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锦鲤小夫郎后,被夫君宠上天》 第1章 《穿成锦鲤小夫郎后,被夫君宠上天》作者:柳絮章台【完结】 简介 杨冬湖意外穿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变成了一个即将被卖掉的哥儿。 听说买主是个猎户,不仅是克星还很凶悍。 杨冬湖战战兢兢的被带回了家,以为就要过苦日子了。 哪成想冷脸的猎户一心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而且说好的凶悍呢,碰碰手就脸红的是谁啊。 猎户身高腿长一身腱子肉,妥妥的古代版 180+黑皮体育生。 杨冬湖极力压制住嘴角的笑容,这哪是克星,这明明是久旱逢甘霖啊。 第1章 穿越 天色渐渐暗沉,萦绕在村庄上头的最后一缕炊烟也随着暑热消失在微风里。 庄户人家大多休息的比较早,整个村庄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听不真切的犬吠。 杨冬湖的意识渐渐回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记得他好好的正在路上走着,迎面飞来一块砖头,脑袋一痛就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已经到了这了。 他强撑起身体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了自己身子底下这张还算完整的床,就只有一张缺了角的桌子。 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几帧画面,正想仔细看看清楚脑袋就传来一阵剧痛。 痛的实在厉害打算躺下来休息会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娘,你说他都躺了好多天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赶忙打断那人的话:“呸呸呸,别胡说,他死了谁替你嫁给那个灾星?” “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那么轻轻推了他一下,谁成想他这么不经推,一下子就下去了,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娘,你想想办法啊。” “要怪就怪你爹不中用,空口无凭的事也想拿捏我,做梦。” “娘,你心疼心疼女儿吧,要是爹非要我嫁给那个赵洛川,那我就直接投河去死了算了,与其嫁过去受人磋磨,还不如死了清净。” “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好姑娘,娘怎么不心疼你,你爹那个挨千刀的,什么话都敢说。老一大夫说了,他只是受了惊吓,醒过来就好了。明天你起来早点,去你舅姥家躲躲,赵家不是要人吗,这有现成的等着他呢。” 两个人说话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冬湖听着,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没来由的怒气充斥着,紧接着眼前一黑。 在无边的黑暗里,他像看电影一样了解了前因后果。 他穿越了,准确的说是魂穿了。 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这个世界里有三类人,男人、女人还有哥儿。 哥儿虽是男儿身,但却可以生孩子,地位本该和姑娘一样,只是在受孕上有些困难,所以多数人家的首选都是姑娘。 寻常人家里若是生了哥儿,为了让孩子嫁过去不受夫家的气,彩礼和嫁妆上会多多做些让步,就为了能让小两口和和美美的。 要是那再狠心一点的父母,不愿意花这份钱的,生下来就卖掉的也有。 杨冬湖现在身体的原主就是个哥儿,巧的是也叫杨冬湖,原主父亲杨大力是个不顶事的软蛋,家里做主的是母亲王杜鹃。 杨家有四个孩子,大姐姐杨春晓早两年出了门子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农户,二姐姐杨春雪尚未许配人家,杨冬湖排老三。 下头还有一个弟弟杨耀光在镇上读书,去年中了童生,是全家人的眼珠子,命根子。 原主前十几年的日子过的还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 杨冬湖出生时难产,差点要了王杜鹃半条命去,生下来看是个哥儿,当即就裹了破棉被扔了出去。 杨家老太太是个吃素信佛的慈善人,哪里见得这样造孽的事,悄悄的又给捡了回来。 寒冬腊月里,孩子扔在河边被冻的青紫,老太太解开衣服把孩子抱进了怀里暖了一夜,才算是捡回杨冬湖的一条命来。 王杜鹃不肯给孩子喂奶,老太太就用米汤一点点的把孩子喂养大了。 老太太人慈善,虽有心庇佑着,但人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她也时常省下自己的口粮偷偷塞给杨冬湖,但杯水车薪,杨冬湖饿一顿饥一顿是常事。 打从记事起,家里的活全落到原主身上不算,要是谁不高兴也都能拿他出出气。 大姐杨春晓的外貌并不出挑,人又木讷,但就是这样,杨春晓夫家也给了足足的十两银子。按照习俗,嫁妆是聘礼的一半,王杜鹃是要返五两做嫁妆的。 王杜鹃不想返钱,在大女儿出门子时竟然想让杨冬湖跟去做陪嫁,说算是抵了嫁妆。 杨春晓夫家自然不肯,就是去人伢子手里买一个漂亮哥儿也用不了五两,更何况杨冬湖被王杜鹃虐待的面黄肌瘦,怎么看都卖不上价钱。 王杜鹃怎么也不肯拿钱,为此和亲家闹得难看,还是杨春晓哭着跪下来求她,她才勉为其难的掏了钱。 杨春晓的婆婆借着这事处处给她使脸色,丈夫又是个大孝子,从不忤逆他母亲,杨春晓的日子很不好过。 王杜鹃把这一切归咎于杨冬湖是个扫把星,没人要的破烂货,说他生来就是克自己的,对他也是越发不好。 前几日原主上山捡柴,杨春雪特意上山来找他。 她心里早有了人,哪里肯嫁给一个猎户,就想着撺掇杨冬湖答应这门亲事。 那赵洛川是什么人,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凶悍,原主哪敢同意。 二人说话间起了争执,谁料杨春雪一怒之下竟直接将人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原主身子骨本就羸弱,这下更是直接断送了生命,这才让杨冬湖穿了进来。 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应该就是杨春雪和原主母亲王杜鹃。 俩人在院子里商量着要怎么把原主推到那个火坑里去。 杨冬湖心里止不住的慌乱,要是真的拿他去顶债了,那就是在打赵家人的脸,自己过去没有没好日子过先不说,要是被人一怒之下打死,自己有没有命活还未可知呢。 不知道这个地方杀人有没有人管。 他的脑海里思绪万千,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被一片破草席裹起来扔到乱坟堆里的凄凉场景了。 况且这个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就算是有心想逃也无处可去啊。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终于身体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足够长也足够沉,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总算从虚脱中缓过劲儿来。 他打算站起来走走,躺的久了这会儿人犯晕,顺便也去外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刚站到地上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心想:这原主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就听见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杨冬湖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把门偷偷的拉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眯着眼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他理了理昨天看到的经过,猜测是赵家族里的长辈过来要个说法了。 杨大力早些年到山上采药材被捕兽夹所伤,所幸赵海路过把他从山上带了下来,杨大力心怀感恩,两人便定了口头亲家,又在村长面前亲口说会许配个女儿给赵洛川。 为着这层关系,赵海没少往杨家送东西,哪次从山上出来,不是拿只野鸡就是拎只野兔,这些就算是拿到镇子上去买也都是稀罕物件,赵海可从来没含糊。 赵洛川娘早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爹三年前进山不小心摔了一跤,抬回来没多久人就要不行了,心里就惦念自己的这个儿子,临死前给请了媒人,下了聘礼,总算是把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赵海活着的时候赵家家境还过得去,可赵洛川为了给他爹看病,家里早不剩几个子了,又因为亲事欠了一屁股外债,王杜鹃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受苦,更何况,她将来还指望春雪能嫁个有钱人家来帮衬着自己家呢。 三年孝期一过,赵家开始过来要人,王杜鹃一口咬定当年定的是杨冬湖,死活不肯把杨春雪嫁过去,两家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我不同意,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嫁哪个就嫁哪个,” 第2章 被卖 王杜鹃坐在凳子上哭天抹泪的喊着:“春雪是我的眼珠子,心尖子,你们这是要逼着我去死啊。” 另一道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的不高兴:“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怎么就要逼着你去死了,要不是大川爹心善,你男人早八百年前就凉透了,白捡了一条命回来,说过的话全当放屁了是吗?” 王杜鹃哪肯承认,只一味的胡搅蛮缠:“什么心善,我看就没有比他更恶毒的了,知道自己生了个丧门星,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就想拉着我们家做垫背的,想白白祸害我家的姑娘,幸亏老天开眼,让那遭天谴的死的早,这就是活该,报应。” 第2章 赵洛川铁青着脸,嘭的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他长的高大,王杜鹃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朱翠兰是赵洛川的堂婶子,赵海没少帮她们家忙,她也真心把赵洛川当成自己孩子疼,听王杜鹃越说越不是东西,叉着腰指着王杜鹃就骂:“你放什么屁,你们家白嘴吃人家的东西,吃到肚子里也不怕烂了肠子,看人家爹不在了就想反悔,白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就耍无赖,便宜都叫你们一家占了。” 王杜鹃怕赵洛川可不怕朱翠兰,声音比她还大:“那是他自愿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呐,跑的这么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自己续弦呢,我看那,这得亏是死的早,要不然不一定做出来什么不要脸的事呢。” 赵洛川怒不可遏,揪着王杜鹃的领子就要上手。 王杜鹃就是嘴上不饶人,要是真的拳头对拳头,就是杨家所有的人加一起也不够看,看赵洛川的拳头马上就要落到自己脸上了,吓得拼了命的喊:“救命啊,来人啊,杀人啦!” 赵洛川要是真一拳下去,王杜鹃哪还有命在,赵家亲戚赶紧拦住他,生怕闹出人命来。 朱翠兰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的说:“王杜鹃,你个烂嘴的,我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自己女儿的清白都编排,我今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来啊,谁怕谁啊,再怎么编排那是我自己女儿,你生什么气,我看是你自己跟那姓赵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正心里发虚呢。”王杜娟越说越不堪入耳。 朱翠兰气得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上去揪住王杜鹃的头发就使劲扯,怒声道:“你放屁!” 王杜鹃死命挣脱了朱翠兰的手,生生被扯下来好大一撮头发,这她哪里还能忍,上来就要还手。 赵家其他的人也都沉不住气了,纷纷挡在朱翠兰的前头。 “你要干什么!” “再敢瞎说撕烂你的嘴。” 王杜鹃像是占了理似的,哭喊的更厉害了:“好啊,你们人多欺负我们人少,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赵洛川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更不想跟杨家再有什么关系:“这门亲事我不要了,把聘礼退回来。” 赵海为了不亏待人家姑娘,下了足足二十两的彩礼,从山上抓来的野兔山鸡倒不算什么,要紧的是有一张完整的白狐狸皮,那可值不少钱。 如今过去了三年,银子早被王杜鹃花了个干净,现在要把这些东西都吐出来,简直是要她的命一样,她怎么肯。 这时附近的乡长杨文才急吼吼的赶了过来。 听说赵家去杨大力家要人,他紧赶慢赶的追来了,这要是闹出什么大事来,他这个乡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王杜鹃一看见杨文才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拉住乡长的手开始哭诉:“乡长,你可来了,他们人多欺负我们人少,铁了心要把我们逼死,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谁逼你了,明明是你反悔在先,贪了聘礼还想悔婚,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赵家人要被王杜鹃气疯了,当着他们的面还敢颠倒黑白。 杨文才听着两边各执一词,心里也清楚这事就是说破天去也是王杜鹃理亏,可是赵家毕竟是外姓人,他不好明面上向着赵家说话。 只好先冲着赵家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好话,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赵洛川也明白杨文才当乡长的难处,不再多言,只说:“彩礼二十两是无论如何也要退的,那狐狸皮是我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其他的我可以不要,就这两样,还回来我们马上走。” 王杜鹃哪里不晓得就这两样占着聘礼大头,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道:“真是没天理啊,你把我们家冬湖耽误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让他可怎么活啊,你们这是要活活的逼死他啊。” 朱翠兰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去给她一脚,怒道:“我呸,谁耽误了,要耽误也是你耽误,不想让杨春雪嫁过来,怕不是留着要卖个更高价吧。” 王杜鹃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 一口唾沫吐在朱翠兰的脚边,继续耍无赖道:“就是你们。全村人都知道冬湖许给了赵家,你们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没门。人就在屋里,要娶就把人带走,不娶直接拉出来打死抵债。聘礼想要回去,做梦。” 这下就算是杨文才也惊着了,拉出来打死这种荒唐的话也能随便说出口吗,呵斥道:“简直是胡闹。” 朱翠兰没想到王杜鹃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当即喊到:“你们老杨家的人我们可要不起,谁娶你们家的人,就好比蚂蟥上了身,那是要被吸一辈子血的。” 赵家人也附和道:“就是,人我们不要,钱一分不少的拿回来,这事就算完了,要是不给,我让你们也过不安生。” 王杜鹃还想继续耍无赖,却被打断了。 杨冬湖只听见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院子里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 杨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从屋里走出来,原本佝偻着的身子,弯的越发厉害了:“真是对不住各位了,给大家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老婆子在这跟大伙赔个不是了。” 第3章 周全 杨老太太的慈善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大事小情上没少帮助过别人,只要是路过他家门口的,老太太都会递上一碗热茶让人歇歇脚,因此很是受人尊敬。 众人听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顾及着老太太的面子,也就没再继续闹下去。 老太太支走了王杜鹃,让她出门去寻杨大力回来,好容易安抚了赵家的情绪,怕她再说什么话,惹出祸端来。 王杜鹃倒不是多尊敬老太太,只是古代人都讲究一个孝字,不孝顺那可是要下大狱的。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老太太面前再作妖,老老实实的出门去了。 老太太走到朱翠兰面前,拉着她的手说:“赵家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人,今天我豁下这张老脸,想在你面前求个面,就当帮我个忙。” 朱翠兰虽然很瞧不上王杜鹃,但是对老太太她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老太太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有什么话您开口。”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再给你们赔个不是,但是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大川,把冬湖娶回去?” 朱翠兰闻言有些犯难,她可不想跟杨家有什么牵扯,更何况都已经闹到撕破脸了:“这……”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看出了她的为难,继续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是冬湖那孩子是跟我从小长起来的,他的性子我最是知道,不是个多事矫情的,你也看到了,他娘不肯为他上心,我不得不为他打算着。” 老太太说着,心里也是一阵酸楚,眼泪不由的就落了下来:“他的命苦,长这么大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要不是我在中间插手着养大了,只怕这孩子早就不成了。” 朱翠兰是当母亲的,最是听不得这种事,当即眼睛红了一圈。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对着赵洛川说道:“大川,奶奶知道这件事让你受了委屈,可若是他还留在家里,那只怕是活不成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像寻常夫妻那样对待他,就当捡回去只猫儿狗儿的,给他一口饭吃,别让他饿死了就成,行吗。” 赵洛川听着也很于心不忍,但是只要想到以后要跟王杜鹃扯上联系,他就不大情愿。 被王杜鹃缠上,那就是被饿狼咬住的大腿,不割下来一块肉那是不成的,往后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老太太知道赵洛川的为难,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赵洛川:“这是两份断亲书,只要让冬湖摁上手印,他以后和杨家就没有关系了。” 众人皆是一愣,这亲哪能是说断就断呢。 杨文才赶紧上前一步,忙按住杨老太太的手:“老姐姐,这可使不得啊。” 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这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便叹了口气说:“我这也是不得已。” 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把其中一份断亲书塞到赵洛川手里:“上面他爹已经按过手印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事绊住了你的脚,有了这份书,就是有了见证,你们以后也能放心些。” 赵洛川没想到老太太已经为杨冬湖打算到这种地步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会考虑考虑,尽量帮冬湖找个去处。 老太太稍稍放下心来,考虑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冬湖毕竟只是个哥儿,也不能让你们太吃亏,来,到屋里来,奶奶跟你说点事。” 说着让赵洛川跟着进了屋里。 老太太坐到床上,掀开床里边的一角被子,从底下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来里面竟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她声音放低了些,道:“我祖上还算富裕,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能够留小辈的东西不多,到我这只剩下了这块玉佩,你别看它小是小了点,那也是用上好的玉做成的,你那二十两银子和狐狸皮估计也要不回去了,他娘必然也不会为他准备嫁妆,这个就当是赔给你的。” 第3章 赵洛川不肯接,摆手道:“这太贵重了,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太太态度很是强硬:“你收下,奶奶才能稍微放下心来,就当是你帮助冬湖的谢礼,快收好,外头人多眼杂,别让别人看见。” 见赵洛川怎么也不肯伸手接,只好说:“我也没什么能留给冬湖的,只有这个算值钱的,你若真不要,就当是我留给冬湖做嫁妆用,你先替他保管着,等将来生了变故,你再给他行吗。” 赵洛川看着老太太恳求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自己若是不收,恐怕老太太会时时忧心冬湖的处境,罢了,先收下了,以后找个机会再还回来就是了。 这才把玉佩装进了怀里。 杨冬湖在屋里听完了全过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要是老太太知道这个世界的杨冬湖已经死了,只怕会伤心的受不住吧。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杨冬湖比起自己,算比较幸运的了,有个这么好的奶奶肯替他费心周全。 那个世界的他就算是最后被砖头砸死,也许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吧。 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村长请了隔壁邻居去喊王杜鹃回来,老太太则去了杨冬湖屋里。 老太太一看见冬湖如今虚弱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流:“冬湖啊,我的好孩子,刚才外头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杨冬湖扶着老太太到床上坐下了:“都听清楚了,奶奶。” “大川那孩子心地好,不会扔下你不管,等会你就跟着他走吧,等他安排了去处,记得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了人家厌烦。”老太太掏出一些散碎的银两放到杨冬湖手里。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点点攒下来的,你娘不知道,拢共也就一两多,你拿着,留着当个傍身钱。” 杨冬湖连连推辞,摆着手不肯要:“我哪能要您的银子,你年纪大了,更要留点钱在身边才是。” 老太太知道他是个孝顺的,也明白他的心思:“你去了别人家,往后的日子都要靠你自己了,我就是有心护着你也实在是不能了,好孩子,拿着,别让我记挂你。” 杨冬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来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不禁红了眼眶。 老太太把银子塞到了他的怀里:“等会你娘回来了,让她瞧见没准又生事端,快收起来。” 杨冬湖这才把钱装好了。 屋外王杜鹃已经回来了,找了一转也没找到杨大力,又遇着邻居出来寻自己,跟着一起回家了。 邻居在杨家屋外凑了会子热闹,隐约听见什么冬湖要断亲,别的就听不大清了,便在回来的路上将事说与了王杜鹃听。 第4章 断亲 得知杨冬湖要断亲的消息,王杜鹃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刚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断亲我可没同意,我白白给他养这么大,他还没孝敬过我呢,现在自己去享福了,就想不认我这个亲娘了,门都没有。” 赵洛川就算家里穷,那他也是个猎户,家里好东西可不少,等冬湖嫁过去了,还能不拿着来孝敬自己吗。 现在断了亲,那可什么都捞不到了。 “他断亲是我同意的。”老太太由杨冬湖搀扶着走了出来。 杨冬湖低眉顺眼的站在老太太的身旁,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慌张,手紧紧的拽住老太太的衣服,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赵洛川打量着杨冬湖,将他一切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看他单薄的身体微微打颤,脑海里响起刚才奶奶的话,心里不禁有几分动容。 王杜鹃还以为是杨冬湖吹了什么耳旁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还想缠着老太太把话收回去:“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老太太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乡长,把那份冬湖也摁上手印的断亲书递给了乡长。 “两人都按了手印,冬湖以后就和我们家没关系了。” 王杜鹃本来还想着,她死也不会在断亲书上摁手印,看他们能怎么办,这下听到有两个人的手印,慌了:“两个人?老太太你可别开玩笑了,你摁的可不算啊。” 老太太被烦的不行:“另一个是冬湖爹摁的,你不信就回来好好问问他。” 杨大力这个杀千刀的,怨不得自己找不到人,敢情是躲着自己呢。 王杜鹃气的牙根痒痒,这天大的事,竟然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敢自己做主,真是主意大了,等他回来,非要他好看不可。 老太太年纪大了,今日也是实在废了心思,身体有些受不住了,该操心的事也都操心了,多的自己也插不了手,跟众人说了一声就回屋歇下了。 走前安抚似的拍了拍杨冬湖的手,心里就算有万般不舍,此刻也得狠下心来割舍掉了。 乡长嘱咐老太太注意身体,又说剩下的事交给他了,让老太太放心。 没了熟悉的人在身边,杨冬湖更加无措了。 目送着老太太进了屋,杨文才这才转向众人说道:“既然已经断了亲了,冬湖再留在杨家也不合适了。” 又转过头询问赵洛川的意见:“大川,你看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赵洛川后来只想着把聘礼要回去,跟这家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哪成想中间突逢变故。 他思虑了良久,刚想对乡长说会帮冬湖想个好去处,谁知舌尖打了个转,话就秃噜出来了:“让他跟我一起回去吧。” 话音刚落,杨冬湖就抬起头看向了他,眼里的惶恐还没退去,整个人显得更加可怜。 赵洛川更坚定了想法,事到如此,就当是买回来个夫郎吧。 杨文才不想接手这颗烫山芋,巴不得早早的解决了事情,这一句话可是解决了大难题。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让他跟你回去,以什么身份?” 赵洛川想都没想,回答道:“自然是我夫郎。” 杨文才乐呵呵的连说了三个好,拉着杨冬湖和赵洛川站在了一起。 进屋和老太太要了把剪刀和一条红线,站在他俩跟前,说:“冬湖今天要到你家去,那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得去,虽然没有媒妁之言,不能行拜堂礼,但是也不能含糊了。” 说罢,从二人头上各自剪了一缕头发,用红绳缠好,又把两人的手交叠在了一起,把头发放在二人手心:“这就算是在月老的姻缘簿上添上了名字。请大伙也都做个见证,从此刻起,他们二人就算是结发的夫妻了。” 杨冬湖虽然并不反感和男人交往,但是周围的一切都给他了极大的不安感,没有多余的精力生出别的心思来。 赵洛川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抖动,攥着红绳,放开了杨冬湖的手。 杨文才嘱咐杨冬湖去收拾行李,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王杜鹃抢了先。 王杜鹃生怕杨冬湖多拿一点杨家东西,自己进了屋里,胡乱的塞了几件旧衣服,用一个小包袱装好了。 转身出了门,把包袱扔在杨冬湖脚边,冷笑道:“你既然不是杨家人了,家里也没有你的地方,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这些个破烂就当我送你了,不收钱。” 众人看着那一个小小的包袱,脸色都不太好。 朱翠兰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这是卖孩子呐,赶上了那拍花子的,一样的丧良心。” 王杜鹃心里还在为以后捞不到好处而生气,这会儿已经是口不择言了:“他现在可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已经是你们老赵家的人了,他死活都该你们管,怎么着,难不成还打算讹我们家不成?滚滚滚,都滚。” 说着就把人都赶了出去。 被赶出了门,杨冬湖更加的慌乱,初到异世的不安也在此刻悄然放大。 他低头把包袱捡起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低着头盯着脚面,手心死死的攥着奶奶给他的碎银子,竭力想汲取些许的安全感。 朱翠兰心里就算有怨气,看着杨冬湖那个小可怜样也散了大半。 她早就听说杨冬湖在家里不受重视,今儿算是开了眼了,这何止是不重视,这是根本没拿他当人看呐。 哥儿本就比一般男子瘦小,杨冬湖更是瘦的就剩一把骨头架子了,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细的像根麻杆,看起来真是心疼人。 朱翠兰叹了口气,心里对杨冬湖多生出了几分怜惜,但还是训斥着赵洛川行事莽撞:“大川,今天的事你太鲁莽了,你要想安置他,让他先住在我们家就好了,正好还能跟方初做个伴,何必要……哎。” 朱翠兰心善,膝下得了两个孩子,赵方初是朱翠兰家最小的孩子,也是个哥儿,但她对待孩子从不厚此薄彼,都教养的极好。 “婶子的意思我明白,你们家人口也多,更何况方宇堂哥还没说亲,家里住着一个外姓哥儿,传出去也不好听。”赵洛川知道朱翠兰处处为他打算,只是今天这事他是情愿的。 “我既然答应了杨奶奶要照顾冬湖,就不会放任他不管,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我夫郎了,自然是要跟我回家去的。” 第4章 第5章 回他家 朱翠兰也知道眼下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赵洛川冲着众人抱了个拳:“今日有劳各位叔伯婶子,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定不推辞。” “都是一家人,这说哪的话。” 乡长见事情都解决了,招呼大伙各自散了:“今天大伙也都累了,都早点回去歇着吧。” 众人散去。 赵洛川和朱翠兰家是挨着的,便准备一道回去。 俩人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走路的声音,回头一看,杨冬湖还站在原地没动。 杨冬湖不是不想跟着,只是这会儿他的脚沉重的像是有人拽着似的,又看赵洛川直直的盯着自己,心里更是憷的不行。 赵洛川本就生的高大魁梧,往人面前一站像一堵墙似的,压迫感十足,今天又闹了这么大一出,脸色也不好,瞧着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杨冬湖心慌的不行,怕赵洛川更生气,定了定神,赶紧往前走两步赶了上去。 却没成想赵洛川接过他手里的包袱,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沉声道:“天也不早了,别磨磨唧唧的。” 杨冬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 赵洛川身高腿长的,他得快走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朱翠兰知道赵洛川是个外冷心热的,笑了笑也快步往家走去。 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了朱翠兰家门口。 家里就剩下朱翠兰带着一个哥儿,赵洛川不放心,要亲眼见着朱翠兰进了院门才安心。 赵洛川的堂叔赵河是个瓦匠,镇上的张员外请他去帮忙修缮祖宅老屋,因着工期比较赶,赵河带了大儿子赵方宇做助手。 这路上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多,主人家便留了二人住下,包一日三餐,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朱翠兰仍是觉得不放心,临进门前对着赵洛川嘱咐道:“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那咱就好好的,你收收你那个脾气,别整天拉拉个脸,让人看了不自在。” “知道了婶子,叔不在家,你记得把门窗都关严实,有事直接喊我,我能听见。” “放心吧,明天你叔和你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过来,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朱翠兰进了门,扬手让他俩赶紧回去。 赵洛川亲眼看着朱翠兰插上了门,才放心的领着杨冬湖往自己家里去了。 跨进了院门,两人进了屋,赵洛川把包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杨冬湖也不敢跟进去,只得站在堂屋门口,拘谨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坐也不敢坐,用一双溜圆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着。 赵洛川为了还债,这几年拼了命的赚钱,当初为了给他娘治病,家里就已经欠了不少钱。 那时赵洛川还小,帮不上忙,赵海一个人带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后来赵洛川年岁大了,日子才渐渐好起来,但后头为了他爹生病和下聘礼,也苦了好几年,如今债也才刚刚还完。 赵家是三间瓦房,东西各一间,中间一间堂屋。 赵洛川平时就住在东边那间屋子里,西屋里边儿堆放着很多杂物,他只认得出来弓箭和长矛,估计是上山打猎用的。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来几股白烟,没过一会儿,赵洛川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饭。 看杨冬湖还在门口儿站着,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坐下。 他个子高,即使坐下来压迫感也很强,杨冬湖趁他不注意,悄悄的把屁股下的凳子往旁边移了一下。 “吃饭。”赵洛川说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杨冬湖接过筷子,看着他的脸,还是没动筷。 赵洛川想起朱翠兰嘱咐他的话,以为是自己脸色太臭吓到他了,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缓和点的声音:“看我干啥,吃饭啊。” 杨冬湖也真是饿了,毕竟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也不再犹豫,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赵洛川吃饭快,几筷子下去大半碗饭没了,看着杨冬湖吃饭像个猫儿似的,一点一点的吃,他怕自己吃快了杨冬湖不自在,就放慢了速度等着他。 米饭是剩的,加了点葱花和咸盐,在锅里炒炒就出锅了。 看杨冬湖吃的噎挺,赵洛川起身给他倒了碗水,放到他面前。 “你在这不用这么拘谨,当是自己家就行了,反正现在你已经是我夫郎了,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我答应了你奶奶要好好照顾你,你要一直这么放不开,日子过得也不舒心。” 杨冬湖一直绷紧的身体悄悄放松了点,他继续扒拉着饭,把头埋在了饭碗里,闷声道:“嗯。” 赵洛川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我知道心里你别扭,只是今天太过突然,只是家里也没准备多余的床铺,这样,你先睡我那屋,明天我叫西屋收拾收拾,你再住过去。” 杨冬湖两手空空的更不自在,抢着收拾了碗筷:“我来洗吧,我住哪都行。” 赵洛川笑了一声,也没跟他客气,进去收拾西屋去了。 西屋里有一张旧一点的床,他仔细掸了掸床上的灰,又用湿抹布擦了,简单的铺了床被子。 杨冬湖刷好了碗,想着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看着赵洛川手脚麻利的铺好了床,心里升起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要不我今天还是睡这屋吧。”杨冬湖还记得奶奶的叮嘱,不能太矫情,惹人家厌烦。 赵洛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这个床板硬,你身子太弱,在这睡一觉明天爬都爬不起来。” 杨冬湖还想说什么,被赵洛川打断了。 “今天太晚了,赶紧洗漱洗漱休息去吧。家里没有多余的盆,你先用我的,明天我再去买个新的。” 杨冬湖只得作罢。 洗漱完了,拿着包袱进了东屋里。 乡村的夜,静的出奇。 太过安静的环境会让人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力感,他坐在床上,看着屋外的圆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心头。 今天一股脑发生太多事情了,一切都那么的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杨冬湖惶恐不安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多时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赵洛川是个好人,会给他做炒饭,还会让他睡更舒服的床铺。 嗯,赵洛川是个好人。 第二天清早,天光大亮。 杨冬湖起床的时候朝西屋瞅了一眼,没看到赵洛川的身影,他走出屋子,又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正当他疑惑人去哪了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推开了。 是赵洛川。 第6章 山楂 立秋已过,空气已然有了萧瑟的味道,怕冷的人早上还要多加一件衣服。 可是赵洛川的头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抬手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篮子:“你起来了啊,洗漱了吗?” 杨冬湖赶紧给他递了条手巾,眼睛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篮子:“你去哪了?” “上次进山的时候发现了一棵野山楂树,估摸着这两天该熟了,一大早我就去山上给采回来了。” 杨冬湖伸过头去看,篮子里装满了红彤彤的果子,他想起来山楂酸溜溜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赵洛川隐约听见东屋里传来一阵抽泣声,就知道是他心里不痛快。 他不会哄人,也不知道怎么能让冬湖开心点。 村里小孩子的零嘴都有限,堂婶家的弟弟妹妹最爱缠着他要好吃的,从山上带下来的果子总能让小孩们高兴好几天。 他想,或许野果子也能让冬湖开心点。 说干就干,天还没亮,赵洛川就上山去找野果子,找了好大一圈,好多果子都没熟。 正当赵洛川以为今天会一无所获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棵挂满了红果子的树,欣喜的差点没把树薅秃了。 赵洛川从篮子里拿出两颗山楂递给他,嘴里还不忘念叨着:“你刚起,还没来得及吃饭,空腹吃山楂容易不舒服,就只能吃这两个啊。” 杨冬湖伸手接过来,看着躺在手里的山楂,心里也被这一抹红映的暖烘烘的。 赵洛川看他悄悄把山楂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一口塞进了嘴里,野山楂比山楂还要在酸上三分,看着他被酸的皱成一团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今天摘的多,咱俩人也吃不完,等吃完了饭去给婶子家送点,正好我带你去串串门。” 杨冬湖被他笑的也有点不好意思,应了一声,躲开去洗了把脸,进厨房去忙活早饭去了。 俩人吃过了饭,带着满满一篮子山楂敲响了朱翠兰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哥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看到赵洛川眼睛都亮了,甜甜地喊了句哥,又扭头冲着院子里喊:“娘,川哥来啦。” 第5章 杨冬湖跟着赵洛川的身后进了院子。 朱翠兰正在洗衣服,看见他俩来了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冲着刚才的哥儿说:“方初,去屋里搬俩凳子给你哥坐。” 赵方初都不用他娘吩咐,欢天喜地的进屋去搬了凳子出来,他最喜欢赵洛川来,每次都能带好多好吃的。 赵方初把凳子放好,热情的邀俩人坐下。 大杨村和赵家庄虽然离得不远,但杨冬湖之前一直不怎么出来,就算是出来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家务,没时间到处闲逛。 因此赵方初并没有见过杨冬湖,对家里突然到访的陌生人很是好奇。 “川哥,这是谁啊。” 杨冬湖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没作声。 朱翠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俩人的关系,说是夫妻吧,俩人婚事也没操办,但要说不是,俩人也都过了明面了,一时间竟也拿不定说辞。 “这是我夫郎。”赵洛川仿佛没感受到周围一道道探究的视线,继续对着赵方初道:“他比你大,你喊他冬哥就行。” 杨冬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年纪。 赵洛川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断亲书上写了你的生辰八字。” 赵方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也不能怪他不知道,朱翠兰昨天累的精疲力尽的,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就回房歇着了。 况且朱翠兰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这种事自然不会对他多言。 朱翠兰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对着赵洛川询问道:“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不改了?” “不改了。” 朱翠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赵洛川应该配个更好的姑娘才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随他去吧。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她怕再说什么会惹得冬湖多心,干脆不再多问,看着他手里拎过来的篮子,转移话题:“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山楂?” “山上摘的,我们两个也吃不完这么多,就想着给你们送点过来。” 野生的山楂虽然没有种植的口感好,但胜在个头大,皮红饱满。且野山楂树长在深山里,不轻易得,除了赵洛川这样的猎户,一般人家是不会主动去寻这野果子的,不划算。 朱翠兰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么多山楂自己家人吃肯定是吃不完的,趁着现在白糖价贱。我们多添些白糖,做成冰糖葫芦拿出去卖,这季节小孩子的零嘴不多,总会有人买的。” 赵洛川点点头,他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婶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行。” 朱翠兰看着还在发愣的赵方初,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别傻愣着了,去把山楂洗了。” 赵方初这才起身,他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什么,最终也没问出口。提着篮子就要往屋后的水井边上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杨冬湖:“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杨冬湖正浑身不自在呢,这会儿能有个事干也挺好的,连连点头,跟了上去。 到了水井边,赵方初把山楂倒在一个大木盆里,添上水。 野山楂并不难洗,把表面的灰尘清理干净,再把山楂蒂去了,多淘洗两遍,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看杨冬湖手脚都有些放不开,便主动拉着他说话:“你今年多大啦,川哥说你比我大,我怎么看着你比我小呢。” 杨冬湖觉得他的性子像是好相处的,也愿意多跟他说两句话,这个身体虽然看着小,但也有十八岁了,便老实的回答道:“我今年十八了。” “那你确实比我大,我今年才十六呢。” 他是个话多的,平时就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鸟似的,有他的地方气氛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也不管杨冬湖会不会回应,自顾自的说:“可惜了这么多的山楂,娘说做冰糖葫芦,我是一个也吃不了了。” 第7章 雪球山楂 杨冬湖不解道:“为什么?” 赵方初脸上的惋惜藏都藏不住,跟他诉苦道:“我这两天闹牙疼,稍微硬点的东西都吃不了,我最爱吃糖葫芦了,酸酸甜甜的,这么久没吃都要馋死了,好不容易川哥带回来点山楂我还吃不了。” 他生得好看,就算是发牢骚也不会惹人生厌,反倒让人觉得怪可爱的。 杨冬湖倒是被他提醒了。 最爱吃零嘴当属小孩子,六七岁的小孩子正换牙齿的时候,不能吃太硬的。 他记得之前吃过的雪球山楂,外面裹上一层雪白的糖霜,吃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又不像糖葫芦有一层硬硬的外壳,即使牙口不好的也能吃,肯定更受欢迎。 而且糖葫芦家家户户都见过,也不是新鲜的吃食了,要拿出去卖,自然是没见过的更吸引人了。 于是对赵方初说道:“我知道有一种糖球山楂,外边会裹一层像雪似的糖霜,吃起来不硬,口感也比糖葫芦好。” 赵方初仔细地听杨冬湖描述了雪球山楂的模样,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当即就要先拿点山楂出来让杨冬湖试试。 两人把洗出来的山楂倒在簸箕,等它晒干水分,又回到前院儿跟朱翠兰说了一声。 朱翠兰从来也没见过山楂上还能长出雪花来,也是好奇的不行:“这大夏天的,上哪弄雪呢?再说,太阳一晒那不就化了吗?” 赵洛川也没见过,跟朱翠兰有着一样的疑问, 杨冬湖看着赵洛川抿嘴一笑,脸颊旁的酒窝若隐若现,又对着朱翠兰解释到:“婶子,山楂外边的雪也是用糖做的,不会化。” 赵方初早就等不及了,进屋里把糖罐端了出来,推着杨冬湖就进了厨房:“快快快,快别聊了,等会做出来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俩人进了厨房,赵方初不会做,就在旁边打个下手,生个火什么的。 杨冬湖往锅里倒上半斤的糖,再倒上半斤的水,伸头冲着锅灶前烧火的赵方初提醒了一句:“火不用太大,要不然煮出来糖会发苦。” 赵方初哎了一声,把锅底下的柴火退出来几根,站起来看锅里的动静。 杨冬湖手里不停的搅动,等到锅里的糖色变成枣红色,不停的咕噜咕噜冒出小泡儿,再让赵方初把火全都退掉。 手里的铲子依旧不停的搅拌,等到糖浆降了温,表面的小气泡都消失,就可以把山楂倒进去搅拌了。 搅拌到起沙结霜,每一颗红色的山楂上都裹满了白色的糖霜,雪球山楂就大功告成了。 杨冬湖把山楂倒进了盘子里,一个个的圆滚滚的小球白里透着红,看着可口极了。 赵方初忍不住了,拿起一个就放进了嘴巴里。 屋外。 朱翠兰见杨冬湖进了厨房,斜眼瞄了一眼赵洛川,低头继续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赵洛川盯着厨房的方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朱翠兰咳了一声让他回神:“相处下来感觉人咋样?” 赵洛川顺手把她洗衣服的脏水倒了,又换盆干净的水来:“婶子,其实我昨天就能感觉到冬湖和杨家人不一样,要不我也不能同意把他带回来。” “是,冬湖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多事的,杨老太太也说了,冬湖从小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我想是错不了的。” 朱翠兰怕他因为冬湖哥儿的身份心里有什么芥蒂,斟酌了一会说:“那春雪姑娘我也见过,虽然生得漂亮,但性格随了她娘的十成十,相处起来未必有冬湖那么省心。” “我都知道的,婶子,你放心吧。”赵洛川明白朱翠兰是真的拿他当孩子看,才会对他说这些话。 朱翠兰是看着他打小一点点长起来的,心里为他打算的也多:“我瞧着那孩子好像是有点怕你,你也别生气,被那样对待,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是正常的,等日后你俩心意相通了,婶子也给你好好的办一场喜事,咱们也热闹热闹。” 赵洛川点点头,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不急这一时的。 厨房里赵方初没忍住尝了一口,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惊喜的不行,对着杨冬湖道:“冬哥,你真厉害,真好吃。” 杨冬湖端着盘子出来,想叫赵洛川和朱翠兰也尝尝。 赵洛川看着盘子里雪白的小球,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外面的糖霜入口即化,与山楂的酸融合的极好,多吃几个也不会让人觉得甜腻。 朱翠兰擦了擦手,也捏一个尝了尝,吃着倒很是可口,不由得对杨冬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灵巧的心思。 赵方初看他俩只顾着吃都不说话,用手戳了戳他娘的胳膊:“娘,怎么样?” “吃着不错,样子长的也巧,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好的手艺?”朱翠兰很是意外,别看冬湖人瞧着有点呆呆的,没想到还是个有想法的。 杨冬湖肯定不能说实话,随便扯了个理由,含糊道:“我从奶奶那听来的,之前也没机会试过,这是我第一次做。” 第6章 又怕说多了露出破绽来,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之前没看到过咱们这里有卖这个的,新鲜玩意儿,说不定比糖葫芦好卖。” 赵洛川也点点头,表示附和。 朱翠兰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没什么不同意的,扭头对着赵方初说:“这还有这么多山楂,家里白糖不够了,方初,去拿钱再买点白糖回来。” 赵方初牙疼,朱翠兰嘱咐他要少吃酸的,小孩子贪起嘴来哪还记得住嘱咐,趁人不注意偷吃了好几个。 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听见他娘在喊他,闭着嘴嗯了一声,飞快的跑进屋里,拿着钱出门去了。 杨冬湖看朱翠兰衣服洗的差不多了,就拿了个干净的盆把衣服装好,拿到晾衣杆旁边晒起来了。 朱翠兰看冬湖主动揽了活,心里对他也是越发的满意。 看来杨老太太说的果然没错,人老实但不木讷,眼里有活,是个过日子的人。 人想通了心情就好了,朱翠兰脸上的笑也多了,起身来帮着杨冬湖一起晒衣服,对着他笑的温和:“天快晌午了,你俩也别回去了,中午就在这儿吃,省得回去再开火了,人多饭也好做。” 杨冬湖扭头去看赵洛川的反应,后者替他回答道:“行,听婶子的。” 杨冬湖看得出来朱翠兰有心想主动亲近,当然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也笑着回应了:“听婶子的,那我给婶子打下手吧。” “嗯行呢。” 第8章 挣钱 赵洛川饭才吃了一半,就被村里的人喊走了,朱翠兰给他留了放在柜子里,等他回来吃。 剩下的三个人简单吃过了饭,开始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杨冬湖和赵方初把山楂抬到了厨房里,山楂太多,得分好几次才能做完,他们俩动作得快点,要不然天晚了,就不好卖了。 俩人做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山楂的都做完,足足用了五斤白糖。 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朱翠兰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冬哥,娘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们要等她回来吗?”赵方初年纪小,没有自己卖过东西,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杨冬湖看了看天,天已经不早了,怕要是再耽误下去,东西不好卖,便说到:“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要不然我们先去吧,咱们不往远去,就在村子里卖,说不定等会就碰到了。” 赵方初觉得也是,便没再说什么,锁了门,和杨冬湖一起出门去了。 而朱翠兰念着赵河和赵方宇晚上就回来了,吃完饭特意去村里的屠户家买了块肉,准备晚上吃饺子。 虽然家里有两个人都能挣钱,家里也比较宽裕,但朱翠兰平时也很是节俭,饺子这种东西除了逢年过节轻易是不上桌的。 赵方宇如今年岁也大了,请媒人说亲的事耽误不得,事成了之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就更多了。 赵方初虽然是个哥儿,但要想以后说个好的夫家,那嫁妆也得备的厚厚的,嫁过去才不会受委屈。 平日里能省就省点,手里攥着银子底气才能足足的。 但她今天心里高兴,手里拎着足足两斤的肉,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她正脚步轻快的往家赶呢,被旁边的喊声叫停了步伐。 “呦,他翠兰婶子,怎么买这么一大块肉,这是有什么喜事啊。” 喊住她的是李桂花,是村里公认的大喇叭,谁家有点事被她知道了,能一直嚷嚷到隔壁村子里去。 朱翠兰平日里也不想和她多接触,但是现在既然碰到了,也不好一句话都不说:“他桂花婶子,在这坐着呢,这不是嘛,今儿大河和方宇回来了,我寻思着他俩干活辛苦,这好容易回来了,买点肉给他俩补补。” 李桂花只要逮住个话头,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打听:“我听说大川娶了媳妇回来,怎么没带新媳妇出来转转?” 朱翠兰一猜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不想同她多说什么,只打岔道:“哎呀,你瞧我,这天也不早了,我不跟你说了啊,得赶紧回去做饭了,要不然赶不上趟,我们家那口子该生埋怨了,有时间来串门啊。” 说完不给李桂花说话的机会,冲她挥挥手赶紧走了。 李桂花还想问什么,见她走的快,翻着眼睛撇撇嘴,扭头冲其他人说:“你们说,这赵洛川,克死了娘又克没了爹,一辈子打光棍的命,怎么就娶上媳妇了呢。” 另一个人接嘴说到:“你们不知道啊,这还是他爹死之前就定下的亲呢,听说定的就是隔壁村的姑娘,结果娶回来变成了哥儿,两家闹得还挺不好看的。” 李桂花一听八卦就两眼放光,往那人身边一坐,咧着嘴道:“听说花了二十两呢,结果娶了个哥儿回来,白白的打了水漂,哎哎哎,你们说,赵洛川这克亲的硬命,也不知道他那媳妇能不能扛住。” 其他人一听也都笑了,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又嘀咕什么去了。 现在不是农忙季节,村里的妇人没事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唠嗑。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杨冬湖和赵方初,俩人出了门,绕了大半个村子,遇见了几个婶子在一棵大树底下说话。 赵方初外向,嘴巴甜,见人就喊婶子大娘的,聊天的人见了他都喊他过去说话。 有眼尖的妇人看见了他身边的杨冬湖,都在问他这是谁。 “这是我大川哥的夫郎。” 赵方初把杨冬湖往前推了推,教着他喊人。 杨冬湖这会儿也都适应的差不多了,让喊谁就喊谁,婶子大娘的也都叫个遍。 妇人们也都挨个应了,又拉着他俩闲聊了几句,见他俩挎了个篮子,问他俩干什么去。 杨冬湖把篮子打开,露出里边白里透红的山楂来。 几人很是好奇,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杨冬湖对着几人解释道:“婶子,这是山楂。” “山楂?这红红的是山楂我知道,外边这一层白色的是什么东西?”问话的张婶子很是惊讶,这山楂倒是常见,但这么奇怪的山楂倒是头一次见。 杨冬湖没回答,只从篮子里捏起来一个递给张婶子:“您先尝尝看。” 张婶子接过山楂,仔细打量了一眼,张嘴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抿了抿:“哎,有点甜,吃着倒像是糖。” 赵方初笑着说:“这就是糖。” 杨冬湖给每人都分了一个,说是请她们尝尝味道。 “真奇了,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样的山楂,但你还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几人吃完,嘴里都是止不住的夸赞。 张婶子吃完了山楂,还有点意犹未尽,问道:“方初,你们这个是打算卖的吗?” 赵方初点点头。 张婶子又问了问价格,这次赵方初把目光转向了杨冬湖。 杨冬湖道:“我们这个论个卖,一文钱一个。” 张婶子一听一文钱一个,神色稍微有点犹豫,普通的糖葫芦三文钱一串,上头串着五颗山楂。 现在这山楂论个卖,一文钱一个,不怎么便宜。 杨冬湖看出了张婶子有点犹豫,想了想,开口道:“我们的山楂个头大,而且外边裹着的糖霜也没有糖葫芦硬,老人小孩都能吃的。” 看张婶子的表情有所松动,杨冬湖又继续道:“婶子,我们卖一文钱一个,但是您要是一次买五文钱的,我们再多送您一个,您看怎么样?” 村里大多数人都刚卖了粮食,手里都有几个闲钱,像这样的花几文钱买零嘴,哄小孩子开心,也没有不舍得的。 张婶子闻言也没在犹豫,掏出钱袋来,数了五个铜板。 杨冬湖一边示意赵方初收钱,一边用油纸包了六个山楂递给张婶子:“婶子您拿好。” 有了开头,后边卖起来就容易多了。 “帮我也装六个。” “我也要,我家里小孩多,我买十文钱的。” “给我也来点……” 第9章 威胁 村里的小孩都相熟,谁新得了好吃的好玩的,总要拿到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 那些刚才家里没买山楂的小孩,看自己的小伙伴一颗山楂分好几口吃,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缠着自己的母亲央求着要买。 不过多大一会儿,山楂已经卖了七七八八了,人买完也都差不多散了。 杨冬湖看着篮子里剩的不多了,就想着不如多走几步,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全都卖了,对着赵方初道:“方初,山楂就剩一点了,不如我们多走两步,往大道上走走,哪儿人来人往的,运气好说不定能把剩下的都卖完呢。” 大道是一条平坦宽阔的大路,附近几个庄子的人去镇子上都要经过这条道。 赵方初低着头在数钱,听到杨冬湖叫他,没太注意他说什么,胡乱点点头,嘴里一直念着数,数下来竟有一百六十文。 高兴的扯了一把杨冬湖的胳膊,止不住的摇晃:“冬哥,冬哥,一百六十文,一共赚了一百六十文,咱们一下午就赚了这么多钱。” 第7章 杨冬湖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本来还怕要卖不出去呢,以后可以多做其他的花样,也算是家里有个进项。 “冬哥,那咱们去大道上看看吧,要是能把剩下都卖完,差不多能有二百文呢。”赵方初把钱用细麻绳串了起来,放在了篮子最底下。 俩人站起身,有说有笑的往大道上去了。 赵方初赚了钱,心里高兴,吆喝的更卖力了。 到了大道上,没过一会儿就吸引了挺多人,卖的更快了。 “婶子,就剩下这几个了,多的这两个就当是送给你了。”杨冬湖看着篮子就约莫就剩七八个了,索性把剩下的全都给了最后一位婶子。 婶子也高兴,道了谢,付过了钱,牵着孩子的手,欢天喜地的走了。 赵方初那就不用提了,嘴巴笑的都合不拢了,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钱,他还从没有一次挣过这么多钱呐。 杨冬湖一看赵方初笑,他也想笑,但是还是摁住了他数钱的手,这人多的,他们两个哥儿带着这么多钱,让有心人看见了不安全。 赵方初这才不舍的把钱塞到篮子的最下边,用油纸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东西都卖完了,俩人也不多耽误,收拾收拾准备往家走,再过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不说,总叫人觉得心里不安生。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杨冬湖不想看见的人拦住了。 “怎么,看见我了也不说打个招呼。”杨春雪拦住杨冬湖,眼睛直勾勾的往篮子里盯。 杨春雪听说镇子上出了新时兴的簪子,今天就约了小姐妹去镇上挑挑。 平日里王杜鹃舍得往她身上花钱,大到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小到胭脂水粉,都比村里其他的姑娘好。 不为其他,就为着以后能被有钱人家瞧上,好多多要上些聘礼回来。 杨春雪躲在一旁看了好久,亲眼见那东西卖的火热,她还拿杨冬湖是以前那个软柿子,想过来从他这捞点好处。 杨冬湖最是清楚她是什么人,要没有杨春雪,原主也不能年纪轻轻就没了。 这样的人,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不然就像王杜鹃那样,被缠上轻易甩不掉的。 于是一句话也没说,拉着赵方初就要离开。 杨春雪看他一句话也不说,脸色一下就变了,这才刚出门子,就敢跟自己甩脸子,以后还不翻天了,他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死了。” 赵方初见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觉得不喜欢,原本杨冬湖都拉着他要走了,他也没想计较,谁料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这么难听。 冬湖现在是大川哥的媳妇,那就是他的嫂子,哪能随便让外人欺负? 伸手把杨冬湖往自己身后一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你谁啊你,没看到他不想跟你说话吗,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杨春雪瞥了赵方初一眼,很明显不把他当回事:“我又没跟你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冬湖从赵方初身后走出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杨春雪,冷冷道:“我死没死你心里不清楚吗?” 杨春雪被他盯的发毛,她突然间发现杨冬湖好像变了,变得不像之前那样胆小懦弱了,跟自己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弓着身子了,这时候她才惊觉杨冬湖其实比自己高不少。 但是她毕竟欺负惯了,就算是一时有些吓到,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你胡说什么?你死没死我怎么会知道。” “你也不看看你那副蠢样子。”她翻着白眼瞅杨冬湖,嗤笑一声:“现在敢居然跟我这么说话?真是反了你了。怎么,嫁了人就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你以为赵洛川乐意娶你?要不是奶奶求他,他能要你这么个累赘?花二十两买个哥儿回去,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你呢。” 杨冬湖之前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愤怒。 他初来乍到,本不想多生事端,可偏偏有人不放过自己。 对着杨春雪寒声道:“埋怨不埋怨也不是你说了算。” 说着上前一步逼近她,声音略低了些“你以为有王杜鹃替你遮掩这事就算完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天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点什么,看看哪个好人家会娶一个差点杀了人的姑娘做媳妇,至于证据么,有没有的有什么要紧,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杨春雪气的咬牙切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死死的瞪着杨冬湖:“你敢威胁我?” “对啊,就是在威胁你,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懒得同你计较,还想随意拿捏我?日后若是再遇见,就当不认识,别再来招惹我。” 杨冬湖后退一步,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吧,毕竟坏事做多了,容易撞到鬼的。”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杨春雪气急败坏的叫喊,拉着赵方初走了。 他之前是惶恐,是害怕,但那都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但现在不一样了。 奶奶很好,翠兰婶子也很好,方初和赵洛川都很好,他们都用自己的善意温暖着杨冬湖,让他不再感到畏惧。 第10章 幼时 赵方初落后两步跟着杨冬湖。 他刚见杨冬湖,只觉得瘦瘦小小的,对他的最初印象就是胆小,不爱说话。 可今天从卖糖葫芦开始,他就发现其实冬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来人买东西讲价,说话都是清晰有条理的,让人听起来舒服。 可他不是个能忍的,俩人又走了一段路,赵方初实在是好奇,追上杨冬湖,忍不住问道:“冬哥,刚才的谁啊?” 杨冬湖同他简单的说了经过,让他心里有个数,日后若是杨家人再来,也好有个应对的方法。 赵方初听的实在是生气,生气那杨家人说话不算数,算计他大川哥,更生气那家人黑心肝,拿杨冬湖不当人当物件。 他是越听越气愤,恨不得再回去跟杨春雪吵一架。 他的脾性杨冬湖摸的差不多了,怕说多了他更气,便没再多说其他的,轻声安抚了他几句:“杨家人不是好相与的,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日后若是起了冲突,也不必顾及我。” 赵方初拍着胸口,深深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替他大川哥说点好话::“川哥虽然整天绷着脸,但他人可好了,你别听村子里有些人说的风言风语的,那都是瞎传的,等相处多了你就知道了。” 杨冬湖只跟赵洛川相处了一天,就能感觉他跟别人嘴里说得不一样,在心里小小赞同了一下。 赵方初继续道:“你都不知道,我大伯娘长得可漂亮了。我娘说大伯娘是从南方落了难逃过来的,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了我大伯,俩人就在一起有了川哥。可惜我就小的时候见过她,现在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杨冬湖知道赵洛川的娘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知怎么传出来的谣言,说他命硬克亲,他爹去世后,谣言传的更甚,赵洛川名声也也愈发不好了。 赵方初也不在意有没有回应,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川哥小的时候总被夸,都说川哥和大伯娘长得像,生得俊俏。再后来我大伯娘不在了,村里小孩子就老欺负他,他那个时候个子也不高,别看他年纪小,可好面儿了,打不过别人躲起来自己偷偷地哭,也不跟我大伯说。时间长了,只要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就拉着个脸。” 杨冬湖听他说这些觉得有趣,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本来俩人想着就在村子里卖一会儿,好回来帮朱翠兰包饺子,没成想卖的太起劲,一时间竟忘了时辰。 杨冬湖和赵方初刚要进院子,就撞见了要出来寻他们的赵洛川。 赵洛川也是刚回来,听朱翠兰说他俩出去卖山楂还没回来,怕出什么意外,打了声招呼就要出来找他俩。 “你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洛川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够唬人的了,更何况现在还有点生气,语气也不好,瞧着更吓人了。 赵方初是怕这个堂哥的,平时还好,生气的时候他才不想惹。 杨冬湖看着赵洛川,脑海里都是他小时候躲起来偷偷哭的模样,对他已经没有了害怕,小声的说:“我们俩去大道上卖了会儿山楂,光顾着卖东西,忘记看时辰了。” 赵洛川听杨冬湖主动跟自己解释,心里的气一下就没了,这要是只有赵方初一个人,必定是要挨训的,但是杨冬湖不一样,本来就有点怕自己,好不容易主动搭话了,这要是训了,那不得要把他吓坏了。 赵洛川嗯了一声,淡淡道:“下次出去记得时辰,天晚了外头不安全。” 赵方初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了,看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还有点不敢相信,今天他川哥怎么没训人?若是往常,就算是他爹娘在,赵洛川该训还也是训,这次怎么转性了。 第8章 他看了看杨冬湖,心下了然,冬哥不仅能当嫂子,还能当护身符呢。 赵洛川没再说什么,领着俩人进屋里去了。 话分两头。 另一边杨家,杨春雪一路上怒气冲冲的到家了,立刻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讲给了王杜鹃听。 王杜鹃听完,拍着桌子就骂了起来:“好啊,出了门子翅膀硬了,竟然学会叫板了,真是长本事了。” 本来断亲的事就惹的王杜鹃心里不痛快,这下活吃了杨冬湖的心都有,偏偏现在还没有理由能够发作,这下更是气的肺都疼。 “娘,你是不知道,今天他在大道上卖什么山楂,就那么一小会儿,就赚了好几十文呢。回来的路上,我听隔壁村子上都传开了,说是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 “好几十文?”王杜鹃拍着胸脯顺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就买个破山楂有什么可稀奇的,怎么就卖的这么好?” “娘,你还别说,我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他那个山楂和平时的可不一样,外边裹着一层白白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王杜鹃没有亲眼所见,始终不相信一个山楂能卖出什么花来。但看到杨春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又觉得有几分可信,打算哪天去打听打听。 要是真这么挣钱,总得捞点好处回来。 王杜鹃越想越觉得可行,完全没考虑断亲的事,就算她想到了,但她一贯是会耍无赖的,几张破纸,她才不放在眼里。 便又略微劝慰了几句,哄着杨春雪吃饭去了。 赵家这头,饺子已经下锅了,朱翠兰从厨房里探出头了,喊道:“方初,你爹和你哥怎么还没回来,你和你川哥去村头迎迎,瞧瞧怎么回事,马上回来就能开饭了。” “哎,知道了。”赵方初等的也着急,不时就往门口看,听他娘喊了,一下子就跑出门去了。 他哥去镇子上做工,每回回来都会给他带点零嘴吃,他可稀罕了。 杨冬湖在厨房里帮忙烧着火,屋子里烟雾缭绕,他透过白烟看朱翠兰忙活着煮饺子,又把从菜园里摘来的两条黄瓜切了,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叫烟火气,内心从此刻开始也有了些许的归属感。 第11章 吃饺子 “娘,爹和哥回来了。” 朱翠兰听见声音,把手里的活放下,赶紧从厨房里迎了出来了。 镇上的活紧,每次一去都是一月半月的,虽然赵方宇已到了独立门户的年纪,但是孩子再大在娘的心里也是孩子,哪有当娘的不心疼个人孩子的。 赵方宇放下自己的行李,看见朱翠兰,喊道:“娘。” 朱翠兰仔细的把他打量了个遍,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嘴里不住的念叨:“出去这么长时间黑了也瘦了,主人家的饭食怎么样,睡觉的地方呢?这两天突然天冷,上次给你们带的衣服也不知够不够。” 赵方宇任由她拉着看过来看过去,听着他娘的碎碎念,笑道:“娘,我这都挺好的,这次的活也不累,主人家也大方,吃的睡的都是好的,银钱也给够了,挣不少呢。” 朱翠兰抹了抹眼角,又看了看赵河,见他也都如常,不住的点头:“好,好,那就好,外头冷,赶紧进屋,给你们包了饺子,娘知道你还吃白菜馅的,放的肉可多了,等会盛出来就能吃了,快进屋歇歇。” 赵洛川进了门,拿了洗手的盆进了厨房,见杨冬湖在烧火,问道:“饭好了吗?” 杨冬湖听见外头赵河赵方宇回来了,本来放松点的身体又拘谨了起来,听见赵洛川问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锅开就能盛了。” 赵洛川点点头,舀了一瓢水准备洗手用。 朱翠兰从外面进来,对他俩说:“冬湖,你放那我来烧,大川,带冬湖去认认人。” 说着,拉着杨冬湖站起来,推着他出了厨房。 毕竟赵洛川和杨冬湖也算是有了夫妻之名,这算是好事,也该让当叔的也高兴高兴。 