挂着五位皇帝昨天选的那五首诗,对比之下,就算是非常自信的刘彻也很难厚着脸皮说自己那首《秋风辞》更胜一筹。 自己是皇帝,没道理要跟别人比文采。刘彻在这方面当然不是小心眼的人,他那暗戳戳的嫉妒之心,主要体现在“龙凤猪”组合里的另外两位皇帝身上。 对于司马相如这种文采好的人,他一直都是欣赏的态度;对于卫青霍去病这对帝国双璧,他更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而岳飞,不仅写出了《满江红》这样的佳作,更是和卫霍齐名的将领,而且明女郎第一次答题时,便提到过他被赵构冤死,死前绝笔也只是写下“天日昭昭”,并不曾谋反,可见他确实是一位忠臣...... 刘彻为自己的“心动”想了许多个理由,而一旁的霍去病就比较直接了:“笑谈渴饮匈奴血,仅凭这一句诗,便值得臣与这岳飞将军痛饮三日了!” 卫长公主点头,深以为然:“吾也最爱这一句!岳将军好生豪情,就算无缘得见,今日神交,也当浮一大白!” 刘彻和卫青都含笑看向两个年轻人,倒是没说什么“词中匈奴应该只是指代异族”这样破坏氛围的话。 君臣二人心中自有思量:如今天幕当空,朝堂之上和百姓之中主战热情空前高涨,若是有征战匈奴之意,来年春天便是最适合出战的时机。 但今年年初的春日,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后勤补给和国库尚且空虚。 是休养生息以待来日,还是借天幕之势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每个朝代的关注点肯定都不一样,秦朝君臣此时正看着“孙吴韩白”四个字绞尽脑汁。 “孙是孙子,吴是吴起,白是白起,这韩是什么?”嬴政求知若渴,不耻下问,臣子们交头接耳讨论了许久,仍旧无果。 蒙毅试探着回答道:“应当是在吴起之后,白将军之前的名将?” 很好,也只有蒙将军敢在陛下面前说这种废话了。大臣们向蒙上卿投以敬佩的目光。 第70章 韩白先后?李靖何能? 臭名昭著的“婚…… 嬴政确实没有生气, 不过不是因为蒙毅的身份。 完全戒掉丹药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脾气好上了许多。 如今再回想起从前服食丹药时暴躁易怒的模样,嬴政自己也有些恍惚了。 若不是“纸”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 那群炼丹师恐怕全都性命难保。 大臣们陷入了新的一轮讨论之中, 春秋战国之时,韩国确实出了不少名将,但因国力微弱,能与孙子、吴起、白起齐名的将领几近于无。 一旁的扶苏看着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欲言又止, 身侧存在感一直很低的溱洧公主沉默不语。 嬴政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在这兄妹二人之间游移, 没有人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众人只听到, 他平淡地开口问道:“溱洧,你有什么想法?” 陛下开口,朝堂瞬静, 臣子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扶苏的面容。 陛下这些日子对扶苏公子非常冷淡, 昨日选诗出乎意料地选了《溱洧》后,今日又特许溱洧公主参与朝会, 现在又不顾及长幼之序,先问公主的意见, 圣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们当然不会质疑陛下的选择,但溱洧公主究竟能不能担得起继承者的重任, 是所有人心中不可避免的疑问。 偏偏这兄妹俩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 溱洧公主不卑不亢, 上前行礼,答道:“回父皇, 儿臣认为,此人应是汉初之人。” 扶苏公子神色一松,显然, 他的意见与之相同。 嬴政颌首,示意溱洧继续说。 “白将军去世不过四十五年,而根据刘季的年岁,儿臣斗胆猜测,在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十年内,秦朝二世而亡。”溱洧看了一眼父皇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怒意。 嬴政继续点头。 他当然不生气,溱洧还是保守了些,先前得知刘季年岁时,嬴政自己猜测的秦亡时间可是五年:“你的意思是,在后世人看来,这‘韩’与白起,可能是同一时代的人。”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溱洧笑了一下,“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白’是入声字,考虑到韵律的要求,多置于末位。” 嬴政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蒙毅立刻请罪道:“臣所言有误,请陛下恕罪。” 嬴政当然不会怪罪于他,自己虽赞同溱洧所言,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就是汉初之人,或是六国余孽,或是如陈胜吴广一般者,皆有可能。” “毕竟白将军之前,确实找不出这样一个能和他比肩的‘韩’,儿臣才会这样妄自猜测。”溱洧朝蒙毅拱手,“蒙上卿实在是言重了。” 蒙毅低头垂首,恭敬回了拱手礼,不再多言。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远在边境的兄长蒙恬。 从前因为陛下的嘱咐,兄长事扶苏公子极忠,如今陛下的心思因为天幕改了,兄长又该何去何从呢? 嬴政看不到蒙毅心中所想,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肱骨之臣和选中的新继承人相处融洽,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叹息:“白起因范雎构陷被曾祖黜为士卒,冤屈而死,其能天幕亦见,朕欲加恩其后代。溱洧,此事便交于你吧。” 溱洧领命,朝堂一时静谧,没想到天幕竟然还能给白起的后代一个泼天富贵,更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选中了四公主。 加恩白起后代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若是其中有聪敏之辈,这从龙之功是跑不了了。 秦朝的关注点在前半句,唐朝的关注点就在后半句了。 满朝武将都虎视眈眈地看向刑部尚书兼检校中书令:不是,他李靖凭什么啊? 李靖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在尚且还不是李靖的人生巅峰。 明年八月,唐朝才会主动出击东突厥,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后年,到那时,李靖会率领精骑三千夜袭定襄,后奔袭阴山,一举灭亡东突厥,之后才因功得封代国公。 如今的李靖,身上虽有平定萧铣和剿灭辅公祏这两个大功劳,但和其他同样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的将领们相比,也并没有非常特别之处。 面对同僚们酸溜溜的质疑目光,李靖默然不语,垂首而立,稳如泰山。 他在史书中的评价本来是生性沉稳厚重,议事时恭谨温顺得像不会说话一样,如今面对这种情形,更是直接变成了哑巴。 大家都是跟着秦王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也不至于为了天幕一句话就真升起嫉妒之心,但宴会上多灌李靖几坛子酒、校场上遇见他多比试几轮,那是免不了的了。 另一边,魏徵望着李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王珪和他从前都在李建成手下当幕僚,关系还算不错,见此好奇地问道:“你很看好李靖?” 魏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鄙人陋见:隋朝能平定南陈,统一天下,全是韩擒虎和贺若弼这二人的功劳。” 王珪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笑道:“原来你欣赏的不是李靖,而是他的舅父韩擒虎啊。” “然也。”魏徵也笑了,“不仅如此,韩擒虎与李靖论兵时曾夸奖过他: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这与今日天幕所言,不就对上了吗?” 王珪这次真是被他逗笑了,一旁偷听的其余几位文臣也都跟着笑出了声,李世民在上面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更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虽然看不出李靖有什么窘状,但这番笑语确实给他解了围,李世民一边笑着,一边想着李靖跻身这八人之中的关窍。 能力当然是有的,但在所有武将都很强的情况下,药师的能力并不足以让他脱颖而出,大概率他在后面打出了非常出色的标志性战役。 再有便是忠心了,药师早年入仕隋朝,被俘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在武将中算是比较早的了,但自己一向不在乎这个,不然也不会把大哥手底下的人都薅过来给自己干活。 他这个性格倒是真的好,恰如现在,不管是被天幕夸赞,还是被同僚冷眼,又或者是听到魏徵笑言,都一直面不改色。 这个性子,就算之后立下了大功劳,恐怕也不会居功自傲,更有可能会激流勇退。 “不管怎么样,药师肯定是得了善终的。”李世民听出了弹幕的意思,“药师能不能猜出来,自己之后打了什么大胜仗?” 李靖颇为保守地回答道:“回陛下,臣并不一定是在战事上有所建树......” 第78章 李世民一愣,想到其余七人中确实还有一个写出了《孙子兵法》的孙子。 估计药师确实有写兵书的想法,才会这么含蓄地回答自己,李世民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这两件事不冲突的,说不定药师打了胜仗之后,又将实战经验写成了兵书,流传后世,后人称颂。” 李靖恂恂不语,但心中也被陛下这几句话激起了豪情壮志,想来明年再战东突厥时,他的功绩会比原本的历史上更胜一筹也说不定。 宋朝的大臣们本以为官家会和之前一样,因为天幕提及赵构愁眉苦脸、频频叹气,却不曾想,官家盯着那岳飞写的《满江红》,竟是颇为振奋:“这最后一句好,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岳飞若是此时的臣子该多好,这样的忠臣良将,必能与吾君臣相得,早日收服燕云十六州。” 先前明女郎提起岳飞时只有短短一句话,赵匡胤虽知是一位忠臣,但远远比不过如今读这首词情感来得强烈。 得知是一位能力、忠心都堪比卫霍的将军被赵构冤死,他的痛心和惋惜远胜于从前。 明朝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猜来猜去的朝代,朱元璋并一众臣子欣赏着这首词,感慨着岳飞将军的精忠报国,不少臣子不着痕迹地吹捧着陛下已然完成了岳飞将军的夙愿,收复了破碎河山。 朱元璋感慨着打江山的不易,又拉住太子的手,叮嘱他之后要好好守江山。 朱标笑着应和,朝堂之上其乐融融。 日月更迭,时间流转,明月又做了许多道复杂的数理化题目,不知不觉,已近年关。 而诸朝这边也各有波折。 明朝的问题,出在马皇后先前主导的“婚庆”一事上。 诸朝虽然没有现代那么丰富的接亲小游戏,但臭名昭著的“婚闹”可是早就唐朝就出现了,开元年间甚至出现过借婚闹害死新娘的惨剧。 选择官府组建的这个“婚庆公司”的人中,除了那些想要讨好马皇后的人,剩下的都是心疼女儿、想避开婚闹的人。 不得不说,顶着官府的名头确实是有点用的,但狗改不了吃屎,那些喜欢借婚闹之名搞坏事的人沉寂了半年,终于按捺不住,参加婚宴时调戏了一位跟在新娘身边的梳妆娘子。 若是从前,这娘子也便忍了,但这半年的“公职”生涯让她得到了家人的尊重、他人的另眼相看以及种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总而言之,这份工作改变了她,让她一时冲动,做出了反击之举。 第71章 雄英视角,没有私心 不期然间,赵匡胤…… “打赢了?”马皇后笑道, “还不算丢人。” 来汇报的主事官也跟着抿唇一笑:“咱们的人已经补偿过这对新人的损失了,但那闹事之人如何处置,还得您拿个主意。” “那梳妆娘子可有品级?”见主事官迟疑地点了点头, 马皇后脸上的笑容寡淡了些, “殴打朝廷命官,按律处置便可,何须专门来问本宫?” 主事官连忙跪下请罪,马皇后叹气, 示意宫女上前把她扶起来:“这婚庆司都已经开办半年了, 你们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吗?” 主事官面露难色,旁边的宫女也欲言又止, 马皇后自己倒是又笑了:“外面那些弹劾婚庆司的人,根本不是你们要操心的事,只管让那些婆子、姑娘们硬气着当官。” “跟她们说, 天塌下来, 有皇后娘娘顶着,再不济, 还有天幕和明女郎呢。遇事别总想着退,再往后退, 就要被逼到悬崖边了。”马皇后神色郑重,“到那时, 就算你不想掉下去, 那些男人也会把你推下去。” 主事官凛然应是,马不停蹄地离宫, 处理事情的后续。 马皇后半靠在软枕上,眺望着远方。 那是婚庆司的方向,但自己深居后宫, 只能看见高高的宫墙。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片刻: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朱雄英虽还不到七岁,但作为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太孙,朱元璋给他安排的课程几乎算得上繁重了。 好在先生们都是大儒,有把课上得深入浅出格外有趣的本事,朱雄英也是个勤奋的孩子,师生相得,太子嫡长子的早慧之名已经在宫中传开了。 朱雄英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课业后,便往东宫去。 探望了咿咿呀呀的三弟后,他又敲打了一下照顾朱允熥的宫人,之后隔着门向庶母吕次妃请了安,顺带问候了二弟朱允炆。 朱雄英已经许久未见过这母子俩了。 天幕出现后,吕次妃屡遭皇爷爷申斥,明女郎说出继位之人是允炆之后,连二弟也被皇爷爷厌弃。 朱雄英知道自己不应该高兴,幸灾乐祸是不符合皇爷爷对自己品性的要求的,但他还是偷偷为母亲庆幸着。 母亲在世时和吕次妃很是要好,但朱雄英常年跟在帝后身边,与她的接触并不算多,记忆里,她像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模糊又美丽。 随着年岁渐长,朱雄英从父亲、母亲以及二弟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个庶母的性情——德才兼备、温良恭俭、善解人意,似乎比武将出身、大大咧咧的母亲更适合当太子妃。 朱雄英想要提醒毫无察觉的母亲,反倒被皇爷爷先一步发现,打了手板。 皇爷爷告诫自己,男人不应将精力放在蕞尔小道之上,他必须行于煌煌大道之上,才能成为这个王朝合格的继承人。 后来,朱雄英不用再纠结要如何避开皇爷爷的耳目提醒母亲。 因为,母亲死了。 母亲去世后,朱雄英见到吕次妃的频率显然更高了一些。 三弟生病时,她近乎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自己与允炆发生任何争执时,她都会非常严厉地训斥二弟,惩罚二弟,好像自己和允熥才是她的亲生子一般。 朱雄英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她在向皇爷爷、皇奶奶和父亲展示自己的价值。 东宫需要一个新的女主人,她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但这不代表,一个孩子能够接受另一个女人完全取代自己母亲的位置。 事实上,若是天幕没有出现,不仅吕次妃会取代母亲的位置,二弟允炆也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他们如今受到了惩罚。 即便他们根本没做错什么。 朱雄英想,自己应该感谢天幕的。 但事实上,他对天幕的感觉,非常复杂。 因为自己敏锐地察觉到,皇奶奶变了。 从前的皇奶奶,心中满是他这个嫡长孙,其次是父亲。 为了他们父子俩,她从来不会做任何有悖于皇爷爷想法的事,对于父亲的任何想法,她都会尽最大的能力支持。 但如今,皇奶奶最看重的,应该是那个效仿后世创立的婚庆司吧。 与之相关的任何事务,在她的心中,都凌驾于一切之上。 哪怕父亲开口恳求她,皇奶奶也寸步不让。 从东宫出来后,朱雄英照例去给皇奶奶请安。 不出意外的话,祖孙俩在殿中等上一段时间后,事务繁忙的皇爷爷才会带着父亲姗姗来迟,一家四口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坐在一起吃晚膳,享受平静的团圆时光。 进了殿中,朱雄英才发现,皇爷爷和父亲竟然比他先到。 父亲坐在外室,从脸上倒看不出来他的情绪,但他的嘴唇已经发干,茶杯中的水却丝毫未动,证明内殿中皇爷爷和皇奶奶正在讨论的事情,让父亲焦躁到连解渴的心情都没有。 站在外室,朱雄英能隐约能听见皇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弹劾”“婚庆司”之类的。 朱雄英恍若未闻一般向父亲行礼,朱标挥挥手免礼,父子俩对坐,垂眸不语。 如朱雄英所想,朱标此时确实焦躁到连水都不想喝,正在拼尽全力克制着心中的不满: 为了这个只招女子的婚庆司,母后不顾及自己的“贤后”之名也便罢了,难道她也丝毫不管几个儿子的死活了吗? 感受着父亲逸散出来的怨怪情绪,朱雄英看向内室,无声地笑了一下: 皇爷爷说得对,他还是年纪太小,太重感情了。 自己虽然不理解皇奶奶,但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马皇后没白疼这个大孙子,但情况也没有父子俩想得那么糟糕。 对于朱元璋这个皇帝而言,每天要处理的政事这么多,这几份只敢弹劾婚庆司、敲敲皇后侧边鼓的奏折在他那里根本排不上号:“故意在外殿召见那女官,是害怕锦衣卫不敢进内室偷听?” “听你这口气,看来他们是敢的了。”马皇后叹气,“借他们之口联络,才好单独说这婚庆司的事。”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天塌下来,有皇后娘娘顶着吗?”朱元璋阴阳怪气道。 “所以皇后娘娘正在想办法,解决这弹劾的事。”马皇后面无表情,“我让她们找准自己的位置,但若是她们找准了,陛下却不认,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第79章 “看在天幕的面子上,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朱元璋冷哼一声,“你也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她们是官,不是女官。”马皇后给他倒了杯茶水,“我是你的妻子,是皇后,是小君,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听到马皇后把“妻子”这个身份排在第一位,朱元璋满意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火气倒是下去了些。 扭头看了一眼老妻,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让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呢?” 何必要趟进天幕这摊浑水里? 就算几百年后女子会和男子平起平坐,那和你老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完全可以继续当你的贤后,为标儿和雄英谋划,而不是为这些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扶起来的女子付出这么多心血。 马皇后软了语气:“你也知道,我这样做是没有私心的。” 朱元璋握住她的手,一时沉默:是啊,若是她真有借此揽权的心思,自己倒不用如此纠结了。 良久,朱元璋闭上眼,缓声道:“弹劾婚庆司的奏疏,我本来就压着呢。” “我知道。”马皇后一边回答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抚平了他额头的皱纹。 “明日我便申斥回去。”朱元璋声音渐低,“但我觉着,后世女子绝非依靠你这种途径和男子平起平坐。” “我知道。”马皇后带着笑意,“我知道我可能只是在做无用功。” 她看着浅眠的朱元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婚庆司的存在,在后人眼里,可能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但在身处其中的女子们看来,它已然改变了她们的一生。 晚膳一直推迟到了朱元璋睡醒,等在外面的朱标和朱雄英没有丝毫怨言,倒是马皇后嗔怪了他两句,说雄英为了等他,恐怕都饿坏了。 朱标见状着实松了一口气,并衷心祈祷母亲不要再干一些出格的事情了。 外头人都觉得太子地位稳固,但他们母子身处其中,还不知道这段路走得有多么如履薄冰吗? 赵匡胤深知,自己这一路走来,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终结了五代十国的混乱,如今又陷入了抉择继承人的苦恼之中。 儿子不是愚蠢懦弱就是体弱多病,几个年幼的女儿倒是聪慧,但偏偏她们是女儿身。 母后留下的遗言时常回荡在赵匡胤的耳边,他也曾去狱中探望过两个弟弟。 不期然间,赵匡胤又想到了五代十国无数幼帝登基后的惨剧,他也确实考虑过,要让年长的宗室继位,稳固住这得之不易的大宋江山。 再等等吧。 虽然不知道在等什么,但赵匡胤还是决定再等等。 进到皇后宫中,迎面便是一股热气,赵匡胤脱下外裘,在外间站了一会儿,浑身的冷气都被屋中的炭盆暖热,他才推门而入。 内室里,王皇后躺在榻上,脸色近乎惨白。 赵匡胤按住了她想要起身行礼道动作,怜惜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宽慰道:“川蜀那位名医,我已经遣人去找了,再等等吧。” 明明是病重之身,王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第72章 曌庆昭庆,溱洧太子 具体表现在,刘彻…… 明明是病重之身, 王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想说,不用等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清楚。 但看着赵匡胤担忧的神情, 王皇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是官家的第二任妻子,若说有多深厚的感情,那也不至于。 他就算不来探望自己,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他还是来了。 官家是个仁慈的人。王皇后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自己已经是在风中摇曳的残烛, 就用尽最后一点光热, 再推他一把吧。 “官家,臣妾自知时日无多。”王皇后虚弱地轻咳了一声, “大公主至孝,侍奉床前,从未懈怠。” 赵匡胤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语气低沉:“她是你的女儿, 孝顺母亲,是孩子应该做的。” 王皇后感受到了他掌心的那一丝薄汗, 目光中带了一丝恳求。 赵匡胤犹豫了一瞬,没有抽离自己的手。 “贺姐姐早逝, 臣妾虽无缘得见,却与之神交已久。”王皇后压住喉间的痒意, “臣妾怜惜大公主, 这几日为小殿下想了几个封号,陛下愿意听吗?” 赵匡胤很想说, 依照本朝礼制,公主一直要等到成婚时,才能拥有自己的封号。 初时会由礼部选出一些吉祥词供皇帝挑选, 受宠的公主会由他这个皇帝亲自取封号;等他死了,这些公主会晋升成长公主,她们的封号也会晋升成春秋战国国名,和新帝关系好的,能有两个封国也说不准;若是新帝也死了,不管她们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晋升成大长公主;等公主自己也死了,她们还会再被追加一个谥号。 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哪有皇后为公主取封号的道理?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妻子。 “臣妾觉得,‘曌庆’和‘昭庆’都很不错。”王皇后清楚地看见了官家嘴角的颤动,“陛下觉得呢?” 沉默半晌,赵匡胤问道:“是哪个曌?” 他问的很明显是第一个,但王皇后故作不知一般回答道:“前者是明空曌,后者是日召昭。” “明空曌......这个字太大了。”赵匡胤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大公主能当得起这个封号吗?” “臣妾的想法并不重要。”王皇后的声音依旧虚弱,甚至多了些飘渺之意,“或者昭庆更好一些也说不定。” 赵匡胤闭上眼睛,在回忆里描摹着长女的样子,那是一个倔强的女孩,总是如同母鸡一般护在妹妹身前,摆着一副长姐如母的架子,但她其实也只年长了次女一岁。 贺氏去世时,次子德昭已经八岁,长女尚且不满两岁,次女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 同样都是生母早逝,怎么儿子就长成了懦弱无能的模样,女儿的性格却格外刚强呢? 赵匡胤没有开口说出心中的疑问,若是他问了,王皇后倒是能解答: 这都是他们母子俩共同造成的。 她刚嫁进赵家时,身体康健,尚有余力,两个女孩还是不记事的年纪,她还看顾过她们一段时间。 但随着接连多次的生产、丧子,自己的身子骨日渐衰弱,再加上幼子德芳自出生便体弱,她已然自顾不暇,逞论再管他人。 不要以为公主就不会被欺负,宫里这些人精才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 天幕出现之前,没人会把公主当一回事,官家和太后娘娘的态度都趋近于无视。 父皇和皇祖母都指望不上,那能被看作是她们依仗的,就只剩下赵德昭这个同母兄长了。 但官家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教育儿子的方法似乎只有训斥,偏偏武功郡王胆子小,官家骂得越狠,他就越唯唯诺诺。 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官家不喜欢武功郡王,而他自己也不争气。 另一边,太后娘娘显然被“国赖长君”的想法腌入味了,对这个亲孙子的态度还没对赵光义、赵廷美的一半好。 皇帝和太后都不给武功郡王面子,王皇后这个继母又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宫人们踩高捧低者,当然不愿意在两个公主身上多花费心思。 大公主就这样野蛮生长着。 在她眼里,恐怕这宫里俨然是四面楚歌,她若是不刚强,自己和妹妹都要被生吞活剥了去。 两种处境各有各的难处,造就了兄妹俩不同的性格。 王皇后扪心自问,如今她对官家的步步紧逼,也并非全无私心。 官家考虑过让年长宗室继位,太后娘娘满脑子都是让赵光义和赵廷美继位,但王皇后从未这样想过。 德芳自幼体弱,皇帝的位置坐着亲爹,尚且不知他能否活到加冠;若是换成不同属一脉的宗室或者赵光义、赵廷美之流,那德芳的命运就很难说了。 到那时,德昭和德芳兄弟俩的存在就是原罪,又有谁会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去保住他们呢? 换成赵德昭这个懦弱兄长,或许能避免死于非命,但且不说官家愿不愿意让这样一个性情已定、难堪大任的皇子接手大宋江山,先前因为天幕的出现,武功郡王已经阴差阳错地无缘皇位了,大公主这个同母妹妹上位,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也是对王皇后和赵德芳最好的结果。 从前王皇后认为赵德昭是最好的选择,但天幕的出现让她找到了新的出路。 并非天真地以为大公主身为女子会更心软一些,瞧瞧武则天杀过的人便知道了,权力这把刀握在手里根本不区分男女,为了坐稳这个位置,女人甚至需要更狠心一些。 她只是觉得,愿意推武功郡王上位的人太多了,他是官家实质意义上的嫡长子,也是权臣最喜欢的那一类上位者。但愿意推大公主上位的人,如官家所见,寥寥无几。 第80章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显然比锦上添花要大得多,起码依靠这个,庇护住她唯一的孩子德芳,已经足够了。 事实上,王皇后也只是顺势而为,甚至到现在,她也给自己留了余地,只是用两个封号来“问”官家,纵使有逼迫他做决定的意图,但谁也不能说她是在“逼问”。 赵匡胤看出她的算计了吗? 他当然不是傻子。 但这个算计与赵匡胤本人不谋而合。 他难道不知道新帝是自己的血脉更好吗?但德昭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德芳恐怕都活不过自己,之后再生的孩子,年纪就更小了。 “曌庆。”赵匡胤攥住了王皇后的手,“曌庆就很好。” “但不是曌庆公主。”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天太冷了,年纪大的人,总是容易生病。” 王皇后的笑意从眼角流出,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是啊,很多老人,只需要一场病,就走了。” 赵匡胤为她掖了掖被角,在她耳边温声道:“我会告诉曌庆,这是你为她选的封号。” “她会感激我吗?”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真的达成了,王皇后的心中却升腾起了一种不安。 “朕不知道。”赵匡胤站起身,俯视着自己的妻子,他其实很少用“朕”来自称,“朕只知道,一旦开始,她便没有退路了。” 相较于准备专门为女儿创立一个皇太女之位的赵匡胤,嬴政和刘彻显然并不觉得直接立公主为皇太子有什么不对。 明明两位公主中先起步的是卫长公主,但溱洧公主俨然已经有了弯道超车的姿态。 当然了,这和两个皇帝的年纪,以及他们对自己寿数的预判也有关系。 不过两个朝代信息并不互通。 溱洧即将成为太子,显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秦朝的太子可不好做,这辆马车冲得太快,天幕在前方也只点亮了熹微灯火,对于摸黑前进的他们而言,聊胜于无。 相较于被赶鸭子上架的溱洧,卫长公主这边显然更稳扎稳打一些,具体表现在,刘彻真的把她塞进了军中。 至于她能在军中折腾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借着之后的战事获得更多军事上的话语权,汉朝君臣都拭目以待。 而唐朝这边,科举改制一事在朝会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各位大臣磨着嘴皮子,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大公无私,李世民甚至气到在长孙皇后面前口不择言,但回到朝堂上,他看着一个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又不忍心真的像气话里那样杀掉几个以儆效尤。 好在李世民想做的事情,现阶段还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就这样艰难地推进着,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明月这边也是。 好钢用在刀刃上,年假当然是要放在过年请,虽然因为连请五天假和直属领导吵了一架,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明月的好心情——她们一家人要去北京旅游了! 爷爷奶奶都是无业人员,当然是不缺时间的,爸妈也是跟单位同事好商好量地换了值班时间,才把假请下来,从豫地到北京自驾需要七个小时,带着两位老人显然并不现实,刚好高铁新出了可以带宠物的服务,五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高铁去,高铁回。 第73章 宠物托运,典妻制度 关于如何拍年年和…… 明月在北京读了四年书, 她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在大一的时候和室友一起,把能逛的景点都给逛了一遍。 剩下那三年, 真是不提也罢。 得益于上学时往返于两地的经验, 以及在东站拉着行李箱狂奔、依旧没能赶上高铁、只能被迫改签的经历,明月带着四人一狗提前了足足三个小时进站。 虽然高铁推行“人宠同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第一次实地操作,明月还是有些焦虑。 按照在网上查到的攻略, 明月提前在app上预约好了宠物托运, 各种证明也都准备齐全,甚至官方说不需要打印的一些资料, 她也都给打印了出来。 想到查攻略时看到的那些吐槽,明月心中对年年的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宠物托运区的工作人员看出了她的紧张,还特意宽慰了她几句, 说放宠物的地方装了新风系统, 乘务员会全程监控之类的。 但前者她不清楚效果怎么样,后者也只让乘务员看, 不让乘客看,安慰的效果非常有限。 事已至此, 明月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一路顺风,大家都不要出任何意外。 办理手续的时间并不算长, 小狗很快就被送进了宠物转运箱, 工作人员叮嘱她到站后在第4车厢门口等待宠物下车。 叶奶奶的腿经历了两次骨折之后是既走不快又走不远,好在和高铁站的工作人员沟通后, 明爸爸可以带着她提前几分钟进入站台。 诸朝人自进入高铁站起就已经眼花缭乱了。 首先是人多,临近过年,正是高铁站最繁忙的时候, 密密麻麻、行色匆匆的人来来往往,看得诸朝人头皮发麻。 其次便是这楼宇也太高了,明女郎住的那栋楼虽然也很高,但在房间里面是根本感受不出来的,可在这高铁站里,小狗一抬头,诸朝人就能感受到钢铁巨物的压迫感。 之前朱元璋还觉得明女郎用铁做门浪费,如今一看这建筑的含铁量,忍不住咋舌:“后世哪来的这么多铁?又怎么能把这里建得这么高,就不怕时间长了会生锈吗?” “明明已经有了这么明亮的灯,不用担心采光问题,屋顶竟然还要用琉璃,这大手笔,后世怎么能富成这样?”李世民也心绪复杂,“又或者在后世,这些东西已经能量产,变成廉价之物了?这也是从番邦那里学来的吗?” 没人能解答他们的疑惑。 铁需要担心生锈,合金却不需要,made in china的质量是不用担心,但这东西也有使用年限,需要定期检修。 天然琉璃依旧很贵,但人造玻璃肯定不贵,不过高铁站顶部用的肯定不是普通玻璃,至少也得是钢化玻璃吧,这么大一块,肯定也不便宜。 华国确实很富裕,并且热衷于搞基建,但后世人也不是神仙,建成这座高铁站绝非一日之功,耗资更不是一个小数目。 明月一家人商量旅行计划时并没有避开年年,诸朝人那时就知道,这“高铁”是比“神车”还要快上一倍的奇物。 “从豫地到燕地只需一个半时辰,若是天幕出现之前有人这样跟我说,我一定会觉得她胆大包天,竟敢骗到我头上来。”赵匡胤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看向北方,“明女郎都已经去燕地旅行了,本朝的大军,何时才能站在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呢?” 诸位朝臣面面相觑,这段时间因为立皇太女一事被罢免甚至悄无声息去世的人太多,大臣们行事、说话都有些胆战心惊了。 如今官家心系河山,情志郁郁,他们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官家,为今之计,当先南下,取荆、湖二地。北方之事,还是等收复江南一地后,再做打算。” 宠物转运箱里只有一面镜子,年年笨笨的,看不出镜子里的小狗是自己。 没有主人在身边,他只能趴下睡觉。 狗狗闭上了眼睛,但眉心的摄像头并没有关闭,诸朝人能清楚地从镜子里看见年年身上的每一根狗毛。 见过功能繁杂多样的“手机”之后,这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竟然也算不上神奇之物了。 路上的三个小时并不平静,年年不是喜欢乱叫的小狗,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睡觉,但转运箱里的另一只小狗显然非常依恋主人,一直哀嚎个不停。 同类凄惨的嘤嘤声唤醒了年年,他想像往常一样开始焦躁地踱步,但因为内部空间太小,小狗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一直趴着。 意识到空间的逼怂后,年年只能继续委屈地趴着,耳朵和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天幕出现了这么久,诸朝喜爱“神兽”之人可是很多的,他们看见了年年可怜巴巴的样子,谴责明月之人不在少数:“这个箱子看上去就很不安全,明女郎坐的地方肯定不会这么狭小,为什么不能带着小狗一起呢?她怎么舍得把年年放在这种坏境里?” 心疼年年者有之,嫉妒年年者亦有之:“明女郎做计划的时候我可都听见了,好多地方都不让狗进去,她还非要折腾着带狗出来,多花钱不说,狗也不舒服,真是没事找事。” 车厢里,明月惦念着年年也是如坐针毡。 之前自己跟朋友出去玩都是把狗暂时交给爷爷奶奶照顾。 只有一次送到了宠物店里寄养,年年回来就多了很多坏毛病,从那之后,她就不愿意再把狗狗寄养到店里了。 最好的朋友家里人不喜欢小狗,其他关系尚可的朋友,大过年的也不好麻烦人家。 再加上叶奶奶也一直念叨着“猫狗一口”,就是方言里面“猫狗也是一家人”的意思,明月咬咬牙,还是决定带着狗狗一起出发。 第81章 到站后把年年接到手,明月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小狗见了主人也很兴奋,一直黏着她不让其他人抱。 “年年肯定是以为你不要他了。”陈女士摸了摸小狗的头,“要不咱回去租辆面包车吧?” “行啊,我没意见。”明爸比了个“ok”的手势,“到时候我跟月月换着开,多下几次服务区就行。” “那提前一天回去吧。”对于老年人而言,坐车是很累的,明月还是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会吃不消,“先开到石家庄,休息一晚上再回家。” 减掉了最后一天的行程,并不影响今天的计划。 一家五口带狗,打车并不方便,他们已经提前租好了一辆京牌七人座商务车。 明女郎在天幕上交接着车辆,刘彻在下面感慨万千:“后世怎么什么都能僦赁?竟然连神车都可以。” 卫长公主低下头,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没有说话:父皇也不必羡慕后世,她知道有样东西,在后世肯定是禁止租赁的,但在本朝却是能合法僦赁到的。 她摩挲着手心的茧子,脑海里闪过那些因战争而贫困,“不得已”把妻子像商品一样僦赁出去的男人们,女人们的眼睛里充满着麻木,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被“典”给其他男人生子的现实。 卫长公主的心中竟升腾起了一丝迷茫:就算自己最后问鼎江山,难道就能改变这一切了吗? 不会的。 元明清三朝都在本朝法典中明令禁止“典妻”,但生存的压力消解了法律的效力,除非改变经济结构,否则底层人民只能延续这一制度,甚至基层的政府也会默许这一制度。 因为第二天要看升国旗,酒店就定在景点附近。把行李箱搁到宾馆里后,一行人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吃饭。 食物的口感一般般,但价格非常美丽,两位老人不可避免地念叨了两句,明月早有心理准备,就当他们是在夸自己孝顺了。 这几个景点都是禁止宠物进入的,如果步行的话,天安门前面的那条路,也是不允许小狗进去的。 明月也没打算进景点,毕竟这一趟的主角是爷爷奶奶,这些地方她都已经看过一遍了,就算想看第二次,她还那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和年年一起目送其余四人的背影掩没在人群之中,明月从包里拿出一双非常保暖的手套,抱起小狗,转头去找共享单车。 关于如何拍年年和天安门的合影,明月也事先做好了攻略:把狗狗放到共享单车的车篮里,再把手机支架安装在车把上,把手机的角度调整好,骑着车从天安门前面那条路上经过,只要不刻意停留,就没有任何问题。 事实确实如此,从这段能听到自己骑车喘气声的视频里,明月不仅截到了小狗的人生照片,而且惊喜地发现,这张照片里还能看到城楼上爸妈爷奶模糊的身影。 把共享单车恢复原样,明月连忙把照片发进了家庭群里,怕他们看不见背景里的自己,还附带了一条语音:“快看快看,离这么远我都拍到你们了!” 很快明月就收获了一堆大拇指,点开老妈发来的语音,陈女士听起来心情也很不错:“不错不错,有你这张照片,一个人十五块钱,就没白花。” 虽然小狗看不懂照片,但明月还是很开心和他分享,可年年把头一扭,表示对这个玩具没有兴趣。 年年没有兴趣,但诸朝人都很有兴趣,尤其是明朝君臣。 刚刚明月骑车经过天安门广场和天安门城楼之间的这条路时,为了方便她拍视频,年年的脸正对着手机,后背对着的才是天安门。 第74章 故宫景点,诸朝皇宫 “故”宫,不就是…… 这也没什么不好, 诸朝人刚刚可是看见了高高飘扬的国旗和人民英雄纪念碑呢! 可惜他们并不明白这都意味着什么。 年年对照片不感兴趣,明月也不会强迫他看。 诸朝人对于那张照片,就只有刚才那一次“惊鸿一瞥”的机会。 即便如此, 眼力惊人的朱元璋, 还是一眼就看清了“天安门”的形制,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承天门吗?”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跟朱元璋一样看清了照片的大臣并不少,但敢回答的人, 就寥寥无几了。 朱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大哥的神色, 太子殿下的笑容依旧光风霁月,丝毫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没让皇帝的话撂地上太久, 宋濂缓声道:“回陛下,先前明女郎惋惜这几日燕地并不下雪时,曾经说过一句话, 似乎与此事相关。” 朱元璋显然记得这一茬, 当时他们只顾震惊于后世能够预测天气,明女郎说的其余闲话, 倒是未曾在意,但宋濂这家伙过耳不忘, 想来那时便已经发现了端倪:“你说。” “明女郎说,一下雪, 北京变成了北平, 故宫变成了紫禁城。”宋濂老迈,声音中也带着历史的厚重, 这句话就这样沉沉地砸在了明朝君臣身上。 “紫禁城”这个名字是朱棣取的,当然不是现在这个燕王朱棣,而是历史上那个永乐帝朱棣。 所以对于明朝人而言, 这是一个新词,明月说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也是人之常情。 但猛然注意到“紫”可能对应着象征天帝的“紫微星”后,朱元璋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都疯狂地涌向了自己的大脑,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冰凉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故”宫,不就是过去的皇宫吗?自己早该想到的。 因为后世的雅言是燕地语,明朝君臣很早便猜出,在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朱棣登基后定都北平,这一都城一直沿用到清朝乃至后世。 迁都后,朱棣当然会在新都建造一座新的皇宫,这座皇宫和应天府的南京宫城形制相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还知道,后世已经没有了皇帝,后世人都像明女郎一样,对皇帝没有丝毫敬畏。 但他们从未想过,她一直念叨着要去玩的故宫,竟然就是皇宫! 