赵洛川看出来杨冬湖紧张,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别紧张,叔和哥人都很好,知道我有了夫郎,也都为我高兴,不会为难你。” 杨冬湖抬头看向他,感受后背传来的温度,心里好像也没有这么紧张了,点了点头。 赵河坐在凳子上掸身上的尘土。 赵方宇收拾从镇上拿回来的东西,还特意买了一包栗子糕带回来,赵方初小狗鼻子闻着味儿偎在他哥身边,眼睛直直的盯在那包栗子糕上。 赵洛川领着杨冬湖进了屋,给他介绍人:“这是我叔。” 又冲着赵河道:“叔,这是冬湖。” 杨冬湖乖巧的喊:“叔。” 从村口回来的路上赵河也听了个大概,虽然知道这事跟杨冬湖没关系,但到底心里有个疙瘩。 他怕委屈了赵洛川,但赵洛川自己也说了他是情愿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日子过好了才是主要的。 赵河平时不善言辞,哎了一声算是回了他的喊话。 接着赵洛川又介绍道:“这是方宇哥。” “方宇哥。” “哎。” 赵方宇心里没有他爹想得多,只知道成亲是好事,以后都是自家人了,态度比他爹热情点。 介绍完了人,赵洛川又跟着两人寒暄了几句。 杨冬湖则被赵方初拉着,听他说栗子糕有多好吃。 “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赵河还特意拿出来了存着的酒,说要好好喝一回。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大。 还有一盘院子里最后一茬的黄瓜,拍碎加盐和香油拌了,爽口又解腻,给爷们下酒吃。 席间几人话起了家常。 “娘,今天我和冬哥卖山楂,你猜卖了多少钱?”赵方初故作神秘的说。 “多少?”朱翠兰也好奇,她不知道杨冬湖定价是多少,只当是和糖葫芦的价格差不多,回来的时候篮子里空空的,估摸着是卖完了。 赵方初也不说话,伸了两根手指。 “二十文呐,那也不少了。” “娘,你看你,咋瞧不起人呢,冬哥,你跟娘说。”赵方初用胳膊捅了捅杨冬湖,朝他眨了眨眼睛。 杨冬湖知道他想让自己在饭桌上多说两句话,接了他的好意,冲着朱翠兰说:“婶子,今天卖了二百文。” 这下不光朱翠兰惊讶,赵洛川也惊着了。 “二百文?这么多。”赵洛川很是不可思议。 山楂不花钱,刨去白糖钱,里外里差不多赚了一百六十文。 赵方宇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的,问道:“什么山楂?” “哥,你回来的晚没赶上,冬哥今天做的山楂可好吃了,你肯定没吃过。”赵方初提起吃的话可多了,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朱翠兰也高兴,这说不定真的可以当个活计做,情况好了日常开销就够了,乐的合不拢嘴:“你看你得意的,那是你冬哥的功劳,你倒得瑟开了。” 话虽然是训斥的,但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赵方初也不在意,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朱翠兰笑着夹了一个饺子放在杨冬湖的碗里,温和的说:“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谢谢婶子。”杨冬湖喜欢这种被认同的感觉,下意识的就看了眼赵洛川。 赵洛川弯着嘴角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 一顿饭很快就过去了,几人吃饱喝足坐在院子里叙话。 赵方宇和赵河在和朱翠兰说这半个月的工钱,赵方初满心满眼是栗子糕,就等他娘说能吃,去屋里拿呢。 杨冬湖坐在一旁,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洛川坐在一边注视着杨冬湖,之前杨冬湖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他也没仔细看过杨冬湖长什么样,今天细瞧了才发现,他这个夫郎长得虽然不是明艳大气型的,但也很是清秀。 杨冬湖太瘦,脸颊上没什么肉,赵洛川想:以后可得好好养,脸上有肉肯定更好看了。 杨冬湖能感受到旁边的视线,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局促感,面对赵洛川也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惧怕。 他的性向是天生的,说实话,赵洛川简直就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肩宽窄腰,腿长个子高,还有干体力活练就的一身腱子肉。 这要是在现代,那不得迷倒一大片。 只是现在这个世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读书人才受欢迎,再有就是那白白嫩嫩的,只有富贵人家精细着养出来也受大姑娘的喜欢,最能体现养尊处优了。 杨冬湖这次没再躲避,迎上他的视线,对着他粲然一笑。 赵洛川毫无准备,被他的笑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愣住了。 黑夜里,两个人都悄悄红了耳尖。 朱翠兰把赵洛川喊了过去,赵方初终于拆开了心心念念的栗子糕,赶忙过来和杨冬湖分享。 朱翠兰从篮子里拿出来今天赚的钱递给赵洛川说“大川,这是冬湖今天卖山楂的钱,你收好了给他,我怕我直接给他他不肯要。” 第9章 “婶子,这哪成,白糖都是您买的,我不能要。”赵洛川死活不肯接这个钱。 朱翠兰见他态度坚决,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咱们一人一半,你跟冬湖你俩还有小日子要过,要算的清楚些的。” 赵洛川也不好再推辞,笑笑说:“谢谢婶子了。” 朱翠兰心里清楚,赵洛川和自己亲似一家人,但到底不是一家人,银钱多少的他们倒不甚在意,以后不为这种事生了嫌隙才好。 “好孩子,以后和冬湖俩人好好过日子,你是猎户,赚钱比庄稼户多,冬湖又是个有想法的,肯定错不了。”朱翠兰拍了拍赵洛川的胳膊,温声嘱咐道。 赵洛川点点头:“我知道了婶子。” 他喊上杨冬湖,告别了叔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12章 悸动 山村岁月清闲。 杨冬湖闲来无事,打算把院子里的一小片地开垦出来,种点蔬菜什么的,日后吃起来也方便。 这个想法是从今天他进了厨房之后开始有的。 赵洛川平时一个人住,也不怎么讲究,衣食上都是得过且过的。 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朱翠兰当婶子的心疼,给赵方宇准备的衣服的时候多备一套,倒也还过得去。 至于吃饭上,那完全就是凑合,家里有什么剁吧剁吧往锅里一放,熟了就出锅,除了盐什么也不放,早晨做一顿够吃一天了。 上山就更简单了,带上好几块硬硬的干馍馍,就着凉水,糊弄着也就过去了。 杨冬湖口腹之欲强,赵洛川的生活习惯他完全不敢苟同,人活着不过为了吃穿,不能太过对付。 今天一大早,他比赵洛川的醒得早,就想着先把早饭做了。 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不缺,甚至还有一口拿来煲汤的砂锅。 工具都很齐全,只可惜,找了一圈除了几片烂掉的白菜叶,就只有一把蔫黄的葱。 赵洛川的第一顿饭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那一碗压的结实而干巴的炒饭,吃的他至今还堵得慌。 他可不想以后天天吃炒干饭,是时候做出点改变了。 杨冬湖心里想着,开始着手准备早饭,幸亏家里并不是只有米,面缸里还有一大袋的杂粮面,和半袋白面。 他把唯一一小把葱择了,去掉黄叶子,切成葱花放在一个小碗里。 又从面缸里舀出来两勺杂粮面,又掺了一勺精细白面不光吃起来口感更好,还能增加粘性,用温水和成偏软的面团,放在一边醒发一会儿。 趁着这会儿功夫,淘洗小半碗小米,放在砂锅里用细火慢慢煨着,等到能闻到小米的清香味,粥也就好了。 醒发好的面团擀成薄一点的面皮,放上葱花团起来,再分成五个小剂子擀开,摊在锅里,烙到两面金黄就好了。 这才有早饭的样子嘛。 赵洛川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饭香味,透过窗户看到厨房里升起的炊烟,一骨碌翻起身,想去厨房看看。 “你起来了啊,快洗漱了过来吃饭吧。”杨冬湖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赵洛川,一边招呼他一边把饭端到桌子上。 赵洛川看着眼前的粥和饼,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他吃饭大多数都是凑合。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端正的坐在了桌子边。 杨冬湖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洛川接过筷子,夹了一张饼,金灿灿的油饼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他一口下去咬掉了大半。 又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浓浓的小米香混着葱油饼的香味,舒服的他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杨冬湖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时不时用眼睛偷偷瞅着他。 嗯,看他吃比自己吃香多了。 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赵洛川下意识的站起来收拾桌子。 杨冬湖拦住了他,从他手里拿过来碗筷:“我想把院子东边那块地收拾一下,趁着现在还不算太冷,还能新种下一茬菜,等到天冷的时候就能吃了。” 赵洛川之前一个人的时候是不费这个事的,他经常上山,菜也吃不了多少,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夫郎,也是该有个过日子的样了。 “行,我去挑水把地浇浇,现在地太干,得先把地浇透了,明天再来翻地。” “好。”杨冬湖应了,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一口大缸,用来盛水的。 赵家屋后就是一条小溪,是从后山上流下来的,水质很是清澈。 平时吃饭洗漱什么的也都是从溪里挑了再倒进大缸里。 赵洛川从厨房里拿了水桶出门去,一趟趟的挑水。 那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纯靠人力,来来回回要十几趟。 过了半晌午,气温开始渐渐回升,赵洛川挑完最后一趟水,热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热的难受,把最外层的短衫脱了,松松的系在腰间,又把袖子高高的卷起来,露出粗实有力的胳膊。 杨冬湖刚收拾完屋子里,想趁着今天天气好把赵洛川睡觉的被子拿出来晒晒,晚上睡得也能更舒服。 他抱了被子出来,正看见赵洛川在院子里洗脸,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赵洛川上身一层薄薄的里衣,没有了外衫的遮挡,身材更是一览无余。 肩宽背厚,上半身肌肉线条紧致有力,衣服下的腹肌若隐若现,他洗好了脸,拿起手巾擦脸的手微微抬起,手臂上的青筋十分醒目。 杨冬湖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上手摸摸。 许是因为杨冬湖的目光过于露骨,赵洛川抬头看去,两个人的目光赤条条的撞在了一起。 杨冬湖赶紧收回目光,脸上火辣辣的滚烫,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赵洛川看他没动,以为是绳子太高他挂不上,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被子,手一扬,被子稳稳的落在了绳子上。 杨冬湖上手理了理被子,努力想分散点注意力,不再抬头再看他。 赵洛川低头看着脸颊微红的杨冬湖,觉得莫名的可爱,心里头一阵悸动,他心想,反正是自己夫郎,怎么看也不过界,便放肆的盯着他看。 杨冬湖察觉到身边明晃晃的视线,声音略带紧张的没话找话:“你这几天不用上山吗?” “就这两天了,天冷之前最后去一次,再往后天冷了,猎物都不大爱出来了。” 杨冬湖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了点头便没继续再问。 又停一会儿见他还站在这里,忍不住说道:“天气虽然热但也是秋天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吧,刚才又用生水洗了脸,别再生病了。” 他说的什么赵洛川完全没听进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今儿天也没这么热,赵洛川却感觉自己浑身发烫,一股子冲动直冲下半身,他的身体好像发生了变化。 他越看越难耐,手指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行的将目光移至别处:“我再去洗把脸。” 第13章 牵手 杨冬湖手里拿了扫把扫院子,见赵洛川头发湿漉漉的从厨房走出来,许是刚才的气氛有些尴尬,俩人都有些脸色不自在。 还是赵洛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挑水看见河里有小鱼儿。”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杨冬湖停下手里的活,不解的看向他:“嗯?” “你想不想去抓鱼?” 杨冬湖一听抓鱼,眼睛都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去。” 赵洛川还怕他会觉得无聊不愿意,这会儿见他点了头,也笑了:“那行,我去拿渔网。” “好。” 杨冬湖扫完最后一点,洗了把手。 这一去中午不一定回不回来,他进屋里把早上没吃完的饼装着,又装了壶水,打算带着当做午饭。 俩人收拾好了,关了门就往河边走了。 村子里大多数的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肉,河里的鱼虽然长得都不大,但既不花钱又能解馋,平日里大伙也都会去河里摸两条打打牙祭。 赵洛川领着杨冬湖并没有直接去屋后的小河边,反而沿着河边往上游走去了。 杨冬湖疑惑的拽了拽赵洛川的袖子,不解的问:“我们去哪儿?” 赵洛川低头看了看被拽住的袖子,内心一阵窃喜,但面上丝毫不显,解释道:“我们往上去,上头有一处浅水潭,很隐蔽,我也是上山打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他自己去过两回,里头的鱼长得要比下游的更大些。 杨冬湖点点头,跟着赵洛川继续逆流上走。 往上去不好走,到处都是灌木和树藤。 赵洛川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清理绊脚的藤蔓。 下山容易上山难,杨冬湖走的腿都有些发软,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前面传来说话声 第10章 “到了。” 赵洛川停下脚步,面前是半人高的土堆,对面就是浅水潭,从这里翻过去就能到。 赵洛川手臂一撑,翻身跃了过去,接着回过头,伸出手想要拉杨冬湖上来。 杨冬湖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心里一动,在赵洛川拉住自己的胳膊之前,抢先抓住了他的手,借着力,翻了过去。 两只手握住的一刹那,悸动又蓦然的跳上赵洛川的心头,他不由得将手抓的更紧了些。 和红绳缠发时交握的感觉不同,这次杨冬湖心里没有了害怕。 他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紧紧地回握住了赵洛川的手。 两人一时无言,杨冬湖率先放开了手,手抽出的瞬间,指尖轻轻划过了赵洛川的手心。 赵洛川手里一空,接着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一直传到心口。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回过神,对着杨冬湖说道:“别靠太近,越是清澈的水越是唬人,看起来不深,不知道哪一步就踏空了。” “好。” 杨冬湖停住了靠近水潭的脚步。 浅水潭的上头是一小片地势不高的阶梯式瀑布,水从山上流下来汇聚成一片水潭。 整个浅水潭水面窄而浅,水中分布着各式大小不一的石头。 顺着水流的方向步行数十步,水面渐渐收紧,地势陡然变低,水流湍急,形成一个约一臂宽的窄口。 赵洛川拿着渔网,卷起裤腿,小心地走进水里。 他把渔网固定在窄口处,等过几个时辰再过来收,运气好能把带来的桶都装满。 放渔网这事杨冬湖也插不上手,就顺着水潭边晃晃悠悠的溜达。 水潭边上的青草长得尤为茂盛,这要是家里养了牲畜,打一回水草回去够吃好几天了。 杨冬湖一边看一边想,要是家里养的有鸡或者是兔子什么的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口。 赵洛川放好了网,见他蹲在不远处草地边,走上岸来寻他,刚走近就听见杨冬湖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在想什么?”他蹲在杨冬湖旁边,凑近了问。 杨冬湖想的太入神,没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冷不丁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 他拿手拍着胸脯安抚自己,摇摇头说:“没什么。” 赵洛川看人被自己吓了一跳,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想了下指着不远处几棵粗壮的大树,说 :“网还要一会儿才能收,我去砍几根树枝,削尖了叉鱼用,中午咱直接在这儿烤了吃。” 杨冬湖点点头,道了声好,又说:“我跟你一起去。” 赵洛川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也别离河边太近,岸边石头不牢稳,容易掉下去。” 见杨冬湖老老实实点头的可爱模样,没忍住把手放在杨冬湖的头上揉了一把,这才起身往树底下走去。 杨冬湖一顿,默默抬手整理了一下被揉乱了的头发,看着赵洛川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了丝丝涟漪,亦如杨冬湖的心里。 赵洛川走到树底下,挑选了一根趁手的树枝,手起刀落,几下就把树枝的一头削的尖锐。 他又顺手捡了些干燥的枯树枝,带回去生火用。 俩人上山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会儿日头高高的悬挂在天上,瞧着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 赵洛川不再多耽误,赶紧回到了水潭边,提着自己自制的鱼叉摸索着下了水。 杨冬湖也从刚才那片青草地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大把野荠菜。 这种野菜不像其他的野菜有苦涩味,回去后简单焯了水,加盐加野山椒拌一拌,吃起来很是爽口。 要是掺着鸡蛋拿猪油一炒,别提有多香了。 他把手里的菜找了个空地放好,走到河边去看赵洛川叉鱼。 水里的鱼最是机灵,人站在水里稍微一动,鱼儿立马就能察觉到不对,身子一滑就从腿边溜走了。 赵洛川连呼吸都放轻了,双脚岔开踩在水底的石头上,身子微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水面。 杨冬湖看着他谨慎的样子,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赵洛川。 水潭里的鱼种类繁杂,大多数都是手掌大小的小鱼。 不过这个时节的草鱼长得最为肥美,个个都有手臂那么长。 赵洛川一动也不敢动,没过一会儿,一条鱼悠哉悠哉的游了过来。 几乎就是一瞬间,他手里的树枝像支离弦的箭,一下子就将鱼插了个对穿。 这种原始而狂野的捕鱼方式深深吸引住了杨冬湖的目光。 第14章 烤鱼 赵洛川将带着猎物的树枝高举过头顶,冲着杨冬湖得意的笑了笑,那表情,活像个要夸奖的孩子。 杨冬湖被他中二的炫耀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是拍了拍手,笑着说:“哇,好厉害。” 赵洛川不懂情爱喜欢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 他只知道只要看着杨冬湖他就开心,跟他接触就高兴。 杨冬湖不怎么走心的一句夸奖,把他夸的有种脚踩在棉花的飘飘然感。 没多大功夫,他已经又叉了好几条鱼上来。 杨冬湖见他还想继续下水,赶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这就够了吧,再多咱们俩也吃不了,死鱼放久了不新鲜。” “那行,那我去把鱼收拾收拾。”赵洛川拎起鱼,拿着刀走向了河边。 杨冬湖则把赵洛川从树底下捡回来的干柴推在了一起,拿着打火石升起了火。 不一会儿,就传出来阵阵的鱼肉香味。 杨冬湖又拿出来了早上剩的饼,等会儿就着鱼肉一起吃。 赵洛川拿起一条表皮烤的微焦的鱼,从鱼肚上撕下来一块刺少的肉,轻轻吹了吹,递给了杨冬湖。 “尝尝。” 杨冬湖手里翻动着其他的鱼,防止焦煳。 腾不出来多余的手去接,带着私心,他索性直接低头用嘴把肉咬了过来。 这一举动对赵洛川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身体猛一颤栗,一时间竟愣住了,满脑子都是杨冬湖嘴唇那柔软的触感,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杨冬湖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赵洛川看着杨冬湖纯洁的双眸,内心不耻自己青天白日的歪了心思,顿了一瞬,收回了手,没回答。 杨冬湖低下头掩饰嘴角的笑容。 他自己对赵洛川存的什么心思他明白,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的感情直白而热烈,但他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心意。 毕竟俩人初见时杨冬湖是一副小可怜的形象,他不知道赵洛川对他的好是不是出于怜悯。 不过就从这几次故意接触来看,赵洛川的想法大概率和自己差不多。 不着急,慢慢来。 杨冬湖偷偷抬眼瞅了瞅赵洛川,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脑海里也越想越远。 赵洛川还沉浸在杨冬湖柔软的嘴唇里无法自拔,完全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他定定的看着手里的鱼,沉思良久,伸手又撕下来一块肉,再次递到杨冬湖嘴边:“再吃一块。” 杨冬湖看着嘴边的鱼肉,丝毫没犹豫,低头又吃了一块。 新鲜的鱼肉不加任何调料也不觉得腥气,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这么一来二去的,杨冬湖就着赵洛川的手,吃掉了一整条鱼肉。 “好吃吗?” 杨冬湖笑着点头:“很好吃,你也尝尝。” 总共烤了五条鱼,杨冬湖吃了一条半,剩下的赵洛川吃了。 太阳渐渐西斜,眼看着天也不早了,杨冬湖先吃完起身去收拾摘回来的野菜,省得回去再费功夫。 赵洛川三两下吃完,站起身来去捞渔网。 这次收获颇丰,虽然网里大多数都是个头不大的鱼,但掂量掂量也有二十来斤重。 而且有几尾大草鱼个头都比寻常的大得多。 赵洛川把网里的小鱼倒进了从家里拿来的木桶里。 又去不远处的大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条,从几条大草鱼的嘴巴里穿过去,提溜在手里,方便拿下山。 虽然下山比上山快多了,但手里东西重,到底是耽误了点时辰,俩人紧赶慢赶,才终于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到了家。 鱼处理起来麻烦,天色也不早了,赵洛川从屋里拿出来大盆装满水,把鱼都放了进去,准备先养一夜,明天再收拾。 今天也着实累的很了,没心思琢磨吃食。杨冬湖去厨房煮了个粥,调了一小把荠菜,俩人将就着吃了点。 秋天露水重,上午出去的时候晒的被子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返潮了。 杨冬湖上手摸着,比没晒之前更潮了,这被子今晚是不能盖了,要不然湿气进了身体,容易做病的。 第11章 赵洛川去了厨房里拿着水盆打水,杨冬湖等了一会儿,见他出来了,问道:“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被子?下了露水,被子有点潮。” 赵洛川闻言有些犯难,原先家里是有的,只不过他爹去世的时候盖的那床被子,按照习俗,在下葬之后就已经烧掉了。 打猎一去三五天都是正常的,又拿了一床去山上的小屋里,眼下屋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被子来。 他走过去摸了摸被子,道:“不碍事,今天晚上将就着盖,明天天气好再拿出来晒晒。” 杨冬湖屋里的被子是前几天赵洛川刚晒的,今天上午杨冬湖就没拿出来,此刻的他无比庆幸。 “这怎么能行,身体受不住生病了可怎么好。”杨冬湖摇头,不同意他的办法,想了想,小声道:“要不然今晚我们两个凑合凑合?”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赵洛川说话,杨冬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忍着羞涩继续道:“我本来也是来给你当夫郎的,既然要一起过日子,一直分开睡也不是个事啊。” 赵洛川心里早就千百个乐意,前几天顾念着杨冬湖的拘谨,不曾逼迫他。如今是杨冬湖先提出来的,他哪有拒绝的份。 他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咳了一声说道:“好。” 杨冬湖按捺住雀跃的心情,丢下一句“你先洗漱”就匆匆回屋去了。 赵洛川比平时更加仔细的拾掇了自己,细细擦完脸后,闻着自己身上没什么怪味,这才放心的进屋去了。 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还不显,两个人挤一张床上就显得不那么够用了。 杨冬湖靠墙睡在里边,身旁躺了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他能清楚的闻到属于赵洛川身上的味道,。 赵洛川生活上糙是糙了点,但习惯上还是好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怪味,只有一股清新的皂角香味。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杨冬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踏实。 被子下的手不经意的贴上赵洛川的手背,杨冬湖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躲闪,便小心的把自己的手塞到赵洛川的手心里。 他悄悄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赵洛川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和自己名义上的媳妇躺同一张床上,心里早就心猿意马的了,哪还有心思睡觉。 杨冬湖的手贴上来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出于私心,他也没躲开,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心里多出来一只软软滑滑的手,他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原本就毫无困意,这下更睡不着了。 第15章 不喜欢?喜欢?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洛川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好,握着杨冬湖的手,脑子里想的全是杨冬湖笑起来甜甜的模样。 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半梦半醒间却做了个无比荒唐的梦。 梦里的事不可言说,赵洛川惊醒时浑身燥热,双腿间的坚挺高高的昂起了头,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偏偏这时候杨冬湖突然转了个身,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赵洛川呼吸倏然沉重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连姑娘哥儿的手都没拉过,突然间这么大个人躺在自己怀里,能浮想联翩的可太多了。 只是赵洛川还记得杨冬湖是为了什么才跟自己回家的。 若不是当日杨老太太苦苦哀求,细心替冬湖周全,而自己一时心软带回了他,哪还有现在的姻缘在。 虽然二人已有夫妻之名,但赵洛川清楚自己名声不好听,刚接触时冬湖惧怕自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当时有多不得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冬湖未必心甘情愿和自己这个糙人过一辈子。 他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这下算是彻底没了睡意,赵洛川也不愿意赖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既然睡不着,院子里的地也都浇透了,他索性拿着锄头出了门,开始翻院子里的地。 杨冬湖醒来的时候赵洛川正在院子里汗如雨下。 对于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看院子里的地已经差不多翻完了,杨冬湖有些诧异,问道:“你醒这么早啊?” 赵洛川神色不太自然,手里的活没停,连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杨冬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睡一觉起来态度变的这么冷淡? 难不成是昨天偷偷摸他手的事被发现了? 他不免有些懊悔,昨天不该这么莽撞的,是有些得意忘形,忘了赵洛川本质上是封建的古代人,行为举止上不能太过逾矩。 杨冬湖苦恼的皱着眉,内心思索着该如何补救。 赵洛川嗯了一声之后觉得不妥,连忙看向杨冬湖。 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深以为是自己的冷淡态度伤人,内心有些自责,补充道:“早上婶子送来几个鸡蛋,你身子不好,等会煮了吃。” 鸡蛋金贵,家里养了鸡的每日下的蛋都是有数的,攒得多了就拿到集市上去卖,平日里不舍得吃。 杨冬湖长期的吃不饱饭,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脸色蜡黄蜡黄的,朱翠兰现在也拿他当自己家人,心里也是疼的。 天刚亮,她就把昨天家里母鸡下的四个鸡蛋拿了过来,给他俩补身子用。 杨冬湖进了厨房,看见灶台上放着四个鸡蛋。 白水煮鸡蛋没有炒的好吃,杨冬湖把鸡蛋打在了碗里,又洗了一把昨天采回来荠菜切碎,搅匀了倒进热油锅里。 鸡蛋熟的快,倒进锅里翻炒两下就能出锅了,不费功夫。 饭桌上的两人气氛有些尴尬,话也不似昨天那样多。 赵洛川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杨冬湖碗里:“多吃点。” 杨冬湖正想着昨天捉回来的鱼。 昨天回来后直接倒在了盆里,现在都还活着。 小鱼刺多肉少卖不上价格,要想个其他的法子才是。 他想的出神,根本就没注意碗里多出来的鸡蛋。 赵洛川看他没反应,心里酸酸涩涩的,连带着嘴里的鸡蛋也不香了:完了,冬湖不对自己笑了,也不愿意说话了。 俩人各想各的,谁也没顾及对方。 小鱼儿刺多,肉剔起来麻烦,稍不留神就会被卡住,要是能想个法子让刺也能吃就好了。 用油炸到是个好法子,只是荤油难得,平日里妇人们炒菜都不舍得多放几滴,二十来斤鱼是个大工程,一下要费去这么多油也不划算,这可如何是好。 杨冬湖绞尽脑汁的想法子,突然灵光一闪。 油炸不现实,但是如果要是把小鱼裹上干面粉,锅里刷上薄薄的一层油,中火煎到两面金黄,也能把鱼刺煎的酥酥的,能省下不少油。 到时候连刺带肉一起吃,痛快极了。 要是再想玩点花样出来,简单调个糖醋汁,把煎好的小鱼放进去焖一焖,浸满汤汁后比炸出来直接吃还要好吃。 有了主意就好办了,杨冬湖想通了难题脸上也带了笑意,一抬头就发现赵洛川臊眉耷眼的戳着饭,也不往嘴里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杨冬湖问。 赵洛川看他主动说话,眼睛一亮:“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我刚才在想怎么处理那些小鱼,没留意,你说什么了吗?” 赵洛川一听,原来不是故意不跟自己说话啊,悄悄松了一口气,道:“没说什么,不过小鱼价低,卖不了多少钱,特意拿到集市上去卖不划算,拿盐腌了放在坛子里分点给亲戚朋友,剩下留着慢慢吃就是了。” 杨冬湖把自己刚才想做糖醋小鱼的事跟他说了:“这样做出来的鱼比单纯用盐腌好吃多了,而且好不容易从山上捉回来的鱼,只是自己吃的话犯不上,咱们多做些拿出去卖,也能卖不少钱呢。就是,得费不少油。” 赵洛川倒不甚在意:“你想做就去做,油家里还有的。” 猎户比普通人家更容易沾荤腥,赵洛川偶然猎过一头膘肥体壮的野猪。 野猪肉腥臊又硬,不容易卖。幸而这头猪长得肥硕,他把肥肉全都剔了下来,炼出来满满两大罐的猪油。 赵洛川分了一大罐给翠兰婶子,剩下的都密封好放起来了。 杨冬湖闻言也不再心疼,若是卖的好了,油钱不仅能赚回来还能有剩余呢。 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快吃吧,吃完好去收拾鱼,咱们先做一碗出来,拿过去给婶子尝尝。” “嗯好。” 二十斤鱼收拾起来也要费会儿功夫,俩人先简单的收拾了一碗出来,打算趁着晌午饭前做好。 煎鱼没有什么技巧,油热下锅,中火慢煎,煎到两面金黄就能出锅了。 这个世界没有番茄汁,杨冬湖就用香醋和白糖兑上水调了碗简易版的糖醋汁,味道吃起来也不比加了番茄酱的差。 第12章 糖醋汁煮开后不用盛出来,直接把炸好的鱼倒进去,灶台下的火退出来,用余温慢慢煨着。 焖上一会儿,等鱼肉浸透了,夹上一块尝尝,酸酸甜甜的吃起来可开胃了。 赶在午饭前做好了,杨冬湖盛了一碗,准备给婶子送去,赵洛川还特意选了条大的草鱼,一起拎着过去了。 第16章 分别 他俩到的时候,朱翠兰正在做饭,听见动静冲着屋外招呼他俩。 赵方宇在院子里劈柴,看见赵洛川手里拎了这么大一条鱼,便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边拿挂在脖子上的手巾擦汗,一边问:“去哪儿捉的这么大条鱼?” 赵洛川回道:“半山腰上的一处水潭,昨天我和冬湖去捉回来的。” 赵方宇接过了他手里的鱼,掂量一下:“这鱼分量真足啊,咱们屋后的河里可抓不到这么大的,哎,你下回再去的时候喊我。” “成。”赵洛川笑着说。 杨冬湖端着鱼进了厨房,把碗放在了案板上,乖巧的喊人:“婶子。” “冬哥。”赵方初在锅前烧火,看见他进来笑盈盈的喊他。 杨冬湖也冲他笑笑,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朱翠兰手里拿着铲子,热火朝天的炒着菜,抬头招呼他:“哎,冬湖来了,你那端的什么?” “我做的鱼,端过来给你们尝尝。” “那正好,饭也马上好了,你俩留这儿一起吃,中午咱都尝尝。” “哎好。” 赵方初一颗吃的心从不消停,从杨冬湖端鱼进来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猛吸了一口气,凑过脸和杨冬湖说话:“好香啊,冬哥,你太厉害了,我光闻着味就知道肯定好吃。” 杨冬湖在现代是独生子,父母感情上不和,又都忙于工作,他自己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父母离了婚,又各自有了家庭都不愿意要他,上学的时候同桌总爱跟他说家里的妹妹有多可爱,让杨冬湖很是羡慕。 如今到了这里,养个弟弟妹妹的心愿倒是在赵方初身上实现了。 “那待会儿你尝尝,觉得好吃我还给你做。”杨冬湖笑着说。 “好呀好呀。” 都是寻常百姓过普通日子,餐桌上十天半月也不见一顿荤腥,吃完那一顿饺子,家里且得一段时间不上肉菜。 不过朱翠兰勤快能干,菜园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不管哪个季节菜园里都不缺蔬菜。 中午本来只清炒了个白菜豆腐和四季豆,这一下又多添了两张嘴,朱翠兰又切了两个白萝卜,拿香油盐调了,加了一盘菜。 算上杨冬湖带来的鱼,凑足了四个菜,准备开饭。 饭桌上说说笑笑的吃着饭,朱翠兰尝了口糖醋鱼,对着杨冬湖赞不绝口:“这不大点的鱼刺最多了,但这个鱼刺怎么这么酥呢,一点也不卡人,你是咋做的。” 杨冬湖回答道:“婶子,做之前先把鱼在锅里煎的焦焦的,鱼刺自然就酥了。” 朱翠兰不住的点头:“还是你有想法,味儿也好。” 赵方初跟着他娘的话一个劲的点头,酸酸甜甜的鱼他还是第一次吃呢。 “冬哥,你真厉害。” 赵河和赵方宇俩大老爷们儿虽然没有直白的夸奖,但夹鱼的的筷子倒是一直没停。 赵洛川咽下嘴里的鱼,问朱翠兰:“婶子,我们院里还有挺多小鱼的,冬湖想把剩下的都做了,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卖。” “镇子上的人多,花钱也大方,这鱼新鲜,味道也不常见,肯定比寻常的鱼好卖。正好明天逢十五,人就更热闹了,可以去卖卖看。”朱翠兰说。 镇上人比村里人富裕,嘴巴也更挑,平常里吃的鱼大多数都是咸口的,这新奇的味儿肯定更受欢迎。 “那行,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收拾剩下的鱼。”赵洛川停下吃饭的手,看向朱翠兰,继续道:“不过我明天就得上山,这次去的时间长,冬湖一个人去街上我不放心,想请婶子帮忙照顾点。” 都是一家人,朱翠兰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痛快就答应了:“行啊,只是这次怎么去的这样急?” “眼看着秋雨就要落了,一落雨天越来越冷,再过不久山上的动物休了眠,就不好抓了。” 朱翠兰闻言点点头:“也是。” “今年差不多是最后一趟进山了,让方宇哥和我一起去吧。” 立冬将至,天冷不易修缮房屋,赵河和赵方宇就闲下来了。 让赵方宇一起进山,好有个帮手,多捕些猎物,也好多攒些银钱过年。 赵方宇待在家里也闲不住,有个事做正合他意:“行啊,我待在家里也没事。” 朱翠兰心里明白,赵洛川这是想着法的让他们也多赚点钱,心里很是熨帖,见赵方宇这么积极,忍不住打趣道:“大川心好,不忍心见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拉你一把想让你多多的赚些银钱回来,明年咱家也好添人进口的。” 赵方宇一个大小伙子被他娘打趣的头都低下了:“娘,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怎么了,难道娘说错了?你瞧大川成了亲,日子过的多自在,等来年你娶媳妇,也找个像冬湖这么有主意的,那才高兴呢。” 话一说完,惹得几个小辈都红了脸,朱翠兰顾及赵方初年纪小,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 几个人快速的吃完了饭,回赵洛川的院子帮着一起收拾鱼去了。 小鱼处理起来麻烦,先把肚子剪开掏出里边的内脏,还要把里边的黑膜清洗干净了,要不然吃起来发腥。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收拾了一半出来了。 杨冬湖洗洗手,先把处理好的鱼拿到厨房里炕出来,这么多的鱼,且得费会儿功夫呢。 赵方初粘着他冬哥进了厨房,要给他冬哥烧火。 杨冬湖叮嘱他记得全程大火,接着在锅里抹了一层油,开始煎鱼。 既然是要拿出去卖的,卖相自然不能差,杨冬湖煎鱼前在锅里撒了一层薄薄的盐,防止鱼皮粘锅,破了就不好看了。 朱翠兰进来过一回,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眼瞧着每煎一锅鱼就要刷层油,这还没多大会儿功夫,油罐已经下去两个指节那么高了,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但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眼不见为净,就又躲出去处理鱼去了。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所有的鱼都已经做好了,放在锅里焖一夜更入味,就等明天早上早点起床盛出来,拿到集市上去卖了。 等人都走了,冷清下来,杨冬湖才开口问明天进山的事。 “你这次进山要去几天?”两人才刚熟悉起来,一下又要分别,杨冬湖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赵洛川以前进山倒没什么感觉,如今有了温柔乡,进山就不如之前爽快了。 “这次时间长,保守估计一个月左右,具体还要看山上的情况。” 杨冬湖点了点头,道:“剩下的荠菜还有点,掺了面给你烙些饼子,带到山上去吃。” “好。” 两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完事。 今天的被子已经晒干了,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许是因为即将分别,气氛有些沉闷,躺在床上都没说话。 赵洛川悄悄等着杨冬湖呼吸平稳了,趁他睡着,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 第17章 卖糖醋鱼 上山赶早不赶晚,天还没亮,杨冬湖早早地起来帮赵洛川收拾东西。 他把昨天新烙的饼子全都装上,又把昨天做好的鱼装了两大碗,让赵洛川带到山上去吃。 赵洛川装好了工具,背上包袱,趁着夜色准备赶路。 杨冬湖送他走到院门口,把装满食物的篮子递给他。 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嘹亮。 赵洛川跨出院门回过头看杨冬湖,心里总觉得很不放心,便啰嗦了几句:“院子里的地我翻好了,跟婶子找些菜种就能种了。晚上你要觉得害怕就去跟方初睡,我跟婶子打好招呼了。鱼卖的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咱们就自己吃。还有,当初接你过来,奶奶给我一块小玉佩,说是给你的嫁妆,我放在枕头底下了,你待会收起来放好。” 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琐碎事,末了停顿一刻,低声说道:“等我回来。” 杨冬湖越听越鼻酸,一一点头应了,实在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我都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等你回来。” 隔壁赵方宇也收拾好出来了。 赵洛川让杨冬湖把门关好再回去睡会儿,自己就走了。 杨冬湖回到了屋里,躺回床上,枕头底下的玉佩小小的一个,他拿起来攥在手心里,忽然想起奶奶来,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被子里还残留着余温,这才没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赵洛川的存在。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找点事干,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孤单,索性起床拿了扫把去扫院子,又到厨房里去往锅里添了一把火。 第13章 他坐在锅前的板凳上静静的盯着燃烧的火焰神。 拂晓时分,一声鸡鸣唤醒了熟睡中的人们,村庄上头三三两两的升起一缕缕炊烟。 “冬哥,你起来了吗?” 赵方初站在院子外高声呼喊着。 杨冬湖起身到院子里打开门:“方初,怎么了?” “我娘做好了早饭让你过去吃呢。” “好,我这就来。” 锅里的鱼杨冬湖已经整齐的码在了罐子里,三个人简单吃了早饭,拉了辆板车往集上去了。 大道的路平坦宽阔,即使是拉着板车也不费力,赵河之前做工闪了腰,就没跟着过来。 朱翠兰在前头把着车头,杨冬湖和赵方初站在板车的两边,一手扶着罐子一手推车。 除了已经做好了的鱼,杨冬湖把那几条大的草鱼也带上了,这么多鱼怎么吃也吃不下,放坏了可惜,不如直接拿去卖,屋后就是河,什么时候想吃再去捉回来就是了。 为了到集市上找个好位置,三个人特意早来了一会儿,几个位置好的需要交摊位费的地方已经有了固定的摊主。 他们往旁边稍了稍,在稍微偏一点的位置定了下来。 朱翠兰打开罐子高声吆喝起来:“糖醋鱼喽,好吃不贵的糖醋鱼,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糖醋鱼喽。” 来的路上已经定好了价格,糖醋鱼十五文一条二十文两条,大的草鱼十文钱一斤。 她吆喝的卖力,杨冬湖学着她的样子也开始吆喝,来来往往的路人很快就被吸引了过来。 有赶路的妇人好奇探头看过来,杨冬湖赶紧招呼:“婶子买鱼吗?十五文一条,二十文两条。” “糖醋鱼是个什么鱼?从来没见过,能尝尝吗?” “当然了,婶子。”杨冬湖冲着问话的婶子道,转身拿筷子夹了条鱼出来,放在油纸上,给围上来的几个姑娘婶子分了。 “你们先尝一尝,好吃再买。” 几个人吃完连连点头,酸中带点甜,吃起来也不腻,也没有腥味。 好吃是好吃,不过买东西嘛,总归要讲讲价的。 开头问话的妇人吃完抹了抹嘴,挑刺道:“这鱼个头也太小了,还没我手大,十五文一条也太贵,便宜点,十五文两条行不。” 卖山楂和卖鱼还不一样,山楂是小东西,多饶一个,但鱼还这样卖就太吃亏了。 这样讲价杨冬湖不熟练,朱翠兰先给他打了个样:“妹子说笑了,十五文上哪儿能买两条鱼去?我们家鱼个头虽然不大,你掂掂看,个个都有三四两重,况且我们家的鱼全都是用荤油做出来的,吃着可香呢。十五文两条真卖不了,总得让我们赚点油钱不是?” 那妇人一来一回和朱翠兰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花二十文买了两条,挑来拣去的在罐子里选了两条看起来个头大的。 杨冬湖收了钱,用油纸包好了鱼递给她,温声道:“婶子您拿好。” 刚才尝了的几人也陆陆续续都买了,有个小娘子要去娘家走亲戚,不仅多买了两条糖醋鱼,还特意又买了一条大草鱼,好让脸上有面。 一条鱼十来斤,十文钱一斤,一条鱼就是一百多文,称头挑的高高的朱翠兰又给他抹了个零头,收了一百文。 就这一小会儿已经赚了二百来文,三个人脸上都喜笑颜开的,有了朱翠兰打的样,杨冬湖也开始现学现卖。 朱翠兰吆喝,杨冬湖招呼,赵方初收钱,卖起来可顺利了,旁边摊位上的小贩有的被味道馋的受不住,也过来问了价。 十五的集市要到晚上才散,在这里卖东西的摊主中午都不回去,带了饭凑合着就吃了。 来买鱼的摊主是个卖香膏的,杨冬湖舀了满满一勺汤汁浇在了他的饭上,摊主为了表示感谢,给了他一盒香膏。 还没到中午,所有的鱼都卖的差不多了,就连那几条大的草鱼也都卖了个精光。 三人数了数收回来的铜钱,总共赚了一两一,杨冬湖激动的不行,手里沉甸甸的像做梦似的,脸上的笑意怎么止也止不住。 赚了钱总归是让人高兴的,朱翠兰心里很是欣慰,谁说哥儿不如姑娘好,她们家冬湖就是个能挣钱的,日后肯定错不了。 “婶子,今天多亏了有您帮我,要没有您哪能卖的这么快。这眼看到晌午了,我请您和方初吃饭。” 赵方初听见个吃字脑袋里就没别的了,傻乐道:“好好好,冬哥,我想吃鲜肉云吞,街东头的那家,可好吃了。” 朱翠兰被他那副傻气的样子逗乐了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骂道:“就剩个了吃的心,你饿死鬼托生啊。” 转过头又冲着杨冬湖笑着说:“刚挣了钱,让它捂热点再花。跟婶子出来,哪能让你花钱,婶子付钱。” “婶子这话说的,我孝敬您是应该的,婶子就别跟我争了。” 杨冬湖知道分钱朱翠兰肯定不会要,不如等会买点东西回去来的实在。 朱翠兰打心眼里喜欢冬湖,会来事嘴巴甜,这样才能和和美美过日子呢,便也不再同他争:“那行,今天沾了冬湖的光,我也尝尝那什么鲜肉云吞。” 她走之前在锅里留了饭,稍微热一热就能吃,也不担心赵河会饿到。 三个人收拾了琐碎东西,乐呵呵的拉着板车,去尝那香味扑鼻的鲜肉云吞。 第18章 买东西 “大娘,来三碗云吞,没有忌口。” 赵方初整天古灵精怪的,每回跟他哥到集上来,总爱缠着他哥要好吃的,什么鲜肉云吞阳春面啦,冰糖葫芦红糖枣糕他都吃了个遍,最爱的就是这家云吞。 一个小摊子支在路边,旁边摆着三张小方桌。卖云吞的是个大娘,看起来很面善,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 热气腾腾的云吞很快被端了上来,汤底微黄鲜香,云吞馅大皮薄,一口咬下去滋滋的往外冒着油水。 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一碗云吞三两下进了肚,吃得浑身暖烘烘的。 杨冬湖趁着朱翠兰整理板车没注意的空档,赶紧结了账。 云吞用的料都是足足的,十五文一碗算不得贵,只是朱翠兰过日子太省,他怕让她听见了心疼钱,不值当的。 反正时间还早,好不容易来一趟集市上,多买点日需品带回去,省得过两天再跑一趟。 杨冬湖身上的衣裳都是从杨家带来的旧衣服,袖口领子都已经被磨毛了。 赵洛川临走前给了朱翠兰二百文钱,让她帮忙选些好料子,给杨冬湖添置两身衣服。 朱翠兰没要,她拿赵洛川当亲儿子看,给他新娶的夫郎买两身衣裳是她这个当婶子应该做的,哪用得着小辈掏钱。 大街上拉着车不好走,他们跟卖云吞的大娘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看顾着点,等买了东西再回来推板车。 来一趟街上不容易,朱翠兰给赵方初拿了点钱,让他买点自己喜欢的。 两个小辈在一起,朱翠兰跟着怕他俩拘谨,就让杨冬湖他俩去逛着买些东西,自己则去了布店。 过了晌午,人也就没这么多了。 “方初,你先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行啊,冬哥,你要买什么?”赵方初好奇的问。 杨冬湖心里惦记着奶奶,要不是奶奶心好,他哪能从杨家的虎狼窝里逃出来,奶奶的好,他无以为报,只能尽力在小事上多添点孝心。 杨老太太年轻时要操劳一大家子,冬天还要去河里洗衣服,落下了病根,一到天冷,一双手从骨头缝里冒着疼。 杨冬湖问:“镇上有没有好一点的医馆?” 赵方初对街上熟悉,问他准没错。 “有啊,街上有个岁安堂,里头的大夫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圣手。” “那你带我去吧。” 能帮上他冬哥的忙,赵方初可乐意了,镇上的房子大多数都长一个样,他领着杨冬湖在街道里左拐右拐,之后停在了一块印着“岁安堂”几个大字的牌匾下。 “就是这儿,冬哥你哪不舒服吗?” 杨冬湖摇摇头:“不是我。” 赵方初没多问,他不喜欢医馆里的气味,就没进去,先在门口等他。 医馆这会儿人不多,只有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在侍弄草药,看样子就是堂里的大夫。 听见有人进来,抬头询问:“抓药还是问诊?” “抓药。”杨冬湖把奶奶手疼的症状一一描述了。 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夫听完从药柜里拿出来一小罐药膏,递给杨冬湖:“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用吃什么药,拿点药膏涂抹就够了。回去后记得先拿生姜把手搓的热热的,再把药膏均匀抹好,早晚各一次,用完再拿。” “谢谢大夫。”杨冬湖仔细记下了医嘱,又拿了几贴治扭伤的膏药,一起付了钱。 赵河上工扭伤了腰,只抹了点红花油,反正都已经来了医馆,买个药也是顺手的事。况且赵家人对杨冬湖都挺好的,孝敬长辈的事情也都是他应该做的。 第14章 付了钱,跟大夫道了别,杨冬湖出了医馆。 街上的新奇东西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赵方初看什么都想买。 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买的东西两只手都拎不下了。 赵洛川不在家,杨冬湖晚上一个人害怕,说好了这几天住在婶子家,和方初睡。 他特意去肉摊上买了新鲜的猪排骨打算回去炖汤,又买了一块油脂丰润的五花肉做红烧肉。 路过卖簪子的小摊,杨冬湖停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仔细挑选了个青色竹节样式的,拿到赵方初面前,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冬哥你戴肯定好看。” 杨冬湖拿着簪子在赵方初头上比划了两下,青色的竹节并没有其他过多花哨的装饰,只有簪子一头上几片雕刻精巧的竹叶,透出一股的古典淡雅,配上赵方初明眸皓齿的面庞,很是相得益彰。 “很好看。”杨冬湖笑着赞叹道,回过头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小哥儿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我这儿卖的最好的,款式都是旁人没有的。我也诚心卖您,咱也不说虚的,五十文你直接拿走。” 赵方初吓得连连摆手:“冬哥你这是干嘛呀,我可不要,这个太贵了,我头上都有了。” 像他们这样在村子里住着的哥儿和姑娘,挽头发都是简单的木头簪子,上头雕个云彩树叶形状的做装饰。 街上的一支最便宜的簪子就要四十文,都能买二斤猪肉了,过日子讲究实在,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能当饭吃就是无用,寻常人家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但是不舍得是不舍得,十六七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头上戴着漂亮簪子走路都带着神气,未婚的姑娘哥儿平日里精打细算的攒着钱,就为了在同龄人面前挣个面儿。 赵方初也不例外,他头上戴的簪子还是他哥特意给他雕了个柳叶样式的,虽然也好看,但是跟街上卖的肯定没法比。 杨冬湖看着赵方初一脸心动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是想要的,笑着说:“今天多亏你帮忙,这是我给你的辛苦费,你就收下吧。” “我今天都没出什么力,这个也太贵了,我不能要。”赵方初拒绝道。 “嗯……那这样吧,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这总能收吧。” 赵方初还想说什么,杨冬湖没等他说话,先一步把钱付了。 回去的路上,赵方初拿着簪子爱不释手,但想起来价格又是一阵肉疼。 就这么一小根花了五十文,这要是被他娘知道了,不得骂死他啊。 他年纪小藏不住事,杨冬湖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你拿回去偷偷的戴,我不跟婶子说。” 赵方初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边对他冬哥的喜欢更上一层。 朱翠兰进了个布店,想挑个穿起来衬气色的颜色。 翻来覆去挑了好几遍,最后看中个铜青的颜色,衬的肤白又耐脏。她上手摸着,料子也软和。 朱翠兰和店家讲了价,又挑了一段杏黄色的布,最后敲定了统共一百二十文。 回去刚好做两身换着穿。 买好了布回到卖云吞的地方,杨冬湖和赵方初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 朱翠兰一看杨冬湖买了这些东西,忍不住唠叨:“哎呀,怎的又买上肉了,才吃了鱼,哪能见天的吃荤腥啊。” 赵方初怀里揣着簪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被他娘发现,只能尽量的降低自己存在感。 杨冬湖买东西的时候就知道会被说,站定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训:“婶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买了。” 朱翠兰哪里不知道他是因为好心,也不是真心训他。不过是心疼挣钱不容易,想让他和赵洛川手里多留点钱,以后好过日子。见杨冬湖认错快,她剩下的话也都又咽了回去。”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 东西也都买齐了,三个人告别了卖云吞的大娘,推着车回家去了。 第19章 不怀好意 来时带的东西都已经卖完了,回去的路上就更不费劲了。 朱翠兰把买的排骨肉什么的全藏在了罐子里,免得经过村子被嘴碎的妇人看见,再编排些有的没的出来。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日子自己家过得好就行了,没必要嚷嚷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饶是他们再小心,也防不住有心人的窥探。 村里大树下,李桂花抓了把毛瓜子坐在人群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远远的看着朱翠兰拉了个板车从大道上回了家,立刻就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 上回听人说赵家小哥儿带着一个眼生的哥儿在村子里卖山楂,她家的姑娘要吃馋的闹人,她嫌贵没给买。 这下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是刚从集上回来,她得赶紧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占到点便宜。 “他翠兰婶子?他婶子,这是干嘛去了。” 朱翠兰刚把板车停好,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是李桂花,赶紧朝赵方初使眼色让他把装肉的罐子搬进去。 随即脸上堆出一个笑脸,对着李桂花客套道:“是他桂花婶子啊,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我远远的瞧着像是你,这不是吗,上回方初卖山楂我慢了一步,想买的时候已经卖完了,给我家孙孙馋的呦,跟我哭好几天了,我来问问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买点,好回去哄哄孩子。要我说还是方初心思巧,能把山楂做的这么精巧。” 说话间李桂花已经到了眼前,上手就去翻板车上的东西:“呦,这是去镇上干什么去了?买这么多东西呐。” 朱翠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一眼,她跟李桂花的关系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看她这副装熟稔的态度就知道她没存好心。 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道:“哪儿啊,方初哪有这么巧的心思,还不都是因为大川娶了个好的夫郎,要不我们哪会做那些个巧东西。只是你来的不巧,就做了那一回,都卖完了。对了,你还没见过大川夫郎吧。冬湖,来,这是你桂花婶子。” 杨冬湖站在朱翠兰的身边,乖巧的喊:“桂花婶子。” 李桂花打量着杨冬湖,脸上笑的一点儿也不真诚:“哎,这就是大川夫郎啊,长得可真标致,就是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说着一拍脑门,仿佛才刚想起来似的:“你娘是不是王杜鹃?” 杨冬湖一愣,她认识王杜鹃,会不会是熟悉的人什么的,自己不认识该不会穿帮吧。 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杨冬湖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桂花见他点头,说的更起劲了:“怪不得呢,我就说有点眼熟,你还认得我不,我年轻前跟你娘关系可好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娘最近身体可还好吗?” 杨冬湖:“……” 谁不知道他们两家闹得难看,李桂花这样说分明了是来寻热闹的。 朱翠兰脸色一下就变了,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好:“今天山楂是没有了,改日要是做了其他新鲜玩意儿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到时候给你算便宜点。你看天也不早了,我们等会儿还有事呢,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啊,改天过来玩。” 说完也不管会不会被传闲话,拉着杨冬湖就进了院子,啪的一声关上门。 李桂花受了怠慢又没占到便宜,狠狠的啐了一口:“呸,有什么可稀罕的。” 她憋了一肚子的坏水,没想到这个在杨家闷声不响的哥儿还有这样赚钱的好本事,这要是被王杜鹃知道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桂花脸上笑容得意起来,哪天该去杨家串串门子了,这么想着,扭着腰走远了。 朱翠兰关上门,朝着门口呸了一声,对杨冬湖说道:“以后再遇见她不用同她多费口舌,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别同她多说什么。” 杨冬湖也不是个傻的,听的出来李桂花话里的幸灾乐祸,再说能跟王杜鹃关系好的能是什么好人,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完开始上手把板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婶子,这是我给叔买的膏药。” 朱翠兰接过他手里的药,脸上分明是带着笑容的,嘴里却佯装埋怨道:“说了不让你乱花钱,你看你这孩子,有心就行了,这药多贵啊,你叔那是老毛病了,用不着买什么药。” 杨冬湖笑了笑,说:“这是应该的。” 赵方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两人身边:“娘,冬哥买了就用吧。” 朱翠兰乐呵呵的说:“嗐,那行吧,不过下次可别乱买了啊,多攒点钱在手里,跟大川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了,婶子。” 杨冬湖把给奶奶的膏药装了起来,打算找个适合的时候送过去,肯定不能让杨家人发现,要不然多生好些事出来。 朱翠兰拿出来今天买的布,喊杨冬湖过来看:“冬湖,你瞧,这颜色你喜不喜欢。” 杨冬湖有些惊讶:“这是给我买的?” 第15章 朱翠兰看他想要拒绝的模样,笑着说:“可不是,大川早上临走前特意跟我说的,让我给你买些布料裁衣服。” 说着拿起来在杨冬湖身上比划比划:“你瞧,衬得你多白啊,显得多精神。还是大川会心疼人。” 杨冬湖推辞的话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朱翠兰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小两口心里有着对方,心里很是欣慰,看着他们过好比什么都好,笑着说:“喜欢吧?天冷了,我给你多塞些棉花,保证让你穿起来暖暖和和的。” “嗯,谢谢婶子。” “咱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我们这一大家子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不是婶子自夸,我的手艺那在村里数一数二的,肯定不会白白浪费这些好料子。” 这话倒是不假,朱翠兰年轻的时候是个绣娘,还特意被镇子上的大户人家请过去绣婚服呢。 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眼睛花,这才停了绣工的活。 但日常做个衣服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左右还没到晚饭的时候,朱翠兰说干就干,拉着杨冬湖进了里屋,给他量尺寸去了。 赵方初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地摸出门去,好不容易新得了个发簪,怎么也要出去找同龄人显摆显摆。 第20章 有毒? 日子一天天过着,杨冬湖在心里默默算着赵洛川上山的日子。 他当时走的时候说了,一个月左右便回来,今天已然是第十五天了。 杨冬湖从镇上买来的药膏一直找不到机会送给奶奶,既然已经断亲断的难看,他不好明目张胆的过去。 这要是撞上王杜鹃,以她的性子,被奚落一顿都是轻的。 自己送过去显然是不现实了,得从别处想个法子才是。 昨天晚上轰隆隆的下了场秋雨,眼瞧着往山上去的人越来越多了,都趁着冬天来临之前,去多采些蘑菇山笋回来,晒干了好储存冬菜。 天刚蒙蒙亮,杨冬湖和赵方初也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往山上去了。 不过深山里不仅常有野兽毒蛇出没,还有猎户设下的坑洞陷阱,掉进去徒手根本出不来。 所以他们也不敢往深处走,只敢在外围转悠。 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到处都是湿润泥土的味道。 雨后蘑菇出来的是最多的,毒蘑菇和可食用蘑菇混在一起,对于经常从小采蘑菇的赵方初来说,辨认它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对于杨冬湖来说,这比高中的时候做数学题还难,但他常识还是有的,书上说越鲜艳的蘑菇毒性越大,往丑了采肯定不会错。 俩人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往上走,不时弯下腰扒开枯叶采冒了点头的蘑菇。 杨冬湖观察着赵方初背篓里蘑菇的样子,就只记住了一朵长得像平菇的,他就特意照着那朵找,遇见长得差不多的就采下来放进篮子里。 找着找着,居然也采了小半背篓,虽然头上都多了些白色点点,但看起来都是能吃的样子。 忽然间不远处的大树根底下,杨冬湖发现一窝不小的白点点蘑菇,比他采到的都大,他高兴的奔着树根就去了,刚采下来想放进篮子里,就被高声喝止住了。 “那个不能吃。” 赵方初在离杨冬湖十来步的地方发现了好大一窝鸡枞菌,伞盖都已经打开了,最大已经比手掌还要大。 山上的蘑菇是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些常见的红菇鸡油菌,像鸡枞羊肚菌这样稀罕的蘑菇,有时几天下来也发现不了一朵。 没想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好,这才刚上山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么大一窝的鸡枞,赵方初乐的合不拢嘴,一边摘一边数:“一朵,两朵……” 等他把这一片鸡枞都摘完的时候,背篓里已经装了大半,他笑呵呵的回头想去和杨冬湖炫耀炫耀,一扭头就发现他冬哥守着一窝毒蘑菇采的认真。 “冬哥,你干嘛呢,这个蘑菇有毒,不能吃。” 杨冬湖看看自己手里的蘑菇,又看看赵方初,询问道:“有毒?” “对啊,冬哥你不认识毒蘑菇吗?”赵方初有些疑惑,背靠大山的孩子以大山为生,从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早早的就认识了哪些是能吃的哪些不能,像他冬哥这样连蘑菇都分不清的还真少见。 杨冬湖紧张了一瞬,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我之前在家里要干的活多,不常上山来。” 赵方初听他娘说了,杨冬湖之前在娘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时常吃不饱饭还经常挨打,像这样上山捡蘑菇的活儿估计是轮不到他冬哥来做。 想到这里,他赶紧转移了话题,怕惹得杨冬湖伤心:“不认识也没关系,我认识,我教你认。” 说着就把那窝毒蘑菇用树枝打碎了,他们这儿的人遇到毒蘑菇都会上去踩一脚,为的是防止不熟悉蘑菇人的误食。 赵方初一边打一边说:“冬哥你看,这个蘑菇叫满天星,在毒蘑菇里比较好认,上头有白点点,你就记着有白点点的不能吃就行。” 杨冬湖点了点头,对满天星这个名字有些好奇,这个蘑菇长得不怎么样,名字还挺好听,难不成是因为伞盖上的白点点?但还真别说,还真挺形象的。 赵方初打完蘑菇,看见他冬哥一背篓的满天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冬哥,你喜欢星星吗?” “挺喜欢的。” “那你把这些蘑菇带回去就赚了。” “嗯?毒蘑菇也有人买吗?”杨冬湖惊讶道。 赵方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把这个蘑菇吃下去,晚上才能看见的星星你白天就能看见了。” “…………” 杨冬湖把背篓里的蘑菇全都倒了出来,用脚踩碎了,才跟着赵方初往其他地方去了。 再遇到蘑菇的时候,杨冬湖都和赵方初确实过了没问题才放到背篓里去,要是遇到两个人都不确定的就不采,万一吃出毛病来多不划算。 今儿运气不错,才大半天的功夫,赵方初的背篓里就已经满了,两个人找的有些眼花,便不再留心蘑菇。 下山的时候走了另一条路,遇到不少竹笋,用小铲子挖了装在杨冬湖的背篓里,竹笋重,要是装满了背着太吃力,就只装了大半背篓。 这也算是收获满满,往常赵方初一个人来的时候可没捡过这么多的蘑菇,竹笋常见,明儿再来一趟也不费事。 这大半天全在半山腰上转悠,两个人都有些累了,随便找了块光滑的青石板坐着歇脚。 赵方初拉着杨冬湖看背篓里的蘑菇,一股菌类特有的清香味道充斥在整个鼻腔,特别是赵方初拿了鸡枞出来,其他蘑菇的味道全被掩盖住了,只剩下鸡枞的香味。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儿,没注意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个人来。 那人一见杨冬湖,便惊讶的喊出了声:“冬湖?” 杨冬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穿着油绿色的衣衫人朝自己走过来。 待看清了他的面容,杨冬湖想起了他是谁,这是原主在村子里唯一一个交好的人,叫杨安锦。 杨安锦起初还有些不敢认,毕竟他认识的杨冬湖总是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时不时身上还添点伤。 杨冬湖到了赵家大半月,吃得好睡得好,脸上的肉稍稍多了些,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比在杨家好了不知多少倍。 杨安锦快步走到了跟前,拉住杨冬湖上下看了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声音有些激动:“冬湖,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不敢认呢。前些天我跟我娘去了镇上看我哥,等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你替杨春雪嫁给了赵洛川。我去赵家找过你几次,但家里都没人。你怎么样?过得好吗?听说赵洛川脾气不好,他没有没打你?有没有给你气受?他们家人好不好相与?” 杨冬湖被这一大段话和许多个问号砸的有些发懵,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原主的记忆,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第21章 故友 杨冬湖小时候从来没穿过合身的衣服鞋子,他的衣服不是他大姐二姐穿剩下的,就是穿他弟弟破了不要的,鞋子永远比自己的脚多大出一个手指来。 王杜鹃对他不上心,杨大力更是个甩手掌柜不问事儿,杨冬湖就穿着旧衣服旧鞋一天天的长大了。 杨冬湖从小个头就比同龄人矮一截,五六岁小小的一个还没灶台高,就被王杜鹃要求着站在板凳上做一家人的饭菜。 做完了也不能上桌,那时候家里养的还有羊,杨冬湖要先把羊喂了才能在厨房里吃一家人剩下来的饭菜。 收拾完了家务,还要去河边给羊扯草,那么小的一个人,被大大的背篓压的腰都直不起来。 家里人口多,屋子本来就不够住,杨老太太就和杨冬湖住了一个屋,后来有次老太太生病,病的昏睡了好几天。王杜鹃狠狠打了杨冬湖一顿,说他是个克星,要不是他奶奶哪会生病,说着就要把他赶出去。 第16章 可杨冬湖已经不是婴儿了,哪能随随便便就扔掉,王杜鹃拿木板在羊圈里隔了一个两张桌子那么大的空,让杨冬湖住了进去,并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去奶奶的屋子里睡,不然奶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杨冬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更不理解死是什么意思。 他趁着家里没人偷偷的进去看过一次,奶奶躺在床上怎么叫也不醒。他慌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可奶奶昏睡着,没有像以前那样帮擦去的眼泪,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喊他“乖么”。 他害怕,害怕奶奶真的会像王杜鹃说的那样,只要自己和奶奶住一起,奶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心甘情愿的搬去了羊圈,夜里偷偷的抹眼泪,祈祷着菩萨娘娘显灵,让奶奶赶快好起来。 后来奶奶好了,知道杨冬湖睡在羊圈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那是杨冬湖第一次看脾气好的奶奶那么生气,连杨大力和王杜鹃夫妻俩也吓着了。 杨冬湖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奶奶住,赶巧那会儿羊病死了,家里也没再养其他的牲畜,王杜鹃就把羊圈改了个屋子出来,一直让杨冬湖住着。 家里人欺负他,外人就更甚了。 有时候孩子的童言无忌更伤人,村里的孩子们都不爱跟他玩,杨冬湖一靠近他们,他们就说他身上有一股很臭的羊骚味,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捂鼻子。 杨冬湖只好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有一次杨冬湖去山上捡柴,遇着棵野桃子树,长得水灵极了。他摘了几个又大又软的,打算回去带给奶奶尝尝。 没成想刚进村子就被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小孩儿抢走了,杨冬湖扔下柴火就和他们扭打成一团。 村里有大人看见了过来拉架,两个孩子分开的时候杨冬湖身上已经青青紫紫了好几块。 那小孩儿也没占到便宜,杨冬湖发了狠,在那小孩的胳膊上挠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那小孩的父母当然不乐意,嚷嚷着要杨家给个说法。 这事传到王杜鹃的耳朵里,她赶过来一巴掌把杨冬湖扇在了地上,嘴里还骂着:“丧门星,就会惹事,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撑死你。” 那小孩父母让王杜鹃赔钱,王杜鹃怎么肯,撂下一句:“人赔给你们,不解气的话直接打死我不管。”就急匆匆的走开了。 那父母估计也没见过这阵仗,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自认倒霉,让他家小孩在杨冬湖手臂上也抓了一道,领着孩子回家了。 杨冬湖被扇的脑袋嗡嗡的,有那么一瞬间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等他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人了,地上只有散落一片的柴火和已经踩烂了的桃子。 杨冬湖头一次没在晚饭前回去,他一个人晃到了河边,静静的盯着河面掉眼泪,他想,不如直接跳进去算了。 杨安锦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跟着他娘从河边经过,看杨冬湖一个人蹲在河边,走过去好心的提醒他别掉下去。 杨冬湖听见有人讲话,抽抽搭搭的扭过脸来。 杨安锦看见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吓得“啊”的一声叫出来,嘴里直喊他娘。 他娘张兰珍走过来,嘴里喊着:“我的老天爷啊,怎么被打成这样,你家里人呢?” 杨冬湖止住了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 张兰珍念叨着:“真是造孽。”手从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个鸡蛋,让他吃完了赶紧回家。 杨冬湖手里握着鸡蛋,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走远,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他拖着酸痛的身体回了家,家里人早就吃完了饭回屋睡觉了。 王杜鹃没给他留饭,杨冬湖用水瓢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这是他常用的办法,有时候晚上被罚不能吃饭,他就喝很多很多的水,这样晚上就不会饿的睡不着了。 他正喝着,奶奶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揣着半个杂面馒头。 杨老太太吃晚饭不见杨冬湖,估摸着是王杜鹃又罚了他,偷偷摸摸的藏了半块馒头,想着杨冬湖回来给他吃。 天已经黑透了,王杜鹃是不允许他点油灯的,杨冬湖此时很是庆幸,幸好奶奶看不见,不然该担心了。 杨冬湖吃着馒头,拿出来张兰珍给他的鸡蛋,剥开了喂给奶奶。 老太太笑着夸他是好孩子,让他自己吃。 杨冬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鸡蛋,嘴里一直在不停的分泌口水,实在是没忍住诱惑,一口一口的把鸡蛋吃了下去。 从那之后,杨安锦经常来找杨冬湖,跟他一起玩。 村里有人欺负杨冬湖,他就替杨冬湖出头,还帮着他一起打回去,有好吃的也是拿着和杨冬湖躲在一旁偷偷吃。 就这么一起慢慢的长大了,直到这个世界的杨冬湖从山上滚下来死去,另一个杨冬湖过来。 杨冬湖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看着杨安锦的脸,他来这里已经半月有余了,刚来那天的情景已然恍如隔世。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个浅浅的微笑:“安锦。” 第22章 新衣服 杨安锦见他脸上还能露出笑来,不由松了口气,想到杨冬湖被强卖的事儿,咬着牙道:“早知道我就不跟我娘去镇上了,杨春雪什么东西,也太欺负人了。” 杨冬湖安抚的握住了他的手,温声说道:“我一切都很好,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已经能自己挣钱了,赵家婶子还给我做了新衣服,过两天就能穿了,到时候叫你瞧瞧。” 杨安锦心里是不太相信的,赵洛川的名声实在不好,不仅克亲,还打人,一拳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但瞧着杨冬湖如今面色红润,脸上肉也多了,倒不像是亏着了的样子,他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真的。” 杨冬湖看出来了他的不相信,也没多辩解,日子长了多的好不好大伙儿都能看见,现在随他怎么去想吧。 被忽略在一旁的赵方初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心里有些不忿,怎么又碰见个大杨村的?怎么碰见的这个也说他大川哥的坏话? 他伸手拽了拽杨冬湖的袖子:“冬哥,咱们走吧。” “你瞧,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跟你说了。”杨冬湖给杨安锦介绍:“这是方初,赵洛川的堂叔家的哥儿。” “方初,这是安锦,是我很好的朋友。” 杨安锦冲赵方初打了声招呼。 赵方初心里还记着他说赵洛川的坏话,本不想理他。但是刚才他冬哥又说了是朋友,不出声也倒显得不懂事,敷衍的打了声招呼,躲在杨冬湖后边不出声了。 既然是赵家的人,杨安锦有再多的话也不好当着赵方初的面说,怕给冬湖惹麻烦。想了想,说道:“这地方不适合说话,明天我去找你,你在家等我。” 杨冬湖点点头,也好,说不定给奶奶送药的事儿,杨安锦能帮上忙呢。 俩人告了别,起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山林寂静,只听见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赵方初忽然开口:“大川哥才不随便打人。” 杨冬湖有些没反应过来:“嗯?我知道啊。” 赵方初边走边继续道:“都是他们瞎说的,以前我们村里有个好吃懒做的混混。手脚不干净,在村里到处偷东西,还摸大姑娘小媳妇的裙角,实在是过分。大川哥看不过去了才教训了他,没想到被编排成这样。” 他越说越生气,狠狠拽了一把路旁的枯草,还在为他大川哥打抱不平。 杨冬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杨安锦说的话被他听进了心里,想了想开口道:“旁人说的话实在不必太往心里去,日子过得好坏咱们自己知道就是了,安锦接触的少,往后日子长了就知道了。” 赵方初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是怕杨冬湖听得多了,心里有芥蒂。 两人话赶话说着,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其他人,顺顺当当的到家了。 家里朱翠兰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缝衣服,针线随着她的手上下舞动着,一件衣服三五天就能做好。 院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杨冬湖和赵方初推门从屋外走进来。 朱翠兰闻声抬头,看见两人的背篓都是满满当当的,笑着说:“今儿找的可不算少呢,晒一晒,加上地窖里的萝卜白菜,够吃一冬天了。” 赵方初跑到他娘身边,献宝似的把采回来的鸡枞拿给朱翠兰看:“娘,你看,今天在山上发现好大一窝鸡枞,幸亏去的早,不然该被人家摘走了。” 鸡枞比普通的菌类更加鲜美可口,价格也是更贵。有人专门去山上采鸡枞拿到集市上去卖,多了能卖好几百文甚至是好几两。 朱翠兰拿起一个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对着赵方初夸道:“可不是,品相还是好的呢,今儿可算是让你赶上了。” 反正家里也不欠外债,这样的好东西不常有,干脆晒干了留着自己人吃,她这样想着,对赵方初道:“这也没多少,就不拿出去卖了,等会儿洗干净了晒晒,这东西炖鸡最香了。” 第17章 赵方初也不想卖,他娘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蹲下来就开始收拾鸡枞,省得他娘反悔。 朱翠兰又转过头看杨冬湖,说道:“冬湖是一年来咱家,添人进口都是喜事,等到过年的时候咱杀上一只大公鸡,好好的热闹热闹,过个肥年。” 杨冬湖放下背篓正往外倒着竹笋,听见朱翠兰说到过年杀鸡的事儿,心里暖烘烘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家了。 以前他妈倒是过年的时候叫过他一回,只是那时他妈已经有了新的老公和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自己怎么也融不进去,略带尴尬的吃完一顿饭就走了,以后再也没去过。 现下听朱翠兰这么一说,心底对那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多少有了期待。 他腼腆一笑,对着朱翠兰道谢:“谢谢婶子。”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干着手里的活。 这次采回来的秋笋细长饱满,剥了壳,投了水,直接铺在簸箕上晒干。 笋子常搭配肉类炖煮,等到吃的时候拿出来,用水泡发好了,和五花肉一起炖,做一锅笋子烧肉,这样做出来的笋子吃起来有肉香,最是下饭不过了。 他们俩天蒙蒙亮就去山上了,晌午俩人在山上稍微垫吧了一口,下午早早的就饿了。 之前去镇上卖鱼买回来的肉和排骨都还没吃,朱翠兰把肉放进了篮子,挂在水井里。 水井下的温度低,肉不容易腐烂,赵洛川和赵方宇还在山上没回来,本来想等着他们回来了再吃。 不过今天正好有采回来的笋子,朱翠兰从水井下把肉拉了上来,切下来一小块五花肉。 五花肉配上笋子加辣椒一炒,再加点咸盐出锅,就这一盘菜能下两大碗米饭。 这一顿饭吃的一家人心满意足,连杨冬湖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 昨天下了雨,今天气温骤降,杨冬湖从杨家带来的衣服只有比较薄的夏衣。 朱翠兰拿了赵方初的厚衣服给杨冬湖穿,第一件衣服就差收尾了,她一这一天紧赶慢赶,终于在吃晚饭前赶了出来。 一吃完饭,杨冬湖就被朱翠兰拉着去试衣服,一身靛青色的缎面夹袄,摸起来光滑细密,衣服上的针脚压的紧实而密集,内絮更是衬了足足斤把重的棉花,就算是下了大雪也不怕。 朱翠兰特意做的稍大了些。杨冬湖年岁大了,个子上很难在长高。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太瘦,做的大些,养胖了也不耽误穿。 第23章 拜托 说好了杨安锦过来,杨冬湖穿着新衣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开垦好的地里已经撒上了菜种子,只因撒的晚,种的都是不怕冷的冬菜。 乌塌菜耐寒,就算是被大雪埋在了地里也不会冻坏,冬天的时候摘了,拿猪油一炒,吃起来鲜甜可口。 豌豆苗也不怕冻,下面条的时候掐两个豌豆尖放进去,连带着面汤都有一股子清香味。 现在已经发出了芽,一片翠青翠青的嫩绿看着真是喜人。 他现在住婶子家,不常过来,趁着这会功夫有空,提了满满一桶水走到菜地旁,拿着水瓢一瓢瓢舀水浇地。 “冬湖,冬湖?” 杨冬湖地浇了一半,听见院子外头有人喊,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打开院子门,外头站着的正是杨安锦。 “来了,快进来。屋里没人,就我一个。”杨冬湖把他迎了进来,从屋里搬出凳子给他坐。 未出嫁的姑娘哥儿随便进汉子屋里头容易被人传闲话,杨安锦听见只有杨冬湖一个人才走了进来。 院子门杨冬湖特意没关,俩人就坐在院子中间,有人一来一过的都能看见,也不会乱传出污人清白的话来。 杨安锦一眼就瞧出来杨冬湖身上是新做的衣裳,又想起昨儿杨冬湖说他过的好的话,心里不免信了几分。 他眼睛四处打量着,平平整整的三间瓦房,既不破败也不杂乱。院子里的菜垄方方正正,是用了心的,瞧着倒像是个过日子的样子。 “我瞧着你好像胖了点?”昨儿太急,杨安锦没仔细瞧他的模样,今儿坐下来面对面说话,他才觉出变化这么大。 杨冬湖嘴角含笑的点点头:“赵家人都待我很好。” 在这儿能吃得饱穿得暖,还得了个能干的夫君,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心宽体胖,自然比之前胖点。 俩人闲话了几句,杨冬湖把药膏拿出来,说明了缘由:“我给奶奶买的药,只不过,你也应该听说了我和杨家的事儿。我不好明目张胆的过去,所以想请你帮我个忙,帮我交给奶奶。” 杨冬湖断亲的事儿在村里早就传遍了,就是不留心他们家事儿的也都听说了,杨安锦从他娘那听了几嘴,明白杨冬湖的难处。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交给我就行,你娘巴不得我上你家去呢。” 杨冬湖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王杜鹃喜欢杨安锦上门。 两个人顺着话茬就扯到了杨家人身上,杨安锦絮絮叨叨的说着近日来发生的事儿。 王杜鹃因着儿子中了童生,在村子里摆足了架子,总觉得自己儿子日后必定是个秀才的富贵命,自己肯定过的比镇上的少奶奶还滋润,因此很是瞧不上村里的人。 但唯独有一家能得她另眼相待,就是杨安锦家,原因无他,只因杨安锦的哥哥杨安辰是村里唯一一位秀才。 杨安辰学问很是不错,被镇上最富裕的吴员外请去做了私塾先生,这在村里可是头一份儿,可谓是风光极了。 王杜鹃做着儿子中秀才的美梦,总是有意亲近张兰珍,盼着杨安辰能在学问上帮她儿子一把,好让她也风光风光。 王杜鹃的泼辣无赖是出了名的,普通人家尚且不愿扯上关系,更何况张兰珍。 张兰珍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几次王杜鹃的邀约,这可惹恼了王杜鹃,背地里躲着不知道骂了多少难听的,但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处着。 她不光为了儿子,还为了女儿日后的姻缘。 杨春雪是附近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来求娶的媒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王杜鹃眼光总是高高地挂在头顶上,普通人家根本看不上。她想自己闺女就算不能嫁给镇上有钱的公子哥儿,怎么也得杨安辰这样秀才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 杨春雪被人从小捧到大,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在王杜鹃的耳濡目染下,找婆家的眼光也放的高高的,光家世好不算,模样也要好才行。 要说杨春雪能看上杨安辰也是巧合,杨安辰从小就跟着先生在镇上读书,一年也不回村子里几回,杨春雪只听别人说过有这么个人,从没见过。 今年年初开春的时候,杨春雪去镇上买东西,遇到个无耻的混混调戏,正孤立无援的时候,杨安辰路过救了她。 那一瞬间,英雄救美的话本子在杨春雪的脑海里演了个遍,就这一回,杨春雪就非他不可了。 杨安辰有学问,是个读书人,还能在镇上教书挣钱,模样儿也不错,哪儿是普通的庄稼汉能比的。 她求着王杜鹃推掉了所有的媒人,一心想要嫁给杨安辰。 王杜鹃拗不过她,只得依了杨春雪,眼看着杨春雪年纪越来越大,耽误不得。 偏偏这死丫头一心扑在杨安辰身上,旁的是看也不看。 王杜鹃最近为这事儿操碎了心,正愁没有门路呢。 杨冬湖有些后悔,张兰珍的态度明显是躲着的,自己还让杨安锦帮着送东西,怕是会引得王杜鹃误解:“要不还是算了,我找个机会自己去送,莫要让人误会。” 杨安辰的条件并不差,上赶着的姑娘也是一大把,张兰珍瞧不上杨春雪那个矫情样,心里才不想认她当媳妇。 杨安锦自然知道他娘的意思,给杨老太太送个药的小事儿,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当下摆摆手,道:“不妨事,随便寻个由头去。我一个不懂事还未出嫁的哥儿,她能跟我说出什么花儿来?” 说完也不等杨冬湖回话,伸出手道“你把东西给我,过会儿我就送去。” 杨冬湖从怀里掏出给奶奶买的药膏,用一块小布包着,里头还有奶奶给的一两银子,包一块递给了杨安锦:“用药膏前先拿生姜把手搓热了再涂,还有,跟奶奶说我过得很好,不用惦记。” 杨安锦接过布包放进怀里:“好。我一直不放心你,想来看看,今儿瞧过了我也能放心些。我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就先回去了,等空了我再来看你。” “嗯好。” 杨冬湖目送着杨安锦走远了,才回到院子里继续给菜苗浇水。 第24章 送药 杨安锦回了家,从放夏装的箱子底下翻出来一块枣红色印花绢布来。 张兰珍的大姑娘已经出了门子,夫妻恩爱和顺,前不久刚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杨安锦存了好久的钱才从镇上买回来的布,价格可贵了,他都没敢多买,就等着给自己的小外甥缝帽子使呢,这会儿刚派上用场。 第18章 他拿着布就往王杜鹃家去了。 王杜鹃正在院子里浆洗单子,杨冬湖一走,杨春雪又指望不上,家里的这些活儿就没个搭把手的人了。 往日里她得清闲,东家走西家串,手里还有闲钱,村子里就没有比她过的滋润的。 长时间不做家务事,这猛然间的干起来,累的浑身都受不住。 杨安锦敲响了门:“有人在家吗?” 王杜鹃手扶着膝盖把身体撑起来,嘴里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去开门。 “呦,安锦来了,快快,快进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你娘有事?春雪,春雪,安锦来了,快给倒杯水。”王杜鹃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高声冲屋里喊着,让杨春雪出来。 杨安锦呵呵一声,声音不冷不淡道:“婶子不用麻烦了,不是我娘让我来的,我自己来找杨奶奶有事儿。” 王杜鹃暗骂了声小兔崽子,脸上笑容稍微有些凝固:“嗐,这有啥,先坐下来喝杯茶,有事咱慢慢说。” “真不用了,杨奶奶在家吗?” “在呢,你直接去屋里吧。” 王杜鹃看他扭头就走,一下子就收了脸上的笑,嘴里无声的骂了句脏话。 杨老太太正躺在床上,她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天冷了不爱下床。 杨安锦温声喊了句:“奶奶。” “哎,安锦来了,有啥事啊?”杨老太太在杨安锦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拍拍床边让他坐下来。 杨安锦拿出布,故意往大声了说:“奶奶,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新得了一块布,想着给我小外甥做个帽子。市面上的花样都太少了,您见多识广,我想请您帮我打个样子。” 杨老太太有一本花样册子,是从她娘手里边接过来的,里头有很多都是当时京城里时兴的,哪怕是过了多少年,现在看起来依然不过时,都是顶漂亮的。 她也不藏着掖着,谁来借都给。 只不过好的样子还得有好的手艺配才相得益彰,村里妇人绣个衣服纳个鞋还成,拿出去卖就不太够看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你把布拿来我瞧瞧。” 杨安锦拿出了布递给她:“您瞧瞧,配个什么样式的?” 老太太把布拿起来,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光仔细端详着:“这可是块好布啊,颜色也喜庆,肯定是绣虎头帽才不浪费,而且虎头寓意也好,我那有几个样子挺奇巧,我拿出来你挑挑。” 说完,起身下了床,去床边的柜子底下拿出本册子来。 杨安锦透过窗户往外看,王杜鹃没在院子里,约莫着是去了杨春雪屋里,他赶紧扶着老太太坐到床上:“奶奶,你先坐,等会儿再找。”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杨冬湖的给他的东西,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我去瞧冬湖了,这是他托我带给您的。” 老太太打开布包,看着里头的药膏和银子,心里一阵泛酸:“冬湖怎么样了?” “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叫您不用记挂他,冬湖现在可厉害了,都能自己挣钱了呢。我娘上回去镇上瞧见冬湖在街上卖鱼,买的人可多了。赵家婶子还给冬湖做了件新衣裳,穿上精神着呢,保管站您面前您都认不出来。” 杨安锦宽慰着老太太,不时的眼睛瞄着窗外,防备着王杜鹃偷听墙角:“现在跟您说您肯定不相信,等哪天寻个空档出来让您俩见见面,到时候您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我可不说瞎话哄人。” 老太太闻言也是放心了不少,赵家都是宽厚人,就算不如杨安锦说的这样好,想来也是不会朝冬湖撒气的,笑了笑说:“奶奶知道你打小就是个好孩子,你说的话奶奶没有不信的,多难为你,还特意跑了这一趟。” “奶奶这就见外了不是,我这是特意来找您寻花样子的,捎带脚就带过来,没费事儿。”杨安锦继续道:“冬湖说了,这药膏专治您手疼的,用药前先拿生姜搓搓手,搓热了再抹上就成了。”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送完了东西,拿了花样子,杨安锦告别了老太太就要回家去了,趁着王杜鹃还在杨春雪屋里,他一溜烟儿就跑了,生怕被拦住了在问东问西的。 王杜鹃叫了半天杨春雪没出来,她气冲冲的推开门:“你怎么回事儿,我这么叫你你都不出来,你还想不想说亲事儿了?” 杨春雪正在捣鼓她新买的脂粉,连头都没抬:“哎呀,杨安锦来了又不是他娘来了,他一小屁孩我出去干什么,你跟他说他能明白吗?” 王杜鹃伸出手指头狠点了下杨春雪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以为我想对他卖笑脸啊?一小兔崽子还敢在我面前摆谱。要不是看他哥是个秀才说出去有面子,还能帮衬你弟,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家。你也是,你能不能给娘争点气,如果是那杨安辰要死要活非你不娶,咱还用在外人面前低声下气的吗?” 杨春雪把手里的东西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皱着眉道:“娘,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本来就够烦的了,你还在这说个没完,让我自己清净会儿吧。” 要说她长得也漂亮,村里的汉子哪个不是勾勾手指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偏这个杨安辰,不解风情,自己怎么暗示他都无动于衷,越想越可气。 “臭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我看你这个脑子笨的够可以的,他杨安锦是什么都不懂,可你要是跟他关系好了,到时候他在他哥面前多夸夸你,事儿哪有办不成的。你现在就给他脸色看,就算是以后嫁过去了,那还不得天天打架啊。听话,快出去看看。” 王杜鹃一边说一边拉着杨春雪出门,到了院子里才发现人已经走了,当场就骂了出来:“没教养的东西,不打声招呼就走,没规矩。” 说着一巴掌拍在杨春雪的胳膊上:“让你磨蹭,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你,爱嫁谁嫁谁,滚过来把衣服洗了。” 杨春雪揉了揉被拍红的胳膊,不情愿的揉搓着衣裳,恨恨的想:好你个杨安锦,等我嫁过去了要你好看。现在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非把你嫁给老鳏夫不可,走着瞧吧。 第25章 找茬 从那日后,杨安锦隔三岔五地就到赵家来找杨冬湖玩,俩人拉着赵方初一起,不是上山采蘑菇就是拔笋子。 杨安锦经常去看他哥,在镇上一住便是三五天,富贵人家内宅的事儿被他打听了个遍。 闲来无事的时候几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聊就是一下午,什么张府的公子养了个外室啦,李府的小姐花了五十两银子就为了听个戏子唱戏啦,越说越起劲。 他知道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握的极好,听起来既不让人反感还解闷。而且边说边比划那叫一个生动,听的几人连连啧声。 尤其是朱翠兰,还赞助了葵花子让他边吃边说。 几个人听得上瘾,这要是哪天杨安锦没来,一天过得好像还挺无趣的。 一个月一晃而过,眼瞅着要到了赵洛川下山的日子,杨冬湖时不时的就会去门口看看人回来没有。 可没想到,赵洛川还没回来,倒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天刚吃过午饭,朱翠兰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子。 给杨冬湖做完两身衣服还剩下些边角料,扔掉了可惜,不如拿来做个鞋面,有了新衣服配双新鞋刚好。 杨冬湖和赵方初在收拾从山上摘回来的蘑菇,这半个月没少摘,虽然再没遇见过鸡枞,但是其他的蘑菇长得也好,吃起来滋味也是不错的。 王杜鹃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前几日李桂花特意到她家去,跟她说杨冬湖长了本事,卖鱼卖的可火热了,赚了好大一笔钱,又是买肉又是买排骨,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得劲。 王杜鹃听的有些发懵,怎么也不能把赚钱和杨冬湖联系到一起去。 李桂花见她不信,又说眼见为实,让她哪天亲眼去看看,杨冬湖离了她家,不仅没受苦,反倒过的舒坦了。 王杜鹃也没完全不信,上回就听杨春雪说他卖什么山楂赚了好多钱,这回又是说卖鱼赚了好多钱。 她当然想去看个究竟,只是碍于赵洛川那个煞神,王杜鹃实在是不敢轻易去找杨冬湖的麻烦。 李桂花让她不用担心,赵洛川上山去了,已经走了好多天了,这可是好机会,要是等赵洛川回来,可就不好弄了。 王杜鹃转念一想,也是,趁着赵洛川不在,赶紧找个机会去看看,要是杨冬湖真有这赚钱的手艺,那可不能便宜了赵家。 王杜鹃不声不响的站在赵家的院门外,碰巧听到有人请赵河去帮忙去修屋顶,她躲在一旁,生等着赵家唯一的壮丁出了门,才偷偷摸摸趴在门缝里往里看。 第一眼根本没瞧出来坐在那收拾蘑菇的是杨冬湖,脸色不似从前那样难看不说,身上还穿着新做的衣裳,猛一看还以为是哪家从小富养的哥儿呢。 王杜鹃原本对李桂花的话信了五六分,如今自己亲眼见了,心里便一下信了九分了。 第19章 要不是杨冬湖能挣钱,她就不相信赵家能对他这么好,没因为替杨春雪嫁过来被打死就不错了,还能给他做新衣服? 她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嘭的一声一脚踢开门,叉着腰骂道:“好你个丧良心的,要不是旁人说我还不知道呢,有挣钱的法子不想着家里人,倒去偏帮着外人。” 院子里的人被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王杜鹃后,朱翠兰蹭的一下站起来,上去就要把她往外推:“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王杜鹃一把扒开了朱翠兰的手,嚣张道:“我今天还就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又扭过头冲杨冬湖喊道:“你个小贱蹄子,在家里的时候整天摆出一副可怜样,出了门你倒是长本事了,还会做吃食拿出去卖,你有赚钱的法子怎么没想过贴补家里,我白养活你这么大了。” 杨冬湖一看见王杜鹃就来气,让赵方初拉着朱翠兰往后退了两步,自己挡在他们前面:“你是谁家里人?断亲书都已经签了,我跟你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能不能赚钱都是我自己的本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王杜鹃没想到杨冬湖现在学的也牙尖嘴利起来,火气更大了:“断亲算个屁,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得听我的,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 说着往地上一坐,手使劲的拍着地,哭嚎的更厉害了:“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到头来连娘都不认了。你这么没良心,那是要遭天谴被雷劈的。你们都来评评理啊,都来评评理。” 这动静实在太大,屋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朱翠兰气急攻心,刚要上去跟王杜鹃对骂,就被杨冬湖拦了下来。 “评理?好,那咱们今天就评评这个理。”杨冬湖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说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可你是怎么养的?生下来就要把我丢河里淹死,要不是奶奶把我抱回家,我早就死了,这就是你说的养大?刚生下来我没死成算我命大,可你一口奶水都不愿意喂我,宁愿去喂邻居家的孩子,这是你说的养我?” 杨冬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这些事他不是亲身经历,光想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何况死了的原主呢。 “我从来没上过桌吃饭,也没穿过新衣服,甚至连睡觉都是挤在了羊圈里,你管这叫辛辛苦苦养大?三天两头不是棍子就是巴掌,我身上的淤青从没间断过,这就是你说的辛苦吗?” 王杜鹃都不怕了丢人杨冬湖怕什么,他今天非撕开王杜鹃那黑心的面皮让所有人都看看。反正他说的都是实话,大杨庄的人都知道。 不是同一个村子,若不及时澄清了,赵家庄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他自己倒无所谓,不能连累了朱翠兰一家的名声。 围观的人大多数都是妇人,都是做母亲的心肠软,听见这样的事心里多少都有些怜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是就是,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娘的,我看呐肯定不是亲娘。” “就是就是,哪有当娘的能这么狠心。” “太可恨了。” 王杜鹃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脸憋的通红:“你们知道个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用不着你们插嘴。” 说完又恨恨的盯着杨冬湖:“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你说是就是了?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生的,没有我就没有你,赡养父母天经地义,你一辈子都得听我的,否则我就去县衙里告你,把你抓到牢里去。” 第26章 反击 杨冬湖定定地看着王杜鹃,声音冷得如同冰块:“断亲书都签了,就不由你说的算了。上头有乡长亲手盖上的大印,你就是告到官府去我也是不怕的,你不是喜欢评理吗?那咱就好好去衙门里说道说道,看看板子会打在谁身上。” 如果没有断亲书,他还真拿王杜鹃没办法。可现在不一样,手里有了这么大一张王牌,还被王杜鹃随意拿捏那就是窝囊。 “杨春雪悔婚在先,推我下山在后,你只管去告,看看差爷来了是抓我还是抓你那个好女儿。我告诉你,我就是去滚钉床也绝不会让你占一分便宜。” 王杜鹃听他牵连到了杨春雪,脸色大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揪着杨冬湖的领子喊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推下山,你在敢胡说八道我非把你嘴撕烂不可。” 杨冬湖一使劲把她推了个趔趄:“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老一大夫亲眼见过我身上的伤,有个人证就够了。” 说着拍了拍被揪的有些褶皱的领子,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不告我我还要去告你呢,到时候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了,看杨春雪还嫁不嫁得出去,还有你那个考了童生好儿子,名声可是最要紧的。” 王杜鹃恨的眼珠子都红了,死死的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你敢!” 她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名声可坏不得,读书人自诩清流,身上有的污点可是一辈子的事。拜不上有名声的夫子,这辈子就算完了,从前读的书都白费了。 杨冬湖无所谓的拍拍手:“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王杜鹃眼里血红一片,恨不得扑上来把杨冬湖咬死。她更恨小时候没把他掐死,现在还要受这份气。 “下次再来招惹我前,先细想想你的一双儿女。看在奶奶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大家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杨冬湖站在门口,手往外一伸让她赶紧滚。 王杜鹃没占到便宜还被威胁了一通,怎么可能会咽下这口气。 她走到门口狠狠推了杨冬湖一把,趁大家都赶去看杨冬湖的空档,趁乱跑了。 杨冬湖没设防,一个不留神猛的撞在了门框上,只看见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仰,摔倒在地上。 朱翠兰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过来扶他。 赵方初嘴里一直急切的喊着冬哥,手给他拍着后背顺气,缓了好一会儿,杨冬湖才感觉眼前慢慢清明。 “冬湖?冬湖,好点没?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朱翠兰看他眼睛慢慢睁开,才松了口气。 杨冬湖被赵方初扶着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手往额头上摸去,鼓了个大包,好在没流血。 他摆摆手:“没事儿婶子。” “还能走吗?”朱翠兰搀着他,视线往他头上看去,惊呼一声:“哎呦怎么这么大个包?是不是撞到脑子了?这可不行,当初,你赶紧去找大夫过来看看,快去。” 赵方初应了一声,跑的飞快去请大夫了。 村里其他人也被朱翠兰打发走了,热闹也没了,人群也都散开了。 杨冬湖坐在凳子上,脑袋一阵阵的眩晕。 大夫都是同一个村里住着,来的快,一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不用太担心,只是肿了而已,你拿凉水给他敷一敷,等肿消了,剩下的淤青用红花油揉开就行了。”大夫看了看杨冬湖头上的包,对朱翠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可真是劳累你来这一趟了。” 没抓药也没针灸,都是邻里邻居的,大夫给村里人看病问诊费一般都不要,看完了就要走。 但朱翠兰还是给了五文钱的问诊费,把大夫客气的送出了门。 赵方初去井里打了盆凉水,又拿了块手巾过来给杨冬湖冷敷。 “这个王杜鹃,真是太过分了,咱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得去找她要个说法。”朱翠兰说着就要走。 杨冬湖赶紧出声拦住她:“婶子别去,好不容易才把她撵走了,要是被缠上反而不好。” 朱翠兰想想也是,歇下了心思,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她看着杨冬湖的脸,已经看不出来当初胆小畏缩的样子了。朱翠兰回想着杨冬湖控诉王杜鹃时提起的小时候的事,心里丝丝拉拉的疼。 她知道杨冬湖在杨家过得不好,没想到王杜鹃这么丧心病狂,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想着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缩在羊圈里,她眼眶都有点湿润。 赵方初一向爱说爱笑,这时候脸上也不见个笑脸了。他从小到大娘疼爹也疼,哥哥对他也好,一直都是在蜜罐里顺遂着长大的,根本想象不到羊圈里怎么住人。 他从前跟他娘赌气不吃饭,那滋味可难受了,还是他哥偷偷的给他塞进来的零嘴呢。 他冬哥小时候一顿饱饭都没吃到过,想想眼泪就要掉下来。 杨冬湖看她娘俩眼眶都红红的,一脸怜悯的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找补道:“我小时候也没这么惨,刚才说的时候夸大了,奶奶对我很好,会把她的饭让给我吃,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朱翠兰看出杨冬湖的不自在,抬手抹了抹眼角,撑着笑脸说:“是,都过去了,咱不提了,婶子今晚给你做好吃的,鸡蛋糕怎么样?给你多放两个鸡蛋。” 杨冬湖手扶着手巾,笑着回道:“嗯好,谢谢婶子。” 第20章 朱翠兰进了厨房,打算好好展展身手,之前的排骨她抹了盐腌上了,本来打算等赵洛川回来再吃的,这下也不等了。 她拆下来两根盐排骨,等会跟竹笋一起炖,炖的汤奶白浓香,最适合补身体了。 赵方初没他娘想得开,这会儿脑补的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了。 杨冬湖好笑的拍拍他的脑袋:“别想了,都过去了,现在有了你们多好啊,快别哭了,风一吹脸该疼了。” 赵方初用力的点点头:“嗯,冬哥,你放心,我有钱了肯定给你买好吃的,啥都行。” 杨冬湖存了心思逗他,眉毛一挑:“真的啥都行?福香园的琉璃八珍糕也行吗?” 福香园是镇上最好的糕饼店,里头的琉璃八珍糕是镇店之宝,一小块就能卖上百文,普通人根本吃不起。 赵方初狠下心一咬牙:“行,我攒钱给你买。” 杨冬湖被他逗得直乐,笑的眉眼弯弯:“行,我等着。” 院里一派祥和的气氛,炊烟袅袅升起,唤醒了人间烟火气。 “娘,我们回来了!” 第27章 委屈 院子里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杨冬湖一眼就看见了和赵方宇并排站着的赵洛川,一瞬间有些恍惚。 还是赵方初惊喜的叫喊让他回了神。 “哥,大川哥,你们怎么回来了。娘,娘,哥回来了。” 朱翠兰出来看见他俩喜的不行,拍着手道:“怎么这样突然就回来了,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吃的啊,赶紧进来,累坏了吧。” 杨冬湖直勾勾的看着赵洛川,将近一个月没见,赵洛川的变化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山里住了这么久,赵洛川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累,脸上的胡茬也都冒了头。 赵洛川也是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许久未见面的夫郎,注意到他头上的淤青,语气有些生硬:“这是怎么回事?” 朱翠兰把事儿简单的说了下,打圆场道:“你俩这么久没见,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说,大川,你赶紧回去洗个澡,去去身上的尘气。冬湖你也去吧,等会儿别忘了过来吃饭,婶子做了可多好吃的呢” 杨冬湖随着赵洛川朝隔壁走去,走在身旁的高大汉子让他心里一下就有了安全感。 这次上山时间长,赵洛川俩人带回来很多猎物,抛去兔子野鸡这些个小的,竟还有两头已经成年的鹿,还有两只颜色鲜艳的赤狐以及一只毛发油亮的野狼。 鹿肉鲜嫩,适合卖到镇上的食肆里,有钱人爱吃这个,说是补气血最佳,还有人专门去买那鹿血酒呢。 本地传说狐狸肉吃了害病,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去吃,但是狐狸的皮毛可是上品,用来做围领非常暖和,就是在雪地里冻着也不会冷。 狼和狐狸的差不多,皮毛比肉受欢迎,但是有医书说狼肉狼筋是大补,所以也会有人专门去寻狼肉来吃。 这次收获颇丰,把这些东西全卖了能卖上好几十两呢。 杨冬湖好奇的围着猎物看,稍大点的猎物凶猛,很难捕到活的,这次带回来的狼和鹿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其他的的小点的也都被捆了翅膀爪子关在了笼子里。 猎物不能等,明天就得到街上去卖。 赵洛川盯着杨冬湖,开口声音有些哑:“我回来晚了。” 杨冬湖身体一顿,抬头看向赵洛川。他明白赵洛川什么意思,要是回来早点自己就不会被王杜鹃欺负了。 他安慰道:“她存心找事是躲不过去的,我也没吃什么亏。” 赵洛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变好,脸色依旧生硬,嘴巴抿成薄薄的一层:“找大夫看过了吗,擦药了没。” 他的脸色实在不好,杨冬湖的头小幅度的点了点:“擦过了。……我去给你烧水,待会儿你洗洗。” 说完就溜进了厨房。 赵洛川真的很想把杨冬湖抱进怀里揉一揉,不过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依稀还能听见婶子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天时地利没一个合的,他暂且歇了心思。 等收拾好了去婶子家吃饭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一进院子就闻到满院子飘出来的饭菜香,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 红烧肉,笋子炖排骨,清炒的茄子和白菜,还有一碗特意给杨冬湖炖的鸡蛋糕。 杨冬湖谢过婶子的好意,把碗里的鸡蛋糕给每人都分了点,没有一个人吃独食。 朱翠兰心里很是熨帖,面上更高兴了,招呼着大家伙赶紧下筷子。 “婶子,这回得的猎物多,明天我和方宇哥一起去镇上买,回来再分钱。”赵洛川夹了块肥润的红烧肉,咬一口满嘴油香。 朱翠兰从不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笑着说道:“行呢。” 请赵河修屋顶的人家离得远,晚上就没回来,朱翠兰给他留了在柜子里,等他回来吃。 赵方初心里有事,人不如平常活泼,低头只顾扒饭,也不说话。 赵方宇看他突然变得安静还有些不适应,问道:“我们走的这一月你长大了不成?怎么变得这样文静。” 赵方初没搭话,心里盘算着总要把这事儿告诉大川哥,让大川哥给冬哥撑腰。 朱翠兰看了眼赵方初,笑着对赵方宇说:“你还不知道他啊,肯定是看你没带好吃的回来,不乐意了。” 赵方初不乐意道:“娘,你看你。” 桌上的人一齐笑了出来,赵洛川开口道:“明天去镇上带你俩一起去,给你俩买好吃的。” 杨冬湖朝赵洛川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来。 吃完了饭,赵方初支走了杨冬湖,偷偷的把赵洛川拉到角落里把今天的事儿仔仔细细的说了。 特别是杨冬湖小时候的事儿,说的绘声绘色的,仿佛是他亲身经历似的。 赵洛川越听脸色越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他父母走的早,可是活着的时候恩爱非常,对唯一的儿子更是疼在了骨子里。 实在是没见过王杜鹃这么狠心的母亲。 再者杨春雪找人替嫁已经够丧良心了,还为了这事儿把杨冬湖从山上推下去,实在是不能忍。 赵洛川心里憋着一股火,立刻就要冲出门去找王杜鹃算账。 赵方初赶紧拉住他:“冬哥今天受了好大的委屈,先安慰安慰冬哥吧。” 他这样说是怕赵洛川在气头上做出过分的事儿来,等冷静下来了再去算账也不迟。 赵洛川深呼吸好几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火气,没多逗留,带着杨冬湖回了自己家。 这一个月杨冬湖也没住自己家里,床铺什么的都要重新再铺一遍。 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窗上,照的屋里亮堂堂的。 赵洛川这才有空慢慢的打量着杨冬湖,他身上的衣服不是熟悉的,想来是婶子新做的。 婶子的手艺极好,衣裳剪裁的恰如其分,衬得人越发的清秀。 他的目光过于露骨,一丝遮掩也没有。 杨冬湖的被盯的面色发烫,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沉默了良久,赵洛川突然开口:“你疼不疼?” 杨冬湖以为是他问头上的伤,摇了摇头:“冷水敷过了的,早就不疼了。” 赵洛川咽了口口水,沉声道:“你小时候也用凉水敷了吗?” 杨冬湖一顿,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白天受的委屈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赵洛川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让他红了眼眶。 赵洛川见他没说话,主动拉起了他的手,看杨冬湖没有躲避,一用力把他拽进了自己怀里,手安抚似的在他的背后摩挲,没再说话。 杨冬湖心里酸涩的不行,眼泪沾湿了肩头的衣裳,他抬手回抱住了赵洛川。 赵洛川手臂缩的更紧了,他闻着杨冬湖身上的皂角清香,心里一阵心猿意马。他年轻力壮火气大,稍微有点身体接触就受不了了,更别说怀里抱着这么大个媳妇儿呢。 正伤感呢,杨冬湖感受到了赵洛川身体的变化,有些尴尬的放开了手。 “我去洗个脸。” 赵洛川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杨冬湖在心里设想着今晚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期待钻进了被窝。 赵洛川是浑身带着寒气进到被窝里的,把杨冬湖冰的缩了一下。 他往床边靠了下,离杨冬湖远了些,静静的躺下来。 一别整月,杨冬湖早就思念到了极致,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赵洛川过来牵他的手。 刚有的身体接触可不能就这么没了,他心一横,转了个身,手臂松松的攀上赵洛川的身体。 被窝里很快就热了起来,赵洛川下身一紧,眼看着又要大事不妙,想稍微挪开点,没想到杨冬湖贴的太紧,怎么也分不开。 他只好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刚有些冷静下来,就又被杨冬湖的动作打断了思绪。 第21章 赵洛川一声闷哼从闭紧的嘴唇里溢出,愈发难受了。 他小心翼翼拨开杨冬湖的腿,手指不自觉的紧紧蜷着,抬起又放下。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像是做个什么决定。 他紧盯着杨冬湖安静恬适的睡容,一阵燥热滚动。 良久,黑夜里传来一声拼命压抑着的急促低吼,一切终于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28章 六十两 昨天奄奄一息的猎物今天彻底断了气,他们得赶紧拿去卖,要不然耽搁的时间长了,价钱会受影响。 赵洛川和杨冬湖起早,简单吃了早饭,把猎物装上板车,叫上赵方初和赵方宇就往镇上去了。 朱翠兰要在家里看门,怕都走了赵河回来看不见人。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漆黑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还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天上的一轮弯月。 赵洛川和赵方宇在前头拉着车,杨冬湖和赵方初在跟在车尾,防止有些小个的从车上颠下来。 深秋霜露重,还没走太远几人身上就已经沾满了露水。 杨冬湖视线一直停留在赵洛川的身上,几百斤的货物放在板车上拉着走,也是要费一把力气的。 他的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被浸透的衣服湿乎乎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宽厚的肩背和紧实的腰线。 想起昨晚被子下的火热身体,杨冬湖一阵口干舌燥的。 那声压抑着的呻吟依旧在耳边回荡,鼻尖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男人荷尔蒙气味。 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彼此间的氛围貌似有了改变。 杨冬湖烦躁的思绪一扫而光,心里多留了几分窃喜。 出发的时辰早,但一路上走的并不快,到了镇上也已经熙熙攘攘的挤了不少人。 赵洛川带着他们去了常卖猎物的食肆里,美膳楼里的掌柜与他早就成了旧识,知道他送来的猎物都是好货,粗略的看了看猎物的品相,痛快的就给了钱。 兔子和野鸡个头虽小,但胜在肉肥数量多,掂起来沉甸甸的,加起来掌柜给了十两。 两头鹿都是还未成年的公鹿,个头不大,但每一头都有一百多斤重,老板在市价上多添了几十文,最后按了两头三十两算。 公鹿头上的鹿茸可以拿来泡酒,赵洛川没再多要银两,就当是送给掌柜。 做生意总得让点小利才能有来有回,美膳楼掌柜的给钱痛快又不压价格,镇上少有这样不多事的店家,让他多赚点也无妨。 食肆只供客人吃酒耍乐,狐狸和狼贵在了皮毛上,肉不好卖,老板没要,赵洛川打算找个地方看能不能遇着个有缘的主顾。 四个人就在美膳楼的大门西边把板车停好,把盖着狼和狐狸的席子掀开,等过路人相看。 这样的猎物醒目又扎眼,不必过多的叫卖就会有人来主动的询问价格。 没多大会儿,就有个衣饰华丽的公子模样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在杨冬湖和赵方初的身上流转着看了看,停在二人脸上时略带了些不怀好意。 杨冬湖额头上的淤青抹了红花油已经下去了不少,这时候看着已经不明显了。他本就长的清秀白净,脸上最近又养出些肉来,瞧着又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赵方初天真烂漫,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倒是让李尚才多看了几眼,他就爱这种年幼懵懂的姑娘哥儿,一哄一个准。 “想看看什么?狐狸还是狼?你只管放心,没有外伤,皮毛都是完整的。”赵洛川挡住了他的视线,沉声问道。 面前的人是镇上有名的富商张员外家里的外戚,叫李尚才。 张员外年轻时死了发妻,留下了年幼的一儿一女,李尚才的姐姐嫁给了张员外做续弦。 姐弟俩本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李尚才借着他姐姐的光,以为一朝飞上了枝头,就能和那些富贵公子哥一样了,整天不是邀这个作诗,就是约那个吃茶。 此人不学无术又爱附庸风雅,整天做一些酸掉牙且狗屁不通的诗文,长久的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做足了纨绔的气派。 赵洛川常来镇上,对他的事儿了解的一清二楚,很是反感他的所作所为,说话时态度也是淡淡的。 李尚才被遮住了视线很是不满,刚想要发作,忽然瞥见赵洛川和赵方宇一身鼓囊囊的腱子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假模假样的翻了翻猎物,找茬道:“这猎物品相一般,你看这狼,毛色太杂,还有这狐狸,一看就不油亮。” 说着把手里的折扇啪一声甩开,故作姿态的扇了扇,脸上带着傲气道:“不如我前两天得的那匹狼皮,那可是正宗的灰狼皮,一匹可抵百两,贵着呢。” 杨冬湖觉得此人多半是个神经病,大冷天的还拿着把破扇子摇来摇去的,着实好笑。 不过他现在是个哥儿的身份,不好出言说话,只拉着赵方初躲在两个高大的汉子身后偷偷笑。 赵洛川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说道:“既然觉得我们的货不好,配不上你的身价,还请你去别处看看,别挡了后头的人。” 这话说的让李尚才觉得被拂了面子,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虽然他人粗陋不堪,可是出手阔绰。不管是为了攀上他身后张员外的关系,还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花天酒地,总有人愿意上赶着捧他。 他又早在这几年的奢靡生活里乱了眼睛,已经很久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不留情面了。 “猎户就是猎户,村子上的人就是见识短浅。本少爷懒得同你们计较,就这种破烂东西,白送我也不要。”李尚才放了狠话就要走,本想多看两眼清秀哥儿,被赵方宇眼神一瞪赶紧走了。 赵洛川看着藏在身后的杨冬湖,又想起昨天的事儿来,不由的有些尴尬:“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若是见了记得离远些。” “嗯。” 杨冬湖还想多说点什么,恰巧此时有人过来问价,他只好作罢。 天冷皮毛易卖,最后被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看起来像是个府上管事儿的买了,狼筋滋补,连皮毛一起卖了十五两,两只狐狸各卖了加一起卖了五两。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进项,拢共得了整整六十两,要是单靠种地,怕是三五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有了钱心里就踏实,几个人脸上的笑脸也多了。 虽然到了晌午,但出来前朱翠兰叮嘱了,晌午做好吃的,让他们卖完就回去,他们也就没在镇上吃饭。 几个人转了会儿,买了些小东西,推着板车吱呀吱呀的回去了。 第29章 出气 刚到村口,已经能看到每家每户的屋顶里升起的炊烟。 赵洛川落后一步,忽然定住:“哥,明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去趟寿财店买点香纸,你先带着冬湖和方初回去吧。” 寿财店原本叫寿材店,其实就是村里卖香纸花圈的。 但凡沾着跟死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用嘴说出来都让人觉得瘆得慌,村里人也怕不吉利,索性取了个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来。 赵方宇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行,你去吧,娘肯定做好了饭,你别耽误太久。” 赵洛川嗯了一声,看向杨冬湖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杨冬湖抿了抿嘴唇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回来。” 杨冬湖也不再坚持,跟着赵方宇回家去了 待到三人消失在视线里,赵洛川脚步一拐,往大杨村的方向去了。 王杜鹃刚做好饭,她让杨大力把桌子抬到了院子里,中午日头正好,大多数人都会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饭。 杨老太太年纪大了,王杜鹃看不得她病歪歪的样子,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就给老太太用碗装了让她在屋子里吃,还说这是为她的身体考虑。 杨大力在家不做主,对他老娘只要是面子上过得去他就不敢吭声。 桌子上的饭菜很简单,就清炒了个白菜和萝卜。王杜鹃只对她那个儿子杨耀光大方,除非是他从镇上回来了,否则家里轻易不见肉。 杨春雪被养的刁,每天都要吃一个鸡蛋,王杜鹃指着她嫁个好人家,从不亏待她,都由着她去。 桌子上的饭菜半点油星都不见,惹得杨春雪撅着嘴巴抱怨:“娘,这也太素了,好歹放点猪油炒啊。我最近脸色都不好看了,咱家都多久没吃肉了。” “臭丫头,每天吃个鸡蛋还不够啊,我跟你爹都不舍得吃都留给你,你还不满意。凑合吃吧,等哪天去看了你弟弟,再买点肉。” 杨春雪心里老大不平衡,家里每天下好几个鸡蛋,才让她吃一个。而且每次都是去镇上看杨耀光才买好吃的,家里又不止他一个孩子。等着吧,等她嫁给了杨安辰,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第22章 王杜鹃才不管她满不满意,又不是儿子,姑娘家家的将来出了门子就是人家的人了,给她吃就浪费了。 三人正吃着饭,就听见门被大力的推开了,王杜鹃正要骂出声来,定睛一看是赵洛川这个瘟神,吓得赶紧噤住了声。 她心里突突直跳:这天杀的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下完了,他肯定是来算账的。 赵洛川黑着脸进了屋,看着面前被吓得不敢动的三人冷笑一声:“还有心思吃饭?”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王杜鹃强撑着底气说道。 “我来干什么你不清楚吗?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来给你送钱啊。”赵洛川边说边走到院子里,从怀里掏出来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杨大力干笑一声,拽着赵洛川就要坐下:“贤侄儿,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谁是你贤侄儿,我今天来不是找你们叙话的,有笔账,我觉得有必要算算清楚。”赵洛川甩开他的手,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 王杜鹃一拍桌子,想在气势上争点儿面子,眼睛不时的飘向那一两银子:“算什么账?你赶紧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昨天去找冬湖不就是为了要钱吗,不用你亲自去要,我给你送过来多省事啊。这不,钱在这呢,谁拿了就是谁的。”赵洛川挑挑眉道。 王杜鹃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赵洛川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送钱来,说不定要找什么事儿呢。可银子的吸引实在太大,她慢慢伸出了手竟然真的想要去拿银子。 赵洛川冷哼一声,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剔骨的尖刀,往桌子上猛的一掷,刀尖瞬间插进了桌子里。 王杜鹃一瞬间就缩回了手,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 杨春雪吓得大叫一声,猛的站起身就要跑回房间。 “站住!一个都不许走。”赵洛川大喝一声,止住了杨春雪的脚步。 杨春雪颤颤巍巍的转过去,猛一跨步跑到了王杜鹃的身后。 “你发什么疯?”王杜鹃被这明晃晃的尖刀吓得腿肚子都在抖,颤抖着嘴唇道。 赵洛川阴沉着脸,冷声道:“我说了我今天来是算账的,既然你们记性不好,那我就来帮你们好好回想回想。” 他转向杨大力,看着缩着肩膀的一副软蛋模样的他,嗤笑道:“你不能做主的事儿以后就别答应了,省得别人说你出尔反尔,况且,你也不舍得剩下的这好闺女好儿子再拉出去填火坑吧?” 杨大力听的出来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但他软弱惯了,早忘记了什么叫反抗。 赵洛川没指望他会说什么话,继而又转向王杜鹃道:“你拿我家这么多好处,看在冬湖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该主动去招惹他。现在我俩是一家人,伤他就是伤我,我脾气可不好,名声这种没用的东西早就不在意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家不好过。” “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有钱,就是不给你,有本事你就过来拿。不过,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这次先给你个提醒,你去找冬湖一次,我就找你一次,我可没什么耐心,次数多了,你猜我的拳头会先落到谁身上?” 王杜鹃怒声道:“你敢,你还敢打女人?” 赵洛川耸耸肩:“女人打不得,你家不是还有男人吗,家里的算是个长辈我动不得,但你不是还有个在镇上读书的儿子吗。” 王杜鹃怕他来真的,连忙说道:“我儿子可是童生。” “童生怎么了,没有半点功名在身上,不就是个多读了几天书的普通人,惹了我我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我可以不要名声,你儿子能吗,毕竟他可差一点儿就有了个杀了人姐姐啊。” 赵洛川说完,瞥了一眼躲在王杜鹃身后的杨春雪,想想她把冬湖推下去的样子,就觉得可恨,顿时脸色更黑了。 他话音刚落,剩下的三人都变了脸色。 若说杨冬湖拿这件事威胁王杜鹃,她可能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从小欺负杨冬湖惯了。 可赵洛川就不一定了。 赵洛川不想在多言,手腕一用力把刀拔了出来,传出来的破空声让那三人身体皆是一颤。 “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是还有下次,这把刀可就不是插在桌子上这么简单了。”赵洛川眼神扫视了他们一眼,拿起银子转身出了门。 王杜鹃浑身卸了力似的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疯子,真是疯子。” 第30章 分钱 卖一上午的东西也疲累,朱翠兰早早地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回来。 没见赵洛川回来,又听说他去买香纸去了,朱翠兰把饭盖在了锅里,要不然现在这个天气,饭盛出来一会儿就要凉。 赵洛川从杨家出来,心里火气一点儿也没消下去,走路都是带着怒气大跨步的往前。 杨家人无赖,不跟他们动真格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往后只怕有的闹。不过赵洛川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杨家人还能作出天来。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走,拐到寿财店买了两沓黄纸,等他把买回来的香纸先放回了自己院子里,才转身往隔壁院子里走。 刚一进门,瞧见杨冬湖坐在门边帮婶子穿针眼,心里一下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杨冬湖把穿好的针递给朱翠兰,刚想站起来去看看赵洛川怎么还没回来,谁知道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你回来啦,怎么不说话?” 杨冬湖疑惑的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拽赵洛川的袖子。 赵洛川眼神不偏不躲,还是紧盯着他,像是有了实质般滚烫,杨冬湖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抖,“你怎么了?” 朱翠兰把针线收好,看着俩人站在门口,喊道:“东西买回来了?快进来洗手,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快进来。” 赵洛川这才开口对杨冬湖说道:“没事儿。” 杨冬湖嗯了一声,笑了笑道:“洗手的水早就舀好了,快去吧。” 说完就去厨房帮朱翠兰把饭都端上餐桌。 现在家里人都能挣钱了,朱翠兰炒起菜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心疼油了,不管是什么素菜,只要舀上一大勺的猪油,吃起来就会有肉的味道,更香也更糊嘴。 赵洛川把今天买的六十两拿出来分了,赵方宇虽然跟着上了山,但是捕猎的手艺没那么容易学会,他更多的是帮着做了些琐碎事。因此,等赵洛川说出来要把钱平分的时候,他第一个不同意。 “大川你说啥呢,猎物都是你抓的,我就费了个搬运的力气,哪能要你平分的钱,你快收起来别再说了。” 朱翠兰也是连连摆手推辞:“大川你不像话,这是干什么,要是这样以后我可不让你来吃饭了。” 赵洛川早料想会出这样的状况,心里早就想好了说辞,笑了笑说:“婶子你可别听哥瞎说,什么只费了个力气。你不知道,那两头鹿可都是方宇哥发现的,抓鹿的陷阱也是方宇哥选择挖的,这本该就是他的。” 赵海和赵河年纪差了八岁,赵河还小时俩人就死了双亲,他们父亲只带过赵海上山,所以猎户的本领只有赵海会。 原本赵海也想把这门本领教给弟弟,可他那时候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山林里猛兽多,根本没办法再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上山,后来赵河才改学了瓦匠的手艺。 瓦匠不如猎户来钱快,赵方宇心思也不在做瓦匠上。那时若不是朱翠兰心疼孩子年纪小,不愿让他上山吃苦,也许赵方宇也早早的就跟着他大伯上了山。 但现在他已经是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了,朱翠兰也不再干涉他的决定。 赵洛川也很乐意把自己的本领传给赵方宇,毕竟他爹当初就觉得愧对自己的弟弟。现如今赵河那一脉也能出个猎户,他爹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婶子,这次上山能看出来方宇哥很有悟性,学起东西来也很快。我看,不如让方宇哥以后就跟我一起上山吧。”赵洛川岔开了话题,问询道。 朱翠兰知道赵方宇一直想当猎户,如今年岁大了管也管不住,就随他去吧。 她想了想,开口道:“方宇想去就去吧。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你跟大川上山我不反对,可你看看大川夫郎都已经娶回来了,你呢?连个影我都没看见。上山可以,我找人给你张罗着说媒,你可不许再像以前那样推三阻四的找借口,听见没?” 赵方宇兴奋的神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情不愿道:“娘……” “你要不听,上山的事就免谈,你自己选。” 猎户的吸引力比不说媒大多了,赵方宇这趟上山更坚定了想当猎户的决心,他略微一沉思,点了点头道:“行吧。” 朱翠兰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不愿意,可传宗接代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也就由不得他的心思了。 第23章 她把三十两推了回去,对赵洛川说道:“既然方宇跟你学本领,算下来你应当是他的师傅,那这钱就更不能要了。” 赵洛川没想到自己说多错多,赶紧想了个借口:“那这样吧,我拿回来十两就当是方宇哥交的学费,剩下的是他应得的。婶子就不要在推脱了,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带方宇哥上山?” 都是一家人,再推来推去倒显得生分。朱翠兰只好把银子收下了。 有了这二十两,给方宇说亲腰板就能挺的直直的,就不愁彩礼要的高了。日后再挣了钱,就能省下来给方初的嫁妆备的足足的,让他以后到了婆家不受人别的气。 朱翠兰浑身通畅,眼瞅着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她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深。 中午吃过了饭,闲着也没事儿,赵洛川带着杨冬湖回自己院子歇着去了。 午后阳光明媚又不晒人,撒在身上暖洋洋的,正合适坐在小院里话家常了。 杨冬湖从屋里搬出来两个小方凳,又抓了一大把炒的喷香南瓜子,俩人就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唠嗑。 “今天分钱的事儿我没提前跟你说,你心里别有气,婶子对我很照顾,咱们多帮衬着也是应该的。”赵洛川打量着自己夫郎的脸色,语气里透露着小心翼翼。 大多数的村民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相处模式,男人在外边卖力气赚钱,夫郎媳妇操持着家里的家务,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像柴米油盐添置日常必需品都是媳妇来操心,有的男人就会把银钱交给媳妇保管,姑娘哥儿心细贤惠,总能省下来不少钱。 也有的男人不放心自己媳妇的,怕她拿钱跑了,也会把钱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只是这样的做法免不了夫妻之间会产生隔阂,时间长了,日子也不舒心。 赵洛川心里想着,杨冬湖已经是自己的夫郎了,家里的银钱交给他是天经地义的,花钱的时候也要和夫郎商量着来才对。今天是他太唐突,没事先商量,冬湖有脾气也是应该的。 第31章 小时候 分钱的事儿杨冬湖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这根本不叫个事儿:“你赚的钱,当然是你自己做主了。” 赵洛川不开心,听冬湖这意思根本就没有管钱的想法,不管钱能叫一家人吗?不叫,这可不行。 他把今天赚来的银子全都强硬的塞给了杨冬湖,说道:“你是我夫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家里之前因为要还债,没剩下钱来,从现在开始,咱家所有的钱都给你管,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我能挣钱。” 杨冬湖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一时间有些发懵:“都给我管?” “嗯。” 杨冬湖看着赵洛川一本正经的点着头,心里有些雀跃:“那你不怕我乱花吗?” “不怕,我看方初头上戴的簪子挺好看的,下回咱也买一个。”赵洛川今天就想买了,那个簪子的款式真别致,戴在冬湖头上肯定比方初好看,只可惜今天卖簪子的没出摊,只好作罢了。 杨冬湖有些想笑,俩人既没有拜过天地也没有入过洞房,他怎么就能放心的把钱都给自己呢。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保管。” 赵洛川脸上露出笑来,这才对嘛,而且冬湖愿意管钱不就是愿意跟自己过日子的意思吗?这不得过个一辈子啊。 杨冬湖没有读心术,没听到赵洛川内心的小九九,若是他知道了,两个人怕不是青天白日里就要干点干柴烈火的事儿来。 闲话聊了几句,杨冬湖突然道:“你跟我说说你娘的事儿吧。” 赵方初说过,赵洛川的娘是温婉的南方姑娘,以前落了难才过来的。 赵洛川听杨冬湖提起他娘,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道:“你听说过我娘了吗?是方初说的吧。” 杨冬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赵洛川笑了笑,清了清嗓音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会儿我刚八岁。我印象里我娘是个很温柔的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我小时候不服管,经常跟我爹对着干,我爹脾气可大了,有次撵了我半个村子,把我打的三天都没下来床。” 杨冬湖听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来:“你爹为什么打你?” 赵洛川咧嘴一笑:“我娘读过书,她觉得读书能长见识,就把我送到村里的学堂里去上过几天学。我不爱读书,就爱上树掏鸟蛋。我们的学堂那时候很破,屋顶有个大窟窿,下雨的时候就用油皮纸盖住,不下雨了就掀开。” “有一回我逃了学和村子里几个小伙伴去学堂后头的大树上戳马蜂窝,掉下来的马蜂窝正好掉进了那个大窟窿里,把夫子和几个上学的孩子脸上蛰了好几个大包。我爹压着我挨家挨户的去给那几个孩子的父母道歉,又赔了不少钱。后来夫子也不肯再收我,我就跟我爹上山打猎去了。” 杨冬湖没想到他小时候那么淘,想想他小时候挨打的样子就发笑,逗得他乐不可支的说道:“怪不得挨打呢。” 赵洛川见他笑的开心,也跟着他一起笑:“小时候确实挺欠打的,我爹下手可重了,手里有什么拿起来就打,那次木棍都打断了。不过也好,得亏我爹能治住我,不然我不一定能长成什么样儿呢。” 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如果赵海溺爱孩子,那如今赵洛川可能就会变成个无恶不作的混混吧。 赵洛川止住了笑,继续道:“我再跟你说说我娘吧,我娘是从江南来的,听她说她们那儿到处都是水,有时候出门不用坐马车,坐着船就到了。” “她原本是个采莲女,家里过的也很苦。我娘给她们那儿有钱人家里送莲子,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她看我娘可怜,就买了我娘当丫头,教我娘读书认字,还给我娘取了个新的名字叫莲衣。” 收起了刚才调笑的语气,赵洛川声音有些闷:“那位大小姐嫁了人,我娘变成了陪嫁跟着大小姐一起嫁进了另一个有钱人家里。那夫家待大小姐不好,没两年大小姐就被磋磨死了,我娘也被赶了出来。她无路可去,又回到了把她卖掉的家里。幸运的是她的哥嫂是个好人,没嫌弃我娘在家里白吃白喝,还给我娘找了门亲事。只是天灾人祸难躲,我娘还没嫁人,就被一场洪水摧毁了家园。她只好一路北上逃难,直到遇见了我爹。” 杨冬湖有些感慨,以前这种事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见,如今亲耳听了,只觉得更加的悲凉。 “我爹要照顾我叔,一直没娶亲。后来省了钱,给我叔娶了翠兰婶子回来,但我爹自己年纪被耽误的大了,就一直打着光棍。” “我娘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来到这里,村里人嫌弃没人肯要她,她就跟我爹回了家。我娘脾气好,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我犯错挨了打,她从没责骂过我,只是把我搂在怀里问我疼不疼,然后再仔细的跟我讲对错和道理。” 赵洛川说着眼睛都有些湿润,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娘逃难时落了病,一直身体不太好,在我八岁那年的初冬,她躺在我爹的怀里去了。我娘刚走的时候我不相信,村里有人说我娘死了我就跟他们打架,一路哭着回来找我爹要娘。我爹头一次知道我和别人打架没揍我,就抱着我哭,那时候我就明白,我是真的没有娘了。” 杨冬湖还记得赵方初说赵洛川小时候打不过偷偷躲起来哭,那么大点儿的小孩,挨了打也没有母亲可以撒娇,他想想就心酸。 他很能感同身受,杨冬湖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后来奶奶去世了才被父母接走,他的父母有跟没有一样,从小缺少家庭的温暖。 杨冬湖走到赵洛川面前蹲下身,双手覆盖在那双大手上,声音轻轻道:“你娘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厉害,肯定很欣慰。我奶奶说,人去世了就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你娘肯定也看着你呢。” 赵洛川以为他说的奶奶是杨家老太太,猛然想起杨冬湖之前的处境来,赶紧收拾好了情绪,回握住了杨冬湖的手:“我娘要是知道我娶了这么好的夫郎,不知道得多高兴呢,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吧。” 杨冬湖眉眼带笑的模样又一次笑进了赵洛川的心里,赵洛川看他嘴巴一张一合,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 第32章 石榴酒 赵家庄这个村子在赵洛川太爷爷那一辈才形成的,也都是受了天灾无路可去的困苦人家逃到了这里。 官府里的大老爷给落了户,分发了土地,让他们在此安了家。 赵洛川太爷爷来得晚,他在这落户的时候周围好一点的地都被分完了,只剩下些贫瘠的,根本养不活一家人。 太爷爷别无他法,只得选择上山当了猎户。 所以他们这里的人是没有祖坟这一说法的,有地的人家有老人去世,就直接埋在了自家地里,也有人会选择往山上埋,说是风水好。 第24章 赵家没有土地,就只能往山上埋。赵洛川他娘就在屋后的半山腰上,和他爹埋在了一起。 杨冬湖上山已经上了好几次,早没有了第一次爬山的无力感,能跟得上赵洛川的脚步了。 他远远的看见不远处有一处坟包,待走近了看见墓碑上刻着“家父赵海之墓,家母徐莲衣之墓”几个大字。 想来就是这里了。 果然,赵洛川放下带过来的东西,先从坟堆附近捧了几抷新土,填到坟包上。来祭拜前都要先修坟,好让先人在地下住的舒服些。 修好坟,他又把墓碑旁边的落叶扫了干净。 朱翠兰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做了碗饺子让他们带上,上供的时候用。 赵洛川把买来的糕点、饺子和酒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又点了两根香烛,用香烛点燃了火盆,摆在正前方,接着他双膝跪地,上半身挺的笔直。 杨冬湖在他身边一起跪了下来,往火盆里扔着香纸。 “爹娘,儿子成亲了,带着新夫郎来看您们,不必忧心牵挂,儿子一切都好。今天儿子带来了很多您们爱吃的东西,婶子还特意包了饺子给你们尝尝。”说完,赵洛川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杨冬湖学着赵洛川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跪下来,也磕了三个响头,声音略带紧张道:“爹娘,我来看您们了。” 赵洛川拉住了他的手,透过手心的温暖让杨冬湖汲取了些许安全感。 “爹娘,这就是我夫郎,叫冬湖,是个很好的人。今天特意带他给您二老看看,好让您们放心。儿子现在能干了,赚了不少钱,多给您二老捎上些纸钱,您别亏待了自己。” 赵洛川说完又拜了拜,在心里多添了句话:爹娘,求您保佑儿子和冬湖长久的生活在一起,佑他平安顺遂。 杨冬湖也拜了拜,嘴巴紧闭,在心里默念:您们把儿子交给我请放心,肯定以真心相待,若有辜负,天打雷劈。 以前杨冬湖是唯物主义,并不很信鬼神之说,但现在穿越的事情已经够离奇了,由不得他不信。 二人临走前,杨冬湖将从路边采来的一株雪钟花放在了墓前,雪钟花的花瓣近乎纯白,只有花蕊透露出星星点点的嫩绿。 “希望您会喜欢。” 杨冬湖说完,快跑了两步跟上赵洛川。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突然洋洋洒洒的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来,顷刻间,地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俩人加快了脚步,眼看着这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若是耽误的久了浸湿衣裳可是要冻坏人的。 厨房里煨着早晨就放进砂锅里的鸡汤,配上已经晒干了的野菌菇,菌香汤浓,这会儿喝正合适。 俩人搓着手围在火炉边,杨冬湖盛了碗汤递给赵洛川,让他先暖暖手。 外头下着雪,俩人直接就在厨房里吃了饭,省得再往堂屋里跑一趟了。一碗汤下肚,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了大半,也不冷的让人发抖了。 赵洛川一口气喝完了整碗汤,放下手中的碗。他的眼神慢慢的飘到杨冬湖被汤烫的有些发红的嘴唇上,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角,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旁边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直白,很难忽略,杨冬湖回看向他,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赵洛川被抓了个正着,一下收回了视线,一向说话流利的他这会儿竟有些结巴:“没,没有。” 他的脸有些红,眼神看向了脚尖:“今天太冷,咱们就不费事再做其他的饭了,我看地里的菜都长起来了,揪回来用鸡汤烫着吃吧。” “好啊,那我去吧。” “不用,你坐着,我去就行。”