承天门的城楼,变成了十五块钱就能上去的“景点”,还没有明女郎一顿饭花的钱多。 明月觉得十五块钱上个城楼已经很贵了,反正她之前和室友一起过来玩的时候,两人都没花这个冤枉钱。 爷爷奶奶想上天安门城楼,显然也并不是因为它隶属于曾经的皇宫,而是因为城门前挂着的那张照片,和与个人无关、与千千万万民众有关的两个“万岁”,以及开国大典上,那句带着湘地口音、振聋发聩的话——他们真的站起来了。 纪念堂不让带包,正常排队一个小时起步,好在有老人绿色通道,七十岁以上可以有一位家属陪同,刚好让爸妈各带一个老人进去。 明月扛着大包小包和一只狗,蹲在远处刷手机,蹲了一会儿腿都酸了,正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一抬头看见远处爸妈爷奶正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不多看一会儿?”明月知道,爷爷奶奶身为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对伟人一直非常崇敬,还以为她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呢,“里面有时间限制吗?” “哪能看那么久哦。”叶奶奶笑眯眯地拽了拽孙女的毛衣下摆,蹲的时间太久,衣服都耸在上半身了,不捂严实可能会凉到肚子,“主要是进去让他看我们嘞,他看到我们老百姓过得好,肯定就放心啦。” 奶奶的方言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听得明月肃然起敬:没想到她的思想竟然如此先进,觉悟如此之高。 陈女士给闺女掖了掖围巾角,笑着拆台:“你奶奶是怕你在外面冻着了,着急忙慌地就出来了。” “月月的衣服厚实得跟个球一样,有啥好担心的,我是担心咱们年年。”傲娇奶奶拒不承认,并用小狗当挡箭牌,“咱们年年可只有一层毛,冻坏了可怎么办?” 一直被明月扛在肩上的年年歪歪头:听不懂啊听不懂。 诸朝人也被这温情一幕感染,只有朱元璋沉浸在“承天门”的打击里难以回神,其余几位皇帝虽然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也不至于把这“天安门”联想到“皇宫”之上。 不过第二天的行程里就有故宫,想来离他们破防也不远了。 住在这个宾馆里的,大多数都是想早起步行过去看升旗的旅客。 明月睡前叮嘱其他四人,如果找不到路,就跟着人流走,肯定不会走错的。 这么冷的冬天,明月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肯定起不来,所以预约的时候只填了他们四个人的信息。 果不其然,冬日暖阳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房间,明月被手机的频繁震动声吵醒,发现是爸妈在家庭群里发消息。 首先是夫妻俩从两个不同角度录制的升旗视频,还有爷爷奶奶和国旗、朝阳的合影,最后是老妈发的语音,明月点开转文字,发现他们竟然要去品尝老北京豆汁儿,还准备给她打包一份回来。 明月连忙回了个“不要给我带!”,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床边坐着笔直、疯狂摇尾巴的年年,又再次倒下了。 第82章 诸朝人眼见着明女郎的回笼觉又睡了将近一个小时,若不是粥和包子的香气,她恐怕还要在床上磨蹭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陈娘子抱怨着他们只要了一碗豆汁儿,四个人一起吃都差点没吃完。 听着语气,原因应该不是分量大,而是太难吃了。 辽宋时期,豆汁儿这一小吃就已经在这地界流行了,不过成为宫廷饮料是乾隆时期才发生的事情。 陈娘子这么一说,加上明女郎之前敬谢不敏的姿态,许多诸朝人都对豆汁儿产生了好奇之心。 秦汉唐三朝是没人尝过这玩意,但宋明两朝去过燕地的行商都对陈娘子所言感同身受:“除非是地地道道的燕地人,否则真的很难把这东西当饮料喝。” 人类自古以来都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劣根性,豆汁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这两朝火爆了起来,最先尝到的肯定是皇帝。 赵匡胤喝了一口,突然感觉收复燕云十六州一事,或许也不是那么着急了;朱元璋喝了一口,只觉老四那一脉能坐稳江山,肯定有这豆汁儿的几分功劳,毕竟成天喝这个,锻炼忍耐力的效果和勾践卧薪尝胆真的相差无几。 “我和年年在午门外头等你们。”攻略里说,午门检票口会比其他检票口快一些,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走爱心通道,即便如此,明月看他们四个还是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进去。 明月叮嘱他们进去了记得租一个自助讲解器,人生短暂,不留遗憾,出来旅游,该省省,该花花,二十块钱也不算太贵。 抱着年年和午门合了张影,明月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继续蹲着,但溜溜达达地走到角落里,突然被两个穿着清宫旗装的美女搭讪了:“你好,想问一下,你这小狗合影什么价啊?” 明月懵了一下,看了看怀里傻乎乎的年年:“啊?” 两个小姐姐也懵了一下,意识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遛狗人之后,连忙红着脸给她道歉。 过年穿新衣,年年也不例外。 他今天穿的胸背就是明月在某宝网购的,通体都是大红色,还印了一些金色的龙凤图案,看上去像年画娃娃一样喜庆。 出发旅游前,明月刚给他做过造型,因为一直抱着,腿上的毛一点也没脏,看上去卖相确实不错,被误以为出来“讨生活”的打工狗也不奇怪。 得知她们想要借狗拍照,并且愿意把学生证抵押给她后,明月也是哭笑不得。 果然是单纯的大学生啊。 明月接过学生证,大方地借出了自己的年年小模特,一看学校名,嚯,怎么会有人聪明努力还漂亮啊? 两个可爱的女孩拍完照后,礼尚往来一般给明月和年年也拍了几张合影,隔空投送到了明月的手机上。 瞧着这个成片,看来这俩人在摄影技术上也颇有一番造诣。 明月这边一片祥和,诸朝却是一片沉肃。 秦汉唐宋四朝人后知后觉这“故宫”就是明清两朝的皇宫后,确实都大为震惊。 几位皇帝环顾四周,痛惜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殿宇:既然这两朝的皇宫都被征用为“景点”了,恐怕本朝的皇宫也不会例外。 那他们就想错了,事实上,大部分的皇宫都毁于战乱、天灾,能保留下来的才是少数,比如秦咸阳宫遗址里如今只剩下了一些建筑构件,汉唐皇宫也都只存在于考古发掘之中。 就连朱元璋现在正住着的南京明故宫,在后世也只保留了不足十分之一的部分,主体建筑几乎全部被毁。 但这点痛惜很快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了,故宫门口随处可见的鲜亮旗装,深深刺痛了这些皇帝的眼睛。 诸朝人都在婚纱店里见到过“旗装”,那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这是那清朝异族的服饰,但图片带给他们的冲击,远远比不过这些活生生的人。 刘彻忍不住骂道:“这朱元璋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清两朝的皇宫吗?他不是自称汉人吗?为什么这里的女郎们穿的都是清朝的衣服?” 第75章 龙袍衮服,万园之园 【请宿主讲解圆明…… 朱元璋也在破口大骂, 只是被骂的人变成了朱棣而已。 朱棣心里委屈,但朱棣不说。 穿明制汉服的小姐姐也有几位,但在一众旗头当中并不显眼, 不过很快朱元璋就不那么在意这些“格格装”了——一抹亮丽的明黄色身影正在向明女郎靠近。 不是?后世怎么还有人穿龙袍啊? 准确来说是衮服。 肩挑日月, 幽而复明,腰悬山河,袖藏星辰,走近一看, 面白无须, 开口说话,哦吼, 还是位年轻姑娘。 这位“皇帝”显然也看中了明女郎的“神兽”,离老远就开始“嘬嘬嘬”。 明代的龙袍和隋唐时的龙袍很是相像,唐宋两朝显然认出了这是陛下祭祀时的朝服, 秦汉两朝的龙袍形制倒是与这套衣服完全不同, 但明女郎一开口,他们也明白了这件衣服代表的身份。 明月抓着年年的小爪子挥了挥手, 夹着嗓子玩笑道:“陛下,年年给您行礼了。” “皇帝”心花怒放, 一边摸小狗的头,一边笑出鹅叫:“朕心甚悦, 就封年年为悦贵妃吧。” “悦贵妃”一脸享受地在明月怀里扭来扭去。 诸朝皇帝破防之际, 那些没见过龙袍的普通人都恍然大悟:原来皇帝的衣服长这个样子啊。 这对于明月而言,不过是旅游中发生的小插曲。 绕着故宫外围走了一圈, 刚好和逛完故宫的其他四人汇合,明月看着奶奶略显疲惫的神情,灵机一动:“要不给奶奶租个轮椅吧?” 奶奶的腿骨折过, 有轮椅代步肯定会轻松很多,大部分景点都有无障碍通道,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方便。 这个提议当然得到了除叶奶奶之外三人的赞同,老人抱怨着他们又乱花钱,但真坐到了轮椅上,被孙女推着往前走,她看起来还是蛮开心的。 下午的计划本来是去圆明园,但叶奶奶的体力已经告罄,一家人匆匆忙忙地吃完了午饭,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明月陪着奶奶和年年留守在宾馆里休息一下,爸妈带着明爷爷去看圆明园。 明月有些懊恼地推着奶奶回了宾馆,自己做计划时攻略看得挺多,行程安排得也挺充实,就是没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 叶奶奶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立刻睡着了,看来上午的两项活动是真把老太太给累到了。 明月抱着年年坐在床头守着奶奶,刷了会儿手机感觉很是无聊,索性小声唤出了系统,准备把今天的题目给做了。 本以为肯定又是数学题,不曾想她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请宿主讲解圆明园。】 又是开放类题目。 明月的近代史学得还算不错,但具体到圆明园本身,她在学校里获得的知识就略显捉襟见肘了。 好在她在制定旅行计划的过程中补充了很多知识,现在刚好可以用上。 系统是故意的吗?明月心中自然而然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如果它在上个月问她圆明园的历史,自己能回答的东西就很有限了,但它偏偏在自己为了旅行查过资料之后才问出这个问题...... 系统是不是也希望她能答好题呢? 那是不是代表它并不介意自己上网查资料? 想到这段时间几乎全部答错的物理化学题,明月“作弊”的心蠢蠢欲动。 但转念一想,今天的行程里本来就有圆明园,系统也一直喜欢从她的生活取材出题,说不定这只是巧合罢了。 系统心,海底针。明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立足于现实,先把这道题答了再说。 出来旅游,明月肯定是没有带笔和纸的。 但以她对老妈的了解,陈女士肯定不会忘记带这两样东西。 果不其然,问过陈女士之后,明月从旅行背包的某个夹层里面翻出了本和笔,撕下一页打了一个简单的草稿,她便准备开始答题了。 刚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怀里的年年突然扭动起来,“噌”地一下跳到了地上往自己的身后跑去。 明月一扭头,原来是奶奶睡醒坐起来了。 “月月干嘛呢?”叶奶奶一边慢吞吞地往洗手间走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准备录视频。”明月庆幸自己之前为“签到答题”套上了一层自媒体的皮,“录好发到网上,给别人看。” 叶奶奶了然地“哦”了一声,她经常在某音上看各种土味视频,还让明月给她关注了一堆豫剧名角的账号,显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 明月用脚拦住年年想要跟进洗手间的步伐,将厕所门虚掩着。 洗手间地滑,安全起见,她应该扶着奶奶进去才对。 但叶奶奶显然并不服老,自尊心很强,并不喜欢晚辈侵犯自己的“隐私”,明月一般会退而求其次地等在门口。 叶奶奶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明月下意识地伸手扶她,靠近才听到她非常小声地问了一句:“我能跟你一起录视频吗?” 第83章 “当然可以啊!”明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话音还未落,奶奶的高兴就已经顺着胳膊传递过来了。 等坐到手机摄像头前,她才后知后觉地局促了起来:“要不还是算了吧,再影响到你喽,那多不好。” 叶奶奶刷视频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那些人要“小红心”、“大拇指”,她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都抢着要的,肯定是好东西。 老人又总是担心自己给晚辈添麻烦,叶奶奶此时就担心她会影响到孙女的“小红心”。 明月深谙自己奶奶的心思,连忙安慰道:“有啥影响不影响的,我也是拍着玩的,之前发出去都没人看的。” 叶奶奶高兴地点了点头:“那我说啥啊?” “想说啥就说啥呗。”明月在草稿上划了几条线,表示这些地方可以用对话的形式表现出来,奶奶平时可比自己健谈多了,根本不用担心她没话说,真有说得不好的地方,自己回头剪掉就是了,“圆明园要提前七天预约,咱这次肯定是去不成了,我现在就给你当个隔空小导游,讲讲这地方。” “等我爷回来,你跟他比比,看看是你孙女讲得好,还是那个讲解器讲得好。” 正常情况下,自己这个水平肯定是比不过讲解器的,但如果评委是爷爷奶奶的话,明月觉得还是自己略胜一筹。 毕竟明爸和陈女士都曾多次吐槽过她:“在你爷爷奶奶眼里,你头上长的虱子都是双眼皮。” “当然是咱们月月讲得更好!”她还没有开始讲呢,叶裁判就已经宣布胜者了。 看着奶奶信誓旦旦的样子,应该已经不紧张了。 明月小声地说了一句“开始答题”,随后点开了手机上的视频录制: “每日一问,今天来讲讲圆明园的故事。” “圆明园是满清五位皇帝的皇家园林,一百五十多年来,这座帝王宫苑经过了一次又一次地扩建、修缮,是古今中外建筑艺术大成之作,也被誉为‘万园之园’。” 明月停顿了一下,看向奶奶。 嗯,这个神情,看来自己的用词,对于她而言,有些晦涩难懂了。 感受到孙女的目光,叶奶奶有些慌乱地“啊”了一声,局促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皇帝的菜园子竟然要建一百五十多年,这得种多少菜啊?” 不能笑。明月咬住了下腮帮子,她搜攻略的时候,可没少看到因为在圆明园里面露出笑容而被挂到网上的人:“奶奶,圆明园不是种菜的。” “那是种树的?”奶奶强迫自己忽视掉眼前的镜头。 “嗯......”明月停顿了一下,“种的是有树,雍正那时候可能也有菜,湖里可能还有鱼,但主要还是建筑,大部分都跟你去故宫看的那些房子差不多,还有一些跟你以前去欧洲旅游的时候看的那些房子差不多。” 这么说应该没错吧,明月连忙扯回正题:“圆明园最开始是康熙赐给雍正的园子。”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奶奶一眼:“我爷老爱看那《康熙王朝》和《雍正王朝》,你记得不?” “哦——”叶奶奶拖了个长音,连点好几个头,“记得记得,他俩都是皇帝。” “嗯嗯,雍正是康熙的四儿子,圆明园就是爹送给儿子的。”明月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园子大,里面还有好多湖,比你上午去看的那个故宫好,后来的皇帝都喜欢住这个园子,不喜欢住故宫。” 叶奶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明白了,跟故宫一样,也是皇帝住的地方。” 明月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听奶奶说道:“那这园子再好,也跟咱老百姓没关系啊。” “当时确实是搜刮民脂民膏建成的,毕竟是剥削阶级嘛。”明月看了一眼奶奶迷惑的神情,又说道,“甭管以前这里头住的是谁,这一直都是咱华国的东西,里面的东西都特别值钱,肯定不应该被别的国家抢走,对不对?” 给奶奶讲艺术价值是行不通的,这样说她才听得懂。 听明月说东西值钱,叶奶奶立刻紧张又痛惜地问道:“当然是咱们华国的啊!你的意思是,这园子被小日本抢了?” “嗯......”明月又停顿了一下,她记得最开始是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但后来八国联军侵占北京的时候,应该也没少抢,上学的时候背过这八个国家分别是“英美俄日法德意奥”,奶奶这样说,也不算冤枉小日本吧? “不止小日本抢,好多国家都抢了。”明月尽量用奶奶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道。 第76章 日出之处,惊喜一万 好好一个系统,怎…… “最开始是英国法国, 抢完还放火烧,一下子烧了三天三夜。”明月义愤填膺道,“后来八国联军侵占北京, 实行了第二次抢劫。” 叶奶奶猛地一拍大腿, 疼得她自己呲牙咧嘴:“这不就是土匪吗!” “对,他们就是土匪。”明月点了点头,“不只有帝国主义列强,很多地痞流氓也趁火打劫。圆明园里的建筑的木材和名贵古树都被砍伐殆尽, 全部烧成了木炭, 整个园子几乎全部被毁。” 叶奶奶不敢再拍自己的腿,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起来了, 之前我跟你爷坐飞机去那几个洋地方旅游的时候,好像是看过一个什么馆,里面有好多咱们华国的东西, 导游当时就说都是从咱们这抢的, 是不是就是这时候抢的?” “可能是大英博物馆。”明月点头,“里面有很多名画、陶瓷都是从圆明园拿走的。” 在海外展出的文物, 是没有尊严的。 明月不知道怎么给奶奶解释这个道理,犹豫之际, 却听奶奶再次语出惊人:“那本来都是咱的东西,现在强大了, 不能把那些东西抢回来吗?” 明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尬笑了两声,含糊道:“这个事情, 比较复杂......有很多重要的文物其实已经被买回来了......咱们要珍惜现在和平的日子......” 记忆中,似乎确实有华人在拍卖会上拍下文物后拒付,这事还在国际上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侵略者们不占理,国家又强大起来了,文物安全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叶奶奶还在为这段屈辱的历史耿耿于怀,从前她只知道小日本坏、“洋人”坏,杀了很多华国人,抢走了很多华国的东西。 如今听孙女讲才知道,原来他们在那时抢走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还回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怄得慌。 只有小学学历、没什么文化的老太太都这样生气,天幕之下那些认为自己身负华夏道统的诸朝人,显然更加痛苦了。 捶胸顿足哭嚎者不计其数,上牙下牙咬得咯咯作响者亦是不少,朱元璋当然是后者,气恼之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隐蔽的线索:“这叶老妪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日本’?” 聪明人显然不止朱元璋一个。 叶老太太的反应,足以证明“日本”曾经对华国人造成非常大的伤害,这种伤害程度远超其他国家,广度几乎辐射到了所有华国人身上,即使是对历史不太了解的老妪,都将这种仇恨深刻在了骨髓之中。 嬴政和刘彻确实没听过这个国名,此时一听,不禁冷然道:“这名字起的,口气倒是挺大。” 秦朝这个时间点,岛国之上的国家形态还尚未成型,等到了汉武帝这个时期,岛国进入了弥生时代,不久之后,九州岛上的某位国王会向汉朝朝贡,并获赐金印,在史书之中,它被称之为“倭”,意思是矮小猥琐的样子。 几百年后,日本的前身“大和国”战胜了其余小国,征服了中部绝大部分地区,首领自称天皇。 因为不满“倭”这个带有贬义的称呼,他们向隋炀帝杨广寄出了一封国际邮件,自称“日出处”,之后更是锲而不舍地坚称自己是“日本”。 李世民、赵匡胤和朱元璋俱眉头一皱,颇为不解:“这日本不过是一蕞尔岛国,怎么会有能力反过来侵略宗主国呢?” 但这段时间在天幕上见到的诸多奇物闪过他们的脑海,几位皇帝意识到,他们最害怕的事情,应该还是发生了: 若是这小国掌握了如同后世一般神奇的器物,诸如神车等等,普通人对上,又岂有一合之力呢? 天朝上国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拼起来变成了渴望变强的迫切感,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展成后世的样子呢? 想到进展缓慢的“物理”、“化学”两门学科,几个皇帝恨不得冲进天幕里告诉明女郎:“天幕真的不在乎你‘作弊’,快去查资料告诉他们正确答案吧!” 可惜明女郎听不到他们的呼声。 其实只看题目,诸朝人就已经意识到物理和化学的重要性了:这两门学科包罗万象,物理真的能够解释世间诸多事物的内在道理,墨家学徒几乎每天都抱着“力学”的题目研究得两眼通红,道士们更是完全拜倒在化学这门学科之下。 第84章 诸如“卤水点豆腐、入海口处三角洲的形成、不同品牌的墨水不能混用等现象都和什么有关?”之类的问题勾起了无数诸朝人的好奇心,也让他们明白:后世已经摸透了这些现象背后的原理,并且将它运用到了生活中,这才创造出了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明月按照草稿本上写的顺序介绍了圆明园的主要景点,她最感兴趣的是九州清晏,其次就是只剩下十二个人身铜像的海晏堂,前者是因为某电视剧,后者显然是因为心系十二铜首的去向。 这些铜首本来可以按照顺序,每一个时辰喷一次水,是一个水力钟表,可惜现在只剩下了“残躯”。 叶奶奶听了也很是气愤,得知如今还有五个铜首流落在外,更是扼腕叹息。 明月以“落后就要挨打”作为视频的总结,而诸朝的几位皇帝不约而同地传唤起了墨者和工匠,询问起建造一个相似“水力钟表”的难度。 就连时代最靠前的秦墨巨子都表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复刻一个水钟出来完全没有问题,精度方面可能差一些,甚至还需要人力经常校准,但功能上绝对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嬴政听了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溱洧太子轻叹一口气:“那清朝离明女郎的后世如此之近,也就代表着离咱们有将近两千年......” 巨子意识到了她的言下之意,想到明女郎从前说过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们墨家的传承,难道早早断绝了? 断绝倒不至于。 刘彻之前费了好大心思才找到了如今的墨家巨子,即便这些人在秦末战乱中丢失了许多传承,但在“物理”方面的天赋显然还是比普通工匠更胜一筹。 不管谁更厉害,都要为天子服务。 墨家学徒和工匠们都被送去强制研究起了“物理”,原本在未来会成为“骗子”的炼丹师们都投入了“化学”的怀抱。 剩下三个朝代的皇帝行事也相差无几,明女郎最后的那句忠告振聋发聩,对落后的恐惧和对可能会挨打的愤怒交叠在一起,整个朝廷都开始向物理和化学倾斜资源,为研究投入了更多的金钱、时间和精力。 而天幕之上,明月看着手机上的“+10000.00”,感觉自己要被吓晕过去了,健步如飞地冲进了洗手间,惊恐地小声问道:“系统,你是不是多打了一个0啊?” 明月对自己抽奖的运气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对系统奖励的规律也有一定的了解:今天答题的水准,系统奖励自己一百块刚刚好,如果奖励了一千块就很惊喜了,她能因为这笔意外之财高兴很长时间,但一万块......真的是惊吓了。 没有等到系统的回复,明月显然更慌了,蜷缩在淋浴头下方的角落里,咬咬牙继续小声道:“系统你不要搞我啊,要不我给你交九千块钱的保护费吧?” 九千块钱,好几个月的工资呢......明月觉得自己已经大出血了,但系统的沉默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明月只觉自己已经看透了系统的阴谋,气冲冲道:“都给你,这段时间吃的都给你吐出来行了吧?” 说完心中一片悲凉,忍不住忿忿道:“好好一个系统,怎么光喜欢敲诈勒索宿主啊?你这天天白嫖我的劳动成果,完全是黑恶势力行径啊!” 明月抱怨完心里还是很不爽,本以为抠门系统会和上次一样,恬不知耻地弹出一个需要她同意的“自愿赠予”对话框,但又等了好一会儿,系统依旧毫无动静。 明月的心这才沉到谷底:完蛋了,系统不会真的准备干什么大坏事吧?自己收了这一万块,是不是就算上了贼船了? 明月失魂落魄地走出厕所,因为在角落里蹲了太久,两条腿都麻麻的,只能扶着墙缓慢蠕动。 叶奶奶显然没有发现孙女的不对劲,只以为她是因为便秘而心情不好,好心提议道:“这轮椅按天收费,不用不就浪费了嘛。你推着我下去走走吧?”多走走路,就不容易便秘了。 明月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努力把对这一万块钱的担忧踢出脑袋。 推着轮椅坐电梯下了楼,宾馆旁边的麻花小店正在搞抽奖活动,叶奶奶乐呵呵地和店主聊了几句,对方热情地向祖孙俩推荐着自家的香酥小麻花,三个口味各拿出来两个给她们试吃。 明月尝了一个甜的,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她之前买过这类小零嘴,吃两三个还挺香,吃多了就很腻了。 看奶奶的样子,她应该也有点心动,买一点尝尝也无妨。 五香的、椒盐的和甜的各称了五块钱,总共凑够了一斤,店主热情地拿出盒子让她们抽奖。 明月现在对“抽奖”有点犯怵,正好她一手掂着袋子,一手扶着轮椅,根本没有多余的手,索性抬抬下巴示意奶奶伸手进去抽。 第77章 再来一斤,更改顺序 【[化学题]请宿…… 叶奶奶干枯的手伸进了盒子上方开出的那个洞, 拿出来的球上赫然写着“再来一斤”四个大字。 老太太眯着眼睛念出声,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中奖了。 明月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奶,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店家同样满脸都是惊异, 看样子抽到“再来一斤”的顾客并不多。 能把生意做红火的肯定不是小气人, 对方麻利地又给她们称了一斤麻花。 明月掂着六袋子麻花一脸恍惚,一个非常靠谱的猜测,油然而生了:自己今天能抽到一万块,不会是因为奶奶的欧气吧? “我倒觉得, 这与叶老太太并无关系。”长孙皇后淡笑道。 李世民凝重地点了点头:“若和叶老太太无关, 那便代表明女郎的回答,对‘系统’完成任务一事, 大有益处。” 据此,诸朝许多人都推测出了天幕的意图。 明月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被系统另作他用,既然已经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一万块钱拿在手里也不那么亏心了。 而天幕之下, 又到了五位皇帝抽取弹幕的环节。 可惜五条弹幕中,其中四条都是在骂明女郎视频里面提到的那个“帝国主义列强”, 此词何解诸朝人众说纷纭。 另有一条是在讨论雍正皇帝到底有没有在圆明园里种菜,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吸取了今天的教训, 明月修改了他们的旅行计划,一天只逛一个景点, 大家肉眼可见地轻松了很多。 但此时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临近除夕, 许多餐馆老板都包袱款款地回家过年去了,一时之间吃饭竟成了一个大难题。 一向对“外卖”深恶痛绝的四位家长只能暂时妥协, 就连年夜饭也不得已在某团上点了几道大菜。 这个时间段,配送费可不便宜。 除夕晚上,一家人熬夜在宾馆里看了春晚。 明月周末经常通宵, 倒是没什么感觉,但除她之外的四人猛地一熬夜,后来都歇了两三天才缓过来劲。 年后的景点,明月安排了好几个宠物友好的公园,一家人又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这次旅行便已经接近尾声了。 过年出来旅游可以不用走亲戚,但明月刚好有个表姑住在燕郊。 来都来了,不上门看看也说不过去。 两边电话里商量了一下,约了明月他们临走前一天,也就是大年初六的中午过去吃顿饭。 表姑家也养了一只小狗,不是宠物店里买的,而是前年冬至,明月表弟出门溜达时捡到的一只流浪狗,后来就起名叫冬至。 冬至和年年是第一次见面,好在两只狗狗脾气都还算不错,相处得非常和睦。 饭桌上聊天,首当其冲的就是学生。 明月的表弟又刚好是高中生,一桌子人都开始在他耳边念叨着成绩、成绩,小孩肉眼可见地萎靡了起来。 明月正“幸灾乐祸”之际,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她这个年纪就是催婚了。 当着亲戚的面,明月不好意思跟爸妈“翻脸”,但嘴角的笑容显然也有点挂不住了。 还是表弟讲义气,给明月使了个眼色,说他俩要去书房看书,带着她一起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看的什么书?姐弟俩心照不宣地打开了timi。 小狗虽然黏主人,但前提是没有食物诱惑他。 年年在饭桌下面跑来跑去,讨好着每一个愿意给他一口饭的“好人”,根本没注意到主人跑掉了。 诸朝人虽然看不到书房里的情景,但凭借这段时间对明女郎的了解,也能猜出她肯定不是过去看书的,亲爹亲妈对此就更心知肚明了。 大过年的,长辈们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姐弟俩双排狠上了一波分。 “明女郎的表弟在上高中。”诸朝人之前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先前明女郎讲那“胤礽”时有提到过小学生和初中生的年纪,如今看她这高中生表弟十六七岁的模样,关于学制方面的拼图正在一点一点补齐。 第85章 欢声笑语过后,明月一家踏上了归途。 在夕阳西下前,他们开着面包车到达了石家庄,休整一夜后,又开车回到了家乡,第二天就是大年初八,打工人要开班了。 上班第一天,大家几乎都还沉浸在假期的氛围里面,工作效率低得吓人。 明月打开了一堆工作表格,半天没有动静,心思显然也没放在手头的东西上。 她在思考:系统出题的规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自表姐婚礼过后,系统一直以“物数数数化数数数”的顺序循环出题,初雪那两天出的诗词题穿插在中间,并没有改变它出题的顺序。 但自圆明园那道题后,整整十二天,明月都没再见到过物理、化学题,答的全是数学题。 这对她而言当然是个好事,因为前者她答不出来,只能拿一块钱,还给捐出去了,后者她琢磨琢磨回答正确,得五捐一还能把剩四块钱呢。 可是,明月拿了一万块钱之后就一直心惊胆战,遇到“好事”也只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是第十三天。 正当她以为今天依旧会是数学题时,唤出系统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化学题: 【[化学题]请宿主说明为什么在湖面冒气泡的地方钓不到鱼。】 为什么?明月叹气。她又不钓鱼,上哪知道为什么去啊? 叹气声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财务也跟着她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明月自己反倒笑了。 年前因为请假的事跟领导吵了一架,本以为年后来了会继续这场大战,但结果开班第一天领导根本没来公司。 明月心里既不失落也不庆幸,反倒有种破罐破摔的洒脱感:不仅对工作,也对答题。 于是乎,中午刚到家,她就开口问道:“系统,之前十二天都是数学题,今天突然变成了化学题,和之前的规律、顺序完全不同,你想要干什么?” 语气严肃得称得上是质问了,但系统丝毫不问所动,继续保持着自己神秘感,和往常一样气定神闲,并未给她答复。 明月的情绪也控制得很稳:“不要装聋作哑,回答我。” 尾音中已经带着些许威胁的气息,蓝色光屏闪了闪,依旧没有回复。 有反应就好,起码不是自己在唱独角戏。明月心中暗喜,脸上却故意作出三分不屑,三分冷然,四分嘲弄的神情:“不回答是吧,那这题我也不答了。” 生怕刚刚那句话的威胁力度不够,明月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之后的题我也不答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女频小说里系统的“恶行”:不愿意攻略某人就电击宿主,任务失败就直接人道毁灭宿主,还有清洗宿主记忆直接夺舍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系统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如果灵魂在一瞬间湮灭,是不是也感受不到疼痛? 系统闪了闪光屏: 【正在反馈,请稍候......】 明月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身体:看来自家系统不是网上的那些法外狂徒统,看起来有点像......有点像一个客服统? 明月甩了甩脑袋,把“您反馈的问题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稍后会有专人负责枪决您”这个梗甩出脑子: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换顺序吗?还是说,系统和人类一样,也不过只是一个打工统,遇到事情需要先向上级反馈,才能确定能告诉自己什么,不能告诉自己什么? 和某宝秒回的客服不同,明月都睡完午觉准备去上班了,系统的蓝色光幕上依旧还是只有刚刚那短短的一句话。 还没反馈完吗?不会准备用“拖”字诀吧? 卡着明月的忍耐限度,系统给出了它的解释: 【由于某种不可告知的原因,系统调整了题目中数学、物理、化学三个学科的占比,并在题目中增加了地理、生物等学科,文史类题目不受限制,新顺序将于今日生效,请宿主知悉。】 这一段话看下来,明月心里就有数了: 这系统真是催一下动一下,自己不问它就不说,自己问了它又开始搁这儿“请宿主知悉”了,真是让人无语。 趁着系统搭理人,明月赶紧又问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到底能不能上网查资料答题啊? 这个问题明月已经问过太多次了,每次系统都避而不答。 如今她故技重施用上威胁大法,竟然也没用。 不应该啊!明月心中疑惑更甚。 直到下午综合办某位新来的同事不清楚财务制度,专门发信息问她“某某事可不可以这么干”时,明月这才豁然开朗。 她也是傻了,竟然问系统“能不能作弊”,它肯定不可能回答一个“能”留下证据啊。 系统还真是一个好统,自己问这么多次,都没有回答“不能”。 但财务是没有“好”人的。 明月啪啪啪打字给这位同事回了一句“按照制度是不可以的哦”,后面还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第78章 奖励翻倍,系统教学 天幕的离去,一定…… 你要问我可不可以, 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心念通达,明月连忙把题目敲进电脑的搜索框里,发现排在前几的词条都是钓鱼佬的发言, 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加了个限定词“化学题”后, 她才搜到了真正的答案。 于是,下班回家后,明月胸有成竹地回答了系统的问题。 答题完成后,蓝色光屏上并没有跳出任何警告, 她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今天的五块钱。 明月心花怒放, 只觉自己这个签到答题的副业已然步入了正轨: 每天都能稳定收入五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一年多赚一千八,十年就是一万八。 就算要捐出去百分之二十,也还剩下将近一万五。 这还是没把文史类题目收入算进去的情况。 照例熬到凌晨十二点, 明月唤出系统, 蓝色光屏上出现年了新的签到题目: 【[物理题]请简述足球、乒乓球拐弯的原理。】 她和昨天一样,直接去寻求了某度的帮助, 迅速拿下了今日份五块钱奖励。 稳定总能带给人安全感,明月美滋滋地计算着, 未来十年她能从系统那里薅多少羊毛;诸朝人却不觉得天幕会像明女郎想象的那样,长久地陪伴在他们身边。 自明女郎抽到一万元那日起, 五位皇帝隐约都有一种预感:天幕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祇”要走了。 这一猜测在时间的流逝中愈发清晰起来。 诸朝人眼见着明女郎的奖励从五块钱变成了二十五块钱, 五天之后又翻了五倍变成了一百二十五,再过五天更是直接变成了六百二十五, 明女郎的脸色也从惊喜逐渐转变成了惊恐。 “看来天幕是真的快要走了。”上位者们喟叹连连,心绪复杂。 这段时间,他们通过明女郎窥见了未来的一角, 但始终未能获知全貌。 即使是对天幕最警惕最抗拒的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本朝的命运已然因为天幕发生了改变。 被天幕改变命运轨迹的人很多,诸如武曌之类者,都怅然地望向天空。 他们明白:天幕的离去,一定会是一场盛大的落幕。 以五天为一个周期,系统开始了“物化数地生”循环出题。 第一个周期,题目多是从生活出发,摘撷身边小事,有点像小学时的兴趣课;第二个周期,题目便涉及到一些基础性的概念了;第三个周期,系统开始问起了公式定理...... 明月察觉到,系统似乎准备带着她,重新系统地学一遍这几门学科的知识。 但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明月心不在焉地滑动着手机,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直播”信息,她实在猜不出系统到底准备干什么。 会不会是未来星际人想要了解自己这个时代的受教育情况,跨时空传送了一个系统过来搜集信息? 明月脑洞大开,越想越对劲:系统一道英语题都没出过,幕后之人肯定是华国人,说不定,星际的官方语言就是汉语,未来的人们根本不用学习英语了。 一想到未来的华国人可能会用她的答题情况,来判断这个时代的受教育情况,明月答起题来就更用心了。 所以在第四个周期抽到二十五块钱时,明月只觉得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努力,这是自己应得的报酬。 第五个周期抽到一百二十五时,明月就有些心虚了。 按照这个日工资水平,自己的副业马上就要超过主业了!这会加深自己上班的怨气的。 第六个周期抽到六百二十五时,明月决定收回自己从前对系统的所有评价: 它一点也不抠门,绝对不是黑恶势力,更不是卑微的客服统;它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统子,阿弥陀佛,贫尼愿皈依统门。 第86章 要知道,她们公司的财务总管——年近五十、手握中级会计和cpa的张总,月薪也才刚到一万五,自己照着网上查到的正确答案答个题,就直接赶上他了? 第七个周期抽到三千一百二十五时,明月已经有些麻了,把其中百分之二十捐出去的时候,她都感觉有点手软,忍不住颤声询问系统:“统统,你给的这个奖励,是合法的吧?” 系统并不回复,明月惴惴不安:难道星际人也需要洗钱?现在向警察叔叔自首还来得及吗? 好在第八个周期,奖励并没有继续翻五倍,明月真的长舒了一口气: 世界上富豪这么多,每天账上多两三千块钱并不显眼,但是多翻几个五倍,就很难不被发现了。 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 小时候就读过棋盘上放麦子的寓言故事,皇帝都拿不出二的六十四次方减一粒麦子,系统要是真陪自己十年,她每天能拿到的钱可比麦子还多。 虽然系统停止了奖励的指数级增长,但明月也模糊地察觉到,它已有去意了。 那这突然暴涨的奖励,应该算是离开之前的补偿? 好巧不巧,明月前几天刚瞄到了一本小说,女主每天都能从神豪系统里拿钱,和她一样呈指数级增长,花不完就要被系统消灭。 明月颇具忧患意识地询问系统:“你确定你不是神豪系统?花不完钱不会惩罚我吧?” 系统这次倒是没当闷葫芦,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签到系统全称为签到答题位面直播系统,其中签到答题模块由宿主明月绑定,位面直播模块由其他宿主绑定,并不存在神豪模块,请宿主放心。】 “欸?”明月还是第一次知道,系统竟然有一个位面直播模块,“其他宿主?他跟我在同一个位面吗?他是给星际位面直播吗?” 系统没有再回复,明月却因为它突然披露出来的这个“其他宿主”做了一夜噩梦: 先是梦到一个长得和名柯小黑一模一样的人,狞笑着对她心脏插了一刀,嘴里念叨着一山不容二虎。 心脏噗噗往外冒血,一个蓝色的小人从伤口处钻了出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小黑谄媚地喊了一声“宿主”。 画面一转,小黑变成了帅哥,深情款款地对她说道:“千里姻缘系统牵,我们有绑定同一个系统的缘分,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一番油腻发言把梦里的自己吓得直接飞奔出去二里地。 正跑着,这帅哥又出现在了自己前面,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他已经靠给星际直播得到的奖励,成为了马爸爸级别的富翁。 梦里自己正嫉妒不已,却见云雾之中走出来两个警察,一左一右辖制住了他,告诉她此人有大笔资金来路不明,政府怀疑他参与了非法洗钱活动,犯下了扰乱金融市场等等罪名,现剥夺他的一切权利,并对他进行拘捕。 明月越听越害怕,一回头,身后也出现了俩警察,其中一位还是之前在河滩上见过的赵警官,但噩梦里的赵警官,表情可不是现实里那样和蔼可亲,她严肃地宣布明月给外星人传递了地球的情报,直接导致了地球的毁灭,犯下了“通敌卖球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明月就这样吓醒了,一看手机才凌晨五点二十分,本想立刻倒下睡个回笼觉,但又怕自己继续做噩梦,灵机一动唤出了系统: 今天是第八周期的第二天,应该是道物理题。 明月瞪着眼睛看了半分钟题目,越看眼睛越睁不开,仿佛回到了高中的物理课堂,困得非常安心,一觉睡到八点四十,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睡醒后,明月熟练地自我安慰起来: 要不是自己问起来,系统估计直到解绑都不会告诉她还有另一个宿主,说不定这个“其他宿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系统一向守口如瓶,应该也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既然如此,她完全不需要考虑另一个宿主到底是成了富翁还是成了阶下囚,自己打定主意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就可以把这货抛之脑后了。 但最后一段梦象征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系统究竟是不是外星人的走狗,自己又是不是真的当了球奸? 想不出答案,明月心烦意乱,忍不住破罐破摔:地球毁灭就毁灭了,难道还真能怪到她答的这几道题上? 这样一想,眼前就豁然开朗了。 诸朝人不知道明女郎心中的纠结,但也能理解她抗拒系统给予过多的奖励: 小儿抱金于市何其危险,更何况这金还来历不明。 得益于这几个周期里系统化的问答教学,诸朝终于意识到了这几门学科的重要性。 