赵洛川大步的走出厨房,脚步有些慌乱。 杨冬湖看着他手脚不自然的走出去,笑着摇了摇头,把火炉上的砂锅取下来,又往里头多加了几块碳。 菜地就在院子里,摘取并不费事,赵洛川一样只摘了一点,反正离得近也方便,不够吃就再来摘。 院子东南角的地下埋着赵海去世前酿的酒。他年轻时爱喝酒,也爱酿酒,还为了赵洛川的娘特意跟酿酒的师傅学了如何酿制果酒。 他爹那时候酿了许多,全都埋在地下,赵洛川一年起一坛,给他娘上坟的时候带上。 酒的年份越久越醇香,赵海酿的酿的果酒果味重,喝起来不似白酒那样辣嗓子,现在剩下的几坛年份最少的也都有四年了。 赵洛川挖出来一坛石榴果酒,跟着新鲜采摘的蔬菜一起回了厨房里头。 杨冬湖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沾着泥土的坛子,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赵洛川伸手把菜递给杨冬湖,又小心的赵洛川笑着把坛子放在了地上,他拍开顶上的泥土,取下封酒的桑皮纸,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杨冬湖“哇”了一声,猛吸一大口:“是酒吗?好香!” 赵洛川笑着说:“嗯,我爹留下来的,想不想尝尝?不醉人的。” 杨冬湖不会喝酒,也没喝过酒,对自己的酒量一无所知,但耐不住这个味道太香了,他没忍住点了点头:“我就尝一小口。” 赵洛川起身拿了两只碗,倒了有碗底深的酒,递给杨冬湖一只。 杨冬湖接过碗,小小的抿了一口,石榴的清香味已经完全盖过了酒的辣味,喝起来不苦也不涩,咂摸咂摸嘴巴还能感觉到有些回甘。 “好喝!”杨冬湖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酒,没什么感觉,头也不晕,可能是酒的度数不高吧。 “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喝,今天初雪,喝点不妨事,正好也暖暖身子。”赵洛川平时不怎么喝酒,如果在山上喝多了更要坏事,不过他酒量极好,都是点到为止,很少失态。 “好。” 屋外凛冽的寒风刮的窗户嘎吱嘎吱作响,雪下的似乎更大了。 屋里的二人吃着滚烫的鸡汤烫菜,围着发热的火炉,小酌几杯石榴酒。不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甚至都还发了点汗。 第33章 周公礼 杨冬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只尝着石榴酒甜美,一时没忍住竟贪了杯。 赵洛川拦了几次没拦住,想着酒的度数也不高,就随了他去,。可等到杨冬湖红着脸颊一句话也不说只冲着自己傻乐的时候,他就知道杨冬湖肯定醉了。 杨冬湖整个脑袋晕晕乎乎的,视线也模糊,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歪歪扭扭的朝赵洛川走过去。 面前就是炭火,赵洛川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撞了上去烫伤了自己,连忙扶住他,离火炉远了些。 “冬湖,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床上歇着吧。”赵洛川好笑的说。 杨冬湖手一挥,有些使小性子似的撅着嘴嘟囔道:“我……我才没喝醉呢,就……就不回去。” 突然又扬起个笑脸,大着舌头乐道:“你……长得真好看,陪我……喝……喝酒吧,这酒可好喝了,不信,你来……来尝尝。” 说完就要过去拽盛酒的坛子。 赵洛川看他傻兮兮的模样,一时觉得很是新鲜,阻止了杨冬湖伸出去的手,又把他拉到了怀里:“咱们回屋里去,今天喝太多了,明天再说,先回去睡觉,好不?” 杨冬湖又呜啦呜啦的说了些什么,赵洛川一句也没听懂,他直接打横抱起了杨冬湖,走出门回了睡觉的屋子。 被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杨冬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反应迟钝,但也没再耍酒疯。 赵洛川让他坐在了床上,想要去烧点热水给杨冬湖擦身子,刚一起身,就被杨冬湖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儿?”杨冬湖大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眨巴眨巴的望着他,嘴角向下撇了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赵洛川看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勾人,安抚道:“我去烧水,给你擦擦身子,要不然难受,嗯?” “别去,我不想你走。”杨冬湖摇着他的手臂左右晃了晃,撒娇道:“川哥。” 一声“川哥”叫的赵洛川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这是杨冬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让赵洛川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被叫出来也能这么好听。 赵洛川狠不下心留他一个人,往回一步蹲下身子,伸手揽住杨冬湖的肩膀,轻声哄道:“好,川哥不走,在这陪你。” 杨冬湖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起来,抬手搂住赵洛川劲瘦的腰身,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声音里带着委屈,闷声道:“川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怎么这样想,你都已经是我夫郎了,我怎会不喜欢你?” 杨冬湖摇了摇头:“不是夫郎,还不是。” 这下赵洛川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不是?” “夫郎才不是只躺在床上牵手呢。” “你……”赵洛川一时之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杨冬湖这话暗示的可太明显了。 杨冬湖抬起头:“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我做夫妻?” 第25章 ““我……不是……” 赵洛川一下瞪大了眼睛,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杨冬湖堵了个严实。 不过他的反应迅速,只怔愣了一瞬便夺回了主动权。 赵洛川紧紧搂住杨冬湖,之前所有的顾虑都在你来我往中被抛诸脑后。 杨冬湖急促的呼吸带着酒气洒在赵洛川的脸上,熏的他也如同喝醉了般脑袋乱成了浆糊。 啪啦作响的窗户和呼啸着的寒风也不能影响他们分毫,耳边满是彼此胸膛里心脏的狂跳声。 接下来的事儿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赵洛川的手指指腹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抚在身上带着丝丝酥麻。 屋子里温度渐渐升高,从火炉里传来的温度深深影响着两个人的心绪,桌子上的烛火轻微摇摆两下,流下一串红色的烛油来。 杨冬湖害羞的挣扎了两下,嘴里细碎的低声哀求着。 赵洛川抵住他胡乱扭动的身形,低哑声音道:“冬湖,看我,叫我什么?” 杨冬湖迷茫的眼神清亮一瞬,嘴里甜腻腻的喊着:“川哥。” 俩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毫无技巧可言,赵洛川被冲昏了头脑,紧紧的抱着杨冬湖不撒手。 杨冬湖紧咬着唇,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喊川哥。 他不知道他的喊声会让赵洛川多么兴奋,每一声都会被灭顶的狂流淹没。 到最后,杨冬湖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洛川一个单身了二十年的汉子,猛然间得了趣,身体仿佛都不由自己控制了,等他终于停了下来,天都已经黑透了。 杨冬湖连抬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任由赵洛川给自己擦了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俩人都睡的无比踏实,赵洛川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藏着掖着,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搂着媳妇睡个好觉了。 翌日,雪止。 赵洛川醒得早,一睁眼看杨冬湖还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怀里,手臂悄悄缩的更紧了。 他在杨冬湖脸上偷了个香,心满意足的起了床。 透过窗户传来了树枝被压断的声音,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这场雪下的还真不小。 赵洛川拿着铁锹到院子里铲雪,留个过道好方便人走路。 杨冬湖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像是被从山上推下来那样痛,他想坐起来却一个脱力又躺了回去。 杨冬湖晃了晃头,脑袋里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来。 我的天菩萨,这下可真是人家真正的夫郎了。 宿醉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杨冬湖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可脑海里的画面总在眼前浮现,他把被子蒙过了头顶,害羞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赵洛川听见动静进了屋,看杨冬湖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开口询问道:“你醒了啊。” 杨冬湖蒙着被子“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话,就这么用被子阻挡着赵洛川的视线。 原本赵洛川并没有不自在,被杨冬湖这么一弄,倒生出几分不自在的心思来,红着脸说道:“还累不累?我刚才去婶子家借了几个鸡蛋,给你做鸡蛋糕吃。吃完了你再睡吧?” 末了又添一句:“你的衣裳都在床尾被子底下放着,都是温的,你起床穿着也不会冷。” 杨冬湖闷声道:“好。” 赵洛川得了他的回应,推门出去给他做鸡蛋羹去了。 第34章 身体不舒服 鸡蛋羹的做法并不难,朱翠兰再三叮嘱了火不用太大,饶是赵洛川并不会做菜,也能摸索个七七八八了。 一盏茶的功夫,喷香的鸡蛋羹就出锅了,赵洛川还特意在上边浇了几滴香油,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雪初停,比昨天更冷了。 赵洛川没叫杨冬湖起床,直接把饭端进了屋里。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屋里暖上了炭盆,就算是不穿外衣也不觉得冷。 “冬湖,吃饭了。” 杨冬湖的头依然还埋在被子里,听见赵洛川喊他,才慢吞吞的坐起身。 不是他不想动,实在是腰像断了似的疼,每动一下,就牵扯的浑身的骨头都在痛。 为了能让杨冬湖靠的舒服点,赵洛川拿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腰后,又用调羹挖了一勺嫩滑的鸡蛋羹,轻轻吹了吹,递到杨冬湖的嘴边:“慢点,烫。” “我自己来吧。”这种像照顾病号似的样子让杨冬湖有些不自在,他抬手想要接过碗。 赵洛川抬了一下勺子:“没事儿,我来喂你,我第一次做这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杨冬湖就着他的手把鸡蛋羹吃了下去,虽然有点咸,但他还是笑着夸道:“嗯,很好吃,你好厉害。” 赵洛川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不是水配馒头,就是朱翠兰喊他去吃饭,很少开火做炒菜蒸菜之类的精细活,第一次蒸鸡蛋能做成这样实属不易,况且也不算难吃。 “那就好,多吃点。”赵洛川悄悄松了口气,幸亏没糟蹋东西。 杨冬湖又吃了一口,问道:“你吃过了吗?你也吃点吧。” “不用,我吃过了,你多吃点儿。” 一个人喂一个人吃,一碗鸡蛋羹很快就见了底,光吃鸡蛋羹腻嘴,赵洛川又去给他倒了碗温水,杨冬湖这才又躺回床上去。 “反正今天也没事,外头天冷,你不用着急起床,再多休息会儿。”赵洛川给他掖了掖被角,站起来要把碗送回到厨房里。 杨冬湖点点头,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他半梦半醒间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是谁。 “大川哥,冬哥在家吗?” 赵洛川正在劈柴,昨天突然下的雪把院子里的柴火垛都打湿了,火根本点不着,还会冒浓烟。 所幸厨房里还有很多之前收进去的干木头,再不劈烧火做饭都没得用了。 赵洛川一抬头,看见从院子外探出个头的赵方初,回道:“在屋里呢,你冬哥今天不舒服,别去招他。” 赵方初一边院里进一边继续问道:“冬哥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 赵洛川不欲与他多说,留下一句“瞎打听什么”,抱起一捆劈好的柴就进了厨房。 赵方初什么都还没问,只觉得今天赵洛川有些莫名其妙,他哼了一声,进了屋。 不说拉倒,我自己去看。 赵方初一进门就看见杨冬湖躺在床上,脸色到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冬哥,你怎么了?” 杨冬湖睁开了眼,见赵方初坐在了床边,手撑着床边坐了起来:“方初,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赵方初用手探了探杨冬湖的额头:“这也不烫啊,我听大川哥说你不舒服,你咋了,冻着了?” 杨冬湖的脸感觉一下子烧了起来,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不是,没有,我挺好的,你找我什么事儿?” 赵方初用手挠了挠头,不解道:“你们这是咋了,怎么都这么奇怪?” 随即又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娘叫我来问问你有事没,她今天挖了好多雪菜还有萝卜,要腌咸菜,让你过去帮忙呢。既然冬哥你身体不舒服,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没事,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天冷贪床,我穿好衣服跟你一起去。”杨冬湖摆了摆手,要是自己没去婶子问起来,非要过来看看那自己还不尴尬死了。 “等我一会儿,穿衣服很快的。” 这时赵洛川走进来,看见杨冬湖正要下床,赶紧走过去扶了一把,嘴里念叨:“怎么起来了,不在多睡会儿?” 杨冬湖穿好鞋,直起身子回道:“婶子要腌咸菜,反正我也没事儿,过去帮着忙活忙活。” “你身子受得住吗?”赵洛川不信。 杨冬湖只想捂住他的嘴,让他一句话也不要说,忍着羞爀小声道:“你别说了,我挺好的。” 说完就要拉着赵方初出门。 “等等,外头冷,你带上个围领再去。”赵洛川从床后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狐狸毛的围领,这是当初赵海上山猎的白狐皮做成的,一共做了俩,其中一个在下聘的时候送给了杨家。 这围领摸起来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不是便宜东西,要不然当初王杜鹃也不会死死咬住不松口了。 戴上围领,冷风就没办法从脖子里灌进去,身上也会暖和不少。 杨冬湖耳尖红红的,任由赵洛川把围领给自己戴上,他粗糙的手指划过脖颈的皮肤时,又是一阵颤栗。 “好了,我走了。” 杨冬湖不再多逗留,拉着赵方初就出了门。 赵洛川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出了院门才收回目光,低笑着摩挲着手指。 今年的初雪来的早,还是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肯定错不了。 这场雪下了有一尺深,把地面上长得较矮的蔬菜全都埋进了雪里。 第26章 雪菜不怕冻,雪下的越大越好吃,朱翠兰秋天撒种子时多撒了些雪菜种子,就等着冬天的时候腌咸菜。 雪菜本身带些苦涩味,手巧的农妇就会用盐杀出雪菜里的水分,这样能去除很大一部分的苦味。 再把雪菜放进缸里揉上四五遍,这时候的苦涩味全都去除了,就只剩下雪菜特有的清香了。 杨冬湖到的时候,朱翠兰正在厨房里揉雪菜,她的脚边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的雪菜。 “婶子。” “哎,来啦,快进来,外头冷。”朱翠兰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说。 屋里也已经暖上了炭盆,朱翠兰把厚重的棉袄脱掉了,换上了轻便的外褂。 朱翠兰洗了洗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是丰收的喜悦,乐呵呵道:“瞧瞧,今年的雪菜长得好不好,根子短叶子长,肯定能做出不少咸菜来。” 杨冬湖点点头,也笑着说:“可不是,长得真好。” 朱翠兰瞧见了杨冬湖脖子上的围领,心里暗叹,大川这孩子是会心疼人的,这俩人多配啊。 “腌咸菜怕把你的围领弄脏了,方初,你去找一件你的衣裳给冬湖穿,屋里头也不冷,穿的厚了发了汗,到时候冷风一吹更要受凉。” “好。”赵方初应了一声出去了。 杨冬湖笑笑道:“行,这菜要怎么弄?” 第35章 说媒 朱翠兰蹲下来拿起一棵菜,把最外层黄叶去了,再把沾着泥土的根须用刀削下去,一棵菜就处理好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说:“腌咸菜说难也不难,但一家一个味儿,说不上谁比谁好,大川爱吃我做的咸菜炒腊肉,等做好了多给你装点回去,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杨冬湖笑着回道,等赵方初拿了衣裳过来,换好后也学着朱翠兰开始收拾雪菜。 两个人择菜就够了,朱翠兰放开手让他俩去干,自己又站在咸菜缸前继续揉搓雪菜。 加了盐的雪菜变得蔫软,就算是使劲揉也不会揉碎,而且揉的越用力,雪菜的清香味就更浓,吃起来也更可口。 搓完一小缸还有很多,杨冬湖和赵方初把所有的雪菜洗干净,也开始跟朱翠兰学着揉菜。 杨冬湖从没干过这样的活,总是不得要领,一团菜在手里倒过来倒过去,很久才算揉出来点样子。 赵方初在家受宠,家里的活朱翠兰一般不让他插手,可从小耳濡目染下来,上手的比杨冬湖要快些,没多大会儿就学的有模有样了。 三个人在厨房里干的热火朝天的,时不时还说说笑笑的转移点注意力,让重复的动作干起来也不那么乏力。 这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家里有人吗?翠兰妹子,翠兰妹子在家没?” 朱翠兰高声回道:“哎,在呢在呢,快进来。” 屋外的人寻声而来,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就进来了:“哎呀,可真冷啊,你们这屋里倒真暖和,大白天的,你们娘几个关着门在屋里做啥好吃的呢?” 朱翠兰看清了来人,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就迎了过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桃红啊,这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快坐。” 说着就搬了个凳子在门口,拉着这个叫大桃红的人坐下。 大桃红坐下来拍了拍裤脚上的雪,笑着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路过你家门口讨杯茶歇歇脚还不行吗?” “行行行,哪有不行的,你来我高兴。”朱翠兰朗声道,又扭过头让他俩叫人:“方初,冬湖,喊人,这是你红婶子。” “红婶子。” “红婶子。” 大桃红“哎”了一声,打量着面前看起来年纪还小的俩人,拍着朱翠兰的手夸道:“这是方初吧,长得越来越标致了,像极了你年轻的时候,这位是?” “方初,去给你红婶子倒碗热茶来,让你婶子暖暖身子。”朱翠兰说完,转过头跟大桃红话起了家常:“这是冬湖,是老大家儿子新娶的夫郎,刚过门。” “呦。”大桃红惊呼一声,问道:“老大家儿子?大川吧,哎呦,你瞧过的多快,大川都娶媳妇了,我上回见他还只有这么高一点呢。” 说完用手比划了个桌子的高度。 “可不是,一年一年的可快了,这不,咱们都老了。” “可不是嘛,冬湖?来,过来让婶子看看,长得真秀气,看着是个有福的。”大桃红招招手让杨冬湖过来,拉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大桃红继续道:“大川瞒得也太好了,先前竟一点消息也没听到,不然合该来喝杯喜酒才是。” 当初的烦心事朱翠兰不想多提,也就没继续说下去,刚好这个时候赵方初端了茶进来,她笑了一声,说道:“嗐,先喝茶,没吃上大川的喜酒也不打紧,你还有个大侄儿等着你来吃酒呢。” 大桃红是给附近几个村子保媒拉纤的媒婆,嘴巴特别能说会道,已经做过好几桩媒了。“大桃红”是她的外号,真名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不过这个名字正说明了她的厉害之处。 朱翠兰有事要求着她,态度自然客客气气的。 大桃红笑着拍了拍朱翠兰的手:“是呢,今天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心里记挂着我那大侄儿,这不刚得了好的姑娘家,我第一个就想起大侄儿来了。” 朱翠兰正为这事儿发愁,这简直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赶紧问道:“真的?是哪家的姑娘?” “就前头小李村的姑娘,前两天他娘托我给她姑娘相看相看,我去瞧了,模样是真不错,浓眉大眼,个子高挑,性子也好,是个不错的姑娘。”大桃红喝了口茶,悠悠道。 朱翠兰听她这么一说,倒有些没底:“既然这样,她娘怎么先找人给她姑娘相看呢?是不是年岁上有些大了?” 怨不得朱翠兰会这样想,附近村子里但凡有好一点儿的姑娘,那必然是一家女百家求,门槛都要上门的媒婆被踏破,怎么还要先相看呢,这不是掉了身价了? 大桃红仿佛早就知道朱翠兰会这么问,不紧不慢的回道:“年岁上肯定错不了,今年刚满十八岁,只是,嗐,还不是因为她弟弟前两条伤了腿,需要拿钱来治病。她们家我去瞧了,住得还是那破草屋呢,手里根本没几个子儿。眼瞧着儿子的病拖不得,这才想拿女儿换些钱给儿子治病,要不然哪能做这样掉价的事儿啊。” 朱翠兰一听,倒也合理,继续追问道:“是这样啊,那她们家有什么条件?” “你也知道她弟弟的腿也急,说是聘礼给上二十两就成,其他的就不需要再添置东西了,至于新房新物件,她娘不管这个,只不过嫁妆上,那十两可能就不返回来了。” 这下不光朱翠兰,就是坐在旁边的杨冬湖觉得不妥,光要聘礼不给嫁妆,也不向夫家要新房,这完全就没把姑娘放眼里,根本不顾姑娘嫁过去会不会被夫家瞧不上。 朱翠兰听完,心思歇了不少,这一听又是个自私的娘不拿姑娘当人看的一户人家,若真是成了,免不了要闹得鸡飞狗跳的。 只是赵方宇年岁一年大过一年,朱翠兰心里也着急,虽然听着不合适但是她也没把话说的太死。 “这样啊,这样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大桃红听出来朱翠兰话里的不情愿,继续用她的好嘴皮说道:“听着是不符合规矩,可不要新房新物件省下来的钱可不止十两。你别看她娘提的要求过分,那是因为她实在是有些难处,要不是儿子伤了腿哪里舍得卖姑娘。我打听过了,她娘在她村子里名声还是不错的,咱也得体谅体谅不是?” 朱翠兰摇头:“不是钱的事,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合适不合适咱们做大人的说的也不算,总得让两个小辈先见见面再说,万一真是看对眼了,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毁了孩子姻缘是不?” 朱翠兰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有些怕拒绝的狠了得罪了大桃红,这个不成,总要再找,万一日后有需要人家的地方呢?闹得难看了总不是个好法子,况且日后还有方初需要操心呢。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见见就见见吧,孩子的事儿咱也说不准。” 大桃红见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脸上堆了个笑,说道:“就是这个理儿,这样啊,我先回去跟姑娘家商量商量,也不好总让人家主动不是,有信了我再来告诉你。” 说完就脚底抹油开溜了,生怕再待一会儿朱翠兰反悔。 “再待一会儿,他婶子?喝了茶再走啊。” 大桃红一阵烟儿似的没影了,朱翠兰喊了几嗓子她也没回头。 这下,朱翠兰比之前更愁了。 第36章 川哥 人走远了,朱翠兰长吁短叹地继续揉她的咸菜,脸上不见多少笑意。 赵方初看他娘这难受样儿,不解地问:“娘,这个不合适你为啥要答应啊?” 朱翠兰手里的菜搓的更用力了,低声道:“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好太拂别人的面子,以后总有求到人家的时候,像她说的合不合适等你哥见了再说吧。” 第27章 赵方初孩童心性,不懂大人间的人情往来,不理解不想见面为啥不直接说。 但他娘这样做肯定有他娘的道理,他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雪菜也都揉的差不多了,这时候拿个新的坛子出来,用白酒杀杀毒。 搓好的雪菜放进坛子里,一层雪菜一层盐,最上头用个干净的石头压实,防止雪菜腌出水后飘起腐烂。 朱翠兰装了两大坛子,一坛让杨冬湖带回去吃,放在避光的地方十来天就能吃了,这样做出来的咸菜放一年都不会坏,颜色依旧是翠绿翠绿的。 杨冬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赵洛川已经把所有的柴火都劈好了,整整齐齐的码在厨房的角落里,这一个月的柴火都有了。 赵洛川见他抱了个坛子回来,伸手接了过来,放在柴垛旁边,问道:“这是腌的咸菜?” 火炉上一直烧的都有水,杨冬湖口有点干,先倒了碗热水等它放凉,说道:“对,婶子给的,等会把他放在西屋门后头吧,不能见光,等上十来天就能吃了。” “好。”赵洛川点点头。 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正到晌午饭头上,昨天刚吃了鸡汤烫菜,今天准备吃点清淡点的。 面缸里还有大半袋白面,杨冬湖舀了一碗,打算做个面疙瘩汤喝,既平淡不腻口,又能暖身子,一举两得。 面疙瘩做起来虽然不难,但放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糊成一个面团,所以得少量多次,一边倒水一边用手不停的搅拌,防止粘连。 锅里爆香葱姜蒜,添上小半锅的热水,等锅一开,把搅好的面疙瘩倒进去,用大勺沿着锅边推一圈,再把洗好的青菜倒进去,放点盐和十三香就能出锅了。 面疙瘩汤做的快,一柱香的功夫就端上了餐桌。 汤盛到碗里再滴上几滴香油,香味就更浓郁了。 俩人吃饭间话起了家常,大桃红给赵方宇介绍的那个姑娘,家里头的父母实在是个拎不清的,不算是良配,杨冬湖把这事跟赵洛川提了两嘴。 “只要银钱不要姑娘,姑娘出了门子还得往娘家贴补,若真是母慈子孝倒也罢了,帮衬娘家也无可厚非。只是那姑娘她娘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哪有只要银钱其他都不管不顾的,说的好听,好似自己有迫不得已的缘由,实则全然不顾她姑娘往后的日子该咋过,实在是气人。”杨冬湖愤愤道。 赵洛川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多嚼口舌议论人家未出嫁的姑娘,只时不时的附和他几句。 许是因为这个姑娘的处境和杨冬湖太过相似,他心里好像也憋着一股气儿似的,不知道是对那姑娘的家人生怨,还是对杨家人生怨。 杨冬湖忽而又想起他那个已经出嫁未曾谋面的大姐姐,当初王杜鹃不也是不想返聘礼结果和杨春晓的婆家起了龃龉,导致杨春晓现在在夫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原本丈夫还偏帮着她跟他娘对着干,可杨春晓嫁过去已有两三年了,一直无所出,渐渐的就连她丈夫也不待见她了。 杨春晓不是没回娘家向王杜鹃诉苦,可王杜鹃记恨着她的夫家小气,连带着这个女儿也没有好脸色了。 杨春晓婆婆也是个厉害的,整日磋磨她,有一回杨春晓实在受不住了,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可王杜鹃竟然连门都没让她进,还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生生的把杨春晓骂走了。 杨春晓性子随了她爹的软弱无能,就是想要投河寻死都没有那个勇气,只能灰溜溜的又回了婆家,在她婆婆手底下慢慢熬着。 杨冬湖想起来这些事就心烦,许是因为他能感同身受的缘故,自己好像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着。 幸亏他遇到的是赵洛川和朱翠兰一家人,要是换了旁人呢,他未必有这么好过。 杨冬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赵洛川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以为他是被今天的事儿影响了心思,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娘这样对她,她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日后能寻个好人家救她出火海就是万幸。若是不能,你我也没办法,咱们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人家家里去。” “也是。”杨冬湖点点头,不再多言。 俩人快速吃完了饭,收拾好厨房,赵洛川担心杨冬湖的身体还没恢复,让他再去床上休息休息。 床铺早已收拾干净,压根看不出来昨天的痕迹了。 “你好点没有?身上还难受不难受?”刚才做饭的时候赵洛川就能看出来杨冬湖不太对劲,但他也没好意思说,现下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杨冬湖不留神猛的被呛了一口,弯下腰使劲的咳嗽。 “咳……咳咳……” 赵洛川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拍他的后背:“怎么呛着了,好点没有?” “我……咳……我没……没事。”杨冬湖直起腰拍着胸脯顺气,这也太尴尬了。 杨冬湖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赵洛川思绪便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看着杨冬湖被呛的通红的脸,赵洛川不由的就想起了昨天他红着脸撒娇叫自己“川哥”的画面,心下不免有些冲动,还想再听一声。 “昨天……我们……” 杨冬湖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一把捂住了赵洛川的嘴巴:“别说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底在说什么荤话啊。 赵洛川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着挑了挑眉,在杨冬湖的掌心轻轻吻了一下。 杨冬湖触电般收回了手,害羞到露出来的皮肤全都泛起了粉红:“你干什么。” 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人是个登徒子呢。 杨冬湖就是嘴巴厉害,等真到了真枪实战的地步,他比谁都怂。 “冬湖。”赵洛川靠的近了些,贴着杨冬湖的耳朵轻声叫他的名字,喷洒出来的气息让杨冬湖的耳朵红的像要滴血似的。 杨冬湖紧闭双眼,随着赵洛川的靠近不断往后退,被逼到了床边,实在避无可避,他忍不住伸手去推赵洛川,想让他离远点:“你靠的太近了。” 赵洛川不管他的推搡,一个劲的压低身形,仔细去嗅杨冬湖身上的味道。 “别,白天有人会看见。” “冬湖,我喜欢你像昨天那样叫我,再叫一声我听听吧,嗯?”赵洛川把头压的更低了些。 经过赵洛川的提醒,昨天那一声声甜腻的“川哥”突然的闯进杨冬湖脑海,他羞的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咬紧牙关道:“我不要。” “冬湖,好冬湖,再叫一声。” 杨冬湖被他磨的没了办法,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说道:“……川哥。” 他的声音太小,赵洛川没听清,央求着杨冬湖再说一遍。 杨冬湖说什么也不肯叫了,脱掉鞋子飞快的上了床,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有了第一次,俩人都有些食髓知味,被勾的心里直发痒痒。 第37章 关门儿 连着又下了几场大雪,天冷人也爱犯懒,杨冬湖和赵洛川有时候一天连门都不出,就算是朱翠兰家离得近,最近也都少走动了。 俩人待在屋里也没事,赵洛川就围着火炉给杨冬湖讲他小时候听过的传说。 从长白山蛇精讲到吃人的人熊婆,知道精啊怪啊这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信,可听起来总是骇人的。 赵洛川耍坏,有意吓他,讲到恐怖的地方还会学精怪吃东西咀嚼的模样。本来他们住的地方就靠着山,夏天天热的时候,傍晚吃过饭坐在院子里乘凉,还能听见从山林里传来的狼嚎。 杨冬湖越听越心惊,越心惊越想听,他听的投入,赵洛川讲到最后人熊婆躲到一个男人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猛的“啊”了一声,给杨冬湖吓得一激灵,往他怀里缩了又缩。 赵洛川收紧了胳膊,低声浅笑,单讲故事多无趣啊。 杨冬湖听见从头顶传来的笑声,羞恼的拍了下赵洛川的胳膊,道:“没正经,怪吓人的。” 他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训斥倒像是撒娇,赵洛川嘴角噙着笑摸了摸杨冬湖的后背。屋里暖和就不必穿着厚重的袄子在身上,他能清楚的摸到杨冬湖清瘦的脊背。 “好了好了,我的错,不吓你了,这都是老一辈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当不得真的。” “哪里是故事吓人,分明是有人故意吓唬别人,讨厌鬼。”杨冬湖听出来赵洛川话里的调笑,从他怀里抬头还嘴道。 赵洛川喜欢故意惹人生气,然后在好好的把人逗乐,为的就是能让杨冬湖多叫几声川哥。 这么些天下来,杨冬湖也摸透了他的小心思,有时候故意板着脸装哄不好,看赵洛川一个人绞尽脑汁的想法儿逗他开心。 “我错了,我给你认个错成不成,给你买好吃的。”赵洛川一边轻声哄着杨冬湖一边继续摸他的后背,带着笑道:“原谅我吧,好冬湖。” 赵洛川的外貌有几分像他娘,给他生硬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他的声线如同他的外貌一样,低沉而又清冽。 第28章 他笑着轻念杨冬湖的名字时,仿佛有羽毛轻扫过杨冬湖的心头,总能把杨冬湖迷的七荤八素的。 俩人在屋里笑闹着,没注意屋外头有人敲门。 朱翠兰喊了半天不见人出来,院子里头的门是虚掩着的,她喊着俩人的名字,穿过院子进了门,听见从里头传出来的说话声,走了进去。 “你俩在家呢,叫你俩怎么没反应?这是干……啥呢?” 朱翠兰一推开东屋里的门,就瞧见赵洛川和杨冬湖搂作一团。 杨冬湖闻声望向门口来的人,尴尬的和赵洛川分开些距离。 “婶子,快进来坐,你来有事吗?” 朱翠兰一个普通的妇人,人多的时候见小夫妻拉拉手都觉得羞的慌,更别说当着她的面儿搂在一起了,她臊的脸都有些红。 听见人问才想起来的目的,开口道:“你红婶子给相看的那户人家回了信,说是想找个时间见个面。我就想着她家也算事出有因,若姑娘真是个明事理的,你方宇哥也愿意,那我也就随了小辈的意思。眼瞧着方宇的岁数一天大过一天了,婶子心里也实在是着急。” 杨冬湖理解朱翠兰的难处,点了点头道:“先见见面也无不可,好不好的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还是得自己亲眼瞧过了才好判断。只是方宇哥一个人去着实不妥,还是要有人跟着,叫上些相熟的妇人一起去,人多总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朱翠兰道:“我正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赶来问问你,要是明天没事咱们就一同去瞧瞧。” “那行,明天走前叫上我就成。” “哎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朱翠兰还尴尬着,一刻也不想多待,说完了就急着要走。 杨冬湖送朱翠兰走到院门口,走在他前面的朱翠兰回过头,像是纠结了一番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了口:“你俩关系好,婶子心里也高兴。只是大白天的,人来人往,难免有人会瞧见什么,到时候传出去要被人嚼舌头的。真是实在忍不住,你俩下次记得把门闩上,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不是,婶子,我俩不是,就是闹着玩。” “闹着玩也记得把门关上,听婶子的没错,昂。” 杨冬湖看朱翠兰一脸不信的模样,再解释怕是会越描越黑,只好赶紧说了两声好,结束了话题。 “行,明天我来叫你,别忘了。”朱翠兰最后叮嘱了一句,回了家。 赵洛川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朱翠兰走,见杨冬湖一个人站在门口没动,走过去问:“婶子说什么了?” 杨冬湖脸上没有表情,对着他说了句:“婶子让你把门关好。” 赵洛川手攥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笑道:“婶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杨冬湖一脸“你说呢”的表情,让赵洛川笑的更厉害了。 “现在门闩好了,你放心吧,我还有老黑猫的故事你要不要听?保证不会再有人进来看咱俩抱在一起了。” “……走开。” 第二天一大早,杨冬湖就和朱翠兰一起陪赵方宇去了镇上。 同行的还有两个年纪和朱翠兰差不多的婶子,一个是村里赵屠户的媳妇儿叫李秀娟,另一个是本家的亲戚叫赵艳秋。 两家约定好的地方就在美膳楼,朱翠兰作为男方家,理应请人家吃顿饭。 美膳楼一顿最末等的酒席就得三百文,朱翠兰为着能留个好印象,花了四百四十文,定了个中等的席面。 几个人到的时候,离定好的时辰还早,店小二给他们找了个小包厢,让她们坐在里头等一会儿。 朱翠兰仍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拉着赵方宇啰啰嗦嗦的嘱咐着,生怕他口才不好,恨不能亲自替他上阵。 赵方宇本就不怎么情愿,对他娘的唠叨也不知听进心里了没。 眼看着时辰已经到了,女方家却还不见人影,几个人茶都已经喝了几轮了,等的都有些不耐烦。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人才姗姗来迟。 “真是对不住了,临时有事绊住了脚,实在是脱不开身这才耽误了会儿,还请见谅了。” 包厢门被打开,都还没看清来的人长什么样,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到几人的耳朵里了。 第38章 不对劲 杨冬湖仔细打量着门口的人,只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应该就是那姑娘和她娘了。 其中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身材并不消瘦,甚至还能称得上丰满,看起来倒不像媒人说的那样是吃不起饭的穷苦人家。 反而是站在她身边年轻的姑娘,身量苗条,体态轻盈,即使是穿上厚重的棉袄,也能让人感觉出娇柔来。 朱翠兰隐去脸上的不悦,客套的招呼人坐下:“不打紧,我们也刚来不久。” “我听红媒人说了,说赵家婶子是个实在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那妇人拉着年轻姑娘坐下,开口道。 朱翠兰顺着她的场面话往下继续客套道:“嗐,哪里哪里,咱们也不说这些虚话了,先叫孩子们认识认识?” 那妇人好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指着那姑娘道:“对对对,咱们今天以正事为主,改日再出来叙旧。这是我姑娘李如月,过了年就满十九了。” “哎呀,真是个标致的姑娘,这小脸儿真是白净。”朱翠兰赞叹道,接着指着身边的赵方宇说道:“这是我儿子赵方宇,过了年就满二十二了。” 赵方宇不情愿归不情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规矩的喊了句:“婶子。” 李如月的娘叫郑兰,笑眯眯的对赵方宇“哎”了一声,夸道:“小伙子真懂事,长得也精神。” “这是我们本家的几个亲戚,正好过来一起相看相看,咱们也别干聊了,小二,可以上菜了,咱们边吃边聊。” 美膳楼的席面一向是没得挑的,就算只是四百四十文一桌,也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四个凉菜是开胃菜,接着四荤四素总共十二个盘子,又加了两个热汤。 除了有其他食肆里都有的红烧鱼和葱油鸡,还有一道他们店里的特色红焖肘子。 一个肘子足有两斤半重,泛着油亮的枣红色,外头的肉皮已经炖的无比酥烂,拿筷子轻轻一扯就能扯下来一块,入口即化,里面的瘦肉吃起来完全不柴,还很入味,不愧是美膳楼的招牌菜。 说是边吃边聊,但平日里哪有人舍得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一顿饭就要花掉不少钱,好不容易有一回不掏钱的好事,当然得多吃点。 好容易等所有人筷子都慢了下来,桌子上已经被风卷残云般吃的差不多了。 “我这边的要求想必红媒人都已经跟你们说了吧。不瞒你们说,女儿也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会不心疼,若不是我实在是有难处,怎么会提这样不顾女儿的条件来。”郑兰一边说还一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两个婶子和朱翠兰明显有些动容,她们都是疼儿爱女的实在人,对这样的事儿最有感触。 “都是苦命人,我也理解你。”朱翠兰道。 郑兰一脸的沉痛:“我的儿子的腿拖不得,我们家真的是拿不出二十两来,得亏我女儿是个有孝心的,说谁能拿钱救她弟弟她就嫁给谁,我苦命的女儿啊,娘对不起你啊。” 这一番表演着实让人动容,可杨冬湖总觉得哪不对劲儿。 看那姑娘的穿衣打扮,虽然是新袄子却并不合身,袖子上断了一截,腰身也不合适。 若说是因为家里穷买不起合身的衣裳也情有可原,可是郑兰说女儿是心头肉的时候李如月的笑容过于僵硬,好像是故意要笑给人看似的。 李如月全程都没说一句话,表情都是木然的,不像是在家里受宠的样子,倒有些像杨冬湖之前的状态,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郑兰口口声声爱女儿,却连女儿相看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仔细考量,全程就在和朱翠兰强调那二十两的银子。 仿佛嫁女儿不重要,银子最重要,还要特意说是女儿自愿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里头肯定大有问题在,绝对不像郑兰说的那么简单。 郑兰戏演的足足的,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哭道:“赵家她婶子,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女儿嫁过去我也放心,你看要是没问题,咱们就找个时间把事定了吧。” 杨冬湖很想问一句,就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知道他们是好人?太草率了吧。 他从桌下悄悄拉了拉朱翠兰的衣角,怕她被郑兰的话迷惑住,作出冲动的决定来。 好在朱翠兰并没有轻易就答应下来,当初杨家和赵洛川之间的恩怨,还是让朱翠兰存了个心眼。 “我知道腿伤确实耽误不得,只是咱们这才刚见一面,两个小辈都还没说上话,就这样定下来是不是有些随便了?” 跟来的两个婶子也觉得不妥,才刚见面就要定下来太急了,八字都没算,也没挑日子,况且两家做主的男人都不在,就这么匆忙的定了不合规矩。 第29章 “不随便,我姑娘你也瞧了,模样也算出挑,性格也是沉稳,最重要的是有孝心,将来咱们年纪大了,肯定亏待不了你们。”郑兰急道。 郑兰越是这样朱翠兰心里越是不放心,总觉得哪透露着一股子怪异,她坚持道:“还是太快了点,而且这是大事,我男人不在,我不敢随便就做这个主。” 郑兰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忽然改口道:“这也是,我确实是太心急了点,倒忘了规矩礼数,那你回去跟大哥商量商量,尽快给我个信成不。” “行,我回去就跟他说,一有信就通知你。” 郑兰推托自己有事,要带着李如月先走一步,朱翠兰也没再挽留,又客套了几句把人送走了。 “你们看这姑娘如何?”朱翠兰关上了小包厢的门,低声问道。 赵艳秋是自己人,说话也直白,低声道:“我觉得不大稳妥,这个姑娘模样还行,就是不怎么机灵,没主动叫人,席间也没说话。” 李秀娟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朱翠兰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杨冬湖:“冬湖,你觉得呢。” “婶子,我觉得有些古怪,还是慎重点好,找个机会去她村子里打听打听吧。”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回去和他爹商量商量。” 朱翠兰说完,看向自己一直没说话的儿子:“你呢?觉得如何。” “娘,我一句话也没说上,能有啥感觉,你跟我爹看着办吧,你俩满意就行,我随便。” 朱翠兰听他说着混账话,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怒道:“小兔崽子,什么叫随便,你之前咋答应我的,要是这样我才不替你操心,你一个人孤独到老算了,省的白费心思。” 赵方宇挨了她娘一巴掌,一句话也不说了,就这么抿着嘴坐着。 朱翠兰肉疼的去付了钱,早知道定便宜点的了,这一下去了四百文还没有结果,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39章 巧舌如簧 朱翠兰心里一直存着疑影,吃不香也睡不沉的,听了杨冬湖的话,让赵河托了好几个人去小李村打听情况。 小李村离得稍远些,和赵家庄中间隔了条宽阔的大河,以前要想到河对岸去,除了坐渡口的一艘小船,就是要绕上十里地才能过去。 船夫是个有脾气的老头,平日里就爱喝点小酒儿,什么时候开船没有定数,他高兴了就多划几趟,不高兴了一天摸不着人影也是常事儿。 而绕远路费时间不说,要是办点什么事儿稍微耽搁点脚步,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回家。 来往实属不易,所以两岸的人也不多走动。 前年有个衣锦还乡的大善人,说是祖上是村子里的人,为了给子孙积攒功德,捐了好大一笔善款,在河上修了一座木桥。 这下不用等船也不用绕路,走动自然而然就频繁起来了。 小李庄不像周边的村镇,朱翠兰有相熟的人,要想知道郑兰家到底什么情况,且得费一番功夫呢。 可赵河已经找了好几个人,打听回来的消息都跟郑兰说的差不多,朱翠兰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大桃红又来了一次,问朱翠兰考虑的怎么样了。 “哎呦我说大妹子,你还犹豫什么啊。我可听说了,她们村里有户人家也看上李如月了。就等着你们这边不同意,他们那边好上门说亲呢。郑兰说了她看中方宇觉得是个好的,这才把那边推掉了,你要是再拿腔拿调的磨蹭,郑兰一生气松了口,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可就都耽误在你手里了。” 媒婆的口才有时候是连辩论会里头的才子都比不过的,大桃红得意的想,这一通话下来不信你不着急:“你自己去看看,附近几个村子里哪还有跟你家方宇差不多大的了,哪个不是早早的都定好了人家,就算有,比她家姑娘模样还好的根本找不到,要不是我家已经娶了媳妇,这好事儿怎么也摊不到你头上。” 朱翠兰本来就有些动摇,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赵方宇已经毁在她手里了,急忙道:“哎呦他婶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嗐,你说的也有道理,要不……” 杨冬湖这两天跟朱翠兰学着纳鞋底呢,想赶在年前给赵洛川绣一双新鞋,留着过年穿。 要不说附近的媒婆属大桃红最出名呢,这话说的,要不是杨冬湖亲眼见了郑兰母女俩,说不定就被她糊弄住了。 “红婶子,说这么长时间的话渴了吧,喝杯水。”杨冬湖倒了杯水递给大桃红,也打断了朱翠兰要说出口的话。 “红婶子说的在理儿,我们也不是故意摆着架子,只是这毕竟关乎着两家人的大事,总得给点时间也好让我们准备准备吧,要不然您看这样,等两天,就等两天,两天后我们肯定亲自登门去,还劳烦红婶子再帮忙传句话了。” 大桃红不禁多看了眼杨冬湖,瞧着是个好拿捏的,不曾想说话上倒是滴水不漏,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逼得紧了恐怕适得其反,她只好退一步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可别再出啥岔子了。” “这是一定的,劳累婶子了。”杨冬湖笑着说道。 “这茶我也不喝了,我这就去她家传话,这一天的,净给你们家忙活了。”大桃红拍拍屁股站起来,嘟囔着走了。 朱翠兰送她出了门:“他婶子你受累了,等事儿定了肯定给你包上个大红包。” 大桃红跟朱翠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摆摆手走了。 朱翠兰回到院子里,一脸的愁容:“冬湖,你是不是觉得哪有问题?”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郑兰家不对劲,这样,婶子,你也别上火了,我找其他人再去打听打听吧。” 其实杨冬湖能想到的人也不多,他想,杨安锦或许能帮上忙,毕竟他哥在镇子上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认识的人肯定会多点。 “行吧,要是真打听不出来什么就算了,可能她家真是个不错的呢”朱翠兰道。 “咱们再打听一次,要是真的谁都挑不错来,那时咱们再说下一步?”杨冬湖也知道朱翠兰着急,但娶妻娶贤,要真领回来个搅家精,还不如不娶。 “那行,听你的。” 杨冬湖不会做针线活,绣的鞋底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他已经拆了好几回了。 眼瞧着今天又是白费功夫的一天,杨冬湖拿着自己的针线筐回了家。 就两天的时间,找杨安锦事不宜迟,杨冬湖正苦恼从家里拿些什么去拜访的时候,赵洛川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想什么呢?”赵洛川用手在杨冬湖眼前晃了晃。 杨冬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赵洛川说清楚了:“婶子为这事儿正发愁呢,我想安锦他哥认识的人多,或许他能打听到什么。” “这事儿是要谨慎些,莫要像……”赵洛川顿了顿,继续道:“婶子怎么不早说,这样,明天咱俩直接去镇上吧,镇上的人我也认识不少,交情都还可以,打听个人应该不难。” 能不麻烦别人是最好的,杨冬湖当即就点了头:“行,咱们早点去,免得耽误事儿。” 不用去找杨安锦,也不用苦恼拿什么东西了,杨冬湖洗了洗手,准备做饭。 冬天天黑的早,等吃完了饭都已经黑透了,杨冬湖正弯着腰收拾床铺,赵洛川站在旁边帮忙。 自从俩人开了荤以来,每到晚上的时候总要折腾一番,时间长了杨冬湖受不住,就提出了要分开睡。 赵洛川自然不肯,只能稍稍节制了些,两人已经有几天没温存了。 杨冬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截白嫩的脖颈,就撩拨的赵洛川内心一阵荡漾。 他忍不住抚摸些杨冬湖藏在衣服下的纤细腰肢,头慢慢的靠近对方,动情的吻上那惦念已久的脖子。 杨冬湖缩了缩脖子,按住他捣乱的手,拒绝道:“不行,明天还有正事呢,别闹了。” 赵洛川箭在弦上,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将杨冬湖慢慢放倒在床上,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就一次,我轻点来。” “唔……” 一时春光正好。 第40章 隐情 镇上有个打铁匠,赵洛川经常去他那儿做捕兽的笼子,一来二去的,俩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赵洛川依稀记得铁匠有个姐姐,好像就嫁到了小李村那一片,他姐姐出嫁的时候俩人还喝过酒,所以赵洛川有些印象,但具体是哪儿不清楚。 杨冬湖和赵洛川起了个大早,到了镇上就直奔铁匠铺里去了。 大清早的还没开门,赵洛川让杨冬湖在前门等着,自己绕到了屋后的一扇小门前,开始哐哐哐的砸门。 铁匠被扰了清梦,面色不善的开了门。 “谁啊?” 待看清来人是赵洛川后,便收起了脸上的不耐,笑道:“这时候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不是不用上山吗?” 赵洛川也回笑着解释道:“不是上山的事儿,我今天有事找你帮个忙。” 第30章 “那进来说吧。” “不了,你把前头的门打开吧,我去前门,不止我一个人。” 铁匠打开了前门,就见赵洛川拉着一个秀气的哥儿,错愕道:“你这是?” 赵洛川拉着杨冬湖进了门,向着铁匠介绍:“这是我夫郎。” “冬湖,这是宁旸,咱们今天就是来找他帮忙的。” 杨冬湖冲宁旸点了点头道:“叨扰了。” 宁旸震惊道:“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改天请你喝酒咱再细聊,今天有其他重要的事儿来找你。” 宁旸碍于杨冬湖在这,没在追问,问道:“什么事儿?” 赵洛川将经过说了个大概,没说直觉那家人有问题,就说是探听探听对方的基本情况。 “我记得你家大姐夫家好似就在那儿附近,所以想来问问你。” 宁旸点头道:“巧了不是,我大姐就嫁到了小李村,但是我去的不多,他们村的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想打听明白些,还得去问她。” “我正是这个意思,可是小李村我们不方便去,能不能劳烦家姐来一趟?” 都是住在同一个村子的,他们若是贸然前去,碍于同住的情面,小李村的村民肯定有所隐瞒,谁也不想为了外村人跟自己村子里的人撕破脸。 就算是宁旸姐姐看在宁旸的面子上真说了什么实话,万一被别人记恨上也是要不得的。 还是来镇上比较稳妥。 “要我说你赶的真巧,前几日我小侄子害了病,我姐姐姐夫带着小侄子来岁安堂找大夫,现下他们就住在我们以前老宅那儿,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赵洛川也没想到能赶这么巧,道了声:“那感情好。” 就随着宁旸往他家老宅的方向去了。 杨冬湖路过福香园的时候还买了些八珍糕给宁家姐姐捎去。 “姐,姐,开门。” 宁家姐姐不显岁数,虽然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了,面相上还像个未出嫁的姑娘。 宁姐姐看见宁旸,疑惑的问:“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铺子里不忙?” “这会儿不忙,我有个朋友找你有点事儿,我带他们过来了。” “找我?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先进来再说。”宁姐姐叫他们进了院子,随手插好了门。 “先坐,找我有啥事?”宁家姐姐客气的搬了凳子给他们坐。 宁旸惦记生病的小侄子,就没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话,进里屋看小侄子去了。 杨冬湖把买来的八珍糕放在桌子上,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开门见山道:“叨扰宁姐姐了,是这样的,我有个堂哥,最近相看了小李村的姑娘,听说宁姐姐夫家也是小李村的,想来问问宁姐姐相熟不相熟,给出个主意,我们也好对照着买些称她家心意的,她家人高兴了事成的也快。” “别叫宁姐姐了,听着怪别扭的,我叫宁灿,叫我灿姐就行。”宁灿笑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就这事啊,小李村的人我都可熟了,问我准没错,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记得那姑娘叫李如月,她娘叫郑兰,不知道灿姐认识不?” 宁灿原本热情的脸上听见郑兰的名字,变得有些不好:“是她家啊。” 杨冬湖敏锐的捕捉到了宁灿脸上的变化,直觉告诉他宁灿肯定知道些什么:“灿姐认识?” 宁灿有些难为道:“认识是认识,不过,怎么就相看了她家呢?” “都是经过媒人介绍的,听说她家人挺好的,在村里名声也不错。” 宁灿看了看杨冬湖,又看了看赵洛川,几番纠结还是开了口:“你们都是宁旸的朋友,我也就不跟你们说那些虚的了,如果相看的是郑兰的姑娘,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断了好。” 杨冬湖和赵洛川对视一眼,心想“有戏”,面上却没显露出来,问道:“为什么?” “郑兰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跟你笑嘻嘻的千好万好,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她还特别会扮柔弱,跟她对上,只有吃亏的份儿。” 宁灿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大段一大段的往外说:“你们相看的时候她是不是说她有多疼女儿,女儿是她的心肝?都是放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们家跟她家原来紧挨着,后来发生了点意外,才搬到远她们家远一点的地方,她家四周都没有邻居,谁住她旁边她挤兑谁,还不是明着挤兑,她就在背后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为啥不让人住你们知道吗?就为了她虐待她女儿的时候不被外人看见。郑兰打她那个女儿可狠了,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原来我还挨着她家住的时候,有一回听的真切的,就是李如月被打的哭嚎。但是就听过一次,后来就没声儿了。这事儿说出去谁也不信,郑兰在外头对她姑娘好的不得了,新衣服吃食都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姑娘添置好,面上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难怪李如月脸上是一副毫无生气的表情,就这样郑兰好意思说自己疼女儿?真不要脸,杨冬湖暗想。 宁灿脸上的表情从愤恨变成了厌恶,继续道:“这还不是最恨人的,郑兰恶心的手段比这烂多了。有好多人不知道,其实李如月不是郑兰生的,是她从外头捡回来的。我嫁过去的晚,这些事还是听原来住在郑兰家旁边的大娘跟我说的,只不过这个大娘得了病,去年走了。” 她看了眼赵洛川,把凳子往杨冬湖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郑兰捡这个女儿回来是为了给她儿子当童养媳的,她儿子好几年前的时候,就会趁郑兰不在家偷偷进李如月的屋子,有一回大娘在院里听见李如月喊叫,就想冲进去看看,一开门就看见郑兰那个混账儿子提着裤子从李如月的屋里出来,李如月躺在床上,衣服都被扒光了。” 第41章 欠债 杨冬湖哪儿听过这种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毕竟是关乎姑娘清誉的事儿,宁灿就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粗略带过:“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些事儿就行,知道的多了也好提防点。如月那姑娘小时候要是遇见了好人家兴许能长成个好的,但她从小跟着郑兰耳濡目染的长大了,怕是不行的。” 杨冬湖心里有了计较,道谢道:“多亏灿姐提醒了,要不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姐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说是从你这里打听来的。” “这都是小事儿,我搬走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撕破脸了,我不怕她。”宁灿不在意道。 “谢谢姐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行呢,常来玩啊。” 宁灿知道的差不多都说完了,杨冬湖便也告了别,赵洛川进去跟宁旸打了声招呼,二人就又回到了镇子上。 还是上次的卖云吞的大娘,杨冬湖吃过一回就记住了,出了宁家门脚步一点儿也没拐,直奔云吞摊子来了。 他点了两碗鲜肉云吞打算先给俩人填填肚子,早上起来的早,没吃饭就出来了。 鲜美的云吞汤入了口,一下子驱散了身上的寒冷,赵洛川吸溜着汤汁问:“你打算怎么跟婶子说?” 杨冬湖咬下一口饱满的云吞,丰盈的汁水充斥在唇齿间,他略带满足的开口:“实话实说,婶子有自己的考量,这门亲事肯定是不成的。那郑兰听起来是条阴险的毒蛇,盯上了咱家肯定不会轻易松口,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得提前预备着,这样的亏咱们已经吃过一次了,肯定不能再来一回。” “是条毒蛇才好呢,打蛇打七寸,这可是致命的弱点。” 杨冬湖点头:“其实我还有个事不明白,要真是儿子腿伤拖不得,为啥不先找人借钱治呢,她在村里装的这么好,借点钱应该不难才对,真是奇怪。” “郑兰这个人,看样子嘴里没一句实话,腿伤没伤还不一定呢。” 今天镇上不逢集,且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半晌午头上,来吃云吞的人并不多,摊上除了他俩,就只有大娘在手指翻飞的包着云吞。 “郑兰?你们是在说小李村的郑兰吗?”大娘放下手里的云吞,忽然开口道。 这话问的杨冬湖和赵洛川一时没做出反应,身体先一步点了头。 大娘冲他俩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我不是偷听你们说话,听见个熟悉的名字就不小心多听了一耳朵。” “不妨事,大娘,您认识郑兰?”杨冬湖让开了长凳上的一个位置,让大娘坐过来说。 大娘关停了火,坐了过来:“还真是那个郑兰啊,我有个妹妹嫁到小李村去了,原来跟郑兰是邻居,去年得了病,没治好走了,我都是听我妹妹说来的。” 原来跟宁灿说事儿的大娘就是卖云吞大娘的妹妹,这么巧的事儿让他俩赶上了。 杨冬湖开口道:“那您知道郑兰家的情况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她家不是个好人,我妹妹每回提起来都恨的不行,我听你们话里说的郑兰的儿子腿伤了?不应该啊。”大娘好奇的问。 第31章 “什么不应该?腿伤不应该?” 大娘的摊子支在这儿已经有好些年了,听过的见过的只要说出一两条来,总能顺藤摸瓜找出点什么。 “郑兰的那个儿子,叫什么,叫……叫,哦,叫李祥,在镇上的赌坊里欠了钱,赌坊里的打手正找他呢,听说还欠了不少。难不成是被打手打的?可不应该啊,赌坊催债只见钱,而且我最后一次见他来,腿还是好好的,求着那打手给他几天时间筹钱。” 杨冬湖一下来了精神,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半个月前吧,我这个摊虽然小,但是刚好在去赌坊的必经之路上,前些天我天天都能看着他,这几日倒是少见了。”大娘想了想道。 原来如此,什么摔断了腿在家休养,怕不是躲赌债呢吧,郑兰还真是会找理由。 怪不得这么着急要定下来,估计是被赌坊里的打手警告过了,要是还不上钱她儿子就废了。 “大娘你可帮上我们大忙了。”杨冬湖感谢道。 大娘乐呵呵的摆摆手:“客气什么,就说了句话儿的事。” 杨冬湖付了钱,再次跟大娘道了谢。 赵洛川轻拉住杨冬湖的手,笑道:“走吧,打蛇的七寸去。” 俩人明目张胆的牵着手,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他俩谁也没放开,就这么走到了赌坊前。 所有的赌场全都大同小异,热闹而混乱的场面随处可见,赌徒们满怀信心的掷下骰子,做着美梦妄想一夜暴富的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赢了总以为会赢得的更多,输了又想把输掉的钱再赚回来,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都血本无归。 赵洛川在茶楼里要了个小包间,把杨冬湖安置在了里头,一个哥儿出入赌场太过扎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人多混杂,你先在这儿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回来。” 杨冬湖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现在毕竟是个哥儿,这个身份还是有诸多限制。 赵洛川让他安心,一个人去了赌坊。 他进去后在里头转了一圈,也不赌钱,见人就问李祥在哪儿,果然引起了赌坊打手的注意。 迎面走来三个人,拦住了赵洛川的去路,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出声道:“哎哎哎,你干嘛呢。” 赵洛川也不惧,口气带着愤怒道:“我找李祥,他在哪儿呢,是不是躲在这了?李祥?李祥你出来!” 络腮胡子大哥打断了他的喊叫:“别喊了,你找李祥,我还想找他呢,他欠了钱,最近吓得不敢来了。” 赵洛川继续愤怒道:“我不信,他明明跟我借了钱,说他这回肯定赢,连本带利都还我,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我连根毛都没见到,家里也没人,不是躲在这儿他还能去哪?” 那大哥听说家里也没人,高声道:“家里也没人?” 赵洛川重复道:“没人,我都去好几趟了,都没见人。” 络腮胡怒骂道:“这孙子肯定是卷钱跑了,娘的,敢骗我,还说宽限他两天,有了钱立马还,一有钱撂挑子就跑了,别让我逮到,要不然老子非卸了他的腿。” 李祥欠了多少钱赵洛川不知道,但能让赌坊的打手都上心,数目必然少不了,打手要是追不回来钱,东家肯定饶不了他们。 络腮胡气急反笑,对赵洛川说道:“李祥不在,你的钱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自认倒霉吧。” 说完带着手下急匆匆的进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赵洛川悄摸跟了过去,他要打猎耳力比寻常人要好,听见屋里一道带着狠意的声音让那些打手们务必今天就要把钱要回来。 赌坊里乌烟瘴气的,赵洛川目的达到了一刻也不想多待,抬脚出了门。 今晚之前,得去郑兰家把事儿解决了。 第42章 讨说法 小包间临着街道,杨冬湖等得着急,拉开条窗户缝仔细盯着外面。 没想到,赵洛川没盯到,倒让他看见个熟悉的人。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手怀折扇,姿态做作的人往赌坊的方向走来,杨冬湖仔细一看,这不是上回卖东西遇到的那个有少爷病的傻*吗。 让杨冬湖意外的不是他,而是在簇拥着的人里头,有着一张和王杜鹃极为相似的脸,正是她那个好儿子杨耀光。 杨冬湖冷笑一声,不知道王杜鹃晓不晓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在镇上给人当狗腿子呢。 王杜鹃一心的希望全扑在杨耀光身上,若是知道了她儿子在镇上并没有好好读书,而是流连于赌坊这样污秽的场所,估计早就觉得天塌了吧。 真想看看她知道后的脸色得多精彩。 赵洛川见他瞧得认真,自己进门都没反应,也伸着脖子凑过去看。 “看啥呢?” 杨冬湖吓了一跳,扭过脸看见赵洛川站在身旁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赵洛川挑了挑眉,笑着开口:“我进门这么大声音你都没听见,现在倒来怪我了。” 杨冬湖面上一红,嘴硬道:“那你怎么不叫我,躲在背后吓人。” “怪我怪我,我唐突了,下回我肯定先叫你,你看什么呢?” 杨冬湖更不好意思了:“没看什么,你呢,情况怎么样?” 赵洛川得意一笑:“我你还不放心?走吧,回去让婶子把事儿拒了去。” 一路上赵洛川把刚才的事和杨冬湖说了,又补充了句:“催债要紧的就是时间,最晚今天晚上,那些打手就该找上门去了,到时候郑兰官司缠身,哪还分得出别的心思来祸害我们。” 杨冬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夸道:“你好聪明啊。” “咳,快走,咱们赶在打手来之前去,要不然他们被断了后路,更要咬死不放了。”赵洛川掩饰住上扬的嘴角,脚步更快了。 到了家也没耽误,和朱翠兰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朱翠兰听了气的直掉眼泪,嘴里大骂黑心肝的:“我的老天爷啊,她们一家怎么这么不做人?我跟她无冤无仇的,却要平白来祸害我家,没良心要遭天谴的。” 说完恨恨的抹了把眼泪:“走,找她去,我非要看看她家人的心肠有多黑。” 她气得狠的了,也不顾闹得难看不难看,只一心想要出口气去。 杨冬湖见状赶紧安抚了几句:“婶子,你听我说,说法咱们肯定是讨回来的,但咱也不能把人逼急了,要是郑兰狗急跳墙,惹上一身骚反倒不好,恶人自有天收,咱们不冒这个激进。” 朱翠兰一口恶气堵在胸口,道理她也明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差一点儿,就差一点他们家就再也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 “咱们一起去,反正咱们也没答应郑兰什么,就跟她说不合适,她也不能强行的把闺女塞过来是不?”杨冬湖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朱翠兰忍了又忍,才道:“是这么个理儿,先去看看再说。” 杨冬湖和她说了最好赶在天黑前去,朱翠兰也觉得越早解决越好,恐怕节外生枝,带着杨冬湖夫夫俩马不停蹄的赶往小李村去了。 到了小李村,赵洛川停在了村口说要等人,让朱翠兰和杨冬湖先去。 杨冬湖明白赵洛川是在等谁,三人兵分两路。 问了几个村子里的人,才在指引下找到了郑兰的家。 村里人见有外人找郑兰,都多嘴问了几句,朱翠兰打哈哈遮掩过去,一句也没透露。 到了郑兰家门口,看她家盖的房子,也不像是媒人说的那般差,杨冬湖没让朱翠兰上前,先一步扣了门。 “有人在家吗?” 里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急促的说什么快进去,藏起来之类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来啦来啦,谁啊?” 郑兰打开门,看见朱翠兰眼睛都亮了一瞬,笑着说道:“呦,赵家妹子,你们这时候怎么过来了,怎么也没让媒人说一声,我好提前收拾收拾啊,快进来,怎么没赶着上午来?咱们也好在一起吃个饭啊。” 朱翠兰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热情,态度可以称得上冷淡了:“不用了,我来就是专门来找你说事儿的,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咱们有话直说吧。” 郑兰看她这副模样,心里七上八下的,大桃红昨天来还打包票说事儿一定能成,让她放心。可今天赵家人这副模样怎么也不像有好事儿的样子,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开口道:“那也先进来说吧,站在门口怪冷的,进来说,进来吧。” “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咱就明说吧,两个孩子的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以后你姑娘嫁人,我儿子娶亲,谁也不挨着,到此为止吧。”朱翠兰也觉得门口说话不方便,俩人一起跟郑兰进了院子里,大门也没让她关。 郑兰脸色果然变了,有些急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听谁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提了呢?” 第32章 朱翠兰又想起来杨冬湖打听出来的事儿,现在跟郑兰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冷声道:“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觉得不合适,你另找他人吧。” 郑兰不是没找过,可一下能拿出来二十两还不要嫁妆的人家根本不好找,好不容易打听到赵家,她怎么能轻易放手? “赵家妹子,有话咱们摊开了说,可是我们做的哪不好惹你们生气了?要真是这样我在这给你赔个礼,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只是这定好了的事儿怎么就轻易反悔了?” 朱翠兰忍不了了,怒道:“你瞎说什么,什么定好了?谁跟你定好了,不过是让两个孩子见了面,话都没说上一句怎么就定好了?” 有不少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全都挤在了门口,郑兰一向会示弱,人越多越装可怜。 她刚过四十,但是也脸上并不显岁月的痕迹,扮起柔弱来显得楚楚可怜:“妹子,我实在是不知道错在哪了,你告诉我我改。是不是嫌我聘礼要得多了?可是这真是我儿子的救命钱啊,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要这么多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请你理解我啊妹子。” 郑兰说着,眼泪还落了下来,好像朱翠兰把她怎么着了。 第43章 你装我也装 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朱翠兰一生没做过亏心事,现下要被人指指点点的,一时气急哑了声音。 ““兰婶子这说的就不对了,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只是见一面觉得不合适就不在一起,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还是说贵村的规矩大,只要男女碰面了就一定要结亲家?” 杨冬湖看不得郑兰那副样子,把声音说的大了些,得让围观的人知道,只是见个面,并没有定下来,别让外头的人以为是他们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 郑兰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她就是想让外头的人以为两家已经定下了,是赵家临时反悔,好让外人站在她这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月这孩子,自从回来后就对一心扑在方宇身上,其他的人看都不看,我这才把其他提亲的都推了,我想,要不是方宇跟如月说了什么,她怎么只见过一次面就念念不忘了呢,你们这时候不愿意,不是把如月往绝路上逼吗?” 郑兰眼泪汪汪的,让外头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出了声。 “我说大妹子,郑兰在我们村里人不错的,如月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哪都是好的,你儿子这还看不上,难道还想找天仙不成?”一个粗嗓门的妇人说道。 “就是就是,你们男方说不愿意就不愿意,让如月怎么办?没有你们这样的。” 朱翠兰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脸都憋的通红,她没想到郑兰还能这样无赖,当着面也能泼脏水。 杨冬湖看向人群,赵洛川高大的身影站在人群的最后,用口型说着“人来了”。 杨冬湖脸上瞬间扬起个笑脸,对于装柔弱的人,得比她还会装才行。 “兰婶子,这事儿是我们做的欠妥了,伤了如月姑娘的心我们也不想,可是俩人实在是不合适,咱们也不能强行的把俩人绑在一起是不?不如这样吧,你儿子的腿伤我们掏钱治,多少钱都行,直到治好为止,你看这样行吗?” 郑兰脸上闪过欣喜:“真的?” 杨冬湖点头:“当然是真的,村里治不好咱们就去镇上治,就是要到京城去,我们也把他的腿治好,乡亲们看这样可以吗?” 朱翠兰一脸震惊的望着杨冬湖,急道:“冬湖,你……” 杨冬湖低声安抚道:“放心吧婶子,我有数。” 朱翠兰差点就叫出来了,有什么数有数。 这下不光郑兰,屋外的人也都没话说了,甚至还有些赞誉的声音出现。 生病拖垮一个家,人家都说了能帮你治腿了,还想怎么样?女儿嫁不嫁人比儿子的腿还重要? 郑兰喜道:“那我在这儿谢谢你们了,我问过大夫了,治腿最少需要二十两。” 这意思别太明显,就差伸手要了。 “多少钱我们都治,怕大家不相信我们,现在就能请大夫过来看看,早看早放心对吧。”杨冬湖故意道,李祥的腿根本没问题,现在叫大夫不拆穿才怪。 果然。 “不用了,不用请大夫了,把银子给我就行了,怎么好劳烦你们,我们自己去就行了。”郑兰阻拦道。 杨冬湖坚持道:“不用跟我们客气,我们既然答应了就管到底,在拖下去你儿子就更厉害了,还是听我的吧。” “不用了,真不用了。”郑兰急的直摆手。 杨冬湖直想笑,生生忍住了:“婶子别跟我客气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郑兰害怕杨冬湖真的去找个大夫来,赶忙拉住了他。 就在俩人拉扯间,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出来。 “这是不是李祥家?” 说话的人满脸络腮胡,正是赌坊里的打手。 “是啊,你们是谁?” 围观的都是爱凑热闹的妇人们,当然不认识赌坊里的人。 郑兰脸色大变,慌忙就要关门,可还没关上就被一双大手拦住了。 络腮胡一把拨开郑兰,带着几个拿棍子的手下走了进来:“李祥人呢,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兰下意识不承认道:“什么钱,你们是什么人?” 络腮胡嗤笑一声:“老子最烦别人装不知道,你是他娘吧,你不认没关系,我们手里有你儿子亲手按的手印,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儿子欠了赌坊一百两,说好了半个月之内先给我二十两,半个月到了,拿钱。” 这件事发生在一向以好人示面的郑兰家,对大伙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人群果然躁动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我的天呐,欠赌坊一百两?郑兰不是说她儿子在镇上做工呢吗,怎么去了赌坊?” “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会弄错,赌坊打手都来了,那还能有假?” “真看不出来,李祥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赌”字不由的就会让人联想到家破人亡,妇人们对赌坊这个地方都讳莫如深,生怕自家男人跟这个地方扯上关系。 郑兰听着大家的议论,脸色惨白。 杨冬湖瞅准时机开口:“什么二十两?兰婶子,你不是说二十两是治腿的吗?” 此话一出,大家的声音更大了。 “我才反应过来,敢情郑兰这是想让人家给自己儿子还赌债呢,还说什么治腿,亏的人家这么好心,呸。” 风吹草,两边倒。只要有点苗头,很多事情众人自然就会往那方面想了。 郑兰才反应过来杨冬湖怎么突然改口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她恶狠狠的盯着杨冬湖,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 络腮胡没了耐心,一脚踢翻旁边的凳子:“甭跟她废话,去屋里搜,找不到李祥就把能搬的搬走,去。” 几个打手听了吩咐做事,一窝蜂似的涌进了屋里,值钱的东西没找到,倒是找到了藏在衣服箱子里的李祥。 李祥被提溜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去你的,你挺能藏啊,钱呢,把钱给我。”络腮胡一脚踹在李祥的胸口。 李祥下巴磕在了砖头上,满嘴的血,差点爬不起来,止不住的求饶:“在宽限我就几天吧,就几天,我一定把钱给你们。” 络腮胡冷笑一声:“老子不相信你的鬼话,只信钱,钱今天不给我,那你这双手就别要了。” 郑兰哭喊着扑在李祥的身上,指着杨冬湖道:“我的儿啊,不能砍手,不能,他,他有钱,你们去找他要。” 赵洛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杨冬湖的身边,警惕着那几个打手。 “你是他亲戚?”络腮胡盯着杨冬湖问道。 “我不是。”杨冬湖摇头。 络腮胡像看疯子一样看郑兰:“你有病啊,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管人家要钱,我看你脑子被驴踢了。” 说着手一抬,吩咐道:“别废话,人带走。” 第44章 报应 任凭郑兰如何哭嚎,络腮胡还是带走了李祥。 东家说了,钱和人总得带一个回去,不然交不了差。 看着打手走远了,杨冬湖心里只觉得痛快,他又继续补刀道:“我们好心好意想要帮你,你居然算计我们,你这样的人家我们可不敢招惹,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要说郑兰能装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村里妇人们没有往赌坊去的,男人们就算是去了遇见了李祥,回来也根本不敢和媳妇说,这才让郑兰把村里人蒙蔽到了现在。 如今遮羞布都被扯了个干净,看她以后还怎么装。 郑兰怒急攻心,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睁睁看着朱翠兰三人大踏步的离开,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倒在地。 第33章 在场围观的人竟然一个伸出手的都没有,还是李如月从屋里跑出来去请了大夫。 杨冬湖三人面上带着气愤走了,离了小李村好远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朱翠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杨冬湖:“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得了失心疯,要替那什么祥的治病。” 杨冬湖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道:“我跟大川去镇上一早就听说了李祥欠了赌债,打手不会放过他,这才演了一出戏,要不然还不是任那个郑兰把脏水泼咱身上来。” “你啊你,点子还真多。”朱翠兰点了点杨冬湖的额头,像她点赵方初是一样的,带着亲昵的味道:“不过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吃什么大亏呢。” 赵洛川插嘴道:“就是婶子,有啥事你尽管开口说,人多力量大,总比你和叔俩人想的法子多。” 经过这件事儿,朱翠兰得了好大的教训,且得好儿一阵缓不过劲儿来,直到过年前,听见有人给赵方宇说媒还头大呢。 事情告一段落,离过年也越来越近了,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里。 郑兰的事儿他们没有主动探听过,但还是被有心人传到了耳朵里。 李祥被带走后还不上钱,郑兰把能借的都借了个遍,可经过上次一闹,小李村几乎没几个人愿意借给她。 郑兰之前还给过大桃红银子,可事儿没办成,她就想去把钱要回来,结果钱没要到,还被大桃红奚落了一顿。 说什么要不是郑兰瞒着儿子欠债,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要怪就怪郑兰自己那个儿子不争气,反正就是不退钱。 到了时间实在是还不上钱,李祥被人打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扔了回来。 郑兰看儿子这个样心都要碎了,也顾不得还装什么好人的形象了,强行的让李如月跟她儿子拜了天地,想让李如月替自己照顾已经变成了废人的儿子。 李如月刚开始还低眉顺眼的伺候了两天,可李祥身子废了脾气也变得古怪,动不动就对李如月动手。 只要李如月稍有不慎,做了什么不合郑兰母子俩意的事,就会被郑兰和李祥两个人双打。 终于有一天晚上李如月再也受不住了,趁着郑兰母子俩睡着,偷了郑兰最后一点值钱的首饰,逃之夭夭。 郑兰受不住打击中了风,瘫在床上一病不起,李祥没了撒气的对象就打郑兰,后来喝了酒不慎跌进了水缸里,原本水缸里都没水,不巧的是那两天下了大雨,缸里存了不少雨水。 这么点雨水按理来说是淹不死人的,但是李祥是头朝下栽下去的,他的胳膊又使不上力,扑腾了半天也没人听见,就这么淹死在了水缸里。 郑兰受得打击大,眼瞅着是要不行了,过了年刚开春人就没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进腊月,年味就越来越重了。 先是咬灾节,又是五豆节,过的节日多,好吃的就越多。 刚喝完代表着来年五谷丰登五豆粥,眼看要到了过腊八的日子。 腊八不仅要喝腊八粥,还要腌腊八蒜。 朱翠兰腌出来的腊八蒜颜色翠绿,放的时间久也不容易坏。 今年赵洛川成亲第一年,就不能再和朱翠兰一家人过了,小两口要另起炉灶,以后的日子才能顺风顺水,和和美美。 朱翠兰特意想要多腌点,想要分给杨冬湖点,好让他们大年三十留着就饺子吃。 腌腊八蒜要把蒜皮一个个都扒了,不难倒是不难,就是费时辰。 杨冬湖和赵方初俩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剥了好久,赵方初忍不住抱怨道:“哎,好累啊,我的手都要疼死了,一股生蒜臭味,好难闻。” 杨冬湖笑着安慰道:“快了快了,还差一点儿,等会扒完了咱们去烤红薯去。” 天气一冷,赵方初就爱赖床,总要朱翠兰喊好几遍才慢吞吞的起来,有了起床气,干活就抱怨,总要拿点好吃的哄哄。 烤出来的红薯比蒸煮出来的更香更软糯,赵方初爱吃这个,嘿嘿一笑:“好呀。” 临近过节,家家户户都忙,原本镇上的集市还分单双日,现在每天去镇上都是一波接一波的人,镇上的商户们也不管是单日子还是双日子了,每天都开着店铺。 朱翠兰带着杨冬湖和赵方初在家剥蒜,买腊八粥原材料的任务就交给了赵洛川和赵方宇兄弟俩。 赵洛川终于等到了卖簪子的商贩,满心欢喜的给自己的夫郎挑了个簪顶带了朵银兰花的。 簪子通体都是银色,只有花蕊上点缀了点点的鹅黄,哥儿戴的发簪不用像姑娘那样还要带点儿流苏做装饰,就这样式简单大方就够了。 赵洛川买下发簪,越看越觉得衬自己的夫郎,脑海里浮现出杨冬湖戴簪子的模样,带着一脸的痴笑回了家。 赵方宇很是无语,忍不住道:“你差不多得了,把脸上的笑收一收,怪渗人的。” 赵洛川一回头:“你羡慕了。” 赵方宇满头黑线:“……你有病啊,买根破簪子羡慕什么?又不是买不起。” 赵洛川继续得瑟:“你买也没人要,插自己头上得了。” ……手痒,想打人。 赵方宇暗戳戳的想,迟早有一天把你小时候偷偷说要跟一只狗成亲的事儿告诉你媳妇。 第45章 习俗 腊八粥里头的食材家家户户都不一样,也没有规定必须要用哪几样,家里人爱吃什么多放点也不打紧。 只要里头能放满五类食材就够了,主要原料是红小豆,普通点的加上红枣花生桂圆绿豆也能熬出来浓香的腊八粥。 但朱翠兰有自己的巧思,夏天里收下来的莲子,去掉清苦的莲子芯,剩下散发着清香的莲子仁,找一天天气好的时候晒的干干的,保存起来做腊八粥的时候正好用的上。 赵洛川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杨冬湖和赵方初已经剥好了蒜,俩人围在火炉边正翻动着烤软了的红薯。 红薯耐放易储存,都不用倒在地窖里。厨房的锅灶前堆放着柴火,拿稍微柔软点的麦秸秆铺在底下,把红薯倒进去再盖上一层麦秸秆。 这样既不用去地窖里爬上爬下的麻烦,红薯也不会坏,能一直吃到过完十五。 火炉上放上铁丝网,等红薯的表皮烤的微焦发黑,滋滋的从里头往外冒着热气,掰开一个,露出金黄微甜的内馅,咬上一口能从嘴巴里一直甜到心间。 “外头落雪了,你俩倒挺会享受的。”赵洛川把买回来的食材交给朱翠兰,看见他俩在烤红薯,顺手又拿了两个橘子放在了网上。 杨冬湖分了一半的红薯给他,笑着说:“快暖暖。” 炭火很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身上的雪花随着温度的升高化作了水珠,又慢慢蒸发干净,赵洛川咬下一口冒着热气的红薯,“嗯”了一声点头道:“好甜。” 杨冬湖已经吃过一个了,闻言便把另一半也给他留着。 赵洛川从怀里掏出来新买的簪子,满含笑意的地盯着杨冬湖:“看,好看吗?” 杨冬湖随着他的动作看去,见他手上多出来一个简单大方的银兰花簪,带着惊喜的语气赞叹道:“好看,真漂亮。” 赵洛川得了夸赞,原本就得意的心情此时更是飞上了天,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时肯定翘的高高的:“我一眼就看中它了,肯定衬你,给你。” “眼光真好。”杨冬湖接过发簪,上头还带着赵洛川的体温。 “嘿,你喜欢就好。” 这根簪子比当初给赵方初买的那根还贵,杨冬湖细细打量着上头雕刻精巧花朵,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赵方初的那根簪子后来还是被朱翠兰发现了。 本来他只是出去在同龄人面前显摆的时候才会带上,在一群玩得好的姑娘哥儿面前出尽了风头,一时得意忘形,回家的路上正好撞见朱翠兰出来串门子。 赵方初心里发虚,看见他娘拔腿就跑,原本一根小簪子也不惹眼,况且离得又远,他娘根本没注意。 可朱翠兰串门子的那户人家里头也有个哥儿,被赵方初炫耀的直犯酸水,缠着他娘要买簪子。 他娘被烦的不行,这么贵的东西买回来又不能喝又不能吃,束头发用木簪子还不成,非要去买那街上几十文的,说什么也不同意。 朱翠兰来的时候正撞上了热闹,那哥儿不依不饶,用手一指朱翠兰,说道:“方初就能买,我为啥不能。” 哥儿的娘怒道:“他家有钱,你跟人家过去吧,认你翠兰婶子当娘。” 朱翠兰刚来就被拉入了战火,不明所以的还去劝和呢,结果云里雾里的听着好像跟自己家有关系,拉着那哥儿问了好一阵子才了解了个大概。 这下门子也不串了,从路边拾起一根细长的木棍就冲进了家门。 也不怪朱翠兰生气,那哥儿说话说了一半,就说赵方初有簪子,但赵方初说是杨冬湖送的这句话是只字未提啊。 第34章 朱翠兰知道赵方初不可能自己买的起簪子,又结合赵方初看见她就跑场景,一心只以为赵方初是干了亏心事,逮住他狠揍了一顿。 赵方初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解释了半天,才解释明白前因后果,内心懊悔不已,浅浅的炫耀白得了一顿打,怎么看都不划算。 他自己生了好大的闷气,把自己独自关在屋里头,事情以朱翠兰喊他滚出来吃饭告一段落。 从那之后赵方初就把簪子收起来了,也不再拿出去炫耀,等着过年配新衣服戴。 杨冬湖知道后还自责了会儿,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买的时候就跟朱翠兰说清楚的。 这会儿杨冬湖也得了个新簪子,俩人约定好了过年那天一起戴。 朱翠兰把买来的红小豆和绿豆提前拿水泡上了,浸泡一夜明天煮,豆子更容易煮烂。 “冬湖,明儿的腊八粥咱们就在一个锅里熬算了,等祭神的时候盛一碗摆上也是一样的。”朱翠兰说道。 “好。” 朱翠兰看见他们在烤东西,收拾好了明天要用的东西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对了,你今天晚上睡觉前别忘了盛一碗水放在窗台上,明天早上咬腊八冰,图个好意头。” 杨冬湖点点头:“我知道了婶子。” 腊八冰也是腊八的习俗,大人们总会在腊八前一晚盛上满满一碗水,如果第二天结的冰上头有冰疙瘩,就代表着来年事事顺遂,风调雨顺。 然后将冰块倒出来让孩子吃下去,寓意着霉运消,小孩能福顺长大。这都是从祖上流传下来的老令儿,大家伙儿为了图个好彩头都会照做,灵不灵验不清楚,但是瞧着也能图个心安。 杨冬湖临睡前照做了,端了一碗水放在窗台上,外头还洋洋洒洒的下着雪,看样子又要下一夜了。 屋里热气十足,俩人脱了外衣坐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深夜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杨冬湖就起床去看昨天晚上的水,冻的硬邦邦的,但是表面看着挺光滑的,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他把碗放在炉子旁边化了一会儿,取出一大块完整剔透的冰块。 他用刀背把冰块敲开,选了一块大小适中的含在嘴巴里,透骨的冰凉一下将最后一点儿困意也驱散了。 赵洛川进来,看见他嘴巴鼓鼓囊囊的,还能听见因为冰块太凉抽气的声音。 “一大早的吃这个仔细生病,含一口差不多了,快吐出来。”赵洛川道。 杨冬湖没听他的,还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冰,示意他也吃一块儿。 赵洛川向来是不信这个的,就当是哄小孩子高兴,吃一块儿也无妨。 杨冬湖见他吃了冰块,口齿不清的含糊道:“长岁安宁,喜乐无忧。” 第46章 腊八节 朱翠兰今天起来得早,杨冬湖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需要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腊八粥里食材多,先后放下去的顺序都是有讲究的。 像红小豆,莲子这样耐煮的,得提前下放下去慢慢熬,熬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把其他的东西放下去也赶趟。 就是中间离不了人,得时不时的搅拌搅拌,防止糊锅。要是粘了锅底,就算熬的再好,吃起来也不香了。 朱翠兰一手拿着盖子,一手搅动着锅里的粥,烟雾缭绕中看不清面容。 “婶子,我来帮你吧。” 赵方初还没起,烧火煮粥都要朱翠兰一个人来,杨冬湖看她有点忙不过来,主动开口道。 “不用不用,这点儿东西我自己就弄好了,起这么早吃饭没有?红枣花生还没下锅,且得等会儿呢,你饿不饿,你叔买回来的有烧饼,拿两个过来放炉子上烤烤,给你俩垫垫肚子。” 杨冬湖摇头:“不用了,我俩吃过了。” 朱翠兰盖上锅盖,又把锅灶里的明火退了出来,只留下烧的通红的木头块,这样焖出来粥黏糊。 “还是你俩起得早,你瞅方初懒那个样,以后到了别人家去可怎么好,真闹心。”朱翠兰愁道。 杨冬湖理解她为子女考虑的心思,宽慰道:“方初还小呢,再说了他性子好,跟谁都能处一块,以后肯定过得不错呢。” 朱翠兰还是愁烦:“说小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七了,有的相看的早的这会儿早都定下来了,你看他那样,还像个小孩儿,我怎么能放心,愁都愁死了。” 虽然在杨冬湖眼里十七还小,都没成年呢,可这个世界的人成亲都早,朱翠兰两个孩子一个成家的都没有,着急也是应当的。 偏赵方初整天嘻嘻哈哈心里一点事儿没有,就知道要买好吃的,朱翠兰越想越来气:“你看这都啥时候了,还没起呢,不行,我去把他喊起来,冬湖你帮我看着点锅。” 说罢,风风火火的出了厨房。 没停一会儿,就听见赵方初“啊”的一声痛呼。 “叫什么叫,你自己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饭都做好了还不起,赶紧的,滚过来吃饭。” 杨冬湖听着婶子的怒号,看着摆在灶沿上还没下锅的花生和红枣,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方初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到厨房来,还正揉着没完全张开的眼睛,嘴里冷不丁的被塞了一大块冰块。 这下彻底清醒了。 因着赵方宇的事儿,朱翠兰有时候几乎一点就炸,赵方初敢怒不敢言,挪到杨冬湖身边小声的问:“我娘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她了?” 杨冬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小声的说道:“我刚来,没说两句话就这样了。” 赵方初“唉”了一声道:“肯定是因为我哥的事儿烦心呢,你不知道,昨天我舅舅找人送信儿,说我表哥腊月二十二就要成亲了,让我娘提前过去帮个忙。我那个表哥比我哥还小一岁呢,我娘肯定是着急了。” “那方宇哥年岁这么大了,早早的怎么没定下来?” 赵方初抬头看了一眼朱翠兰,见她忙活着没注意他俩,声音更小了:“嗐,其实我哥之前也不是没相过。但是那时候我家日子过得也不算好,媒人看人下菜碟,给我哥介绍了个哥儿。我娘倒是不怎么在乎是姑娘还是哥儿,只要是个心好的就行。结果没成想那个哥儿是死了汉子还带了个小孩儿的,原本都快要定下来了,这一打岔就黄了。从那以后我哥就不爱相看了,总觉得因为我家没钱,别人瞧不起。” 杨冬湖觉得这也太惨了点儿,怎么回回这种事儿都发生在赵方宇身上。 “我爹娘有时候觉得吃亏是福,不爱跟村里人争蝇头小利的,可能就让别人觉得我爹娘老实好欺负吧。不过我娘也是,都上过一回当了,还能上第二回也是挺厉害的,对吧。” 杨冬湖抿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估计婶子这回该被吓怕了吧。” 赵方初没控制住,声音一下拔高了:“何止啊……” 刚出声惊觉不对,见朱翠兰看了过来,连忙低下头装无事发生。 朱翠兰喝道:“嘀咕什么呢,洗过脸了没。” “哎呀,洗过了洗过了。”赵方初继续放低了声音:“我娘现在听见说媒就头疼,我哥好不容易从上回的打击里走出来,这回不知道又到啥时候才愿意相看人家呢,你说我哥这什么天煞孤星的命啊” 杨冬湖不赞同道:“遇人不淑那是别人不好,跟咱们家人可没关系,再一再二不再三,说不定下回就能碰上个好的呢。” 赵方初点了点头:“兴许吧,我哥人也挺好的,说不定能呢。” 朱翠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冲着赵方初道:“红枣这就下锅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去喊你爹把鞭炮点着,再去堂屋里把冰糖端来,我做糖蒜用。” “好嘞。” 村子里已经已经接二连三的响起了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的味道。 赶着这种特殊的节日,做好饭前都要燃一挂鞭炮。其实原本只要吃年夜饭前放就行,过年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放鞭炮不仅显得喜庆,还象征着团圆。 后来慢慢的每逢团圆的节日大家都爱放鞭炮,像什么元宵中秋,又或者是其他传统节日,不拘什么时候,就为了图个热闹。 鞭炮声响起,朱翠兰开始着手准备腊八蒜。 蒜头昨天剥的时候就已经切去了头尾,这样更容易吸收醋汁,不管是做什么腌菜,坛子里都不能有生水,不然还没发酵就先长霉了。 腌腊八蒜的方法很简单,用米醋没过大蒜,放上几颗冰糖,再滴几滴白酒杀菌,放到炉子边或是太阳能照到地方腌制一段时间。 都说腊八的大蒜除夕吃,等到除夕那天也差不多就变绿了,拿出来就着饺子吃,最是解腻了。 杨冬湖和赵方初在旁边学着看,这东西简单不需要高深的技巧,最容易上手了。 做好了腊八蒜,锅里的粥也就好了,细火慢炖了一早晨的粥喷香扑鼻,朱翠兰盛了一碗让杨冬湖先拿回去放在自己家的厨房里祭神。 第35章 喝了这碗软糯粘稠的腊八粥,离过新年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第47章 庙会 年前逢的集市多,各个地方的小摊贩就会往热闹点儿的地方挤,人越多买的东西就越杂,慢慢地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庙会,到现在都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地点和时间了。 年节下,走亲访友的多。有的人亲戚多,拜年错不开,就会在春节前去关系远一点儿的亲戚家提前送了年礼,礼节到了,年后就不必再来了。 朱翠兰娘家亲戚多,隔三差五的就来几个表亲远戚的来拜年,关系说不上亲近,但到底是个亲戚。 来的亲戚多,赵方初收到的红包就多,还没到春节呢,他的手里已经攒了不少的小金库。 朱翠兰说赵方初是狗窝里藏不住剩馍馍,手里有点钱不花出去难受,村子里好玩好吃的哪能和镇上可比不上。 这不,刚得了个逢庙会的机会,赵方初一大早的就来找杨冬湖,求着他跟自己去庙会。 “冬哥,去吧去吧,真的可好玩了,我听人说这回来的还有从外地来的戏班子呢,唱的曲儿可好听了,要不是镇上的老爷老来得子,花大价钱请过来,咱们都没机会听,等后头忙起来被我娘拘在家里炸年货,想去都去不成了。”赵方初晃着杨冬湖的手道。 杨冬湖想到明天就腊月二十了,成亲杂事繁忙,明天就得去赵方初舅舅家帮忙,他和赵洛川也是要去的。 既是临近新年,又是成亲大喜,怎么说都得送点东西才不会失了礼数,家里又没有合适的,还真得去镇上挑选挑选。 “那咱就去一趟吧,我还没去过呢。”杨冬湖是无心的,原来的世界像庙会这种带传统色彩的大型活动已经快要销声匿迹了,他从上学到工作,都在一个城市里完成了,也没有机会见识这样传统的活动。 可这话听在赵方初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连庙会都没去过,冬哥也太可怜了。 赵方初拍了拍自己的钱袋:“我今天带好了好多钱呢,之前我答应你了,要给你买好吃,今天你敞开了吃,我来付钱。” 杨冬湖被他豪迈的语气逗乐了:“行呢,不过庙会上人多,就咱俩不安全,叫上大川吧。” 能去就行,人多人少的没差,赵方初“哦”了一声道:“那我把我哥也叫上吧,他最近脸上的笑都不多了,让他也出去散散心。” 几个人出发的不算早,可往镇上去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的,隔老远就能听见热闹的叫卖声。 南来北往的摊贩都聚在一堆儿,叫的一声比一声卖力。 往常不常见的小吃今儿也都饱了口福,什么豌豆黄,炸豆腐,冒着热气往人鼻子里钻,胃口大的能一直从头吃到尾。 新奇些的还有卖花鸟鱼虫什么的,学人说话的鹦哥儿,身上长着金黄鳞片的锦鲤,还有冬天也能结果子的金桔树,让人挑花了眼。 赵方初对别的兴趣不如吃的多,刚来就请他们几个喝了碗热的甜米酒,这会儿又窜去了卖年糕的摊子上。 杨冬湖得先去选选要送的礼,跟赵方初约好了一会儿再来找他,就跟赵洛川往卖布的地方去了。 小夫妻刚成亲,没有比送寓意百年好合更吉利的了。 朱翠兰是做亲姑姑的,早就做好了一床厚厚的大红被子备着,还特意在上头绣了寓意极好的鸳鸯,就等着成亲那天送出去呢。 杨冬湖想着不如就送一对红枕头,寓意着四季恩爱,夫妻和美,还能跟朱翠兰的被子合成一套,看着也好看。 布庄里头的枕头花样款式多,杨冬湖眼睛都挑乱了,不过好在不用在颜色上费心思,只需要挑个喜欢的花样就行。 店家给他拿来了好几对,他选来选去,还是觉得最开始的那对红香枕最好,颜色面料都正合适,价钱不会太贵从而让人觉得炫耀讨嫌,也不会显得太过寒酸,让人笑话。 “你看这个怎么样?”杨冬湖开口问道。 赵洛川挑不出来哪不同,但这几个瞧着都是不错的,开口道:“不错,挺喜庆的。” “那就这个了。”杨冬湖跟店家讲了价钱,枕头以简单为主,上头绣的东西不多,他又买了一对绣着如意云纹的枕巾。 既然朱翠兰的红被子上已经绣了鸳鸯了,那枕头上再用鸳鸯就显得累赘了,不如用云纹的配着巧妙。 买好了东西心里头就不再费神想着了,剩下的就是逛着再买些自己喜欢的就成了。 二人还没踏出店铺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杨冬湖?” 杨冬湖闻声抬头,对上一道不可置信的目光,是杨耀光。 杨耀光原本还不敢认呢,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他心里暗暗地想:看来我娘没骗我,杨冬湖现在过得是真好了。 除了杨耀光,还有那个讨人厌的李尚才也在,他对杨冬湖还有印象,他本来就喜欢长的清秀可人这一挂的,之前见过的那一面让他念叨了好几天,后来去窑子里找了好几个秀气的姑娘才缓过劲来。 李尚才从不把杨耀光放在眼里,杨耀光在他面前就是一天摇着尾巴的哈巴狗,没想到这个哈巴狗还有大用处呢,他赶紧问道:“你们认识?” 杨耀光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我是他的亲弟弟。” 赵洛川把杨冬湖拉至身后,面色不善道:“你是谁弟弟,别套近乎,好狗不挡道,滚开。” 杨耀光好面子,人多被人这样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感觉到周围一道道看笑话的目光,他梗着脖子想要说些什么。 赵洛川却是看也不看他,大手一推把杨耀光从面前挡着的路上推了个趔趄,拉着杨冬湖大步出了店铺。 杨耀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从面前走过,一句话也没敢说,等人走远了,才干巴巴的找补:“真是粗鲁,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李尚才没管杨耀光丢没丢面子,他刚才看的可是明明白白的,杨冬湖和上一回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明显是已经通了人事。 通人事好啊,这样的才有滋味呢,还有上回那个不懂事的,长的也对胃口,要是能来个双飞…… 李尚才猥琐的舔了舔嘴角,眼睛里满是淫邪。 杨耀光和他蛇鼠一窝,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深觉自己有个好机会的他,声音里带着谄媚:“李公子,你是不是…………” 后头的话都不用说出口,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尚才拍了拍杨耀光的肩膀:“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要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日后肯定亏待不了你。” “小的明白,这事儿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琢磨琢磨?我请客。”杨耀光连连点头。 李尚才脸上带着算计的笑:“杨兄说笑了,哪能让你破费,我有事请你帮忙,自然是我来,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喝他一回。” 第48章 娘家 杨冬湖被赵洛川拉着走了好一段路,有些不高兴道:“真晦气,大好的日子平白碰见两个恶人。” 遇见了两回,李文才的不怀好意赵洛川心里明镜似的,总担心他会做出点什么,口气有些严肃:“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要多留个心眼,特别是你。” 赵洛川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这样污秽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杨冬湖知道的好,免得恶心,只需知道李尚才不是好人,提防着就行。 “我知道,别说这个了,咱们去找方初吧,瞧他都买什么了。”杨冬湖岔开了话题。 “嗯。” 赵方初一路走一路吃,自己手里都拿不下了,还让他哥拿了不少。 赵方宇看着他好笑道:“你还没吃饱啊难道要把这条路上都吃遍不成?” 赵方初嘴里吃着豌豆黄,口齿不清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别管了。” 要不说热闹的地方容易遇到熟人呢,赵方初正吃的起劲呢,就被人猛拍了肩膀。 “小方初。” 赵方初嘴里东西都没咽完,差点呛到:“吓我一跳,安锦?你咋在这儿。” 杨安锦去找杨冬湖的时候多,时间久了就跟朱翠兰和赵方初也就熟悉起来了。 赵方初逗起来像小孩,杨安锦时不时嘴上就逗弄他两句:“怎么,庙会你能来我不能来啊,我说你也太能吃了,买这么多东西啊,你能吃的完吗?” 赵方初哼了一声:“我吃东西你也要管,怎么这么讨厌。” 杨安锦笑着拍了下他的头:“怎么就你自己?冬湖呢?没跟你一起来?” “来了,他去买东西了,我跟我哥在这儿等他呢。” 杨安锦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样啊,我跟我娘这几天在镇上有事,你跟冬湖说一声,等过几天我再找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赵方初喊住了他,从一堆零嘴里挑出来一包龙须糖递给杨安锦:“我人好不记仇,这个糖给你吃。” 第36章 杨安锦看他得意的小表情,笑着回道“嗯对,方初人最好了,下回给你带好吃的,走了。” 杨安锦接过了龙须糖,匆匆的消失在人群中。 待人走远了,赵方宇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啊?” “杨安锦,大杨村的,冬哥的好朋友,人挺不错的。” 赵方宇心里默默念了遍杨安锦的名字,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就看赵方初已经跑去了另一个摊子上,不知看什么去了。 ………… 杨冬湖找到赵方初的时候,他手里满满当当的已经彻底拿不下了,看见他俩回来还挺高兴的。 “冬哥,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都买的差不多了。”赵方初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了赵洛川,终于解放了双手,拉着杨冬湖一下又跑到人流中去了。 杨冬湖任由他拉着,和他一起去挑选喜欢的东西。 “方初,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有钱吗?”杨冬湖不放心的问道。 赵方初冲他狡黠的笑了笑,小声道:“放心吧,给你留着呢,快挑快挑。” 杨冬湖觉得好笑:“不是,你把带来的钱都花了,婶子知道又该揍你了。” “这都是我自己的钱,她凭啥打我,不可能的。你快挑啊,咱们买好了就回去了。” 杨冬湖拉不住赵方初,又见他热情高昂的要送给自己东西,就在卖帕子的摊位上挑了个绣着兰花的素帕。 庙会逛起来费时辰,他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还有一大半没逛,但现在确实已经不早了,留着剩下的一半下回再来逛。 杨冬湖到家的时候把买来的枕头给朱翠兰看了,给朱翠兰乐的合不拢嘴,直夸他眼光好。 那怎么说也是朱翠兰的娘家,杨冬湖这样做她面上也有光不说,有这份心说明他是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的,朱翠兰心里头就已经很高兴了。 “眼光真是好啊,颜色大气,图案也好看,明儿咱们一块拿着去,你就跟方初一样,把那儿当做自己的姥姥家,别拘束啊。” “行。” 朱翠兰被这对红枕头乐的喜笑颜开的,但目光扫到桌子上一大堆的零嘴时,嘴角还是没忍住抽了抽。 她瞪了眼赵方初,心道:大年里不宜打孩子,呼,暂且先忍忍,你等过了年的。 第二天一早,朱翠兰娘家就租了辆牛车过来接他们,这是规矩,侄儿成亲时要想让已经出嫁了的亲姑姑亲姨娘来喝喜酒,就要用牛车把人接过来,如果是离得近的,就去家里请过来也是一样的。 朱翠兰娘家离得不近,就算是赶上牛车也要走上个把时辰,路远不好走,所以她也不常回娘家,粗略算算,也有大半年了。 牛车轮子吱悠悠的朝前滚动,路难行就算是走的不快也颠得厉害。就在杨冬湖感觉腰都要被颠断了的时候,才终于到了地方。 朱家人离老远就出来接了,牛车刚停,赵方初的舅舅朱家顺走过来拉着朱翠兰老姐姐长老姐姐短的说了好一会儿。 朱翠兰也是想念娘家人,絮叨起来也是没完。 朱家顺一拍脑门:“你瞧我,怎么在这儿就说起来了,快,先进家门再说。” 朱翠兰笑着说:“不急不急,对了,大川你们都认识了,这就是大川那个夫郎,叫冬湖。冬湖,这个你该喊舅舅的。” 杨冬湖腼腆一笑,喊了声舅舅。 他们毕竟是亲戚,就算是隔得远,该有所耳闻的也都传到了耳朵里,知道当初发生的事。 其他人也都忙着客气道:“真好,瞧着多般配啊,那咱们也别在这儿说话了,先进屋吧,屋里头还有人等着呢。” 进了门开始认人,一屋子喊舅喊姨的,赶着过年前,又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是朱翠兰的亲儿媳,但关系近的亲戚也都掏了见面礼。 一圈下来居然还不少呢。 朱翠兰和赵河跟屋里的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天。 前几年赵海刚去世的时候,朱翠兰瞧着赵洛川一个人过年心酸,走哪儿都带着他,所以赵洛川对这边并不陌生,拉着杨冬湖开始认小辈的人。 赵方初嘴甜,依偎在他姥姥身边亲昵的说了会话,老太太精神头不太好了,没说多大会儿就要歇着了。 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很难插得上嘴,寒暄了几句就让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去其他地方跑着玩了,要不然待在屋里听人说话也怪没意思的。 第49章 睡不着 朱翠兰的娘家就一个亲弟弟,但她的堂兄弟表姊妹多,关系也都不错,每回一聚就是一大家子。 大人多,孩子比大人还多,朱家顺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朱一程和一个女儿朱小语,其他的亲戚家里最少也都是两个,加在一起用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杨冬湖实在分不清谁是谁,只记住了朱家的两个孩子。 朱一程给人感觉沉默寡言的,许是因为要成亲了的缘故,看起来要稳重许多。 倒是朱小语叽叽喳喳的,性子和赵方初有些像,跟谁都能说两句,是个俏皮的姑娘,年龄算下来比赵方初还小一岁呢。 朱小语不怕生人,见了杨冬湖觉得亲近,就拉着他一起说话,三个人凑在一起。杨冬湖一句话也插不上,就听他俩说。 好在他俩都是那种没有回应也能自顾自的说下去的人,听着倒也有趣。 成亲的事儿最是麻烦,前头准备的东西若是粗心漏了什么,当天就不圆满了。 所以要用什么东西都是要再三的核对好几遍的,唯恐出了纰漏。 朱家顺年轻前就死了妻子,他为了孩子也一直没再续弦,有些事他做不得,所以才早早的就请了朱翠兰来帮忙。 他是个踏实肯干的,给儿子挣了套新房出来,就盖在原本的房子边上,三间明亮的青砖瓦房。 朱翠兰在成亲日子的头天晚上,就把她做的那床鸳鸯喜被铺在了新房的床上,被子下还撒了好多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寓意着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她把红对枕放在床上的时候,特意跟来帮忙的亲戚们说了,是杨冬湖费了心思去镇上选的,面料上那都是没得挑的,枕着肯定舒服。 亲戚们也很上道,顺着朱翠兰又夸了杨冬湖不少好话,听的朱翠兰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她有时候就觉得杨冬湖像自己亲儿媳妇似的。 忙活完了所有的事儿都已经是深夜了,明天还得早早的起来去接新媳妇,新房不能住人,大伙儿也就都散了。 好在朱家够大,几个人挤挤差不多能住下,杨冬湖和赵方初跟朱小语睡在一个屋里,今儿在村子里转了一天,三个人早就累了,其他俩人一沾床就睡着了,可杨冬湖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杨冬湖今天也去新房里看了,墙上窗户上贴满了喜字,照的新房红彤彤的,他在心里有些羡慕。 如果杨家人待他好点,或许他也能跟赵洛川成一次亲呢,虽然俩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外头天蒙蒙亮的时候,屋外已经有了走路的动静,眼看着是睡不成了,杨冬湖索性起了床,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他不知道成亲的规矩是什么,不敢随便触碰已经摆放好的东西,人忙也没人顾的上他,杨冬湖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赵洛川起的也早,朱一程想到明日要成亲,紧张的睡不消停,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转好几遍,惹得赵方宇和赵洛川也没睡好。 他一出来就看见自己夫郎一个人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里有棵桃树,落了叶子光秃秃的,赵洛川把他往桃树下拉了拉,轻声问:“怎么了?起来这么早,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昨天跟他们玩一天累着了?” 杨冬湖摇摇头又点点头:“昨天玩得有点累。” 赵洛川能感觉到杨冬湖情绪不高,不止是现在,他摸了摸杨冬湖脑袋,笑着说:“这两天确实会辛苦点,没事,明天咱们就回去了。” 杨冬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可能……没有你我睡不着吧。” 赵洛川呼吸一滞,哑声道:“回去就一起睡,我抱着你睡。” 鞭炮声突起,吓得杨冬湖猛的一颤,赵洛川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就把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耳边人声嘈杂,喧闹无比,杨冬湖依旧能听见赵洛川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一瞬间他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鞭炮声渐渐小了下来,赵洛川搂着他安抚道:“吓着了吗?” 杨冬湖这时候才觉出不好意思来,这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脸上总觉得臊得慌,他从赵洛川怀里退出来,摇摇头:“炮声太突然了,一时没觉察。” “嗯,时辰也快到了,花轿都出门去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等会儿新娘子来了,该有人在门口撒喜糖了。” “方初还没起来,我喊他一起去吧。” 新娘的花轿到门口的时候,早就围了一大群人在门口,等着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第37章 朱一程穿着大红喜服把新娘子从轿子上背下来的时候,周围全是起哄的声音。 媒婆一边高声喊着“百年好合,恩爱和顺”的吉祥话,一边对外撒着喜糖。 人太多,他们几个就站的远了些,抢不到糖也没关系,万一挤着了这大喜的日子也不吉利。 围着的人蜂拥而至,在地上哄抢着,一块喜糖正巧掉在了赵洛川脚边,他眼疾手快的捡起来,剥开糖纸,递到杨冬湖的嘴边:“尝尝,可甜了。” 他捡糖的动作一气呵成,杨冬湖还没反应过来糖已经在嘴边了,他下意识的就把糖吃了进去。 赵洛川扔掉糖纸,低头询问道:“甜吗?” “挺甜的。” 随着一声高昂的“礼成”响起,来吃席的宾客也都入了座。 杨冬湖他们是先不用入席的,等到所有人吃的差不多了,会给亲戚们单独开一次席。 赵洛川被喊去帮忙端菜,朱小语去闹她嫂子的洞房去了,留下赵方初拉着杨冬湖去捡没放完的鞭炮玩。 把没炸起来的鞭炮都攒起来,再把里面的硝石都倒出来,用火柴点燃没有外衣的硝石,虽然不会爆炸,但会发出耀眼的白光。 这都是赵方初小时候玩的东西,现在长大了就不觉得有多好玩了,但这会儿实在是没事干,有的玩总比没的玩好。 他俩倒硝石倒的认真,没注意身边多出来两个人来。 第50章 飞来横祸 “哼,真是没出息,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杨冬湖循声望去,是一个眼生的妇人,带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 他看了看那妇人,又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说我们?” “那不然呢,还有其他人吗?” 确实,该吃饭的都去吃饭了,没吃饭的不是在厨房做饭就是在新房闹洞房,这里就杨冬湖和赵方初两个闲人。 杨冬湖是第一次来这边,他很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他看向了赵方初,询问道:“你认识吗?” 赵方初摇摇头,这个人他确实没印象。 “请问您是哪位?”杨冬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问道。 那妇人还没开口说话,她身边的姑娘先一步出了声,声音带着些尖酸刻薄,还斜眼睛上下打量着杨冬湖,不屑道:“也不过如此,我还当他能娶个多好的媳妇回来,竟然就娶了个哥儿,把鱼目当珍珠,真是没眼光。” 她边说还边摇头。 杨冬湖听不明白,但能肯定跟赵洛川有关系,但就是不知道有啥关系。 赵方初听出来这人话里有话,上前一步,冲她喊道:“你谁啊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跟你说话了吗,随便插嘴,跟你娘一样没教养。”那妇人见赵方初竟然冲自己姑娘喊,脸色比刚才更沉了。 “不是她先骂人的吗?到底谁没教养?”这人跟朱翠兰应该是旧识,但瞧着关系不是很好,杨冬湖听她话里牵扯了朱翠兰,面色也冷了下来。 那妇人一听杨冬湖说这话,上来就要来教训他:“你说谁呢,你个小贱蹄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替你娘好好收拾收拾你。” 杨冬湖才不会站在那儿老实的任人打,侧身闪了过去,那妇人打了个空,扭过身就要再打一次。 朱翠兰找不见杨冬湖和赵方初,出门想来寻他俩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谁知道,就看见有人要动手“哎哎哎,干嘛呢,怎么打人呢。” 那妇人见有人过来,停住了动作。 朱翠兰这才看清楚来人,不禁怒从心起:“刘素芬,你干什么。” 被叫刘素芬的女人看见朱翠兰脸色也是不好,语气生硬:“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干什么,小小年纪目无尊长,什么东西,你不管教我替你管教。” 杨冬湖不知道刘素芬和他们一家的恩怨,朱翠兰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怒道:“你行了吧你,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我们家小孩儿用不着你来管,你算老几啊你,管好你女儿得了。” 刘素芬是朱翠兰表叔家的孩子,她家孩子多,男男女女加一块儿有八个孩子,她排老三。 上头有哥姐,下边又有弟妹,为了能多引得父母的注意,刘素芬性子越发的要强拔尖。 她嫁人的时候运气好,嫁了个李姓富农,日子比旁人要滋润些,生孩子的时候又一连生了三个男孩,后头又得了个闺女,性子更是张扬无比,眼睛都放在了头顶上。 朱翠兰只有一个弟弟,她年轻没出门子的时候在家里是个受宠的姑娘,同一村住着刘素芬就爱跟她比,比得到的脂粉首饰,比出嫁时的聘礼。 当刘素芬得知朱翠兰只是嫁了个没有分到土地的瓦匠时, 心里不知多窃喜,暗地里说过不少的风凉话,说朱翠兰以后死了都没地方埋。 当初朱翠兰生赵方初的时候办了个满月酒,也没去请刘素芬来吃席,她自己闻着味儿就来了,朱翠兰见人来都来了,那时也还没撕破脸,不好往出撵,就也让人入了席。 朱翠兰把方初抱出来给大家看,谁不夸两句好听的,可刘素芬从来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她非要跟人唱反调,说生个哥儿还不如姑娘,赔钱货一个还有脸办酒席,要是她她就找个地儿躲起来不见人了。 朱翠兰刚坐完月子,被她气的眼泪直掉,赵河发了怒把刘素芬撵出去说以后就没有这门亲戚了,两家以后再不来往。 从那后两家人的梁子越结越大。 朱翠兰每回回娘家,看见刘素芬就当没看见,就这么过了好多年,直到有一年她把赵洛川带了来。 赵洛川个子高大,面相中随了他娘的三分南方的婉约,跟旁人站一起总会更显眼一些。 朱一程知道赵洛川是个猎户,心里崇拜的不行,非要赵洛川给他试试身手,俩人拿了弹弓就往林子里去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个卖玛仁糖的,赵洛川想着是第一次来,表亲堂戚家的孩子又多,就打算去买些零嘴回去哄小孩子玩。 不少村子里都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也不乏有些人不实诚,卖东西缺斤短两。 赵洛川刚要去就看见有个姑娘跟那卖货郎起了争执,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谁知那卖货郎不仅少称不承认,见理论的是个姑娘无人撑腰,嘴里还不干不净说些混账话。 赵洛川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见不得欺负老弱妇孺的烂人,上前给那卖货郎好一通教训,替那姑娘讨回了公道。 那受欺负的姑娘就是刘素芬姑娘,赵洛川并不知道两家恩怨,更不认识刘素芬是谁,只当是路见不平。 刘素芬姑娘叫李雁儿,别看刘素芬性子张扬讨人嫌,可对自己女儿很是千娇万宠,要什么给什么,把李雁儿的性子养的霸道无比。 李雁儿就和赵洛川接触了这一回,回去后不知怎的非要跟她娘说她和赵洛川两情相悦,让刘素芬去找朱翠兰说清楚,让两人定下来。 刘素芬还真的信了她姑娘的话,主动来找朱翠兰说和,姿态却是一点都低不下来,话里话外全是能跟她姑娘好是赵洛川的福气。 朱翠兰吓坏了,瞧着刘素芬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她还真以为赵洛川看上刘素芬家姑娘了。 且不说两家人恩怨颇深,当时赵海已经给杨家下过聘礼了,就等着出了丧期成亲呢,怎么能和李雁儿搞在一起呢。 朱翠兰问了赵洛川好几遍,赵洛川怎么也想不起来李雁儿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跟她有了一段。 名声不论男女都是坏不得的,赵洛川让朱翠兰找了刘素芬一家过来当面对质,说清楚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他不认识李雁儿是谁。 可李雁儿却是振振有词的,说如果不是因为赵洛川爱慕她,为什么这么多人赵洛川替她出头了呢。 这一番话给赵洛川都气笑了,说他出手只是因为见不得那卖货郎嘴里不干净,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婚约,让李雁儿别再乱传闲话了,让外人听见,对俩人的名声都不好。 李雁儿不相信,总想找机会跟赵洛川好好说道说道,赵洛川不想无故招惹事端,在朱家没待几天就匆匆回去了。 第51章 温存 屋里有人听见动静,出来见朱翠兰和刘素芬争执不休,赶忙过去劝阻。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素芬,你要是今天来吃喜酒的,就多吃饭少说话,若不然再被人撵出去了,丢脸面不好看的可不是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妇人,是朱家找来的扫床撒帐的全福婆。 全福婆命好,第一胎就生了个龙凤胎,是个儿女双全的全乎人,村里有人成亲都会请她来。 全福婆拉过朱翠兰低声道:“今儿是一程大侄儿的好日子,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里头坐着那么多人呢,若是被新娘子的亲戚瞧见了,恐怕会传出去不好听的,小两口再闹不痛快。” 第38章 全福婆的话是个道理,朱翠兰忍道:“今儿就不跟你计较,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要是坏了今天的喜日子,我非撕了你不可。” 刘素芬刚想还嘴,就被全福婆用眼神制止住了。 朱翠兰多看她一眼都嫌烦,拉着杨冬湖和赵方初就进了厨房。 刘素芬气的肺叶子都疼,以前在赵方初满月酒上撒泼那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了。可这次不行,自己娘家在这个村,闹得难看娘家人该冲自己撒气了。 她恨恨的想,我可不会随便受别人的气,且等着吧,迟早有天要你们好看。 厨房里都是来帮忙的妇人,聚在一堆儿说笑着,对此事一无所知,见朱翠兰脸色不好,忙问道怎么了。 朱翠兰简单说了两句,摆摆手道:“嗐,今儿是个好日子,别说这个了。” 另一位王婶子眼皮活儿,笑着换了个话头:“哎,你们刚才瞧见新娘子没有,闹新房的时候我瞧了一眼,还别说,我打小儿看她长大的,这一打扮起来,瞧着还真水灵呢,一程真是好福气。” 这话一出,气氛也不似刚才沉闷,谁家的小媳妇刚成亲总要被村里人念叨两天的,这回新娘子又是自己村里人,知根知底的,话就更多了。 “可不是,她家父母也都是明白人,要我说,还是一程会挑,找了这么个好媳妇。” 朱翠兰听了这话心里舒坦,朱一程是她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她拿朱一程和朱小语当半个孩子看,他们能找到好归宿她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杨冬湖和赵方初插不上话,就坐在门口听她们说,没想到妇人们话题一拐,说到他们身上来了。 “夫妻小两口恩爱那是最好不过了,我看大川两口子就很好嘛,清早起来的时候俩人在树底下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我瞧着真是不错,比那整天吵仗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呢。” “可说呢,主要还是冬湖这孩子好,脾气秉性都是没得挑的,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他红过脸。我也经常说大川有福气,能找个这么好的。”朱翠兰眼含慈爱的瞧着杨冬湖,顺着别人的话往下夸。 杨冬湖被夸的直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坐在那儿不说话。 王婶子笑道:“要我说还是你命好,屋里头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有本事,你教出来的孩子准没错,我瞧着方初年岁也大了,定下来没有,要是没定我可还有个没成亲的儿子呢。” 赵方初正小声的揶揄着杨冬湖,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见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也开始低头装死不说话了。 这都是场面话,朱翠兰笑着同她们打趣道:“这孩子一点儿也不让我省心,你们谁要谁接回家去好了,我养的真是够够的。” “那敢情好,今儿就让方初跟我回家去吧,白得一个好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两家也好亲上加亲呢。” 赵方初饶是面皮再厚,听见这些私房话也是羞的不行,难为情的开口道:“娘,别说了。” “哎呦哎呦,方初害羞了,瞧这小脸儿红的。” 妇人们哄笑作一团,越说越离谱了。 赵方初和杨冬湖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只好任由她们逗趣。 宴席很快散去,朱家顺又给来帮忙的亲朋单开了一份席,等到所有人都吃罢了席,日头也已经渐渐西沉。 成亲的事儿都已经忙活完了,只剩些扫尾的事儿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帮忙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翠兰跟娘家人告了别,打算今天就动身回去。 朱家顺拦着想让他们多待一天,说来一趟不容易,朱翠兰说家里还有一大摊事儿呢,快要过年了,耽误不得。 朱家顺拗不过,只好把送他们到村口,又给雇了牛车:“这走的也太急了,多待一天明天走也来得及,何苦赶这早一会晚一会的呢。” “眼瞧着要过年了,家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再多待怕是赶不上买东西了,反正过罢年儿还能见到,到时候一程去给我拜年,把新媳妇儿也带上,我给你俩包个大红包。” “我知道了姑,你们路上小心。”朱一程带着新媳妇儿出来送别,俩人站在一起浑身都透着甜蜜。 朱家顺就这一个儿子,成亲的宴席油水给的足足的,鸡鸭鱼肉样样不少,昨天还剩下不少,他给朱翠兰装了让她带回去吃。 朱翠兰把东西在牛车上放好了,回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几人不再耽误,挥挥手告别后开始赶路。 来时的路不好走,回去也是一样颠簸,这几日事忙,几人也都疲累的狠了,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人直犯困。 等到半晌午头上,才到了家门口,杨冬湖和赵洛川跟朱翠兰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院子。 这几天大荤大肉的吃多了人也犯腻,中午也没胃口,俩人也懒得再动火,索性换了衣服先睡上一觉,其他的事儿醒了再说。 俩人同床共枕已经习惯了,猛然间分开几天,哪哪儿都不适应,这下终于回到了自己屋里头,赵洛川终于能抱着杨冬湖睡个安稳觉了。 屋里几天没住人显得冷冰冰的,刚进屋铺了床铺,杨冬湖手和脚都已经冻的冰凉了,躺在被子里也觉得冷的慌。 刚进门燃起的炭火好一会儿才显出了些许温度,被子底下赵洛川的身体倒是很快就热了起来。 他把杨冬湖的脚夹起来放在两条小腿之间,又把杨冬湖的手拽进了自己的贴身衣裳里头,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杨冬湖寒凉的手脚。 “有没有感觉好点了?” 俩人的距离离得极近,赵洛川说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杨冬湖的头顶,杨冬湖点点头,又往赵洛川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的睡着了。 第52章 备年货 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准备各式各样的年货了。 朱翠兰去街上买了好多的鱼肉蛋菜,平日里生活节省些不错,可劳苦了一年下来,到末尾了总得犒劳犒劳家人。 她心里有数,怕杨冬湖第一回当家过年准备不充分,买东西的时候总会多买一点,到时候准备的多了,赵洛川他们有什么缺的,尽管来拿就是。 年前炸年货是个大工程,就是那最抠门的妇人也不会在这一项上省银钱,不然过年拿出来招待客人,会被人背后讲究寒酸,谁不想过年的时候有面子。 而且炸这一回,要从年前一直吃到正月十五,不多备些肯定是不行的。 其他人买东西朱翠兰不放心,唯恐漏了什么没买,便亲自带了家里头的三个劳力去镇上了。 赵方初想跟着,但朱翠兰以他上回买了太多零嘴为由,禁止他再往镇上去。 杨冬湖陪着他在家闲来无事,两个人翻出来许多的红纸,打算剪些窗花玩,过年的时候贴在窗户上,也好多添点喜气。 杨冬湖不会剪花样,只会裁些最简单的雪花,还是赵方初手巧,什么灯笼,梅花还有云纹的,他都会。 杨冬湖学的慢,赵方初一边嘲笑他一边手把手的教,费三张红纸才能出一个窗花。 杨安锦来的时候,赵方初正拿着杨冬湖剪的支离破碎的红纸笑的不可开交。 “方初,冬湖,在家没?” 杨冬湖听着声音熟悉,高声冲屋外喊道:“在家呢,安锦吗?快进来。”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你俩干啥呢,笑这么开心。”杨安锦手里端着一碗炸过的鱼走了进来。 杨冬湖扬了扬手里的红纸,无奈道:“喏,剪窗花。” 杨安锦觉得真是奇了,剪个窗花也能笑成这样? “笑死我了,你看,冬哥太厉害了,一张纸能剪出来四个瓣多厉害。”赵方初趴在桌子上,笑的肚子都痛了。 杨安锦敲了敲赵方初的头,笑道:“好了,别笑了,等会儿脸上的细纹都给你笑出来了。” 杨冬湖看着杨安锦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嘿,我哥从镇上回来了,他做事的主顾新得了好些鱼,叫什么带鱼的,长的可奇怪了,细长细长的,听说还是海里的呢。我哥分得了好几条,我娘裹了面糊炸了,让我给你送一碗过来尝尝。婶子呢,她怎么没在家?” 炸带鱼的味道很香,并不腥气,赵方初闻着味儿坐直了身体道:“我娘去镇上买年货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杨安锦看着他那馋样,好笑道:“那等婶子回来你们一起吃,可不许偷吃。” “我才不偷吃呢,小看谁啊。” “不说你,你最乖了行了吧。”杨安锦转头冲杨冬湖说道:“对了,杨耀光也从镇上回来了,还带了个人,说是他的同窗好友,来拜访你娘的,我看着那人穿的挺好,像是个富贵公子,但长的倒是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杨安锦和王杜鹃都在一个村子里,有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杨冬湖听他的描述,估摸着那人是李尚才,不过他不是自诩风流富贵,最是狗眼看人低了,怎么会亲自来拜访一个狗腿子的父母?奇怪。 第39章 杨安锦拿手在杨冬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你说的那个人我应该见过,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杨耀光跟他搅和在一起,说不准在憋什么坏心眼呢。”杨冬湖回神道。 杨安锦点点头道:“我哥也说了,那人吃喝嫖赌占全了,最是会耍无赖的了,跟他一起玩能有什么出息。你还是要当心点,省得杨家祸害到你头上来。” “我知道了。” 李尚才的目光就像黄鳝身上的粘液,粘人又恶心,杨冬湖只见过他两次,每次被他看一眼,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一大片,谁知道这种人心里有什么肮脏的想法。 几个人说话间手也没停,除了杨冬湖其他两个人都剪了不少的窗花出来。 日头渐渐西移,去镇上买东西的人也终于回来了。 这次买的东西多,板车差点就放不下了,让人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被眼前堆积的年货惊了好一瞬。 朱翠兰看见杨安锦,笑着同他说话:“安锦,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家年货炸完了吗?” 杨安锦同样笑道:“婶子,还没呢,我娘炸了鱼叫我送一碗来,我反正没事,刚好来找他俩玩。” “我说闻着什么味儿这么香呢,原来是你给送鱼来了,刚好,婶子买了可多好吃的,等会咱一起吃啊。” “婶子别忙了,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会我娘该找我了。”人一多,特别是还有两个陌生的汉子,杨安锦显得有些拘谨,跟朱翠兰说了一声就要回去。 年前顾不得上镇上了,朱翠兰索性把要用的东西一次性全买了回来,什么干果子酥糖,花生米葡萄干,都是小孩子爱吃的零嘴。 听杨安锦说要走,朱翠兰每样都抓了一大把,拿纸包了塞到他怀里,让他带回去吃。 “谢谢婶子,那我先走了。”杨安锦出了院门摆摆手。 “嗯,回去慢点,有空来玩啊,婶子很久没听你说话了,怪想的。” “哎。” 除了零嘴,对联什么的也早早的就买了回来,原本村子有个老先生写的一手好字,等到年前去请他写一副也是要得的。 只不过老先生年纪大了,现在拿起笔来手控制不住的发抖,眼看着是写不成了,近两年大家伙儿也都是去镇上买了。 今年赵方宇挣了钱,朱翠兰花起来也不如之前那样心疼,买起东西来一点也没含糊。 杨冬湖一边卸板车上的东西一边暗叹,除了鸡是家里头养了不用买的,其他的猪肉牛肉朱翠兰都买了许多带回来,加起来总有好几十斤。 东西多搬了好一阵才搬下来,这里头还有一小半是赵洛川买回来的,对联零嘴都先分了出来,他们好拿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肉都是要拿来炸年货用的,朱翠兰就说一起炸好了再分也方便,一锅出省得再费两遍火了。 所有的东西都备好了,杨冬湖说好了明天过来帮忙,就把其他的东西先拿了回去。 晚上吃完饭,杨冬湖继续坐在床上剪窗花,白天赵方初跟他说的他记得清楚,可自己剪出来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又剪废了一张纸,杨冬湖颓丧的看着面前七零八落的红纸,有些挫败。 “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赵洛川生好了火炉坐了过来,把杨冬湖环在怀里。 杨冬湖拿起红纸给他看,嘟囔道:“我明明是按着方初说的那样剪的,可怎么也剪不好。” “这多好看啊,我瞧着挺好看的啊”赵洛川接过他手里的红纸,笑着说:“没事不怪你,肯定是方初教的不好,来,我教你。” 赵洛川小时候看他娘剪窗花学着剪过几回,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抱着杨冬湖坐在自己怀里,从背后搂住他,手覆盖在杨冬湖拿剪刀的手上,小心翼翼的在红纸上裁剪下一个精美的云纹图案。 杨冬湖没想到他还会这个,扭过头惊喜道:“好漂亮,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 赵洛川看他拿着窗花爱不释手的样子成就感十足,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拿起剪刀道:“来,咱们再剪一个,到时候把每个窗户上都贴满。” 第53章 炸吃食 杨冬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脑子里混沌着还未清明。 昨晚说是剪窗花,可剪到最后又莫名的滚到了床上去,俩人似乎是在这件事儿上的得了趣儿,三五天就想得慌。 先头的时候一张窗花亲一口脸颊,后来就是亲嘴巴。约莫剪了五六张,赵洛川放开了手让杨冬湖自己试,他的手则开始不老实起来。一会儿揉揉杨冬湖平坦的小腹,一会儿又摸罢了大腿,最后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摸上了柔软的腰肢。 杨冬湖原本还惦记着炸年货要早起,言语推拒了几次见不起什么作用,半推半就的就被摸软了身子。 等到第二天朱翠兰隔着院子喊人的时候,杨冬湖还被赵洛川死死的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唔。”杨冬湖揉了揉眼睛,用手去推赵洛川:“该起来了,婶子在叫了。” 赵洛川一睁眼就看见夫郎老实窝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打心眼里不想起床。 院子外头的喊声已经停了,再不想起也得起,赵洛川低头杨冬湖脸上猛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我先起来,烧点热水擦脸用,你在躺会儿,水好了我叫你。” 杨冬湖口鼻都用被子掩住了,就剩下透着笑意的眼睛还露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沉闷:“好。” 夏天的时候从山里采回来的蜂巢,赵洛川把蜜取了出来存在了罐子里,剩下的蜜巢给了赵方初让他嚼着玩。 今儿风大,日头躲在了云层之下不见踪影,觉得比昨天冷了许多。 赵洛川舀了一大勺蜂蜜配上几颗秋天晒干的枸杞子,用热水冲开了,让杨冬湖喝下去,省得受凉了身体不舒服。 一杯蜂蜜水下肚,再穿上足量棉花做的袄子和棉鞋,便是怎么也不会觉着冷了。 那边儿院子里,朱翠兰老早的就起来把要用的肉都用开水煮了,温水过了放在盆子里备用。 要煮的肉多,厨房里的那口小锅根本放不下,院子里早早的就支起了炉灶,比厨房里的锅大了整整两圈。 厨房和院子里一起生了火,两口大锅都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瞧着好生热闹。 镇上有个卖肉的屠户,同村里老死了一头牛,报了官府过了手续,牛主人趁着年前的集会,托屠户在集上帮着卖一卖,到时候卖得了银钱,他们俩人分一分。 赵洛川卖过几次猎物去屠户那里,也算是半个旧相识,今儿买猪肉头一份就去了他那里。 屠户见了熟人来,喜笑颜开的说今儿来了好东西,问要不要买点回去尝尝。牛肉有股微膻味,颜色暗红,赵洛川扫眼一看,就看出来不似寻常的肉。 牛肉新鲜不易得,平日里很难吃到。赶着过年的时候有卖牛肉的也是碰巧,虽然牛肉价格要高一些,朱翠兰还是做主买了一些回来。 猪肉比牛肉要腥臊几分,不宜同时炖煮,牛肉就放在厨房里,不用切成小块,加上葱姜和大料,再放上几块红腐乳,大火炖上几个时辰,再浸上一晚,这样出来的牛肉表面就会变成枣红色。 等到家里来了客人,拿出一块切成薄片,就是一盘硬菜,再沾上拿醋和香油调出来的蘸料,吃着别有一番滋味。 过年要吃的梅菜扣肉和米粉肉,主要食材都是猪肉,所以要把猪肉分成不同大小的块,每块的用途也都不一样。 猪肉先用水焯过一遍,在抹上红腐乳和自己做的酱豆,涂抹均匀后把猪皮朝下,放在油锅里炸一下,炸到表皮微焦起泡,盛到冰水里过一遍。 待温度降下来之后,切成薄片,铺在碗底,再盖上一些之前腌好的咸菜,等到要吃的时候拿一碗出来蒸上,一会儿功夫就能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炸素丸子炸鱼之类的,要炸的东西可不少呢。 赵方初今儿也没赖床,早早的就起来帮他娘收拾东西。 杨冬湖和赵洛川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擦萝卜丝呢。 看这模样今天的火要燃上一天才行,做这些东西又费柴火,赵方宇一个人不停手的劈柴才堪堪够用,赵洛川二话不说,脱去了外衣就去帮忙了。 院子里的大锅灶里还在烧着旺火,朱翠兰和赵河在厨房里忙活着,杨冬湖进了厨房喊了声“叔,婶子”,等她安排着活计。 朱翠兰正在用筷子戳牛肉,看熟了没,闻言抬头道:“来的正好,牛肉熟了,等会把锅腾出来咱们就能倒油炸东西了。会炸丸子不,等会我和好面,咱们两个锅一起炸,要不然到天黑也弄不完。” 杨冬湖学过做饭,之前没人管的时候成天点外卖,后来胃不行了,他就开始自己做饭吃,为了养胃。 炸鱼炸丸子只要控制好火候就行,容易上手,杨冬湖炸过两三次之后就学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不用朱翠兰特意去教。 第40章 “素丸子我也会和面,要不然我来吧。”杨冬湖见朱翠兰忙的脚不沾地,开口道。 有人帮忙当然好了,省时又省力,朱翠兰笑道:“真的?手这么巧呢,那行,炸丸子交给你和方初,外头的大锅给你们用,我和你叔在屋里头炸鱼,行不。” “行。” 杨冬湖找来一个和面的大盆,他常来,朱翠兰面缸放在哪儿他早就知道了,面缸里的白面都是朱翠兰为了过年,让赵河新买回来,一掀开缸盖,小麦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 庄稼人的白面都是自己家拿小麦换的,赵家没有地,自然也没有粮食,只能去镇上买回来。 丸子的面和做馒头包饺子的面不一样,不需要和好醒发什么麻烦的步骤。 把擦好的萝卜丝拿盐杀杀水,疲软后挤出多余的水分,这样能很好的去除萝卜里的异味。 挤好水的萝卜放进大盆里,今年雨水好,萝卜的个头都不小,赵方初只擦了四个萝卜,杀好水后还有小半盆呢。 萝卜里头打上两个鸡蛋,放上盐和打成粉末的香料,不需要很多,空口吃也不会觉得咸。 然后少量多次的倒入白面,一边倒一边搅和,等到搅和到微微粘手的状态,手里攥上一把面,再从虎口处挤出来一个圆圆的丸子形状。 只要挤出来的丸子成型不软塌,面就算是和好了。 大锅里的肉全都盛到了盆里,把锅刷干净,倒上小半锅的油,油热就能下丸子了。 赵方初不会做饭,但烧火的技术还算不错,让大火就大火,需要小火了也能立马反应过来,火候把握的极好。 一大盆的面足足炸了三锅才全都炸完,盛丸子的簸箕都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趁着油还热着,赵方初说道:“冬哥,咱们趁着炸点红薯片成不,炸出来干脆干脆的,撒上糖可好吃了。” 平日里哪里舍得费这么多油,既然炸了东西,那就一次把想吃的东西都炸完,省得还要再费第两遍功夫。 “也行,那我去拿几个红薯。” 第54章 不小心 院子的上方弥漫着各类炸货的香味儿,几个人一直从早晨忙活到了中午,两个锅一起烧东西炸的也快,晌午头上的时候都已经炸的差不多了。 朱翠兰把炸好的丸子盛了几碗出来给周围的邻居送去了,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不一样,让别人也尝尝自家的。 邻里之间就是这样,今儿你送过来,明儿我送过去,人情就送出来了。朱翠兰送几大碗炸丸子出去,换回来不少的炸糖糕和糍粑。 中午也不用做饭,炸好的东西这个尝几个那个尝几个,再配点早晨剩的粥,一顿饭也就过去了。 劳累一上午总得歇一歇,喝碗茶水下午也好接着炸。 院子里炸好的吃食摆的整整齐齐的,朱翠兰眼见着这么多的好东西,笑的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 这就好比是庄稼人秋收时候的喜悦是一样的,东西越多就代表着日子越过越好了,要不然哪能吃得上这么些东西。 好东西看着人心里欢喜,干劲也是足足的,炸了一天也没觉得累。 米粉肉和梅菜扣肉朱翠兰各做了十大碗,除了年夜饭要吃的,剩下的都是用来待客的。 赵洛川娘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家里的亲戚早就不知散在何处了,什么舅舅姥姥的,他一次都没见过,就是想走动也无处可去。 赵洛川的爷爷只有赵海和赵河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赵洛川年后走亲戚算下来也只有赵河这一门亲。 两家人平时好的跟一家人似的,也就不用搞这些虚文了。 杨冬湖就更不用说了,跟杨家都断了亲,往日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自然就更不来往了,也没有亲戚要走的。 所以粉蒸肉和梅菜扣肉他们每个只要了一碗,剩下的都留给了朱翠兰。 朱翠兰没推辞,反正炸货够多还耐放,到时候给他俩人多拿一些,一时吃不完也不要紧,都是过了熟油的,放个把月不成问题,慢慢吃就是了。 都弄的差不多了,杨冬湖看见还剩下些生的五花肉,以前不管是拿来做红烧肉还是炖白菜,吃的也已经够多了,不如换个其他的吃法。 他本来是想炸藕盒的,可现在不是莲藕的季节,荷塘里早就结了冰冻的硬邦邦的。 杨冬湖思索了会儿,想起来刚才去地窖里头拿红薯的时候,他看见还有一小堆的马铃薯跟红薯放在了一起。 既然藕盒做不成,不如就用马铃薯来试试,做法都是一样的,都是把食材片开里头搁上肉馅,区别应当不大。 他和朱翠兰说了,朱翠兰虽然没见过用马铃薯夹肉馅的,但想着杨冬湖都忙活一天了,想做啥就做啥吧,反正就剩下不大点肉,做不好也没关系,由着他去。 赵方初听着新鲜,自告奋勇的来帮忙,杨冬湖让他去地窖里头拿几个马铃薯出来,要长得匀称些的,不然肉馅夹不住,漏出来就可惜了。 五花肉就像剁饺子馅是一样的,搁上点葱姜蒜和肉一起剁碎了,塞在切好的马铃薯片里,外头再裹上一圈的白面调成的面糊,放在油锅里全程小火,两面金黄酥脆就能出锅了。 赵方初嘴碎,看杨冬湖往油锅里下马铃薯的时候溅起的小油花,开玩笑似的问了句:“不会炸吧?” 杨冬湖刚想说不会,他还没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堵住了。 也不知朱翠兰耳朵怎么这么好,在厨房里也能听见俩人说话,扯着嗓子喊道:“赵方初你能烧就烧,不能烧上一边去,再瞎说你别等我空下来的,不然你今儿非挨顿狠的不可。” 按老一辈人的规矩来说,炸东西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因为什么朱翠兰不知道,就是有这么个说法,她小的时候围在锅边转悠时她娘就告诉她炸东西不许说话。 赵方初挨了骂,这会儿耷拉个脑袋也不说话了。 杨冬湖看他蔫蔫的,小声开口道:“老一辈人都比较迷信,咱不信这个。” 话音刚落,谁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巧,只听锅里嘭的一声,一道道油点子带着滚烫的温度四散着炸开来。 杨冬湖和赵方初离得近,一时间没有防备,被油点子溅了个正着。 “啊!” 柴都已经够用了,赵洛川和赵方宇手臂酸胀的厉害,这会儿正在屋里喝口水打算歇会儿呢,就听见屋外的叫喊。 俩人的痛呼声把所有人都引了过来,赵洛川出来时看见杨冬湖用手挡住了脸,手背上的被油溅到的地方泛着通红。 赵洛川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到杨冬湖身边,小心的检查着他手上的伤口,瞧着杨冬湖疼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心疼的都受不住:“怎么会烫住呢?” 油炸开时杨冬湖的手正在往下放着马铃薯,受痛的一瞬间他就缩回了手,可还是被油烫红了一块皮肤。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就你整天跟我对着干,这下好了吧,下回我看你还敢不敢胡说了。就手上有吗,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冬湖呢,烫的厉不厉害。”朱翠兰一听见动静就冲了出来,嘴里训斥的话在看见赵方初手上的伤时,全都化作了心疼。 赵方初离得稍微远了一些,虽然没被溅到多少,手上还是泛起了几个红点子。 赵方宇去厨房端了盆冷水过来,让他俩把手都放进去冰一冰。 赵方初看见杨冬湖手上红的那一片,语气里满含歉意:“冬哥,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 凉水带走了不少的疼痛,这会儿那股子灼烧感也变得不明显了,杨冬湖出声安慰道:“油烫的又不是你烫的,对不起什么。非要算起来,那也该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非要炸马铃薯,你也不会被烫到了,你还是被我连累的呢。” 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杨冬湖这回是真切感受到了,看来也不是什么话都是迷信。 赵洛川脸上没有笑意,嘴巴抿成了一条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还好没起水泡,手放在水里别拿出来,我去大夫那儿拿盒烫伤药,等我回来了再拿出来,听见了没。” 杨冬湖本来想说这会儿已经不疼了,不用去买,可赵洛川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他顿了顿,小声道:“我知道了。” 大冬天的手一直放在冰水里也煎熬,赵洛川为了省时间,一路快跑着不停歇的往大夫家赶。 “冬湖,手还疼不。”朱翠兰问道。 杨冬湖笑了笑,说道:“不疼,没啥感觉了,不用担心,只是那锅里的东西还得麻烦婶子收拾收拾。” “我去收拾,你手好好的放着,等大川回来抹上药就好了,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朱翠兰叮嘱道。 油锅炸的时候已经是第二锅了,第一锅出来的马铃薯还是好好的,只是锅里剩下的这几个都已经发黑不能要了。 朱翠兰把灶里的火退了,仔细的用笊篱把碎渣捞出来,等油自然冷却。 第55章 擦身子 第41章 赵洛川跑得快,用了平日一半的时辰就赶回来了,他递给朱翠兰一盒,告诉她直接涂抹在伤口处就行,让她给赵方初抹上。 