从明女郎口中得知杂交水稻的产量后,将生物这门学科加入科举之中,已然势在必行。 学习地理之后,诸朝人对于日本的战意便不仅仅来源于叶老妪那一句话了,那岛国之上,可是埋藏着大量银矿的! 此外便是海外的良种了,皇帝们自诩天朝上国之主,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这个世界竟然还有那么多他们没探索到的地方。 第79章 开始考公,女子科举 昌黎县中,年幼的…… 朱元璋不再想着海禁, 诸朝的民间也兴起了出海的浪潮,大航海时代即将从东方开启。 当副业的收入远远大于主业后,明月的心思不可避免地活络了起来。 别误会, 她可不打算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情。 系统给的这些大额奖励, 明月都单独存到了一个不常用的银行卡里,一直没有动用。 虽然不敢花,但账上有钱的感觉,肯定跟没钱是不一样的。 明月先前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老爸老妈考公的提议, 但如今生活压力骤减, 对于工作中遇到的奇葩事、奇葩人的忍受能力也跟着降低了,换工作的想法逐渐占了上风。 省考的报名时间刚好是在三月, 爸妈早就开始锲而不舍地往家庭群里发报名链接了。 明月刚透露了一点意向,他俩连夜就把岗位给她选好了。 三月份报名,四月份考试, 明月可不觉得一个月的备考时间能学出什么名堂, 就算是全职考公,也得准备三五个月才有把握上考场吧, 更何况她如今只能在上班的间隙里学习,效率实在不敢恭维。 再三向父母强调自己只是试一试, 这次肯定考不上后,明月便卯足了劲投入了备考之中。 豫省的孩子对应试教育都很有心得, 听课和做题对她而言都不算难事, 最麻烦的反而是报名: 公告上要求考生提交有公司盖章的《在职人员同意报考证明》。 明月已经想象到,自己这边刚提交一个“用章申请”, 马上全公司人都知道她要去考公了。 本来公司审批流程就非常冗长,各级领导都需要三催四请,才愿意抬起他们尊贵的小手点一下“同意”。 她这边又刚跟直属领导吵过架, 对方完全可以卡着审批不通过,等报名时间一过,黄花菜都凉了。 跟爸妈说了自己的难处,爸妈建议她给领导低个头认个错,先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毕竟是国企,领导肯定也不愿意跟你撕破脸;跟闺蜜吐槽,对方给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给别的工作资料盖章的时候,顺便盖一下自己的证明不就好了? 前者明月憋着一口气不想采纳,后者完全是违法行为,明月担心自己盖完章,当天晚上睡觉就做噩梦。 很多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月正想发挥自己遇到困难就放弃的特长,转头爸妈就又给她找了几个不需要“前任”同意的报名链接。 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往前走着,明月学习的间隙总是有些迷茫: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是她们想要的。 诸朝之下,不管是四位皇后,还是有志向的公主,又或是和武曌一样有才智的官宦富商之女,乃至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女人,都目光炯炯地望向天幕: 这就是她们想要的——女子也可以科举,也可以做官。 “那位赵警官,应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了后世的朝廷。”长孙皇后喃喃道,“真是令人向往的世界啊。” “多则一两千人争夺一个岗位,少则一二百人,比之科举,也不差什么。”武曌垂眸掩盖住目中锋芒,“后世也并未做到完全的公平,明女郎前夜还抱怨过,担心面试时考官会偏向男子。” “你又跟着明女郎熬夜了。”长孙皇后温和地责备了一句,“你年纪尚小,每日睡足五个时辰才好。” 话音未落,李世民步入殿中,神色上看不出他在外廊上听了多久:“那你应该也听到了,明女郎的好友说她杞人忧天。” 两人都要起身行礼,被他挥挥手拦下。 “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李世民别有深意地看了武曌一眼,自己这个未来儿媳,就是最好的例子,“先前你建议我实行科举糊名,朝野上下对你可是骂声一片。” 第87章 “陛下圣明。”武曌垂首,显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这些质疑者真的是在骂她这个垂髫小儿,还是在指桑骂槐,想必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天幕五科’第一次科举,朝廷需要找到真正的人才。” 李世民敲着桌案闭眼沉思:“所以,只有糊名还不够。” 长孙皇后和武曌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后者缓声道:“陛下,若是从字体入手呢?” 唐朝的科举制正在飞速地完善,秦汉两朝的科举制也逐步走上了正轨,从无到有的过程是艰难的,但他们可以一步到位,一开始就将“天幕五科”作为重点考核科目。 报名者络绎不绝,刘彻本以为诸子百家的门徒都在战乱中消亡得差不多了,一看名单,合着之前都隐居起来不想搭理他这个皇帝是吧? 值得一提的是,卓文君也报名参加了这次科举,理由非常正当:也没有规定说,这科举只有男子能参加,女子不能参加吧? 事情报到陛下案头,刘彻面无表情:“这点小事也来烦朕?” 在皇帝的默许下,无数女子蜂拥至科举报名之处。 报名截止期的前一日,长门宫的大长秋求见陛下。 翌日,誊写名单之人愕然发现,报名者中有一陈氏女子,有郡主爵位,系陈午刘嫖之女。 陛下御笔朱批,见者皆三缄其口。 卫子夫从女儿那里知道这个消息时,唯余一声长叹。 无独有偶,嬴政的妃妾夫人之中,也有人请托到了太子面前。 《溱洧》出自《郑风》,溱水洧水当然也在郑国境内。 但战国初年,韩哀侯便已灭郑,这首民歌自此流传于韩地。 溱洧的母亲是韩国王室的公主,嬴政起名时显然也考虑到了她的身份。 可惜这位夫人早年便已去世,并没能亲眼看到自己女儿成为太子的光荣时刻。 想要报名科举的这位夫人,同样出身韩国王室。 她是溱洧母亲的侄女,也是溱洧的表姐。 更是溱洧的庶母。 她还很年轻。 正沉思着,门房来报,扶苏公子请见。 溱洧迎了出去,笑问道:“大兄也是受了某位夫人的请托?” 扶苏一板一眼地行了面见太子的礼节,才答道:“扶苏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请托自己的,是母亲的幼妹。 姨母在父皇宫中并不受宠,即便有外甥的照拂,也免不了郁郁寡欢。 父皇宫中多六国王室之女,自幼教养精细,多有才智。 推己及人,被请托的弟弟和姊妹们应该不少。 但诸位庶母报名科举一事,绝非自己一人能做主。 思前想后,扶苏下定了决心:太子殿下如何做,自己便如何做。 扶苏的态度在溱洧的意料之中,她暂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此事。 既然大兄都找上门来了,索性把有此想法的庶母们都统计出来,之后她再去试探父皇的想法。 吕雉报名科举是父皇暗中授意不假,但诸位庶母因此心思浮动,应该不在父皇计划之内。 一切还要以父皇的心思为准。 嬴政此时也在苦恼科举一事。 随着科举政令一起下发的,是对六国遗民的限制: 六国王室五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六国侯爵官宦将领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六国平民庶民一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 老秦人一片欢欣鼓舞,六国遗民也赞美陛下的宽容,嬴政自觉无遗漏之处,转头就收到了刘季的报名。 嬴政深知此人之才,一时之间颇为头疼。 秦汉两朝的第一场科举,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宋明两朝的女子,其实也在蠢蠢欲动。 越靠后的朝代,改革起来越复杂,牵扯到的利益群体越多,好在赵匡胤和朱元璋都不缺魄力,为了避免“圆明园”的惨剧,为了世界地图上的矿产良种,为了后世的种种神奇之物,他们坚定不移地抬高了“天幕五科”的地位。 但面对企图“染指”科举的女子们,两人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赵匡胤最开始是有些犹疑的,本以为臣子们又会像之前反对立皇太女一样抗拒,但没想到朝会之上,赞成者的声音竟然更大。 这种情况也很好解释。 毕竟在这方面固执己见的人,早就已经死于赵匡胤的铡刀之下了。 五代十国终究在汉人身上留下了印记,剩下的这些人或是只在意江山社稷者,又或是只在意自身利益者。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上司和同事是男是女,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这也是赵匡胤想要的局面。 教授皇太女的几位先生,以及太女太傅、太女少傅都是被他赶鸭子上架的大臣,赵匡胤本以为他们要“摆烂”很长时间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没想到这才过去几月有余,他们就已经开始齐心协力,为势单力薄的皇太女谋取利益了。 而明朝这边,昌黎县中,年幼的马蓬瀛正在跟随父亲一同学习天文历法。 初得知“天幕五科”加入科举时,一家人俱欢欣鼓舞。 马蓬瀛之父在算学一道上颇有天赋,但“明算”这一科在宋时便已删去,本朝更是只设“进士科”。 这段时间算学因天幕而崛起,如今朝廷总算是把它落到实处了。 但当在这一道天赋更胜于他的女儿问出“我能不能也去参加‘数算’这一科的科举”时,这对父母都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本朝有一套完整的女官选任制度,一是从民间选取品貌端正、知书达礼、才德兼备的未婚女子充任,二是从宫女之中选取精明强干者充任。 天幕尚未出现前,有志向的女子大多会走上这条道路。 第80章 命运无情,视频掉马 在刘彻眼里,明女…… 哪怕在宫中会受到严格的控制, 哪怕无法成婚无法生子,甚至有可能会老死在深宫之中,但她们有了可以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 也有了可以青史留名的机会。 但天幕出现了。 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向, 马蓬瀛未来也会成为一位女官,她在算学、天文历法学上的才华将得到上位者的认可,有品级,有俸禄, 甚至能为皇太孙朱允炆讲学。 朱棣登基后, 马蓬瀛还会被二召进宫,屡获赏赐, 两代帝王青眼相加,谁人不艳羡? 如今的马蓬瀛就不会艳羡。 当女子们从天幕中得知后世女子也能做官,不是困居于内廷的女官, 而是台面上、史书里挥斥方遒的朝廷大官, 她们就很难再说服自己认命了。 但,命运就是那么无情。 她们的皇帝朱元璋, 是一位完全不容许任何忤逆的君主。 若是他铁了心不允许女子科举,任何人的阻拦与劝说都无济于事。 在这方面, 马皇后一直深有心得,先前和朱元璋的两次交锋, 既利用了相伴多年的夫妻情分, 又倚仗了天幕之势。 如今“系统”的去意如此明显,她也摸不准朱重八对女子参与科举一事究竟有什么考量。 开始学习行测后, 明月惊喜地发现,常识题中的大部分题目都已经难不倒她了,数量关系题算起来速度也很快。 感谢系统之余, 明月也想起了之前在视频评论区劝说她考公的那些好心人,如今自己真的走上了考公之路,给他们发几句感谢的话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时隔几个月,明月私信回复的“感谢”大多石沉大海,也有人哭笑不得:“你怎么现在才开始下定决心考公啊?搞半天,你之前发这些视频,真的只是兴趣爱好?” 明月汗颜,并非爱好,只是被系统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正犹豫如何回复之际,对方又继续提点道:“如果真上岸了,你这个兴趣爱好就要放弃掉了。” 明月傻眼:“为什么啊?” “这我也说不清楚。”对方坦言道,“但网上很多考公博主上岸后都断更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明月悻悻道:“也不用想那么长远,短时间内应该是考不上的。” 说不定自己上岸之前,系统就已经跑路了,那她也就不用每天发视频为答题留痕。 陌生的网友看到这些视频,明月感觉影响不大;但如果是一起工作的同事看到这些视频,明月觉得自己会裂开的。 怕什么来什么。 又是一个周一,怀念着幸福的周末时光,明月无精打采地来到了公司。 公司的领导们倒都很有精神,陆陆续续到公司后,聚集在会议室里准备开周例会。 不知道会前他们聊了什么,一墙之隔,明月听到了许多人响亮的笑声。 明月不以为意,刚打了个哈欠,就感觉财务室里的其他几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耳边是她们噼啦啪啦的打字声,明月一看社交软件:好家伙,这么多人都在给自己通风报信啊,自己这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第88章 现在是月中,肯定不是报表的问题,跟银行那边应该也没关系,难道是自己报税报错了? 明月一时心乱如麻,最先打开的,是综合办同事的对话框。 倒不是说跟她关系更好,而是因为她这个位置消息最灵通。 刚看了两句,明月就感觉已经要原地去世了:不是?自己发的视频既挡脸又变声,竟然都能有人认出来? 再一看,果然是她的直属领导干的好事,这人在开会之前把事挑到了书记面前:“我手底下那个小姑娘,在咱公司上班一年多,竟然在半年前,就开始在网上发考公视频了,不愧是在首都上过学的高材生,这志气就是高啊。” 令人窒息的操作,您真是比我爸妈还关心我啊! 但这状告的,除了“高材生”这点是捧杀她之外,别的明月都很难反驳。 同事把话传得惟妙惟肖,明月只能苦笑:“书记估计都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想错了,书记虽然记不住你的名字,但他肯定知道你们俩年前的时候吵过架。”同事客观回答道,“这眼药上得其实不好,书记直接以开玩笑的形式把这事揭了过去,但态度肯定是不赞成的,你还是小心点吧。” 明月回了个表情包表示明白。 会议结束后,明月的直属领导果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叫她过去,一脸和蔼可亲地告诉她:“你想上进呢,公司也支持,但在网络上公开发视频就没必要了吧,这影响多不好啊。” 明月沉默不语,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对方贴心地让她回去再好好想想,稳操胜券,不外如是。 回到财务室,一众同事目光炯炯地看向她,明月眨了眨眼睛,表示这次没掉眼泪,也没有发生他们期待的抓马场面。 上次因为请年假吵架,明月泪失禁体质当场爆哭,对方也气得把好厚的一摞资料直接摔到了地上,可怜的“老张头”进来劝架时,差点没被吓死。 吃午饭的时候,一位斗争经验更加丰富的同事一语道破天机:“你以为领导愿意跟你吵架啊?领导上面还有更大的领导呢。” “明月这样多爽啊!”另一位趁着干饭的间隙羡慕道,“你没发现吗?年后财务室其他人都好几次加班到晚上十点,只有明月一次都没加班过。” 明月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大家都没把“领导不让她继续发视频”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完全可以阳奉阴违,换一个平台,甚至是用父母的信息注册一个新的账号发视频。 这次狠狠心,直接使用那种能把脸和身子都挡住的特效,变声器选择大叔音,谁也无法证明这是她本人。 所以明月此时心中所想也与此无关。 她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继续上这个破班? 大家都知道,一个好工作有三大要素,钱多、事少、离家近,但自己这份工作,工资不高还经常不按时发,任务繁重经常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如果自己不在公司旁边租房子,每天骑电动车上班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乘坐公共交通的话,算上等待的时间,也需要一个小时。 而留下来她可以得到什么呢?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和一颗极度内耗的心。 冲动是魔鬼,明月打算询问一下身边人的意见。 爸妈在体制内耕耘多年,电话里,两人都建议女儿申请转岗,领导要给你穿小鞋有一万种办法,明月又显然没有一颗大心脏。 闺蜜则表示,自明月工作以来,跟她聊天时百分之八十都是在抱怨,她已经苦苦忍耐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明月连忙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确实给好友传递了非常多负能量,心中不免愧疚。 把头埋在年年身上好一会儿,明月才重新振奋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奶奶打个电话。 本来是不准备把今天这糟心事告诉奶奶的,但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奶奶苍老的声音传来,明月忍不住就哽咽起来。 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上午发生的事,奶奶气得直骂人。 因为用的是乡下土话,有些字眼明月都听不懂,只意会到了这几句骂得应该都挺脏的。 叶奶奶的同仇敌忾大大抚慰了明月的内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诸朝人也都和她奶奶一样,义愤填膺。 对于一直把明女郎当作神仙的诸朝人而言,那个只存在于她哭诉中的“领导”,毫无疑问是恶毒的妖怪。 对于知道明女郎是后世人的诸朝人而言,她就像天幕这出戏剧中的女主角一样,“领导”则是带给女主角苦难、让她成长的反派。 对于皇帝们而言,就更简单了,哪怕在对明月观感最一般的朱元璋眼里,和那个没见过的“领导”相比,明女郎也是自己人啊。 也有人嘲讽道:“明女郎确实是冲动了一些,怎么能和上官吵成这个样子呢?” 见无人搭话,又讪讪道:“这上官也是不知事,情绪也太不稳定了。” 刘彻对那“领导”不满之余,难免有些幸灾乐祸:“明女郎说起来那苏东坡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了?” 在汉朝,得罪上官的后果还挺严重的,一个很有名的例子就是辟阳侯审食其,吕雉要杀淮南王刘长的母亲,审食其作为吕雉的宠臣,因为没有求情,便被淮南王怀恨在心。 多年后,刘长去审食其府上求见,后者惨遭铁椎捶杀,刘长“愧疚”地疾驰入宫向刘恒请罪,给审食其安了三条罪名,又剖析了自己为母亲复仇的孝顺之心。 刘恒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所以,在刘彻眼里,明女郎这事和辟阳侯那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世虽然看上去不能杀人,但那“领导”能拿捏明女郎的地方可太多了。 人活在世上是不可能不出错的,连辟阳侯不为刘如意抗争、不劝阻吕后封吕氏族人为王都能算成是他的罪名,恐怕明女郎只犯下一些小错,也会被那人渲染成大错。 不管明女郎在“领导”那里受多大的委屈,那个更高级别的“书记”也会和皇祖父一样,选择原谅对方。 刘彻能想到的事,其他几位皇帝不会想不到。 后面几朝当面锤杀的事少见,但得罪上官被贬谪的事可是很常见的。 后世奇物虽多,但在这些事上,与诸朝别无二致啊。 第81章 一别永别,溱洧穿越 爷爷仔细看了看她…… 明月到底是没有停更自己的视频, 领导也没再单独找她,只是经常会在开会的时候点一点“某些人”。 明月心中只觉颇为好笑,上学的时候她是乖乖女, 经常看老师这样点调皮的学生, 自己是没有过这种待遇的。 谁知道上班了,反倒有了这样新奇的体验。 转眼又过一月,已至四月中旬,明月周末赴他省考试, 把年年留给爷爷奶奶照顾。 风尘仆仆而归, 叶奶奶看出孙女脸色不好,并不多问。 陈女士打电话过来宽慰, 提议下次她过来陪考,被明月婉言谢绝。 厨房里熬了鸡汤,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美食抚慰人心, 明月看着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年年, 总算有了个笑模样。 叶奶奶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满意,笑呵呵地说家里抽纸不够用了, 让孙女帮她网购几包。 明月点头,立刻拿出手机下单了几提抽纸, 转头叮嘱奶奶:“不用每天都去看,快递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抽空去取就行了。” “记得拿上那个有我电话的小牌子, 给老板看一下,让人家帮你找件。”明月专门为爷爷奶奶各定制了一个小铁牌。 爷爷有轻微的老年痴呆, 他的那个是防走丢的,正面刻着住址,反面是明爸和明月的姓名电话;奶奶这个是专门取快递的, 只写了取件信息。 年轻人有的是朝气,吃饱喝足又满血复活了。 明月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晾到阳台,就准备带着年年回她租的房子那边了。 叶奶奶跟年年依依不舍,刚好也到她出门遛弯的时间,索性一起坐电梯下去。 哼着自己编的不知名小调,明月骑着小电驴往远方驶去,把奶奶一人留在了原地。 年年站在明月腿边不停地回头看,似乎在和这位比主人还要更疼爱他几分的老人说再见。 两人一狗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因为买的次日达,抽纸第二天就已经送到了菜鸟驿站。 明月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又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明月记得以前去闺蜜家玩的时候,给奶奶打了五六个电话她都一直不接。 明月担心老人出事,骑上闺蜜的小电驴就往家里跑,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奶奶在捡地上的塑料瓶,看见她还一脸惊讶,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次数多了,明月也习惯了,今天打不通就明天打呗,抽纸在驿站多放一天也不会放坏。 第89章 次日中午饭点,明月想着奶奶这时候肯定在家,就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果然一下子就接通了。 两位老人正在吃饭,刚听明月说了半句话,叶奶奶就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准备出门去取快递。 明月劝她吃完再去取,这事又不着急,叶奶奶却觉得饭可以回来吃,先去把抽纸取回来要紧。 隔空肯定劝不动执拗的老太太,明月翻转摄像头给她看了看年年,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一觉睡醒发现购物app上面显示了已签收,她便知道奶奶已经取到件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二,明月照例熬到了周三凌晨一点才睡。 诸朝有人跟着明女郎一起晚睡,也有人恢复了以前的正常作息。 天还未亮,农人们借着天幕的光早早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本以为要等两个时辰后,他们才能听见“仙乐”,但一种和以往不同的“仙乐”从明女郎的“手机”中乍然响起,在空旷寂静的诸朝上空回荡。 天幕之上,明女郎闭着眼睛摸索到“手机”,右滑一下想要关闭闹钟,丝毫没有发现时间的不对、声音的不对。 明月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很多下,但“闹钟”一直不停,真的很烦人。 是不是自己把手机拿反了? 她睁开眼,看向屏幕,“妈妈”两个大字果然是倒着的。 还没完全醒透的大脑让明月动作迟缓,还没来得及接通,这通电话便已经挂断了。 揉了揉眼睛,明月看清了锁屏界面显示着现在的时间——05:43。 这么早给自己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正想打回去,手机上又再次显示了“爸爸”这两个大字,看来老爸老妈现在在一块呢,是老家出了什么大事吗? 接通之后,是陈女士略带虚浮的声音:“你在哪呢?” “我在家里睡觉啊。”这个时间点,正常人肯定都在睡觉吧,明月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在租的房子这边,咋啦?” 难道是爷爷又迷路了? “你现在就打车回那边去吧。”陈女士停顿了半秒,“现在赶过去,估计也见不到你奶奶最后一面了。”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炸掉了,明月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诸朝人也都迷茫地望着天幕:什么意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明月的声音也变得虚浮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一般,“我奶怎么了?” “刚刚接到电话,你奶奶出了车祸。”陈女士听到了女儿急促的喘息声,“你先冷静一下。” 明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 她知道,这次车祸,和之前的那两次车祸都不一样了。 似乎有另一部手机的铃声在爸妈那边响起,明月听到陈女士接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肇事司机报了警,交警打了120,救护车赶到现场后,医生进行了抢救。”明爸疲惫的声音响起,“你妈妈接到医生电话时,你奶奶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我和你妈妈现在就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三个小时,你妈妈已经通知你表姐了,她离得远,估计会比你晚点到。”明爸说的这个表姐是明月姑姑的女儿,她跟明月在一个城市,但住得更远一些。 明月已经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和鞋,拿着手机和钥匙就往外冲,根本无暇顾及年年。 小狗在屋里焦虑地踱步,额心缓缓闪烁着蓝光: 【检测到异常,且直播画面未录入。】 【开启干预模式。】 【开启干预模式失败......】 【正在选取最佳方案......】 【请秦·嬴溱洧做好准备。】 汉唐宋明四朝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迷茫:嬴溱洧是谁?秦朝有这个人吗? “始皇帝的儿女除公子扶苏、公子高、公子将闾以及胡亥外,都未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大概是哪位因天幕而得势的公子或公主罢。”长孙皇后这样揣度道,阳滋公主嬴阴嫚是后世考古时发现的,此时的诸朝人当然不知。 李世民点点头:“肯定是位公主,这人要跟在明女郎身边,男子多有不便也。” 很可惜,智勇双全的唐太宗猜错了。 和嬴政一样热爱工作、正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的溱洧太子目露异彩:上次天幕召唤皇后时漏掉了本朝,如今应该是从自己身上补回来了。 自己也要坐在神车顶了吗?溱洧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一眨眼,溱洧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黑暗幽闭的空间,周围全是滑溜溜的布料,“地面”一直晃动,难以站稳。 摄像头转移到了溱洧的眉心,天幕如今变成了一片黑暗,诸朝也是一片惊呼。 自己这是在哪?不在明女郎身边吗?溱洧攥住了一小片布,勉强稳住了身形。 突然,整个“世界”倾倒起来,好在地面并没有继续晃动,溱洧站稳后,顺着光亮向外面走去,她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大。 有个女人问了什么,明女郎答了四个数字。 溱洧心中已有猜测,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出去,发现斜上方很高的地方,就是明女郎的下巴。 好吧,自己不仅变小了,而且掉进了明女郎裤子的口袋里。 溱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 父皇为了便于骑射,改周制上衣下裳为上襦下裤,但本朝的裤只有一个款式,和后世的“灯笼裤”很像。 天幕出现后,他们才学习后世,制作了各式各样的裤装,可惜腰间的系带和后世材质不同,穿着难免有些不舒服。 明女郎说过,她这个裤子的款式是工装裤,溱洧所在的这个口袋外侧,刚好有一个可以松紧变换的细绳。 溱洧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腰带穿过这根细绳缠了一圈,系了个扣,再束回腰上,这样自己的安全便暂时得到保证了。 和上次的四位皇后一样,自己也是隐身的。 溱洧好奇地往明女郎的前方看去,一个女人正在“驾驶位”上开神车,看来这就是陈娘子所说的“打车”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神车停下,溱洧连忙钻进口袋里。 明女郎起身下车,溱洧扒着口袋的边往外看去,有腰带借力,倒不是很累,但“巨人”走起路来,晃得她有点想吐。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两侧的景物往后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明女郎跑起来了,朝着她的奶奶。 地上晕染着大片的血迹,奶奶身上已经盖上了蓝布,爷爷弯着腰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月走过去,扶住了爷爷,发现他的胳膊和自己的手都在抖。 爷爷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似乎在辨认她是谁。 明月心里一酸,正想告诉他,自己是“月月”,却见他往兜里掏了掏,拿出了奶奶的小钱包,递给她:“都撞飞了,我刚给捡了回来。” 六点多,天光微亮,明月从爷爷手里接过奶奶的遗物,掉下了第一滴泪。 第82章 秦朝一尺,地铁人多 本朝什么时候才能…… “对着那个仪器吹一口气, 就可以测出来有没有喝酒。”顾不上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叹,诸朝人发现,这正是一个对后世加深了解的绝佳机会, “明老叟神志不清, 一直等到明女郎来,在她的见证下才开始测量,测完之后两人和‘交警’都需要签字按手印,表示他们对这一结果均无异议。” “那个交警先问了明女郎和死者的关系, 又问了她的年纪, 显然是在确认她能不能为这件事承担责任。”有人眼神不错,发现了挂在交警们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这个东西,之前赵警官身上也有。” “笔录?不就是咱们现在的口供吗?”诸朝人将这二者联系了起来,看来在这方面, 后世和本朝并无太大不同, “和咱们一样,也需要画押, 没什么差别嘛。” 溱洧看着明女郎有些着急: 她们俩年纪其实差不多大,但相较于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的自己而言, 明女郎显然没怎么经过事,如今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人家让干啥就干啥, 也不额外问几句。 就算信任这后世的“官府”,也不能摆出一副老实任欺负的模样啊。 一扭头, 溱洧发现有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交警正在勘察现场,看来他就是这一群人当中主事的那一位,看上去倒是和本朝的那些老吏一样经验丰富, 就是不知品性如何了。 询问明女郎信息的这位交警让她把爷爷扶到一边的花坛旁边坐下,刚站定没多久,那位主事者又叫她过去。 溱洧听他又确认了一遍明女郎是死者的孙女,而几位子女短时间内都没法赶到现场后,这才遗憾地给明女郎指了指地上的一小片血迹:“这是死者最开始被撞到的位置,你蹲下指着这个地方,我来拍张照。” 明月点头照做,溱洧探头往后看去,因为身体变小,让她难以按照正常的方法计算出叶老妪被撞飞了多远,但大致估算一下,起码有一个半明女郎的高度。 第90章 而天幕的摄像头不受溱洧身体变小的影响,嬴政一眼就看出,这段距离至少也有十一尺。 秦朝的一尺可不是现在的三十厘米。 虽然直至今日仍未发现秦尺,但根据出土的多件秦量器也可以计算出,秦朝的一尺等于后世的23.2厘米。 到了西汉之时,一尺的长度变成了23厘米,东汉改为23.4厘米,唐朝又变成了30.7厘米,宋时增加到31.68厘米,明制木工尺则是31.1厘米。 诸朝人按照各自的度量衡换算过后,都忍不住咋舌:“后世这神车跑起来是真快。” 也有人默然不语:死于马蹄践踏的普通人绝非少数,这些人大概率不会像叶老妪这样立死,而是会在痛苦中挣扎许久才不治身亡。 加急的驿马可以“撞死莫问”,权贵能用金钱官爵抵罪,所以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被撞死可能真的就白死了。 照完照片,那主事者便打发明女郎去照看她爷爷,溱洧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就算没什么趁手的礼可以送,好歹跟人家说两句好话啊。 好在明女郎的表姐已经赶到现场了。 溱洧见她先去看了叶老妪,又过来担心明老叟冷不冷,瞧着神情还算镇定,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交警再来让明女郎签字时,这位表姐都在一旁把关,问明白了才让明女郎签字画押。 溱洧和诸朝人之前受限于视角,都没能看到“笔录”上写了些什么,现在在这一问一答中,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诸朝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挂在他们胸前那个小玩意也是一个摄像头,溱洧倒是松了一口气,有这东西在,想来这事处理起来,不公正之处要少上很多。 也是从对话中,诸朝人得知了后世的长度单位——米,估计又是从西方泊来的产物,各自换算一番暂且不提。 这边正核对着笔录的细节,那边来了辆车将尸体运走了,溱洧眼睁睁地看着,想提醒他们也没办法。 好在“签字画押”环节很快结束,明女郎立刻转头看向那边,溱洧欣慰地发现,她终于知道开口问交警话了:“我奶奶被送去哪了?” 交警的态度倒是很和蔼,告诉明女郎“交通事故处理组”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两个路口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会儿过去问他,现在先把她爷爷送回去,安顿好老人再去找他。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东晋之后的三个朝代,有人吟诵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原来‘交警’的‘交’出自这里。这‘事故处理组’和‘办公室’也是简明意赅,后世似乎常有这样的词。” 明月看着穿着单薄外套的爷爷一脸恍然大悟,扶着他正准备回家,她表姐却没有被糊弄过去,立马问道:“我们想现在就去看我姥姥,可以吗?” 交警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新出现的受害者家属,继续和蔼道:“死者应该已经送去殡仪馆里了,我们一般是不建议家属过去看的,因为交通事故处理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你现在过去看,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徒增伤悲......”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把明月表姐也说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搀扶着明爷爷把他送回家,问清楚他还没吃饭,明月表姐连忙去厨房给他下点饺子。 明月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住在附近,打电话过去她刚好在家。明月含糊地说了自己有些急事,需要借她电动车一用,对方仗义地表示自己马上就把车骑到她家楼下。 又打电话给另一个有自己租房钥匙的好友,把年年托付给了她,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公司请假,一看时间,才刚到七点。 平日里,她这时候应该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跟领导一板一眼地发了消息请假,明月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方,但平日里面目可憎的上司竟然没有像她上次请年假时那样阻拦,秒过了她提交的请假申请,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 明月心下复杂,也体面地道了谢。 明月和表姐各骑了一辆小电驴,一起去了交警办公的地方。 门半掩着,站在外面能隐约听见那个肇事司机说话的声音。 她们敲门而入,便看见刚刚那位交警和那人面对面坐着,正在询问些什么。 溱洧打量了一下,这个交警胸前还挂着那个“执法记录仪”,后世就这点好,到哪都有“摄像头”,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收受贿赂等情况,怪不得明女郎这么信任对方。 本朝的“天幕五科”如今初初起步,离他们造出这种奇物,应该也不远了吧? 转念一想,就算造了出来,想要如同后世一般普及到千家万户,显然并不现实。 后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见到有人进来,交警亲切地叫着明月的名字,问她过来干嘛。 姐妹俩这才问清楚殡仪馆的具体位置,刚好在城市另一头的郊区。 那电动车就没用了,她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地铁转公交过去吧。 明月把地址转发给老妈,又在电话里报备了一下这边事情的进展。 得知四面八方的亲人都已经在往这里赶来,她一时之间有些默然:犹记得去年奶奶过生日时,人都没有来齐,如今奶奶去世了,大家反倒聚在一起了。 溱洧听着也是有些感慨:其实叶老妪这个年纪,在本朝已经很了不得了。 从前看天幕时,溱洧也爱与身边人闲聊。 大家都觉得明女郎的奶奶比她爷爷身体好上太多,性格也灵巧,能说会道爱笑爱闹的,是个能长寿的样子。 反观明爷爷,总是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天幕出现这半年多的时间,他已经走丢了两三次,实在是让人担心。 是以如今叶老妪横死,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很快溱洧就没时间感慨了:地铁和公交都不让带宠物,诸朝人也从未乘坐过这两样比之“神车”不相上下的“奇物”,如今竟是阴差阳错地见识到了。 正是上班早高峰,地铁里当然是人挤人,明月和表姐都没有位置坐,溱洧这个视角也只能看见许多各式各样的裤子。 上一次见到后世这么多人,还是明女郎他们一家出去旅游的时候。 溱洧当然不觉得人多有什么不好,她和诸朝的上位者们一样,在这一点上都对后世羡慕不已:本朝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多人? 这五个朝代要不就是刚经历过战争,要不就是正在经历战争,最缺的就是人口,为了“生息”,朝廷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成果斐然,但与后世这规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啊。 “后世医学发达,新生的孩子多,老人都长寿,自然人就多了。”霍光一板一眼道,“再有就是,明女郎和她父母身上,都完全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 卫长公主点头,转而看向年幼的张安世,并不因为他年纪尚小便忽略他的存在。 “我觉得,粮食才是关键。”张安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点头,“若是后世作物真有明女郎答题时说的那么高产,能养活出这么多人,确实也不奇怪。” 卫长公主再次点头,对自己这两个尚且年轻的“幕僚”颇为满意,转头看向天幕,心情便有些复杂了:她可不相信,只有自己一人看出,这溱洧有可能是始皇帝选的新继承人。 刘彻当然也看出来了。 第83章 后世险恶,火化火葬 朱元璋抓住了重点…… 但攀比之心可不是用在这种大事上面的。 刘彻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太子之位何其重要, 岂能因为始皇帝选了这溱洧,便匆忙改变自己计划的步调? 关于后世人多一事,臣子们讨论出的原因大多和霍光、张安世两人相同, 都盘旋在医学、战争、粮食上面, 倒是桑弘羊别有一番见解:“陛下,臣斗胆一言,此事或与后世的赋税制度也有关系。” 刘彻扯了扯嘴角,默认了桑弘羊所言:在改革商税这方面, 竟然只有桑弘羊这个商人出身的侍中, 和自己同心同德,真是可笑至极。 越往郊区走, 地铁上的人越少,姐妹俩总算有了座位可以坐了。 溱洧左右探头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条长龙一般的钢铁巨兽, 两侧斜上方都有光屏, 绝对造价不菲。 诸朝人当然又是一番羡慕。 几位皇帝各有各的傲气,自觉本朝造出类似的东西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生之年, 恐怕很难体验到这“地铁”了,这样一想, 很难不嫉妒溱洧的好运啊! 嬴政作为父亲, 倒是没有这种感受,但也准备等女儿回来之后, 细问她的体会。 长路漫漫,明女郎的心情诸朝人不得而知,但天幕之下的人们丝毫不觉无聊, 连窗户外一闪而过的那些“广告”都恨不得全部记下。 也有一些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殡仪馆又是什么?棺材铺子吗?” “能和那交警搭上线的棺材铺子,实力应当不凡。”朱元璋抓住了重点,“恐怕是朝廷搞的东西。” 第91章 朱标点头:“死人是大案,尸身确实应该放在官府,等待仵作查验。” “此事已然铁证如山,那肇事者竟是未逃,倒是稀奇。”朱樉自己杀人不逃,是因为有个皇帝爹,如今看那人撞死人后未逃,只觉他是个傻子。 朱元璋狠狠地冷哼了一下,朱樉连忙正色,不知自己这话又如何惹怒了老爹。 朱标心中无奈,却也开口救弟弟于水火之中:“与其相信肇事者的品性,不如相信后世朝廷的制度。” “后世有那么多摄像头,他肯定是逃不掉的。”朱棣一向眼神不错,后世摄像头样式繁多,全都被他记在心间,“他这是过失杀人,看那交警的态度,恐怕和咱们一样,有自首者减刑的法度。” “就你话多!”朱元璋瞪了老四一眼,继续用鼻子出气。 这段时间沉稳了许多的朱棣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哥。 