赵洛川把烫伤药仔细的涂抹在烫伤泛红的地方,一边涂还一边吹着气,怕杨冬湖觉得不舒服。 赵洛川考虑太多,冬天的水过于冰凉,这会儿杨冬湖的手都有些僵硬了,涂药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是不吹气,也不会觉得有痛感。 今天的东西也都炸的差不多了,毕竟是在自己院子里受的伤,朱翠兰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她赶紧让杨冬湖回去歇着,剩下的一点儿她来就行。 “行,那婶子我就先带他回去了。”赵洛川涂好了药,拉住杨冬湖冰凉的手没放开。 朱翠兰点头道:“赶紧回去吧,手涂了药回去可要仔细着点儿,别沾了生水,到时候好的更慢,还要多受几天的罪。” “哎,我知道了婶子,没多大事儿。”杨冬湖回应道。 赵方初比刚才更蔫了,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细腻着呢,这会儿垂着头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杨冬湖怕赵方初觉得愧疚,临走前还特意笑着跟他说了声:“方初,我先回去了啊。” 赵方初抬头应了一声,跟他挥手。 屋子里的火炉又燃了起来,一会儿就不觉得寒冷了。 赵洛川让他去床上坐着,自己去给他烧壶热水。 炸了一天的东西,身上总觉得有一股子油腻味儿,床上的被褥前两天已经重新换洗晾晒了,杨冬湖不愿意直接躺到床上。 他和赵洛川起了分歧,冬天洗澡不便,洗一回澡要费好些柴火不说,一壶壶烧热水也是麻烦事儿。 可杨冬湖总能闻到身上的油味,不洗澡还不得臭了。 赵洛川拿他没办法,无奈道:“我不是担心费事儿,只是你这手刚涂了药,不能沾水,而且洗澡水多烫啊,热气一蒸,过会儿手该更疼了,” 这话赵洛川说的不错,杨冬湖没法反驳,但他就是不往床上去。 “洗澡肯定不行,不然这样,我给你打盆热水擦一擦身上,也是一样的行不。”赵洛川商量道。 谁擦?杨冬湖直摇头,外头天还亮着呢,擦身子像什么话,还不够难为情的。 赵洛川坏笑道:“怎么不愿意?擦一擦也是一样的,我肯定给你擦的干干净净,一点味也没有,行不,我去给你烧水。” 杨冬湖头摇的更厉害了,脸比手上的伤还要红上几分。 赵洛川道:“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我去烧水,一会儿就好。” 说完,也不等杨冬湖说话,转身出了房间。 这回赵洛川得了教训,不仅把院门插的死死的,就连堂屋的门也是紧闭着,从外头看好像屋里没人似的。 窗户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就已经又用泡过桐油的谷皮纸糊了一层,从外头根本瞧不见里头什么样。 赵洛川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杨冬湖退至墙角,看他的模样好像是来真的,咬着牙羞道:“你耍无赖。” “咱俩都已经是夫妻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你跟我还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放心,我不乱看,擦完你就能躺床上去了,一会儿就好,很快的。”赵洛川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把杨冬湖往床边带。 杨冬湖从开始的不情愿,死死攥住衣领,到后来被忽悠着半推半就的就解开了衣裳。 屋里不冷,杨冬湖衣裳被褪了个干干净净的,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赵洛川的大手在身上游走,惹得他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赵洛川把杨冬湖半搂在怀里,拿沾了热水的手巾一寸寸掠过白嫩的肌肤,心下一股止不住的冲动。 杨冬湖抖着身子被摸了个遍,明显感觉到后来擦身的手已经变了味道,他声音颤抖道:“好了没,我不要弄了,太冷了。” 赵洛川听他说冷,动作一下便止住了,烫住手已经够遭罪了,可不能再受凉了。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掀开床上的被子把杨冬湖裹了进去,哑着声音道:“我去倒水。” 赵洛川带着一身火气出门去,怎么也压不下那股冲动,反正今天也出了汗,他用剩下的热水兑着凉水,给自己也洗了遍澡,才感觉好受点。 杨冬湖趁他出去的功夫,利索的穿上了干净的衣裤,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俩人晚上没心思吃饭,就想着搂着先睡一觉,等起来再说。 可是被窝底下又热闹了好一阵儿,等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儿炸了年货,明儿就是除夕夜了,扫尘的日子早就过了,可那天他们从朱翠兰娘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过去半天了,就商量着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再扫。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忙活完了,今儿有空是该把家里好好扫一遍了。 昨天杨冬湖伤了手,赵洛川怎么也不肯让他上手,就算是杨冬湖说了好几遍已经不碍事了,赵洛川就当没听见。 扫穷运,去霉气。 赵洛川手脚也麻利,个子高大扫房梁的时候都不用踩凳子,高一点儿的垫点脚跟也能够见,倒省了不少功夫。 厨房里的用具都拿到院子里拿仔细刷洗干净,再放回去的时候感觉厨房里都亮堂不少。 从清晨起来一直忙活到下午,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洗了个遍,期间杨冬湖几次想插手都被赵洛川拦了回去,说他要是真想帮忙,就搬个凳子坐旁边陪他说话解闷就行。 杨冬湖很长时间过年都是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些有仪式感的事情了。 他想,原来有人陪着过年是这种感觉,真好。 赵洛川不知道他心里再想些什么,打扫起来可卖力了,两个人第一次用家的意义过新年,不能马虎。 半晚上的时候赵洛川背着杨冬湖偷偷出去了一趟,怀里还揣着东西显的鬼鬼祟祟的。 杨冬湖眯着眼睛在赵洛川出门前拦住了他,想打听他去干什么。 赵洛川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愣是一个字也没透露。 杨冬湖虽然心里存疑,但他倒不担心赵洛川会做什么不好的事儿,不想说就不说了,以后总会知道的。 暮色降临,年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到处都是过年的味道,杨冬湖嘴角噙着笑,带着好梦沉沉睡去。 第56章 年夜饭 人还未醒,外头升起的炊烟里就已经藏着欢声笑语了,天公作美,多日未见的太阳也终于露出了头。 半夜里杨冬湖的手一直发痒,他总忍不住去挠,赵洛川怕伤口挠破,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沉,稍微有点动静他就能醒过来按住杨冬湖的手。 反正是睡也睡不着,赵洛川怀里搂着温热,乐呵呵的盯着夫郎的睡颜傻笑。 杨冬湖一睁眼就是一张痴汉脸,昨天晚上赵洛川也不知忙什么去了,天都黑透了才回来。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杨冬湖打了个哈欠道。 赵洛川拿鼻尖蹭了蹭杨冬湖白净的小脸,占够了便宜才开口:“你躺我怀里我哪儿睡的着。” 瞧瞧,这都什么荤话,大清早的净想些便宜事儿。 杨冬湖翻了个身,用手肘抵住他,和他拉开了距离:“东屋还有床呢,你去睡吧。” 赵洛川耍赖似的贴过来,杨冬湖越躲他黏的越厉害,笑吟吟的开口:“那不行,之前我好像听谁说过没我睡不着,是谁来着,我忘了,哎,冬湖,你记得不,那人谁啊。” 杨冬湖红着脸,捂住耳朵不想听,可赵洛川就在他耳边调笑,他想听不到都难,实在是忍无可忍,从赵洛川怀里挣脱开,翻身坐起来。 “我要起来了,你起不起。” 屋外已经天光大亮了,起床还有好些事儿要干,赵洛川收起了捉弄的心思,也随着杨冬湖起了床。 俩人洗漱的时候透过院墙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赵方初叽叽喳喳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兴奋,指挥着他哥换春联。 在门上挂了一年的春联,上头的红色都已经褪的差不多了,赵方初拿出来从镇上买回来的春联,让他哥在门上比划着。 粘春联的浆糊都是自家熬出来的,在盆里加面粉和凉水调成稀的糊状,在锅里烧热水,不用烧到完全开透,水半开未开的时候停止,热水里倒入调好的糊糊,一边加一边搅拌。 等凉透了再往纸上抹,粘的就更牢了。 赵洛川他爹去世的三个年头里,为了守孝,他家门上过年也是不用贴春联的,这会儿门窗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就不用费力把以前的刮掉再贴了。 赵洛川拿湿抹布把门窗都仔细擦干净了,上头浮着灰尘是粘不牢的。 除了堂屋和院子的大门上,其他稍小些的门上贴的都是福字,赵洛川仔细的在春联背后刷满浆糊,杨冬湖离得远一些看春联正不正。 春联贴在门上就不能动了,要是不仔细嫌贴的歪了,重新撕下来再贴上那就犯了门神了,往后一整年都是要走霉运的。 第42章 杨冬湖两只眼睛睁大了仔细瞧着,生怕一个没看住贴歪了。 好不容易贴完了春联,赵洛川让杨冬湖把之前剪的窗花拿出来,趁着一块贴上。 贴窗花就不用像春联似的那么费劲,想贴哪儿贴哪儿,高一点儿低一点儿不打紧。 杨冬湖一看见这几个窗花就能想起来那天晚上的情形,匆忙贴上去羞的不敢多看。 赵洛川很是满意,对着窗子上的一抹红止不住的点头:“多好看啊,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受不住,咱们还能多剪两个出来。” 杨冬湖瞪了他一眼,可惜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就像是小猫儿用爪子轻挠一下,挠的人心里直痒痒。 赵洛川还想再说些不入耳的调戏杨冬湖,屋外就传来了赵方初的呼喊。 “冬哥,我来啦。” 杨冬湖抓住了救命草一般,一把推开赵洛川,出了门去看赵方初找他什么事儿。 赵方初看见杨冬湖出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端着的一盖帘饺子。 “冬哥,我娘说你手没好,包饺子不方便,她包了好多叫我给你送些过来,也省得你们包了。” 年夜饭什么都能少,唯独不能缺了饺子。 杨冬湖原本想着就他和赵洛川两个人吃,稍微包点就够吃了,这下朱翠兰一下让送了这么多过来,倒是省了他的麻烦。 杨冬湖把盖帘接了过来,笑着说:“谢谢婶子了。” “客气啥。” 家里的春联贴上后,整个家里感觉都不一样了,好像是新房似的,赵方初转了一圈,被窗户上的窗花吸引住了目光。 “冬哥你这么厉害的啊,我跟你说过一次你就能剪的这么好。” 赵洛川闻言从屋里走出来,哼笑了一声,得瑟道:“得了吧,就你说的那几句是个人都学不会,这是我教的。” 赵方初:…………哦,那你好厉害。 杨冬湖放好饺子走出来,听他俩围着窗花说个不停,开口打断道:“方初,婶子干嘛呢。” 赵方初远离赵洛川,走到杨冬湖的身边:“炖鸡呢,就用咱们之前晒干的鸡枞菌炖的,可香了,我娘说等会端一半给你们,晚上年夜饭也能少做一道菜。” 杨冬湖以为杀鸡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朱翠兰还真的杀了只鸡。 赵方初没待多久就回去了,杨冬湖也开使准备年夜饭。 这是俩人头一顿年夜饭,杨冬湖想多准备些,好好的过个年。 买回来的药膏一天三次的抹着,手上除了留下来点印子,别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赵洛川还是不让他沾生水,洗菜都抢在前头。 前几天呼熟的牛肉这会儿正好能切出一盘来,朱翠兰送的蘑菇炖鸡香气扑鼻,鸡是自家养的,都是吃粮食和青菜长大的,炖出来的肉质不老也不柴,配上鸡枞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还有之前一起做好的米粉肉和梅菜扣肉,上锅蒸一下就能吃。 年夜饭上的鱼是少不了的,一般都是做两条,自己吃一天,另一条用来供着,预示着年年有余。 肉菜已经够多了,杨冬湖就只做了一条鱼,摆在桌案上供着,这样肉菜也就齐全了。 地里的豌豆苗长势正好,掐一盘清炒,用来解肉的油腻是最好的。 赵洛川又从院子里挖出来两坛酒,给赵河送去了一坛,留一坛他们俩人喝。 随着第一份鞭炮声响起,接二连三的鞭炮也都噼里啪啦的炸开,热闹的氛围一下蔓延开来。 杨冬湖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赵洛川在大门外点鞭炮,一阵硝烟弥漫过后,留下一地的红炮屑。 屋里两个人相对而坐,赵洛川倒上两小杯酒,笑着说道:“过年了,今天还要守岁呢,可不能再贪杯了,要不然酒劲上来岁就守不成了。” 杨冬湖喝过一次,知道这酒喝着不醉人,就是后劲大,也笑着说道:“好。” “冬湖,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赵洛川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红纸递给杨冬湖:“拆开看看。” 杨冬湖顿了一瞬,接着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拿纸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纸张最右边两个醒目的大字十分扎眼。 是一封婚书。 第57章 我想娶你 “缔结良缘,订成佳偶。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谨订此约。” 杨冬湖只觉得手里的纸似有千斤重,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纸上的字,被红纸黑字烫红了眼。 “是我不好,这事儿本该接你回来时就该上心的,我是个粗人,脑子才转过弯来,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我,太委屈你了。”赵洛川用指腹抹去杨冬湖落下来的泪珠,轻声道:“别哭,仔细眼睛疼。” 杨冬湖只顾着流泪,哽咽难言:“不……不委屈。” 饭这会儿也没心思吃了,赵洛川直接把人圈在怀里,轻轻拍着杨冬湖的后背,安慰道:“自那日一程成亲后,我就一直懊恼,咱们本来也该是这样的,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才对。” 他说着,用手轻轻抬起杨冬湖的下巴:“冬湖,咱们会一直在一起,就算是百年以后,也会像我爹娘那样。我娘说,生同衾死同穴,我学问浅,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娘说我以后就成了亲明白了,现在我懂了,冬湖,我想娶你。” “冬湖,咱们成亲吧。” 这事儿赵洛川琢磨好几天了,可他没成过亲,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终于从婶子那儿问得了有婚书这一项。昨天晚上马不停蹄的跑到镇上去,花钱请卖对联儿的先生写了份儿婚书。 其实他还挺后悔的,早知道小时候他娘让他读书,他就该老老实实的坐在学堂里,而不是学着上树掏鸟蛋,也不至于现在用的着的时候一句话写不出来。 杨冬湖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又被赵洛川一番话说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手里攥着婚书,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想……想,川哥,我想……” 赵洛川低声道:“没事儿,冬湖,我明白你的心思。” 杨冬湖还是坚持的把话说完,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坚定不移:“川哥,我想和你成亲。” 屋外鞭炮声不断,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杨冬湖把婚书拿手帕小心的包了起来,放在衣裳箱子的最底下,和装钱的袋子放在了一起。 这会儿也已经缓过不少劲来,杨冬湖抿着嘴浅笑,把箱子盖仔细盖严了,才觉得稍稍放松些。 “好了,先吃饭,再不吃就凉了,等会儿方初吃完了饭,该来找你玩了。”赵洛川笑着说道,拉着杨冬湖的手回到了饭桌旁。 杯子里的酒散发着清香,颜色不似其他酒那样透亮,泛着淡淡的桃花的嫩粉色,和上回的石榴酒不同,闻着倒有一股儿花香味。 “这是什么酒?闻起来好熟悉”杨冬湖眼圈还是红红的,刚哭过的眼睛比平时更亮了,瓮声瓮气道。 花香混合着浓郁的酒香,还没入口都有些醉酒的晕眩感,赵洛川笑道:“桃花甜酒,尝尝,我娘最喜欢的。上回去祭拜的时候带的就是这个。” 杨冬湖记着上回的教训,不敢喝的太快,用嘴唇抿了一小口,入口清香,和石榴酒一样,没有辣嗓子的感觉。 有了婚书在,两人似乎比之前更显亲昵了,说话也比往常多。 一口浓郁喷香带着鸡肉香的菌菇,再来一口裹满了香料和碎米粉的肉块,最后再喝上一口杯中甜酒,一顿饭就着外头的鞭炮声和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和辛苦了一年的日子告了别。 年夜饭丰富,只有两个人吃,到最后还剩下来不少,幸好冬天天冷,放在柜橱里也不会坏。 赵洛川料事如神,俩人刚放下筷子,赵方初那带着雀跃的呼声从门外传来。 他本来就是娇俏的哥儿,现下穿上朱翠兰新给他做的衣裳,又花费心思给自己挽了个不同以往的发型样式,往人跟前一站,总忍不住叫人多看两眼。 “冬哥,你看,好看不。”赵方初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在杨冬湖面前转了个圈,显摆着自己的新衣裳。 他头上戴的正是之前杨冬湖送给他的那支青色的竹节簪子,为了配这个簪子,特意央求了朱翠兰给他买差不多颜色的布料,这一身穿在身上更显灵动了。 杨冬湖夸道:“真好看,这衣裳真配你,头发是你自己梳的吗?手真巧。” 赵方初很吃夸,要是哪天有人惹他不高兴了,多夸两句他马上就能乐呵呵的把这事儿翻过去。 “嘿,冬哥,你不是也有个簪子吗,好不容易过年呢,不得打扮漂亮点啊,反正今儿也不能睡觉,我给你换个头发样式,咱们出去玩儿啊。” 赵洛川送的那个簪子杨冬湖一次也没带过,主要是他不太会收拾长头发,手好像不听使唤一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又剪不得,他光和头发和解就用了好些时日,好不容易才能挽出来个看的过去的样子。 第43章 不过好在哥儿不用像姑娘那样手巧,就用木簪子在脑后挽一下就行,素雅点儿也好看。 杨冬湖被赵方初勾的心也痒痒,道了声好,就回屋里取簪子去了。 赵方初利落的拔下杨冬湖头上的木簪,如同瀑布一般的青丝垂落下来。原先他的头发还有些枯黄,养了这几个月也变得乌黑顺滑了。 只见赵方初的手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杨冬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赵方初就停了手。 “好了,冬哥你看。” 赵方初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儿,递给杨冬湖让他看。 簪子盘在后脑勺的位置,头发没有全包起来,而是留了一半虚虚的从右侧肩膀斜下来,配上清秀的面容,衬出几分明眸皓齿来。 女为悦己者容,哥儿也一样,赵洛川从方才起就在旁边坐着,杨冬湖有些紧张,略带羞涩的询问赵洛川如何。 赵洛川没见过夫郎这个样子,一时间看直了眼睛,眼眸中涌动着情欲,恨不得现在就干点什么去。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盯的杨冬湖更加不敢和他对视。 赵方初不懂房中事,只感觉赵洛川眼神沉沉的,有些吓人,好一会儿见两人都不说话,催促道:“说话啊,好看不好看。” 赵洛川回了神,咽了口口水道:“好看。” 说完看向赵方初:“上回婶子嫌贵没给你买的荷花酥,下回我给你带回来。” “!!大川哥你真是个好人!” 第58章 守岁 赵洛川包了两个红包,每个里头都放上了二十文钱,给杨冬湖和赵方初一人一个。钱多钱少都是心意,图个吉利。 杨冬湖虽然已经是当了夫郎的人,但在赵洛川眼里他和赵方初没什么两样,都是小孩要哄的,那就要给压岁钱。 杨冬湖觉得比之前任何一次收到的压岁钱都有意义。 赵方初得了荷花酥的承诺又收了钱,专门挑赵洛川爱听的话说,什么夫妻美满永久,子孙满堂啊,给赵洛川喜的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杨冬湖捂住赵方初的嘴让他少说话,小小年纪不学好,净胡说。 三人闹了好一会儿,赵方初拉着杨冬湖出门去,上朱翠兰那儿要另一份压岁钱去了。 朱翠兰眼尖的看见杨冬湖换了个头发样式,满意的夸了又夸,又念着他是第一次在赵家过年,红包里除了压岁钱外,还放了个绣花的手帕。 这手帕是她有了赵方初后,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买的上好的布料,光是布料钱就花了快一两银子,又加之自己一针一线日夜不停的绣,好不容易才绣出来的。 朱翠兰的绣工是没得挑的,她那时一共绣了八条,后来家中困难了一段时日,她拿出去卖了四条补贴家用。 镇上的小姐太太舍得在打扮自己上花钱,况且这手帕布料好绣工又难得,拿到其他地方去卖也是能卖得出价格的,一条几百文不成问题。 她眼睛还能看得清的时候,绣了好多的绣品,从手帕鞋面到盖头,还有一匹用来做嫁衣的红绸布,她全都给赵方初绣好图案了,就等着赵方初许了人家,她亲自给赵方初做出嫁的衣裳,这些也都是朱翠兰给赵方初备的嫁妆。 杨冬湖没像以前那样推辞,好好的收在了怀里,说了吉祥话和朱翠兰道了谢。 一年到头来最喜庆的日子就在今晚了,自古以来男女大防,若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地,被那好事儿的碎嘴子瞧见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今晚是个例外。 除夕夜守岁是传统,又称熬年。 按照习俗,今夜是不能睡觉的,这事儿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到了该睡觉的时辰了,人不自觉的就会犯困,这时候若是不找些其他事儿来做,怕是守岁到一半就要沉沉睡去。 这时候汉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摇骰子玩牌九,大家心里有数,图个乐呵点到为止,都不会到输红了眼的地步。 妇人们心疼自家男人劳累一年了,玩会儿就玩会儿吧,十文八文的都能拿的出来,没必要非扫他们的兴。 男人堆儿的乐趣,女人凑过去不像话,她们有一套打发时间的主意。 约在一起点天灯祈福是年轻姑娘哥儿爱做的事儿,年长的妇人们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打马吊也是赌钱的一种方式,姑婶大娘们几个人一起,也能玩一晚上。 燃灯照岁,照虚耗。 今儿晚上到处都是亮堂的,只因晚上家家户户门口都会在门口放上炉子,用来点岁火,点燃后要保证炉子里的火不能灭,一直着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所以这会儿去哪儿都是不用害怕的。 许是因为热闹的氛围感染着,杨冬湖有些想奶奶,那个让他感受到第一份温暖的善良的老太太。 今儿除夕,杨家不一定有人,杨冬湖想去试试运气,万一运气好了还能去看看奶奶。 杨安锦正好来找他俩玩,想问他俩去不去点天灯,在村外两拨人就碰上了。 “我正巧要去找你俩点天灯去呢,你们怎么过来了?” 杨冬湖简单说明了来意。 杨安锦一拍大腿:“那你可算是来对了,你娘最近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没事就来缠着我娘说话,但她又不提杨春雪和我哥的事儿,我娘想打发她都找不到理由。这不,刚吃完饭,拉着我娘打马吊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的。杨耀光吃了饭就往镇上去了,估计又去哪儿喝花酒了吧。” 杨冬湖庆幸自己来这一趟,杨大力被欺压惯了,逮到个光明正大赌钱的机会还不撒开手玩啊,更不会在家了。 “那杨春雪呢。” 杨安锦和杨春雪谁也瞧不上谁,俩人见面就爱吵嘴,提起她来杨安锦撇撇嘴:“她啊,平时见我哥一面都难,好容易我哥回来了,刚才缠着我哥给她说书里的故事,我哥躲她不及,被几个汉子叫去推牌九,你想想啊,我哥从来不玩这些东西,都被她逼得都上赌桌了,就这也没躲掉,杨春雪也跟着去了。” 虽说今儿男男女女碰面被说闲话的机会不大,可凑着汉子上赌桌,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杨冬湖懒得管杨春雪在不在乎名声,她爱干嘛干嘛,不过还是提了一嘴:“她这么缠着你哥不会出啥事吧。” “不会,我哥有分寸呢,从来不跟她单独待在一起。” 杨冬湖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多耽误,加快脚步往杨家去了。 赵方初和杨安锦没进去,在门口放风,要是有人回来了,也好提前报个信。 杨家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杨冬湖凭借原主的记忆,轻车熟路的进了杨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精神不好,熬不了夜,这会儿已经躺下了。 杨冬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声的喊了句奶奶。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杨冬湖还以为是在梦里呢,等她稍微清醒了些,杨冬湖还在眼前,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想要触摸杨冬湖的脸,惊呼出声:“冬湖?是冬湖吗?” 杨冬湖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轻声道:“是我,奶奶,我是冬湖。” 老太太激动的就要坐起身,奈何胳膊实在是没多大力气。 杨冬湖扶着老太太坐起来,又在她的身后多加了个枕头,让她靠的舒服点。 “冬湖,奶奶记挂你,奶奶做梦都在想你,怕你吃不好穿不好,上回安锦来说你过得很好,我不敢相信,但是又盼着你能真过那么好。”老太太眼泪涌出眼眶,紧紧的拉着杨冬湖的手不放开。 杨冬湖听的心酸,鼻头一酸眼泪马上也要落下来了:“我都好,奶奶,当初我走的匆忙,她有没有给你气受?有没有对你不好?” 第59章 奶奶 老太太摆摆手,目光里满是慈爱地看着杨冬湖:“不用挂心我,你娘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对我也还说得过去,他们毕竟喊我一声娘呢。” 王杜鹃是否真心对待老太太无从考证,但明面上的孝顺还是说的过去的,不然被外人知道了,一顶虐母的大帽子扣下来,她可吃罪不起。 杨冬湖知道王杜鹃那个嘴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什么难听说什么,专往人心窝子上扎,老太太肯定也没少受气。 只是他到底只是个孙子辈的,就是想照顾老太太,王杜鹃也不会答应。 杨冬湖点点头:“奶奶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就这样,不过我今儿一见你就觉得好多了,看来安锦说的是不错,他家人没亏待你。”光线昏暗,老太太看不见杨冬湖身上穿的到底是不是新衣裳,但只摸料子来看,肯定不是从杨家带出去的,王杜鹃根本不会给杨冬湖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 提起来赵家,杨冬湖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家人都很好,婶子待我极好,从来没为难过我,还会主动给我做衣裳,她家的小哥儿人也好,性子活泼着呢。” 杨冬湖从怀里掏出来几块用油纸包着糕点:“奶奶,您尝尝,这是镇上最好的点心铺里的糕点,桂花桃酥,方初买了好多,这个我尝过了,一点儿也不硬。” 第44章 老太太听这话满是欣慰,不是因为杨冬湖拿桃酥给她吃,而是听他话里话外提到的全是赵家人的和善,能不能吃到糕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家人真心接纳杨冬湖,才会对他这么好。 老太太伸手拿起来一块桃酥,在杨冬湖殷切的目光下缓缓咬了一小口,咂摸嘴巴道:“好吃,香甜香甜的,你也吃。” 杨冬湖摇摇头:“我都吃过了好多,您吃,你等我会儿,我去给您倒碗热茶,要不然太干了。” 冬天的干冷,若是屋里不燃上火炉,就是躺在被子里也会觉得发抖,王杜鹃维持着表面上的功夫,没克扣老太太的火炉。 王杜鹃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老太太人缘好,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找老太太说话,这人来人往的,要是因为火炉被人拿住了把柄,之前做的功夫不都白费了。 虽然老太太屋里的火炉旧是旧了点,但并不耽误使用,火炉上放着茶壶,里头的热水还在往外丝丝冒着热气。 杨冬湖出了屋外,从厨房里找出来一只调羹,从碗柜上拿下一个茶碗来。透着院子里燃烧的岁火,他看见赵方初和杨安锦一直守在门外。 他快步进了屋,倒上一碗热茶坐到床边:“小心烫,奶奶,您把这个桃酥泡进去吃,对肠胃好,吃着也不会太甜,身上还能暖和点。” 老太太笑着点头:“听你的。” 桃酥遇水变软,一会儿就泡成了小半碗软糯的桃酥粥,杨冬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感觉温度不那么烫了,才把调羹递过去。 老太太就着杨冬湖的手吃了一口,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道:“胖了,脸上有肉了,说话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硬气了许多,这才是你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呢,若还像以前那样,瞧着总是让人心疼。” 凡事都要亲眼瞧过了才放心,老太太觉得肯定是自己前半辈子做的好事多,老天才保佑冬湖遇到这么好的一家人。 杨冬湖嘴里不停的跟老太太说着这么这日子的琐事,大事小事儿都不放过,老太太越听心里便更安稳几分,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俩人说话间杨冬湖的手也没停,一碗桃酥很快就吃完了,杨冬湖待的时辰也不短了,再耽误下去碰见人回来了又要多生事端。 老太太看过人了也放心,也催促杨冬湖赶快走:“赶明儿天暖和了,我也下床活动活动腿脚,到时候我也去瞧瞧你。” “好。剩下的桃酥您放好了,要是哪天胃口不好了,您就泡两块来吃。”杨冬湖回道,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两银子,声音略低了些道:“奶奶,你给我的钱我用完了,这是我自己挣得,您把它放好,有钱傍身我也放心。” 一如当初杨冬湖不肯要那样,老太太也是下意识的推辞,杨冬湖拿了老太太当初的话堵她:“奶奶我不能经常来看您,给您您就拿着,别让我记挂,好吗?” 老太太止住的眼泪险些又流下来:“好孩子,你有心了。” 杨冬湖重新扶着老太太躺下来,把刚才吃桃酥的碗勺洗干净,又放回了厨房,临走前不舍得又透过窗户瞧了两眼,看老太太安稳的睡着,这才小心的从杨家出来。 “怎么样?奶奶还好吗?”赵方初看见杨冬湖出来,问道。 赵方初没见过老太太,但听他娘念叨过几回,知道老太太是个慈善人,跟杨家其他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挺好的,刚才还吃了块桃酥呢。” 杨安锦闻言笑着拍了拍杨冬湖的肩膀:“那就行,能吃得下东西比什么都强。” “嗯,也是。”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离杨家门口远了些,才放肆的笑闹着。 机敏的摊贩早就闻到了赚钱的方法,除夕夜也不闲着,早早的就在村子里支起了天灯摊,等着姑娘哥儿来买。 都新得了压岁钱,买起天灯来一点儿也不心疼,村里卖的天灯的模样简单,用竹条搭个简易的架子,外头糊上一层草纸,样子不如镇上手艺人做出来的好看,不过胜在便宜。 有些自家人手巧的,也能做出来,不过今儿晚上热闹,这个来请,那个来催,根本静不下心来做这些小玩意儿。 所以天灯摊上还是人气旺,早就围了一圈人在挑呢。 这样的天灯都几乎长得差不多,杨冬湖他们也没挑来选去的,拿了个差不多的就挤出了人群。 点天灯得挑个树少些的地方才行,要不然还没飞出去呢,就被树枝挂住了,白白浪费一盏灯。 他们三个人找了好久,一直都没瞧见合适的地方,最后还是决定往大道上去,那儿的树少,周围都是农田,一准儿能飞起来。 在黑夜的衬托下,天灯显得尤为亮眼,随风而起,越飞越高,直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悬挂高空的星辰,还是带着美好寄托的灯火。 第60章 吃醋 放完了天灯,离天亮的时辰还早,三个人悠悠哒哒的从大杨村晃到赵家庄,又从赵家庄晃回来,手里还攥着从烟火摊子上买来的烟火棒。 许下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了,赵方初好奇心作祟,一路上缠着杨冬湖和杨安锦问许的什么愿。 杨安锦被赵方初缠的受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脑门,让他闭嘴。 赵方初挑人下菜碟,见这个不好惹,又改去闹杨冬湖。 杨冬湖倒是没打他,痛快的就说了:“我希望方初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高不高兴?” “冬哥你是不是看我傻,你怎么跟安锦学坏了。”赵方初一脸的不信。 杨冬湖乐道:“你这不挺聪明的。” 杨安锦作势要打他,赵方初一溜烟儿跑开了,还冲俩人做了个鬼脸。 偶尔路过几处小院儿的时候,还能听见从屋里传来热闹的吆喝声,恍然间听见谁又赢了雀跃的高喝,谁又输了不服气的要再来一局。 “杨安辰,你走慢点儿,等等我。” 正走着,杨安锦听见有人喊他哥的名字,停下脚步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落后两步的身影小巧娇俏,呼喊着前面的汉子,见人没回头,现在原地赌气似的跺了跺脚。 前方的汉子身影高大,没听见后头跟上的脚步声,扭过头像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耐烦的语气:“说了不让你跟来,你偏不听。”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把我带过来的当然要把我送回去,不然这么黑,人家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 那高大汉子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涵养:“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还有,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现在都已经让人误会了,对你的名声很不好。” “我不,我就要跟着你,别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 那汉子见实在是说不通,气的拔腿就要走。 杨冬湖听着那姑娘的声音熟悉,仔细一看,可不是杨春雪吗。 “哥,你在这儿干嘛呢?”杨安锦最烦杨春雪跟他哥在一起,声音有些不爽快。 突然出声把那俩人吓了一跳,杨安辰看见他们长舒一口气,语气和缓道:“安锦,你怎么在这儿?天灯放完了?” 杨安锦没回他,冲着杨春雪口气不善道:“你老是缠着我哥干什么。” 刚才两个人说话都被杨安锦听了去,杨春雪觉得在他面前丢了份儿,生硬道:“关你什么事儿。” “你这人,他是我哥跟我当然有关系。” 杨春雪刚想开口,就看见了站在杨安锦身边的杨冬湖,她的眼里的惊讶继而化作了羞耻。 她凭着出色的外貌在村子里一向是受人追捧的,无论到哪里,总有汉子心甘情愿的为她前仆后继。 杨春雪在杨冬湖面前一向不可一世,如今被他看见了这副低下的模样,就好像当着众人的面被打了一巴掌那样难堪。 她紧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被同村另一个追出来的汉子看在了眼里。 “杨安辰,我讨厌你!”杨春雪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后追出来的汉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安辰,撂下一句“不识好歹”,朝着杨春雪跑走的方向追去了。 杨安辰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脑仁都在疼。 几个人被扰了兴致,也没有再玩下去的欲望了,杨冬湖拽了拽杨安锦的袖子:“安锦,我们先回去了。” 赵方初在旁边连连点头。 “我送你们回去吧,要不然我不放心。”杨安锦道。 杨安辰恢复了往常儒雅的模样,对着杨冬湖诧异道:“你是冬湖?” 杨冬湖跟杨安锦从小长到大,跟杨安辰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只是在杨安辰的记忆里,杨冬湖还只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一转眼变化这么大他都没认出来。 杨冬湖小幅度的点点头:“杨大哥。” 杨安锦开口道:“冬湖变化这么大,没想到吧?” “没想到,我印象里还是小孩儿呢。” 第45章 杨冬湖腼腆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好了好了,以后再说吧,冬湖,我们先送你们回去。” 夜已深了,赵家庄和大杨村虽然离得不算远,可有个汉子跟着怎么也比两个哥儿要安心些。 回去的路上有了不熟悉的人在,连最爱说话的赵方初都闭紧了嘴巴。 在杨冬湖和赵方初走后,赵洛川和赵方宇被村里几个同龄的汉子拉去推牌九,赵洛川运气好,一连赢了好几把。 他俩不爱玩这些,被拉着玩了几圈没意思就找了个借口下了桌,在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估摸着可能去找杨安锦了,就一起往大杨村走。 还没走出村口,就迎面撞上了被陌生汉子送回来的杨冬湖和赵方初,赵洛川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冬湖。” 杨冬湖看见赵洛川眼睛都亮了,浑身都透露着喜悦,没注意赵洛川脸色有什么不对:“你怎么没出去玩?” 赵洛川冷着脸:“觉得没意思,你去哪儿了?这是?” “这是安锦的哥哥,路上碰到的,夜深了,安锦不放心,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赵洛川脸色稍霁,对着杨安辰谢道:“谢了。” 杨安辰仿佛没注意他脸上的变化,摆摆手道:“应该的。” “那我们先回了,冬湖,方初,下回我再来找你们。” 回去的路上,杨冬湖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洛川脸色不好,他小心的戳了戳赵洛川的袖子。 没反应。 他不死心又戳了戳, 还是没反应。 察觉到夫郎小动作的赵洛川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忍到了家门口,跟赵方初和赵方宇告了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赵洛川到了屋里立刻开始不做人,一把拉过杨冬湖把他推到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杨冬湖顺从的被他压在床上揉来揉去,反应过来赵洛川没生气,弯起眉眼笑道:“你干嘛呀?” “你还笑。”赵洛川故意虎着脸说道。 “那我不笑了。”杨冬湖抿了抿嘴角,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 赵洛川心都要化了,吧唧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头埋在杨冬湖的脖颈猛吸一大口,接着一动也不动了。 杨冬湖觉得痒痒,缩着脖子说道:“痒……我今天去看奶奶了,看起来精神头还行,就是天冷下不了床。” “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奶奶肯定很不放心你,下回找时候咱俩一起去,让她亲眼看看咱俩过得好也能宽心些。” 杨冬湖笑着说:“好,奶奶看见我了也能放心不少。” 子时已过,新年伊始。 赵洛川低头在杨冬湖的唇上亲了一口,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新年快乐。” 怀里还有赵洛川今天赢来的几十文钱,随着掏出的动作叮铃作响。 “新年镇上有庙会,比年前的还大,反正我们也没有亲戚要串门,明天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杨冬湖哪有不同意的,被人搂着动弹不得,笑着开口:“好。” 第61章 咱有钱 每年的初一到十五,是镇上最热闹的时候。 年前到镇上来,卖肉卖春联的多,买了就走,匆匆忙忙来,急急忙忙回,没多大功夫能空闲下来好好逛一逛。 年后就不一样了,刚忙完正是空闲的时候。 离十五还早呢,灯笼却早早的就挂上了,镇子上的大街小巷里,一排排的灯笼张灯结彩的悬在房檐下。 不必说到处都有的各类吃食,依旧是从巷头排到巷尾,酥饼枣糕……种类多的数都数不清。 这两日都是冬季里难逢的晴朗日子,赵洛川还是觉得冷的慌,非要让杨冬湖带了围领才出门。 刚到镇上就被各类的叫卖声绊住了脚,摊子上的小媳妇和哥儿一点也不怕人,吆喝的比汉子还卖力。 瞧见个卖胭脂水粉的有些意思,杨冬湖刚靠近两步,热情的摊主拿起来香膏就要往杨冬湖手上抹,吓得他一下就缩回了手。 摊主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见高大的汉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哥儿后头,就知道是一对儿恩爱的小两口,口中的话术也从“便宜好用”变成了“瞧着俩人多般配啊,一看就恩爱,冬天干冷,给夫郎买盒香膏润润手吧”。 没有比这个话更受用的了,赵洛川痛快的就付了钱,一丝犹豫也没有,杨冬湖刚哎了两声,手里就多出来一罐香膏。 在摊主一声声般配的夸赞中,赵洛川又大方的买下了一盒胭脂和一盒澡豆,摊主的嘴巴要把澡豆夸到天上去了,说用它洗漱沐浴都可以,保管留香好几天。 家里也有,是朱翠兰野皂荚自己做的,洗的干净是干净,就是没这个香。 赵洛川一想到杨冬湖洗的香香的躺在被窝里,抱着睡觉不知道多舒服呢,乐呵的领着着杨冬湖去了下一个摊子上。 杨冬湖觉得今儿城里乡间的人都在镇上了,人多的挤都挤不动。 赵洛川紧紧的拉着夫郎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走散了,越是人多的地方别有心思的人就多,谨慎点总是好的。 做生意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不发觉生意就被其他摊子上抢去了。 见识了胭脂水粉摊主的好嘴巴,后头的小贩也是有样学样,漂亮话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说,生意也是眼见着就好了起来。 澡豆和香膏都是十文钱,胭脂最贵,就那么一小盒就要三十文,还没走几步就花了五十文,杨冬湖有些心疼,那时候卖好几条鱼才五十文呢。 他的心思写脸上,赵洛川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想法,心里想着夫郎真是过日子的人,笑着说道:“别心疼,你男人能挣钱,等开春了我多多的去几回山上,不光挣钱,还能存住钱娶你呢。” 杨冬湖听见娶字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教训道:“别乱说,该买的东西买,不该买的就别买,你看这个胭脂,我又用不着,买了也是放在哪儿落灰。” “怎么用不着,你要是不好意思白天用,那等晚上没人的时候你涂给我瞧。”赵洛川稍微弯了弯身子,凑到杨冬湖耳边悄悄说道。 人头攒动,杨冬湖惊的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松口气,给了赵洛川一肘子,背过身不说话了。 赵洛川占了嘴上的便宜,心情大好的护在杨冬湖身后,免得夫郎被人挤到。 原本就不好走的路被前头的人群堵的更严实了,杨冬湖好奇的踮脚抬头望过去,是一个手艺人在耍鬼脸呢。 只可惜他个头不高,踮脚又站不稳,怎么也不能看清楚里头的情形,只能听见周围人奋力的喝彩声。 这时候一双大手从后头托住他的腰,一个用力就把他举得高了点。 杨冬湖回头看是赵洛川才安下心来,对着他笑了笑,扭头专心的看人耍鬼脸。 赵洛川的臂力惊人,单靠手臂也能举得稳稳当当的,一点儿也不晃。 杨冬湖看得正起劲儿,前头的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被他娘抱着,眼睛四处乱转,瞄到杨冬湖兴奋的眨眨眼,拍拍他娘抱他的胳膊,说话含糊却很大声:“娘,那有两个哥哥抱在一起。” 被他的声音吸引到的众人回头看,揶揄声臊的杨冬湖脸腾一下红了起来,赶紧示意赵洛川自己要下来。 小孩的母亲紧紧捂住小孩的嘴巴,朝杨冬湖投来歉意的目光,接着训斥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回事儿,别乱说话,等会儿告诉你爹看他抽不抽你的屁股。” 杨冬湖红着脸一刻也不想多待,退出了人群往别处走了。 赵洛川不以为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怕什么,咱俩光明正大的,我又没抱别人夫郎。” “你倒想呢。”杨冬湖睨了一眼赵洛川,都怪他,要不别人哪儿会笑自己。 赵洛川知道杨冬湖脸皮薄,再说下去人怕是要恼羞成怒了,赶紧转移了话题:“逗你呢,我哪是那样的人啊,好了好了,前头还有好玩的呢,咱们去看看。” 过了年就要开春了,到时候就该农忙起来了,各色的农庄器具也都摆成了一排供人挑选。 卖饴糖糕饼的小贩们最会和孩子们打交道,把自家的吃食夸的天花乱坠。孩子还没吃到嘴里呢,就好像已经尝到那香甜可口的味儿了。 这下就苦了做父母的了,被孩子闹一通买些尝尝的不在少数,要是有那狠心一点儿的,拽到旁边打一顿,恐吓着再闹就让拍花子的拍走了。 没有哪个孩子不怕拍花子的,抽抽嗒嗒止住了哭,走前还一步三回头的往摊上看,瞧着怪心疼人的。 赵洛川觉得有些好笑,开口对杨冬湖道:“你要是也哭闹我也给你买,你要不要试试?” “…………” “骗你的,你不哭我也给你买。” 杨冬湖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随着人流拥挤顺势和赵洛川几乎贴近在一起,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真的吗?你真好,川哥。” 第46章 话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一声川哥叫的好像拐了好几个弯撞在了赵洛川的心里。 杨冬湖说完就又转过了身,和他拉开了距离。 赵洛川盯着眼前略带得意的身影,暗叹冬湖居然学坏了,晚上回去非得让他知道厉害不可。 第62章 糖人 杨冬湖耍了心眼,闷头往前走也不回头,被周围热闹非凡的场景感染着,心情格外舒畅。 没走两步遇到个卖糖人的小贩,杨冬湖一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摊子上用大小不一的竹签串着各式各样的糖人,那小贩手里拿着一个木勺,勺子里装着棕红色的糖浆。 摊子上有一小张小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张油纸,还竖着放了根竹签,小贩的手腕扭动,看似随意的在纸上画了几笔,等稍微晾一晾,举起竹签来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杨冬湖被他的手法惊住了,兔子成型的时候哇了一声,下意识扭头看向赵洛川。 赵洛川被杨冬湖热烈的目光盯的微微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询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大的五文小的三文。” “那帮我拿那个刚画出来的兔子。”赵洛川从怀里掏出五文钱,递到摊主的手中。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的收了钱,取下竹签递给杨冬湖,又补充道:“我们这儿也能自己上手画一画,什么图画都行,都是五文钱,二位客官要不要试试?” 杨冬湖闻言有些心动,又把目光投向了赵洛川。 杨冬湖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要过什么,这点小事儿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冬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赵洛川又付了五文钱,让杨冬湖上手试一试。 摊主接了钱,眉开眼笑的腾出了地,把勺子递给了杨冬湖。 杨冬湖是头一次画糖画,动作透露着一股子的不熟练,摊主开口提醒道:“糖浆落下去要快,一笔到位,不然干在勺子上,再落下来就变成一大坨了。” 看着简单,真到上手的时候总感觉手不听使唤,杨冬湖没有绘画天赋,也没想画难度太大的动物,就想画个简单的小猪,可画出来头不圆不说,眼睛也是一个大一个小。 赵洛川不忍见他脸上带着挫败,绕到杨冬湖身后伸出手帮了忙,在不圆的头上加了两只还算对称的耳朵。 这也算是完成了一幅糖画,杨冬湖激动的把糖画举起来给赵洛川看。 赵洛川捧场道:“不错,真好看。” 摊主抽了抽嘴角,好看在哪儿呢,做人得诚实知道不。 “不错不错,今儿在这儿支摊这么长时辰,这个是自己画的里头最好看的。”摊主拍拍手,夸道。 杨冬湖一手举着糖兔子,一手拿着糖小猪,惹得路过的小孩频频侧目。 还有好长一段没逛呢,俩人也不再多耽搁,继续向前走去。 赵洛川在人群中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拉着杨冬湖快走两步追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宁旸。” 宁旸回过头,看到赵洛川也很是惊喜:“大川?过年也这么闲?带夫郎逛庙会来了?” “可不是嘛,正好赶上热闹。” 宁旸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见了生人也不怕,咿咿呀呀的张着嘴,口水流流到了下巴上,还伸着手要人抱呢。 “这是你的孩子?”赵洛川问道。 宁旸笑道:“你这话问的,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这么大的孩子,我姐家的,她把孩子丢给了我,自己跑去玩了,铺子里太闷,我带她出来走一圈。” 赵洛川伸出手逗了逗婴儿的小脸蛋,夸道:“真可爱,灿姐也在镇上?上回还没好好谢她呢。” 宁旸晃着怀里的婴儿,开口道:“嗐,小事儿,对了,你今天刚好有空,之前说的那个捕兽夹我做好了,你过去试试?” “这么快?那行,也省得再跑一趟了。” 上回请宁旸帮过忙,这会儿杨冬湖也不那么拘谨了,跟着两个汉子就去了铁匠铺。 这次做的捕兽夹和以往不同,略有改进,宁旸用嘴说的不过瘾,把婴儿放下就要亲自演示给赵洛川看。 小婴儿不依不饶,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张开嘴巴大声哭了出来,小脸都哭的通红了。 宁旸又放下捕兽夹要过来抱孩子,可手上被弄脏了还要重新洗,一下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杨冬湖把糖人插在木桌子的缝隙中,伸手把婴儿抱了起来。 哭声骤然停止,宁旸感激的说了句谢谢,专心的给赵洛川演示捕兽夹的用法。 小婴儿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一股奶香味,也不管杨冬湖身上的味道陌不陌生,笑着伸手要摸杨冬湖的脸颊。 杨冬湖把脸凑过去给她摸,小手在脸上胡乱的抓着,这时候她的手还没劲儿,抓在脸上挠痒痒似的轻柔,不会让人觉得疼。 一大一小玩的开心,小婴儿咯咯咯的笑着,好像在和杨冬湖说话。 赵洛川研究了一会儿,就摸透了捕兽夹的巧用。 改过之后的夹子咬合力更强,闭合速度更快,猎物一步踏错,能直接伤到骨头上去。 赵洛川很满意,跟宁旸道了谢,把钱结了,拿着做好的兽夹去屋外找杨冬湖。 彼时杨冬湖和婴儿玩的正开心,没发觉有人盯着自己看。 赵洛川看着杨冬湖抱孩子的样子,心下一动。 其实杨冬湖也没抱过孩子,动作并不熟练,他只是看着宁旸的抱孩子的样子学了个大概,用手臂托住孩子的脖颈及后背,另一只手固定在腰上。 他抱孩子新鲜,赵洛川看他抱孩子也新鲜,杨冬湖是哥儿,哥儿是能生养的。 赵洛川以前也听说过,哥儿本身生养就困难,杨冬湖又长得瘦瘦小小的,怕是更加困难。 以前赵洛川没考虑过这回事儿,就算是已经做了许多亲密事儿,也没想过生养的问题。 现下看着杨冬湖怀里抱着婴儿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不过不急,说了要娶冬湖,这事儿怎么也得等到成亲后再说。 成亲的事儿繁琐,赵洛川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他都想好了,房子是盖了没几年的,就无需再盖新房了。 但是屋里头的柜子壁橱都要打一套新的出来,还有床和被子,也都要备新的。 打一套完整的柜子和床少说也得三个月,明日就去木匠那儿问问,要是木匠手里的活儿不紧,今年过年前,差不多也就能成亲了。 赵洛川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叫冬湖:“咱们该回去了。” 婴儿玩闹的累了,眼睛闭上就睡着了,杨冬湖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到床上,没有惊醒她。 告别了宁旸,杨冬湖和赵洛川出了铁匠铺,临走前杨冬湖把那个兔子糖人留给了小婴儿。 俩人从巷头吃到了巷尾,还没到午饭点儿就已经填饱了肚子。 杨冬湖买了许多留给赵方初,还有赵洛川答应的荷花酥,一并买了回去。 第63章 小雏鸡 年节下的亲朋走动得多,赵洛川和杨冬湖跟朱翠兰家的亲戚都不相熟,所以很少往隔壁去了。 除了时不时的赵河会来找赵洛川陪着汉子喝酒,其余的时候俩人就在屋里待着。 原本年前就能纳好的鞋底被各种事耽搁着也一直没弄好,这几天正空着,杨冬湖紧着赶了出来,年后过不久赵洛川就该上山了,把鞋底纳的结实点在山上穿也不累脚。 赵方初有空会过来找他说话解解闷,他一连几天走亲戚也累的不轻,坐在床上往杨冬湖身上一摊有气无力的说着哪个亲戚又给他哥说媒了。 “冬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别跟别人说啊,大川哥也不行。” 赵洛川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杨冬湖点点头:“你说。” 赵方初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哥最近可奇怪了,除夕夜那天晚上你们都走了,我哥问了我好多安锦的事儿,我好像记得之前就问过我来着,我那时还没留心,现在想想还挺不寻常的。” 杨冬湖听完有些发懵,不可思议的问道:“谁?方宇哥和安锦?他俩不是没见几面吗?” “对啊,原本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可那天我都快困死了,我哥愣是不让我回屋去,说什么守岁一半睡觉不吉利,我觉得他在哄我,一直问问问,可烦人了,最后我自己说的啥我都记不得了。” 原本困觉就容易脾气大,还有人在耳边不停的念叨,赵方初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没法睡,烦都要烦死了。 杨冬湖心里有了其他的考量,赵方宇总归是要成亲的,朱翠兰就算是一时被前两次的说媒骇到过,可等缓过劲来还是要相看的。 到那时候再费心,也不一定能挑到合心意的,肯定不如杨安锦知根知底的好,他经常来串门,跟朱翠兰也相熟,瞧着是对彼此印象都不错的。 赵方宇虽然年岁有些虚长,但人是踏实肯干的,又能挣钱又没有乱七八糟的花花肠子,朱翠兰也和善,不是那爱拿腔拿调的婆母,相处起来也不会有那些糟心事。 第47章 杨冬湖觉得可行,但是转念一想,杨安锦不说别的,就是有个秀才哥哥也会给他添彩不少,杨安锦她娘又不是王杜鹃,不拿孩子当人看,平日里对杨安锦也是疼的慌,给他挑选夫婿肯定还是要慎重再慎重的。 而且主要还是要看杨安锦的意思,若他愿意,以他的条件就是在镇上找个更好的也不是难事。 杨冬湖停下纳鞋底的手,把针线收了放进针线筐里,怕一个没注意针掉到床上去,绣花针细,掉进去不好找,晚上睡觉被扎一下也怪难受的。 “婶子知道吗?”杨冬湖问道。 赵方初摇了摇头:“他就跟我说了,可能他看我傻吧就光问我了,你说问我有啥用,他看上安锦就跟我娘说啊,成不成的总要问过安锦才知道。” 杨冬湖总觉得赵方初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呢,今天猛的跟他说这些事儿总有些割裂感,好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是该跟婶子说说了,要不然俩人也怪难有交集,咱也不是说就非要把他俩凑一起,要是俩人都觉得合适是最好的,不合适也不强求。” 赵方初坐在床边看杨冬湖新纳的鞋底,闻言点点头:“是呢,别说我娘急,连我都着急了,我哥再耽误下去怕是找那带孩子的都难寻,要是能早点定下来就好了,安锦多好啊。” 俩人说着悄悄话,声音都是压低了的,从屋外不仔细听都发觉不了,赵洛川进了院里没见人,把怀里的竹筐放下,走到东屋的窗户底下敲了敲,喊杨冬湖出来。 他喊的着急,杨冬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刻也没耽误出了门。 赵洛川邀功似的站在竹筐边上,笑出一口大白牙,拍拍竹筐边缘道:“瞧,这是啥。” 拍筐发出的声音显得突兀,竹筐里的东西受了惊吓,争先恐后的叫出了声。 叽叽叽叽…… 杨冬湖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上前两步掀开竹筐上的盖子,映入眼帘的一群通身鹅黄的小鸡,看着刚出生没多久。 “哪来这么多的小鸡?你早上出去就是买小鸡了吗?” “不是买的,我去了木匠家里,他家的小鸡刚孵出来,准备拿去卖的,阿婆看我定的东西多,主动要送我几个,我看着小鸡挺好动,估计挺好养活的。”赵洛川眼里笑意未消散,盯着杨冬湖欣喜的表情心里很是舒坦。 今儿已经初八了,过了十五就该上山了,赵洛川今天特意去找了乡里的木匠,商量打柜子的事儿。 赵洛川的要求高,既然是俩人成亲要用的,自然一切要挑好的来,可不能含糊。床和柜子选的是红木的,木匠给他拿了画纸看,他一眼就看中了个红木架子床。 架子床价格高,村里并不常见,床的四个角皆有一根立柱,三面用雕刻镂空的板子围着,叫四柱架子床,有更精贵的会在没有被围住的那一面的两根立柱间再加上两根立柱,留个门围子出来,叫六柱架子床。 六柱架子床不仅能让床更结实稳固,看着也更富贵。 赵洛川稍一沉思,定下了六柱的,床这个东西使用年份久远,不是隔两年就要换新的,价钱贵点也合算。 柜子也是一样的讲究,一种长方形的顶立柜,有两扇对开门,其形体高大,能存放下不少的大物件,两扇柜门中间有立栓,内有横隔板,冬天的厚被子,换季的衣物,有这么一个柜子就行了。 顶立柜价钱高,除了偶尔会有镇上的人定做,其他基本没有,赵洛川定的多,且都是价格不便宜的,他跟木匠饶了几句,问能不能便宜点。 木匠想着这是一本大买卖,价格上都是不能更改了的,但也松了口,说能送个小的箱柜。 赵洛川看了箱柜的画纸,柜体不大,周身刻着圆形钱饰和和合二仙,也算是木匠的心意,赵洛川也没继续压价,付了定金,又定了一套哥儿能用到的妆奁镜。 临走的时候木匠的娘问他要不要小鸡,都是刚孵出来没多久的,反正也是要拿到镇上去卖,赵洛川如果要就送他几个,跟他定下来的柜子和床比,这都没几个钱。 秋天带杨冬湖上山抓鱼的时候,赵洛川就想着在家里养些家禽,山上的青草肥美,随便扯一筐就够它们吃好一阵了。 他谢过阿婆,又跟她借了个装小鸡的竹筐,赵洛川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拿,天气虽然有些回暖,但要是把小鸡抱在怀里走一路,怕是很难活下来了。 小鸡叽叽喳喳的叫着很是讨人喜欢,杨冬湖蹲下来伸手进去摸了摸它们刚长齐的绒毛,他没养过这些小东西,抚摸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朱翠兰家里有鸡,赵方初也不多新奇,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回去了。 “一共六只小鸡,阿婆特意挑了四只母的,等他们长大了下蛋,咱们就能自己收鸡蛋吃了。”赵洛川和杨冬湖挨着蹲了下来,笑着说道。 杨冬湖想养家禽的愿望一经实现,脸上笑意也更多了,回道:“咱们菜园子里的菜都吃不完,刚好能扯下来剁碎了喂给它们吃,等过了十五咱们在多撒些菜种子,就不用去山上扯野草了。” 院里多了几只小鸡也多了几分生气,晚上温度还是低,赵洛川把竹筐抬进了厨房里,火炉里烧水剩下来的炭火也没灭,这样夜里温度也不显低。 家里没有喂鸡的饲料,杨冬湖就用一小勺的玉米面拌着剁碎的青菜喂给了小鸡。 杨冬湖又找出来几件从杨家带回来的几件破衣服,盖在了竹筐上,等小鸡睡着没了动静才悄悄退出了厨房。 第64章 其他的心思 刚出生的小鸡娇嫩,赶着天冷的时候养更要小心仔细,杨冬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特地去请教了朱翠兰。 朱翠兰总算是忙活完了年后的事儿,亲戚也都走完了,正在家里收拾剩下来的残局。 杨冬湖进了门,径直走向厨房,喊了声婶子。 朱翠兰正刷锅呢,说话也没耽误手里的活儿:“找我啥事儿啊?” 杨冬湖把赵洛川带回来小鸡的事儿跟她说了,又说自己不会养鸡,问她该怎么办。 “养鸡了?养鸡好啊,越来越像家的样子了,院里有动静也不显的沉闷,还能有点事干儿打发时间。” 朱翠兰是做活计的一把好手,不管是菜园子里的菜苗长势不好,还是养的家禽不肥硕,只要让她帮忙瞧一瞧,没有不行的,肯定比自己摸索着强。 她收拾好了厨房,跟着杨冬湖一起去看小鸡仔去了。 竹筐上还盖着衣裳,朱翠兰掀开了看,里头的鸡仔个头都不小,也不蔫哒的,多吃粮食等到下回过新年的时候肯定能长十来斤重。 “大川真会挑,这鸡仔比我那时候买的好多了,他在哪儿买的,多少钱?回头我也再去买两只回来。” “大川说是木匠家阿婆送的,没要钱,阿婆说会拿到镇上去卖。”杨冬湖道。 朱翠兰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那我赶明儿早早的去看看,要是去得晚了怕是会被人抢光呢。” 她没问赵洛川去木匠家里干什么,心以为是修什么东西去了。 鸡仔现在还小,在竹筐里好养活,等过上个十来天长大了,光在筐里可不行,反正院子大,在菜地旁边靠墙围个栅栏出来,鸡仔也能活动开了。 “光盖衣服不行,竹筐里得垫点东西,要不然鸡仔好生病。你看它们现在还小,吃不了饲料,家里有杂面用水攉开,拌点青菜给它们吃,一次别给太多,多分几次喂,可不能撑着。鸡仔不用喝太多水,每次倒碗底这么多的温水,一天两次就行了,记得一定得是温水,不然鸡仔拉肚子就活不成了。” 朱翠兰说的仔细,杨冬湖一一都记下了。 “走吧,我带你去前头的赵婶子家要点麦秆,等会儿铺在鸡仔身子底下。” 赵海和赵河都没有地,虽说农忙的时候落得清闲,可一直这样也不好,家里吃的米面都得去镇上买,不买就没得吃,像夏天的麦秆和秋天的玉米杆,家里种的粮食多的就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烧火用,就不必再去山上捡柴火了。 打麦剩下的麦麸还能留下来喂鸡鸭牛羊,一年也能省下不少饲料钱,而且吃麦麸长大的家禽比吃饲料的肉更香。 朱翠兰有时候就会拿钱去村里粮食大户家里买麦麸回来给鸡吃。 杨冬湖没怎么在村子里多走动,人认识的还不全,朱翠兰也有心带他去认认门。 杨冬湖哎了一声,跟着朱翠兰去前头赵婶子家了。 赵婶子心热,朱翠兰又总来买麦麸,且原本就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看见了都会热情的招呼着。 “翠兰,又来买麦麸啊?” 朱翠兰脸上笑了笑,开口道:“可不是吗,今儿怎么这么有闲空?家里的亲戚都走完了?” 赵婶子搬了凳子出来,嘴里还说着:“走完了,我们亲戚也不多,儿媳妇带着小孩回娘家瞧她娘了,我这可不就空下来。” 第48章 “我带大川家的来认认门,家里刚养了几只鸡仔,我寻思着喂麦麸肯定比饲料好,他认了门以后也好经常来买。”朱翠兰也没客气,带着杨冬湖坐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下来,杨冬湖也学会主动喊人了,没等朱翠兰介绍,就笑着说道:“赵婶子。” 赵婶子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又是一顿客套的夸赞:“大川这夫郎长得真不错,嘴还真甜,好几个人跟我说呢,说见谁就喊谁,一点儿也不扭捏,早听说了,叫冬湖是吧?” 杨冬湖点点头,他对这样的客套话一向不知道怎么反应。 “你瞧,多好,方宇也不小了,你咋不着急呢,早早的娶回来抱上孙子不比什么都强。”赵婶子说者无心,话赶话就问了出来。 朱翠兰怎么不着急,她都快急死了,面上却是笑着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才买了麦麸回去,她还特意要了一捆麦秆,赵婶子家地多,她大方的多拿了一捆,说以后没得用就直接过来拿就行。 垫了麦秆小鸡仔看着也更活跃了,尖尖的嘴巴在麦秆里戳来戳去的找吃的,憨态的模样让杨冬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朱翠兰歇下来的心思又因为赵婶子的话活络起来,过年家里来客人也是紧着赵方宇问,问定下来人没有,什么时候成亲。 她心里有苦说不出,每次都是笑着说还早呢,可朱翠兰也明白,她儿子年岁实在是等不起了,比他小的赵洛川都成亲了,赵方宇还一点儿影儿都没有呢。 现在赵方初一年大过一年,眼瞅着要说亲了,上头有个打光棍的哥哥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再耽误了方初可怎么好。 杨冬湖看朱翠兰脸色不好,就知道赵婶子的话她听进心里去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婶子,方宇哥是不是最近起了心思了?” 朱翠兰听见这事儿都愁的慌,勉强打起精神问:“什么心思?” 杨冬湖没说是赵方初跟他说的,怕朱翠兰念叨赵方初,只说除夕的时候碰见了杨安锦,赵方宇瞧着有些不对劲,跟平时不一样,问了许多关于杨安锦的事儿,肯定是有其他的心思了。 “真的?”朱翠兰问道。 “真的。” 朱翠兰倒不是觉得杨冬湖瞎说,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安锦是个好孩子,我也打心眼里喜欢,不瞒你说,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安锦的哥哥有本事,他家条件又不差,想要好的也不是没有,方宇光年岁上就比不得旁人,我也就没提这事儿。” 她思量的和杨冬湖一样,嫁哥儿不比娶媳妇,若是说亲的不是赵方宇而是赵方初,朱翠兰肯定也是要考虑的更多的。 “方宇哥过罢年也刚二十二,虽然跟村子里没成亲的汉子比不算小,可方宇哥又不是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他有瓦匠的手艺,又学了猎户的本领,谁听了都要夸一句的,说媒不就是这样,成不成的先找媒人递个话,兰珍婶子不是人家那样毛病多的,就算不成也不会闹的难看。” 赵方宇踏实肯干,品行端正,长得也不差,朱翠兰和赵河待人又和善,杨冬湖这才说了这么多,要是赵方宇真是那啃老的混混,整天没个正形,就是掰着杨冬湖的嘴他也不会想着把安锦说给赵方宇。 朱翠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着不妨试试看,要是杨安锦不愿意或是他家瞧不上也不要紧,反正都耽误到现在了,到时候再找其他的也不碍事。 第65章 泡脚 朱翠兰急哄哄地走了,这样的大事儿要去跟赵河商量商量,当家的若是觉得可行,还得问问赵方宇的意思,然后才能找媒人去说亲。 杨冬湖新得了几个鸡仔怎么瞧也瞧不够,赵洛川从屋外回来的时候,他还蹲在竹筐边上看小鸡仔吃饭呢。 “哪里来的麦秆?” 杨冬湖听见说话头也不抬,眼睛依旧紧盯着小鸡仔:“婶子带我去前头赵婶子家要的,还买了好多的麦麸呢。” 赵洛川伸头也看了看,小鸡仔吃的正欢。 他揉了揉杨冬湖的脑瓜顶,不满的说道 :“小鸡仔喂饱了,是不是也该喂我这个大的了。” 杨冬湖没注意时辰,被他这么一说才惊觉天色悄悄暗了下来,想着赵洛川忙碌一天了,早该饿了,连忙站起身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站起来才发现赵洛川的裤腿上沾了不少泥点,拿了个手巾递给他,问道:“你去哪了?腿上怎么这么多泥?” 赵洛川接过手巾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灰,弯着身子道:“村里养鱼塘的赵大爷年前下了不少鱼,想在鱼塘边上种一圈的荷花,我去帮忙来着。” 赵大爷家的鱼塘过年前捞的鱼长得不好,个头小还都不肥,这新下了一批鱼苗后请教了养鱼的能人,说种荷花对鱼好,种的稀疏些,鱼塘里再放些螃蟹苗或者泥鳅苗,有利于鱼的生长。 赵大爷不敢耽误,买了藕苗就请村里几个健壮的汉子去帮忙。 “炉子上有热水,刚烧的,我去给你倒盆水你洗洗。”杨冬湖说着就往厨房走。 赵洛川接过他手里的水壶道:“我来弄,你做饭吧。” 家里还剩下不少炸年货时剩下的素丸子,杨冬湖去菜地里揪了一小筐嫩菜尖,用来煮丸子汤喝。 素丸子本身就是过油炸出来的,菜尖丸子一起倒进锅里,再放上一小把的碎红薯粉条,不用放太多的佐料加持,就用简单的咸盐和鸡粉调味,晚上温度低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呼呼的。 吃完饭天色早已黑透,杨冬湖依旧把竹筐放进了厨房里,看了看炉子里已经没有明火了,留下几块烧红的炭让厨房里的温度不至于太冷就行。 东屋里赵洛川拿来小木桶倒了桶洗脚水,用手探了探温度,差不多了就喊杨冬湖过来泡脚。 杨冬湖身子虚,每天晚上睡到被子里手脚都要凉一阵,赵洛川就用身体给他暖着,后来听人说泡脚治体虚,每天泡上一刻钟,泡到身体微微发汗就好了。 已经泡了好几日了,今天还是照旧,赵洛川冲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让杨冬湖边泡边喝。 泡脚是会让人浑身舒透,杨冬湖也乐在其中,在上升的氤氲热气中,俩人一话一搭的说起了家常。 “婶子说想托人去安锦家问问,但她总觉得方宇哥年岁上差了些,心里没底。” “婶子忧虑的多,方宇哥正当壮年,又有手艺,不怕找不到,就是被前两回媒人吓着了,才想的多了。” 桶不大,两个人泡挤的慌,赵洛川就挨着杨冬湖在床边坐着,盯着桶里白嫩的小脚看。 赵方宇的婚事不仅是朱翠兰心里的一根刺,赵洛川同他情感甚笃,也想他能早早的定下来,好能了却一桩心事。 赵方宇和赵洛川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比那亲兄弟还亲。 赵方宇只比赵洛川大一岁,小的时候俩人比着得到的东西得一模一样才行,一点儿不一样俩人就要打架。 赵洛川小时候身体不如赵方宇健壮,个头差一大截,有争执总被赵方宇按在地上捶一顿,赵洛川打不过就哭,赵方宇恐吓他再哭还打,后来赵洛川学的聪明些,挨了打当时不吭声,转过头就去跟朱翠兰告状。 俩人从小打到大,后来赵洛川有了还手的能力打的就更厉害了,虽然还是挨打的时候多,但总有那么一两次占上风的。 两家的大人也很头疼,吵过骂过一点儿用都没有,后来朱翠兰生了赵方初,赵方宇得瑟劲儿就更猛了,说我家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婴儿,你怎么没有。 赵洛川胜负欲极强,才不吃这个亏,回去跟他娘要弟弟妹妹,他娘这时候身体已然不好了,笑着说方初就是他的弟弟。 他娘的本意是让赵洛川有做哥哥的担当,以后好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哪知赵洛川会错了意,屁颠屁颠的去朱翠兰家就要把小婴儿抱回家,要不是有大人拦着,赵洛川能被赵海从白天打到黑夜。 后来赵洛川娘不在了,他好面子,被村里人欺负都是躲着哭,赵方宇好像一下子懂事了,谁欺负赵洛川他就揍谁。 赵洛川一直都记得赵方宇跟几个孩子争执脸上挂了彩,却还是笑着说:“以后我娘就是你娘,你就是我亲弟弟。” “我也是这样想的,兰珍婶子人好,要是能跟她家做亲家总错不了的。” 泡脚的水冷了下来,杨冬湖抽出了脚,用干巾擦了,就要穿鞋去倒水。 赵洛川把杨冬湖按坐在床上,先一步拎起桶:“外头冷气重,你刚泡了脚,一出去又要受寒。” 两个人过日子太客套反而不好,杨冬湖老实的坐回了床上。屋子里也不冷,他没立刻把脚放回被窝里,赵洛川说过,脚泡开了趁着正好能揉一揉,等脚上的温度低了些再放进被窝,睡觉更舒服。 杨冬湖的脚被热水温着变成了淡粉色,这会儿还冒着热气,他伸手自己按了按,他不会按摩,不得要领,按了感觉没什么用。 第49章 赵洛川倒了水进来,熟练的坐在床上手覆上杨冬湖的小腿。 赵洛川说自己按摩是一把好手,从泡脚第一天开始,就强拉着杨冬湖给他揉腿,杨冬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赵洛川揉起来就是比自己揉舒服。 前两次杨冬湖还觉得羞的慌,总是觉得一股子酥痒难耐,双腿到处乱躲,但被赵洛川半哄半强硬的揉了几回,也就习惯了。 赵洛川手里摸着光滑的肌肤,心里一阵心猿意马,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做什么,要是把杨冬湖惹得羞恼了,怕是连泡脚都不愿意了。 第66章 托人办事 朱翠兰和家里人商量到了半夜,最终敲定了先找个媒人去说说看,要是杨安锦家里愿意见面,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第二天一早,朱翠兰就拎了一小篮的土鸡蛋去了村子的媒人家。 村里的媒人是个成亲了五六年的哥儿,叫云巧,他原是村长家的小哥儿,从小嘴巴就能说会道的,成了亲没多久,有人觉得他爹是村长,认识的好小伙儿姑娘多,让着帮忙拉了几回媒。 但凡是做媒人的,嘴巴巧的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但云巧心好,古道热肠,他嫁的丈夫肯干,家里种着几十亩的良田,也算是村里的富户了。 所以云巧保媒不为赚钱,就为了给村里做些好事儿,要是说成了,有心的人家拿点东西来瞧他,他也乐呵的接受。要是不来,他也不挑理。 朱翠兰来的时候云巧家四敞大开的,她一眼就瞧见了云巧坐在院子里绣着小鞋。 “云巧,坐着呐。”朱翠兰先是站在门口叫了人,待云巧抬头看见她了,才抬脚进门。 云巧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鞋样子绣的正认真,听见有人喊,抬头应道:“哎,是翠兰婶子,快进来坐。” 他站起身的样子有些别扭,朱翠兰是生过孩子的人,哪能看不出来这是有身子的样子,她赶忙拦住了云巧要给她搬凳子的动作,嘴里不住喜道:“你别动你别动,哎呦,真好,你这是……” 后头的话朱翠兰没说出来,云巧笑着点头:“我也是刚知道没几天。” 云巧膝下有个儿子,今年已经四五岁了,若是再得个姑娘或者哥儿,真是全了一个好字。 “那你可要仔细身子,别做弯腰那样的劳累活儿。” 云巧原本性子算不上泼辣,现在更是柔和了:“我都记得的,婶子,你找我啥事啊?” 朱翠兰话入正题,看着云巧,脸上是止不住的艳羡:“还是你的命好,好事儿一个接着一个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家那个大的,到现在还没个影儿呢,我就想着你的嘴皮子利索,人缘又好,婶子想让你帮忙说和说和。” “这事儿啊,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方宇是个好的,想找个好姑娘也是能的,婶子别太忧心,您既然开口了,我没有不帮的道理,方宇自己可相中哪家了?”云巧笑道。 这话让朱翠兰稍稍定下了心,继续道:“那婶子先谢过你了,方宇这小子闷声闷气的,性子太急人,我之前我给他看过两家,都不太合适,但是最近我估摸着好像对大杨村的有些意思。” 各村的村长间都相熟,云巧爹也给云巧牵了不少人,年前他还保了个大杨村的小伙儿和一个稍远一些村子里的姑娘,俩人已经定下来了,估摸着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云巧乐道:“大杨村我熟,有不少姑娘哥儿都不错,是哪家的说来我听听。” “就是大杨村里的哥儿,叫杨安锦的,他娘叫张兰珍。” “是他家啊,我知道,你别说方宇眼光还真不错,他家的哥儿是个不错的,前两天我还听说有人给他家哥儿说亲了,不过好像没成,似乎是他娘不愿意,没瞧上男方。” “为啥不愿意呢?” 云巧扶着腰,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继续道:“嗐,他家哥儿条件好,眼光放得高是肯定的,前两天说的那个,汉子不是个正干的,搁谁谁能同意,婶子你说是吧。” 云巧会看人脸色,又说些宽慰朱翠兰的话:“不过婶子不用担心,方宇比那汉子好了不知多少呢,左右他家哥儿还没说成,方宇要是真喜欢,我就替婶子跑一趟。”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你看你现在身子重,还要劳你跑一趟,我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整天在家坐着也是疲累,多走走也挺好的,省得以后的小孩儿爱犯懒。这事儿我放在心上了,明儿得空了我就去,一有消息我就给您信儿。” 事儿说成了,朱翠兰也就不过多打扰,临走前把鸡蛋留下,嘴里感激道:“那就劳累你了,这些鸡蛋都是自己家鸡下的,你现在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留着吃。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就先走了。” 云巧没推辞,谢过了朱翠兰,把鸡蛋留下了:“婶子慢走,有空来玩儿。” 朱翠兰办成了事儿,回去的路上脚步也都轻快了许多,都没往自己家回,赶着就把这事儿说给杨冬湖听了。 杨冬湖鞋子终于纳好了,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针线功夫,手上熟练不少,比刚开始快多了。 趁着手熟,他就想多做一双出来,给赵洛川换着穿。 “那咱们就等着信儿就行了,说不定明天就有信了呢。”杨冬湖听朱翠兰说完也很是高兴,他有私心在,杨安锦和自己关系好,真是成了,以后就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处理和新媳妇的关系了。 朱翠兰脸上的笑比前几日多了些,语气也不似前几日沉闷道:“是,这事儿我也知道急不来,可我总觉得等信儿难熬,心里像长了草似的,干什么都静不下来心。” “婶子放宽心,传回来的肯定是好信儿。” “但愿吧。” 朱翠兰坐了片刻就回去了,她还没忘了家里还有两个人等着信儿呢。 赵河平日里严肃沉闷,听完了也没多说其他的,抽了口烟杆道:“那咱就等着吧。” 朱翠兰道:“方宇好容易主动瞧上谁,若是这次还不成,哪天我该去庙里拜拜,看是不是咱家坟地风水不好,挡了我儿的姻缘。” 赵方宇知道他娘找媒人去大杨村说亲,心里面一阵的忐忑,他和杨安锦只见过两三回面儿,话都没说上一句,也不知道杨安锦能不能瞧上自己。 汉子长到他这个岁数,该娶媳妇早娶了,该懂的事儿也早都懂了。 赵方宇原来整天跟他爹做瓦匠,年轻的汉子们打赤膊围坐在地上喝酒,喝多了嘴里就乱七八糟的说些腌臜事儿,说到上头还嘿嘿的淫笑。他听着难受,从不主动参与,听得多了对那事儿就有些偏见。 他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汉子们说香媳妇暖被窝他也不稀罕,还是自己想怎么睡怎么睡好,前两回相看要不是他娘非要见面,他肯定不会去的。 但是自从那天看见杨安锦以后就不一样了,杨安锦什么都不用做,往哪儿一站笑盈盈的模样就刻在了赵方宇的心里。 赵方宇心想:若是杨安锦瞧不上自己,以后就再也不相看了。 朱翠兰没听到他的心声,如若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尖叫出来了。 第67章 巧嘴 云巧知道朱翠兰心急,村里像赵方宇这么大的哪个不是孩子都会跑了,就他还单着。 朱翠兰前脚刚走,云巧后脚就跟家里的汉子说了一声,让他看好孩子,别往火堆凑太近,说完就要往大杨村去。 云巧夫婿心疼自己媳妇,说他绣鞋伤了神,也不急这一天的,今儿等一天明儿再去也来得及,要是累住了身体反而不好,被翠兰婶子知道了要愧疚的。 云巧觉得夫婿说的有道理,也没犟着非要去,好歹在家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脚不停歇的就走了。 他夫婿想跟着,被云巧拦下了,给人说媒都是姑娘哥儿的事儿,一个汉子跟着算怎么回事。 他夫婿无法,叮嘱再三,让云巧去了。 云巧来来回回大杨村好几趟,早就摸熟了门,现如今虽然身子重走不快,但路记得熟,一点儿错路也没走,时辰上倒也没耽搁。 刚过了年节,村子里的妇人们基本上都在收拾待客没用完的吃食,剩的汤汤水水拿来喂鸡鸭,没吃完的肉扔了可惜,挑拣出来热一热还能吃好几顿。 院子里,杨安锦手里端着盛肉的碗蹲在水井边上,张兰珍用筷子挑拣着碗里的大块肉。 云巧嗓门高,喊了一嗓子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张兰珍听着声音不熟悉,让杨安锦出门去瞧瞧是谁来了。 杨安锦打开门,是个年纪稍大的哥儿,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找谁?” 云巧看见杨安锦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说话快,连珠炮似的一大段一大段的往外蹦:“你就是安锦吧,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看,跟你娘长得真像,你娘在家吗?我找她有事儿。” 杨安锦点点头,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让云巧进去,冲院里喊道:“娘,有人找你。” 第50章 张兰珍听见走路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向院门口,看清来人笑道:“云巧?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上门来?” 杨安锦看他不方便,还没等张兰珍客套,就去屋里搬了个凳子让云巧坐下。 “要我说婶子还是你会教孩子,瞧安锦眼皮儿多活啊,长得也水灵儿,到十里八村去打听打听,提起安锦来哪个不夸,好孩子就是有人惦念,这不是,有人瞧上咱家这好孩子了,想让我过来说和说和。”云巧走了一路也累的慌,边夸边坐了下来。 前两天有个媒人也上门来了,给安锦说媒,张兰珍也知道自家哥儿也到了年纪,就没像以前那样排斥,可那个媒人黑心肝,什么人都敢介绍,她家安锦的模样条件什么好的找不到,竟然敢拿一个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家里靠年迈父母种地的混账来说媒。 那媒人满嘴胡诌,就这样一个没人看的上的汉子都被她夸出花儿来了。那汉子还是个烂赌鬼,欠了好几次赌坊的帐,亏得杨安辰在镇上走动多,戳破了媒人的谎话。 张兰珍恼怒极了,好悬没直接翻脸把人赶出去,说话也是一丁点儿都不客气,指着媒人的鼻子让她滚,这么好的姻缘还是留给自己吧,别拿出来祸害人家了。 “安锦,去屋里去,今天的手帕绣完了没,晚上我可要看的。” 杨安锦是个待嫁哥儿,这种事儿哪好当面听,传出去要别人说闲话的,张兰珍支开了杨安锦,自己坐在院子里和云巧说话。 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儿张兰珍态度也就没那么热情了:“安锦刚到岁数,我也不急这事儿,等他哥定好了再说他也来得及。” 云巧做了这么多媒,人堆里混过来的,这点儿眼色要是没有也不用做媒人了,他打听过了,前两天那个媒人做的过分,怨不得张兰珍不高兴。 云巧受了冷言也不恼,脸上仍是笑盈盈的模样:“婶子这话在理,安锦这么好,着急的合该是别人家才对,反正安锦年岁不大,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要紧,想娶安锦的海了去了,咱们哪用得着愁这个。我知道婶子被前两天的事儿弄的不痛快,您的脾气还是好,要是换我我早就跟人撕破脸了,这样折辱自家孩子哪有不生气的。” 要说媒人这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这番话下来张兰珍脸色也稍缓和了些:“唉,你是不知道,我实在是气的狠了,你说,哪有这样做媒的,这不是祸害人吗,幸亏我家老大留了个心眼儿,要不然一味地被她诓骗了去,待生米煮成熟饭,我家安锦哪还有生路可走。” 云巧顺着张兰珍的话附和道:“可不是,真是黑心烂肺,这样的人家也给保媒,我看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云巧,婶子看你是个实在的,才跟你说了这些话,我是被吓怕了,你别怪婶子说话难听,要是你今儿来也是替烂人保媒的,那就别开这个口了,免得到时候两家闹的难看。” 云巧脸上笑意不变:“我哪是那样的人啊,婶子你看我,我就算不为牵成姻缘,也得为孩子考虑不是,那样的脏事我不做,我还怕折了我孩子的福气呢,今天请我来说媒的,家里真是不错,我要说出来您就该知道了,他家名声您随便去打听,要是有人说出不好来,我立马走人,一句话都不带多说的。” 张兰珍把丑话说在前头就是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儿再发生,安锦总归是要嫁人的,有好的多挑挑也没什么错处,等到年岁大了还找不到,就真该着急了,这会儿见云巧说的真切,不免有些好奇:“你人实在,婶子哪能不知道,有你打包票也比别人来说让我放心,快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就咱们隔壁赵家庄的,赵河家的孩子,赵方宇,听说过没,他娘叫朱翠兰。” 张兰珍哪能不知道朱翠兰,因着杨冬湖的缘故,她还让杨安锦往赵家送过东西呢,他家人倒是不错,只是她依稀记得朱翠兰大儿子年岁已然不小了,这么大了还没媳妇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他家我知道,老夫妻俩都是和善人,人品上是挑不出错来的,只是,我怎么记得她儿子年岁不小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呢?” 云巧听张兰珍对赵家印象还不错,心下也有了底气,笑道:“方宇你要说大,也不算很大,过了年才二十二呢,一直到现在还没娶亲,还不是因为这孩子踏实肯干,前两年就知道挣钱,哪有心思考虑这些,等到钱挣够了,再想去说亲,年岁可不就耽误大了。” 他说话快,张兰珍也插不上话,就听云巧继续道:“方宇有一门瓦匠的手艺,说出去是不比镇上做活计的人光鲜,可你去镇上瞧瞧,哪个汉子没有点花花肠子,偏方宇心眼实在,一味地埋头苦干,如今又要去山上学那猎户的手艺,不用我说婶子也知道,猎户可是油水足足的,不比镇上的人差。” 第68章 事成 这一番话可真是说进张兰珍心里去了,那个当娘的不想孩子有个好归宿,若这赵方宇真像云巧说的那样,心眼实在,肯对安锦好,比什么都强。 虽然她儿子是秀才,但张兰珍并没有因此觉得高人一等,什么嫁不嫁到镇上,过的光不光彩,那都是虚的,日子过得踏实舒心才是要紧的,要真是镇上那寻花问柳的腌臜人,就是再有钱,给再多的聘礼,她也不会把安锦嫁过去。 云巧看张兰珍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动了不少,最后又添了一把火道:“婶子别光看年岁大大小小的,这有什么要紧,会心疼人才是要紧的,若是光看年岁上合适,嫁过去三天两头的吵架,婶子你也得跟着着急上火是不,你们村里叫冬湖,还记得不,在娘家被蹉跎成什么样了,赵家还不是好吃好喝的养着,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样心善的人家在我们村里那可是头一份的。” 张兰珍顾虑消散了不少,这话说得倒是一点儿也没错,什么都没有比夫妻俩美满更能让当娘的放心的了。 冬湖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张兰珍再清楚不过了,好几次都听安锦说冬湖变化可大了,怎么说当初也是赵家吃了亏,就这样还能好好的对待杨冬湖,没给他气受,就说明赵家人错不了。 她看了看云巧,板着的脸浮现出笑意:“你啊你,就没有比你嘴儿还甜的了,自己都这样了还帮忙操心这那的,小心身子,别太劳神了。” “哎。”云巧抿嘴一笑:“放心吧婶子,我心里有数,累不着,要是这桩媒做成了,指不定给我孩儿攒多少福气呢。” “行啊,我是觉得不错,那我再去问问安锦的意思,孩子大了心思多,他要不愿意我可拗不过他。” 张兰珍给云巧倒了杯温水,让他坐着歇一歇,自己则进了里屋去。 安锦正在绣手帕呢,看张兰珍进来,还以为外头的人已经走了,问道:“娘,怎么了?” 张兰珍接过杨安锦手里的手帕,满意的点点头,绣工有长进,顿了会儿才说道:“外头是赵家庄的媒人,来咱家干什么你也应该清楚,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上回的事儿不光张兰珍生气,杨安锦自己心里也不痛快,这会儿有些兴致缺缺的:“怎么又说这事儿,咱不都说好不提了吗?” “这回不一样,云巧人实在,介绍的都是实打实踏实肯干的,你跟冬湖这么好,应该也知道啊,就是冬湖嫁的那人叔婶家的儿子,叫赵方宇的,有印象没。” 杨安锦一愣:“怎么是他呢。” “他怎么了,你知道他家有什么隐情吗?是不是媒人隐瞒了什么?你跟娘说说。” “不是,没有,翠兰婶子人挺好的,我就是没想到。”杨安锦摆手道。 张兰珍瞅了他一眼,说道:“我听媒人说这小伙儿人不错,咱们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不能贪慕虚荣,村里人不比镇上的差,别想着攀什么高枝儿,要不然嫁过去有你好受的。” “娘你说哪儿去了,你就这样想我啊。” 瞧杨安锦变了脸色,张兰珍哄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提醒你两句,你不爱听娘不说了,外头云巧还坐着呢,你给娘个准信,要不要先看看再说?” 杨安锦对赵方宇根本没啥印象,匆匆见过几面,连人鼻子眼睛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不过他也想过了,反正自己总不能赖在家里一辈子,以后肯定要嫁人的,嫁谁都是嫁,翠兰婶子人好,方初也好相处,更要紧的是以后就能跟冬湖在同一处了,怎么看以后都不会差的。 要是以后说个婆母刁难,夫婿无能的,那才真是要哭呢。 这样想着杨安锦也就不别扭了,点点头道:“我听娘的。” “那行,我去跟云巧说一声,别让人等急了。”张兰珍看杨安锦松了口,叮嘱他继续绣帕子,出门去跟云巧说了安锦同意先见见。 云巧看事办成了,高兴的水也不喝了,他还等着给朱翠兰家里送信儿呢。 朱翠兰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信儿,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拉着云巧的手止不住道谢:“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这事儿哪能成啊,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第51章 “婶子说这话就外道了,咱都是同一个村子里住着,举手之劳的事儿,等方宇成亲了,我再来好好的喝顿喜酒,沾沾喜气。”云巧笑道。 朱翠兰忙不迭的点头:“这是一定的,到时候谁不来也得让你这个保媒的来啊,快,进来坐会,为了我家的事儿忙前忙后的,多费心思,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虽然朱翠兰盛情邀约,但云巧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他怕再耽误家里头夫婿该担心了,于是摆手道:“不了,婶子,我回去晚了家里那口子该担心了,这都晌午头上了,我也该回去了,后头成不成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我知道,那我就不留你了,等方宇定下来了,我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朱翠兰看他去意已决,便不再挽留。 “行,那我就等方宇的好消息了。” 朱翠兰把人送了出去,嘱咐他路上慢点,这才乐呵的把消息告诉杨冬湖去了。 这是好事儿,说给谁听没有不高兴的,杨冬湖脸上也是乐开了花,他对这方面没经验,一个劲的问朱翠兰要准备什么。 “按照规矩是要双方儿女先相看相看,等到真的定下来了,那时再考虑聘礼的事儿。” 朱翠兰下定了决心,她们是男方,相看场地可不能马虎,还是上回的美膳楼,她让赵河去提前定了桌比上回更贵的酒菜,为的是给安锦家留个好印象。 赵方宇知道杨安锦同意了相看,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劲儿的嘿嘿嘿傻乐。 “别傻兮兮的,学着机灵点儿,见了面嘴要甜,可别像上回那样一句话也不说,人家能看上你才怪了。”朱翠兰拍了一下赵方宇,叮嘱道。 赵方宇嗯了一声,脸上还是止不住的傻笑。 晚上赵河回来,说定好了酒席,朱翠兰找杨冬湖帮忙,明天去告诉杨安锦家一声,就在三日后的美膳楼。 这份喜悦一直持续到晚上进被窝的时候,杨冬湖把这事说给了赵洛川听,赵洛川听到这事儿也是乐的不行,借此机会又搂又亲的占了好大的便宜。 俩人在被窝里笑闹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杨冬湖记得朱翠兰的交代,准备明天一早就去。 第69章 绣桃花儿 村里的房子墙挨着墙,院对着院,哪户人家里发生个大事小情的,肯定逃不过好事儿妇人的眼睛。 昨儿云巧来了一回,今儿就有人来张兰珍家探听情况。 大杨村有个外号叫三歪的,年轻前不正混,得了这么个混名,年轻的时候差点就说不上媳妇,他娘托了好多人,给他说了个寡妇带孩子的。 那时候人人都不看好他家,总觉得那寡妇心眼子忒多,说不定哪天就跟人跑了。可一连好多年过去了,寡妇不仅没跑,还给三歪生了个白胖儿子。 有了儿子后三歪也肯找点儿正事做,一家人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那寡妇是个泼辣的性子,许是因为死了任夫婿的缘由,若是不泼辣些,孤儿寡母的还不让人欺负死。 三歪媳妇心眼算不上多坏,就是爱凑热闹,谁家有点啥事儿都少不了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信儿,得知云巧昨天在杨安锦家里坐了好一会儿。 媒婆去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儿,张兰珍家里两个孩子都还未成亲,大儿子被王杜鹃的姑娘缠的死死的,小哥儿前两日才拒了一个,云巧来不管是给谁说媒,说出去都要被村里的妇人津津乐道半天的,三歪媳妇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杨冬湖早晨起来吃罢饭,一刻也没耽误,早说早好,省得生出事端来。 张兰珍长久的没看见杨冬湖了,就算是听了杨安锦和云巧说赵家是如何如何对他好的,真到了猛一见面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跳。 杨冬湖从里到外都像换了个人似的,若说穿衣打扮上赵家为了糊弄人,给他穿的好点儿堵人的嘴也不是没可能,张兰珍惊在杨冬湖的行为举止上,如果不是被真心对待,现在怎么会出落的这么大方? 杨冬湖今儿特意打扮了一番,还让赵方初给他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把赵洛川送的银兰簪子别在了头上,为的就是让张兰珍瞧瞧自己变化多大,不用自己开口夸,张兰珍自己就能察觉出来,对赵家印象也能更好点儿? 既是旧识,怎么着也得寒暄几句,哪能一上来话都不说两句就直截了当的说事儿,说出去多没规矩。 杨安锦知道杨冬湖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头一次没出来迎他,而是一个人躲在屋里害羞。 杨安辰初六就去了镇上,还没到农忙的时候,他爹趁着有空跟他一起到镇上做工,这会儿院子里就张兰珍和杨冬湖两个人说话。 俩人寒暄着,张兰珍话里话外间都透露着对赵家人的满意,杨冬湖嘴角弯弯,看来这一早上的心思没白费。 其实杨冬湖和三歪媳妇两个人就是脚前脚后,错开都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他刚也是刚坐下没多久,凳子还没捂热,三歪媳妇高声喊着“兰珍”就进了院门。 杨冬湖话还没说到点儿上,有了外人插足他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就等着三歪媳妇走了再说,要不然被她听了去,明日村里该传遍了朱翠兰摆阔气的闲言碎语。 “兰珍,家里来客人了?左一个右一个的人天天往你家跑,你家亲戚还真不少嘞。”三歪媳妇去哪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去屋里搬了凳子毫不客气的往张兰珍身边一坐。 张兰珍笑道:“亲戚哪有这么多,我看你真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咱大杨村嫁出去的哥儿你都不认识了?你再仔细瞧瞧他是谁。” 杨冬湖只跟杨家人有仇,跟其他人又没有什么嫌隙,还不至于拉着个脸,他跟朱翠兰学了不少的相处之道,这下正派的上用场,脸上也是热情的笑道:“婶子。” “咱们村子里哪个孩子我不知道,嫁出去的哥儿我怎么会不认识,莫不是你在诓骗我吧。”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你再仔细瞧瞧。” 三歪媳妇眯起眼睛打量着杨冬湖,过了一会儿才道:“瞧着眼熟,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那你说说,这是哪家的?” 张兰珍笑着不说话,还是杨冬湖主动开口道:“婶子,我是冬湖。” “哟,冬湖?你是冬湖?是村西边杨家老三那个冬湖?” 杨冬湖点点头。 张兰珍开口道:“瞧不出来吧,现在冬湖是越长越标致了。” 三歪媳妇嘴里还是惊叹,当初杨家那点破事村里都传遍了,还以为冬湖会被赵家那个克星汉子磋磨死呢,现在看来不仅没被磋磨,反而还过上了好日子呢。 “我真是瞧不出来,这变化的也太大了,要是在街上迎面走来我都不敢认。” “那是,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敢认啊。” 三歪媳妇还不知道要坐多久,张兰珍怕杨冬湖跟不熟的妇人说话会不自在,便把他支去了杨安锦的屋里。 “冬湖,安锦在屋里绣花儿呢,你去替婶子瞧瞧他绣好了没,要带什么话你跟安锦说就成。” 昨儿云巧才走,今儿杨冬湖就来了,张兰珍当然不会认为他只是来串门子的,有什么话跟安锦说也是一样的,安锦都十八九了,总不能话都传不明白。 “哎,那婶子你先坐着,我先进屋里去瞧瞧。”杨冬湖起身跟二位婶子打了声招呼,往里屋去了。 杨安锦心思都不在绣花儿上,支着个耳朵听屋外的动静,他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哥儿,说亲这样的事儿对他来说还是会觉得羞臊。 杨冬湖推门进来时,就看见杨安锦别别扭扭的红着个脸坐在床上。 “安锦,婶子叫我来看你的花儿绣好了没。” 杨冬湖的主动开口也没换回杨安锦瞬一句话,他还是低着头摆弄着绣花针。 杨冬湖主动同杨安锦坐到了一处,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抿嘴笑道:“这桃花绣的真好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安锦,你在想什么呢。”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以出门去踏青的名义聚在一起,俗称“寻春节”。 若是有人在节会上看对了眼,就会互送一枝桃花来表达自己爱慕,回去后跟父母言明后,就能促成一对美满的姻缘。 因此桃花多被文人墨客用来描述男女间爱情的美妙,桃花在私下里也被叫做月老花。 第70章 村头闲话 杨安锦听出来杨冬湖嘴里的打趣,佯装恼怒道:“你学得愈发坏了,什么时候学会吟那酸溜溜的诗文了,什么桃之夭夭,就是个开在春天里的寻常花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头就变了意思。” 杨冬湖抿嘴一笑:“你瞧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就提了一嘴桃花又没说其他的,夸你的花儿绣的好也不行,你也太难伺候了。” 杨安锦心里直发虚,嘴皮子也抵不上杨冬湖利索了,这会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杨冬湖见好就收,打趣了两句也没再让杨安锦继续羞臊,他们两个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杨冬湖直接说明了来意:“婶子说在美膳楼里定了个席面,有什么话两家人坐下来慢慢聊,让你和方宇哥也接触接触,看看性子上能不能合得来。” 第52章 杨安锦没相看过人家,虽然来来往往赵家这么多次,可那时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的串门子,当然不会不自在,如今关系一变,到让他觉得有些放不开。 他纠结了片刻,开口道:“冬湖,我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翠兰婶子你都见过好几回了,整天安锦长安锦短的念叨你,方初就更不用说了,昨儿知道了你愿意相看,高兴的胃口大开,晚上又多吃了块栗子糕,撑的肚子都浑圆了。” 杨安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别扭了:“我跟他一句话也没说上过,就这么见面怪难为情的。” 杨冬湖继续开口道:“知道你紧张,相看陌生的汉子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不过你想,婶子和方初人都好,方宇哥是翠兰婶子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这么说多少都有些偏帮的嫌疑,但你自己心里肯定多少也有数是不,要不然哪能同意先相看呢?” 杨安锦点点头,杨冬湖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早见识过了朱翠兰的和善,他是不会轻易点头同意相看的。 少男少女怀春的心思,谁没在脑海里幻想过自己未来夫婿的模样,杨安锦也不例外,他去几次赵家后就看得出来,赵洛川对杨冬湖是真心的好。 村子里汉子打骂媳妇的大有人在,杨安锦命好,父母和顺一辈子不曾起过龃龉,他心里难免就会想着日后的夫婿会不会待自己也这样好。 杨冬湖见杨安锦沉默不语,知道一时半刻她这股子不自在是消除不了了,便又开口道:“婶子和方初别提有多喜欢你了,她俩肯定不会为难你,怎么,难不成是因为你怕我为难你才慌张的吗?那你可就白忧心了,咱俩关系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才不会拿旧媳妇的身份挑新媳妇的理儿呢。” 杨安锦被他的话分去了一半的心思,脸色通红,不再一直琢磨着相看的事儿:“什么旧媳妇新媳妇,我还没答应呢,你说的也太远了。” “好好好,我不说,等八字有了一撇再说也不迟。” 院子里坐着外人,俩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要是张兰珍在场,肯定要训斥他俩胡言乱语的。 这一说就说到了晌午头,杨冬湖又向杨安锦讨教了桃花怎样才能绣的生动,被杨安锦羞红着脸往外推。 杨冬湖带着满脸的调笑走了,谢绝了张兰珍想要留他吃饭的好意。 三歪媳妇打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村里相熟的妇人那唠上半天闲嗑,也没待多大一会儿,略坐坐就走了。 她赶上吃完中午饭人最空闲的时候,抓了把过年待客剩下来的毛瓜子,叫了几个相熟的,往村口一坐,看着来来往往过路的人,嘴巴一刻也不停闲。 “你们猜我今儿碰见谁了,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保证要把你们惊一跳。”三歪媳妇嘴快,任何事儿都是从耳朵里进去,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立马就要从嘴巴里说出来,不然憋的难受。 其他几个妇人习惯了她说话爱夸大的毛病,敷衍的附和道:“谁啊?” “杨家那个三小儿,从小黑瘦黑瘦的跟养不活似的,还以为被他娘卖给赵洛川以后肯定不好过,哪成想现在被养的水灵灵的,比在杨家日子好多过了,又是厚衣服又是银簪子的,寻常汉子哪有对媳妇这么好的,都说那赵洛川凶恶,我看传言真是不可信。”三歪媳妇边说边比划,这次倒是一点也没夸大。 其他几个妇人也觉得惊奇,其中一人道:“可不是,当初也不知谁传出来的瞎话,好好的汉子被说吃了吃人的猛兽,真是可惜,早知道就把我屋里头的姑娘再留一年了。我听人说,赵洛川年前上山可卖了不少好东西,手里攥着大把的银钱呢,倒是便宜了杨家小哥儿。” 当初赵洛川被王杜鹃耍无赖以二十两娶个哥儿回家的事儿,这些人哪个没存着看笑话的心思,如今又说这样的话来,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三歪媳妇还憋了好些话没说呢,不想围着赵洛川没完没了的说,出声打断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你猜我今儿在哪看见冬湖的,张兰珍家里头。” “那有什么稀奇,冬湖跟安锦不是一直要好吗?” “是,要只是串门子不稀奇,稀奇得是他是给他夫家的婶子来传话的,你们不知道吧,两家人都已经请了媒人说和了,张兰珍这头都已经同意相看了。” 其他几人显然对这件事儿很感兴趣,一个两个七嘴八舌的说道。 “那定的是谁啊,兰珍的大儿子还是小哥儿?” “兰珍家小哥儿前两天不是说了一个吗?怎么,没成?” “兰珍大儿子是不是跟杜鹃家的二姑娘定下了,我看春雪那姑娘总往兰珍家跑。” 三歪媳妇听她们讨论的火热,故作深沉的清了清嗓子,她爱打听事儿,知道的比这些人都多:“你还不知道呐,前两天那个早黄了,听说是男方的汉子不正混,媒人都被兰珍撵出来了,你们猜那个不正混的汉子是谁家的亲戚。” 妇人们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就是王杜鹃娘家表侄儿,整天游手好闲的,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还想娶安锦这样条件好的哥儿,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她那个姑娘也不是什么好的,娇里娇气不说,人兰珍根本就瞧不上她,她还整天往人家跟前凑,脸面都不要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姑娘,早就打断腿关屋里再也不让她见人了。” 第71章 银首饰 三歪媳妇言语尖利,她早些年和王杜鹃闹的不愉快,王杜鹃说话一直都是不过脑子的,说三歪媳妇死了亲夫就该好好守寡,再嫁就是不守妇德,该沉塘才对。 三歪媳妇脾气暴,和王杜鹃撕破脸后一直关系不亲近,丝毫不放过任何打压王杜鹃的机会。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和王杜鹃有过隔阂,这会儿也跟着三歪媳妇落井下石:“就是,这么大姑娘还不知羞,王杜鹃还整天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给谁看啊,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在笑话她呢。” 几人说的起劲,丝毫没注意背后被大树遮挡住的身影。 王杜鹃刚从杨春晓的夫家回来,杨耀光最近总是说缺钱,要宴请镇上的权势,才好挤进人家的圈子里。 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户家,家里种着几亩薄田,靠着大姑娘的聘礼还有赵海给的二十两和那些好东西,才滋润了这几年,镇上一顿饭就要花掉几百文,要是再点些讲究的的,价钱就更贵了,家里就是趁着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吃啊。 手里的银钱越来越少,王杜鹃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儿一早就往杨春晓家里去了,想着要些银钱回来好凑合过这几天。 杨春晓在家没地位,说不上话,王杜鹃深知她手里也扣不出钱来,便撺掇着杨春晓偷拿了家里卖粮的钱,又再三保证过两天手头宽裕了立马还上,不会叫她夫家看出不对,还会多给她一些,让杨春晓留作私房钱傍身用。 过年那几天杨耀光带回来的镇上那个有钱人杨春晓也是见过的,王杜鹃这一番话诱惑力实在太大,私房钱谁不想要,看着自己二妹妹每天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她怎么能不羡慕。 杨春晓虽然心里害怕的不行,可还是偷偷摸摸的拿了钱给王杜鹃。 王杜鹃手里有了钱,心情也好,哼着小调儿往家走,还没到家就听见几个长舌妇在编排自己,躲在树后捏紧了手掌,指甲都快要刺进皮肉里了,听着这几人的话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可是这几个人跟她都不对付,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肯定讨不到好,不如先忍下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王杜鹃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出,张兰珍给杨安锦新选了夫婿,这怎么能行,她侄儿见过杨安锦一回,就一门心思非要娶他。 王杜鹃一向看不上哥儿,就算杨安锦条件再好,那配自己侄儿也只是勉强配得上,她心里头一直觉的自己侄儿是个四肢齐全的汉子,能看上杨安锦是他的荣幸,不知足就算了,现下还要另找,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王杜鹃恨的牙关紧咬,娘家还在不断施压,她自己也有私心,杨安锦嫁给自己侄儿也好能帮帮春雪,能早日进张兰珍家门。 眼看都要鸡飞蛋打了,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看来是时候找儿子那个镇上有钱的朋友了。 几人话里话外间都是赵洛川多有本事,待杨冬湖有多好,听着这些话王杜鹃气更不忿了。 杨冬湖是个什么东西,王杜鹃真后悔早年间没掐死他,原以为是进了火坑,没想到过的越发好了,杨春雪瞧不上的人给了他,他就该老实的任人磋磨才是,怎么有那个好命去过好日子呢? 那几个人妇人越说越远,最后总算从张兰珍身上扯开了。 王杜鹃心里头有了较量,也不打算回家了,脚步一拐去镇上找她儿子去了。 杨冬湖怕朱翠兰着急上火,也是先去了朱翠兰的院子里头,跟她说了一通,让她放下心,等着后天相看就是。 第53章 朱翠兰高兴的连说几个好,拉着杨冬湖没让他走,到屋里头说悄悄话去了。 她的柜子里有一口实木的大箱子,里头放着不少的好东西,朱翠兰让杨冬湖帮忙搭把手,把箱子抬到了床上。 这口箱子属实不轻,俩人还是费了把力气才搬动。 “冬湖你来瞧,这里头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攒下来的,家里头再难也没想过拿出去卖,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朱翠兰打开了箱子,里头摆放着她替赵方初预备着的嫁妆,还有一个两拃宽的妆奁盒。 朱翠兰宝贝似的把妆奁盒从箱子里捧出来,打开后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给杨冬湖看。 杨冬湖探头望去,里头放着几件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银首饰。 “攒这么几件下来不容易,有了孩子当娘的打算就多,我那时候手里有点钱就去打个簪子镯子的存起来,活了快一辈子才攒这么几件。” 朱翠兰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长命锁,用袖子蹭了又蹭,这些东西她经管的精细,款式虽然有些过时,但一点儿也没泛黑,看着依旧是晃眼睛。 “方宇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会儿闹疫病,孩子不如大人身体健壮,一旦染上了就只有一个死字。我那时候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叫你叔去镇上打了个长命锁给方宇带着,求个心安。不过幸好疫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们家一直平安着,没受疫病的迫害,我就想着等方宇大了把这个留给他的孩子,一直在盒子里放着,眼瞅着是要用上了。” 杨冬湖笑她心急,还没相看呢就急着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 被取笑朱翠兰也不恼怒,笑骂着拍了拍杨冬湖的胳膊:“那我可不是心急吗,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了,我高兴高兴还不行了?” “高兴,咱都高兴。” “滑头。”朱翠兰点了点杨冬湖的额头,继续道:“这里头的东西以后都是给你们的,等方宇娶了媳妇,方初嫁了人,我就什么心事儿都没了,留着这样也是无用,你们几个分一分,留给自己的孩子。” “婶子……”朱翠兰给自己的亲儿子亲小哥儿留东西在正常不过了,可赵洛川和他们是堂亲,这哪好意思要。 朱翠兰把杨冬湖的秉性摸了个底朝天,赶在他说话前止住了他的话头,训斥道:“你这孩子,整日里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川娘身体不好,生了大川也不下奶,大川从毛毛孩儿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了,是我给他喂大的,就跟我亲的没什么两样,大川娘在的时候我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从不搞这些客套的,你要是这样整天的推拒来推拒去,咱们两家得生分成什么样。” 第72章 相看 杨冬湖头一回挨朱翠兰的训斥,往日里他只见赵方初整天挨骂,回回都是垂头丧气的,本以为自己挨了训心里该难过一会儿了,却不想竟是一丁点儿的难过也没有,反而觉得有些新鲜。 他挨了训斥还笑出声,惹得朱翠兰又是一阵数落:“你要是还这样以后我可不跟你好了,你叫别人婶子去。” 朱翠兰口气带着训斥,说话间却都是为他考虑,杨冬湖心里暖洋洋的,在推脱就显得不识好歹了,他只好道:“婶子别气,我下回不会了。” “知道错了就行,咱两家就是一家人,别再说那些外道话了,明白了吗?”朱翠兰道:“我听大川说,他想办场婚宴,这事儿你俩是不是商量好了?” 这事儿提起来的突然,杨冬湖怔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大川心细,这我们都没想到这一茬,你们两人既然都已经商量好了,那咱们就办一场,到时候婶子替你们操心,且你已经算是孤家寡人一个,新媳妇没有娘家要受欺负的,这个兆头可不好,婶子给你当娘家,我给你的你就拿着,就当婶子给你嫁妆添妆。” 成一次亲花费可少不了,有多少人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花在这上头了,杨冬湖已经是过了明面的媳妇了,按理说不办也是可以的,若是别人不办宴席就能接回来人,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肯定会觉得捡了大便宜,何苦再费银钱。 朱翠兰的话让杨冬湖湿了眼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吸了吸鼻子,喊了声:“婶子。” 朱翠兰怜爱的摸了摸杨冬湖的手背,把妆奁最底层的一个银镯子拿出来,道:“这是你娘留下来的,说以后给大川媳妇儿,本来该你来的时候就给你的,可你原来的那个家你也知道,婶子就考虑的有点多,你也别怪道。” 朱翠兰说着,把杨冬湖手腕上的衣服往上推了推,露出纤细的腕骨,手上一用力,镯子就戴在杨冬湖的腕子上了:“她那时候苦,身无分文的来到这里,一身好衣裳都没有,这还是她原来伺候的那户千金小姐赏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卖,人没了留着当个念想,我一直替她保管着,幸亏放我这儿了,要不然肯定也落在杨家那黑心肝的妇人手里头了。” 寻常人家里就算是打镯子,也就是普通的素圈,花纹样式繁琐,打一个带花纹的要多费好些钱,农户人家有的带就不错了,也就不讲究什么样式不样式的了。 而戴在杨冬湖腕子上的镯子不光沉甸甸的,上头还用重工雕刻着缠枝莲花的图案,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能买的起的。 徐莲衣的事情杨冬湖听赵洛川说了许多,这会儿镯子戴在腕子上,杨冬湖仿佛能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温婉的姑娘,脸上笑意盈盈的在冲自己招手。 杨冬湖没见过徐莲衣,只能靠想象给眼前人虚幻的人描摹出鼻子眼睛,在他心里,徐莲衣应该就是这样小家碧玉的模样吧。 朱翠兰见他愣神,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眼前的人一瞬间消散,杨冬湖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没什么。” 朱翠兰也没追问,继续分着妆奁里的银首饰,这个簪子精致小巧,模样新,就留给方初戴,那支款式虽然老旧,但胜在分量上足,就留给方宇的媳妇,给小两口过日子用。 还有支上头带莲花的,刚好和杨冬湖手腕上的镯子凑成一对,就留给冬湖戴。 这都是朱翠兰经年心血,她捣鼓了好一阵儿都不舍得放下,杨冬湖精心陪她坐着,听她说每一支簪子的来历。 镯子贵重,戴在手上怕有心人惦记,杨冬湖回了自己院里就把镯子收了起来。 晚上躺在被窝里,杨冬湖跟赵洛川描述了在晃神间看到的姑娘。 他描述的笼统,再说哪有这么神的事儿,赵洛川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可能是我娘来看你了,瞧见你这么好,心里肯定一百个放心。” 杨冬湖弯着眼睛笑得明亮又惹眼,赵洛川总是忍不住想和夫郎贴紧,手在被子底下作乱:“那镯子怎么收起来了,我娘留给媳妇的,戴在你手上多合适。” 杨冬湖说了自己的顾虑,主要是怕太扎眼传到王杜鹃耳朵里,又被她惦记上。 赵洛川亲了亲夫郎丰润白皙的脸颊,在杨冬湖耳边轻轻的说:“等回头去了镇上,给你打个不扎眼的戴上。” 杨冬湖颈侧敏感,每次赵洛川贴近了他都忍不住的缩脖子。 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风吹窗户的动静,俩人搂着说了好一会儿旁人听不得的话。 后天就要相看,时间上并不富裕,朱翠兰给赵方宇做的新衣裳在去相看前赶了出来,还给他做了双新鞋。 赵方宇典型的北方汉子的长相,高大硬朗,面部线条流畅,稍稍打扮起来,也是能让一众姑娘小媳妇儿看红脸的。 只可惜村子里长辈不爱看长相,要不然赵方宇也肯定早早的就被挑选走了。 到了相看那天,赵方宇是一刻也坐不住,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晃的赵方初眼睛疼。 “哥,你坐下歇歇吧,我都服了你了,还没到时候呢,爹和娘收拾好了就能去了,你别晃了,我饭都要吐出来了。”赵方初说着又咬了口千层糕。 赵方宇心里有事儿,没同他拌嘴,焦急的等着朱翠兰和赵河。 给赵方宇相看,赵方初一个未出嫁的哥儿去不合适,朱翠兰就没打算带他。 上次和郑兰相看带了本家的亲戚是因为怕传出来闲话,但张兰珍为人厚道,自是不必担心这些的,所以杨冬湖就没跟着去。 中午的饭朱翠兰让赵方初去杨冬湖院子里吃,等从镇上回来再给俩人带好吃的,赵方初知道自己跟去不方便,爽快的就去了隔壁。 朱翠兰带着赵方宇和赵河,又去请了做媒人的云巧。 云巧推辞不过,也随着去了。 念着云巧的身子,怕他走的远了受不住,朱翠兰还特意租了辆牛车,嘱咐车主走平坦的大路,慢些也不要紧,稳稳当当的就行,不赶时辰。 这回定的席面很是隆重,比上回还多两百文,菜品也是更丰富。 云巧一眼就看出来赵方宇紧张的不行,一个高大的汉子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长手长脚的伸不开,瞧着怪憋屈的。 第54章 第73章 真好看 “方宇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针脚真密,一看就是婶子的手艺。”光坐着等人来心里头肯定慌的厉害,云巧挑了个话头,跟朱翠兰聊了起来。 朱翠兰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指着赵方宇身上的料子说道:“做这身衣裳的布可贵了,早早的就买好了放在柜子里,方宇穿衣服费,以前做活儿又是泥巴又是红砖的,犯不上穿这么好的衣裳,要不是今儿给他相看哥儿,这身衣裳且得一阵子见不了太阳呢。” “新衣裳就是好看,瞧方宇穿上多精神,长得真是随了你跟叔,俊的不得了,今儿肯定能相上媳妇。”云巧笑着夸道。 朱翠兰嘴角含笑,别人都已经夸了一遍了,她哪好意思再夸,谦虚道:“要是能看上也是人家明事理,我这个儿子最让我头疼,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桌子上摆着用盐水煮过的花生和炒的喷香的核桃仁,云巧捏起一个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牙齿将核桃仁咬的咯吱作响:“这样的才好呢,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叫媳妇拿捏住,汉子还是得能当家做主才行。” 赵方宇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年轻哥儿就是赵方初和杨冬湖,从来没被一个哥儿当着面夸过,这下不光紧张,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趁人不备,悄悄理了理衣襟和袖口,早上起来赵方宇就去赵方初屋里头借镜子,像个大姑娘一样来回照了好几遍,又问方初有没有哪儿奇怪的。 赵方初照顾他是头一回爱慕上别人,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的心,一大早的被翻来覆去问好几遍,换平时他早就不耐烦了,今儿倒是好脾气的帮着赵方宇打扮。 赵方初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铜镜塞给了赵方宇,让他觉得不放心就拿出来照照。 赵方宇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怀里的铜镜,偷偷摸摸的把铜镜掏出来,放在了桌子底下,还真照了两眼,可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像小姑娘了,顿时感觉臊的慌,这被相熟的汉子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连忙把铜镜又塞了回去。 他做这事儿偷偷摸摸的心虚,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一扭头就跟赵河打了个对眼。 ………… 赵河审视的目光让赵方宇闹了个脸红,他摸了摸鼻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尴尬的脚趾都扣紧了,但一想到是新做的鞋子,又连忙放开。 朱翠兰和云巧两个人说话,赵河是个汉子插不上嘴,下意识的就看向赵方宇,他坐的这个位置刚好能把赵方宇一切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看他坐立难安的模样,赵河刚想开口说男人还是要深沉些,不要扭捏,让人瞧见不好。他还没出声,就看见自己这么大个儿子从怀里掏出来个姑娘哥儿用的小铜镜,一瞬间要说什么全都浑忘了。 赵方宇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从没觉得时辰过得如此慢,要是杨安锦家人再不来,他就要待不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赵方宇念叨的有用,没多大一会儿,小二就带着三个人推开了他们包厢的房门,是杨家父母带着自家哥儿来了。 赵方宇一眼就瞧见了跟在张兰珍身后的杨安锦,今儿杨安锦穿了个荷花白的对襟短袄,袖口还带着简单花纹的刺绣。 刺绣不如镇上卖的那样精致,看着像是他自己绣上去的。这衣裳颜色极衬他的肤色,显得整个人如画般的好看。 朱翠兰热情的同张兰珍打了招呼,两家人对对方也是早有耳闻,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她看赵方宇还愣在原地的傻样,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傻儿子。 赵方宇把视线从杨安锦身上移开,也自觉直勾勾的盯着哥儿太失礼了,赶忙开口道:“叔,婶子。” 朱翠兰提醒的快,在外人眼里赵方宇也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张兰珍和杨朝仁没发觉有什么不妥,笑着回了礼。 杨朝仁在镇上没做两天的活计,就被张兰珍叫了回去,他家不搞汉子独断专行那一套,张兰珍既然已经敲定了的事儿那就定下吧,爷们心思没有妇人细腻,听张兰珍说了男方家里条件不错人也和善就够了,便也没有多过问其他的。 几人入了席,赵家出手大方也是给张兰珍惊了一下,她看儿子常在镇上走动,知道美膳楼的席面不便宜,便是家里的秀才儿子能挣钱,也只是比一般农户要过的好些,不是随便就能吃得起大几百文的饭菜。 不管后头谈的怎么样,至少目前为止是能让张兰珍感觉到自己家是被重视的,对赵家的印象也是更好了起来。 杨朝仁和赵河一见如故,滔滔不绝地天南地北的聊着,时不时的还问问赵方宇的看法。 赵方宇说话简短,但很是清晰有条理,有那么一两句还能说到杨朝仁的心坎上,酒意上头的老父亲对着赵方宇不住嘴的赞赏,还单独和他碰了杯酒。 酒桌上的话妇人插不上嘴,坐在一旁各自聊自己的。 杨安锦进门喊了人,朱翠兰他是熟悉的,倒没有那么拘谨,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话。 朱翠兰起身给张兰珍倒了杯热茶,态度都在举杯换盏间熟络起来:“安锦这孩子真是好,前些时候来陪我们说话,解了我们不少乏闷呢,这日子长了,一天不跟他说话我还觉得怪难受的。” “这孩子就是爱瞎说,整天没个正形儿,爱说爱闹的,要是有哪儿说的不对的还得请你多担待呢。” 朱翠兰笑着摆手:“哪儿呢,这孩子才有分寸呢,一看就是你会教,我家哥儿要是有安锦一半好我就省心了。” 云巧适时开口道:“好,都好,咱这两个孩子都是拔尖的,我瞧着没有比他俩更配的了。” 今天吃这顿饭的目的是什么张兰珍也没忘,暗地里不知偷偷打量了多少回,赵方宇外形上是不错的,说话谈吐也稳重,不似有些愣头青说话没轻没重,张兰珍越看越觉得满意,年岁上的问题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方宇后头也上道,端酒递水忙活个不停,嘴巴也学着甜了起来,叔婶叫的亲切。 第74章 愿意 杨安锦坐着老实,只有被张兰珍和朱翠兰提到的时候才会跟着附和两句。 虽然知道哥儿盯着外男看不合规矩,可他的眼神总是忍不住的往赵方宇身上瞄,别人不清楚,他和张兰珍是亲母子,当然能看出来自己父母满意的不得了。 依着自己父母的态度,极大的可能自己以后的夫婿就是赵方宇了。 杨安锦怎么能不好奇呢,他偷看一眼赶紧收回了视线,还没看清人呢自己先羞红了脸。 俩人都偷偷的瞧着对方,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这一桌子都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来二人间的小九九,本来这顿饭也是为这事儿才聚到一起的。 大人们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任由二人自以为隐蔽的打量对方。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朱翠兰和张兰珍聊的火热,而爷们的酒也是喝的尽兴。 酒逢知己千杯少,杨朝仁当场就和赵河敲定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儿,若不是有自家媳妇拦着,怕是这会儿已经都拜上把子了。 两个当家的也没到不省人事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张兰珍自己也找人打听过,媒人倒是没夸大赵家的情况。 她也没有什么要挑剔的,默认了杨朝仁的话。 朱翠兰更是不会有什么异议,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散了席,两家人互换庚帖才互相告了别。 庚帖就是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下聘前需的把庚帖放在祖宗牌位下三天,第三天的时候点上香火,若香火不灭,自然燃尽,则二人八字相合,反之就是不合,祖宗不同意这门亲事,二人就算是有了情谊,也是不能定亲的。 八字相合后,拿着庚帖去庙里求个好日子,就该安心的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了。 成亲事务繁琐,怎么也要等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当下要紧的是先去找个先生写份婚书,早些下了聘礼敲定准了才是。 庚帖只是走个形式,还没听说谁家的姑娘哥儿是因为八字不合被退回来的。 三日后才能算日子,朱翠兰先一步找先生写好了婚书,就等三日一过,带着婚书去张兰珍家选日子。 选好了日子就该下聘了,村里人不如有钱人家讲究,四聘五金是给高门大户定的规矩,像他们这样都是普通人家的,顶顶要紧的就是聘金了。 布昂粮食还有添彩的首饰,若是夫家真正把媳妇放在心里的,不等媳妇家开口要,自己主动就会给了。 但大部分人都是给了聘金就算是到头了,什么也没有银子重要。 朱翠兰急着下聘,张兰珍急着告诉外头的人安锦已经说好了夫家,让那些错了歪心思的趁早歇了主意。 王杜鹃昨天找过张兰珍,来刺探她是不是真的给杨安锦相看了新的人家。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再说村里这么多张嘴巴,就是想遮也遮不住,张兰珍没给王杜鹃留面子,直截了当的就说明了她那个侄子不正混,是不可能跟安锦挨上一点边儿的。 第55章 杨安锦一天不定下来,张兰珍心里就犯嘀咕,怕王杜鹃做出不择手段的事儿来。 她把王杜鹃想的太重情义了,侄子哪有女儿亲,就算是杨安锦的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也不会跟张兰珍撕破脸,毕竟还想着姑娘的亲事呢。 张兰珍有时候真想扒开王杜鹃的脑子,看看她都在想什么,自己都拒绝的这么明确了,她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往上贴。反正安锦的事儿成了,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接下来就是要考虑杨安辰的婚事儿了。 张兰珍就算是让杨安辰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可能让他娶杨春雪这样不安分的姑娘。 从镇上回来后,张兰珍特意在村口寻了几个嘴巴琐碎的妇人,说了要和赵家成亲家的事儿。 不出她所料,只一天的功夫,这事儿就在村里传遍了,甚至还传到了王杜鹃娘家的耳朵里。 大杨村的事儿赵家人都是一无所知,整个院子都该沉浸在喜悦里。 朱翠兰拿着婚书不撒手的看,她不识字,瞧不出名堂,但还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别看这薄薄一张纸,掂着分量不重,可这上头的字比什么都要紧,有了这张纸,她儿子就有媳妇了。 家里的人都是大老粗,就赵洛川在学堂里待过几天,要是真让他写,他写不出来这些拗口的话,但要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着读,他还是能读出来的。 朱翠兰让赵洛川念了好几遍,嘴里还跟着他一起念,她高兴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赵洛川也没觉得烦腻,读后几遍的时候还特意放缓了语速,好让朱翠兰能跟上趟儿。 杨冬湖是能认得上头的字的,但他不能说,王杜鹃待他不好,怎么可能会费钱费工夫教他识字。杨老太太虽然祖上曾富裕过,到她这一代也已经没落久了,一个女娃,更不可能读书了。 赵洛川念的认真,杨冬湖听的也是仔细,不由得就想起自己那份婚书来,喜事都是相通的,家里一下多了两份婚书,这得是多大的喜事儿啊。 赵方初围在朱翠兰的身边,小脸儿红扑扑的,他就快要有嫂子了,还是他喜欢的安锦,这比让他吃了最美味的糕点还高兴。 赵方宇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低头忙活手里的东西,可要是仔细看,还能瞧见他偷偷竖起的耳尖。 婚书最后是两个人的名字,赵洛川读的时候一个字也没放过,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被读了一遍又一遍,赵方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再高兴也不能耽误了吃饭,朱翠兰又听了最后一遍过瘾,看着是到了吃饭的时辰,她放下婚书就要去给家里人做饭。 杨冬湖帮了把手,朱翠兰人逢喜事精神爽,多炒了好几个菜,让三个汉子好好的喝一回,家有喜事,就算是醉了也不要紧。 赵洛川酒量一向很好,一坛酒三个人喝,其实算下来每个人喝的也不少,但他脚步一点儿也没打虚浮,回自己院子里的时候还能走成一条直线呢。 杨冬湖去厨房里烧了水擦脸洗脚,就算是没喝醉,第二天起来还是会头疼,他又冲了一碗蜂蜜水给赵洛川解酒。 赵洛川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说话比平时更加啰嗦,嘴里絮叨着什么幸亏什么的,杨冬湖听不真切,把耳朵凑近了些。 谁知赵洛川竟低头含住了他的耳垂,还用齿贝轻轻捻磨。 杨冬湖浑身一颤,身子立刻软了下来,就算是最激烈的时候赵洛川也没在他的耳朵上多费心思,这突如其来的的陌生感打了杨冬湖一个措手不及。 赵洛川翻身覆上,堵住杨冬湖的求饶的低吟,呢喃着低声说的什么。 第75章 送婚书 时间一晃而过好几天了,朱翠兰按照惯例把庚帖放在牌位下三天后,立刻点燃了香火,顺顺利利地过了祖宗这一关,朱翠兰一刻也不耽误的请做媒的云巧给杨安锦送了婚书。 婚书上写了日子,要是杨朝仁夫妻俩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两家再商量。 日子是朱翠兰找了镇上的风水师给算的,今年中旬的八月初十,和明年的三月初七都是好日子。 八月初十看起来离得还远,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可真到准备起来,便是怎么算也不够用的。 张兰珍和杨朝仁不是那样卖孩子的人,便说聘礼上不做过多要求,让他们瞧着给,有个心意就成。 周边村子里嫁姑娘聘礼一般都是在十两左右,遇到厚道的的拿十五两的也有,若真是有姑娘条件顶顶好的,男方家狠狠心一咬牙二十两也是顶天了,没有比这个更多的了。 哥儿不如姑娘受重视,聘礼上也会比姑娘要的低,朱翠兰认识的所有哥儿里,只有村长家的云巧是条件不错的,他夫家人厚道也肯花钱,用十五两抬了云巧回去,这事儿在村子里传开了。 好多当娘的以此来告诫自家哥儿,条件没有云巧好,个人就要争气,把汉子的心牢牢抓紧,以后也能要下来这么多的聘礼。 杨冬湖是个例外,赵海的原意是要聘杨春雪做自己的儿媳妇,他那时候就想给赵洛川说个好的,十里八村没有比杨春雪长的更漂亮的了。 赵海是个长辈,又是个汉子,从不打听姑娘家的事儿,两家又隔着村子,他对杨家也是不甚了解,偶尔听过一两句王杜鹃泼辣。 杨春雪就是品行不好,但是脸蛋摆在那里,总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娶她。 赵海想着娘是娘,姑娘是姑娘,王杜鹃在村子里风评好不好的不要紧,姑娘好就行,自己村子里不是也有很多娘的脾气暴,姑娘性子软的吗。 汉子不如姑娘心细,赵洛川娘要是还在,肯定考量的会多些,朱翠兰是做婶婶的,跟大伯哥说这种事儿不合适,她让赵河提醒过几句,但是赵海没放在心上。 为了显示出对杨春雪重视,赵海特意把聘礼给了最高的规格,还另外给了不少其他的好东西,那时候可把王杜鹃得瑟坏了,逢人就说她家命好,姑娘争气,得了门有本事的好亲。 如果赵海不死,王杜鹃未必不肯把杨春雪嫁过来,没有婆母要伺候,公爹夫婿都能挣钱,日子肯定好过。 赵海死后赵家一天不如一天,赵洛川为了救他爹又欠了外债,眼瞧着日子没落了,王杜鹃想着反正聘礼已经在自己手里了,杨冬湖以后能不能嫁出去还不好说,不如留下杨春雪再找一门好亲,她这才反口让杨冬湖顶了出来。 张兰珍和杨朝仁都厚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难男方,朱翠兰当然也不能仗着人家的好意寒了人家的心。 她跟赵河商量着,赵家没有地,不能像其他农户那样有个保障,纯靠手艺吃饭,挣得多风险也大,万一哪天没有活干一家人就断了生计,赵方宇年龄上又虚长些,总不好在聘礼上小气,让杨朝仁夫妻俩给人笑话抬不起头。 借着杨安锦有个秀才哥哥的缘故,索性聘礼就下二十两,其它的鸡鸭家禽另算,成亲的嫁衣料子和头面也由自己家出。 不光是为了让杨朝仁夫妻俩满意,最主要是朱翠兰也很满意杨安锦这个人,心甘情愿的掏这么多钱把人娶回来。 所有的事儿都商议好了,再算算银钱,是没有那么够用的,年前买年货就已经花了一笔出去,成亲还要预备酒席,这也是一大笔的花销。 何况手里要留点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还要过日子,总不能等新媳妇过了门,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杨冬湖的意思是自己手里还有钱,他和赵洛川已经是一家人了,办婚宴的事儿早一天晚一天也不打紧,朱翠兰手里要是不够用,尽管开口就是。 朱翠兰性子要强,赵家人性子都要强,不爱手心向上朝人要钱,有些关系一旦沾染上钱财利益就容易撕破脸。 当然她不是觉得杨冬湖会和自己撕破脸,只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欠着外债心里总觉得压着事儿似的,睡觉都不安稳,所以从前她宁可卖自己给赵方初预留的绣品,也不愿跟人借钱。 但是她也没把话说死,就说赵河现在身体还好,还能挣钱,方宇做了猎户也不少挣,等到实在是缺钱的时候再跟杨冬湖开口。 赵洛川知道婶子的性格,没强求,只说有事尽管开口。 当初赵海伤得重,全靠花大价钱买药吊着一口气,一连大半年吃下来,外头欠了快一百两的债,最后也是没治好,办了葬礼又借了一笔钱。 欠着外债说话都没底气,赵洛川卯足了劲赚钱,一有钱立马就还,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清了账。 柜子家具要新打,成亲婚衣要新做,什么东西都得提前预备好,饶是朱翠兰再怎么想快点儿把新媳妇娶进门,礼节上也是一点都不能省的,无奈之下只好选了个远点的日子,做充足的准备。 随着婚书一同送去的还有五两的定金,以及一匹大红色的妆花缎子和一盒福香园的糕点。 缎匹是用来做嫁衣的,朱翠兰特意选了上头带暗花的,猛一瞅不显眼,加上刺绣后才能显现出相得益彰来。 第56章 婚书、定金和缎子装在了红箱子里头,上边还系了个红绸大花,糕点也用红绳系着,由云巧手拎着带头走在前头,云巧夫婿和赵洛川抬着红箱子,赶往了大杨村。 两家人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送婚书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显眼了。 东西多又显眼,红箱子配着红花,打眼儿就能看出来这是干什么,大杨村的人早知道张兰珍家的哥儿许了人,这会儿子都跟在几人身后凑热闹。 送婚书的常见,给哥儿家送婚书也不少,就是没见过给哥儿送婚书还加大红箱子的,都想看看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婶子,赵家送婚书来了。”云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 杨朝仁家大门紧闭,夫妻俩一早得了信儿,收拾好了坐在院子里等着,不是他们拿架子,习俗如此,要是太早就开门,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好像家里的哥儿上赶着似的。 云巧叫了三声门,才见张兰珍一脸喜气的打开门从院里出来。 第76章 送手帕 箱子不用抬到院子里头,就在门口打开。 这习俗一直都有,是从祖上留下来的,颇有些炫耀的意味在里头,就为了让街坊邻里的都看看。若是送的礼小气,保不齐就会被村子里的人嘲笑,到时候传的多了,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赵家大方,云巧说起来脸上都有面儿,这怎么也是他促成的一段缘分,不似有些人家抠抠搜搜的,送婚书还落得一身气,女方父母脸上的笑容看见那点儿东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反倒数落起媒人的不是。 云巧把箱子打开,声音比叫门的时候还大些,生怕有些离的远的听不见瞧不着:“先祝叔婶大喜,赵家托我送来婚书和定礼,先吃块点心润润口,似蜜糖甜到心里去,要是有什么不合心意,打开天窗尽管提。” 一口箱子就够让人想不到的了,进门先“送甜”也是规矩,寓意着以后小夫妻俩的日子似蜜甜,寻常送甜不过是几块常见的糖粿子,用福香园的糕点送甜的还真是不多见。 围着的人里头有妇人带着孩子的,平日里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点心,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张兰珍和杨朝仁一人拿起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乐呵呵道:“甜。” “甜就好。”明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亲耳听了还是觉得舒心,云巧脸上笑意更甚,把妆花缎子从箱子里捧出来:“你家哥儿样样都是上乘,赵家巴不得赶紧娶回去,他家说了,不能亏待了未来媳妇,给裁了一匹妆花缎子,用来做成亲时的新嫁衣,到时候让安锦在上头绣两针,也叫赵家瞅瞅孩子的手艺。” 一匹料子要做两身婚服,一套做给自己未来夫婿,一套做给自己。 村里头哥儿和姑娘都会点儿刺绣,不过在村里种地也不靠这个吃饭,大多数就会缝个衣裳做个鞋,再有就是会绣个花啊朵啊的,也能看得过去。 村里的姑娘嫁人,嫁衣上的刺绣是没有高门大户里精致的,上头也不能绣龙凤之类僭越的图案,鸳鸯是出现在嫁衣次数上最多的,哪个未婚的姑娘哥儿不想在自己的婚服上亲手绣上两针,就是没这个条件。 镇上的布店里头有卖成衣的,不是布料廉价,就是重工刺绣价钱太贵,有些男方是怎么省事儿怎么来,等到婚期前两天去买两件价格差不多的,对付着穿就行。 有些个女方家里瞧不上便宜的,贵的又买不起,就会扯料子回去自己做,手艺好想绣什么绣什么,随自己的心意来。 朱翠兰是过来人,待嫁哥儿的心思她清楚,她又知道杨安锦刺绣手艺过得去,特意寻来不便宜的料子,等到嫁衣做好,婚期也就到了。 妆花缎子不便宜,有喜欢刺绣的妇人按耐不住,伸手摸了摸,转头就跟旁边的人说:“好料子就是好料子,摸起来都不一样。” 有人眼热,也想上去摸两下,张兰珍怕你摸一下我摸一下的,料子上沾染上污渍,赶紧伸手接了过来。不是她小气,这可是关系着孩子成亲的大事儿,婚服还没做,要是蹭上洗不掉的留下印子,意头不好。 定金的五两压在箱子底下,用红布包着,云巧继续道:“婶子知道规矩,聘金要等着下聘书的时候一起带过来,赵家先给了五两的定金,剩下的十五两叔婶莫急,等着跟聘礼一起来。” 杨朝仁和张兰珍听完愣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算是没上过学堂,五两加上十五两一共得二十两的账没人不会算,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剩下些没听清楚亦或是不敢相信的,拉着旁边人追问:“多少?刚才他说多少?” 云巧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刚听朱翠兰说下聘二十两的时候也是惊的合不拢嘴,安锦若是个姑娘他倒不至于惊讶,可偏偏是个哥儿。 杨朝仁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多少都带些不可置信,还是张兰珍先反应过来,接过了定金。 她原以为赵家就算再厚道,十两也就够多了,有不少哥儿都是五六两就能娶回家的,这一下二十两,张兰珍惊吓之余更多的是喜悦。 钱财多少都是心意,钱越多心意越大,明显赵家给足了杨朝仁家面子,张兰珍虽然不爱显摆,但这会儿心里多少都有些嘚瑟。 她家哥儿可是十里八村头一份儿,就连有些姑娘都没这么多聘礼,周围的目光里有羡慕也有嫉恨,张兰珍面上不显,嘴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你家叔婶有心了,快进来喝杯喜茶吧。”张兰珍冲赵洛川笑笑,侧过身要把人迎进去。 赵洛川对杨朝仁一家都很有好感,不光是因为连了亲家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他听杨冬湖说过,杨安锦一家人在杨冬湖小时候经常施以援手,虽然都是些小事儿,但这份恩情赵洛川不会忘。 “谢谢婶子,日子选了好,婚书上写着,叔和婶要是觉得不好,两家人商量着再改,要是有其他的要求也尽管提。”赵洛川笑着回道。 几人随着张兰珍的礼让进了院子,张兰珍则拿出了提前备好的酥糖,分给刚才站在门口的人群,笑着说让大家一同沾沾喜气,随后退回了院子,关上门隔绝了外头探究的目光。 “坐,都坐,安锦,去把你哥给我拿回来的茶叶取出来,泡上招待客人。” 杨朝仁让杨安锦拿出了压箱底的茶叶,这还是杨安辰从镇上给他捎回来的,他平时都不舍得喝。 “哎。”杨安锦乖巧的应了一声,去厨房里利索的泡好了茶。 杨安锦出来的时候手里除了茶壶拿了个碗,他记得云巧不能喝茶,所以又另外冲了碗红糖水给他:“你不能喝茶,喝这个,刚冲的。” 云巧笑眯眯的看着杨安锦,怎么看怎么满意:“有心了。” 家里有两个外男,杨安锦不好多待,弄好后就进了里屋。 杨朝仁冲两个汉子一抬手:“尝尝,这茶可香了,比一般的喝着地道。” 赵洛川对茶没有研究,只觉得闻起来茶香儿浓,喝了一口夸道:“好喝。” 赵家给了定礼,按规矩他们家是要给回礼的,张兰珍掏出用红纸包着的喜钱递给云巧:“这是婶子的一点儿心意,还要多谢你促成的好姻缘呢。” 喜钱不好推辞,云巧也就收下了:“婶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气氛甚是融洽,闲话了几句喝完茶,张兰珍把准备好的一坛酒和一盒子的喜糖当做回礼,让赵洛川捎了回去。 喜糖最底下还放着一块手帕,上头有杨安锦亲手绣着的春日桃花,是送给赵方宇的。 第77章 野菜 天气渐渐回暖,过了十五吃完汤圆,新年就算是彻底过去了,山野田间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来,歇了一个冬季的那么长的时间,浑身的困乏疲累也都散了个干净。 田野间以劳作而生的庄稼人,也都陆续回归到了农田里,甩开膀子收拾着地里新长出来的野草。 杨冬湖换下了厚重的袄子,穿上了朱翠兰新给他做的新衣,没有了衣裳的枷锁,显得整个人动作都轻快不少。 别人有地他们没有,不用去想着田里的活计,但是到了收成的时候,别人有进项他们也没有。 朱翠兰原来还觉得家里银钱够用,可事儿到了跟前的时候就觉得再来这么多的银钱也是不够用的。 她在家里待着闲不住,被几个要好的婶子叫去挖野菜了。 吃了一个年节的荤腥,开春后的鲜灵的野菜是最受妇人们喜爱的,野荠菜马齿苋这样的都已经不是新鲜玩意了,这些东西好成活,屋前檐后长的到处都是,随便采采就是一大筐。 物以稀为贵,这样到处都有的野菜便卖不上价格,长要是运气好碰上连成一片的香椿那才好呢,香椿嫩叶有一股独有的清香,可它长的奇怪,不像其他树苗一棵树上结满叶子,它一根枝子上最多长出一簇肥厚的叶子来。 这样不常见的时令东西价格高好卖,采来拿到镇上去,随便在哪儿支个摊子都成,爱吃的人自己就寻摸过来了,一会儿就能卖完,还省了叫卖的力气。 第57章 妇人们年纪稍长一些,又都是有孩子当娘的,跟杨冬湖他们这样刚成亲的小媳妇说不到一块去,妇人们在一起,口无遮拦什么都说,还没说两句房事啊孩子啊,脸皮薄姑娘哥儿都通红着脸不敢听,再多说一句,便羞臊的跑掉了。 杨冬湖就被妇人们围攻过一次,第二次朱翠兰再怎么叫他一起,他吓得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去。 赵洛川和赵方宇过了十五就上山了,原本赵洛川还不想去这么早,刚开春猎物出来活动的也不多。 但赵方宇跟朱翠兰一样着急,赵河从小就教育他要有一个作为汉子的担当,他爹和他娘为了钱的事儿着急冒火,虽然没跟赵方宇明说,但他自己也能觉察出来。 赵河年纪大了都还闲不住,又多揽了好几份活,赵方宇干过瓦匠,知道那活儿有多累人,他们是按天算钱的,多干一天就要多付一天的钱。 遇上主顾会精打细算的,吃饭喝水的时辰都要仔细算着,生怕有人偷懒,就是夏天晌午头上太阳毒辣的时候,也不能在树荫下多歇一会儿,不然被主顾看见了,要被骂上两句偷奸耍滑的。 赵方宇嘴上不说,心里难受着呢,在家多待一天都浑身刺挠,就想着多挣点钱儿,好让朱翠兰能放宽心,赵河也能松快松快。 哥儿不如姑娘受待见赵方宇在村子里待得多了,也是心里明镜似的,当初媒人来他家说亲,那副瞧不上的嘴脸他现在还记得,可不能让方初一个哥儿和自己受一样的冷待。 赵洛川体谅他,也有心想多挣些钱,让杨冬湖过上衣食富足的日子,俩人一合计,过了十五第二天就上山了。 家里人都有事儿干,剩两个小哥儿在家里也着实无聊,赵方初爱闹爱动,让他在家里干坐着要难为死了,就叫着杨冬湖一起,也去了山野里寻野菜,还有心避开了那些爱说笑的妇人。 采野菜比采菌子容易,至少杨冬湖还能分的清哪些是草哪些是野菜。 他挎着之前采菌子的小筐,一边分神用耳朵边着赵方初絮叨,一边把视线往地上看去,他俩运气还不错,没走一会儿就遇到一大片的野荠菜,杨冬湖冲赵方初招招手:“方初,来这儿。” 挖出来的野荠菜趁着在野外,把根上的泥土和贴着地面枯黄的叶子处理干净,到家稍微洗洗就能直接下锅了。 赵方初把择好的荠菜又抖了两下,放进了自己的筐里,扭头冲杨冬湖道:“这野菜在地下埋了一个冬天,长的真好,叶片都可大了,几颗就能炒一盘子菜了。” “咱们多采点儿,卖不上价钱自己家人吃也好吃的。”杨冬湖还记得凉拌野荠菜的滋味儿,那股子清香是别的蔬菜没有的,就算不拿出去卖,多做上几道鲜灵菜,吃着可口也不错。 “可惜了,安锦要被拘在家里绣他的嫁衣,连出来寻个野菜的功夫也没有了,不知道他一个人闷成什么样呢。”赵方初跟杨安锦相处一向没大没小的,自从知道了杨安锦是未来的嫂子,倒是收敛了许多,往常没见他这么念叨杨安锦,如今一天也要说上两三遍。 杨冬湖也很久没见杨安锦了,自从送了婚书后,张兰珍怕待出嫁的哥儿出去一趟一趟的乱走,会被村里人说道,便不让他随便出去,安心的在家绣嫁衣,等着婚期一到就过门。 这一片大颗的荠菜都采的差不多了,剩下些小的焯了水就不剩什么了,还不如留着让它在长大些。 杨冬湖招呼赵方初继续沿着山间小路往上走,边走边道:“安锦可有的忙呢,绣工是个精细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绣好,要是你怕他烦闷,咱们找个空档去瞧瞧他吧。” “好呀好呀,我还给他留了好吃的呢,再不见他我都快吃完了。” 他俩说话也不耽误找野菜,杨冬湖眼尖,藏在树丛后头的香椿他一眼就瞧见了。 这颗香椿正赶在嫩头上,通身深褐色,长的有一个手掌那么长,香椿都是连片生长的,有一颗主树干,旁边就能分出好些细枝来。 发现的这一小片香椿,足够俩人把篮子都装的差不多了,野生的香椿树干细长而高大,有些单靠人力是没办法摘到的,需得要那种专门的长钩子才行。 他俩没带工具,就先把长的矮的树枝上的香椿先掰了下来,回去的时候沿路做上记号,想着回去叫上朱翠兰带着钩子一起来来摘。 第78章 东窗事发 俩人紧赶着回去找钩子,一刻也不耽误,香椿不光他们觉得好,在别人眼里也是好东西,刚才发现香椿的地儿不算特别隐蔽,耽误得久了被别人采了去要懊恼一阵子的。 朱翠兰一见这一小片的嫩香椿,嘴里喜道:“还是你俩会找地方,这一小片儿也能卖不少钱呢。” 现在朱翠兰不如过年前大方,恨不得一文钱分两半花,若是以前这点子香椿还不够一家人吃的,现在则是自己吃多浪费,还不如换点儿银钱放在手里安心。 香椿长在半山腰上,采完了香椿下山回去的岔路口,一条通往赵家庄,另一条离大杨村也就不远了。 杨冬湖看着天色还早呢,出声叫住了朱翠兰:“婶子,这会儿还早,我跟方初想去看看安锦,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朱翠兰正在心里算着这些香椿能卖多少钱,听杨冬湖说要看未来儿媳妇,哪有不同意的:“行啊,去吧去吧,正好他被拘在家里肯定也憋闷的慌,正好有你俩去陪着说说话也好。” 说着把采回来的香椿分了一半出来,用衣服兜着,剩下的一半装在篮子里递给杨冬湖:“这点儿香椿卖了也发不了财,不如就留着咱们自己吃,这一半给安锦家送去,他家人忙,不一定有空采野菜,正好让他们也尝尝鲜。” 杨冬湖把筐背在了背上,应了声:“哎,我知道了。” “咱们也留了一半,别玩太晚了,早点回来,用香椿给你俩摊鸡蛋吃。”朱翠兰说完,就走向了那条通往赵家庄的小路。 “知道了。” 除夕夜那天晚上赵方初来过大杨村一次,不过那天天色暗,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起玩闹,没人注意他们。 这猛一见赵方初脸生,路过的人见着陌生哥儿都好奇的瞅上两眼,但看见他和杨冬湖走在一起,也都反应过来是赵家的小哥儿。 每个村子里都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三歪媳妇儿没别的去处,整天坐在大树底下无所事事,她家的地不多,包给了外村的人种药材,三歪在镇上给富贵老爷抬轿子,一月不回来一趟,偶尔回来一次也是给了钱就走。 三歪媳妇在家里有吃有喝过的舒坦,也不想着找点儿其他挣钱的门路,反正自己和孩子有口吃的就行。村里就算有人看不过去,但也没有立场指责她什么,三歪心甘情愿的,别人也管不着。 三歪媳妇看不惯王杜鹃,知道杨冬湖从小被磋磨大的,如今嫁了人跟王杜鹃是一点儿也不亲,甚至还都撕破脸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三歪媳妇离老远儿就冲杨冬湖热情的招呼着:“冬湖,今儿怎么有空往村子里跑了?有事啊?” 她若不出声,杨冬湖是肯定不会说话的,但这会儿也躲不掉了,杨冬湖回应道:“婶子坐着呢,我来找安锦。” 三歪媳妇见杨冬湖背了个大筐,又是从山林的方向过来,眼睛不自觉的就往筐里瞄,想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也是,安锦跟你夫家说了亲,可不得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你这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回家看一眼了?你家最近可一点儿都不太平啊。” 杨冬湖对杨家的事儿没兴趣,但是奶奶毕竟还在杨家,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呦,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娘该去找你了呢,你大姐姐跟大姐夫俩人打了架,你大姐现在还在娘家待着呢,听说闹的可凶了,你不去看看?” 