朱标倒是真的友爱弟弟们,竟是对朱棣没有丝毫的蒂芥,开口解围道:“儿子记得爹年轻时候,也在棺材铺子里面干过活呢。” 长子一开口,朱元璋也不吹胡子瞪眼了。 对于凤凰男而言,别人提起他年轻时候落魄的经历,这人肯定要心中暗恨。 但对于能力手腕都一流、已然功成名就的朱元璋而言,那就是忆苦思甜了:“那时各地丧事太多,棺材铺子都忙不过来,才临时找了些乞丐干活。” 回忆起年轻时的日子,朱元璋还真有些唏嘘:“抬大杠、打执事这类粗活,许多乞丐都抢着干,爹靠着一副好面相,倒是偶尔能拿到沿途撒纸钱、充当孝子这样的精细活。” 朱元璋说这话之前,明朝这几位皇子肯定都觉得这些全是低贱之事。 但老爹这么一说,他们立刻都变成了这一行当的忠实粉丝了,好几位皇子都笑着说要微服民间体验一下呢。 见识了地铁,诸朝人再见到公交时,就没有那么震惊了。 这东西之前明女郎骑那两轮车时他们也见过,坐进去还觉得没有神车跑得快呢。 倒是明女郎上车交钱,诸朝人听到这车“说”只收了她“一元”时,都颇为惊异。 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就搞明白了后世“元”的价值,也意识到这“公交”坐起来确实不贵。 公交车上明女郎靠着窗坐,溱洧这个角度看起另一侧的风景就很方便了。 看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明女郎的呼吸声有点不对,一抬头,发现这姐妹俩都在掉眼泪。 回忆着这兵荒马乱的一早上,溱洧有些忧心地看向她们二人,她好像记得,明女郎出门的时候,只拿了钥匙和手机,并没有带后世那种洁白柔软如丝绸一般的纸呢。 不仅明月没带,她表姐也一样没带,没有纸的情况下,两人哭得都颇显狼狈,不约而同地想道:到地方了就赶紧买一包纸。 和诸朝人一样,明月也不知道殡仪馆长什么样,但她知道肯定不是“棺材铺子”。 现代的丧葬服务制度显然脱胎于西方,但也结合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和古代的杠房有几分相似。 杠房起源于明末清初,盛行在清末民初,是古代承包丧事的机构,营业范围很广,再往前追溯,便是富贵乡绅用于停放族人遗体的义庄了。 对于明月而言,姥姥姥爷去世时自己年纪尚小,还不记事。 “死亡”教育的第一课,就是现在。 荒凉、空荡。 这是她对这地方的第一感受。 在存放骨灰盒的房间里,姐妹俩找到了工作人员,询问到了停尸房的位置。 进入冷气逼人的“安息处”,打开柜子再看老人一眼,她们又是一番伤心暂且不提。 溱洧虽然也有些感触,但肯定无法感同身受。 在她眼里,当务之急肯定是先去搞点“纸”来。 对于这姐妹俩都背着对方偷偷用衣袖擦眼泪鼻涕的行为,她已经完全无法忍受了! 但荒郊野岭,殡仪馆内的超市不开门,明月她们根本买不到纸。 工作人员也抱歉地表示,自己这里没有,实在爱莫能助。 好在住在隔壁城市的另一个表姐马上就要赶到了,两人便坐在大门前的台阶处,沉默地等待着。 溱洧回过神来,这才有些悚然: 刚刚那位“工作人员”所在的屋子,里面那一排排的柜子,被明女郎她们称作是什么? “骨灰盒!”显然,这个叫法让诸朝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后世的“险恶”之处,不少天幕的追捧者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应该是我们理解错了吧,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大门口另外两拨人的一番争执,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们约的是今天早上第一个火化!”孝布颜色偏黄一些的那群人愤然道。 另一方头上戴的孝布颜色偏白一些,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语气平缓,话却不怎么讲道理:“我们这边请了阴阳仙,先生说了,今天九点火化最佳,看在鬼神的面子上,你们晚一些也不妨事嘛。” 明月和表姐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起身往远处走了走。 远远地看着“插队”的那一方,有一位中年妇女在丈夫的授意下,坐在地上哭嚎着,明月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听到的话还是进到了她的脑子里,明月冷不丁开口问道:“我奶也要火化吗?” “现在都要火化。”表姐倚靠在树上,“农村肯定有偷偷土葬的,但咱这个情况......肯定是得火葬了。” “哦。”明月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诸朝被这段简单的对话炸开了锅: 不是,这表姐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明女郎也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那可是挫骨扬灰啊! 明女郎没有回头看,溱洧却扒着裤子的侧边凑了个热闹,连带着诸朝人也看见了两方纠纷的处理结果。 来劝导的工作人员带着几个壮汉软硬兼施,借“阴阳仙”之名行插队之举的那一方很快偃旗息鼓,最终还是排在了另一方后面。 看来后世是一点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溱洧在心中暗自想道。 其实她也不信。 所以在皇陵的问题上,希望父皇能够原谅孩儿的不孝吧。 大人们陆续赶到,明月这两个小辈便没有什么要紧事可做了。 陈女士把外套脱下来围在了女儿的腰间,心疼地让她先打车回去。 到家后已是中午,明月换了身衣服,听见爷爷在卧室里喊“月月”,连忙跑了过去。 老人见到她,莫名松了一口气,明月鼻子一酸,又差点哭出来。 安抚了他一会儿,爷爷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回去啊?” 明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回老家,叶落归根,确实应当如此:“应该很快吧,我爸肯定正在安排呢,等他回来问问。” 明爷爷突然激动地攥住了孙女的手,眼神中竟是少有的清明:“你奶奶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一辈子都是农民,都是老百姓。” 明月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又听爷爷接着说道:“能不能不火化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老人而言,火葬还是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诸朝人仿佛被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一般喟叹出声:明老叟这个态度,才是对待“火葬”最该有的态度啊! 不过,他为什么要专门强调叶老妪只是普通人呢? “我也不知道。”明月稍显慌乱地避开了爷爷的眼神,“等我爸回来再问问他吧。” 爷爷缓缓松开了手,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答案。 明月心乱如麻地钻回自己的卧室,给爸妈发信息说了爷爷的想法。 没过一会儿,明爸就打电话过来:“我问了殡仪馆这边,可以把你奶奶的遗体运回老家的殡仪馆再火化,但必须要老家这边出具一定会火化的保证书。” “你爷爷这个想法,应该是悬了。” 第84章 肉铺鱼当,守孝与否 这位尊贵的小主子…… “那怎么办?”明月低落道。 “先骗着吧。”明爸叹气, “你爷爷年纪也大了,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 来不及继续为这件事伤春悲秋,陈女士着急忙慌地接过话茬, 安排明月去菜市场买菜。 这么多人过来看叶奶奶最后一眼, 衣食住行都需要他们这边安排妥当。 溱洧和诸朝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菜市场,蔬菜种类颇多,价格都很便宜。 对于司农之人、准备出海寻找良种之人而言,这一趟算得上是现场教学了。 有富商惊喜地发现, 家中本用于观赏的盆栽, 其果实在后世竟然颇为畅销。 “肉铺鱼当”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与河鲜,溱洧着重观察了后世的白皮红猪(肢解版)。 本朝之前经明女郎点拨后被骟的那些猪, 确实长得更肥嫩一些,吃起来几乎没有腥臊之气,但因为种类依然是“黑猪”, 肉质肯定是没有后世鲜嫩的。 第92章 自己这边多看几眼, 本朝记下的特征更多,之后去“西方”寻找白猪时便更容易一些。 诸朝善于绘画者奋笔疾书。 秦汉两朝打定主意要去寻找西猪, 唐宋两朝却没有那么着急。、 如今猪肉的食用和养殖范围都远远低于羊肉,除非证实养猪的成本远远低于养羊, 否则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 但考虑到后世猪肉铺子比羊肉铺子数量更多、位置也更好,显然在中原地区, 前者的养殖比之后者, 肯定存在着一定的优势。 因此西寻白猪,也在唐宋两朝的长远规划之内。 明朝这边, 朱元璋搭眼一看,便发现后世猪肉价低于羊肉,显然前者更好养、更划算一些, 心下思量: 元末之时耕地增加、牧地减少,羊肉如今已经供不应求,完善养猪技术和寻找西方白猪都很重要,必须同步进行。 洪武元年自己复置了司农司,两年后又将其裁撤并入户部,如今又过去了八年有余,将其再拆分出来,倒也算不得朝令夕改。 朱元璋准备把研究养猪技术一事交给司农司,那出海寻找白猪一事...... 他眯着眼睛看向下首的几个儿子:老马生出来的这几个小子,确实只有标儿和老四可担重任。 “娘,女儿不想嫁人。”朱元璋的嫡次女在公主中序齿第四,因兄姊宠爱,性情在一众公主中最为“娇纵”,当然,除了她爹娘,没人敢当面这样评价她。 朝野上下提起四公主,也只会说一句“颇有汉唐公主气度”。 马皇后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她管教子女一向严厉,唯对小女儿颇有几分怜惜,倒是让她养成了和大女儿完全不同的性子。 朱重八虽不说,但她所出的两个女儿中,他最喜欢的肯定还是性情温和贤淑的大女儿。 天幕出现后,小女儿一直蠢蠢欲动,能忍到现在才来找她,已经在自己意料之外了。 而已嫁给梅殷的大女儿,倒是很早就来找她了。 马皇后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可惜啊,宁国公主殿下进宫来,是为了劝谏皇后娘娘不要受天幕蛊惑。 “后世是后世,本朝是本朝,母亲手伸得太长,恐有牝鸡司晨之嫌。”虽然仍唤自己母亲,但此女已然已经不是她的女儿,而是谨守女四书、唯愿相夫教子的梅家夫人了。 宁国公主却只觉委屈:自己这话掏心掏肺,全是为了母亲着想。 天下女子关我何事?母亲年纪大了,倒是分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你不嫁人,又准备做什么呢?”马皇后叹道。 “女儿就不能一直做公主吗?”小女儿的头枕在自己膝上,声音闷闷的,“我本来就是公主,只想当娘的女儿,不想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真是孩子话。”马皇后轻抚着女儿乌黑的鬓发,心中酸涩。 若是天幕从未出现过,小女儿这样说,自己一定会狠狠地罚她,女子适龄成婚,孝顺公婆,体贴丈夫,为夫家生儿育女才是正道,怎能说出如此离经叛道之语? 但天幕出现了......现在想想,自己操办这个婚庆司,未尝不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平,又有什么立场来苛责女儿呢? 母女之间沉默良久,感受到膝上的浅浅濡湿,马皇后叹气:“莫要哭了,若你三姊出嫁后,你还不愿成婚,我便向你父皇为你求个封号,也不耽误你妹妹们的婚事。” “真的吗?”四公主猛地坐起来,破涕而笑,“娘,你真好。” 马皇后用手帕擦了擦女儿的眼泪,故意板着脸训斥道:“行了,忸忸怩怩像什么样子,快去洗把脸。” 目送女儿迈着欢快的步伐远去,马皇后再次叹气:“今日之事,务必如实汇报给陛下。”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是”的答复,马皇后辨认出是女子的声音,心下好笑:她总觉得朱重八顽固不化,几乎没怎么受天幕的影响。 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天幕出现之前,他肯定想不到任用女子担任锦衣卫。 虽说如今只有监视内廷、臣子内眷的暗卫是女子,明卫仍全是男子,但马皇后相信,因为性别受到的蔑视,反而会让她们更加竭尽全力地去抓住每一次机会,她们总会有站到高处的那一天。 等明女郎买完肉,诸朝中的某些人才后知后觉地质疑道:“祖母去世,明女郎作为孙女应当服大功九月,服小功九月,服缌九月,如今怎么还买起肉来了?” “明女郎只是买肉来宴客,她自己也不一定吃。”也有人不把这当回事,“再说了,后世不遵守《周礼》的地方多了去了,就算明女郎真吃了肉喝了酒,你们还能管到天上去吗?” 眼看着后世热热闹闹地正准备开饭,明女郎究竟会不会吃肉马上就见分晓,天幕却突然变黑了: 【请秦·嬴溱洧尽快用餐,系统将于宿主明月用餐完毕后立刻开启传送。】 溱洧一眨眼,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东宫初建,守卫者颇多,机灵的侍从连忙端餐食上来。 溱洧顾不得礼节,风卷残云一般吃起了饭。 如无意外,自己下一次回来应该也是明女郎吃饭之时。 看来天幕也清楚,短时间内,明女郎的爱宠很难回到她身边。 另有一宫人解开溱洧在腰带上打的结,换上了一条更加华贵、更能彰显太子身份的新腰带,再把一条比腰带更结实的“麻绳”围在了太子殿下的腰间,两头分别扣在了另一条白绫之上:“殿下,这是墨家学徒仿照秋千所制之物,您到时将白绫系在那细绳两端,便可坐在白绫之上,颇为省力。” 秋千是北方山戎之戏,如今形制大多为木架木板,难为那人竟能想出这样新奇的点子。 溱洧点头,目露赞许,宫人也机灵,立刻答道:“已着人赏赐过那名墨家学徒了。” 又有宫人为溱洧穿上一件口袋颇多的外袍,伤药、点心种种一应俱全。 溱洧在李家生育两子两女,唯有幼女不满一岁,尚未起名,也不记事。 公主殿下得封太子的同时,这位尊贵的小主子也被陛下赐名为嬴恒升。 姓嬴,名恒升。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其名同样出自诗经,饱含嬴政对她的期待和祝愿。 四位小主子都住在东宫之中,但如今紧要之时,唯有嬴恒升身边的宫人得以放行,进书房来汇报小主子的情况:这一上午都睡得香甜,并未被吓到,一切无虞。 嬴政急匆匆赶到,溱洧咽下口中食物,正要行礼,刚张开嘴,却还是慢了一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算上之前陛下那两次,这已经是蒙毅第三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即便如此,再见此景,他还是被“天幕神力”吓了一大跳。 嬴政倒是面不改色:他先前便猜测过,天幕应该来自于比后世还更远的后世。 那也就代表着,他的子孙后代,终有一天,也能做到系统做到的一切。 哪怕朝代更迭,天下已不属于秦朝,但他们总会记得秦朝,总会记得自己的来处。 明女郎吃得也太快了吧! 溱洧再次掉回黑漆漆的口袋里,感受到明女郎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她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去,安装好这个“秋千”,确实比上午省力了太多。 估计等自己晚上回去,便会有质量更好、颜色更华丽的“秋千”了。 抬头看向明女郎,溱洧皱了皱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明女郎强颜欢笑。 毕竟之前他们都是从“年年”的视角看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开心的,小部分时候不高兴也不会掩饰。 毕竟在小狗面前不需要掩饰嘛。 诸朝人也有些感慨:天幕把溱洧传送回来,显然是认为明女郎用餐结束了。 但她如今还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似乎完全游离于宴席之外。 有人提到她,便扯出一个“假笑”,让人看着实在是别扭。 所以明女郎刚才到底有没有吃肉? 明月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吃不吃肉,溱洧能这么快回来,显然她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奔波了一上午,倒是非常口渴,连灌好几杯水,才感觉舒服了点。 当溱洧的目光投向餐桌,诸朝人的心霎时间凉了: 这一桌坐的都是叶老妪的血亲,桌上的肉菜和酒都已经被席卷一空。 他们根本没有要守孝的意思吧。 确实没有。 第85章 法医仵作,塑料珍珠 纵观五朝,这一职…… 若不是因为伤心胃口不好, 明月肯定也哐哐炫肉。 在她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自己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这个概念。 明女郎一家吃晚饭时,溱洧又被传送回了秦朝, 一睁眼就发现父皇和诸位大臣都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候。 溱洧不得不一边汇报, 一边保持着仪态吃完了晚食,幸好明女郎的胃口已经恢复,不然以这个速度,自己肯定是吃不饱的。 第93章 本以为明女郎夜里睡觉时, 自己还能再回去一趟, 但眼见着小姑娘辗转反侧,时不时从“纸包”中抽一张纸出来擤鼻涕擦眼泪, 溱洧也颇为无奈: 一直看手机里叶老妪的照片,能不伤心才怪呢!这孩子到底还准不准备睡觉了? 溱洧趴在明女郎的耳边,身下是弹性十足的软枕。 之前听明女郎说过, 这枕头是用棉花做的。 棉花这东西用来抵御严寒再好不过了, 不知后世又是从哪个地方泊来的。 心中思考着本朝的未来,溱洧在明女郎无声的哽咽中沉沉睡去。 她是被晃醒的。 头顶有一条缝的光亮, 溱洧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明女郎的口袋里,但周围布料的材质摸起来和昨天完全不同。 揪着布料爬到顶部, 一探头,溱洧发现视角高了很多, 原来自己在明女郎上袍的口袋里。 这里可没有细绳能给自己固定了, 但明女郎的钥匙也在口袋里,能不能用钥匙搭一个梯子呢?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自己的位置, 诸朝人得以继续从溱洧的视角观看天幕。 因为是交通事故导致的死亡,明女郎一家只能等法医尸检报告出来后,才可以把叶老妪运回老家去。 法医?尸检?这两个词非常直白地概括了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诸朝人面面相觑,倒也还能接受。 古代当然也有类似的职业。 秦时他们被称为“令史”,因尸体不吉,多贱民、奴隶和犯人从事,后者可以通过为官府做事来减免牢狱,被统称为“隶臣妾”。 后晋时首次出现了我们熟悉的“仵作”一词,但依旧只由“低贱之人”担任,隋唐之时出现的科举考试,更是之间把这个职业的子孙三代都排除在外。 但到了宋朝,宋慈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仵作这一职业受到了重视,《洗冤录》的发行更使尸检的手段趋于专业化,还出现了许多稳婆、坐婆辅助参与妇女尸体的检验。 仵作已然成为了衙门的非正式吏役,但只作为主检官员的助手出现。 元朝之时,仵作多出身于屠宰之家,此时的地位已经提高到可以够全权负责尸体的检验,验尸官只会在一旁监视。 随着时间的更迭,仵作逐渐受到了官府的信任,但真正成为官府吏员,还是在清朝。 其社会地位稍有提高,但依旧是衙门里最低级别的小吏,后代依然被科举考试拒之门外。 当然了,衙门里面的待遇低,衙门之外便出现了商机。 或收取死者亲人钱财,或收受被告贿赂,或揣摩上官的意思,造成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 纵观五朝,这一职业的地位都不算高,秦时犹甚。 但溱洧显然习惯了后世诸多事情与本朝不同,并未因此大惊小怪: 那法医和之前的交警一起坐着警车过来,两人之间并未从属之分,明女郎的家人对他也格外客气。 衣着整洁,比明女郎平日里的穿着还要讲究几分,浑身书香气质,完全不像做“低贱事”的人。 法医不知道溱洧对他的评价,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啼笑皆非: 自己裹得这么严实还戴着口罩,竟然还有人能看出他有“书香气质”? 不过,溱洧这么想也有道理,毕竟这位法医至少有个硕士学历,本科五年,研究生两三年,浑身肯定都沁透着学习的芬芳。 诸朝的仵作则升起了希望:原来在后世,自己这一行当会如此受人尊敬,他们这样与尸体打交道的“晦气之人”也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被世人误解过,明明破坏死者的尸身只是查明凶手的无奈之举,却总要被死者的亲人咒骂唾弃。 后世法医受到的尊重无法穿越时空惠及到诸朝,但在天幕的潜移默化之下,仵作们的地位显然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诸朝的上位者们更是能从后世对法医的态度中意识到尸检对于查案的重要性。 交警之前说肇事司机的家属今天可能要来,但一直等到法医检查完,对方也并未到场。 明爸拿着一只塑料手套出来,里面装着一堆塑料珍珠,上面还有已经凝固的血。 明月沉默地接过,跑去厕所的水龙头处洗干净,又用裤兜里的卫生纸擦干,塞进了牛仔外套的口袋里。 溱洧侧身躲过明女郎的“攻击”,她再也不用担心钥匙做成的梯子可能会倒塌,因为它已经被这一小袋珍珠给压塌了。 好在口袋的底部也因此被垫高,溱洧踩在上面就已经可以看到外面了。 溱洧低头看向脚下的这一袋“珍珠”,心中也颇为唏嘘: 之前看天幕时,曾听明女郎说过这是“塑料”做的,并非真的珍珠。 那时她还许诺,等发了工资就给叶老妪买一串真的珍珠项链...... 几个月过去了,当时的许诺显然已经被明女郎抛之脑后,不知道她此时看到这串假珍珠,心中可有悔意? 诸朝人可没有溱洧这么淡定,刚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珍珠之上沾的有叶老妪之血。 “这常戴之物,又沾了惨死之血,必有煞气。”有通鬼神者摇头晃脑,“日后放入棺中便可化解,但明女郎若是准备留下当个念想,就大大不妥了。” 周围人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一时之间都欲言又止,但看着明月绷着个脸,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为叶奶奶穿上了寿衣,一行人进去做最后的告别。 明月站在爸爸的侧后方看向奶奶,发现她的面容已然变得陌生。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听清明月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 只有溱洧和天幕之下的诸朝人听见,明女郎说了一句:“那已经不是我奶奶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朝人都被她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论震惊到了,各种质疑批判的言论砸在了她的身上,连平日里对明女郎好感颇多的人也都皱起了眉:“这话有些过于不孝了。” 刘彻却挑了挑眉:“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虽然因为天幕开始质疑鬼神之说,但他的潜意识还是更擅长从迷信的角度解读事情: 明女郎这话意味着叶老妪魂魄已去,舍去的肉身当然并非她的祖母。 明月的想法其实和他说的差不多:斯人已逝,我爱着的奶奶是记忆中的奶奶,而不是面前这具空壳躯体。 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她不认为世间存在“魂魄”。 离开,就是永久的离开,何必用那些话来自欺欺人呢? 这样一想,反倒更加伤心了。 明月的哭声混在大家的哭声中毫不起眼,甚至算不上是最撕心裂肺的那一个。 告别过后,生活还要继续。 回去的路上,陈女士还是借闲聊之机劝慰道:“这珍珠你奶奶特别爱戴,到地下肯定也想戴,回头问问先生,看看是当填材,还是烧掉吧。” 明月不说话,看向窗外,陈女士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女儿硬邦邦地说道:“就不能留给我吗?” 陈女士满脸都是不赞同,正要继续劝女儿,明爸一边开车,一边插嘴道:“这能不能留着,得问先生啊。” “回头我们问问先生。”趁着红灯,明爸扭头给陈女士使了个眼色,“这事还得听专业人士的。” 明月又不说话了,溱洧并诸朝人都一时无语:说他们不信鬼神吧,既请了阴阳先生,又对这沾血的珍珠有忌讳;说他们信鬼神吧,尸检和火葬都不放在心上,还准备指使先生“欺骗”小姑娘。 当然了,明爸可不觉得这是欺骗:先生肯定也觉得这东西不能留在月月身边,自己只是提前叮嘱了先生几句,怎么能算是欺骗呢? 和几个表姐一起收拾叶奶奶的衣物时,明月到底还是把珍珠放到了“填材”那一袋里。 一并塞进去的,还有奶奶生前爱穿的衣服、喜欢的绳编包。 爷爷一语不发地看着她们收拾,突然语出惊人,说奶奶在衣柜里藏的还有私房钱。 几个年轻人钻进去扒拉了半天,找出来一个小木箱,看上去已经是老古董级别的旧物了。 打开一看,确实有一沓红票子,底下压着各种小玩意。 众人围在小木箱四周,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抽泣声瞬间连成了一片。 明月年纪最小,只模糊地知道几个表姐也都是被奶奶看顾着长大。 但成年后大家各自纷飞,相隔甚远,那些感情明月根本无从窥见。 直到她看到小木箱里珍藏的这些东西,才明白奶奶心中,一直记挂着每一个孩子。 钱都给了爷爷,塞进了他的小木箱里。 明月拿走了其中和自己相关的那几样,其他几位表姐也都将那些承载着儿时岁月的旧物各自带走珍藏。 正常情况下,尸检报告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出具,但老人急着入土为安,法医也没真让他们等上三天。 第94章 明爸跟着转运车直接回老家的殡仪馆,明月就负责把自家车开回老家去。 诸朝人欣喜:终于能深入了解一下后世的农村了。 第86章 株矮穗大,打钱折纸 她们打的钱,叶老…… 殡仪馆坐落在大片的农田之中, 乡间的马路有些窄,货车又多,明月开车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溱洧则好奇地看向车窗外, 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一直绵延到远方。 她虽是肉食者, 但也对农桑之事颇有了解,将眼前之景和本朝相对比,不免叹息: 就算是父皇农庄里精心侍奉的五谷,这个时节, 恐怕也没有这般茂盛。 这就是依靠“生物”之力培育出来的小麦吗?朱元璋震惊不已。 溱洧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上位者, 就算再了解农事,也比不过穷苦出身的朱元璋。 他一眼便看出, 这后世的麦子株矮穗大到了离谱的程度,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任何倒伏。 离得太远, 朱元璋看不清穗中空心麦多不多, 但就算有一半都是空壳,其亩产肯定也要高过本朝。 先前因为明女郎所说的“杂交水稻”亩产, 朱元璋对生物颇为看重,但心中也难免担心这么高的亩产并非事实, 而是明女郎不通农事,后世好大喜功。 如今估计一下这麦子的产量, 方觉自己犹如井底之蛙。 朱元璋本准备将这一科考中生物的人送去研究怎么养猪, 现在却觉得牲畜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这田里的事情, 才是最紧迫的。 连皇帝都被震惊到了,可想而知,真正在田里刨食的农人们会有多震惊。 官府之前宣传天幕之景不是仙境而是后世时, 他们本就半信半疑,如今见了这麦田,更是被刺激得不轻:朝廷又在欺骗百姓了,这样的仙麦,必定是长在仙境里头,怎么会是后世呢? 穿过大片大片的农田,明月将车停在殡仪馆的停车场里,灵堂里烟火缭绕,她跪在奶奶的冰棺前烧了好几沓纸,磕头,敬香,礼毕后便去与老家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亲人寒暄。 诸朝人多,少不了挑刺的懂王。 酒肆之中,有对丧仪颇为了解之人长叹一口气:“这棺材的方向不对,应当摆于南墙之下,头朝南,足朝北,而且大功亲戚和小功亲戚的哭位也不同,男女应该分开哭灵......” “行了行了别念了,喝酒喝酒。”同桌有人显然不耐烦这一套,打断了他的话,“有本事你跑到天幕里跟明女郎说去,光跟我们念叨有什么用啊。” 那人恍若未闻,继续念叨着灵堂中不合乎礼仪的地方,声音不大,酒肆中其他人也便任他去了。 众人正看着天幕豪饮之际,忽然听到了陶碗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却见那人猛然站起身,冲着天幕长吁短叹:“这姑娘家怎么也都去打钱了!她们打的钱,叶老妪在地底下收不到啊!” 来祭奠的亲朋们大多买的是黄纸,这些纸必须经过“打钱”这个仪式后,三两张折在一起,才能烧给奶奶。 大人们忙着选地挖坑,明月和几个表姐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找陈女士要了几张百元大钞,开始“打钱”。 活动刚开始,就有人凑过来大惊小怪:“怎么是一群小妮儿在这打钱啊?快别弄了,你们打的钱老姑收不到。” 明月抬头一看,很好,不认识。 叫奶奶老姑,可能是老庄上的邻居吧。 对方是长辈,灵前也不能喧哗,明月强压下心中气愤,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奶就喜欢我们打的钱。” 可能是听见了她的这句反驳,那人笑眯眯地走到了明月身边,不依不饶道:“这是月月吧,都长这么大了,你那几个表哥不是闲着吗?叫他们过来打钱呗。” 明月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的。” 然后坐着不动,继续打钱。 不知道是哪位表姐偷笑出声,对方神情狰狞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和蔼,苦口婆心道:“知道你心疼你奶,但小姑娘打的钱她那边收不到,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我去叫他们过来打。” 明月拽住她的胳膊,缓缓站起了身,露出一个假笑:“确实,我们在干活,他们也不该闲着,也得过来给我奶奶尽尽孝心。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去就行。”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几个表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看向明月:她们都了解这个小表妹的性子,她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这一看就是在憋个大的。 溱洧也满脸都是凝重: 这表面上只是“谁来打钱”的小事,本质上是男女之间权力的碰撞。 将这价值一百元的红纸按上去拍打再多下,黄纸也不会变色,本质上依旧是“□□”。 既然如此,“打钱”就完全是一个自由心证的过程,那凭什么男子打出来的就是真钱,女子打出来的就是假的呢? 在男女平等的后世,叶老妪的孙女、外孙女都会因性别受到诘难;那在本朝,她要面对的质疑只会更广泛、更尖锐。 明月气势汹汹地朝表哥们走去,又气势汹汹地领着他们回来。 “你们,折纸。”明月指了指表哥们,转头看向几个表姐,“我们,打钱。” 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中年妇女,明月的笑容格外真诚:“您的建议实在是太对了,人多力量大,流水作业还能提高效率,姜还是老的辣啊。” 神经大条的几个表哥直接坐下开始折纸,了解明月的几个表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并不打算拆小表妹的台,也坐下开始干活。 几个表姐互相对视,眼中满是笑意。 明月看对方吃瘪固然得意,但一想到她和自己是同一个性别,心中又难免有些悲哀。 陈女士很快注意到了这里的对峙,担心女儿受欺负,连忙过来询问:“红姐渴不渴?月月去拿瓶水过来。” 明月下意识地想按照妈妈的吩咐去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个姑姑想跟我们一块打钱呢。” “这咋好意思呢!”陈女士下意识地客气了一句。 转念一想,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看红姐,发现她满脸都是震惊和恍惚。 陈女士望着女儿跑去拿水的背影一时无语:“......” 明月最年长的那位表姐笑着去搬了个板凳:“红姨坐这,咱们一块打钱。” 其他几位表姐也七嘴八舌地劝说道:“红姨过来一起打吧,边打钱边聊天,一点都不累。” “累了就歇歇,咱们打得快,他们折得慢,也不着急。”明月把矿泉水递到了她的面前,视线交汇,两人都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明月这边是happy ending了,诸朝因为打钱一事掀起的风浪,可没有这么好平息。 嬴政虽然不吃丹药了,但瞧瞧在财政支出中占比不小的皇陵,就知道他“事死如事生”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明女郎打的钱叶老妪收不到,那自己驾崩后,溱洧祭祀的祭品,自己是不是也收不到? 皇陵中虽然什么都有,但终究有别于子孙后代的心意啊。 嬴政一时怅然:为了秦朝的未来,就算失去一些祭品,他也忍了。 刘彻则理直气壮地安排卫长公主:“就算以后是你登基,也得让你弟弟为我奉祭品。” 他可不冒这个险,万一大女儿奉的祭品自己真收不到,那岂不是亏大了。 卫长公主因为父皇的这个假设心中狂喜,面上倒是肃然点头,至于当上皇帝后她到底会不会在祭祖之时让出主祭之位......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赵匡胤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欲言又止。 皇太女聪颖,意识到父亲有让其他男子主祭的念头后,立刻炸毛:“爹爹怎么可以这样!” 赵匡胤苦笑:“我还没说我要干什么呢。” 皇太女执拗道:“爹爹驾崩后必须由我主祭,这是为了江山的稳固。” 赵匡胤点头,宗庙祭祀的主祭之位如果不是皇帝,也应该是太子,否则确实会动摇人心,致使江山不稳。 见父亲点头,皇太女神色和缓了些,继续肃然道:“若父皇执意如此,儿臣与那人之间便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两难境地,有碍血脉亲情,不利于宗室团结,望父皇三思。” 皇太女这个性子...... 赵匡胤心绪复杂,既为她的聪颖果敢感到欣慰,又为她的这番奏对感到心惊。 良久,赵匡胤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不过是父女之间几句闲聊,哪里到了需要用敬称的地步。” 李世民和朱元璋就都没有这个顾虑,倒是武曌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她以后若是还能当皇帝,一定要留下遗诏,自己死后,后人祭奠时只允许女子主祭。 阴阳先生写得一手好字。 明月本以为挽联上可能会出现“女婿写在了女儿前面”这种让自己不适的情况,但凑近一看发现自己想多了: 第95章 这个排序与男女无关,和奶奶有血缘的排在前面,没血缘的排在后面。 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明月颇为信服,连连称赞他这毛笔字写得好,诸朝人无语之余,又颇有触动。 秦朝毛笔刚刚出现,人们还没有与之产生太深的感情。 后面四朝就不一样了,明女郎天天抱着手机,几乎很少用笔。 就算用,用的也是硬笔,他们几乎以为毛笔失传了...... 现在这么一看,应该还没有失传,只是会的人不多罢了。 先生安排了叶老妪的侄子举彩旗幡,明爸抱骨灰盒,明月抱遗像。 第87章 全福之人,吾生须臾 【请宿主明月详细…… 另需在亲人之中寻一位父母俱在、儿女双全之人来抱装彩旗的箱子。 一众人围在一起冥思苦想, 发现这“全福之人”也太难找了。 想了半天,明爸才扒拉出来一人满足条件,打电话过去, 对方爽快答应。 诸朝人对“全福之人”这个概念并不陌生, 除了先生说的这两条之外,其实还会要求夫妻恩爱,兄弟姐妹之间和乐。 全福之人会被婚礼邀请,参与一些重要的仪式, 有祝愿新婚夫妇之意。 但在葬礼上倒是不太常见, 想来是明女郎本地特有的习俗吧。 守灵一夜,晨风微冷, 在一片哭声之中,明爸摔盆,门前放炮。 诸朝人虽早知叶老妪要被火化, 但没亲眼见到之前, 总还抱有一丝希望。 直到那具尸身真的被推进了熔炉里,两刻之后又推出了一架白骨, 诸朝人这才真正死心,开始对后世人破口大骂。 在阴阳先生的指导下, 众人将白骨收敛,奶奶之前腿骨折镶嵌进去的钢板, 也一并放在白布之中。 溱洧跟着明女郎一同见证了整个过程, 本以为自己会因叶老妪被“挫骨扬灰”而深感不适,但真正亲眼看到, 其实也就那样。 在殡仪馆的烧纸区烧了一部分纸钱和花圈后,一行人陆续上车。 因为去世的地方和埋骨之地相隔甚远,阴阳先生叮嘱明爸和明月经过路口、桥梁时记得喊魂。 明爸还知道经过的路是什么路, 桥是什么桥,可以喊出点内容,明月根本没在老家生活过,只能干巴巴地跟在后头喊一句:“回来吧,奶,回来吧。” 后面的几个流程就没有诸朝人接受不了的地方了,另有它物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上层人都对那挖掘机,有这东西,想建什么都方便极了;下层人则心疼地看着因起坟而被破坏掉的大片麦地,这么好的麦穗,饥荒时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啊! 溱洧的目光停留在这些饱满的麦穗上:自己能不能带一穗回去?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带一粒回去也行啊。 剩下的那些花圈,都烧在了叶老妪的坟前,明女郎的父亲留了几袋纸钱在车上,之后“烧七”的时候可以用。 明女郎一家把席面定在街上的饭店里,刚开始上菜,溱洧就被传回去了。 被她紧紧抱住的那一粒麦子并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溱洧失望叹气。 她有预感,自己已经没有再去后世的机会了。 天幕就这样从中午一直黑到了第二天。 诸朝人再见到明女郎,是她去好友家接年年回来。 家中老人刚刚去世,有些人忌讳这个,明月便没有进她家的门,只在楼下等好友和狗。 年年被喂得白白胖胖,飞奔到明月面前扒拉她的裤子。 好友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我瘦了吗?”明月捏了捏自己脸,笑了一下,“这几天也没少吃啊。” “明女郎瘦了吗?”诸朝人盯着她那张圆脸看了半天,好像是瘦了一点。 因为天幕的存在,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明女郎,自然很难发现她的变化。 明月笑得和从前别无二致,就算情绪上有些许反常之处,好友也默认为她又在公司受气了。 今天是周日,刚好可以请好友吃顿饭,聊表感谢。 明月提议去吃火锅,好友也不和她客气。 两人正和美食奋战之际,明月突然说道:“我打算辞职了。” 好友并没有当回事,咀嚼着嘴里不小心煮老了的毛肚:“天天喊辞职,我都不信你了。” “这次是真的。”明月严肃道,“我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好友猛地一咽,隔着雾仔细辨别着她的神情:“不是,你来真的啊?” 先前明月抱怨的时候,好友们都是劝她辞职;但当她真的下定决心要辞职的时候,好友又开始说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劝她考虑清楚了。 明月在清水锅里涮了一块嫩牛肉,但笑不语。 好友刚劝了两句,不知道突然脑补了什么,把筷子往盘上一放,激动道:“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公司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突然暴瘦?” “当然不是。”明月哭笑不得,“我这应该是累瘦了,家里出了一点事,忙得很。” 见好友还是一脸不信,明月一边把涮好的牛肉在小碗里凉着,一边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通了。” “人生是很短暂的,命运也是不讲道理的。”明月也放下筷子,认真道,“我应该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宝贵的青春,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说人话。” “我想去考研。”明月把那块清水煮熟的牛肉扔在了地上,借此躲过了好友犀利的目光,“跨考历史学。” “学历史学出来能干啥呀?”好友问号脸,“当老师吗?还是考公?” “其实高考完选专业的时候,我就想选历史学。”明月垂眸,发现年年不仅已经把那块牛肉一口吞掉,地板也被他舔干净了一小块,“但很多人跟我谈心,劝我换一个就业比较容易的,他们当时用的就是你这个说辞。” “然后你就走上了会计这条不归路。”好友同情道,“但你也不能刚从这个火坑里跳出来,就转头跳进另一个火坑里吧。” 也许人间本身就是炼狱,从出生开始,就是在服刑,所以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最终都会跳进火坑里。 明月没把这消极的想法说出口,转头给好友捞了一大块鸭血:“好啦,不用劝我啦。” “考研很难的,也不一定考得上。”明月无辜地眨了眨眼,“读个硕士考公也要容易一些嘛,实在不行就去送外卖,总不会饿死。” 好友叹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估计谁劝你都没用了。” 她举起手中的果汁杯:“那就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干杯!” “想辞就辞吧。”出乎明月意料之外,陈女士竟然没有阻拦,“都是成年人了,只要你能为自己行为负责就行。” 明月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我工作这段时间存了一些钱,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可以直接回那边住,实在不行就去送外卖,养活自己肯定没问题。”还有系统给的奖励,她都一直存着。 等等。 系统? 明月惊觉,从奶奶去世那天到现在,她完全忘记了签到答题这件事。 “送外卖倒不至于,好好学吧,我跟你爸肯定每个月都给你打生活费。”陈女士叹气,“你爷爷以后就跟我们住在老家了,你一个人住那边会不会害怕?” 诸朝人都听出来了陈娘子的意思,叶老妪刚刚去世,在家附近的马路上横死,胆子小的人确实会有些害怕。 明月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当然不在意这个。 退一万步讲,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送葬那天老爸和自己都认真喊魂了,奶奶的鬼魂,不是应该被叫回老家去了吗? 再退一万步讲,奶奶这么疼爱自己,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伤害她的。 明月把自己的逻辑叙述给爸妈,当即被陈女士痛批了一顿: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明月虚心受教,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这些迷信的话当回事。 陈女士知道女儿在敷衍自己,但天高皇帝远,她也拿明月没办法,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做梦如果梦见了你奶奶,不要跟她说话;遇到不正常的事情,就跟着年年走。 若不是有小狗在女儿身边,陈女士还真放心不下她。 挂断电话,明月轻轻叹气:“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奶奶。” 转头看向身边的“小棉花糖”,明月“桀桀”一笑,狠狠地蹂躏了年年的两只小耳朵:“傻狗听到没?你姥姥让我跟着你走。” 抱着年年喊出系统,眼前显现出一道复杂的生物题,明月轻舒一口气:它还在。 系统本来就有要走的意思,趁着自己这四天忘记答题走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没走,那就继续签到答题吧。 和之前一样,明月从系统那里获得了三千多块钱的奖励,随后熟练地剪辑了视频,将其上传到了网上。 第96章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上一条视频的评论数量突然暴增。 明月以为是她断更四天被骂了很多条评论,连忙用手挡住一部分屏幕,小心翼翼地点开:如果骂得比较狠,自己就赶紧盖住不看。 但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节哀”,明月呆滞了一瞬,连忙飞速地翻看起来,在一众“抱抱”当中,她终于找到了信息泄露的源头: 一条询问up主为什么断更的评论下面,有一个陌生的账号回复道:“我是up主现生的朋友,她奶奶昨天去世了,这几天应该没时间更新。” 明月咬牙闭眼:什么现生的朋友? 关系好的朋友如果知道她奶奶去世一定会随礼,但关系一般的可能不愿意随,明月也不可能只告诉这人不告诉那人,索性一个朋友都没说。 而且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当“考公up主”,既知道自己奶奶去世,又知道这个视频账号的人只有一个——她的直属领导。 好尴尬。 一想到明天上班,自己还要去找对方辞职,明月感觉她的脚趾能当场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时间缓缓流淌到了第二天,明月睡不着,索性唤出系统查看新鲜出炉的题目: 【请宿主明月详细介绍汉初三杰和卫霍。】 第88章 今生未见,前世君臣 惜哉壮士,不能与…… “欸?”明月瞪大眼睛, “又回归历史题了呀。” 系统的智能分析模块,有预测到她会辞职考历史学的硕士研究生吗? 明月想不出答案,翻了个身, 蓝色光幕跟着她一起转了一圈,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系统最开始选中自己,应该就是因为自己在历史方面的这些知识吧? 但选择历史学教授不是更方便吗?肯定比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的自己讲得更详细,也不会有任何错漏。 明月回忆着最开始的那道题,如果是个学识渊博的教授, 可能讲嬴政的时候就顺便把扶苏讲了, 讲刘彻的时候就顺便把卫霍给讲了,系统后续都没题可出了, 是不是也不太好? 这一晚,明月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只记得自己最后把大脑切换到了汉初三杰和卫霍的频道, 回忆着这五人的事迹, 勾勒出他们或足智多谋、或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他们的陪伴下安心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 题目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请宿主明月详细介绍汉初三杰和卫霍以及张安世。】 张安世是谁?也是汉朝的人吗?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明月满头问号。 和刘彻料想的一样,明女郎根本不认识张安世这个人。 幸好她现在可以“上网”查资料答题, 不然汉朝获得的那次“提问机会”就要浪费掉了。 来不及纠结题目为什么改变,明月急匆匆赶往公司, 按照模板撰写了一封属于自己的辞职信, 打印出来递交给了她的直属领导。 人力资源总监象征性地和她谈了谈心,相熟的同事也几番挽留, 明月虽然打算考研,但还是流露出一副已经找到下家的模样,他们也就不再多劝。 疲惫的一上午过去, 明月中午到家并没有午睡,而是开始研究这个突然出现的张安世: 原来是酷吏张汤的儿子啊,跟刘据、霍光都能扯上关系。 了解张安世的事迹后,明月又查了查其余五人的史料,在草稿纸上补充了一些细节。 明月自觉已无疏漏,一看时间,又该去公司上班了。 忙碌的一下午都花在梳理自己需要交接的工作上,明月头上挂了两个三级子公司的“开票人”身份,同时还担任另外两个三级子公司的“出纳”,心理压力一直很大,现在终于解放了。 熬到晚上下班,明月遛狗散步,吃饱喝足,抱着年年开始了今天的答题: “每日一问,今天要讲六位汉朝名臣,大家猜猜都是谁?” 明月熟练地自问自答道:“不卖关子,这六位分别是张良、萧何、韩信、卫青、霍去病、张安世。” “前三个并称为汉初三杰,中间这对舅甥合称卫霍,张安世可能大家不太了解,不要着急,up主马上就会讲到了。” 嬴政目光如炬:“张良、萧何、韩信......” 巧了,这汉初三杰,自己竟然都认识。 前者曾策划博浪沙行刺,至今仍被通缉,后者在武举之中夺得魁首,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萧何......他在数算、地理两科均榜上有名,但都不曾名列前茅。 这并不足以让皇帝记住他的名字。 嬴政想到自己对此人的调查,一时之间神色莫辨: 萧何、曹参都是刘季在沛县的好友,安顿好刘肥后,二人千里迢迢赶来咸阳,暗中接触刘季。 了解到刘季当时处境不错,二人本欲归乡,但老奸巨猾的刘季反手将他们举荐给了吕雉。 在李斯的指点下,吕雉向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四公主引荐了这两位贤才。 如今萧何正负责东宫内政,是深受太子信任的左右手;而曹参摇身一变成了李由这位太子夫的门客,和吕雉一同在李斯手底下学习律令、藏书,了解山川险要、郡县户口。 二人时常互通有无,俨然有为相之天赋。 汉初三杰,如今本朝已有二人在手。 张良......此人决不可能从秦。 嬴政眼中是锋芒毕露的杀意:既然不能为朕所用,那便是必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了。 一事不烦二主,先前李信和李由一同剿灭了项氏一族余孽,嬴政本欲差遣他们再去寻张良,取其项上人头以绝后患,忽而思及陇西侯的子女如今都跟在太子身边,其余诸位大臣也都为东宫输送了不少新鲜血液。 沉吟片刻,嬴政方道:“张良一事,交由太子全权处置。” “儿臣领命。”太子沉稳行礼。 嬴政微微颌首:溱洧,不要让朕失望。 刘季在炼丹房里蹉跎了这么久,考“化学”这一科时名列前茅也是理所当然,如今的官位比泗水亭长高多了。 除萧曹二人外,还有几个在沛县的好友也疾驰到咸阳准备营救他,他们都被刘季忽悠着留在了咸阳,在吕雉的运作下扎根于此。 闲时几人便聚在一起玩乐,倒与从前在沛县时别无两样。 此时看天幕说出汉初三杰的姓名,刘季将碗中黄酒洒在地上:“祭,张良!” “兄认得这张良?”樊哙也学着刘季洒了一碗酒,其余几人也好奇道,“汝何时交往过这样的豪杰?” “今生虽未见过,前世却是君臣。”刘季笑眯眯道,“祭张良一碗酒,祝他在陛下刀剑之下,一路走好。” 众人亦慨然,俱祭一碗,豪饮一碗。 不多时,醉酒者相互搀扶着离去。 刘季靠在桌边,目光一片清明: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恐怕在那汉朝都是肱骨之臣。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将他们都留在了咸阳。 张良此人他已无缘得见,就连萧曹两位好友,恐怕也再难回到从前。 武举的韩魁首他曾远远见过一面,如今听天幕这么一说,恐怕他就是之前“孙吴韩白”中的“韩”。 惜哉壮士,不能与之为友。 惜哉友人,不能与之相亲。 这一世,他是刘季,也只能是刘季。 刘季再饮一碗酒,朗声笑道:“天幕啊天幕......”汝也是吾命运的一环吗? “张良是谋圣,韩信是兵仙,萧何这是内政的一把好手。”明月并不知道自己所言扭曲了多少人的命运,“命运将这三人牵引到了刘邦的身边,辅佐他建立了一朝霸业。” “刘邦自己也承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比不过张子房,筹措粮饷、镇国抚民他比不过萧何,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胜他也比不过韩信。”明月记得,汉初三杰这个合称,就出自于此,“刘邦这也比不过,那也比不过,为什么最终成为天下之主的不是这三杰,而是刘邦呢?” “为君者不需要与臣子相比较。领兵打仗,朕差诸位将军远矣;编撰法令,朕不胜李斯多矣;就连治理地方,朕也不一定比得上诸位郡守;若是再算上天幕五科,朕不会的东西可太多了。”嬴政看向太子,“但有一样,朕不能不会。溱洧,你来说说,是什么。” 溱洧答道:“儿臣以为,知人善任,将臣子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这才是为君者应该做的。” “三者皆杰,吾能用之。”明月都能想象出来刘邦说这话时有多么自得,“说白了,刘邦会带团队。” “俗话说得好,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明月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句话既是项羽的真实写照,也是刘邦的座右铭。” “刘邦和西楚霸王纠缠不休,其间诸事,多有张良身影隐没其中。”明月这才开始讲第一个人,“张良出身韩国贵族世家,祖父是韩国三朝宰相,父亲是韩国两朝宰相,按照战国时代传统,张良之后大概率也会相韩。” 第97章 “但还没等张良长到可以在朝中任职的年纪,韩就被秦给灭了。”明月不怎么真诚地为韩国惋惜道,“古代非常看重丧仪,办一次葬礼要花费非常多钱粮,于是张良就干脆不给弟弟办葬礼,把全部家财都投入到了招聘刺客上。” “这次刺杀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嬴政幸免于难,张良被全国通缉。”明月吐槽道,“从张良身上也可以看出,秦朝真的未来堪忧啊。” “张良虽然貌若好女,但总不可能真的乔装打扮成女子吧?”明月并不知道自己一语道破真相,“大概率是跟项氏一族一样,贿赂了藏身之地的郡守、县令,这些中层官员显然对秦朝没有任何忠心可言,一边对嬴政阳奉阴违,一边对故国之人大开后门。” “下面的人都为张良隐藏行踪,就算始皇帝再如何暴怒,他也抓不到张良。以小见大,始皇帝对地方的统治力都如此之低了,换成扶苏只会更差,历史上换成了胡亥,ok,fine,彻底没救了。” 明月怜惜了咱们祖龙一秒钟,继续说道:“不过跟年少时的贵族生活相比,张良现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久历人间沧桑,饱受生活磨难,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 “接下来他要经历的这件事,是现在无数龙傲天文里主角都要复刻的桥段——圯上授书。”明月深觉艺术来源于生活,可惜是张良的生活,不是自己的生活,唉,自己也很能忍,为什么没有老婆婆来给自己传授秘籍呢?“经历了一番考验,张良从黄石公那里拿到了《太公兵法》。” “黄石公还对张良预言了十年后的天下大乱,不知道跟那个给吕雉相面的老头是不是师出同门?”秦末懂预言的老头颇多,明月觉得自己这是合理怀疑。 第89章 张良移志,萧何铭恩 吕雉总觉得韩信死…… 秦朝君臣对视: 明女郎不认识这位黄石公, 但本朝人却知他是一位有名的隐士。 多年前,他便已经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谁知竟和张良搅和到了一起。 这也代表, 黄石公隐居之地和张良藏匿之地相隔不远。 也算是一条新线索吧。 如果他预言为真, 张良得书十年后天下大乱,倒是可以据此推断出秦亡的具体时间。 “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响应,张良也聚集了一群人抗秦, 因为势单力薄, 他决定投奔另一群农民起义军,路上刚好遇到了刘邦的起义军。” “二人一见如故, 张良跟别人讲《太公兵法》,别人都听不懂,只有刘邦不仅能听懂, 而且还愿意采纳他的建议, 张良便觉得他有天授之才。” “张良和项羽的叔父项梁交情一向不错,项氏一族复立楚王后, 张良也在项梁的帮助下重新立了一位韩王,并在新的韩国之中担任司徒, 他复国复家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嬴政默然:项梁、项羽都已经埋骨于会稽郡之中,恐怕张良的藏身之地也相距不远。 但有天幕打草惊蛇, 恐怕如今再去会稽郡搜查张良, 已然是缘木求鱼之举。 不过......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一,而非韩初三杰之一, 可见他的复国之梦,最终还是破灭了。 嬴政怅然:从后续诸朝就能看出,自己“大一统”的政治理想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可惜在明女郎的世界,是汉朝接替秦朝完成了这一理想罢了。 而乔装打扮、早已远离下邳的张良,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初闻自己是汉初三杰之一时,张良颇为惊怒: 纵使刘邦再如何英明神武,自己也不该背弃故国、背弃自己年少时的理想。 如今听到自己已然复国复家,张良方觉俯仰天地无愧矣。 至于后来更旗易帜,张良苦笑: 后世赞自己为谋圣,他又岂会不知始皇帝所为才是大势所趋。 汉虽不是韩,但与秦相比,少了血海深仇。 若那刘邦真有明君之相,自己选择辅佐他也情有可原。 可惜那是明女郎世界发生的事情了。 天幕庇佑始皇帝这样的暴君,汉朝不会再出现,自己也不可能再复韩国。 张良明白,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将《太公兵法》交给始皇帝。 可惜...... 火舌跳跃,竹简发出“嘎吱嘎吱”的爆裂声,张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火盆,可惜,他绝不可能将此书交于有灭国之仇的秦朝。 “之后便是楚汉相争了,张良为刘邦出谋划策,使得他能比项羽先一步进入咸阳,夺得民心,在鸿门宴上,张良又一次利用了项羽的叔父。”明月觉得西楚霸王败得真不冤,族人们都胳膊肘往外拐,这谁顶得住?“这一次不是项梁了,而是和张良关系也很不错的项伯。” 嬴政继续默然: 怪不得刘邦自得于用人,跟这连亲叔父都把握不住的项羽相比,他确实有资本骄傲。 咸阳都是地地道道的老秦人,连这里的民心都被刘邦收入囊中,可见秦二世有多么倒行逆施了。 嬴政不打算纠结于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毕竟项氏一族都死在了会稽郡,项羽已是冢中枯骨,刘季更是不可能再改名刘邦,反倒是张良: 他的能耐还真不小。 明女郎说张良撬动了项羽的两位叔父,那在她不知道的历史里,恐怕张良能做到的只会更多。 “鸿门宴之后,张良又陆续为刘邦献了许多奇策,但其实这个时候,张良心中最重要的人还不是刘邦。” 张良抬起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当然不是。” 从头到尾,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一直是自己相韩的理想。 如果项羽是从前在项梁处见到的那个项籍,那自己选择帮助刘邦,其实只是在为韩王结一个善缘罢了。 “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当然是韩王。”明月摊了摊手,“但项羽这个瓜娃子,因为张良给刘邦出谋划策,恼怒之下直接把韩王给杀了,张良的人生理想彻底破灭,狼狈逃回到了刘邦身边,自此一心向汉,誓要为韩王报仇雪恨。” 张良怔愣,似乎没有料想到,他结的善缘反倒害死了韩王。 但如果重来一次,恐怕自己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诸位公子资质不佳,唯有横阳君可堪一用,但企图把他变成和始皇帝一样的帝王,实为痴人说梦。 大一统之势不可阻挡,那便只能提前交好下一任帝王。 “楚汉之争日渐焦灼,汉军粮草匮乏,刘邦在儒生的劝说下想要分封六国后人为王。” “从复国的角度看,张良应该非常赞同这个决策。” “但有意思的是,张良列出了八条分封六国后人为王的弊端,制止了刘邦。” 张良听不见明女郎后续又夸了他什么,大抵都是对他思想转变的赞许之言。 他抛弃了执拗,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但为什么心中唯余苦涩呢? 六国后人不会赞颂张良的远见,他志向的更改,在六国遗民眼中,已然等同于背叛。 张良明白,愿意为自己提供庇护之所的六国之人将骤然减少,很快,自己就会被秦朝兵士抓住了。 “刘邦击败项羽一统天下后,张良作为他信重的臣子被大肆封赏,但他不为外物所动,始终明哲保身,这才得以功成身退。”明月转而讲起萧何和韩信,“而另外两位,一个通过自污名节才得以善终,另一个因为糟糕的政治素养惨死在钟室之中。” 秦朝君臣立刻将萧何和韩信对号入座,毕竟前者在东宫手下做了这么久的事,政治素养绝不可能糟糕。 而这位“武状元”韩信,他们倒是不甚了解,但疑似和白起将军并称的“韩”,竟然政治素养很低吗? 二人都被传唤到了朝会之上,萧何这些日子虽与刘季断绝了往来,但骤然听闻他登基后也对自己有了猜疑,心中难免有些酸涩,面上却丝毫不显。 而韩信听闻明女郎所言只是轻皱眉头,秦朝君臣看在眼里,心中都颇为赞许:得知自己惨死都面不改色,果然有大将风范。 却不曾料到,韩信皱眉其实是在想: 这刘邦气量真小,竟然还要吾自污名节,才勉强得个善终。 幸好这一世吾通过科举晋身,成了陛下的臣子,不用在那刘邦手下讨生活。 倒是萧先生,性情也太过单纯了些。 之前便轻易相信了自己,后来恐怕也是轻信于那刘邦,才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现在他在太子手下,又有明女郎的批语,应该不会轻易枉死了。 “萧何是刘邦微末之时的好友,经常用自己豪吏的身份袒护刘邦,就连刘邦去咸阳参加徭役,萧何都比别人多给二百钱,刘邦起义后走的每一步路,都有萧何在背后负重前行。”明月唏嘘,这才是真正的兰因絮果,“进入咸阳后,其余将领都直奔珍宝而去,满眼都是金银财帛,只有萧何去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府邸,将法律诏令藏书都收集起来,这些东西后来在汉朝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第98章 顶着陛下、太子以及诸位同僚复杂的目光,萧何硬着头皮请罪:“臣有罪。” 嬴政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溱洧这段时间已经和这位下属颇为相熟,此时便揶揄道:“确实有罪。你身为官吏,应当公正执法,怎能借职位之便包庇刘季呢?” 萧何怔愣一瞬后满脸愧色,又听太子复言道:“有罪不能不罚,便由吕雉核实汝与刘季之罪,念及汝保留本朝法令藏书之功,从轻发落吧。” 萧何更加惭愧了。 从前他庇护刘季,刘邦登基后却以疑心回报。 如今殿下庇护自己,他绝不会忘记殿下的恩德。 只有韩信颇为迷茫:不是在说刘邦吗,怎么又扯到了刘季头上? 自己来咸阳多日,早就听闻刘季兄弟颇为豪爽,一直想要与之相交。 他怎么和那刻薄寡恩的刘邦扯上关系了?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刘邦和刘季似乎是同一个人。 吕雉见嬴政颌首,这才行礼领了太子给她的这个任务。 垂首而立,吕雉心中却颇为不宁:她总觉得韩信死于钟室之中,有些不太对劲。 先前明女郎说过,未来的她和刘邦帝后打架,许多不知进退的开国功臣都遭了殃。 现在想想,不会这韩信就是其中一员吧? 吕雉知道,合格的政客根本不会在意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比如她师父李斯,就算天幕现在说自己亲手杀了他,师父也只会付之一笑,继续掏心掏肺地传授她知识。 若是把师父换成太子夫,师兄恐怕没有师父那般老奸巨猾,应该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这韩信...... 吕雉有些如芒在背:若是他真如明女郎所言,政治素养极低,恐怕她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韩信此刻在想什么呢? 他在心疼萧先生。 韩信从淮阴千里迢迢来到咸阳,形容狼狈,是萧先生慧眼识珠,才让他不至于在科举之前饿死。 也只有萧先生在科举之前就认可了他的能力,甚至为他据理力争,使武举设了比试、演兵两科,不然仅凭前者,他断然拿不到魁首之位。 如今得知萧先生为那刘邦做了如此多事,既是好友,又是恩人,刘邦却让他惨死在钟室之中,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这便显现出韩信在政治上的幼稚了:臣子为君王做的事,又怎么称得上是恩德呢? 第90章 相国自污,陈豨英布 韩信这个人简直是…… 但韩信就是这样一位看重恩情的人。 历史上, 他愿意用千金报答从前施舍给自己餐食的妇人。 同理,他认为自己为刘邦做的事,对刘邦施的恩, 也配得上刘邦回报他一个王位。 “后来论功行赏时, 刘邦认为萧何功劳最大,给他的食邑最多。跟在刘邦身边的将士们都心有不服,毕竟萧何只在后方舞文弄墨,怎么比得上他们这些在前线拼杀的将领呢?” “刘邦却觉得, 自己起义前期, 萧何就率整个宗族几十号人誓死追随,战时稳固后方, 为前线补充军需、运送军粮,功劳可传万世,远胜其余将领的一时之功。” “就这样, 刘邦力排众议, 使萧何成为了开国第一侯,位列众卿之首。” 萧何掩下心中复杂思绪, 如按明女郎所言,直至此时, 自己与那刘邦之间的情谊仍尚未变质。 溱洧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时人重亲族,身处乱世, 萧何仍愿举宗族之力追随刘邦;而他如今在东宫地位已然不低, 却丝毫没有举族迁居咸阳的意思,足可见他与那刘邦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厚了。 “这对好友此时应该也料想不到, 在不远的将来,刘邦竟然会对萧何产生疑心。” “萧何凭借能力一路高升至相国之位,封无可封的功劳反倒成了他的罪过, 对待公事的勤勉、对待百姓的仁慈,也都变成了收揽民心的手段。” “当萧何故意犯错、自污声名时,是不是也曾期待过刘邦能看出他的恐惧与无奈呢?而不是像谋士所说的那样,陛下会因您犯下的过错而放心。” “可惜刘邦让他失望了。” “见到百姓控告萧何,见到相国在关中的威望荡然无存,刘邦非常高兴。” “萧何不死心,他不相信昔日好友会这样对待自己,于是一向谦恭谨慎的他一时冲动,乘机请求陛下将上林苑中的空地交由长安的百姓耕种。” “刘邦却觉得,相国又在讨好百姓了。” “萧何锒铛入狱,甚至在狱中被上了刑。” “刘邦却说,他想要李斯那样圆滑的相国,办了好事都归功于皇帝,办了坏事全都由自己一力承担。” “他不想要萧何这位好友了。” 嬴政气笑了:李斯确实圆滑,但朕从未让臣下替自己承担过莫须有的罪名。 这刘邦随口一说,又给自己扣了一口大锅。 而韩信在听到萧何自污声名这一段时,就已经懵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才是惨死的那一位。 “来劝说刘邦放萧何出狱的人很多,但有一说一,在刘邦眼里,他们的劝说,恐怕更像是威胁:楚汉相争时、陈豨英布反叛时,萧何都留守在关中,如果有异心,函谷关以西早就不属于陛下了。”明月仔细思考了一下,这话说得很实在,但刘邦从中听出威胁之意也不奇怪。 韩信猛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陈豨?” 诸位朝臣看向韩信:他认识这陈豨? 天幕为明女郎所言配有字幕,若韩信认识的人真是这个“豨”字,重名的可能性并不算大。 韩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陛下,陈豨亦是武举晋身之人。” 陈豨的名次并不算高,但韩信与他相交多日,颇为投契,俨然已是一对好友。 溱洧朝嬴政微微点头,表示武举名单中确有此人。 反叛之人......也不是不能用。 一想到明女郎之前提到的那位匈奴王,嬴政对于人才的渴求越发急切起来。 武举名列前茅者都已封了小官,如今多在蒙毅手下历练,把这陈豨加进去调教几日也无妨。 嬴政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信身上。 刚刚蒙毅附耳过来说,他手下的这批人中,韩信确实是最有将帅之风的那一个。 当然了,明女郎评价的政治素养极低,也在他桀骜不驯的表现上多有体现。 若不是萧何几番劝阻、蒙毅本人又确有几分实力,恐怕这韩信早就挂印离去了。 没被天幕夸赞时就已经如此傲气了,等会儿明女郎肯定又会对他多加溢美之词。 嬴政有预感,自己需要花费颇多心力,才能收服这位猛将。 而正在骊山监督役徒们修筑皇陵的某位官吏突然神色大变。 他记得,不久前有一位名为英布的黥面刑徒,纠集了一众“英雄豪杰”逃亡,如今恐怕已然成为盗匪之流。 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官吏将此事告知上官后得到了些许嘉奖,这条消息也从骊山出发,快马加鞭传回了咸阳。 等嬴政得知时,天幕早已消失多日。 不久后,秦朝兵士在长江之上搜寻到了一伙以英布为首的盗匪,混乱之中,英布杀出重围,不知去向。 又过几日,番阳兹乡的百姓向官府献上一黥面头颅,声称此人深夜入户抢夺钱粮,不料双拳难敌四手,反倒丢了性命。 经被捕盗匪辨认,确为他们的头目——英布。 “在已经给萧何预设了罪名的刘邦眼里,连来劝说他的这些人都变成了萧何笼络人心的证据,而自己这个皇帝不得不在众人的逼迫下把宰相从狱中放出,也同样是一种屈辱。” “出狱后,年事已高的萧何赤足进宫请罪,刘邦连忙制止。” 萧何期待又苦涩地看向天幕:自己连苦肉计都用上了,看在旧时情谊的份上,那刘邦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 “虽然制止了萧何光着脚走路,刘邦用的理由却充满了阴阳怪气:为民请命的萧何是好宰相,那自己这个把好宰相关进牢狱之中的皇帝,不就是桀、纣一般的昏君了吗?”明月叹气,“这便是权力的异化吧。” 朝会之上,萧何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怅然若失: 说出这样话的刘邦,早已不是刘季。 他已经被权力彻底异化成了一位合格的皇帝了。 吕雉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在刘邦眼里,儿女和父亲都能轻易舍弃,好友虽难舍了点,但真正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吗? 萧何来咸阳后,因为天幕所言刘邦推儿女下车的事,对她女儿多有怜惜,吕雉只觉无语。 偏偏他是好心,也不曾有冒犯之语,日后二人又要同朝为官,吕雉便忍了。 如今见萧何也被“推下车”,吕雉不觉幸灾乐祸,只庆幸自己早与刘季和离。 第99章 女儿已经改姓吕。 自己走在前头,为她踏平这条女子科举为官之路。 等她以后入朝为官,便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挣一个鲁元的封号。 “对刘邦心如死灰后,萧何学会了做一个‘好’丞相,因此得以善终。”明月在“好”字上用了重音。 从前的好,是百姓觉得好;现在的好,是刘邦觉得好。排除掉两人的感情线,其实不过就是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 “萧何在后世的风评一直都很不错,唯一值得诟病的地方,和接下来要讲的韩信息息相关。”明月把游戏里扎着红色高马尾的韩信甩出脑海,“有这样一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就是用来形容韩信的。” 萧何苦涩一笑,看向韩信的目光充满歉意: 他已经从这句话中猜测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韩信在领兵打仗上的能力,他心中有数。 韩信对封王的执念,他也有所了解。 在明女郎所在世界的历史里,自己恐怕和现在一样,对韩信这样的贤才见猎心喜,于是交好他,举荐他,在他赌气时劝导他,挽留他。 而那刘邦连自己这个后勤都有所猜忌,对于韩信这个有兵权、执意封王的将军,忌惮之心必然更盛。 自身难保之下,出卖韩信,似乎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这位谦谦君子悲哀地想:他又有什么脸面谴责刘邦背弃往日情谊呢? 韩信待自己赤诚,他却也选择了背叛,和那刘邦也已经无甚差别了。 韩信则懵懂地和他的萧先生对视,似乎还没意识到明女郎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或者他意识到了,但始终不敢相信,不敢面对现实? 嬴政和溱洧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凝重: 明女郎这是在给他们父女俩上难度啊。 若是韩信铁了心要为前世的自己报仇,与萧何不能共存,那太子就非常难做了。 更了解萧何的溱洧还有些担忧他的心理状态:萧何和大兄的性格很像,都很有道德。 得知自己未来做出了不义之事,那边韩信又咄咄逼人,万一他一时转不过来弯,那本朝就少了一位内政之才啊。 “韩信这个人简直是个成语大师,他一个人产生的典故就足足有三十多个。”明月佩服至极,“萧何向刘邦推荐韩信的时候,就夸赞他是国士无双,后来的战争中,韩信也没有辜负这个评价,不枉‘萧何月下追韩信’啊。” 溱洧复杂地看了萧何一眼,先前他提议在武举中增加演兵这一科时,就称赞过韩信是国士无双,如今听天幕这么说,方才有了时空照应之感。 “后来韩信功高震主,因刘邦猜忌、刘盈软弱无能等种种原因,吕雉决意杀他以绝后患。” “后期被打压的韩信非常谨慎,若不是萧何欺骗,他本不准备入宫。” “可惜他不知道,时世易移,萧何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萧何。” “韩信最终被斩于长乐宫悬钟之室内,一代兵仙神帅就此陨落。” “这又有了三个成语,分别是功高震主、兵仙神帅,以及,钟室之祸。” 第91章 卫青君子,陈离新生 将军应该死在战场…… “值得一提的是, 他们骗韩信入宫,用的理由是庆祝刘邦平定陈豨之乱成功。” “而种种迹象表明,韩信和陈豨的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 韩信族灭的主要罪名, 也是他参与了陈豨的反叛。” “至于韩信是真的这样做了,还是朝廷为了名正言顺杀他罗织的罪名,那就不得而知了。” 族灭! 韩信目眦尽裂,萧何满脸愧色, 吕雉在一旁强作镇定: 破案了, 主要是为了刘盈那个兔崽子,刘邦是幕后黑手, 她是主谋,萧何是被迫合谋者。 韩信这个表现,恐怕他们三人性命危矣。 如今是考验陛下御下手段的时刻了。 电光石火间, 嬴政已经做出了选择:韩信为要, 吕、萧、刘三人皆可从其他方面补偿。 但此时并非安抚韩信的合适时机,一切还要等明女郎讲完后再做打算。 而在汉朝, 刘彻皱起眉头:“明女郎对这淮阴侯也太过包庇了些,淮阴侯欲趁高祖平叛之机袭击吕后和惠帝, 若他成事,哪还有如今的汉家天下呢?” 李世民的意见也和刘彻相仿:“淮阴侯之策诚然于汉有功, 然不掩其后又犯下严重过错, 身死族灭实属罪有应得,绝非君主滥杀矣。” 但明月显然觉得, 将军应该死在战场之上,而非阴谋诡计之中。 她又讲解了几个与韩信相关的成语,都与他的用兵之法有关, 韩信眼中的怒火立刻都变成了求知若渴。 历史上韩信熟谙兵法,且常有创新之举。 即便明女郎讲得非常笼统,韩信也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异彩连连。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明女郎后面要讲的“卫霍”二人也都是一代名将。 对于年轻的韩信而言,汲取知识显然比发泄怒火更为重要。 “孙吴韩白,卫霍李岳。” “卫青、霍去病和韩信一样,都是古代八大名将之一。” 诸朝窸窸窣窣:先前这八人只在弹幕里出现过,如今明女郎又再次提及,可见他们确实在后世颇受认可。 “他们还有一个四人组合——韩白卫霍,传说这个组合是在李世民和李靖两位导师的讨论下被选拔出道的。” “这两位导师的眼光显然不低,前者若是不当皇帝,也能跻身名将前列,后者是卫霍李岳中的李,实力也一样深受后世认可,所以,这个组合的含金量很高。” 李世民和下首的李靖对视一眼:这也太巧了。 弹幕提及李靖后,李世民对他恩宠尤甚,二人坐而论兵时,总结出了“韩白卫霍”当为古之名将顶尖者。 这才没过多长时间,明女郎便在天幕上说出了他们的结论,真是让人深感奇妙啊。 “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霍去病是卫子夫的外甥,虽然现在大家对刘小猪调侃居多,但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汉武帝这个伯乐,出身寒微的两人大概率会蹉跎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千古名将。” 忽略掉“刘小猪”这个别称,刘彻被明女郎的这段话深深取悦到了。 卫青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明女郎一边夸自己,一边贬低陛下。 “卫青一生七战匈奴,斩杀捕获对方五万余人,为汉朝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虽然没有军事著作传世,但也可以根据他的军事活动总结出卫青的军事思想。” “在汉武帝的支持下,卫青在实战中不再依托长城被动防御,而是率领骑兵主动出击,当然,这也多亏了吕雉和文景二帝为他们打下的基础,否则汉朝很难转守为攻。” 明月又叙述了卫青在长途奔袭、兵种配合、捕捉战机等等方面的杰出表现,这才转头提及了他的人生经历: “军事能力之外,卫青的性情也非常令人佩服,他近乎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谦谦君子。” “古代有名的君子很多,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扶苏,迂腐,人机感很重。” “再有便是那些以德报怨的君子了,看他们的故事都得被气得肝疼。” “但卫青不一样,他真的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那种气质,在刘彻和霍去病的衬托下,君子端方之感尤为明显。” 被突然点名的扶苏呆滞了一瞬:什么叫人机感? 嬴政和溱洧都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明女郎恐怕是因为扶苏自刎一事,才说他迂腐又君子。 可他们眼中的扶苏,虽待下宽仁,但性情刚毅,信人奋士,非要形容的话,更像是侠客,哪里像是君子呢? 至于自刎一事...... 扶苏性子一向直来直往,他又不知那命他自尽的诏书是矫诏,果断舍弃自己的生命,为的是维护父皇的权威、维护秦法的效力,绝非迂腐一词能够简单概括的。 “卫青的童年很是凄惨,因为是私生子嘛,生父不喜欢他,让他去放羊,其他兄弟也都欺负他,把他当做奴仆驱使。于是稍大一些,他就赶紧回到母亲卫媪身边了。” 刘彻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将军:他只知仲卿幼时艰辛,却未曾想过连生父都是他艰辛的一部分。 霍去病和卫长公主对视一眼,也难掩心中戾气:明女郎说得不错,舅舅确实是谦谦君子,竟然从未同他们说过这些旧事。 两人已经开始冒坏水,准备让郑家人也尝尝当奴仆的滋味了。 卫青无奈,显然明了他们心中所想: 他已经这般年纪,何必要把这些久远的烦心事告诉晚辈? 明女郎觉得他是谦谦君子,恐怕是因为他没有报复过伤害自己的人。 但自己身居高位,名留青史,郑家那些人只是看着,就已经受尽折磨、悔不当初了。 这样的“报复”已经足够,何必再为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呢? 第100章 “之后他就在平阳公主府上当骑奴。目前为止卫青做的这两份工作都很有意思,一个跟羊有关,一个跟马有关,二者都是在草原上生存的动物,合理猜测,卫青打仗时极强的方向感与此有关。” 李广眼睛一亮,显然很想尝试一下这个方法。 但转念一想,霍去病年少时卫氏一族便已得幸,他可从未放过羊,可见迷路一事和放羊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刘邦在天之灵保佑,刘彻祭祀完先祖顺路去看望平阳公主时,见色起意临幸了一位歌女——卫子夫,匈奴人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入宫后一年之久,卫子夫都并未再得宠幸,但卫氏一族俨然得到了恩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起码卫青不再是平阳公主的骑奴,变成了刘小猪在建章的骑郎了。” “工作内容不变,但侍奉的主人不同,身份地位显然与之前也完全不同了,卫青在这里交到了一位真心的好友——公孙敖,卫子夫怀孕后,馆陶公主想要抓她弟弟泄愤,多亏了这位好友,卫青才没有憋屈地死在后宫倾轧之下。” 陈离正在屋中核对诸郡县报上来的账目,闻言怅然一笑,心绪不宁,索性站起身来活动两下。 同僚是长安城中富商幼女,父母疼爱,性子活泼,自己已经三十多岁,是可以当她母亲的年纪了。 考中数算一科的女子颇多,她们二人被分在了一处,如今已经颇为相熟。 见陈离起身,同僚也放下手中账本凑了过去,两人玩笑了几句,同僚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陈离,你父母是不是很想给你再生一个弟弟?” 已经有两个哥哥的陈离摇了摇头:“为何这样问?” “若不是想再生一个儿子,怎会给你起名叫陈离呢?”同僚显然并无恶意,“离的寓意不好,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去官府改掉。” 陈离再次摇了摇头:“我觉得‘离’这个字很好。” 同僚显然不信,但也不好多劝,只是鼓励道:“不用担心父母丈夫阻拦。” “如今多有名‘捐’、‘捐之’的女子去官府改名,此事由卫长公主和馆陶公主一同主持,天幕提到过的卓文君女郎也颇为支持,她已经与司马相如这个负心汉和离了,遇到不平事,找她准没错。” 陈离欲言又止,最终憋出来一句:“我没有丈夫。” 同僚见劝不动她,颇有些灰心丧气,但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和陈离生分,灵机一动,转头看向窗外的天幕笑道:“按照天幕所言,这两位公主应该有仇才对,如今竟然因为这件事联合到了一起,权贵之间的关系可真复杂。” 陈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捏了捏对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解释道:“这本来就是我刚改的名字。” 见同僚面露惊愕,陈离抬头环顾这间逼怂的“办公室”。 它比长门宫小了数十倍有余,但自己安坐其中,却只觉宽广自由,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我给自己取名为‘离’,是希望过往的一切,都和旧的名字一样离我而去。” “这里,会是我的新生。” “卫氏一族都因祸得福,卫子夫晋升夫人,卫青成了建章监、侍中,接连多日都得到了刘小猪的赏赐,姐妹接连嫁入高门,公孙敖也因此显贵。” “可惜这家伙能力不行,跟李广一样迷路好几次,卫青想提拔他报恩都有劲没处使。” 汉朝君臣的目光都落在了合骑侯公孙敖身上,刚刚被天幕提及的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公孙敖立刻请罪道:“臣有罪。” “臣亦有罪。”卫青不敢托大,明女郎所言不虚,在公孙敖这事上,他确实颇有私心。 第92章 李敢李陵,苏建苏武 谁还分得清“卫皇…… 刘彻挥挥手, 算是将此事轻巧揭过了: 自己当然知道仲卿有私心。 若身居高位却对曾经有恩的好友不管不顾,那便不是仲卿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公孙敖的错。刘彻理直气壮地想道。 元光五年他就已经因迷路损失了七千骑兵, 前年跟在仲卿屁股后头捡了战功封侯, 去年出战又寸功未立。 听明女郎的意思,恐怕之后还会再迷路,可见他根本不是打匈奴的那块料。 收拾收拾去干别的活计吧,看在仲卿的份上, 自己不会亏待他的。 没人注意到, 郎中令李广此时脸色铁青。 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投到他身上。 “提到李广, 就顺带着多说两句。”明月对李广难封这个典故印象深刻,“李广最后一次出征时已经非常年迈了,如果再不能立下封侯的功绩, 考虑到他的年龄, 刘彻肯定不会再用他了。” 李广羞愤难当:先前那“弹幕”将他塑造成了小肚鸡肠之人,如今明女郎也是这样想吗? “但李广的技能点都加在了防御上, 没有加在进攻上,所以这次跟随卫青出征, 他不仅没有立功,朝廷还要追究他迷路的过失。对于这位老将军而言, 确实有些过于残酷了。” “卫青也很倒霉, 只是正常询问李广为什么没来支援,深受打击的老将军就觉得他在责问自己, 几种心理压力叠加在一起,李广才选择了自尽。” “卫青被扣了黑锅不说,李广的儿子李敢也间接因此丧命。” 明女郎三言两语间, 李家父子俱亡。 李广目露震惊:他最终选择自尽,肯定有不牵连家人的意图,为什么敢儿反倒因此丧命了呢? 又听明女郎叹息道:“其实守城的功绩也很重要啊,不知道汉朝在这方面是如何计算的。” 刘彻和诸位将领都有些哭笑不得:本朝军功主要依据斩获敌方首级的数量计算,军营中有专门的校验官负责这个,除此之外,先锋、先登者、破阵者亦另算功绩。 李广能当上将军,凭借的就是他守城时杀掉的那些匈奴人啊。 不过守城杀敌的数量,肯定比不上主动出击,但若是守不住,危害显然极大。 刘彻意识到,军功爵制还有可以改进的空间。 卫青垂首不语,心中已然依照明女郎所言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若李将军急于立功,自己必然会顺水推舟,安排他去杀敌最多的那一路——绕后。 但自己显然忘记了,李将军擅长正面作战,并不擅长使用计谋,加上他在草原上方向感确实不强,在绕后过程中迷路也不奇怪。 李将军自尽时,恐怕对自己确有怨言。 自己显然是好心办了坏事,这黑锅,背着也不算冤。 但李敢又怎会因此身亡呢?卫青心中疑惑不解。 “这就要讲到霍去病了。”明月给出了答案,“李广死后,李敢怨恨卫青,竟然打伤了他。卫青性子好,没有追究,但小霍年轻气盛,找个机会就把李敢给射死了,干脆利落地给舅舅报了仇。” 霍去病也利落请罪:“臣有罪。” 刘彻搭眼一看,便知道这孩子下次还敢。 霍去病显然也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 自己可没有舅舅那么好的脾气。 胆敢伤害舅舅,就要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历史上霍去病真把李敢干掉了,刘彻都没当回事。 如今李敢还活得好好的,当然更不可能因为这事降罪于他。 刘彻就喜欢霍去病身上这股子劲: 君子欺之以方,仲卿官职虽高,但性子太宽厚,那李敢就是料想到仲卿不会追究,才把他当软柿子捏,却不曾想后头还有去病这个刺头。 “刘彻包庇了霍去病,对外宣称李敢在狩猎时被鹿撞死了。”明月唏嘘,“这估计就是司马迁把卫霍放进佞幸列传里的原因之一吧。” “另外一个原因,应该要落在公孙敖头上。”明月对这个搅屎棍无语,“李广的孙子李陵领兵五千、杀敌一万、箭尽粮绝被俘,按理来说是功大于过。” “但公孙敖前往匈奴没迎接到李陵,就谎称他正在为匈奴练兵。刘彻以为李陵已经转换了立场,准备帮匈奴人攻打汉朝,一气之下就把李陵全家都给杀了。” “当时的士人也以李陵不能死节为耻,为他游说的司马迁遭受了腐刑,即使后来证实为匈奴练兵者另有其人,但人死不能复生。” “李陵心灰意冷,不愿再归汉,最终病死在了匈奴。” “什么谎称?”李广气急,怒视公孙敖,双目含泪,“陛下,这是诬告!” 公孙敖慌乱不已,若真被认定为诬告,那便是他品性的问题了,这在本朝是非常严重的指控:“陛下,臣......臣一向愚钝,如若确实有人在为匈奴练兵,臣记错名字也说不定啊,陛下!” 刘彻扯了扯嘴角,看向卫青。 卫青心中叹气: 他不愿意相信,好友未来会变成一个为了掩盖自己无功而返、就谎报军情的无德之人。 就当是公孙敖眼拙,认错了为匈奴练兵的人吧。 第101章 卫青附和了公孙敖的说法,神色躲闪,避开了李广愤怒怨恨的目光。 刘彻倒不在乎这家伙究竟是蠢笨之人还是卑劣之人。 仲卿从前便待公孙敖极佳,已经给了他封侯的机会,如今又为了他不惜与李广交恶,想来已经还清从前的恩情了。 今后如何,就看公孙敖自己的造化了吧。 却听明女郎继续说道:“在艺术创作中,李陵经常和苏武一起出现,二人在匈奴的对答和临别赠诗令人唏嘘,前者在命运的戏弄下流亡异域,即便如此仍心系故国;后者出使匈奴,被困十九年,爱国忠贞,持节不屈,终回故土。” 苏武?这又是谁? 刘彻稍加思索:“可是苏建次子?” 苏建去年出征时全军覆没,只身一人逃回到了卫青那里。 将领们争执要不要杀他以正军威,卫青行事一向恭谨,坚持要把此事交由天子决断。 后苏建出钱免于死罪,被废为平民。 前些时日,刘彻还有意起复他为代郡太守,这才对他的几个儿子都有些许印象。 自“不杀之恩”后,苏建与卫青颇有私交。 卫青答道:“苏建次子苏武,如今官拜郎官,年方十九。” 刘彻怔愣了一瞬:十九岁啊。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九年呢? 卫长公主拽了拽霍去病的宽袖,附耳道:“被扣留在匈奴的使臣如今都怎么样了?” 她刚接手军务,只知道自开战以来,匈奴扣押了许多本朝派去刺探情报的使者,本朝亦如是。 但他们在匈奴过得怎么样,卫长公主就不得而知了。 霍去病面色凝重,亦低声道:“顾及宗族家人,降者不多,大多扛不过匈奴人的折磨,死于牢狱之中了,少数蛰伏,以期后日。” 卫长公主颌首,颇为敬佩道:“这苏武能坚持十九年,确实不凡。” 霍去病挑了挑眉:“命硬。他父亲苏建也是,手下都死完了,自己作为将领还活着。” 卫长公主听出了他的嘲讽之意,毕竟舅舅一直教导他们要身先士卒: 安营扎寨凿井取水时,要让兵士们先喝,自己后喝;渡河也要等兵士们过完,自己再过;上面赏赐的金银钱帛,也应尽数赐给军吏们。 但转念想到表弟的寿数,卫长公主没好气地肘击了一下霍去病:“那也比你好。” “你倒是爱惜士卒,但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卫长公主只觉自己操碎了心,“可别真像明女郎所说的那样,手下都活得好好的,你这个将领倒是早早病逝了。” 霍去病还要再说,却听明女郎在天幕之上语出惊人:“野史中总说霍去病是刘小猪和卫青的儿子,其实也有些道理,毕竟这‘一家三口’的感情,真是坚不可摧啊!” 朝臣们倒吸一口冷气,连一向沉稳的卫青也满脸震惊,霍去病面无表情,嗖嗖往外放冷气。 刘彻倒是颇为惋惜:“朕倒是真想有去病这样的儿子。” 陛下住口!这是他们在朝会上该听到的话吗? 大臣们都像鹌鹑一样缩着头:司马迁把卫霍放进佞幸列传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啊! 卫长公主不无庆幸地看了一眼表弟:幸好不是亲弟,不然她和据儿真的都没戏。 “首先是不养士这一点。这舅甥俩都是刘小猪的死忠粉,前者虽是大将军,却不愿意当权臣,一个门客、士人都没有养,后者和他舅舅一样,根本不稀罕什么好名声,两颗红心向小猪。” 刚刚因次子事迹被夸赞的苏建面色一凛: 自己本来准备劝说大将军养士,幸好天幕提前告知了此事。 不劝了,不劝了。 “其次就是政治立场了。卫青在世时一直庇护着卫子夫和刘据,刘小猪经常通过他安抚这母子俩。” 明月看这段历史的时候都觉得离谱,不是,这角色都反了吧?谁还分得清“卫皇后”的“卫”是谁的“卫”啊? “霍去病去世前向刘彻请立其余诸位皇子为王,用以维护太子刘据的地位,可见舅甥俩在政治立场上也颇为一致。” 霍去病心虚地看了舅舅一眼:这点......天幕说得好像不太对。 舅舅的想法他不清楚,但自从发现表姐有意太子之位后,他的立场,似乎发生了改变。 虽然据儿也是自己的亲表弟,虽然据儿也很乖巧,但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亲疏远近的差别的。 第93章 病从口入?考古皇陵 不要以为得知皇陵…… 卫青若是知道了霍去病想法, 恐怕只会觉得他杞人忧天: 他们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不过,以自己对陛下的了解, 去病或许要如愿了。 “最后, 也是最重要的,是汉武帝和卫霍的感情基础——匈奴。” “刚刚讲了,卫青七击匈奴,斩俘甚众, 因此成为了刘小猪的心头好, 那霍去病呢?” “霍去病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是汉武帝亲自培养出来的对匈利器, 刘小猪看他,就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一样。” “霍去病不仅说出了‘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这句话, 他也真正做到了痛击匈奴, 实现了汉武帝在他身上投注的心理寄托。” “初战告捷,得封冠军侯;次战河西, 役后西北边境少胡寇;终战封狼居胥,祭天地, 荡涤大漠。” 刘彻眼前一亮:也就是说,不久后, 陇西、上郡等地便无需戍守如此多的士卒了, 本朝百姓的徭役也要宽缓许多。 却听明女郎叹息:“这颗耀眼的星星划过汉朝的天空,在最好的年华陨落, 成为了刘小猪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霍去病因病早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和他的战斗方式有关系,长途奔袭过于劳累, 轻装上阵环境艰苦,再加上一直喝生水病从口入,身上累计了太多难以治愈的伤病,猛然爆发,这才致使他英年早逝。” “也有人认为霍去病是被匈奴人投毒,感染瘟疫而死。因为他病死的这个时间点非常巧,刚好是匈奴单于拒绝对汉称臣、汉武帝想要再次兴兵的节点,刘小猪也确实因此被迫暂停了对匈战事。” 诸朝人哗然:喝生水?病从口入? 明女郎家中有专门烧开水的机器他们是知道的,从前只觉得后世人颇为讲究,现在想想,连颇为节俭的两位老人都不喝生水,宁愿多花钱买“电”烧水,可见此事在后世确为共识。 而刘彻那边龙颜大悦:明女郎终于告诉他们去病早逝的原因了。 前者他可以让仲卿严格监管,后者他会派人在去病身边严加防范。 这一世,朕一定能留住朕的冠军侯! 卫青的想法显然也大致相同。 霍去病看出了他们俩的想法,心中无奈: 匈奴投毒当然要防,但若是不允许自己长途奔袭,又如何行出其不意之策、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呢? 为了比匈奴人更快,他才选择轻装上阵,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开水呢? 若是现场取生水煮沸,恐怕到时候水还没烧开,匈奴追兵便已经先到了。 “当然也少不了阴谋论者,认为霍去病和韩信一样功高震主,这才招致帝王杀意,早早殒命;又或者是卫青嫉妒外甥权势愈盛、日趋显贵,这才痛下杀手。”明月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这两种说法,“我个人认为这样的恶毒揣测完全是在侮辱他们三个的人格和智商。” 刘彻狠狠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明女郎竟然如此了解他:自己不是高皇帝,去病也不是淮阴侯,这些“阴谋论者”非蠢即坏,幸好“系统”没有绑定到他们身上。 卫青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怒色:诋毁自己,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挑拨自己和去病之间的关系,就其心可诛了。 却听明女郎又言:“这个谜团恐怕要等霍去病墓到了不得不保护性挖掘的时候,才能解开吧。” 诸朝人的大脑小脑同时萎缩了一下:明女郎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怎么突然听不懂了? 刘彻大惊:后世怎么能将“盗墓”描述得如此冠冕堂皇? 霍去病本人却很无所谓,还未加冠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墓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再说了,千年以后,沧海桑田,墓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保护性挖掘......想来还是以保护为主吧。”李世民思及已经被盗掘过无数次的茂陵,颇为唏嘘。 长孙皇后笑道:“厚葬者多受盗墓贼觊觎,二哥与妾身还是薄葬罢。” 准备厚葬的高官贵胄们都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听明女郎这习以为常的口气,被“保护性挖掘”的墓葬绝非少数,他们似乎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场死后浩劫了。 不过他们显然想多了。 大部分厚葬墓在建国前就已经被盗墓贼榨干了,少部分毁于地震洪水等天灾之中,若是墓主真的在天有灵,恐怕还会希望是咱们的考古队来“保护性挖掘”,起码不会让他们曝尸荒野,陪葬品也都能得到修复。 第102章 “霍去病墓是茂陵的一部分,后世对皇陵也没有敬畏吗?”朱元璋心中疑窦丛生。 正常情况下,后朝一般都会派守陵人保护前朝的皇陵,例如刘邦建立汉朝之后,就迁了二十户人家在秦始皇陵附近。 本朝也依照前例,对秦汉唐宋诸朝的皇陵多有维护。 倒是没有遣人保护元朝皇陵,因为元朝根本没建皇陵,依照他们的习俗,皇帝们都被秘葬在了一个叫做起辇谷的地方,老朱找不到。 面对亲爹提出的疑问,一个恐怖的想法钻进了朱棣的脑子: 后世人不信鬼神,皇陵有没有可能和皇宫一样,也变成了收“门票”的“景点”? 这个想法显然过于惊悚,朱棣不敢开口告诉任何人,只能暂时埋藏在心底,暗自焦灼。 “一般情况下,皇陵的陪葬墓都是按照和墓主的亲疏远近安排位置的。” “陈皇后葬在了霸陵附近,相当于和妈妈姥姥舅舅葬在了一起,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因罪亦未能下葬皇陵,昭帝的母亲钩弋夫人也因罪葬在了甘泉宫,只有‘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以皇后之尊陪葬茂陵。” “李夫人的墓距离刘小猪的墓已经很近了,但还是没有卫霍近。”明月激动地拍了一下年年的背,“这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诸朝人沉默: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明女郎这么一强调,总感觉有点奇怪。 如今刘弗陵的生母“拳夫人”尚未出生;“李夫人”也尚且年幼,正跟在父母兄弟身边学习歌舞,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在哥哥李延年和平阳公主的引荐下成为宫妃。 其余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陈离对于自己葬在霸陵颇为满意;卫子夫之前得知据儿“谋逆”后,便对于自己的结局早有心理准备。 “但茂陵其实挺惨的,据说汉武帝死后没几年,就能在市面上买到他的陪葬品了,之后每一次天下大乱,都有军阀来盗墓,从老登这里爆点金币。”明月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过大多数皇陵都是这个结果,龙凤猪都没逃过,秦始皇陵的防盗机关一直为人称道,但其实两千多年来被盗的次数也不少,李世民名声好,连带着昭陵也颇受尊崇,但盗墓贼可不管这个,在他们眼里,这不是陵墓,这是宝藏。” “好消息是,用现代科技勘测后发现,他们仨的陵墓内部应该是完好无损的,咱们现在过去旅游看到的秦兵马俑、昭陵六骏等等,其实都是陪葬坑里面的。” “考古队也一直在对已经破坏掉的部分进行保护性发掘,不知道我们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更加重大的发现?” 刘彻听得咬牙切齿:若明女郎所说为真,恐怕为他建陵墓的那些人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更大。 只要继任者有所防范,就不是什么大麻烦。麻烦的是,朝代更迭之时,他的墓该由谁来保护? 嬴政听得心头滴血:得知自己的墓室并未被盗,他心中颇觉安慰,但外围的那些陪葬墓也都是耗费诸多民力、钱财建造出来的呀。 李世民听得气愤无奈:他和观音婢未来肯定是薄葬,为什么盗墓贼还是不愿意放过昭陵? “盗墓”一事已经猖獗了几百年,朝廷颁布的法令几近无用,号称薄葬实则厚葬者败坏了薄葬之人的信誉,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保住陵墓了。 赵匡胤、朱元璋二人颇觉庆幸:明女郎没提,想必自己的陵墓盗得不算严重? 不要以为得知皇陵会被盗后,这些皇帝就会从简修建陵墓。 他们只会想尽办法,往主墓室里多放一些珍奇之物,绝不会降低自己“死后”的生活质量。 如今诸朝学了“天幕五科”,尤其是物化生,想必防盗机关会被设计得更加狠毒。 但盗墓贼显然也会与时俱进,可以想见,这几个位面的倒斗行业死亡率绝对会飙升,出奇人的概率也大大提升了。 朱元璋正畅想着自己的陵寝完好无损,突然间脸色大变。 朱棣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爹终于意识到了。 后世人旅游竟然真的会去皇陵! 真不知道始皇帝的彩色陪葬陶俑和唐太宗的六骏石刻画有什么好看的。 朱棣在心中唾弃着这种不敬先人的行为。 不过,自己身为一朝王爷,竟然都没见过这两样前朝遗物。 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去看看啊。 其他几位皇帝也不傻。 先前那明朝的皇宫变成旅游景点时,他们四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自己的陵墓变成旅游景点,他们也只能无能狂怒。 乐观的李世民自我安慰一般对长孙皇后说道:“就当后世人专门花钱来祭拜我们吧,一千多年后还有人愿意祭拜,应该高兴才对。” 其实之前随明女郎故宫一行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的大明宫在后世也被改造成了“景点”吗? 可惜明女郎要学习备考,应该没有机会带他一睹一千多年后的长安城了。 第94章 张家兄弟,故剑情深 刘病已和许平君的…… “扯远了, 讲回霍去病墓,史书上记载,小霍出征前被刘彻送了几十车吃的, 再加上他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 还很年轻,所以霍去病墓前堆满了零食。” “因为卫青墓离得比较远,很多人旅游时来不及去祭拜,还会在祭拜小霍时叮嘱他, 哪些是给他的, 哪些是让他帮忙捎给他舅舅的,感觉这也算是华国人独有的浪漫情怀吧。” 霍去病别扭地看了一眼舅舅, 小声嘟囔着:“后世人不是不信鬼神吗?” 卫青眼中也溢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明明不信鬼神,却还愿意这么做,去病应该更感动才对。” “最后要讲的就是张安世了。”明月也是刚刚了解了这个人的事迹, “大家可能不认识张安世, 他的父亲是酷吏张汤,伯乐是权臣霍光, 哥哥是在掖庭照拂刘病已的张贺。” “凭借张汤,他出任郎官;凭借出众的记忆力, 他得到了刘小猪的赏识;凭借忠厚的性情,他被霍光看重, 辅佐这位权臣十余年, 政绩斐然,得以封侯;凭借兄长的遗泽和自己的谨慎, 他又得以在宣帝一朝善终。” “大概是因为没有非常惊心动魄的人生经历,所以现在知道他的人才比较少。” 张安世这个年纪,当然不应该出现在朝会之上。 但刘彻提前传召了他与霍光, 二人候在偏殿,此时得陛下传唤,这才匆忙进殿。 刘彻低头一看,明女郎说张安世忠厚谨慎,但他瞧着,这孩子性子怎么有些跳脱? 倒是能从眉眼中看出他和张汤的相似之处,父子俩都有一股子聪明劲儿,但张汤内敛、张安世外显。 因为年纪小,锋芒毕露的样子也不惹人生厌。 是个好苗子。 霍光倒是和去病性情不同,举手投足间竟有仲卿的影子,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刘彻不无恶意地揣度着。可惜仲卿绝无做权臣的心思,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 和兄长张贺比起来,张安世确实遗传了更多父亲身上的特质。 他如今刚满五岁,小小年纪已得卫长公主“信重”,虽未在长公主府横行霸道,但也过得肆意张扬。 父亲张汤仍得上幸,尚未自杀,自己更未曾在朝堂上经历过汉武朝晚期的折磨,必然不可能是一副沉稳不惊的模样。 刘彻看人的眼光确实有点准: 霍光整日跟在卫长公主和霍去病身边,自然能经常见到他们的舅舅卫青。 被大将军的人格魅力俘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十一岁的少年人学习自己崇拜之人的为人处世,倒也不应该称之为“刻意模仿”,不过是“见贤思齐”罢了。 刘据如今仍住在姐姐府上,但他不可能永远住在那里。 年前刘彻便为他在宫外选好了府邸,与卫长公主府相邻,开春时便已经建好了。 刘据当然还未到可以开府的年纪,但刘彻显然不是个喜欢按照规矩办事的人。 按理来说,都已经开府了,陛下应该给皇长子封一个爵位才好,不然大门牌匾挂什么? 皇长子府?还是刘府? 在汉武朝,封王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这位皇子已经失去了继承权。 同住数月,姐弟之间的感情回春,似乎和从前一样再无间隙。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平静的海面下仍有暗流涌动。 如果皇长子被封王,这些隐晦的波动,应该就能彻底消弭了。 刘彻想等天幕消失后,再做决定。 于是刘据只能继续住在姐姐府上。 有张贺为伴,倒也不觉枯燥。 听明女郎提及自己,张贺颇为欣喜:“殿下,张贺以后真的侍奉了您的孩子!” 刘据点头,他从不曾怀疑过张贺的忠心。 但张贺一个大男人,如何在掖庭里照拂自己的孙子? 总感觉有些奇怪。 第103章 明月的话解答了他的疑惑:“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刘彻把支持太子的人、反对太子的人和太子本人都送进了地府,不巧,张安世的哥哥张贺就是支持太子的那一波。他是太子非常要好的宾客。” “出于宗族观念和兄弟亲情,张安世向刘小猪,哦不,刘老猪求情,免去了哥哥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贺因此身受腐刑,被迫迁掖庭令。” “因祸得福,张贺能够在掖庭悉心照拂刘据的孙子——未来的汉宣帝,为他弟弟张安世挣得一条生路。” “毕竟张安世是板上钉钉的霍光党羽,竟然能完好无损地渡过了这一劫,得到善终,可见刘病已不仅在爱情上故剑情深,在亲情这块也一样念旧。” “要知道,汉宣帝亲政后,彻彻底底地清除了霍家势力,连霍去病的两个孙子都被治了谋反之罪,好家伙,直接给咱们冠军侯整绝后了。” 涉及到的所有人都在明女郎这几句话中沉默了。 张贺显然知道腐刑是什么东西,一时间呆滞又迷茫: 他确实已经做好了为皇长子而死的准备,但如果必须要割掉那里,那自己恐怕还得再准备准备。 刘据汗颜:本来去病表哥就更倾向于长姊,如今知晓自己的孙子把他的两个孙子都弄死了,恐怕对他那仅剩的一点点愧疚之心也没有了。 已经习惯被明女郎叫成“刘小猪”的刘彻,因为“刘老猪”这个称呼黑了脸,但心情不会影响他思考的速度: 据儿这孙子竟然是个念旧情的性子?这可跟他们老刘家不像。 张安世这运道倒是不错,也算是当上“爱屋及乌”中的“乌”了。 至于自己将据儿的孙子送到掖庭吃苦一事......他又不知道那刘弗陵不中用,自己这样安排,显然是在保护他。 “其实感觉许平君没被害死的话,刘病已还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明月为“故剑情深”可惜道,“只能说权势迷人眼。霍光敢陪葬茂陵,显然问心无愧,但自己没被迷住,架不住妻女都被养大了野心,觊觎皇后的位置,毒死了许平君。” “霍光事前并不知情,但事后竟然还给下毒的医女签署了免予问罪之令,他的女儿霍成君也真的成为了皇后,相当于是踩着汉宣帝的脸蹦迪了,这么大的仇恨,霍家族灭不冤,霍光还能陪葬茂陵,显然刘病已已经很克制了。” “值得一提的是,刘病已和许平君的这门婚事,是张贺做的媒。”明月深感古人忠君事主之义,张贺对他亲儿子恐怕都没有这么上心吧,“很有意思的是,张贺最开始做媒,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孙女。” “但刚跟弟弟一提,张安世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了兄长一通,理由是刘病已是戾太子之孙、罪人后代,以后能当个普通平民就很不错了,你就不要再想把咱们家的女儿嫁过去的事了。” “此时张安世位高权重,远胜于其兄张贺,在张氏一族的话语权显然也更大。张安世断然拒绝后,张贺果然不敢再提,但找到许平君的父亲做媒时,还是暗戳戳地抬高刘病已,说他大概率能做关内侯,绝不可能只是平民。” 霍光和张安世一同请罪。 前者是因为许皇后之死——权势大到毒杀皇后亦毫发无损,让如今的少年霍光颇为惶恐,他想象不出那时的自己,怎能狂妄到那样的地步。 后者则是因为蔑视皇长子之孙——与霍光比起来,他这显然是小事,但考虑到自己如今是卫长公主的门客,幼年张安世还是选择了请罪。 从这也能看出,张安世的谨慎早有端倪。 还是两个孩子呢。 看在长女的份上,刘彻也不至于为难他们,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见明女郎一副张安世吃了大亏的模样,刘彻心中颇觉好笑: 她想得太简单了。 明女郎讲到这,他才真正意识到,张安世确实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他只是不愿意趟皇室的浑水罢了。 那霍光手握废立太子之权,所有姓刘的都很危险,更何况据儿是自己的嫡长子。 刘病已在掖庭长大,从未接受过君主的教育,就算张家嫁女,霍光也大概率不会放在心上。 由结果倒推,张安世似乎是错失了青云直上的机会,但霍光立刘病已为新帝,看中的不就是他没有任何势力,只能依附于扶他上位的权臣吗? 刘病已有了张家这门外戚,还能再被霍光看中吗? “张安世的保命符不止有兄长张贺,他的小儿子也算是一个。张贺唯一的儿子早逝,张安世就将自己的小儿子张彭祖过继给了兄长。” “张彭祖就和刘病已一起在掖庭长大,有竹马之谊,所以宣帝亲政后,对他非常宠信,常常委以重任,吓得张安世连连上书劝谏皇帝,不要再加恩于他了。” “宣帝表示,你想多了。张彭祖是张贺的嗣子,朕是看在你兄长的份上才对他好的,跟你没毛线关系。”明月觉得刘病已这个回应真的很促狭了。 刘据愧疚地看向张贺:若是没受腐刑,他肯定会有很多个孩子,也不至于在唯一的儿子早逝后过继弟弟的孩子。 张贺却很豁达知足:“殿下,那宣帝与张彭祖之谊,是否就如同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一般呢?” 知道下一辈延续了这份情谊,他已经非常开心了。 刘据愈发愧疚起来:刘病已能够在亲政后任用提拔张彭祖,但自己大概率是没有机会与张贺之间谱写一段君臣佳话了。 而朝会之上,刘彻看了一眼张汤,颇觉新奇。 第95章 自灭满门,郡国并行 【系统即将与[秦…… 一直以来, 刘彻都只将酷吏当作是手中的刀,用完就可以扔了换新的,丝毫没有珍惜的意思。 但没想到, 张汤的子孙和自己的子孙竟然会产生这么深厚的情谊, 甚至还延续了数代,实在是出乎意料。 思及张汤平日的忠心和廉洁,刘彻和蔼赞道:“张廷尉教子有方啊。” 刚夸完,明女郎在天幕之上就非常不给面子地唱了反调:“张安世一贯谨慎, 但离奇的是, 他竟然是个贪官,史书上记载, 他家财超过霍光,和他廉洁的父亲完全不同。” “可能是小时候吃过苦,长大了就可劲儿贪?”明月揣测道, “也有可能是跟萧何一样自污, 毕竟是当臣子的,要是没有任何缺点, 那不就成了王莽了?” “好了,今天的答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明月讲得口干舌燥, 猛灌了一大杯水才消解了渴意。 熟练剪辑视频上传后,明月把主页标注的“考公ing”改成“考研ing”, 马不停蹄地下了一个app开始背英语单词。 明女郎念叨的“鸟语”让五位皇帝颇为心烦, 好在又到了抽取弹幕的时间。 这次的弹幕应该对秦朝很有用,嬴政抽取时颇为期待: 【史记中说项羽入关中后在咸阳大肆抢劫、屠杀, 烧毁秦朝皇宫,大火三月不息,以至于始皇帝的二十四个儿女都没有留下名字。】 秦朝诸位公子、公主哗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更别说是命了。 本以为就算改朝换代,他们也能像如今的六国王室一般,苟且偷生,却不曾想这项羽竟如此残暴。 黑锅暂时被扣在了项羽头上,毕竟正常人想不到胡亥登基后会自灭满门,只会以为是项羽先杀了他们,后又烧毁了皇宫和秦简。 如今项羽已死,倒是稍稍消解了他们心中恨意。 嬴政目光沉沉,他虽然也在乎这些儿女,但他们显然没有秦朝在他心中的分量重: 焚书......这是他善用的手段——六国的史书、典籍大多都被他付之一炬,诸子百家那些不利于大一统的言辞,也都在火焰中化作焦炭。 没想到有一天,这手段会反噬到秦朝自己身上。 刘彻能想象到秦朝人看到这条弹幕都多震惊,但这件事对于汉朝人而言,已经不足为奇了。 不过,后世人对于《史记》这本书还真是推崇啊。 刘彻若有所思: 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里,司马迁因李陵而受腐刑,但在这一世,看在这部私史的面子上,只要司马迁不犯谋逆之罪,就应该能完整地活到老。 所思所想不过一念之间,刘彻毫不托沓地抽取了下一条弹幕: 【胡亥真不是人啊,自己得位不正,心虚之下竟然把兄弟姐妹都虐杀了。五马分尸的、身首分离的、脑袋中箭的都有,自灭满门第一人,牛。】 刘彻皱眉:怎么还是秦朝的事? 自己抽取的,按理来说应该和仲卿、去病有关啊! 早知道就转让给去病抽了。 秦朝的公子公主们之前是哗然,如今才是真的炸开了锅:竟然是胡亥!还是虐杀! 因天幕所言,胡亥这个“秦二世”早已被软禁。 有宗正看管,虽无锦衣玉食,但也衣食无忧,他甚至还有精力向父皇和大兄写信剖析自己的过失,表真诚悔过之意。 第104章 嬴政忙于政务,根本没时间看他那矫揉造作的信件;而扶苏这边,若不是溱洧出手,恐怕他还真被胡亥装可怜骗过了。 溱洧嫁人多年,几乎没有与胡亥这个幼弟相处过,显然想不到他会如同百足之虫一般死而不僵。 还是扶苏的长子子婴传信,她才知道大兄看了胡亥的信后,又被亲情蒙蔽,对他多有怜惜。 让宗正警告了胡亥一番,溱洧眼中已有杀意,本欲徐徐图之,却不曾想,天幕又助自己一臂之力。 兄弟姐妹皆露义愤填膺之态,溱洧身为太子,当仁不让上前请命道:“父皇,胡亥之事,事关重大,应按照新颁布的天幕之法定其奖惩。” 李斯编撰的天幕之法经几番修订,终于在不久前颁布。 吕雉对此法烂熟于心: 事关重大,当听取受害者意见,君臣合议量刑。 除非陛下开口赦免,否则胡亥必死无疑。 嬴政当然不可能赦免胡亥。 从天幕中得知赵高之事后,他对赦免之权的使用更加慎重起来,生怕再救下赵高之流。 赵高早已被斩首示众,李斯也已经将功补过,远离权力中心,在家含饴弄孙,胡亥被软禁多月——这些都是在治“矫诏”之罪。 至于他们在秦朝二世而亡这件事上的罪,先前明女郎并未细说,嬴政只知道胡亥这个皇帝当得很差劲,但究竟是能力不足,还是品性不足,至今仍未有定论。 而扶苏......在这件事上,他似乎没有任何过错,又似乎都是他的错。 错失太子之位,对他而言,也许不是惩罚吧。 再三斟酌之下,嬴政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着等着,就等到了胡亥残暴滥杀兄弟姊妹的恶行。 嬴政掩下眸中复杂神色,看了一眼溱洧:“等抽取完所有弹幕,再细究此事。” 溱洧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其余公子公主不敢在父皇面前造次,强压下心中愤恨,继续看向天幕。 莹莹的光洒在地上,比月光更皎洁动人,嬴政抬头,心中怅然:他有预感,天幕即将离去了。 “祇”不会留下遗憾,一定会在离去前,告诉他们“秦二世”犯下的罪过。 朕已经准备好了。 当李世民也抽出一条和秦朝相关的弹幕后,诸朝人都意识到: 今天,似乎是秦朝专场? 【up考研是英语一还是英语二啊?真希望一觉睡醒全世界都在讲华国话。幻想一下祖龙长生不老,二世万世都是他,不比那胡亥好上一万倍?】 诸朝君臣都百感交集:从来都是藩属国学习我们的语言,后世人学习这“鸟语”时,一定很难过吧。 嬴政叹气: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长生不老了。 如今听到后世人的期盼,心中反倒更为酸涩。 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五位皇帝都颇有一番志气,当即下定决心,好好发展天幕五科,绝不让明女郎世界的历史重现:学什么鸟语!都给朕学秦言汉语去! 既然都是与秦朝相关的弹幕,赵匡胤抽取时心态就很平和了: 【辱没祖龙了,胡亥连他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又蠢又坏,秦末很多暴政都是胡亥干的,后来被张冠李戴到了祖龙头上,才让始皇帝名声这么不好。李斯被族灭也是活该,要是扶苏正常上位,蒙毅蒙恬也不会死,秦朝肯定不可能二世而亡。】 很好,发这条弹幕的人,一定很喜欢始皇帝。 嬴政对自己的名声并不看重,反倒在听到蒙家兄弟的死讯后,颇为气愤——比刚才听到子女们都被胡亥害死时生气多了。 虽然早就知道胡亥上位后,拥护扶苏的人都难逃一死,但真正得知这一刻,他还是难忍心中愧疚。 溱洧也愣了一下,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公公李斯一向擅长钻营,倒是给李家钻营出来了一个族灭。 还不如让大兄上位,虽然不能再继续当丞相,起码全家的命还在啊。 自己这几个孩子,恐怕也都死在了胡亥刀下。 溱洧想到如今已经不再姓李的小女儿,深觉天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关于扶苏正常上位后,秦朝会如何发展这个问题,显然不只有现代人感兴趣,秦之后的所有朝代,都或多或少地做出过类似的假设。 朱元璋的意见和刚刚那条弹幕相反: 扶苏上位的话,一样弹压不住六国遗民,秦朝大概率还会二世而亡。 他的能力,保不住秦朝,也许勉强能保住秦国。 它会像张良复立的韩国一样,苟延残喘,直至新的大一统王朝建立。 但如今天幕之下的秦朝,是那个叫“溱洧”的公主成了继承人。 能被嬴政选中,想来确实有更胜扶苏之处吧。 朱元璋抽取的这条弹幕,正应他心中所想: 【楼上想多了,秦朝这个情况,扶苏继位也没用。始皇帝步子跨得太大了,基层已经在崩溃的临界点了,还是得等项羽把六国人都杀干净洗牌,之后刘邦才有机会建立汉朝胡牌。汉初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包括休养生息的黄老思想、吸取了始皇帝的教训搞的郡国并行制,就这样也挡不住后来的八王之乱,换成是秦朝,恐怕更难。】 六国遗民盯着“项羽”这两个字面面相觑:不是哥们,你杀秦人不就好了,怎么还杀自己人啊? 嬴政盯着“郡国并行制”这五个字沉默不语:自己的步子真的跨得太大了吗?若是用这制度过渡一下,好像也可以接受。 吕雉盯着“黄老思想”这四个字如获至宝: 她跟随老师学习法家思想已有月余,但经手政事后,总觉老师所讲似乎已经并不适配于如今的秦朝。 此时看到休养生息四字,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溱洧则看向跃跃欲试的韩信: 刚刚明女郎讲韩信时提到过“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管是秦人还是楚人,到了韩信麾下他都能如臂使指。 如今没有了项羽洗牌,或许破局之法,就在韩信身上。 秦朝君臣各自思量之际,天幕之上的弹幕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两句话: 【系统即将与[秦]解绑。】 【愿君诸事顺遂。】 第96章 王莽曹操,东汉西汉 【请宿主明月分析…… 天幕缓缓隐没在黑夜之中, 秦朝人望着高挂空中的月亮颇为怅然: 此月非彼月,他们还没来得及和明女郎告别,如今已然再难相见了。 其余四朝人也同样在天幕上看到了这句“告别”, 一时怔愣: 秦朝的天幕, 已经离去了吗? 恐怕很快就要轮到本朝了吧。 大家猜测,下一个失去天幕的朝代,应该就是汉朝了。 果不其然,五天过去, “物化数地生”又轮了一遍后, 天幕上显现出了这样一道题: 【请宿主明月分析对比王莽和曹操。】 唐宋明三朝颇有尘埃落定之感,刘彻虽不认识这两个人, 但也猜出他们应该都是汉朝人。 “王莽......明女郎之前提到过。”张安世脱口而出,“说他是一个没有缺点的臣子。” 霍光沉吟片刻:“人无完人,恐怕这王莽所图甚大。” 两个小孩都能猜出的事情, 朝会之上的君臣显然也都明了于心。 曹操这名字明女郎没提过, 但能和王莽放在一块对比,刘彻已然做好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心理准备。 卫长公主看了一眼卫青:没有缺点的臣子——舅舅不就是吗? 察觉到表姐在看舅舅, 霍去病意识到了她心中所想,在心中反驳道:最大的缺点, 不就写在那司马迁的《史记》里吗? 不管舅舅和自己立下多大的功绩,在那些出身高贵的人眼中, 也不过是出身卑下的外戚。 霍去病眼中带了些讽刺之意, 见表姐抬眸看自己,连忙若无其事地转头, 不与她对视。 卫长公主欲言又止: 从明女郎口中得知去病绝嗣后,父皇令母后挑四位良家女子赐给他做妾,不曾想被去病挑了一堆刺, 全都推拒了。 父皇知道她和去病交好,便遣她去问表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按照他喜欢的样子挑,总不至于还挑刺吧? 但自己刚起了个话头,这家伙就开始给自己甩脸色。 明明是父皇安排的,他怎么不敢去跟父皇甩脸色? 真是欺软怕硬。 而天幕之上,明月皱眉:“王莽和曹操?” 两人完全不是同一个赛道的呀,这怎么对比? 不好答也得答,明月硬着头皮找了找二人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发现还真有的说。 “每日一问,今天来对比一下王莽和曹操。”明月还是打算先从时代背景讲起,“大家都知道,王莽终结了西汉,建立了新朝,而曹操虽然在东汉末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终结东汉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曹丕。” 刘彻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看来今天是篡汉专场啊。 第105章 “对比这俩人可把up主难为坏了。首先来看共同点:第一,都是汉朝的权臣——这点大家应该都没什么异议。” “第二,都是外戚——王莽能成功,少不了王政君这个太后姑母的提携;曹操虽然嫁了三个女儿给刘协,但他不是靠这个上位的,不过从身份上看,确实是外戚。” “第三,这俩人的风评都比较微妙——王莽在古代史学家眼中是‘巨奸’和‘逆臣’,到近现代风评才变成‘社会改革家’;曹操的争议就更大了。” “陈寿的《三国志》对于魏武帝还是比较包容的,但到了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里的曹操已经有点‘先忠后奸’的意思了。” “曹操后来能成为‘千古第一奸雄’,罗贯中肯定是居功甚伟的,但有一说一,这事也不能全怪到《三国演义》头上,因为从唐朝开始,他在民间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就已经不太好了。” 趁着天幕的东风,施肇瑞和罗本从前做张士诚的幕僚的黑历史都被一笔勾销了。 罗本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倒也不打算再入官场。 天幕提到过的东西都会大火,朝廷刊刻时,索性舍去“忠义”二字,直接用了“水浒传”之名。 此书是师父心血,罗本花费多年加工增补、整理成书,有生之年能看到它被朝廷认可、流传后世,已然欣喜万分。 却不曾想,自己的名字也同样出现在了天幕之中。 朱元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宋濂:老朱不知道罗贯中是谁,但他记得先前宋濂提到过,施肇瑞有一个同样喜欢写演义的弟子罗本。 如今在民间流传甚广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似乎就是他的作品。 宋濂为陛下解惑:“回陛下,那罗本字贯中。” 有心之人早已将施罗师徒的书通读过一遍,朱元璋没读过这书,却知道下首众人谁读过、谁没读过:“标儿看这书如何?” 太子心中惊愕,面上却丝毫不显:“虽略有偏颇之处,但读起来确实引人入胜。” 朱元璋了然,那便是与正史有出入了。 他搜罗一堆大儒来教导皇子皇孙,当然不希望他们被误导: “平日里当个消遣也便罢了,年纪小的就不要读了,莫要移了性情。” 诸王和皇子们连忙称是,朱元璋搭眼一看,便发现年纪小又不学无术的那几个,因为他这句吩咐隐露委屈神色。 朱元璋心中不耐,但这都是亲儿子,也不可能直接放弃,转念一想:何不如军户、匠户一般,从天幕五科中选择皇子最擅长、最喜欢的那一科,让他们世代研究,也免去了标儿后代的藩王之忧。 想到不愿嫁人的四女儿,朱元璋在心中冷笑:这丫头原本就被老妻宠坏了。 如今天幕稍微勾搭两句,便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总想着男子的好处,也该让她知道知道男子的辛劳。 到时候也给她选一科,让她知难而退。 却不曾想,四公主得知此事时惊喜万分:再辛劳也比不过侍奉公婆、生儿育女辛劳,她巴不得吃这份苦,既学到了立身之本,又不用嫁人。 在唐朝,李世民叹道:“汉末时艰,魏武帝匡正有道,实乃栋梁之材,然为将有余,为君不足矣。” 明月显然也认可曹操的能力:“第四,他们俩的能力都很强——王莽改制虽然因为刚愎自用、一味复古失败得一塌糊涂,但不能因此否认他在政治上的能力,起码一个没能力的人不可能独揽大权当上安汉公,进而接受禅让当上皇帝。” “而曹操的能力就不用多说了吧,用人唯才是举,屯田兴修水利,打仗治军颇有谋略,连讨厌他的罗贯中都承认了他的功绩,套用粉圈的话就是‘实绩大于一切’。” “从这也可以延伸到两人的不同点上——王莽用人不信、不慎,好的政策根本无法推行下去,大兴土木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修祖庙,打仗更是为了转移社会矛盾的仓促之举,造成了大量青壮年的死亡,从而加速了新朝的瓦解。” 刘彻皱眉:“这王莽前后判若两人啊。” 就算出身世家大族,有个当太后的姑姑,但族中那么多叔伯子侄,能从其中脱颖而出独揽大权绝非易事。 安汉公到底是没有安汉,但封公一事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他肯定确实做出了功绩。 怎么当了皇帝之后,便退步成了这样? “另一个不同点就是道德水平了。其实正史中大多评价王莽为‘伪’——他的博学、礼贤下士,他的孝顺母亲、孝敬嫂嫂,他的生活清贫、家人的衣着朴素,他被朝野上下称颂为贤人的诸多行径,都被当作是他的伪装。” “但说实在话,王莽登基之后,以上这些贤人的优点他都依旧保持着,就算真的是伪装,他也伪装了一辈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从行径上看,他就是儒家推崇的完美之人。” “所以up主大胆开麦,王莽的‘伪’不过是‘举孝廉’的延伸,儒家本身就推崇这个,只不过王莽搞得比较极端,结果也比较惨烈罢了。” “再输出一个up主的个人观点——其实西汉末年,社会矛盾已经堆积得非常深重了,再加上接连几个皇帝都壮年而亡,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开始反噬,皇帝本人信不信这一套已经不重要了,他不信也得信。” “这就相当于,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对汉朝产生了质疑,朝野上下真的是把王莽当成尧舜禹看待,才整出了禅让这一出。” “王莽是不是上古圣君也不重要了,时间流转,就算他真是尧舜禹转世,也和现在的社会并不契合了。” “所以王莽效仿周朝的改制并未缓解社会矛盾,反而直接拉爆了。其他人发现他这个皇帝当得还不如之前的呢,汉室在新朝的对比下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刘秀能建立东汉,王莽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刘彻黑了脸,他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迁怒于董仲舒: 天人感应在他眼中是刀,自己的子孙怎么会这么不中用,连刀也掌控不住,还被反噬了? 却不曾想,董仲舒最开始提出这个概念时,似乎就已经有通过上天来限制皇权的意图了。 “而曹操在道德水准这块......私德没什么好说的,孟德好人妻的梗都已经说烂了。” “《世说新语》记载了他少年时期干出过和袁绍一起抢新娘的恶劣事,还有‘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最初也是出自此处,后来才被罗贯中戏剧化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公德上面,青年时期他也曾因不愿迎合权贵隐居,董卓倒行逆施时他也曾散尽家财行忠义之事。” 第97章 大捷再战,网暴曹操 据说诸葛亮讨厌曹…… “曹操到死也只是大汉的魏王, 魏武帝是曹丕给追封的。” “不管是因为‘忘不掉荀彧那一双忧郁的眼睛’,还是出于‘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的政治考量,又或者是碍于祖父宦官的身份, 曹操终究是没有称帝。” “当然, 也有他始终不愿意和世家门阀妥协的缘故。” “而曹丕搞出了‘九品中正制’,成功得到了士族的支持,为他称帝创造了更加有利的条件。” “讲曹操不得不提的还有屠城。据统计,东汉末年, 曹操屠杀规模已超百万, 其他各路诸侯也屠,但都没他屠得狠, 只有咱们刘皇叔出淤泥而不染,在汉末独树一帜,从未屠过城, 在当时乃至后世都留仁德美名。” “据说诸葛亮讨厌曹操, 也有他屠了徐州城的缘故。就算丞相本人没有亲身经历这场屠杀,但那里毕竟是他的家乡, 父老乡亲的死讯和幸存者的仇恨肯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曹操的观感,相比之下, 既是汉朝宗室,又素有仁心的刘备, 当然更得孔明心。” 讲着讲着就串台到丞相那了, 明月意识到自己跑题后颇觉心虚,连忙说回到王莽身上:“和曹操对比起来, 王莽就很不一样了,同样是通过战争让人口锐减,曹操让敌方人死, 王莽让己方人死。” 刘彻扯了扯嘴角:明女郎说这王莽发动战争是为了转移社会矛盾,难道他以为让反对自己的人在战争中死去,便能得到一个完全顺从于他的清明盛世了吗? 思及明女郎刚刚提到了《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刘彻或有猜测:曹操这“魏”恐怕占了一国;这诸葛亮明女郎之前玩游戏时似乎选过,那他辅佐的刘备可能也占了一国;还有一国是谁? 刘彻看向卫长公主,心中暗叹: 明女郎提前告知据儿的事情,他还能做出应对,但讲王莽和曹操,他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知道这三国都是什么又能如何,自己功绩再高,还能管得到几百年后吗? 就像他知道王莽篡位是外戚势大、儒学昌盛的后果,但他能立刻不用外戚、不用儒学吗? 即便换一股势力用、换一个学派用,又怎么保证这个势力、学派在未来不会膨胀呢? 第106章 天幕讲了这么多未来发生的事,对于本朝而言,最有用的还是“科举制”和“天幕五科”。 哦,对了,能跳过那讨好士族的“九品中正制”,对于自己而言,显然也是一件好事。 “最后一个不同点,就是诗才了。曹操的乐府诗选入语文课本的都不少,可见在这方面的成就确实不虚。” “在乱世群雄的时代背景下,曹操古直悲凉、颇具建安风骨的诗歌应和着他重整破碎河山的人生经历,花枝招展地展现着他的政治理想,也被称为是汉末实录。” “而王莽这边,虽既勤学又博学,但并未留下传世佳作,不排除人家不喜欢写东西这个可能性,但大概率是没有诗赋这方面的天赋。” 单说曹操,明月可能会顺带着把三国都讲一遍,但题目是对比王莽和曹操,明月也不好意思偏题太多,于是几乎没讲什么蜀国和吴国的事情。 但魏蜀吴的流量可不是盖的,尽管这道题只擦了曹操的边,明月视频收到的评论大部分都和三国有关。 一无所知的四朝皇帝开始抽取弹幕,没有秦朝,刘彻终于能当第一个抽取的人了: 【up主是不是看到农药要出孙权了?策划把东吴门面都设计得出伤那么慢,都督登场率好低,很担心咱们仲谋的命运啊。据说还要把“victory”改成“大捷”,“defeat”改成“再战”,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诸朝人记得,农药是明女郎之前喜欢玩的那个游戏的别称,自从准备考试开始,就没见过她再呼朋唤友玩这个游戏了。 之前听她和朋友侃大山时还分析过,华夏不愧是起源于农耕文明的种族,连打游戏也要和做农活沾边。 如今诸朝人得知这游戏的胜利和失败不再会用别国语言显示后,心中都颇觉欣慰。 对于刘彻而言,三国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已经补齐——孙权和东吴。 发这条弹幕的后世人显然很喜欢仲谋,但朱元璋对于孙权有不同的看法:“君臣之间当以敬为主,孙权总喜欢逗弄自己的臣子,实在有违为君之道。” 孙权和他的一众臣子要是知道这个评价,肯定都非常不屑一顾。 毕竟就算是正史里的仲谋,也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东吴诸臣日常称呼他为“至尊”,君臣之间是出了名的亲密无间。 至尊的手下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孙权也确实对于每一个臣子都以诚相待。 开玩笑也不是孙权单方面的行为,就比如“撩虎须”这个事,就是臣子给君主开玩笑。 这个评价完全是“开玩笑的人:开心;被开玩笑的人:开心;网友:不开心”的真实写照。 不过孙权最终败给了曹操,而朱元璋一统天下,胜者书写历史,“君主不能跟臣子不能乱开玩笑”可是成功人士的经验之谈。 涉及为君之道,能接这个话头的只有朱标和朱雄英。 太子殿下附和道:“爹说得对,君臣有别,尊卑有分,儿子受教了。” 同样和臣子关系好到可以开玩笑的李世民无从得知朱元璋的“为君之道”小讲座。 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到了后期,确实在皇帝和大臣之间划出了一条分明的界限,这也是类似于玄亮这样的君臣很难在明清出现的原因之一。 李世民在三国众英豪之中最喜欢的,还当属咱们诸葛丞相——他曾称赞武侯之谋举世无双,也曾夸赞诸葛亮有冠代奇才,此时私心里也希望能抽到和孔明相关的弹幕。 可惜天幕不作美,他抽到的弹幕依旧与曹操相关: 【曹老板的风评确实微妙,谁能想到一千多年后,他还会因为某个出圈cg被网暴呢?历史上是曹操专门用金璧将蔡文姬从匈奴赎了回来,他和蔡邕关系老好了,咋可能追杀人家闺女。(叠甲:没有上纲上线的意思,也没有针对软辅和蔡文姬的意思,更没有给曹操洗白的意思......)】 括号里的话给诸朝人展示了一下后世的“叠甲”文化。 标点符号早就已经被他们了解运用起来了,但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括号”还可以这样用。 四位皇帝都有预感,之后收到的那些奏折,“叠甲”之人一定不少。 对于后世这个游戏改编曹蔡关系一事,诸朝人都没放在心上。 先前这四个皇帝还嫉妒过始皇帝,但自从某一日明女郎在游戏里拿了“嬴政”,听到她手机里一句句让人头皮发麻、尴尬不已的配音,他们就明白,在这游戏里面当英雄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隐居的诸子百家都在天幕五科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涌现在科举考试之中。 墨家学徒因为游戏里“墨子”的形象伤神了很久,要是百姓信以为真,他们可怎么办啊? 看见“庄周”的样子后,他们就更伤心了:人家道家的先贤庄子是个骑着鲲的美男子,咱们墨家的墨子怎么看着不像个人呢? 也是明月不会玩鬼谷子,不然纵横家看了也要破防。 诸朝人跟在明女郎身边这么长时间,早就发现这个游戏里面的三国人物确实不少。 之前没见明女郎玩过曹操,但张飞刘禅、大乔小乔都很常见,唐宋明三朝人早在看到蔡琰是个坐摇摇车的小女孩时,就已经震惊过了。 而此刻才将这二者联系起来的汉朝人,也只知道这游戏改编了历史人物的形象,并不知道蔡琰的才华和人生经历,自然也无从震惊。 更让他们疑惑的是“网暴”这个词。 诸朝人已经知道,后世有一个通过天幕五科创造出来的“网”,联通了每个人的手机,让他们可以千里传音、隔空相见。 那顾名思义,“网暴曹操”就是通过这个“网”来对曹操实施暴行。 但“网”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如何说的通呢? 很快,诸朝人就联想到通过“言语”施展的暴力。 时人看重名声,自然深知言语如刀。 譬如明女郎刚刚讲过的王莽,他就用言语构陷过自己的表兄淳于长,使这个竞争对手死于狱中,这才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大司马之位。 不知道王莽事迹的汉朝人,也想到了“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的屈原和“死而非其罪”的白起。 即便如此,这个说法也非常诡异啊:后世人用虚构之事来构陷早已死去多年的魏武帝? 赵匡胤抽到的这一条弹幕给出了答案: 【楼上不要伤心,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曹操在鸢里也是反派大boss,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大家喊着要刀他,针对的是游戏里的曹操,并不是历史上的曹操。只有很少的人分不清虚构人物和历史人物,偏偏这些人声音大,掩盖住了正常人的声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叠甲同上)】 最后这个“叠甲同上”让诸朝人哭笑不得,但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大家一直对魏武帝褒贬不一,但历史上曹操对蔡琰确实有恩,如今得知后世并未颠倒是非,心中颇觉妥帖。 这段话也给诸朝君臣提了醒:声音大的就一定是多数吗? 第98章 二屠徐州,四大名著 今天要讲讲《西游…… 起码从这件事上看, 并非如此。 朱元璋照例是最后一个抽取弹幕: 【因为亲爹曹嵩死在了徐州牧陶谦手下,曹操硬是屠了徐州两次!当然,他后面也受到了反噬, 谁跟曹操作对徐州人就跟谁, 占领了也统治不了、管不住,问题遗留到曹丕上位才勉强解决。】 诸朝人不敢苟同:曹嵩还没死的时候,曹操就已经开始屠徐州了。 二屠徐州固然有杀父之仇的原因,但更多还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 其实不仅现代人反感屠城, 古代人也认为屠城是不好的事情。 我们习惯了如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信仰之军, 但在古代,攻入城中秋毫无犯的军队才是凤毛麟角。 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也没少屠过城, 如今天下太平,从前那些不仁之事似乎也尽数抹去了。 赵匡胤跟随周世宗柴荣攻打楚州时,也受令屠过城, 其间赵匡胤还对城中无辜的婴儿动了恻隐之心, 保下了一部分民众。 李世民看到屠城,想到的却是杀降——古代这两种行径都很受人唾弃, 而阿耶偏偏就喜欢干这事,窦建德若是不死, 河北绝不会给他带来这么旷日持久的麻烦。 不需要打天下的刘彻没有这方面的苦恼,只是颇为恋恋不舍地看向天幕:往好处想, 起码本朝比秦朝多学习了五道题。 【系统即将与[汉]解绑, 愿君诸事顺遂。】 天幕缓缓消散于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卫长公主心弦绷紧, 颇觉迷茫:天幕尚在时自己都未曾被父皇立储,如今天幕离去,只剩下自己, 真的能够逆转乾坤吗? 一转头,卫长公主对上了卓文君坚定的目光: 中举者众,能上朝者寥寥无几,女子更是只有卓文君一位。 她官位不高,只能站在朝会众臣靠后的位置,卫长公主本以为她会在一众男子中格外突兀,就像自己站在朝会上一样。 第107章 不曾想,从前往后这样看去,她与其他臣子也没什么区别。 那些受天幕“鼓动”参加科举、最终中举的女子,如今应该也在自己的岗位之上,和男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纵使只有一二微末之位,但这已然改变了她们原来的命运。 卫长公主忽觉释然:自己也是着相了,“祇”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也帮了天下女子很多。 这样已经足够了。 前方的路,还需她们携手共进,才能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五朝已经变成了三朝,五天转瞬即逝,命运时钟的指针转到了唐朝的头上 “天幕会讲安史之乱吧?”李世民依照秦汉两朝最后的那道两道题猜测着,“既然那李隆基并非亡国之君,天幕也有可能会让明女郎讲讲末帝的事情。”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心中却颇为不安:她担心天幕会详讲武曌之事。 女子登临大位本就不易,其间肯定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先前天幕没有细讲,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明女郎把此事说透...... 武曌倒不担心长孙皇后所想之事,她有自信: 天幕很喜欢历史上的那个武则天女帝,绝对不会暴露一些让她难以翻身的事情给本朝。 “祇”的出现,对于自己而言好坏掺半,但对于天下女子而言,一定是利大于弊的。 她们是自己天然的同盟。 武曌相信,这一世,自己会比上一世做得更好。 系统果然如武曌所料,出的题和武则天根本不沾边,当然也不是李世民期待的安史之乱和唐末之事: 【《西游记》是一部以唐朝贞观年间为背景创作的神话小说,请宿主明月简述第九回 、第十回中的唐朝与正史中唐朝的不同之处。】 明月上一次读《西游记》还是在初中,这么多年过去,当然不记得第九回 、第十回讲的是什么,但也猜出这两回应该与魏徵梦斩龙王、李世民梦游地府有关。 翻书一看,果真如此。 明月庆幸系统只提问了两回,通读一遍,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题思路。 唐宋明三朝都不知道这《西游记》是什么东西。 唐朝的玄奘法师在游历各地、参访名师的过程中,发现各师所言不尽相同,各经典也皆有出入。 于是他在几年前就已经陈表朝堂,奏请想去西方求法,但一直未被准许。 明女郎世界的历史上,今年朝廷会因饥荒允许百姓自行求生,玄奘法师便趁此机会从长安出发西行而去。 十七年后,他才会带着大小乘佛教经律论回到长安,接受唐太宗召见。 此后二十年,他都一直在寺中翻译经书,为佛教在唐朝的传播,做出了巨大贡献。 宋明两朝人倒是知道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西行之事,但也只读过玄奘口述、辩机编撰的《大唐西域记》,并不知道这《西游记》是什么东西。 好在明月很快就会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故事了: “每日一问,今天要讲讲《西游记》中的唐朝和历史上的唐朝有哪些不同之处,内容基于《西游记》第九回 、第十回和唐朝正史,如有谬误,还请见谅。” “虽然觉得不可能有华国人不知道《西游记》,但万一有没上学的小朋友或者是外国朋友会看这个视频呢?所以up主还是稍微介绍一下。” 明女郎短短几句,唐宋明三朝人就意识到了这本书在后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又听她继续说道:“《西游记》,与《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合称我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 “86版电视剧的含金量不用多说了吧,几乎算是塑造了一代华国人的文艺作品。猴哥更是华国空前绝后的人气王,一直以来在游戏、动漫、电影的创作中都是香饽饽。” 明月的爷爷就是86版《西游记》的忠实粉丝,但叶奶奶更喜欢看戏,为了不让两位老人“打架”,明月家在老人的卧室和客厅各放了一台电视。 年年之前一直更黏叶奶奶,连带着诸朝人也无缘欣赏到美猴王的英姿,实在是一大憾事。 罗本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在等着自己。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笔,第一反应是写一封信烧给师父: 他们的作品在后世竟有如此高的赞誉,师父得知此事定能含笑九泉,自己就算是立时死去,也能安息了。 朱元璋也被这师徒二人的文学成就给震惊到了:只是话本而已,在后世竟如此受看重吗? 但转念一想,后世推崇白话,这书与史相关,可用来开启民智,有这样的成就也不算特别奇怪。 今日过后,市面上的话本恐怕要多出几倍。朱元璋讽刺一笑:那些读书人恐怕都觉得中举的难度大,就算考上了状元,写的策论也很难流传后世,倒不如剑走偏锋,学施罗师徒,说不定在几百年后,也能成为四大名著之一的作者。 但也不想想,任何行业想要干到顶尖都绝非易事。话本这么多,大浪淘沙之下,留下的也不过只有这四本书,可比当状元的概率低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水浒、三国在明初横空出世后,仿写者甚众,但最终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红楼明明是这一领域的开山鼻祖,但对于人物、情节乃至立意的处理都已经接近完美,后来欲胜之者无不铩羽而归。 “俗话说得好,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清朝究竟是小说还是条约有争议,但明朝是小说,应该算是大家公认的了。” “《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就是明朝人,和施耐庵、罗贯中不同的是,他并非元末明初人,而是嘉靖年间人。” 诸朝人都记得嘉靖——那个差点被宫女勒死、被评价为“明始亡于他”的皇帝。 明朝人掐指一算,发现这一朝离本朝还挺远,想来他们是没有机会读到这《西游记》的原本了。 “作为我国第一部 长篇神魔小说,《西游记》被翻译成了很多种语言,享誉全球,为世界所称颂,但毕竟是神魔小说,书中的唐朝和现实中的唐朝肯定有很多不同。” “首先是第九回 的神算子袁守诚,这个姓放在唐朝贞观年间,大家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一个同样因相术闻名的人——袁天罡。” 王珪眼前一亮:大业年间袁天罡在洛阳时,他就和杜淹、韦挺就一同去找袁天罡相过面,对方所言皆成现实,连二十年后他们三人因隐太子事被贬益州都算得分毫不差。 再遇所算亦无疏漏,如今又得知这书中的神算子袁守诚与袁天罡有关,他对这位相面先生便更加信服了。 袁天罡如今尚未被李世民征召,自然没有出现在朝会之上。 看出明女郎有夸赞她的意思,他的面色却并不好看:为王珪等人相面于自己而言不过稀松平常,让自己名扬天下、名留青史的也肯定不是这些人,而是如今已经身处宫中的那位...... 在武家那一时的心直口快已让他后悔多年,本以为杨夫人守口如瓶,绝无可能事发,却不想被天幕提前揭露,他又因此惴惴不安良久。 好在武曌无事,反倒平步青云,即便如此,袁天罡也担心自己曾为她相出“天下之主”却不曾上告的事情败露,上位者可不会轻信他没认出武曌性别的说辞。 眼看着天幕即将离去,自己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不料已是最后一日,他竟还是在这《西游记》上栽了跟头。 第99章 渔樵斗诗,泾河龙王 就算杀了现在这个…… 袁天罡祈祷着明女郎不要细说他的本事, 但明月那么喜欢武则天,怎么会忘记他这个慧眼识珠之人呢? 明月三言两语概括了袁天罡为襁褓之中的武皇相面一事,李世民目光沉沉, 唐朝诸臣亦颇为惊异:前有《秘记》谶纬之言, 后有袁天罡相面之语,这武曌的护身符可真不少。 同为相面师,相较于袁天罡,李世民显然还是更信任从秦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李淳风。 将仕郎李淳风于太史局供职, 早在天幕第一次提及武则天时, 李世民就传召过他加以垂询。 那时唐朝君臣还不清楚武则天究竟是谁,李淳风贸然占卜, 只得出一个“女主昌盛”的卦象。 纵有长孙皇后相劝,李世民对于武则天的杀意一直未曾完全消退,即便这一卦并未提及“武”字, 他也已经认定这指的就是武则天。 杀心又起之际, 李淳风却出言相劝道:“陛下,若天幕所言为真, 臣又谶纬无误,此女称帝当为天意, 不可更改,就算杀了现在这个武则天, 还会出现下一个武则天。” “更何况陛下如今并不知晓她究竟是谁, 若因此杀尽疑似之人、妄造杀孽,不仅有违陛下仁心, 有损陛下功德,而且会增益那武则天对本朝的仇恨,实为不智之举啊。” “倒不如趁她年纪尚小, 接入宫中好好教养,与皇室相亲,说不定能比天幕所讲更早一步还政李唐。” 第108章 这次密谈后,李世民才彻底息了杀武则天的心思,下令将武姓官员之女都召入宫中。 武二娘被道信禅师认可后,李世民再次传召了李淳风。 依照她的面相,这位深受陛下信重的易学家终于给出了完整的谶语——帝传三世,武代李兴,女主昌盛,与先前《秘记》中的预言几近一致,武二娘这才被赐予了武曌之名。 李世民其实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三人成虎,《秘记》和天幕已经够让自己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李淳风,他真担心在民间声望的加持下,稚奴压不住这武曌。 但他们这边守口如瓶没用,天幕倒是没暴露李淳风,但转而说了袁天罡相面所言,效果几近相同了。 李世民管不着明女郎,但能够得着时任火井令的袁天罡,当即决定传召他过来给自己出出气。 朝臣们都看出了陛下的心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那袁相士知情不报确实有错,陛下对他小惩大诫一番消消火气也好。 请袁天罡为自己相过面的那些大臣则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魏徵身上:有这个头铁的尚书右丞在,袁先生应该不会因此事丧命吧。 “袁守诚这个虚构人物就被设定为袁天罡的叔父,但史书之中显然并未有此人的任何记载,这便是up主要讲的第一点不同了。” “袁守诚在书中是一位卦师,每日仅收渔翁张稍一尾金鲤,便会为他卜算出泾河湾头何处渔获最多,让张稍避开风浪,日日满载而归。” “却不曾想,渔翁酒后与樵夫李定斗诗时被泾河夜叉窃听,夜叉担心水族因此被尽数捕去,将此事回报给了泾河龙王,惹其大怒,欲诛灭此贼。” “渔樵斗诗,倒是有趣,颇有世外隐士之风。”赵匡胤沉吟片刻,“明女郎说得简略,但此处在原文中应是唱词,是最显作者功底的地方。” 赵匡胤的猜测不假:书中二人酬唱的篇幅确实挺长,词句之中常怀隐逸志趣。 吴承恩本人才华出众却屡试不第,仕途坎坷官场黑暗,很难说他没动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思。 他在文中称渔樵为“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未尝没有自喻之意。 因明女郎已经解释了这是“话本”,倒是没人误以为唐朝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但在“泾河之中是否真的有龙王和夜叉”这个问题上,诸朝人便意见不一了。 再迷信的渔民也不可能为了讨好“龙王”不去捕鱼,更何况咱们是会“晒龙王”的彪悍民族。 实际上,三朝中的渔民们都对这张稍颇为艳羡:若真有那可以让人避开风浪的卦师便好了,别说一尾金鲤,为其塑金身建庙宇也当得。 世间万物无不在阴阳之内五行之中,袁天罡虽未试过,但真让他站到河边,也确实能用已有的知识推算出渔获最多的地方,此时便苦中作乐般想道: 刚刚又为自己相面,发现寿数并无变更,可见今日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被陛下罢官,便回乡去,当个能算渔获的卦师,也是利民的生计。 “但龙王冲动,虾兵蟹将可不冲动。长安毕竟在天子脚下,龙王有法术,诛杀袁守诚一个凡人简单,但因此惊扰黎庶,定会被上天责罚。” “在臣子的建议下,龙王化身白衣秀士去袁守诚的算命摊上卜算天阴天晴,袁守诚不仅算出明日会下雨,连何时布云、何时打雷、何时下雨、何时雨停甚至总共下了多少雨他都一清二楚。” “龙王暗自欣喜,他就是负责下雨的龙神,明天下不下雨不都是自己说了算吗?” “于是故意挑衅袁守诚,若果如卦所言,自己便会奉上五十金,反之便打砸这算卦的招牌,把袁守诚赶出长安。” “袁守诚非常硬气地同意了这一赌局,龙王只觉这人掉口讨春,心中得意,回水府告知大小水神此行成果,与众鱼卿蟹士欢笑同乐。” 深谙话本套路的诸朝人已经看出,这赌局龙王绝对输定了,就是不知道那吴承恩会让他怎么输。 明月给出了答案:“乐极生悲,龙王笑容刚收住,就接到了玉帝敕旨,让他明天给长安城下雨,时辰数目与袁守诚所言分毫不差。” “其实这时候龙王已经准备认输了,但他的鲥鱼军师在旁出了一个馊主意:改个时辰、少下一点雨不就好了?一个敢说一个敢信,龙王还真就这么干了。” 李、赵、朱三位皇帝都皱起眉头,三朝臣子也颇觉无语: 夸张地类比一下,此事便相当于圣旨急令某地方官即日赈灾放粮三千石,但此官因私情拖到了十日后才赈灾,放粮也少放了一千石,陛下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呢。 “龙王晚了一个时辰下雨,又少下了个零头,转头就去卦铺打砸了一通,趾高气扬地让袁守诚速速离去。” “袁守诚不仅不害怕,反倒冷笑着拆穿了龙王的身份,说他违背了玉帝的旨意,犯了天条,已有死罪。” “死罪?”赵匡胤面露不忍,“若真如明女郎所言,只是克扣了零头,直接判他死罪也有些太过了。水至清则无鱼,若无严重后果,至多之后不将要事交于他也便罢了,何必取他性命?” 朱元璋大悦:“就该治他个死罪!这种连明旨都敢偷工减料的臣子最是可恶的,要换朕做这个玉帝,定要扒了他的龙皮,抽了他的龙筋,以解心头之恨。” 朱元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哪吒”达成了共识。 哪吒的形象在晋代便已出现,但他闹海的故事要等到宋元才开始萌芽。 初版宗教意义过于浓厚,并未被民间广泛了解,一直到《封神演义》将其与道教神仙故事相结合,这一故事才在文学领域传播开来。 可惜此书比《西游记》的出现还要更靠后一些,想来朱元璋是无缘得见了。 “谁料这龙王能屈能伸,软硬兼施又求袁守诚救他,袁守诚也没招啊,就让他去找唐太宗,因为明天要斩龙王之人,就是唐王驾下的丞相魏徵。” 李世民和魏徵都虎躯一震,对视间茫然又震惊。 赵匡胤刚才还觉得这龙王不该死,如今唐太宗出场,他又代入了李世民的角色:总觉得这愚蠢的龙王是个大麻烦。 朱元璋则心生疑窦:“这死罪不会落不到实处吧?” 他刚刚可听见了,这龙王是要给整个长安城下雨。 龙眼里是克扣了个零头,但落到每一亩地上,说不定就是丰收和干旱的区别。 和那些贪官一样,死不足惜。 “这里也有一点小小的bug,虽然开国二代皇帝的庙号一般都是太宗,但李世民这个时候还活着呢,旁白称他为‘太宗’合理,但袁守诚就直接称呼他为‘唐太宗’就不太合乎情理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泾河龙王与唐太宗的渊源了。” “武德元年,李世民在浅水原击败了薛仁杲,夺取了陇西。此战之胜,是因为李世民采用了后发制人、疲敌制胜、坚壁不出、穷追猛打的战斗策略,但对于不通兵法的普通人而言,还是‘秦王身负龙气,得泾水龙神出水襄助’的说法更好理解一些。” “这条通体雪白的长龙还被李世民封为了泾水龙王,敕赐了一串非常长的封号,修建了龙王祠,以供后人祭拜。” 李世民被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说法震惊到瞠目结舌: 那一战打得确实格外艰难。 作为本朝开国后的第一场大战,按理来说要打出一个开门红才好,但偏偏初战之时自己身患疟疾,无法亲自指挥,刘文静和殷开山仗着人多、不加防备,将他的告诫抛之脑后。 薛举秘密进袭后方,我军不敌,大败而归。 好在后来薛举因病去世,再战对上的便是他的儿子薛仁杲了。 李世民可以毫不自夸地讲:此战能够反败为胜,完全归功于自己过人的军事能力。因此就算被夸身负龙气,也感觉有些憋屈。 第100章 梦斩龙王,太后懿旨 李勣,就是在废王…… “当然了, 这只是记载于《五龙庙记》中的一则民间传说,并未在正史中出现过,up主合理猜测, 吴承恩选择泾河龙王来当这个被斩的倒霉蛋, 与这则传说有很大关系。” “《西游记》和正史的第二点不同,肯定就落在刚刚提到的李世民和魏徵身上了。” “大家都知道,唐朝是三省六部制,三省的长官就相当于秦汉时的宰相。历史上, 魏徵此时正在门下省担任侍中, 确实可以称之为丞相。” 这倒没有出乎唐朝君臣的意料。 贞观元年魏徵被擢升为尚书左丞时,诸位大臣就已经看出他前途无量了。 如今魏徵正以尚书右丞之位守秘书监, 参预朝政,深得陛下信重。 而如今正暂代侍中之位的王珪与魏徵一向交好,此时大大方方地朝对方拱了拱手, 表示祝贺: 毕竟魏徵升职也不一定代表自己降职, 也有可能是被平调到了中书省、尚书省嘛。 第109章 可惜王珪所想有些过于乐观了。 历史上,王珪会在四年后会以泄露禁中密语的罪名被贬去同州, 魏徵这才接替了他的侍中之位。 “书中为这位赫赫有名的谏臣虚构了一个天庭人曹官的职位,顾名思义, 就是天庭派下来管理凡人的官,与之同属一类的还有神曹、鬼曹, 另一类则包括天曹、地曹、冥曹。前者管理对象不同, 后者管理地域不同。” 明月自觉讲得有些偏题了,但诸朝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外行听热闹, 内行听门道,百姓们将明女郎所讲与已知的神话故事对应起来,对朝堂颇为了解之人则质疑着天庭官制: 若是天上的神仙犯错, 是交由神曹处置还是天曹处置呢? 若是地上的百姓犯错,人曹、地曹对当地官府的处置不满,该当如何? 若是这天上玉帝的旨意和地上人皇的旨意相悖,又该听谁的呢? 三位帝王眸色渐深: 真该让喜爱求仙问道的那两位听一听,就知道这世间还是没有鬼神比较好。 可惜秦汉两朝的天幕已然离去了。 “龙王入梦,太宗满口答应要救他,梦醒后仍念念在心,上朝却发现魏徵不在。” 不会已经斩了吧?李世民心绪复杂。 对于书中塑造的自己,李世民颇觉不解:若不知晓前因后果,又为何要答应救那龙王?若已知晓前因后果,就更不应该答应救那龙王了。 总不至于是书中的龙王真的在战时帮助过书中的自己吧? 明月也不理解。 可能是因为这龙王嘴甜,夸李世民是真龙天子? 还是因为第一次梦到龙,高兴到脑子不清醒了? 明月不打算纠结这个,毕竟都已经是神魔小说了,为了推进剧情,把李世民塑造得ooc一点也可以接受:“龙王有鲥鱼这个狗头军师,咱们唐王也有臣子帮忙出主意——徐世。” “说徐世大家可能不认识,但说起他的原型李勣,大家应该就知道是谁了,就是在废王立武时唯一没有反对咱们九五cp的那个顾命大臣。” “李治传召诸位顾命大臣商议此事时,李勣先是称病,后又在李治私下询问的时候说出了‘这是陛下家事,不需要问外人’这一金句。” “本意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但在其他顾命大臣都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就相当于是在赞成了,李勣的回答给那时已经四面楚歌的李治、武则天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得到了二人长久的信任。” “李世民去世前特意贬李勣为外官,留给李治登基后施恩,李勣感受过这父子俩的帝王心术,此时没有像那些顾命大臣一样和皇帝对着干,也是人之常情。” “书中称他为徐世,是因为李勣原名徐世勣,后被赐了国姓李,又为了避讳去掉了世,才变成了咱们现在熟悉的李勣。” 长孙无忌垂眉耷眼: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一个和皇帝外甥对着干的“反派角色”。 李世民也记得,之前明女郎说过,稚奴借废王立武一事打击了关陇贵族,集中了皇权。 顾命大臣们大权在握,李勣的支持,对于势弱的皇帝而言,应该非常关键。 李勣时任并州都督,本人并不在朝堂之上。 李世民曾称赞过,有李勣守在并州,比修建的长城还要可靠,足可见他军事能力之出众。 被天幕透露未来之事,李勣宠辱不惊: 就算没有明女郎说的“帝王心计”,他也不可能去擅言皇后废立。 他只想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想到日前接到的消息,李勣目露锋芒:陛下有意于今年八月以李靖为帅,进攻东突厥,自己亦受令参战。 还是思考如何打败那颉利可汗更重要一些。 “毕竟是神魔背景,徐世听了李世民的的梦,并没有觉得皇帝疯了,而是认真地给出了建议——赶紧宣魏徵入朝,把他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就能救那龙王了。” “魏徵上班迟到,就是因为接到了天差仙使送来的玉帝金旨,倏尔又接到唐王急召,只能被迫同旨入朝。”明月啧了一声,“很想知道李世民如果直说他要救这泾河龙王的话,魏徵会听玉帝的,还是听皇帝的。” 诸朝人也很想知道。 李世民看向魏徵,对方一脸平静,似乎天幕说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不料魏徵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书中的魏徵不过是借了自己的名字、身份的另一人罢了,实则与自己毫无关系。 非要问他的话,魏徵如今认可的,只有一位君主,就是如今的陛下。 “但李世民显然没有直说,毕竟小说很多情节都是依靠角色没有长嘴来推进的。”明月吐槽道,“君臣就开始议政处事,下棋对弈。正下着棋,魏徵突然倒头就睡,唐太宗是仁君,当然不会责怪他御前失仪,反倒怜惜他废寝忘食地为社稷辛劳,不然不会困倦到这种程度。” 诸朝人心中隐隐明了:这龙王,恐怕已经被魏徵给斩了。 “魏徵睡醒请罪,唐王不以为意,还要继续残局,忽闻朝门外喧哗声鼎沸,秦叔宝、徐茂功提溜着一个血淋淋的龙头扔到了李世民面前。”明月学着说书人一般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魏徵已于梦中斩龙王矣。” 秦琼时任左武卫大将军,但众所周知,翼国公戎马一生,屡受重伤,现在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今日朝会就因病告假未至。 此时他正卧在躺椅之上观看天幕,听到自己也被天幕提及,颇为惊喜。 “徐茂功指的还是徐世,李勣字懋功嘛。”明月没有在这里细讲秦叔宝,毕竟后面还有他和尉迟恭的专属戏份呢,“唐王失信,心中忧闷,谁料这龙王都死了还能托梦,提着自己的脑袋依依不饶让李世民还他命来,非要拉他下地府去阎君处论个明白。” 诸朝人愤然,尤其是三个皇帝,代入感极强,已经恨不得现在就下旨去把泾河给填上了。 李世民早在书中人答应救龙开始,就已经放平心态了,反倒是三人中最淡定的那一个。 朱元璋在心中忌惮不已:幸好只是故事,若江河湖海中真有这轻而易举就能危及到皇帝的龙王,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连性情宽仁的赵匡胤也忍不住埋怨道:“这书里的唐王脾性也太好了,一点帝王威仪都没有。天子身上合该有天子气,怎会镇不住这已经变成鬼魂的龙王呢?” “真龙天子和业龙鬼魂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恰好观音菩萨路过,救了皇帝一命。”明月阴谋论一下,说不定这都在佛祖和玉帝的计划之内,“这也为后面唐王认唐僧为御弟埋下伏笔。” “毕竟李唐皇室认的祖先是老子李耳,佛道之中,李世民应该更看重道士才对,认个和尚当弟弟是什么情况?”明月深觉书中逻辑自洽。 “第三点不同就这样华丽丽地登场了,李世民和鬼魂缠斗过后惊惧不已,好多天都没上朝,众官忧虑彷徨之际,竟然有医官接到了太、后、懿、旨!” 明月用重音强调了自己的震惊,诸朝人听着也同样震惊,唐朝君臣更是哭笑不得。 李世民之母窦氏在唐朝创立前就已经去世了,太上皇给李世民找多少个小妈都没问题,但他要是想给皇帝找个继母,都不用皇帝开口,臣子们劝谏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医官入宫用药,出来就跟大臣们说,皇帝七日之内就要死了。”明月话音未落,唐朝君臣已是一片哗然。 不知这书中的驾崩时间是依照史实所作还是杜撰,明女郎之前也未提到了背景是贞观多少年,真是急死个人。 正巧,袁天罡受召上殿,问题便抛到了这个神算子头上。 他抬头直视圣颜,坦言道:“回陛下,臣算不出。” 这倒是在李世民的预料之中。 先前天幕说长孙皇后早逝时,李世民便问过李淳风观音婢的寿数,李淳风亦是坦言算不出来。 第101章 户尉门神,帝后寿数 【请宿主明月简要…… “接下来就是第四点不同, 太后宣了三人见驾,分别是徐茂功、护国公、尉迟公。” “在正史中,秦琼去世前一直都是翼国公, 就算去世后改封, 也是改成了胡国公,而不是护国公,尉迟恭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名恭字敬德, 就算要用‘公’称呼, 也应该是吴国公才对。” “吴承恩对这些人名字、封号的改编深刻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清朝的《说唐演义全传》、《兴唐传》等等小说都借鉴了他的创造。” “作为一部优秀文学作品, 《西游记》的影响力绝不止如此。”明月深知,接下来要讲到的这个情节,才是最能体现这本书影响力的地方。 “当秦琼和尉迟恭同时出现, 会发生什么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吧。”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习俗, 反正从小到大,明月家里贴的门神就是这两位将军, “唐王因见鬼惊惧,两位忠臣便披坚执锐把守在宫门之外, 这一夜果然不曾有任何邪祟出现。” 第110章 “接连守了两三夜,唐王病愈重, 又不忍心让二人如此辛苦, 便传召了杜如晦和房玄龄,丹青妙笔绘真容, 贴于宫门之上,亦有奇效。” “其实贴门神这一习俗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祀门仪式,秦汉之时常用神荼、郁垒二神, 唐朝出现了关羽张飞、秦琼尉迟恭等五花八门的新门神,后二者在元代便已盛行。” “《西游记》的出现,无疑让他们的人气在一众门神之中独领风骚。” “up主也是重读的时候才发现,书中说此二人本是英雄豪杰、勋贵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吴承恩竟然觉得当门神是不好的事情吗?”明月不解,“但用现在的观念来看,初唐之时有那么多武将,是门神这个‘职位’让他们两个脱颖而出,至今仍老少皆知,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秦琼当然不觉有辱,心中颇觉欣慰:本朝确实贴关羽张飞门神者居多,能接替这两位忠臣良将,是自己的福气才对。 尉迟恭正在朝会之上,此时便大大咧咧开口道:“陛下放心,若真见了鬼,就去唤臣。不就是夜守宫门嘛,书中尉迟恭能做得,臣如今也能做得。” 李世民哭笑不得,即将得知自己寿数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弭。 听出吴国公并非假意逢迎,而是真心实意地愿为陛下守门后,宰相们互相对视,心绪复杂。 尉迟恭一向心直口快,经常不留情面地指出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的过失,和他们的关系都很恶劣。 但他对陛下的忠心,实在是天地可鉴啊。 “再有便是在地府接引李世民的酆都掌案判官崔珪了,崔珪在书中被设定成了李渊的臣子,但实际上他的两个原型都跟李渊没太大关系。” 李渊暗生明女郎闷气至今,但生气也不耽误他看天幕,闻言酸道:“就是为了让那书中的李世民在地府也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帮手呗。” “原型一是宣宗年间的诗人,唐宣宗李忱被百姓称为‘小太宗’,这勉强可以解释得通;原型二是贞观年间的一位县令,但具体已不可考,只有两则断虎的传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找看看。” “有专家解读崔珪的谐音是催归,对应着他把李世民从地府送回人间这一情节。”明月准备为这道题收尾,“不提吴承恩让李世民在地府偶遇李渊、李建成和李元吉、被后二人揪打索命的恶趣味,只说书中崔珪将李世民寿终于贞观一十三年改成了贞观三十三年。” 唐朝大臣狂喜:如今才是贞观三年,陛下还有足足三十年的寿命! 李世民本人亦难掩悦色,宋明两朝君臣却皱眉:这好像不太对吧。 “这就是up主要说的最后一点不同了,一十三不对,三十三也不对,正史中,李世民寿终于贞观二十三年,谥号和他崇拜的刘恒一样,也是文。” “大唐的骄阳已然落下,耀眼的光辉让整个王朝都念念不忘,属于李治的时代马上开启,而属于武则天的时代,也即将到来。”明月给这次的答题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李世民颇觉失落,细思确实有理:贞观三十三年,稚奴都已经三十岁了,哪还需要什么顾命大臣? 大臣们也有些沉默: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是贞观二十三年,他们如今就不会有心理落差了。 李世民打起精神:这是最后一次抽取弹幕的机会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机会转让给了长孙皇后。 望着天幕之上那一行行字,长孙皇后神情酸涩。 良久,她抽取了这条属于自己的弹幕: 【唉,贞观一十三年,长孙皇后已经去世三年了。连李建成和李元吉都见到了,怎么不让二凤见一见他的观音婢呢?要是少生几个孩子就好了,身体素质会好很多。】 唐朝这群感性的君臣都要落下泪来,任谁也想不到,中宫只有七年的寿数了。 不要以为古人不知道生育会损伤身体,只不过是抱有侥幸心理罢了。 听弹幕这么一说,李世民当即下定决心用“物理”手段避孕。 如今他们已有四个子女,稚奴的位置已然不可动摇,不需要再生更多的孩子了,还是她的身体更加重要。 宋明两朝人却不太乐观: 少生几个孩子固然好上很多,但贞观九年对于长孙皇后而言太过残酷了。 生母病逝、李渊驾崩,双重的哀痛击垮了她,这才诱发了她早年罹患的气疾。 再加上李承乾已然纳妃,她心中没有了牵挂。 撑到贞观十年,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后世或许有根治气疾的方法,就藏在那天幕五科之中也说不定。 赵匡胤以为自己要抽的这条弹幕肯定也跟唐朝有关,却不曾想,竟讲起了民间传说中的李靖: 【李靖更搞笑,在《西游记》里面成托塔李天王了,《封神演义》更是直接给他换了个朝代,成西周武将、陈塘关总兵了,笑死。】 唐朝中后期就已经有把李靖写成“天王”的小说了,赵匡胤虽未读过这些话本,但也在民间听闻过此事,不知道李靖本人得知此事会是什么心情。 朱元璋更没空读劳什子话本,李天王他倒是听说过,哪吒三太子的爹嘛。 《忠义水浒传》里那个晁盖,不就有个“托塔天王”的诨名吗? 唐朝众人面面相觑: 托塔的那个不是毗沙门天王吗?怎么变成自己的同僚了? 感觉比得知那两位将军变成门神还要奇怪。 下一条弹幕很快便被朱元璋抽出: 【补充一点,尉迟恭在民间被叫做胡敬德,简称胡,这是因为他是鲜卑族,有胡人血统,《西游记》中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这一句倒没引起太大风浪,要知道,李世民本人还有一部分鲜卑血统呢。 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天幕缓缓显现出了与唐朝告别之言: 【系统即将与[唐]解绑,愿君诸事顺遂。】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宋濂:“何事?” 宋濂行礼:“回陛下,民间有前朝杂剧,讲的便是这玄奘西行之事,或与那《西游记》有关联。” “哦?”朱元璋不料他在这方面也有所涉猎,“可有戏本?” 皇帝要戏本,下头人自然很快就给找来了。 但杨景贤创作的《西游记杂剧》和吴承恩那版大有不同,讽刺朝廷黑暗之意较少,更多地是在歌颂玄奘法师为追求理想而顽强奋斗的坚韧精神,孙悟空倒是如出一辙地讨人喜欢。 朱元璋大手一挥,表示可以借着天幕的名头在民间推广。 当然,这是后话了。 五天转瞬即逝,赵匡胤和朱元璋都以为系统这次会出与“靖康之耻”相关的题目,全都做好了生气的心理准备,不料天幕又出奇招: 【请宿主明月简要介绍四大巾帼英雄——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 明月激动不已,宋明两朝却有些懵:花木兰和樊梨花他们都认识,前者是南北朝替父从军的女将,后者是唐朝两辽王薛丁山的妻子,但这穆桂英和梁红玉都是何许人也? 赵匡胤不知道是理所当然,朱元璋不知道,是因为给她们起名的小说,都写于嘉靖年间,若说是杨业□□妻慕容氏、韩世忠妻梁氏,他便知道说的是谁了。 他们现在不知道没关系,马上明月就会告诉他们穆桂英抗辽、梁红玉抗金的英勇事迹了。 第102章 木兰梨花,桂英挂帅 可汗问所欲,木兰…… “每日一问, 今天来讲一讲古代四大巾帼英雄。”明月本就对这四位女将很是了解,大致查阅了一下资料,知道自己的记忆并无疏漏, 便迅速开始了答题,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位出场的,是我们最熟悉的花木兰。” “花木兰,《木兰辞》这首长篇叙事民歌的主角。”明月上学时背过, 但如今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好在她刚刚又复习了几遍,又将容易卡壳的地方写在了草稿本上, 此时将全篇背诵出来也不算太难。 对着镜头背完了全文,明月继续讲道:“《木兰辞》语言生动质朴,几乎没有任何雕琢, 读起来朗朗上口, 诗中花木兰集合了中华民族无数优秀品质,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尤为可悲。” “这首民歌是花木兰的故事能流传如此之广的主要原因, 次要原因应该是统治者推崇这种为了孝顺父母而卸甲归田的事迹,征战沙场、功勋卓著的将军主动辞官归乡, 是每个皇帝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宋明两朝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上位者确实推崇类似于张良这样位极人臣便辞官归隐的好下属,这是一个对君臣两方都很友好的结局。 “社会环境也认可‘再有能力的女性也要回归家庭’这样的观念。”明月的笑容变得讽刺起来, “可汗问所欲, 木兰不用尚书郎。有人可能会说,这是花木兰自己不愿意要的, 但那是因为,女性的欲望本身就已经被社会教化的结果了。” 第111章 “明女郎这想法便有些偏激了。”赵匡胤皱眉。 本朝普遍认为花木兰身处于北魏太武帝大破柔然之时,赵匡胤通读史书, 自然知道那时的朝局有多混乱,结合时代背景来看,木兰辞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和她的性别并无关系。 朱元璋则撇撇嘴:“花氏本来就是女扮男装参军,不治她欺君之罪就已经够好的了,还想当尚书郎?” 明月并不知道赵、朱二人的评价,考虑到自己的玻璃心,她在视频中发表观点一向非常克制,谈到这些尖锐的问题大多浅尝辄止,此时也不例外。 “虽然是虚构人物,但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应该确有其事,甚至这样做的女子肯定不只有她一个人。”明月觉得这是她一直未被揭穿女儿身的最合理原因,“她不是一个人,她们是一群人,大家心照不宣,反倒形成了一种保护性沉默,才能将秘密保守十二年。” “花木兰是一群在战争中从未缺席却被抹去姓名的女兵、女将的缩影,和平阳昭公主一样令人惋惜。”明月话音一转,“樊梨花不一样。” “同为虚构人物,她不仅以女子之身当上了元帅,还被皇帝加封为了威宁侯,但故事神话色彩过重,比较雷人的是,她的丈夫薛丁山已经娶了两位夫人,樊梨花是第三个,期间还发生了诸多狗血剧情,故事的结局又抹黑了一下武则天,整体上看,勉强算是瑕不掩瑜吧。” 明女郎一向不掩饰她对武则天的喜爱,看她一脸不爽的模样,宋明两朝人都笑了:樊梨花和薛丁山的故事多见于各地史志稗史之中,自唐时便已流传于民间了。 想来今日之后,必定会有很多人收集整理编写这夫妇二人的事迹,肯定会将故事改得更符合后世审美,结局也不会再把武则天写成坏人了。 “樊梨花师从骊山老母,师姐有钟无艳,师妹有穆桂英,都是各个时代的英雄女将。”明月省略了那些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神奇法术,“故事中设定薛丁山是薛仁贵的儿子,但史书中薛仁贵的五个儿子都不叫这名,现在多认为他是最厉害的两个儿子——薛讷和薛楚玉的结合体。” “两人是天上的金童玉女转世,不巧下凡之后,一个成了西番总兵之女,一个成了大唐将军之子。战斗中,樊梨花对薛丁山一见钟情,假意战败,薛丁山对自己的水平没数,还要乘胜追击,樊梨花这才被迫显露真本事,薛丁山反倒被擒。” 明月再次省略了樊梨花失手杀父杀兄的狗血剧情和她被薛丁山三休三请的恋爱脑行径:“喜欢樊梨花的爽点就在这了,她生擒了薛丁山一次,救薛丁山出阵一次,挂帅出征为兵败的薛丁山收拾烂摊子一次。” “薛仁贵这个名将公公更看好她而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让儿媳妇接任了征西大元帅之位,这点更是爽上加爽。”就冲樊梨花各个方面都强于薛丁山这一点,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月咬咬牙也就忍了,“得封侯爵也完全是因为个人能力,满门抄斩她还能死里逃生,孙子薛平是偌大的薛家仅剩的血脉,有这些爽点在,还是那句话——瑕不掩瑜。” 明月不打算细讲自己不喜欢的那些情节: 创作者困囿于时代背景,自己身为读者便要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毕竟是《薛丁山征西》,能在一部类似于男频文的作品中找到这么多女角色可以称道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眼见着明女郎要开始讲穆桂英,赵匡胤提起一口气——今日本应是大宋的专场,前两个都不是宋朝人,后面这两个总不至于还与本朝无关吧? 朱元璋依靠着博闻广识的宋濂,猜测出“梁红玉”有可能是抗金的梁氏,但这“穆桂英”,连宋濂都毫无头绪,毋论他人了。 文艺作品能够塑造人。 明月幼时沉迷于电视上的《穆桂英挂帅》,穆桂英也因此成为了她心目中的女将top1。 后来了解到了樊梨花的事迹,她才发现这两位女将的人生经历还蛮相似的,但两位丈夫的形象可就天差地别了。 一想到樊梨花“爱”的薛丁山已经有了两位夫人,明月就觉得夸她“敢爱敢恨”很奇怪。 姑且不提此事,就说薛丁山三休樊梨花之中,有两次都是在质疑她的品性,三请也很不情愿,和好似乎只是为了利用她的军事能力,观感非常不佳。 反观杨宗保,不管是在《杨家将演义》中还是在《穆桂英挂帅》中都是纯爱战士。 和穆桂英唯一一次闹矛盾是因为救父心切,破坏了穆桂英的计策,但很快他就被打了四十军棍。 刚升起一点怨气,穆桂英来探望他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立马就向老婆认错、与老婆和好了。 不仅如此,杨宗保还不避讳在儿子面前提起此事,用自己的教训告诫儿子,并不觉得被穆桂英责罚丢了他的面子。 要知道,现代很多大男子主义的人都做不到他这种程度呢。 当然了,男人只是大女主的挂件,明月不打算在视频里说这些:“穆桂英的原型是杨文广之妻、杨延昭的儿媳、杨业的孙媳慕容氏,但在演义之中原创出了杨宗保这个角色,杨文广被迫降辈,成了穆桂英和杨宗保的儿子。” 赵匡胤怔愣:杨业?是他知道的那个杨业吗? 如今镇守在代州,抵御辽军,屡立战功,被起了一个绰号叫“无敌”的刘继业,原名就叫杨业。 不过,他如今可不是大宋人,而是那北汉的臣子,这个刘继业的名,还是已逝的北汉世祖刘崇赐下的。 天幕这么一说,刘均小儿本就胆小多疑,恐不会再信任于他了。 却不曾想,明女郎突然爆出一个惊雷:“这里插一句题外话——赵光义亲征竟然是打过胜仗的,杨业最开始就是跟着北汉干的,后来宋太宗带着宋军猛攻北汉,刘继元不敌直接投降,反而是杨业据城苦守,最后是刘继元这个皇帝派人劝降的杨业。” “赵炅倒也没有我想象当中这么差劲,起码招降杨业之后,非常信任地让他继续镇守在代州,就挺有魄力的,杨业也确实一直大败辽军。” “他的妻子折氏,就是非常欣赏咱们穆桂英、百岁仍披甲出征杀敌的佘老太君原型。” 终于知道驴车漂移的宋太宗是谁,赵匡胤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震惊。 若是天幕一直不说,恐怕“祇”离开后,两个弟弟都会死在狱中。 现在知道了,倒是能把赵光美给择出来。 如今的北汉皇帝刘均看向养子刘继恩和刘继元,颇觉不解: 他原本打算传位给继恩,为何最后是继元当了这亡国之君? 复又叹气:将军深受父亲信重,留在这儿反倒是耽误了他。 既然必定会亡国,又何必把责任扔给孩子们,不如就让自己来当这个投降的亡国之君吧。 他望着天幕苦涩一笑:明女郎不喜宋朝,但天幕的出现,反倒帮了宋朝。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个人认为电视剧改编得最好的一点,就是穆桂英接下元帅的重任后发现自己怀孕,为了大义选择堕胎。和演义中她军阵之中产子、背着婴儿继续战斗相比,人物弧光显然更加明亮一些。” 第103章 女子封侯,辽萧太后 “有四个字可以总…… “大敌当前, 难道他比天下百姓都重要吗?”明月念出了电视剧中穆桂英的这句经典台词,心中不无叹惋之意。 “当然了,群像的刻画上肯定还是演义更胜一筹, 杨家将世代忠义, 悉数投身于保家卫国、抗击外族,穆桂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但若无其他将领的配合,她也难以立下赫赫战功。” “值得一提的是, 演义中穆桂英也一样以女子之身被封为了浑天侯, 儿子长大成人后,她才从朝堂之中隐退, 比花木兰的结局合理了不少。” “传统结局中,穆桂英身死于征西之战,神话结局中, 她当然是得道成仙了。” “不管是哪个版本, 穆桂英的主体性都远高于樊梨花,女将形象的变化, 也代表着社会观念的进步。” “和前三位巾帼不同的是,梁红玉并非虚构的人物, ‘红玉’的名字可能是杜撰出来的,但她的事迹却是在正史中明确记载着的。”明月叹气, “真实的历史中, 梁红玉屡立战功,开创了功臣妻给俸制度, 被封了一个又一个国夫人,但始终未能得封侯爵之位。” “不过,大家不要以为女子封侯只能存在于文艺作品当中, 相士许负被汉高祖封为鸣雌亭侯有可能也是杜撰,但正史之中,吕雉确实让萧何之妻承袭了她丈夫的酂侯之位,并给自己妹妹吕媭封了临光侯。” “遗憾的是,西汉之后就再也没有女子封侯的实例了,直至明末女将秦良玉横空出世,她在丈夫死后代领夫职,平定战乱、战功赫赫,抗击清军、宁死不屈,崇祯皇帝曾为她作诗四首,后世文人也对她多有称赞之语。” “清顺治三年,南明隆武帝封秦良玉为忠贞侯,她成为了唯一一位以王朝名将身份出现在正史将相列传中的女人。” 第112章 “顺带提一句,南明本来就打不过清朝,这群姓朱的还成天搞内斗,四个皇帝两个由字辈,两个聿字辈,外加一个监国的朱以海,都在这个南方小朝廷里面争权夺利。”明月深觉无奈,“以小见大,明朝灭亡,这群宗室绝对功不可没。” 明朝,朱元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先前明女郎讽刺过本朝对宗室的态度,说此事与朱棣是藩王上位有关,但老朱自己心里清楚,是他开了这个厚待宗室子孙的头,让他们不必从事任何职业,所有消费都由朝廷承担。 朱元璋自己也没想到,这样远超前代的爱护,竟然养出了一群愚蠢又短视的玩意。 先秦之时便有“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箴言,如今听了明女郎所言,他才恍然领会到其中深意。 而下首的臣子们飞快地在记忆中翻找着各位皇子的字辈: 如今宫中最小的皇子是郭子兴之女郭惠妃所出的十九殿下朱橞,十九位皇子的后代中均无聿字辈,而朱以海按照字辈,应该是如今深受上宠的鲁王朱檀子孙。 相较于其他十几岁才得封王位的兄长,朱檀刚满两个月时就被封为了鲁王。 朱檀如今只有十岁,当然还没资格出现在朝堂之上,但宫中多早慧之人,他又素有聪慧之名,立刻意识到: 有“朱以海”这个不软不硬的刺在父皇心中硌着,自己不仅不会再给母妃带来荣光,甚至还有可能连累母妃。 思及此理,难免仓皇。 朱檀的母妃也姓郭,但和郭惠妃并无亲缘。 她是在朱元璋微末之时便跟随在他身边的老人,父兄战功赫赫,被封宁妃之后仍以马皇后为楷模,恭谨守礼,本以为能顺遂度过此生,却不曾想受此无妄之灾。 却听明女郎又言:“有意思的是,崇祯帝是自缢身亡,但和他同为由字辈的两个南明皇帝都留下了一些贪生怕死、耽于享乐的记载,反倒是聿字辈的两个皇帝,一个同样自缢而死,另一个选择绝食而亡,不堕气节。” 郭宁妃和朱檀都期待地看着天幕,希望明女郎能说出“朱以海也一样坚贞不屈”的话,但可惜母子俩要失望了:“南明这几个皇帝其实主要依靠的就是郑成功他爹郑芝龙,郑家父子拥兵自保,无心抗清,再加上朱以海想争正统,内部倾轧,消耗实力,北伐自然不可能成功。” “朱以海倒是没有殉国,而是跑去投靠了郑家父子,刚开始还过得不错,后来郑成功日益薄待,朱以海寄人篱下,过上了‘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郑成功死后甚至一度失去供奉,不知道鲁监国此时会不会为自己从前在南明搅风搅雨的事情后悔?” 聿字辈的两位皇帝的源头估计还没出生,朱元璋想嘉奖也无从下手。 崇祯自缢算是给了朱棣一枚免死金牌,朱元璋也懒得再计较那两个没有殉国的由字辈皇帝。 唯有朱以海的事,朱元璋可以直接对着朱檀撒火气。 可想而知,鲁王以后的日子不会特别好过,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原本的历史上,朱檀就藩之后就沉溺女色,奢侈享乐,追求长生,猛磕丹药,最终病入膏肓,还被老朱怒斥“荒唐”。 而在这个位面,朱檀失去圣宠,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只能努力学习天幕五科中还算比较喜欢的化学,因此知道了丹药会让人重金属中毒,避开了早亡的结局,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从化学这门学科中受益的可不止朱檀,所有居住在宋朝皇宫中的人都要感谢天幕,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宋朝,赵匡胤见明女郎就秦良玉的事情延伸了这么多,心中难免焦急,忍不住腹诽道:明女郎真是偏心,这南明不也一样打不过异族吗?为何她对南明就觉得惋惜,对本朝就态度不善? 好在明月也意识到了自己偏题严重,连忙说回正题:“梁红玉出身武将世家,但在宋徽宗宣和二年方腊之乱中,她的祖父和父亲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家道中落,她也因此沦落为官府歌妓。” “同一年,宋金达成‘海上之盟’,准备合击辽朝。”明月想到能力不输于吕武的萧太后,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简单说一下辽朝吧,穆桂英挂帅的起因就是辽邦萧太后摆天门阵,需穆柯寨的降龙木才能破阵,这里的萧太后原型就是萧绰。” “站在中原王朝的角度,大多数文艺作品都把她塑造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妇人,但认真了解过萧绰的功绩就会明白,她是一位贤明的临朝摄政者,更是一位极其老练的政治家。” “其实正史当中的赵光义和他的臣子都特别有意思,听说了萧绰的风流韵事之后,他们便以己度人,觉得辽朝人也看不惯太后这样做,于是便主动出击开始北伐。” “但其实萧绰和韩德让当时在辽朝已经是一种半公开的情人关系了,就算两人是公开的夫妻关系,也根本不违反契丹的风俗习惯。” “当然,可能当时宋朝就是想找个理由开战。”明月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不同于七年前御驾亲征的驴车战神,萧绰这次亲征可谓是大获全胜,对比之下,实在是有些打赵光义的脸。” 但想到死在战争中的无辜之人,明月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杨业就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辽朝也因萧绰这位中兴之主从中衰走向鼎盛,而赵光义不仅未能收复幽燕,对交趾的经略计划也宣告失败。” “赵光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兄长的差距,朝中不乏批判他用兵轻率、收复燕云是为务虚名的言论,反战主和的舆论也开始甚嚣尘上。” “赵光义决定摆烂。” 明月又笑了,但这次的笑容里充满着讽刺:“他开始频繁地向外传达内忧比外患更重要的信号,说出了朝中奸邪比边事更可惧,治国修德更重要、四夷可以被置之度外等等言论。” “有四个字可以总结赵光义此后的做法。”明月愤然,“守内虚外。” 诸朝人都看出了明女郎的恼怒,却不知道她此时想到的是另一句意思相近的话——攘外必先安内。 宋朝过于遥远,但拿这句话当借口围剿红军、无视日军入侵的历史很近很近。 这句话也不是独裁者自创,而是脱胎于赵普给宋太宗递的奏折。 所以,纵使赵光义的文治再如何成功,他有再多的借口和无奈之处,明月也很难对他有任何好感。 明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讲道:“时间流转,赵炅去世,赵恒登基,新君初立,这次被误以为内政不稳的变成了宋朝,萧太后再次亲征。” 讲着讲着就又有些生气了,明月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宋真宗竟然比他爹胆子还小,宋军还在前线坚守城池呢,皇帝就已经打算迁都南下了。” 无力吐槽,完全无力吐槽! 明月讲得生气,朱元璋听得生气,赵匡胤作为宋朝开国皇帝当然更气,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冲进狱中把他的好二弟大卸八块。 狱中看不见天幕,却能听见明女郎答题的声音。 赵光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想央求皇兄让他留下一位男嗣,如今却庆幸自己没有儿子。 妻李氏少有容德,已为自己生育两女,可惜皆早亡,想来是天幕所言生育年龄太小之故。 皇兄重情义,性宽仁,虽不会再为自己过继子嗣,但也不会为难李氏。 第104章 澶渊之盟,文佳皇帝 唱歌跳舞、弹琴画…… 赵光义怔怔望着牢房内青青白白的墙, 浑身颤抖: 明女郎总说自己的后代没有骨气,嘲讽大宋是“大怂”。 他想,自己要用鲜血证明, 赵光义这一脉不是孬种。 但酝酿了很久, 赵光义才悲哀地发现,他好像确实是令人不齿的贪生怕死之徒,根本不敢像那些刚烈之人一样,以死明志。 或许皇兄真的选错人了。 赵光义沮丧地低头塌肩, 为自己辩驳道: 可是, 蝼蚁尚且偷生啊! 赵匡胤不知道赵光义在狱中的纠结,他只知道, 赵恒不可能再出生,明女郎等会儿大概率会讲到的靖康二帝也不会再出现。 其实天幕出现的时间刚刚好,若是再晚几年, 赵光义的长子赵德崇就要出生了。 歹竹也能出好笋, 赵光义打压赵廷美时只有他站出来求情,听闻三叔去世后更是伤心到精神失常, 不能上朝,后来更是发疯纵火烧宫, 被幽禁至死。 这样一个重情义的孩子,若是因天幕的出现被他父亲连累, 倒是令人不爽,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从未出生过。 “幸好当时的宰相寇準力排众议逼迫宋真宗亲征,不然南宋要早一百多年出现。”明月叹气, “寇準也是个狠人,为了鼓舞士气,又强迫宋真宗登上城门楼督战。” 寇湘低头看向怀中未满周岁的幼子, 一时怔愣:这个宰相竟然和我儿子同名? 不对,寇準这两个字都不算常见,年龄似乎也对得上。 第113章 难道,我儿子就是明女郎说的这位宰相? 思及此,寇湘忽然感觉自己忘记怎么抱孩子了: 头疼啊头疼,早知如此,先前的满月宴就不该大办,如今知道自己儿子叫这名的人可真不算少。 得知儿子青史留名固然可喜,但他本是后晋开运二年的状元,朝代更迭之时就已经辞官归乡了,至今仍隐居在故乡华州,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这宋朝的征辟。 如今天幕这么一说,孩子肯定是要上交给皇帝了,他但凡是有点慈心,也得为了儿子在这宋朝谋个差事。 明月感受不到寇湘的怨念,继续说道:“这招确实有用,大宋军民又不知道皇帝是个怂包,只知道天子御驾亲征,士气已然得到了提升。” “而辽军先前初战便已受挫,如今孤军深入,补给难以跟上,人困马乏,已是强弩之末了。” 赵匡胤激动不已:先前明女郎说取代本朝的元朝是由蒙古人创立的,自己还好奇契丹人都去哪了。 如今听明女郎这么一讲,难道辽国就是在此役之中被他这个侄子打回了老巢,不敢再犯吗? 但下首的臣子都没这么乐观:看明女郎对那宋真宗的态度,别说是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能守住既有的领土都算不错了。 明月的话也打破了赵匡胤的美好幻想:“萧太后见宋军气势汹汹、士气高涨,当机立断派遣使者去见宋真宗,请求罢兵息战。” “他不会答应了吧?”赵匡胤和一众宋臣都如丧考妣。 “寇準肯定很崩溃,穆桂英的公公杨延昭也很崩溃,两人怎么劝都没用,赵恒畏敌如虎,只想求和,朝中大臣也都支持讲和,还联合起来攻击寇準拥兵自重。”明月火气又上来了,“皇帝怂,大臣怂,一怂怂一窝,任谁看这段历史都不可能对宋朝有好感。” “强汉盛唐,富宋刚明。”明月面无表情,“宋朝很有钱,赵恒表示只要不割地,辽国要百万钱财也可以答应。” 赵匡胤把牙咬得嘎吱作响:“败家子啊,真是败家子啊。” “这事赵匡胤也得背锅。”明月不假思索道,“赵大打天下收缴到的金银财物都被储存在一个名为‘封桩库’的神秘金库里,并赋予了它收复故土、赎回燕云十六州的神圣使命。” “后面的皇帝就以此为借口,成天把钱送去异族求和。赵匡胤这个头都没开好,再加上赵光义的软弱基因作祟,宋朝有骨气的大臣是真倒霉啊。” 宋太祖毕竟是宋朝仅剩的可以称道的皇帝了,明月只稍稍抱怨了一句,转头继续说起宋真宗:“好在寇準又出手了,偷偷把去谈判的使臣叫了过去,威胁他送给契丹人的钱不能超过三十万,最终达成了澶渊之盟。” “宋辽成了兄弟之国,哥哥每年需要给弟弟供奉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真是兄弟情深呢~”明月说到最后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还兄弟呢,整得怪亲近,反正up主玩皇帝养成游戏的时候,每年给主控钱的都是战败的附属国。”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赵光义不仅要死,而且要死得声势浩大,天下皆知。 他垂眸掩住目中深意:封桩库之事暂且作罢,要将自己这一脉塑造成完美的受害者,借此机会一并将皇太女之名传扬到民间,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踩着赵光义一脉获得更大范围的拥护。 “时间流转,一百多年过去了,萧绰早已去世多年,曾经强盛的辽国也走向了衰败,刚刚提到的宋金合击辽朝,其实大多都是金朝在出力,当金朝消灭辽朝,宋朝也迎来了那个历史上最屈辱的年号——靖康。” “冷知识,宋朝是一个盛产太上皇的朝代,面对南侵的金朝军队,宋徽宗领跑在前,传位太子,靖康是宋钦宗的第一个年号,也是北宋最后一个年号。” 宋朝君臣默然:外患之下,皇位竟成了烫手山芋,真是可笑至极。 “刚刚提到的方腊起义也值得一说,就这件事再补充一个冷知识,最先称帝的女人不是武则天,而是陈硕真。” “她在唐高宗永徽年间起义,自称‘文佳皇帝’,结局虽然失败了,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为咱们武皇指引了方向。” “方腊以陈硕真为榜样,对于他们共同的故乡睦州有‘天子基’这一传言深信不疑。” “花石纲在正史当中迫害的人不比《水浒传》少,方腊家里的漆园就经常被官员强取木材,他在苏州一带组织起来的起义军,大多也都是因朱勔搜求花石而贫困失业的百姓。” “这是北宋末年规模最大的一次起义,和宋江不同的是,方腊布告天下,反对赵家剥民媚外的政策,拒绝招安,也是因此,他没有像《水浒》这样的传记,封建统治者也不会允许他有传记。” 朱元璋心下暗道:那是当然。 纵使他自己就是农民起义出身,成为皇帝之后,也不可能去宣扬方腊这般桀骜不驯之人。 还是《忠义水浒传》的结局好,接受招安,归顺朝廷,不比那方腊好上一千倍? 赵匡胤虽然不知道《水浒》是什么结局,但他的第一反应也和朱元璋类似。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天子基”也并非不能为大宋所用:是该在睦州搞些祥瑞,让皇太女蹭一蹭文佳皇帝的热度。 “不同于因方腊起义而家破人亡的梁红玉,在征讨叛军的过程中,韩世忠不仅获得了‘万人敌’的美誉,而且生擒了方腊本人,军功卓著,惹人艳羡。” “当然了,首功肯定落不到韩世忠的头上,率领平叛的权宦童贯因功改封楚国公。”担心大家不知道这人是谁,明月就简单介绍了一下,“童贯和之前的朱勔一样,都是北宋六贼组合的一员,他在朝就干了两件有意义的事——破西夏和平方腊。” “好巧不巧,之前韩世忠于万军丛中直取西夏监军驸马首级的功绩,便被当时主持边事的童贯怀疑为谎报,只给他升了一级,所以两人是有旧怨的。” “但在宋朝,再能干的武将,在皇帝心里也比不过他心爱的宠宦。”明月又开嘲讽,“纵然有隙,童贯摆宴,韩世忠也不可能不给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去参加了。” “梁红玉也参加了这次宴会。” “她刚成为官妓没多久,书中记载,这姑娘唱歌跳舞、弹琴画画、翰墨书法样样精通。”不知道古代的天才是什么标准,明月觉得能精通其中一样,就已经很值得敬佩了,“不仅如此,梁红玉还擅长舞剑,生有神力,能挽强弓,百发百中。” “梁红玉觉得宴上唯一一个闷闷不乐的韩世忠非常特别,韩世忠也觉得歌妓之中唯一一个英姿飒爽的梁红玉非常特别,你有情我有意,好事就成了。” “要是只有韩世忠一个人觉得特别,就变成古早霸总小说中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梁红玉变成了被审视的下位者,让人感觉很不爽。但妙就妙在,两人之间是互相欣赏、互生怜惜的关系。” “相爱不应该是某一方对另一方的恩赐,梁红玉是独立于丈夫存在的个体,这点在封建社会乃至现代社会之中都难能可贵。” “当然,必须要提到的是,韩世忠有老婆。”明月叹气,这便是真实人物让人难过的地方了,“梁红玉最开始是妾,原配白氏去世后才扶正,另有两个妾茆氏和周氏也因为儿子的功绩也被封了国夫人,所以韩家一共有四位国夫人。” “好在虽然是妾,但韩世忠也并未把梁红玉困于内宅之中。” “开封城陷,宋徽宗、宋钦宗都被俘虏,拥立赵构为新帝的势力中,韩世忠也算一份。之后赵构被兵变所困,也是梁红玉带着儿子飞马传诏给韩世忠,才把皇帝解救出来,相当于两人都有了从龙之功。” 明月叹气:“不知道岳飞冤死狱中后,夫妻二人是什么感觉。” 第105章 真假帝姬,明末女将 【不是英雄,是英…… “南宋内乱之际, 金国蠢蠢欲动,完颜宗弼率领金军南下大肆掳掠,犯下了和萧太后那时一样的错误——孤军深入。” “赵构贪生怕死一路逃跑, 但各地的汉人反抗得都非常激烈, 完颜宗弼担心自己这支孤军被包夹,决定率领金军北撤。” “兵法上说穷寇莫追、归师勿遏,归乡心切的金军士气、战斗力都远高于韩世忠率领的宋军。” “但梁红玉冒着箭雨亲擂战鼓,连续打退了对方十几次进攻, 这才使金军遭受重挫。” “可惜梁韩二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 又都是水军,没有陆军打配合, 最后还是放跑了敌人。” “好在金军在撤退途中又遇到了岳飞的阻击,只能折回来继续和梁韩打。” “宋军的海舰强于敌船,韩世忠发挥了这一优势, 再次获得了胜利。” “连胜让韩世忠忍不住开始沾沾自喜, 认定金军不擅长水战,大意起来, 反倒被完颜宗弼钻了空子,纵火烧毁了宋军海船, 金兵因此得以突围。” 第114章 “有一说一,虽然最后这一战输得很惨, 但八千对十万, 能阻挡金军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可梁红玉不仅不居功请赏,反倒上疏弹劾起来自己的丈夫韩世忠, 说他失机纵敌,请朝廷加罪。” “这一义举得到了举国上下的敬佩,在民间传为美谈, 梁红玉也再次被朝廷加封。” 赵匡胤和朱元璋失笑:这不就是一招“以退为进”吗? 梁红玉先行参韩世忠一本,相当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走那些求和派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这样皇帝不仅不会怪罪于韩世忠,反而要褒奖他才对。 “之后十多年,梁韩二人都驻守在楚州,和士卒同甘共苦,兵仅三万,而金人不敢犯。” “直到南宋投降派向金国求和之时,包括韩世忠在内的诸位抗金将领兵权都被解除,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冤死在狱中,梁韩夫妇多番奔走无用,只能愤然辞官归隐。” “据说岳飞父子死后,旁人都唯恐与他们扯上关系,只有梁红玉不怕,只身前往秦桧府上质问他屈杀岳家人之事。” “按照绍兴和议的约定,金国将赵构的生母韦氏放回了南宋,这又引出了另一件事端——真假柔福帝姬。” “靖康之变时,金军将宋朝皇室、宗室、达官显贵等等人尽数俘虏,柔福帝姬赵多富是其中之一。” “三年后,宋军俘虏了一名自称柔福帝姬的女子,经内侍、宫女辨认后,她被赵构封为福国长公主。” “赵构十分厚待这个仅剩的妹妹,直到他的生母韦氏回朝,告诉他们真正的赵多富已经死在了金朝。” “赵构肯定更相信他亲妈,立刻去审问现在这个赵多富,发现她确实不是真帝姬,而是一个叫做李静善的尼姑假扮的。” “不久后,假帝姬被杖杀,真帝姬被追封,但此事至今仍颇受争议,疑点重重。”明月读过很多穿成柔福帝姬的小说,大多都将逃回来的这个帝姬视为真帝姬,“依照正史当中的时间线推断,被杖杀的确实是一位假帝姬。毕竟宋史可能会造假,但金史是没必要造假的。” “只有一些可信度很低的野史认为韦氏在说谎,但其实最开始发现这事的是一同南归的内侍,所以up主倾向于真帝姬是已经死在了金国的。” “这事和梁红玉有什么关系呢?”明月自问自答道,“木鱼书《枭后烈女》中,把梁红玉的儿子和柔福帝姬凑成了一对。” “这一戏剧把逃回来的帝姬设定成了真帝姬,而韦氏被塑造成了为了掩盖自己下嫁过金将不惜杀人灭口的反派。” “赵构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下令让帝姬自裁,最后是梁红玉灌醉赵构,女兵们趁机救出了她,这才让夫妻二人团圆,有情人终成眷属。” 明月叹气:“无论真假,时代的尘埃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不管是韦氏,还是赵多富,又或者是李静善,都是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可怜人。” 见明女郎对那假冒公主的女子多有怜惜,赵匡胤和朱元璋都嗤之以鼻: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更何况假帝姬欺骗了那赵构这么多年,相当于把皇帝的脸撕下来放地上踩,只是杖杀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不知道本朝什么时候能把天幕五科中提到过的的dna检测搞出来? 朱元璋对这段历史了解得更清楚:那李静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凭借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贪污受贿,残害无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说是四大巾帼,但其实古代驰骋在疆场上女子绝不可能仅仅只有这四位,她们的故事鼓舞着一代又一代女性在国难当头之时挺身而出。”答题已近尾声,明月用革命志士秋瑾的诗作结,“须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好诗!”天幕之下,无数女子因今日明女郎所言而心旌摇曳,立志从军者不乏少数,这些女子在明朝或许会碰壁,但在已经有一位皇太女的宋朝,大概率会青云直上,成就一番功业。 朱元璋也预见到,自己和标儿在位时,压制住这些女子不成问题。 一旦上位了一个弱势的皇帝,那这天下的女子定要反了天去。 不过,作为皇帝,朱元璋其实并不反感这些女将。 一切为了本朝的利益。 历史上,他为了稳定贵州局势,就诰封了奢香和刘淑贞。 朱元璋扪心自问:女子进入官场,不管是为将还是为宰,都会比男子更忠心、更清廉、更拼命,也更适合压榨。 他动摇了。 这是赵匡胤最后一次抽取弹幕,他看向下首的女儿,回忆着她刚刚因赵恒、赵构而皱起的眉头、对这些女将流露出的欣赏。 良久,赵匡胤将这次抽取弹幕的机会,转让给了皇太女。 曌庆并无错愕,理所当然地使用了这次机会: 【不是英雄,是英雌哦~】 这八个字如电光石火一般,乍然闯入父女俩的视线之中。 她们不是英雄,是英雌;曌庆也不应该是皇太女。 她就是太子,顺承天意,合乎祖制的皇太子。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抽取了属于自己的那条弹幕: 【明末其实有很多女将军,up主说的秦良玉是一个,还有接替父职成为火器营千总的高关索,杀入敌营抢回父亲尸体的游击将军沈云英等等,她们可比水太凉和头皮痒好一万倍!】 朱元璋望着这几行字怔然:原来就算天幕不出现,到了王朝末年也会涌现出那么多女将军,如今有了天幕,这些女子的气势必然更加凶猛。 还有火器,它的出现,让男女体力的差距对战事的影响变小了。 天幕五科的发展会让火器更强,那些高产的粮食也必然会给女子带来更多的生存空间。 老马说得对,有些事情是个人之力阻挡不了的。 朱元璋并未颓丧:也不是非要阻挡不可,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系统即将与[宋]解绑,愿君诸事顺遂。】 伴随着这句话的出现,明朝人意识到,本朝成为了如今唯一拥有天幕的朝代。 五天后,他们也会和其余四朝一样失去天幕。 那明女郎呢?系统什么时候会离开她? 次日,明月答完一道不算简单的化学题后,美滋滋地在手机上查收了3125元。 捐出20%后,她正准备开始剪辑视频,不料眼前却突然一亮,系统兀然发声: 【敬告宿主明月,本系统将于公元2025年5月20日解绑,已提前十日通知,请知悉。】 明月愣了一下。 很显然,系统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是一个通知。 连离开的时间也要选在520这天,明月有理由相信,一人一统在这段时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真的要走了吗?”一想到马上就要失去这份高薪又轻松的工作,明月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但系统肯定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明月只能含泪依依不舍道,“不再多留几天?” 大概是因为真的要解绑了,系统也没有那么高冷,先是回复了一个【......】,后又颇为促狭地显示道: 【检测到宿主明月意愿,是否同意赠予本系统203900元换取解绑时间延后十天?】 【注:延后期内无签到答题、无奖励。】 “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明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担心自己连说两遍被误以为成双重否定表肯定,又连忙补了一句,“宿主明月不同意!” 系统发出一声机械音冷笑,没有继续逗宿主。 明朝人从年年的视角围观了一人一统的这段对话。 明女郎每次答题拿到多少钱,捐了多少钱,留下多少钱都被专人记录在案,后者的总额减去婚礼前一天赠予系统的三百八十八元,刚好是203900元,这系统倒是不多拿。 而在“周易”方面亦有涉猎的宋濂捋着自己的白须,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不小心拽掉了一根,却浑然不觉痛感,颤声道:“陛下,这一日,刚好是叶老妪的五七啊。” 君臣上下心算一番,果真如此,朱元璋拧眉:“看上去倒不像是巧合。” 天幕上明女郎依旧乐乐呵呵地剪着视频,可见她根本没意识到这天有什么特殊,朱标笑道:“不管是不是巧合,都与咱们无甚关系了。” 第106章 工业革命,正文完结 或许,…… “是啊。”明朝君臣怅然, 四天后天幕就会消失,不管如何特殊,都与本朝人无关了。 人们猜测着最后一道题会与本朝的什么事情相关: 会讲如今的燕王朱棣是如何小宗入大宗的吗? 还是会讲嘉靖、万历如何带领本朝走下坡路? 又或者讲闯王?讲清朝? 四日转瞬即逝, 明女郎唤出系统, 赫然映入明朝人眼帘的却是这样一道题: 【请宿主明月简述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 第115章 明朝人摸不着头脑:工业革命是什么?和本朝有关系吗? 准确来说是没有的,明朝在1644年就已经灭亡了,而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于十八世纪六十年代,这时已经是乾隆在位了。 闭关锁国的政策让清朝错失了这一机遇, 以至于偌大的王朝在之后的两次鸦片战争之中都毫无还手之力, 沦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紧随着蒸汽时代悄然而至的是电气时代, 但由于列强的入侵和清政府的腐朽,此时的东方政局混乱,再次遗憾地错过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网购的历史学考研辅导书早就已经到了, 这对于明月而言完全是一道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明朝人因为跟着天幕了解过物理学中的热学和电磁学, 听明女郎说这些专有名词时,也并未感到不知所云。 但明月总觉得照着书本念有些敷衍,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扩展着讲一些东西:“大家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做李约瑟的英国学者提出过这样一个难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作出了很多重要贡献, 为什么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中国发生?” “后来提出的钱学森之问和杨振宁三问都与李约瑟难题息息相关。”明月知道,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尽相同, up主查阅了一些资料,发现大多数回答都是从地理、思想和经济这几个方面来解读的。” 明月把“地理”放在首位是有私心的:“受地理环境的影响, 大一统在东方是主旋律,分散分裂在西方是常态,大一统王朝肯定会比松散的城邦更强大, 但发展到后期难免会禁锢民众的思想。” “还是受地理环境的影响,东方人发展出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西方人则不得不依托于海洋,不断向外扩张。” “同样是受地理环境影响的还有性格特质,东方人大多喜欢安稳的生活,西方人则更倾向于冒险、及时行乐。” “当然了,除了这些,必须要提到的还有元清两朝对汉人知识分子的压制乃至屠杀,但这个不好细说,大家懂就行。” 明女郎分析了很多,天幕之下的明朝人也思考了很多。 他们理解为什么最后一道题会是工业革命了。 对于其他四朝而言,就算是再意难平的事情,也没有超出过这片广袤大地的范围。 但对于明朝而言,他们必须看到,在如今的大明舆图之外,还有着一群遥远的异邦人。 天幕五科和工业革命的优先级,要远远高于朱棣、高于嘉靖万历、甚至高于清朝。 这是朱元璋此生最后一次抽取弹幕。 和赵匡胤一样,他选择将这次机会交给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朱标。 这并不代表着朱元璋有多么疼爱这个嫡长子,这种层面的决策,更多是出于现实的考量,感情的影响或许有,但并不多。 纵使天幕有诸多伟力,纵使提前知道了未来,朱元璋依旧会毫不动摇地坚持自己的选择。 就是因为不信命,他才能逆天而行,走到现在的位置。 朱棣低头,苦涩流淌在心间,不敢流露出分毫。 朱标神态自若,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担心过天幕会对太子之位产生什么影响,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路走来,他度过了多少个战战兢兢的日子。 这是一条不能后退、不能回头的路,朱标只能一直往前走,好在到现在为止,自己继位仍是最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选择。 【其实我觉得这事儒家得背个锅,从程朱理学开始就很让人费解,王阳明心学是为了救一下程朱理学,转头心学本身又出了问题,明末清初的实学刚准备再救一下,结果清军入关了。完蛋......没办法,只能等新文化运动“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了。】 看到前半句,宋濂差点喘不上气,看到后半句,他这后半口气才勉强续了上来: 宋濂也是一位理学家。 但和程朱理学略有不同,他的思想形态更近乎于先秦的孔孟之道,是朱陆合流后的儒学与佛学、道学、医学等等相结合的产物。 庆幸弹幕没有全盘否定儒家之余,宋濂也意识到,作为当代儒学的领头人物,他必须带领儒学做出改变了——起码不能与天幕五科相悖才好。 【系统即将与[明]解绑,愿君诸事顺遂。】 明朝人依依不舍地同天幕告别,系统的直播模块使命也已完成。 之后四日的化物数地题目都格外简单,明月只以为是“系统将走,其行也善”,也乐得答这些简单的题,拿一样多的钱。 直到520这一日。 明月在凌晨就答完了今天的生物题,还掏心窝子说了一堆感谢系统的话。 结果系统回了她一句: 【现在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明月尴尬不已,赶紧倒头就睡。 梦里,她见到了想念许久的人。 这是自奶奶离世后,明月第一次梦见她。 “她坐着蓝色流星朝我飞过来,那流星老大了,砸下来绝对能把我压扁,但是梦里我一点都不怕,还伸出手去摸那金色的拖尾,冲着我奶傻笑。” “流星消失了,我奶也冲我笑,年年特别高兴地跑过去围着我们俩转圈,扒拉她的腿,我听到她对年年说:‘你要好好陪月月。’” “我好傻,都没看出来年年扒的是她骨折过的那条腿,更没意识到这是梦。” “我跟她说了好多话,可她一直不理我,只一个劲儿地冲我笑。” “蓝色的流星又出现了,我说我也想坐流星,就跳了上去,还想把年年也抱上来。” “但年年死活不上去,一转头,我奶狠狠地把我从流星上推了下去。” “我追着流星跑了好久好久,年年一直叫着我的裤脚不让我走,流星飞得好快啊,很快连金色拖尾都看不见了,我这才委屈地哭了出来。” “年年突然大叫,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在现实里也哭了。”电话里,明月声音颤抖。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陈女士的声音依旧冷静,“做梦如果梦见了你奶奶,不要跟她说话;遇到不正常的事情,就跟着年年走。” 明月呼吸一窒,喃喃道:“所以我奶一直不跟我说话,所以年年一直不让我跟着她走。” 明爸的声音也从手机中传来:“哪有那么玄乎?月月不用怕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因为你太想你奶了。难得你凌晨六点就起床,赶紧去吃点饭吧。” 陈女士不赞同的声音传来:“这也太巧了,今个儿是五七,咱妈那天又是五点二十四分被撞的,算上抢救的时间,刚好对上了。” 明月迷茫道:“今个儿是五七?” 陈女士顿了一下,解释道:“想着你离这么远,回来也不方便,就没跟你说。我跟你爸你姑正准备上午去烧纸呢。” 明月只觉自己的唯物主义观岌岌可危,含糊地“嗯”了一声。 明爸听着闺女这声音,估计她也没心思再干别的了,索性建议道:“要不,你坐高铁回来一块烧纸?” 这个建议说到明月心坎里了。 已经递交辞职申请书的人请假是非常好请的。 明月只请了一上午的假,匆匆忙忙地遛完狗后就马不停蹄地往老家赶,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对“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的深刻思考。 快出高铁站了,明月才突然间想到了另一个同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连忙找了个角落小声又焦急地呼唤道:“系统?系统你在吗?” 系统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要不是打开手机还能看到凌晨收到的奖励,明月几乎以为它和坐在流星上的奶奶一样,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系统真的离开了。 或许,这是系统赠予自己的离别礼物。 但,它到底是用全息技术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还是系统所在的时空真的已经研究出了灵魂的科学原理,让她真的见到了奶奶的最后一面? 明月也不知道。 小姑娘的异常举动吸引了高铁站安保人员的注意,负责任的工作人员再三确认她真的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将她护送出站。 晨光明媚,远处是专门开车来高铁站接她的父母,明月朝他们挥了挥手,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烧纸。 磕头。 上香。 在这片奶奶沉眠的土地上,明月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 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坏了,忘记带年年回来一起祭拜我奶了。” 明爸也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下次我开车去接你,把你奶奶的那些盆栽和年年都带回来。” “能在这里种花吗?”明月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要不要问问阴阳先生?” “这有啥能不能的?”陈女士也拍了拍闺女的脑袋:“我们有这个孝心,你奶奶在下头只会更高兴。” 第116章 “好。”她看向坟墓,抿嘴笑了一下:我要在这里,给奶奶种上最好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