杨冬湖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奶奶出事就行,其他人他管不着,三歪媳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明显是个看热闹的,杨冬湖不欲多说,淡淡回道:“我没听说应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吧,婶子你们先坐着,我还有事儿,有空咱们再闲话。” 三歪媳妇看人走远了,啧啧两声道:“瞧瞧,现在说话底气多足一点儿,小时候见了王杜鹃就像老鼠见了猫,嫁了个能挣钱的夫家说话都厉害起来,哪还有一点儿受欺负的影子。我以后可得跟我家姑娘说好了,得有本事找个好夫家才是硬道理。” “谁说不是呢,你看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会投胎不如会嫁人这句话真是不错。” 杨春晓偷着拿钱的事儿还是被她夫婿知道了,本来就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儿,她光想着给王杜鹃周转两天,等王杜鹃手里有钱了就能还给自己,还能多给点儿自己也好过。 杨春晓成亲已经好几年了,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她婆母本来就看她不顺眼,又整天拿没孩子这事儿作贱她。 她夫婿原本还护着她,可杨春晓自己就是个拎不清的,王杜鹃都对她那样了,还一门心思的想方设法往娘家送东西,次数多了,她夫婿也受不了,两个人隔阂就越来越深。 第58章 开春了庄子上有人卖地,还是一块肥沃的水田,卖地的那人跟杨春晓夫家有些交情,头一份儿想的就是他家,两家都商量好了价钱,一亩良田正常就要五两银子,因着卖家急用钱,急着脱手,便在价钱上让了步,两亩加一起才五两银子。 杨春晓夫婿觉得自己占了个便宜,五两就能买到两亩水田,要知道若不是赶了巧,五两最多买两亩旱田。 庄稼人得了地高兴坏了,当即就要回去取钱,等打开钱匣子一看傻了眼,里头就剩一两多的碎银子,整银整两的全都不见了。 家里就住着三口人,除了他和他的老母亲就是杨春晓,有外贼来偷也不可能还剩下点儿碎银子不偷的,杨春晓夫婿怀疑是出了内贼,他把这事儿说了,他娘一听钱不见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要昏死过去。 杨春晓夫婿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温水的,好一会儿老娘才悠悠转醒,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哭天抹泪。 他娘这个样怎么也不像是偷了钱的样子,杨春晓夫婿又把目光转向了杨春晓。 杨春晓本就心虚,被夫婿这么一瞪身体更是抖的厉害,她夫婿看出不对来,逼问她是不是偷拿钱了,杨春晓不敢撒谎,哆哆嗦嗦的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婆婆听完上来就撕扯她的头发,嘴里不住的咒骂:“你也不看看你娘是什么人,说话比放屁还不如,你还敢信她的话,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就给我滚,我们家不要你这样的搅家精。” 杨春晓被她婆婆的话吓坏了,看样子如果钱要不回来自己在这个家就真的待不下去了,到时候王杜鹃让不让自己进娘家门还不一定呢。 她哭着跪下来请求婆母和丈夫的原谅,杨春晓夫婿气急了,杨春晓偷了十两,这可是这几年卖粮食所有的钱,后头种稻谷还指望这些钱买种子呢。 杨春晓哭的他心烦,新仇旧恨之下,杨春晓夫婿实在是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让她滚回娘家要钱。 第79章 调笑 对此杨冬湖一无所知,他不想和杨家掺和上关系,对杨家的事儿也不主动打听,不过这事儿倒像是王杜鹃能干出来的事儿。 杨冬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态度强硬,王杜鹃没在自己面前占到便宜,来的也少了,要是被她日日纠缠不清,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张兰珍就算是家里有了喜事,也没在外头到处的炫耀,依旧是自己坐在院子里忙活家里的农活,只是偶尔从嘴里哼出来几声的小调能显现出这时候的好心情来。 “婶子?在家吗?”张兰珍家大门紧闭,杨冬湖上前叩了叩门,高声问道。 张兰珍手里正洗着晚上要炒的菜,都是原先冬天地窖里剩下来的土豆萝卜,家里汉子不在家,杨安辰一直在镇上不曾回来,料理了送婚书的事儿,杨朝仁也去了镇上,刚过完年正是活儿多的时候,能多挣不少钱。 张兰珍闻言抬头:“在家,门没锁,直接进来就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屋外走进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哥儿,张兰珍一下就笑开了:“原来是冬湖来了,是来找安锦的吧,他在屋里头呢。” “婶子洗菜呢,翠兰婶子去山上采了些香椿,正嫩着呢,想着家里就婶子一个人忙活,肯定也没空在外头寻这些东西,今儿碰巧得了些,让我送点儿过来给你和安锦尝尝鲜。”杨冬湖把筐朝张兰珍的方向稍微斜了一点,好让张兰珍能看清楚里头的香椿。 张兰珍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捏起一个香椿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真香,就这个味儿,我家你叔嘴挑,就爱吃这口,去年就没吃成,我长久的不往山上去,等想起来的时候早就过了时辰,香椿都长老了,原以为今年事忙也没得吃了,难为你婶子还记挂着。” 杨冬湖笑了笑道:“赶巧儿,把椿叶剁碎了放些花生,放到石臼里舂一会儿,再滴两滴白酒拌一拌,下酒还不易坏,够吃好长时间呢。” “这个吃法倒新鲜,我回头也试试,做好了送到镇上去,也好让你朝仁叔能多下两碗饭。” 张兰珍把筐接了过来,看杨冬湖旁边还站着个哥儿,不由得问道:“这是?” “这是翠兰婶子家的哥儿,方初。” 张兰珍一拍大腿,哎吆一声,拉着赵方初的手道:“怪不得我瞧着眼熟,这么一看跟他哥长的还真有点儿像,都是模样俊俏的。” 赵方初收起了咋咋呼呼的性子,说话都轻柔了许多:“婶子。” “真不错,快别站着了,进屋坐着歇会儿。” 杨冬湖摆摆手道:“婶子我们不坐了,我俩想去看看安锦,挺长时间没见他了。” “那也行,你们进屋去说话,婶子做饭去,你们聊。” 屋里杨安锦听见动静,招呼他俩赶紧进来,就算是他的性子不像赵方初那样跳脱,可整天在家里不见人也总是憋闷的慌,好不容易才有人来找他说说话,他早就等不及了。 棉袄都脱下了,屋里的炭火也早早的就撤去了,杨安锦把窗户半开着,要不然一直关着屋里气味不好闻。 他做绣工麻利,这才没几天,婚服上的鸳鸯就已经显露出雏形了。 杨冬湖把布料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开口夸道:“真好看,你绣的还挺快,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绣完了。” “嗐,哪儿啊,还早呢,你看这才只是一对儿鸳鸯,上头的翅膀还没绣呢,还有其他的花儿也要绣,又要换彩色的线又要金丝线的,麻烦着呢,而且那一件还没做呢。”提起来另一件婚服,杨安锦脸色有些羞红。 这儿没有男女成亲前不见面的规矩,定了亲之后今儿你送个帕子明儿我还个簪子都是常事儿,村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打趣两句。 赵方宇的衣裳尺寸是要杨安锦自己量的,对于一个没怎么跟汉子接触的哥儿来说,着实是有些难为情。 赵方初上回见杨安锦俩人还只是关系好的同龄人,不曾想几日没见,身份转变的这么快,面对杨安锦一时竟显得有些稳重:“你慢慢绣就是,要是觉得闷的慌,就跟我俩说一声,我俩过来陪你说话。” 往常赵方初见了面早就咋呼起来了,今儿不仅文静了,还懂得替别人考虑了,杨安锦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赵方初,笑道:“年过完了真是长大了,都学会心疼人了。” “可不,方初还特意给你留了好多好吃的呢,嘴馋都忍住了,可不容易呢。”杨冬湖跟着调笑道。 “是吗?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除夕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呢,几天不见成大人了。” “那可不。” 赵方初受不了俩人一唱一和的调笑,急的文静也不装了,露出本性来:“你俩真讨厌,干嘛老是说我,一个都不给你俩留,我全吃了。” 还是这样的赵方初看着舒服,杨安锦看把人逗炸毛了赶紧止住嘴,顺毛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哪天有时间咱们去镇上,请你吃好吃的去。” 大家仿佛知道了安抚赵方初的秘诀,惹恼了他只要带他吃好吃的就成,果不其然。 “那行,到时候我多买点,什么贵我买什么。”赵方初哼了一声,拒绝跟他俩说话,自顾自的拿起杨安锦的绣品看。 杨安锦起身给他俩倒了两杯水,笑着说道:“行,多贵都行。” “对了,最近杨家人找你了吗?”杨安锦虽然在屋里不出门,但村里有啥事张兰珍也会跟他说两句,王杜鹃让自己姑娘偷夫家钱的事儿闹得难看,已经变成茶余饭后的资谈好几天了,王杜鹃掏不出钱,又想耍无赖。 但是杨春晓的婆母是个厉害的,扬言说如果不把钱拿回来就把杨春晓告到官府里去,还要把这事儿嚷嚷到镇上去,让杨耀光丢尽脸面,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王杜鹃带着杨春雪去镇上躲清净了,留杨大力在家照看杨老太太,至于杨春晓是死是活她就不管了。 第80章 借钱 杨冬湖摇摇头道:“之前来过一回,在我这儿没占到便宜,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了,还是刚才来的路上听村口的婶子聊天时说起来的,杨春晓回娘家了。” “这事儿闹的难看,杨家以为躲开就没事了,杨春晓夫家的人日日来闹,你最好离得远些,我家跟他们非亲非故的,要钱都能要到我家头上来,你沾上了肯定脱不了身。” 杨冬湖不解:“为什么跟你们要钱?” 杨安锦没说话,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杨冬湖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王杜鹃跟杨春晓夫家胡说什么了,大概就是些以后杨安辰是杨春雪的未来夫婿一类的话。 杨春晓夫家也是拎不清,王杜鹃让他来要,他们还真的过来了,被张兰珍好一通数落,撵出去了。 也许是他们家人自己也觉得离谱,被张兰珍撵过一次后就再没来过了。 王杜鹃去了镇上,能投奔的只有杨耀光,他又跟李尚才混的关系极好,杨冬湖心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第59章 屋外响起了张兰珍喊吃饭的声音,杨冬湖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起身就要回去,朱翠兰还等着他俩回去吃饭呢。 张兰珍饭都做好了,让他俩吃点再走,杨冬湖推辞说朱翠兰该等着急了,又说让张兰珍有空去找朱翠兰说说话。 张兰珍挽留不住,送二人到了门口,又叮嘱两人没事儿来玩,等人走远了才关上院子门。 说好了要早些回去,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时辰,怕朱翠兰担心,俩人一步也不停,快步往家赶去。 越是着急的时候越容易被绊住腿,还没出大杨村,杨冬湖就迎面撞见了穿着裂了一道大口子,脸上还带着青紫的杨春晓。 其实杨冬湖对杨春晓的印象并不深,原主的脑海里也只是闪过几帧画面,就知道她是个老实木讷的性格,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 相对于杨冬湖来说,她在杨家更像是个空气人。 杨冬湖挨打挨骂的多,家里的活儿都要他干,要是哪天少了他,家里没人做饭喂鸡鸭,王杜鹃立马就能发现,并且用最恶毒的话语噼里啪啦的骂一通,然后再不给他饭吃。 可杨春晓就不同了,长相平凡,性格也平凡,有时候在家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有她没她几乎没什么区别,别人家都是老大穿剩下的衣裳改了给老二穿。 杨家正好相反,杨春晓从小就穿杨春雪剩下来的衣裳,她俩差了两岁,衣裳根本就不合身,王杜鹃才不管,有的穿就行,还想挑什么。 杨冬湖脑海里回想着以往的经历,回过神来杨春晓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神色有些局促。 “冬湖,你,你还好吗?”杨春晓紧张似的搓了搓手,话都没说利索。 离得近了她脸上的伤更加显眼,眼角青紫一片,看着有些吓人。杨冬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我挺好的。” “好就行,好就行。” “你有事吗?没事儿我走了。” 杨春晓是个可怜人,她拦住杨冬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可杨冬湖不想同情心泛滥,招惹些不该招惹的上身,到时候白白给赵家添麻烦。 “等,等一下,等一下。”杨春晓伸手拦住了他,她瞥见杨冬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憋了好久才说出来一句:“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赵方初对待杨家人没什么好脸,怕杨冬湖受委屈,不肯留他一个人面对杨春晓:“有什么话我不能听,不就是想借钱吗?” 杨春晓被说中了心思,脸色一下涨的通红,说不出来话。 “方初是个哥儿,天色暗了,我不放心支开他一个人,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杨冬湖淡淡道。 杨春晓不好意思似的嚅嗫着:“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也知道我也是到别人家去的,所有的钱都是大川挣的,我不能做这个主。” 杨春晓仿佛知道他会拒绝一样,依旧不死心的开口:“我知道,但我听说赵家人对你挺好的,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帮帮我吧,求你了,冬湖。” 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言语间满是恳切。 “就是因为赵家人待我不薄,我才不能伤了人家的心,那钱都是从山上挣回来的血汗钱,我大手一挥就借出去了,你让他们怎么想,况且当初我是怎么走的你也知道,开口前你就应该想到我会拒绝。” 杨冬湖还没有能彻底摆脱王杜鹃的方法,现在把钱给了杨春晓,王杜鹃明天就能打上门来要钱。 杨春晓面色难堪,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杨冬湖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如果再借不到钱,她就真的一条活路也没有了。 “求你了,帮我一回,就这一次,我一定会还你。” 杨冬湖声音有些冷淡:“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如果不是你主动走过来,咱们是不会说一句话的,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你说你会还给我,用什么还?你现在还觉得能从她手里把钱要回来吗?” 这番话实在是算不上客气,也彻底戳破了杨春晓那虚幻的泡影,她的脸色仿佛一下就灰败下来,身子显得更加佝偻:“我,我……” 如果杨春晓不是王杜鹃的姑娘,杨冬湖或许会伸手拉她一把,但如果要跟王杜鹃扯上关系,那是万万不能的。 看杨春晓哭的可怜,杨冬湖有些于心不忍:“杨家谁最受重视你不是知道吗,王杜鹃最在乎什么你也都清楚,她都不管你的死活了,你还给她留面子做什么。” 杨春晓一下怔愣在原地,她不知道杨冬湖的性格为何突然大变,等杨冬湖带着赵方初走远了,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孝顺”这个词死死的压在杨春晓的身上,从小她就被灌输着长大后要报答父母,孝敬父母的思想,所以就算是王杜鹃做了过分的事儿,杨春晓也不敢反抗,在她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能和父母唱反调呢。 可是仔细想想杨冬湖说的话,是啊,她娘心里只有杨耀光和杨春雪,自己的死活她何时考虑过。 反正自己已经被逼得没有退路了,如果撕破脸能把钱要回来,或许夫家看在钱回来的份上,能原谅自己一回。 要是钱要不回来,自己命都没了还做出孝顺儿女的模样也没什么用,不如放开手赌一把。 王杜鹃最在乎的当然是她那个儿子了,杨春晓定了定心神,拢了拢散落在耳边的发丝,转身出了村子,往夫家的方向去了。 第81章 香椿 杨冬湖和赵方初到家的时候,朱翠兰正站在大门口张望着,看见俩人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天都黑了,你俩怎么这么晚,俩哥儿多危险啊。” 朱翠兰会害怕也是有原因的,前几年村子里有个游手好闲的混子,专挑落单的软柿子欺负,那阵子但凡家里有姑娘哥儿的,都不敢让孩子一个人走路,成了亲的也不行,天黑了大门一锁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就算是非要出来,也得有汉子跟着才行。 村里的人都恨极了那混子,报给官府好几次,可一个府衙管着十里八乡的村子,根本腾不出来手给这样的小事儿做主。 官府也跑了好几趟,一点儿水花也没打起来,村民拿他没办法,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只能尽量多避开他点儿。 赵方初那时候还小,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赵河和赵方宇还在镇上做活儿,不经常往家里来,屋里就剩下朱翠兰和赵方初两两个人, 有天赵方初一个人出去玩碰上了混子喝醉了酒,鬼迷了心智竟然要对一个小孩动手动脚,幸而有个嗓门大的婶子高喊着吓走了他,还把赵方初送回了家。 赵洛川听完当时就坐不住了,在混子家门口一直守到半夜,才等到混子出现在家门口,赵洛川一通拳打脚踢让混子求了饶,再三保证以后都不敢了。 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混子是打算教训大嗓门婶子多管闲事,回来拿火折子准备放火烧她家院子的。 这下村里人再也忍不了了,捆了混子就扭送到官府里去了,最后的结果不知如何,只知道从那次后,混子就再也没回过村子里,没过多久,混子的父母也搬走了。 这事儿杨冬湖听朱翠兰念叨好几回了,家里汉子都不在家,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说话没留意时辰,下次不会了,婶子别担心。”杨冬湖安抚道。 朱翠兰不会对杨冬湖说什么,但是赵方初肯定免不了一顿责骂:“一点儿记性都没长,上回那事儿多骇人,还没心没肺呢,下次在想去看安锦,赶着晌午头上去,那时候人多,这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你俩也真不害怕。” 赵方初听他娘唠叨惯了,这会儿还是打着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下回注意,娘,快进去吧,我要饿死了,做的啥饭啊,走吧走吧走吧。” 杨冬湖和赵方初俩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杨春晓借钱的事儿,说了也只会让朱翠兰徒增烦恼,还不如当做没发生。 “冬湖,婶子不是怪你,你说大川不在家,要是出点啥事儿他该担心了,山上不比村里,一个不小心就能丢了命,大川他爹你也都知道,哎。”朱翠兰没再说下去,任由赵方初拽着自己和杨冬湖进了屋。 “嗯婶子,我知道。” “知道就行,进屋吃饭吧,摘回来的香椿趁着新鲜,婶子多放了好几个鸡蛋呢,快,尝尝。” 留下一半的香椿朱翠兰拿了点儿切碎了掺着鸡蛋,用猪油炒的黄莹莹的,在院子外头都能闻见香气了。 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天,三人都饿坏了,一大碗香椿炒蛋,再加上一碟子的炒白菜,朱翠兰还用番茄做了个汤,都吃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剩下。 剩下来的香椿还有,朱翠兰焯了水腌在坛子里,留着家里头的汉子回来了下酒吃。 村子里的作息简单而又规律,吃过了饭杨冬湖和赵方初俩人在屋里点着油灯数珠子,是赵洛川和赵方宇在河里摸回来的河蚌,肉里头藏着圆润饱满的白珠子。 第60章 镇上的首饰铺子里把这些白珠子放在发簪或帽花上当装饰,很受富人喜欢,带了白珠子的簪子价格要翻上几番,不是普通人能戴的起的。 那时候摸回来的河蚌有好几个,才开出一个又大又圆的,其他的都是些又小又扁的不值钱,赵洛川把珠子带上镇上换了钱,剩下的小的就留给了赵方初玩。 俩人凑在一起讨论着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又说快夏天的时候还去河里摸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再得一颗白珠子呢。 夜渐渐深了,俩人才消停下来。 杨春晓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徘徊着,夜晚的阴风吹的她裹紧了破败的衣裳,她踌躇了一会儿,依旧不敢踏进家门。 不知谁家的饭菜香被风带到了她的身边,杨春晓饿了好几天,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肚子里不断发出咕咕的叫声,迫使她鼓起勇气,慢慢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杨春晓婆母刘友莲正弯着腰涮洗着晚上吃饭的碗筷,她夫婿刘天佑则叼着烟杆,一言不发的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刘友莲嘴里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说着杨春晓的不是,刷碗的手使劲的揉搓着,好像这样就能发泄出心里的不满似的。 杨春晓颤抖着身体站在门口,怯懦的低喊了声:“娘。” 刘友莲听见有人叫,抬头一看是杨春晓,嘴里怒骂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你个丧门星,还敢回来,钱拿回来了没有,拿回来没有!” 说着人就已经扑了过来,撕扯着杨春晓的头发。 杨春晓没吃饭身子虚弱的厉害,被刘友莲一下子撞倒在地,任由她压在自己身上撕扯,缩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友莲又骂又挠了好一阵才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从杨春晓的身上下来,狠狠的在她身上啐了一口。 杨春晓被打的眼前发黑,倒在地上坐都坐不起来,生怕刘友莲发狠自己还要挨打,连忙开口:“娘,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把钱要回来,我弟弟在镇上读书,最要脸面,要是,要是我们能直接在镇上找到他们,肯定,肯定能把钱要回来。” “我呸,你娘是什么人,滚刀肉一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从她手里要回来钱,做梦。”刘友莲越想越气,抬脚还要踢过去,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刘天佑拦下了。 刘天佑比他娘明白事理,听杨春晓讲完就知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杨春晓,眼里满是厌恶:“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你娘吗?” 第82章 镇上 杨春晓见刘天佑还愿意跟自己说话,也不在意他言语间的冰冷,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知道,我娘给我弟弟在镇上租了个屋子,我去过两回,还记得路。” 刘天佑无声的点点头,蹲下身把手放在杨春晓的脖子上,慢慢的收紧了力气:“就按你说的办,要是这次还要不回来钱,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咳咳咳……”杨春晓只觉得呼吸受阻,脑海里一阵阵的眩晕,整个人神志都不清醒了,只能胡乱的蹬着腿,仿佛一条快要溺死的鱼。 刘天佑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手,往地上丢了一块凉透的馒头,头也不回的朝屋里走去了。 刘友莲补上刚才没踢的两脚泄愤,嘴里头还一直骂着,转身回了堂屋里,把门插的死死的,全然不顾还躺在院子门口的杨春晓。 杨春晓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地上躺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原本就不保暖的衣服这下更是冷的刺骨。 堂屋里进不去,院子里又没有挡风的地方,杨春晓捡起地上的馒头,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柴房里。 馒头又冷又硬,上面还沾上了尘土,更加难以下咽,杨春晓通红着眼睛流着泪,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馒头,眼前闪现过杨冬湖的样子。 新衣裳新簪子,连原本瘦的尖尖的下巴也长出了肉,一看就是被夫家好好对待的样子,想到以前杨冬湖被王杜鹃推出去抵债的时候,那时杨春晓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幸灾乐祸的,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透明人,受磨难也应该一起才是。 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她紧咬着下嘴唇,不敢哭出动静,眼泪爬过新添的伤痕,杨春晓也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很久很久,才终于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里晕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杨春晓还蜷缩在柴堆里,忽而门被大力的推开,刘友莲尖酸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刘友莲恶狠狠的掐了把杨春晓的胳膊,唾沫都快要喷到的她的脸上去了:“要命的伥鬼,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赶紧起来,钱要不回来有你睡的时候,赶紧爬起来!” 刘友莲才不管夜里冷不冷,杨春晓会不会受冻,只要她冻不死,还有一口气在,能去镇上要钱就行。 杨春晓受了刺痛,猛然间从睡梦中苏醒,双眼一睁就看见刘友莲几乎扭曲的面庞,还以为自己身处在地狱深处,面前站着的是索命的恶鬼,吓得“啊”一声大叫。 “你疯了,大清早的叫什么叫,你还嫌我没被你气死是不是。”刘友莲被吓了一跳,掐着杨春晓的手更用力了。 “我……不是,不是。”杨春晓知道自己婆母的脾气,生忍着疼痛一动也不敢动,要是躲开了,只怕会挨打的更狠。 刘友莲发泄了一通从柴房里出去了,杨春晓也不敢再磨蹭,怕待会儿刘天佑等急了自己又会遭一顿毒打,连忙爬起来,跟上刘友莲的脚步。 钱要不回来干什么都没劲头儿,三个人饭也没吃,步履匆匆的往镇上去了。 王杜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和杨春雪两个人在杨耀光租住的君子院里,学着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品着茗茶。 李尚才等不及想要得到杨冬湖,提了不少好东西到君子院来,想让王杜鹃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杨冬湖骗到镇子上来,只要到了自己的地盘,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他话说的不明朗,倒让王杜鹃会错了意。 自从她来了镇上投靠杨耀光,才知道原来镇上的生活这么惬意,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做,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一开口,就会有人送上门来。 李尚才自从知道了杨冬湖和杨耀光曾同是一家人,曾经看不上杨耀光的他,如今把杨耀才当做了知己好友,还在镇子上给他租了个宅子,美名其曰有个好地方让杨耀光好好念书,争取尽快考取秀才的功名在身上。 实际上则是每三四天来一次,带些勾栏院里的清倌儿,拉着杨耀才一起,尽行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杨耀光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了几次花柳院,看上了里头的姑娘,李尚才知道后,给那姑娘赎了身,打扮成丫鬟模样,塞进了君子院里伺候杨耀光。 俩人在院子里夜夜笙歌,颠鸾倒凤,早把圣贤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杜鹃刚来的时候还觉得那姑娘是个妖媚的,不适合留在身边,可她哪能做得了杨耀光的主,被他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李尚才心里还惦着杨冬湖,对王杜鹃客气的不得了,说什么事儿尽管开口,还和镇上的铺子掌柜都打好了招呼,杨春雪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拿,记在李府的头上。 王杜鹃还以为是因为李尚才看上杨春雪了,私下里跟杨春雪问了两次,但杨春雪看不上李尚才那个纨绔的样子,却又舍不得财大气粗的日子。 还因为被杨安辰拒绝了几次挂不住脸,面子作祟,想看杨安辰后悔的模样,她竟然说的模棱两可,好像李尚才一颗心都拴在她身上似的,让王杜鹃以为俩人真的有什么事儿,高兴了好一阵子。 王杜鹃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她心想:杨安辰有什么可傲气的,等杨春雪搭上了李府这条大船,十个杨安辰也比不上,自己娘家也能跟着沾光,到时候什么漂亮的姑娘找不着,一个哥儿她们可不稀罕,让张兰珍那个老虔婆后悔去吧。 王杜鹃仿佛能看见满天的银钱在向自己招手,整天吆喝着院子里的仆人做这个做那个,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实际背后不知道有多人在背后偷偷笑她上不了台面。 杨春晓在柴房躺了一夜,浑身的骨头都酸疼着,走路都不快,刘天佑和刘友莲都是庄稼人,身体都还硬朗,步伐飞快。 看两人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杨春晓强忍着不适,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期间她还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和皱乱的衣裳,这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杨春晓凭着印象,找到了君子院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声音婉转清丽,不是杨春雪还能有谁? 刘友莲催促着杨春晓叫门,她不敢不从,轻轻的叩了叩门环,声音有些小:“有人吗?” 刘友莲看她这幅窝囊样就来气,用力把杨春晓拨到一边,门被拍的砰砰作响,她中气十足的喊:“开门!” 第83章 闹剧 院里的说话声稍作停顿,接着王杜鹃那略带谄媚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李少爷你坐,我去开门就行,春雪,你坐着陪李少爷说说话。” 第61章 王杜鹃扭着身子打开院子门,看清来人后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语气不屑道:“你们怎的找过来了。” 刘友莲站在了正中间,她扭头看了眼自己儿子,心里有了底气,说话也不客气了:“你拿了我们的钱还躲到镇上来,我们不找过来还等着你把钱送回去吗?” 王杜鹃恶狠狠的剜了一眼杨春晓,似乎是在埋怨她不争气,连婆家的人都管不住,还闹到镇上来了:“这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儿,扰了我儿子的学业,你们可赔不起。” 说着又转向了杨春晓:“你是怎么回事儿,之前看你可怜才带你来镇上开开眼界,什么人都能引过来,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你看我不活剥了你。” 杨春晓的脸色因王杜鹃的话变得煞白,她面对从小欺压自己的人还是有些畏惧,说话声比刚才叫门时还小了点儿:“娘,你拿钱的时候说好了过两天便还,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们家买地实在是等不起了。” “你胡说什么!”王杜鹃双眼一瞪,整个眼角向上吊起,显得更加可憎:“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再说了,当姑娘的孝敬娘是应该的,没见过还追着要的,你这是不孝你知不知道。” 刘友莲已经见识过了王杜鹃的无赖,不曾想她空口白牙就想抹去十两银子的账,气急怒骂道:“你这算什么当娘的,骗姑娘的银钱算个什么好东西,出门被疯狗咬死也是迟早的事儿。” “娘,你怎么能不承认呢,明明是你让我把家里的钱拿过来给你,你还说会多给些留作我的傍身钱,怎么现在全变了呢。”杨春晓看见婆母和夫婿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害怕夫家人生气的她拽着王杜鹃的衣袖有些不可置信。 杨春晓知道要钱没这么容易,没想到她娘竟然会直接不认。 刘天佑用阴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杨春晓,就这一眼,便让她周身都打了个寒颤。 杨春晓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巴掌抽在身上的痛楚她不想再感受第二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急切:“娘,我求你了,你也不缺这十两银子,可这是我们全部的身家了,没有这银子,我们还怎么活啊,求你把钱还给我吧。” 君子院不算是特别僻静,虽然坐落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可小巷子并不深,街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听见动静,也会好奇的瞅上两眼,这会儿巷子口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人。 王杜鹃自以为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和镇上的人没什么区别,竟变得比在村里时要些脸面了,她想从杨春晓手里拉回衣角,嘴里大骂:“你存心要我难堪是不是,滚回去,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再敢闹小心我收拾你。” 刘天佑此时也不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了,语气不善的开口:“四弟有钱租这么大的院子,却还要从他姐姐身上扣这十两的小钱,没钱就不要硬撑脸面,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王杜鹃脑子不转弯也能听出来刘天佑的话外之意,冷冷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乱来我跟你一家没完。” “我想干什么全看你,反正我们家现在没钱也没地,村里是待不下去了,也不能真叫我们饿死是吧,这可是他亲姐姐,我看这院子也挺大,再多添三个人也不嫌多,正好,让我们也享受享受。” 这样的便宜王杜鹃怎么会让别人占了去,当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多大的脸还想住这儿,也不看看你们配不配。” 刘友莲也是会撒泼打滚的,顺着她儿子的话往地上一坐:“就是,要么给钱,要么我们就在这儿不走了。” “无耻,真是无耻,赶紧滚,要不然我报官了。”王杜鹃气都不顺了,抚着胸脯大口喘气。 论无赖俩人不相上下,甚至王杜鹃还会更胜一筹,可现在她有个大软肋攥在人家手里,气焰不如往常嚣张。 刘天佑冷哼一声,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告吧,尽管去告,我们家丢了钱还没找官府呢,你去找官府也省得我们在费劲儿了,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王杜鹃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偏两人看也不看她,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又转头望向杨春晓:“你也是这么想的?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杨春晓垂着头一言不发,看那样子是和她夫家站在了一条线上。 王杜鹃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好样的,一个两个翅膀硬了,全都反了天了。” 门口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院子里的人,李尚才放下茶水,摇着扇子慢慢踱步到门口,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快起快起,有什么话好好说。” 刘天佑见院子里还出来个陌生的汉子,眼睛在他和杨春雪之间不住的来回看。 来人一身光鲜亮丽,身后还跟着个仆人,刘天佑一时也拿不准他和王杜鹃有什么关系,紧闭着嘴巴不说一句话。 王杜鹃怕这事儿会影响李尚才对她家的印象,连忙开口道:“没什么没什么,几个乡下里的穷亲戚,来找我借钱来了。” “放屁,你欠钱不还倒成了我们该你的了,你好大的面子,好厚的脸皮。”刘友莲怒骂更甚。 杨春雪还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姐,你这是干什么,为了点银子脸都不要了,多丢人啊。” 王杜鹃附和道:“你妹妹说的不错,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春晓听着二人一附一和的贬低自己,怒从心起,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既然觉得我丢人,就把该我的还给我,从此你杨家的门,我再也不会踏进去一步。” 她对杨春雪心里是有怨恨的,从小被欺负到大,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这么多年她早也受够了。 第84章 坏点子 “你发什么疯,怎么,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有杨冬湖那样的好运气?没了娘家就没了靠山,在夫家不被磋磨死才怪呢。” 杨春雪不屑的嗤笑一声,明显不把她这个大姐放在眼里。 杨春晓只觉得可笑,要娘家有什么用?自己这样还不是全拜娘家所赐,如果不是王杜鹃贪心不愿返聘礼,婆母怎么会看她处处不顺眼,夫婿又怎会拿自己不当人看,如果不是王杜鹃,自己又何苦会受这一遭。 她气的眼圈泛红,梗着脖子说道:“我以后怎样不用你操心,我说了,把钱还给我,以后我是死是活,跟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王杜鹃呸了一声:“就算是断绝关系,我也把你养了这么大,这钱是你应该给我的。” 刘友莲坐不住了,从地上站起来就要跟王杜鹃撕打成一团。 刘天佑看着母亲受欺负,也站起来拉偏架。 几个人乱作一团,眼瞅着巷子口的人越来越多,李尚才觉得丢人,脸色难看的出声:“好了,都住手,为了点儿身外之物闹成这样,实在是不雅。” 他朝身后的小厮一招手,小厮恭敬的递过来一个荷包,李尚才对着被挠的头发衣裳全乱了的刘友莲道:“这样吧,他们欠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只要肯还钱就行,谁还没差,刘天佑开口道:“十两。” 李尚才把荷包丢过去:“这里头的钱够用了,多出来的就当是利息,拿了钱就回去吧,别再围着让人看笑话了。” 今天又没想到这人出手这么大方,打开荷包数了数,里头有十三两,还平白的赚了三两 王杜鹃觉得吃了亏,还想开口说话,被李尚才不耐烦的打断了:“好了,闹成还不够丢人吗?” 一向和颜悦色的财主发了怒,王杜鹃一下就不敢吭声了,杨春雪低头拽了拽她,小声道:“娘,别丢人了,你让他怎么看我们啊。” 王杜鹃只好闭紧了嘴巴,用眼神恶狠狠的想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刘天佑把荷包递给刘友莲看,俩人一扫脸上的怒气,喜笑颜开的冲李尚才道谢。 得了钱他们也没多闹,把荷包藏在了衣裳最里层,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杨春晓双腿跪的发麻,站起来有些困难,眼看刘天佑和刘友莲俩人谁也没等她,垂着眼睑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杨春雪头一次被她顶了嘴,心里有气,凉凉道:“你瞧你这嫁的什么人啊,婆家娘家都闹翻了,看你以后该怎么过。”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李尚才让小厮驱赶了巷子口看热闹的人群,自己则躲回了院子里。 王杜鹃和杨春雪也不肯在管瘫坐在地上的杨春晓,留下一句以后别求到杨家头上,就匆匆回院子里哄财主去了。 李尚才脸色不善的坐在堂屋的主位上,一言不发。 王杜鹃深知理亏,害得他丢了面子丢银子,赔笑着给李尚才斟上一杯茶,小心翼翼道:“贤侄儿,再喝杯茶吧。” 李尚才眼珠一转,坏心思涌上心头,装模作样的拿腔拿调道:“我李某人一向爱面子,今天被人瞧了这么大个笑话,实在是气闷的厉害。” 第62章 “怪我怪我,贤侄儿莫气,今天给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贤侄儿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尽管开口。”王杜鹃害怕李尚才一生气,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去,赶忙赔罪道。 “哎,这话就说的严重了,其实有件事,我倒还真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贤侄儿说来听听,婶子能办到的一定办。” “是这样,李某人今年已然到了娶妻的年纪,偏偏还没寻得良人,前不久偶然撞见了一个,便从此心有所属,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李尚才一通拈酸沾醋的酸话给王杜鹃说的有些发懵,不过她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小心的开口问道:“贤侄儿可是想娶个媳妇了?” “正是正是,婶子家……”李尚才话说了一半就被王杜鹃打断了 王杜鹃心里一乐,结合着上回她问过杨春雪的事儿,只以为李尚才是对杨春雪情动难耐,绕了这么大一圈,只为了和自己求娶这漂亮姑娘的。 “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不成的,你尽管开口就是,让我猜猜,莫不是看上的是婶子家的吧”王杜鹃冲着杨春雪挤眉弄眼的调笑道。 杨春雪也以为李尚才看上的是自己,一时间竟还有些摇摆不定,李尚才有钱是不错,可他相貌以及文采包括个子上都照着杨安辰差一大截呢,实在不是心中良配。 可杨安辰对自己一点儿其他的心思都没有,若是李尚才肯为自己花下重金,让自己脸上有面子,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么想着,面上显露出得意来。 李尚才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引起多大的误会,继续道:“猜得不错,我记得婶子家有个哥儿,叫冬湖的,不知李某人记错了没。” 王杜鹃一愣:“冬湖?你看上的是冬湖?” 李尚才自以为潇洒的作了个揖道“不错。” 杨春雪不相信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哥儿,失声尖利不可置信道:“可他是个哥儿,况且他已经成了亲的。” 王杜鹃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这,这不合适吧。” 以前只听说镇上有钱的人玩的花儿,什么通了情事不通情事的,只要被看上了就一定逃不掉,原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有什么不合适?” “他一个破了身子的哥儿有什么稀罕的,贤侄儿什么样的找不到,何苦要委屈了自己呢,要不,你看看我这个姑娘,长得比冬湖漂亮多了。”王杜鹃讪笑道。 李尚才瞥了一眼杨春雪,不得不承认长得是不错,可他有个怪癖,就喜欢长相清秀的哥儿,特别是成了亲已经经了情事的,李尚才用强硬手段糟蹋过几个,被他糟蹋的全都受不住屈辱,不是跳河就是上吊。 说了这么久他有些不耐,脸上虚假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我看上的是谁我心里清楚,有没有成亲不要紧,你要是能把他送到我床上了,我保证给你这个数。” 李尚才伸手比了个二。 王杜鹃惧怕赵洛川的拳头,本不想答应,可半摇的头在看到那个二的时候猛然顿住了。 “还有,事办成了,我保你儿子功成名就。你姑娘不是喜欢杨安辰吗,他是我姐夫府上的私塾先生,娶谁不娶谁我说了算,这样你看可以吗?”李尚才继续诱惑道。 王杜鹃哪儿经得住这个,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也不管什么伦理不伦理了,反正杨冬湖只是一个和她撕破脸的哥儿,受不受屈辱不干自己的事儿。 况且受了屈辱才好呢,也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行是行,不过他那个夫婿拳头可硬呢,万一被他发现了,这……”王杜鹃有些为难。 李尚才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呢,你怕什么,只要他敢乱来,我就找人给他抓起来,到时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李尚才一想到杨冬湖那开了身的身段就难耐,恨不得立刻把人绑到自己床上来。 “行,有你这句话没什么不放心的,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王杜鹃和李尚才一拍即合,两个人嘿嘿坏笑着。 杨春雪撇嘴,觉得李尚才没眼光,但听他说能帮自己嫁给杨安辰,心里又好受点,有钱的抓不到,有才的可不能放过了。 三个人各怀鬼胎的继续喝着茶水,谁都没注意没关紧的院子门缝里有双偷听的耳朵。 第85章 念的慌 杨春晓听见里头商议着这样丧天良的事儿,惊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又害怕自己发出动静被屋里人觉察,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李尚才喝完了茶水,吩咐小厮再去沏壶新的来,小厮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杨春晓怕被人发现,不敢再听,蹑手蹑脚的贴在墙根底下溜出了巷子口,直到没入人群才敢喘出气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杨春晓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回头看,警惕着君子院里有仆人出来。 街上的人诧异的看着她,有热心的人问杨春晓是不是被人纠缠上了。 杨春晓连连摆手,似是觉得还是不放心,一路小跑着出了镇上。 她亲耳听着那几个人的坏心思,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王杜鹃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他们刚才说要把杨冬湖骗到镇上来,骗过来之后呢?杨冬湖会怎样,要是真的出了事儿,他夫婿还会要他吗?他没了名声还能活吗? 杨春晓脑海里思绪翻飞,接二连三的问题涨的她的脑子都有些疼,她晃了晃脑袋,视线有些模糊。 这几天根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杨春晓的体力早就透支到极限了,昨天的那半块干馒头似石头那般硬,顶的她的胃一阵阵痛。 她口干的厉害,见到路边的小水坑,也不管里头的水净不净,趴下去咕嘟咕嘟能灌了几大口,才觉得顺过气来。 水面的涟漪渐渐趋于平静,倒映出一张青紫斑驳的脸来,杨春晓定定的看了半晌,只觉得里头的人无比丑陋,她捧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不管了,谁的事儿都不管了,钱都要回来了,以后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莫要再惹是生非了,杨冬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借钱都不肯,他受不受辱同自己半分干系也没有,若是被那人知道了自己偷听还告密,要自己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杨春晓咬了咬牙,重新走回大路上,她挺了挺脊背,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畏缩,一步一步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今儿一大早是个好天气,朱翠兰说完把盖了一冬天的厚棉被拿出来浆洗,然后换上松快一些的春秋被出来。 杨冬湖顺手把自己屋里的冬被抱了出来,一床冬被十几斤重,一个人弄实在是太吃力了,趁着朱翠兰有空,俩人一起也好轻松些。 春秋被不像冬被那样厚重,在柜子里闷了几个月,摸着有些冰冰凉的,朱翠兰说这几天都是好天气,杨冬湖想赶在赵洛川从山上下来之前,好好的晒一晒,等他一回来就有松软的被子盖,也能解解上山的乏累。 一个新年过下来,俩人的感情突飞猛进,愈发的离不开对方,这赵洛川刚上山没两天的功夫,杨冬湖已经觉得有一年那么长了。 这回上山没说具体要几天,赵洛川就说看情况,有可能三五天,也有可能十天半月。 杨冬湖成天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早上吃完饭数一回,晚上睡觉前数一回,数来数去还是这么几天,有时候杨冬湖恨不得睡过去就不醒来,睡觉的时候过的快,要是哪天一睁眼看见赵洛川回来就好了。 赵方初没大没小惯了,跟朱翠兰笑话他是望夫石,被笑话的次数多了,杨冬湖就改成在心里头默数,不叫赵方初听见。 朱翠兰听见赵方初嘴巴耍混,没用什么力道的捶了他一顿,接着又安抚杨冬湖,让他别着急,年后头一次上山都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估摸就这两日就回来了。 这下全都知道杨冬湖离开赵洛川一两日便思念的紧,朱翠兰说的话听着像是安抚,但杨冬湖总能觉出打趣的意思来。 被子上的被面和被芯是用棉线连在一起的,被芯里都是棉花,一旦碰了水就会结块,厚一块薄一块,盖起来也就不保暖了。 浆洗需要用到米汤,朱翠兰拿着剪子在拆被子,杨冬湖就在厨房里把米汤先烧出来。 把大米洗干净倒进锅里加上水,小火慢煮,等到米汤变得发白粘稠,用纱布把米和米汤分开,用皂角洗完了的被面有一股清香味儿,放进米汤里完全浸泡后在洗干净,注意晾晒的时候把褶子收拾平整,暴晒一天,这样晒出来的被面长久的放在柜子里也不会返潮和褶皱。 分离米汤容易,剩下来的米也不能浪费,粮食不易得,杨冬湖把米平摊在锅底,周边淋上一圈的水,用剩下的余火慢慢熥,等被面洗好了,锅里的米饭底部被熥的焦焦的,撒上咸盐,吃起来酥脆酥脆的,是村里头的孩子为数不多解馋的零嘴。 第63章 朱翠兰院子里有水井,就不必再去河边跟村里的妇人们挤在一起,听她们念念叨叨的嚼舌根。 杨冬湖学着朱翠兰的模样把洗好的被面放在米汤里,等米汤把整个被面浸透完全,再拿出来淘洗一遍。 整个过程倒是不费事儿,就是太费力气,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拧好一个被面,所有的被面拧完后,三个人的手腕子都酸涩的不行。 锅里的锅巴这会儿火候刚好,焦香扑鼻,朱翠兰盛了出来分成三份,三人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头,吹着暖风叙着闲话。 杨冬湖院子里的菜地现在还是荒芜着的,冬天的菜已经过季了,是时候种上些新的了。 “婶子,我们那边的菜地还荒着,冬菜都老了,我把它们全扯下来喂了鸡,要是你什么时候点菜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再重新种上点儿新鲜的。” 家里的小鸡仔都长大了,赵洛川给它们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个窝,平日里就吃菜园里剩下来的菜。 现在菜都已经拔掉了,新的还没种,过两天得想着去河边扯些水草回来喂鸡。 “行啊。”朱翠兰点点头,别看杨冬湖种菜不怎么样,学的倒是挺积极的,院子里的地也没荒废,翻地勤快着呢。 朱翠兰笑了笑道:“春夏天能长得东西就更多了,茄子豆角辣椒什么的,咱们人少,每样种上两棵也就够吃了,剩下来的地点些夏瓜和苹果瓜,夏天的时候结了果,放到井水里湃湃,晌午吃过饭拿出来切一个,吃进去冰冰凉凉的,再去睡个午觉也不会觉得热了。” 井水就有这个好处,冬天的时候是温热的,打出来的水洗菜洗碗都不觉得凉,等到夏天暑热的不行的时候,井水又凉的有些冰手,把家里种的瓜扔进去湃一会儿,吃起来最是解暑了。 杨冬湖吃完最后一口锅巴,点点头道:“行,婶子你到时候跟我说一声。” 忙活了一上午,好容易得些空闲,却被屋外的声音给扰了兴致。 第86章 作孽 “外头要乱套了,你仨倒会躲清闲呢。” 说话的是前些日子卖给他们麦麸的赵婶子,这会儿正赶上晌午吃饭的点儿,赵婶子端着碗推门就进来了。 朱翠兰的院子在村子的最边上,有时候听消息也就不那么灵通。 今儿忙着干活儿,倒是真没留意外头吵嚷什么。 “他婶子来了,快坐,外头这是怎么了?吵成这样?”朱翠兰有些八卦的拉着赵婶子坐下。 杨冬湖买过麦麸,跟赵婶子不算陌生,热情的同她招呼:“赵婶子。” 赵婶子坐下来,笑眯眯的冲杨冬湖回道:“冬湖啊,上回买的麦麸吃完了没,不够上我那去拿,咱家这东西多。我就说不用给钱也行,这孩子忒懂事儿了,哪回都没拉下。” 后半句是说与朱翠兰听的,也是客套了一句。 “还没呢,吃完了我再去找婶子要,现在小鸡都大了,也快到了下蛋的时候,到时候婶子来捡两个吃。” “哎,行呢行呢,婶子可不跟你客气啊。” 外头吵的热闹,朱翠兰推了推赵婶子的手,催促道:“快说啊,咋的了。” “你瞧你急的。”赵婶子笑道:“就前几天成亲的那个丁家的大闺女,你还记得吧,刚嫁过去没两天,丈夫就没了。” 杨冬湖听的心一惊,丁姑娘结婚他也去了,事情怎么这样突然。 村里有个和赵方初一般大的姑娘年初的时候定了亲,听说夫家是个身体不好得了痨病的,那家人要的急,想借着婚事儿冲冲喜,实在是儿子救不回来,留个血脉在世上也是好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哄骗人家姑娘,相看的时候说他儿子生的只是小病,休养两天就好了,成亲那天才知道,病的都已经起不来床了,连当初相看都是找人替的。 丁姑娘家里家徒四壁的,一家四口都凑合着过的紧巴巴的,但是为人父母,没有哪个愿意把孩子往火坑里推的。 老两口成亲那天才知道受了骗,舍不得把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出去,可收了人家的聘礼,也已经花了一小部分出去,不成亲就赔钱,一时间去哪儿凑钱去? 夫家说这病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好,迫于无奈之下,老两口也只好让女儿嫁了过去。 赵方初小时候满村子乱窜,上头有两个哥哥护着,谁也欺负不了他,他小时候又长得可爱,小孩儿都愿意跟他玩。 丁姑娘小时候就跟赵方初玩过一阵,等到后来年岁稍大一点,能替家里干活了,出来的就少了,小孩忘形大,赵方初找了新的伙伴,也就把人渐渐忘却了。 同一个村里办事儿,是要去随人情钱的,等到自己家里办事儿,人家再还回来,这一来一回的,关系可不就熟络起来。 赵方初去瞧了新娘子,跟他印象里朱一程成亲时热闹的氛围不同,新娘子的脸上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对自身遭遇的无可奈何。 新郎官病重,男方只好派了个本家的汉子来接亲,这若是新郎官亲自来,坐在高头大马上该是多么的威风和气派,偏偏是一个满脸严肃的汉子,怀里抱着一只系着大红花的公鸡,怎么看怎么违和。 原以为成了亲,冲了喜,新郎官身体怎么也能好点儿,可没想到成亲不过十来天,窗户上的喜字还没摘下来,白花就已经挂在屋檐上了。 寡妇的日子难过,更何况还是个刚进门就死了丈夫的大闺女,婆家倒是没拿这件事儿拿捏丁姑娘,就只一条,做了他家的媳妇,就要给他儿子守一辈子寡,不许另嫁他人。 丁姑娘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哭哭啼啼的回来找父母诉苦,丁姑娘有个弟弟,看姐姐受了委屈,把气撒到了当初做媒的媒人身上,闹着去要说法,结果被奚落成姐姐是个克夫的硬命,一时没忍住动手伤了人,此时媒人家正在丁家闹呢。 朱翠兰也是心疼丁姑娘的遭遇,也不知哪个媒人这样缺德,那人得了痨病怎么看都是活不成了,为了赚那几两的媒人费,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的一辈子都耽误了。 “是哪个媒人啊?” 赵婶子吃完了碗里的饭,把碗放在了脚边,擦了擦嘴低声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给方宇介绍姑娘的那个,大桃红啊。” “这人怎么这样的黑心肝,什么媒都做,也不怕遭报应吗?”朱翠兰一听大桃红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差点把自己家拽进坑里,这回又祸害了丁家姑娘。 “可不是,听说伤得还不轻呢,这事儿一出,估计也没人敢再找她说媒了,她这个媒人算是做到头了。” “那丁家小子伤了人,大桃红能轻易放了他?”朱翠兰皱眉道。 “哪能啊,这不外头正乱着呢,就为这事儿。” 都说大桃红名声在外,说成的亲事儿多,今儿一个得了病快死的,明儿一个装柔弱骗钱的,什么黑钱都赚,可不是说成的多吗? 赵婶子跟朱翠兰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杨冬湖和赵方初支着个耳朵听,直到屋外头赵婶子的儿媳妇来寻她,说是家里的大孙子闹了别扭不肯吃饭,让她回去瞧瞧。 赵婶子这才匆匆的回去了。 朱翠兰送人出了院子门外,退回来把院门插紧了。 他们本来跟大桃红就有点儿恩怨,这个热闹可不能凑,一个不小心就该惹祸上身了,家里的汉子都不在,连个帮手都没有,孤儿寡母的还不是任人欺负。 外头的动静一直到傍晚才消停下来,朱翠兰也没急着出去打听,等着明儿赵婶子来同她说道。 杨冬湖最近跟着朱翠兰学绣品,从开始的四不像到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正月过完,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就该到了踏青节。 杨冬湖想给赵洛川做个荷包出来,天气回暖,山上的虫蚁叮咬的厉害,被咬上一个包要等好几天才能消下去,这期间里瘙痒难耐,睡觉都睡不好。 绣好了荷包让赵洛川带到山上去,里头塞上些驱虫的草药,夜里睡觉也能安稳点儿。 而且踏青节也是一年里唯一的一天,未婚的汉子和姑娘哥儿若是相互看对眼儿了,能自由交换信物的日子。 虽然俩人早已经是夫妻了,但这样的日子难得,送点儿什么表表心意也是好的。 第87章 甜妞 赵婶子藏不住事儿,昨天看了一下午的热闹,今儿一大早就过来等着跟朱翠兰闲唠嗑呢,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甜妞,是赵婶子的小孙女,婶子家里还有个五岁的男孩,这个年纪正是爱打架的时候,昨儿她儿媳妇匆匆忙忙来寻她,就是因为家里两个孩子为了一块酥糖争执不休。 俩孩子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遇到事儿找奶奶比找阿娘有用,今儿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再打架,儿媳妇带了男孩去地里找他爹去了,甜妞就被赵婶子带了过来。 甜妞人如其名,小小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浑身圆滚滚的,就像年画里的娃娃。 第64章 她会说的话还不多,但是一点儿也不认生,一双小手啪嗒啪嗒拍着门,嘴里黏糊糊的喊:“翠兰奶奶~我来啦。” 朱翠兰一听甜妞的声音心都酥了,隔着门缝逗她:“你来啦?你是谁呀?” 甜妞看见娘亲只带哥哥出去,哭闹着也要跟去,赵婶子为了哄她玩,给她用小木棍绕了个麦芽糖球,这会儿甜妞嗦啦的正在兴头上,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我是甜妞呀~奶奶快开门~” 朱翠兰打开门,哇的一声逗甜妞开心,然后伸开手臂轻声问:“哎呦,小甜妞,快来,奶奶抱好不好?” 甜妞把糖都塞了进嘴里,一时拿不出来,只能鼓着嘴巴点点头,顺从的换了个怀抱。 “可算有个人帮我抱会儿了,我也好松快松快。”赵婶子跟着朱翠兰往院子里走,笑骂着欢快吃糖的小人:“今儿可折腾死我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听话。” 朱翠兰和赵婶子差不多大,如今人家孙子孙女都齐全了,自己这儿事儿还没办呢,不念就有些羡慕:“能折腾还不好,我这想折腾都没呢。” “快了快了,等明儿方宇成了亲,你就坐等着当奶奶吧。” 现在外头不太平,朱翠兰把杨冬湖和赵方初拘在了家里,采野菜也不急在这两日,等事儿平息的差不多了,再出去也行。 院门一关,里头小声些说什么外头都是听不到的,赵婶子把声音放低了些,背后嚼舌根总得背点人:“昨儿闹了好半天也没闹出来个结果,估计且得好一阵闹呢。大桃红的那个儿媳妇厉害着呢,原先婆母能挣钱的时候说话做事儿还客气着,这人才刚倒下,连吃药的钱都不肯出,疯了似的在丁家门口满,大桃红不能动,昨儿晚上她儿媳妇找个木板子把人往丁家门口一放,入夜了也不肯带回去,非要丁家掏钱给她婆母治。” “那丁家哪有余钱给她治?饭都吃不起,家里最值钱的也就那三个人了。” “那没钱治也不行啊,人毕竟是丁家汉子打坏的,不出钱就是去官府上也是没理,她儿媳妇说了,治不好就让丁家出个人伺候,她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 朱翠兰有些同情丁家老两口,当初分地的时候他家就没摊上好地方,地还算肥沃,只是地势有些低,一场大雨冲塌了十几亩良田,丁家的五亩水田被淹了三亩,剩下来的粮食只够勉强糊口,连想拿些出去换银钱的余粮都没有。 如今又摊上了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朱翠兰有些感慨:“老丁两口子也是命苦。” 赵婶子认同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同一个村子里住着,老丁家的人又都是和善老实的,若不是大桃红事儿做的太绝,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对了,小李村那个郑兰你还记得不?”赵婶子爱打听事儿,对那件事儿也是有所耳闻,大桃红出了事儿不由的就让人想到郑兰来。 都闹成那样了,朱翠兰肯定忘不了,闻言点点头:“怎么了?” 赵婶子看朱翠兰听见郑兰脸色一变,就知道她心里还存了疙瘩,思量道:“我前儿听人说,郑兰的那个姑娘,卷了家里的钱跑了,她儿子不务正业,又被人打断了手脚,面前掉缸里没了,郑兰受不住打击,瘫在床上起不来,身体越发不好,前两天她村里有人好心去给她喂饭,结果没留意呛了一口,人一下就没过来。谁也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她娘家人也不管,最后还是村子里的村长做主,在山头上挖了个坑草草埋了这事儿才算完。” 朱翠兰跟郑兰有仇,对她家的事儿没特意打听过,自从上回她儿子被带走后,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见郑兰的消息了,不曾想如今猛一听见,居然是她的死讯,倒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的话。 “什么样的因种什么样的果,不算冤了她,这大早晨的,死不死真晦气,等会儿得去折两根桃枝挂在门上避避邪。” “嗐,也是,说这个干什么。”赵婶子笑了两声,没再继续往下说,伸手捏了捏朱翠兰怀里娃娃的脸:“现在方宇也定下来了,等到新媳妇过了门,咱们就都剩好日子了?” 朱翠兰晃了晃腿上的小人,笑道:“那敢情好,然后再生个跟甜妞一样的小娃娃,那奶奶才开心呢,是不是甜妞。” 大人说的话小孩听不懂,甜妞睁着迷茫的大眼睛,下巴上全是黏糊糊糖浆,露着几颗小巧的米牙,乐呵道:“是,是。” 稚幼的话让两个大人笑作一团,顺势就让刚才的话翻了过去。 朱翠兰亲昵的亲了亲甜妞的脸颊,高声冲屋里喊道:“方初,冬湖,别在屋里坐着了,你赵婶子来了,把酥糖拿出来,给小甜妞吃。” 外头俩人说话声音低,屋里还真听不太真切,听见朱翠兰的喊声,杨冬湖和赵方初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出了门外。 赵方初手里拿着过年剩下来的酥糖,看见甜妞笑了一声,先叫了一声婶子,而后凑过来捏甜妞肉乎乎的小脸蛋:“小甜妞,我是谁呀。” “出,出。”甜妞被揪着脸蛋,说话都有些漏风。 朱翠兰笑着打了一下赵方初的手:“不许捏,怪不得我们甜妞流口水呢,都是你捏的。” “嘿,小甜妞,看这是什么,过来我抱抱,糖给你吃。”赵方初摊开手心,里头静静的躺着一颗糖。 杨冬湖很喜欢小孩子,和赵婶子打了个招呼,搬了个凳子坐在朱翠兰的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软乎乎的小手。 甜妞没见过杨冬湖,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连赵方初给她糖也没反应。 赵方初不死心的拿着糖在甜妞眼前晃了晃,继续哄着她。 甜妞忽闪了两下大眼睛,扭了扭身子想从朱翠兰怀里站起来,突然对杨冬湖张开双臂,软糯糯道:“抱。” 第88章 上山回来 杨冬湖有些意外,但还是把甜妞接了过来,小孩子身上都是香香软软的,上次抱宁灿的孩子时也是这个味道,十分好闻。 他从糖袋子里掏出来一块酥糖放到甜妞的手里拿着,胳膊收紧了力气,怕一个不稳小孩子倒下去。 “甜妞,你认识他吗?”朱翠兰问道。 甜妞摇了摇头,窝在杨冬湖怀里不说话。 赵婶子觉得惊奇,甜妞不怕人是不错,可也得是见得多了混个脸熟的才能让抱,去年甜妞和她娘去了外婆家住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天都冷了,没怎么出过门。 这也是头一回见杨冬湖,居然主动让他抱,还真是少见。 “那你怎么让他抱呢?”赵婶子问。 “好看。” 赵方初不乐意道:“我不好看吗,我还给你糖吃呢,你怎么不叫我抱你。” 几个人的哄笑声把小姑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进杨冬湖的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了。 朱翠兰看着杨冬湖抱孩子的样子,不由的想象杨冬湖以后有了孩子的样子,到那时候,她就是做奶奶辈的人了,有这么个小小孩儿在家里,日子不知道多有奔头呢。 甜妞拽着杨冬湖的手指头自己玩的开心,但小孩子精力有限,没一会儿就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几个大人还在闲聊着,声音放轻了许多,赵方初去屋里拿了一件厚实的衣裳盖在甜妞身上。 今儿出了太阳不算冷,但小孩子身子弱,睡一觉起来若是生病倒不好了。 赵洛川和赵方宇从山上下来,都没回自己的院子,直奔着隔壁来,准备接杨冬湖回家。 他俩在上山,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儿,还在疑惑为什么白日里门要关的那么紧。 这回上山俩人没在同一个地方,想试试看能不能多蹲点些猎物。好不容易赵方宇遇到一群野山羊,许是经验不足的缘故,惊扰了羊群,只猎得了一只落单的小羊羔。 羊羔还小,没有成年羊的体积大,肉也不多,赵方宇懊恼好长时间,若是赵洛川在的话,至少还能再猎只大的。 赵洛川还不如赵方宇,许是因为这回运气不好的缘故,连大型猎物的影子都没见着,只好下河去摸了些春日里的鲜鱼,也不算白来一趟,几乎就要无功而返的时候,老天眷顾,碰见了几窝的肥兔子。 赵方宇同他说了羊群的事儿,赵洛川看他纠结的厉害,便安慰刚开春,还没到天暖的时候,等到后头再来的时候遇到的就多了。 这一趟收获不大,提着得来了猎物到家门口,就看见家门紧闭。 朱翠兰在院里听见动静,过来开门,看见是他们便欣喜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洛川把满满当当的猎物提进院门,笑着回道:“这会儿山上猎物也不多,猎物都已经惊动了,再耗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我和方宇哥商量了,回来休息两天再去。” 杨冬湖怀里抱着孩子不便起身,伸长脖子往院门口看,赵婶子还坐在身边,他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急切。 赵方初一溜烟儿的跑到门口,去接他们手里的东西,冬天山上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玩意儿,这到了春天里,山上的东西都长出来了,有些成熟早的果子这时候正适合吃。 第65章 他翻找了一阵,还真找出来一小包用叶子包裹住的甘草根来。 这算下来还是赵方宇第一次凭自己的本事获得的猎物,虽然丢失了羊群,不过就这也够吹嘘一阵子了,他是有些猎户的本事在身上的,要是换了其他人,别说羊群了,就是小羊羔也没有。 赵方宇把羊羔抬进来,同朱翠兰说着捕猎羊羔的过程,听的朱翠兰啧声不断。 赵洛川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杨冬湖,看见他怀抱里的小孩儿,又看了看赵婶子,出声道:“婶子来了,方初,把甘草分给婶子点儿,让她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好。” 院子里一下就被堆放了不少猎物,赵婶子也觉得好奇的紧,起身凑到朱翠兰身边一同看,闻言笑道:“哎,大川有心了。” 赵洛川说完大跨步的走向杨冬湖,坐在他身边放轻了动静:“我还说开门怎么没见你,我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想我。” 杨冬湖指了指怀里的娃娃,示意自己被绊住了手脚,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赵婶子和朱翠兰围在赵方宇身边看羊羔,赵方初拿着甘草根去井边用水冲洗,根本没人注意这来。 “没有不想你。”杨冬湖凑近了赵洛川,低声道。 这样的话在床上容易说出口,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不觉得难为情,但这会儿人多,怀里还有一个,杨冬湖觉得不好意思,说话有些快。 赵洛川半听半蒙的猜全了话,心情大好。 他是汉子,抱孩子抱的少,以前遇见甜妞也就是哄两句玩儿,这会儿看见杨冬湖怀里抱着孩子,几天没见的思念又被勾了起来。 他戳了戳甜妞的脸蛋,动作轻盈,扭头冲着杨冬湖笑道:“你比我会带孩子,若是我来,睡不睡着不一定,没准先哭起来了。” 杨冬湖听他的话抿嘴笑了笑,没出声。 赵婶子看足了新鲜,这才想起来大孙女还在杨冬湖怀里,连忙过来接过了孩子:“你瞧我,光顾着看新鲜了,忘了孩子还睡着呢,手酸了吧,快给我来,我带她回去睡觉。” 杨冬湖小心的把娃娃放进了赵婶子的怀里,甜妞扭了扭身子,没被吵醒,杨冬湖把衣裳递给了赵婶子,让她裹着孩子回去。 人都回来了,赵婶子也不好再打扰,说了声下午再把衣裳送过来,带着赵方初洗好的甘草根就回去了。 朱翠兰看赵洛川和杨冬湖腻在一起,心下了然,赶紧让他俩回自己院子里烧水洗洗尘气。 住在朱翠兰院里的时候,杨冬湖也每天过来,喂鸡扫地,家里也没落下什么灰。 天不冷,炉子不用一直烧着,这会儿要是重新把炉子燃起来太费劲儿,杨冬湖就直接在锅里烧了一锅水。 这几天在山上又是跑又是跳的,出了一身的汗,外衫上还沾了不少的灰,赵洛川没等水烧开,直接脱了上头的衣裳。 杨冬湖怕他冷,让他过来坐在锅边烤烤火,这才看见赵洛川后背上青紫了好大一片。 第89章 擦药 那片青紫从左边肩胛骨一直到后腰,连成一片,有些严重的地方还渗出了血点,杨冬湖让赵洛川背过身去,看得清楚了些。 杨冬湖看见赵洛川赤裸身体的羞涩一下就变成了惊吓,山上凶险他以前就知道,从前去一趟山上回来的时候赵洛川也总是会在身上留下印子,可这么大一片的,还是头一回见。 杨冬湖上手抚摸着,心疼的问道:“你也是怎么回事?” 赵洛川原本不想让他看见,若是惹得杨冬湖多心,那以后自己每回上山的时候,杨冬湖还不得日夜忧思,多添烦恼。 而后转念一想,这么大一块儿地方,不好遮掩,俩人白天黑夜都在一起,同床共枕睡着,要想不被杨冬湖发现简直难如登天,还不如主动开口说了。 “就是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看着吓人,其实都快好了,一点儿也不耽误什么,你别担心。”赵洛川扭过头观察杨冬湖的脸色,安慰道:“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不信你瞧。” 他说着抻了抻左边的胳膊,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刚摔下去的时候的确疼的厉害,不过在山上赵方宇给他擦过了药,除了有些酸胀,并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杨冬湖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嘴巴抿的紧紧的,一点儿调笑的心思也没有,语气严肃:“你别乱动,上过药了没,家里还有红花油,你洗完了身子我给你揉一揉。” 赵洛川就怕他这样,捡起柴火又往灶膛里塞了一块大的,然后把杨冬湖劝出了厨房:“行,水也差不多了,不用烧开,你先去东屋等我,我洗好了去找你。” 赵洛川没穿衣服,杨冬湖出去后把门关的紧紧的,怕外头往里灌风,他站在窗边又不放心的朝里瞅了一眼,嘱咐赵洛川洗澡要快。 “那要不你进来咱俩一起洗,反正锅里水多,省得你老不放心我。”赵洛川坏笑道。 他没听到说话声,回应赵洛川的只有窗户重重关上的声音。 不过经过赵洛川这么一闹,杨冬湖紧张的心思倒是散了许多。 擦药还是要裸着上半身,赵洛川刚洗完身子,怕被寒气侵了体,杨冬湖把许久没点的炉子又重新燃了起来。 赵洛川洗澡快,屋里刚暖和一点儿,他就带着浑身的水汽进来了。 杨冬湖忍不住抱怨:“外头还冷,你怎么也不擦干了再出来,着了寒可怎么好。” “我身体好着呢,这不碍事。” 嘴犟,杨冬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不欲多言,示意赵洛川坐在床边,双手在炉子上烤了一会儿,掌心里倒了些许的红花油,揉搓开了,轻轻的覆盖在赵洛川的背上。 他手法轻柔,唯恐手重了会加重赵洛川的痛感,整个过程都是舒缓的,杨冬湖揉的认真,忘却了羞涩,等他揉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手还放在赵洛川宽厚的肩膀迟迟没有移开。 赵洛川正享受着,还在心里感叹着有夫郎真好,赵方宇那个糙汉子,他一度怀疑自己后背上的青紫有一部分是赵方宇使得劲儿太大,揉出来的。 夫郎柔柔软软的手掌在后背上游移,赵洛川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就这一声惊醒了身后擦药的人。 杨冬湖猛的回神,把手缩了回来,脸上比搓热的手掌心更烫。 “搓好了,你等会儿再穿衣裳。”杨冬湖,借着出门洗手的由头躲了出去。 赵洛川满眼都是的盯着他仓乱出逃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杨冬湖在外头缓了好一阵,脸上的炽热才消散下去不少,一想到赵洛川在屋里头还在打着赤膊,羞的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根本不敢进屋。 说好要绣给赵洛川的荷包还在朱翠兰院子里,杨冬湖趁着这会儿打算去把它拿回来。 赵方初给他留了甘草根,还想着要给他送过去呢,看人来了也省得他再跑一趟。 甘草根外形长得有些像鱼腥草,但是闻起来没有腥气,吃起来甜津津的,家里头没有零嘴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就漫山遍野的跑着挖,找一天都不嫌累。 山里头的要比山下长得粗,吃不完晒干了泡水喝也行,配上酸梅子煮一小锅放在井水,夏天的时候喝最是去暑热了。 赵方初还小,杨冬湖也不贪嘴,拿了一根甘草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尝了尝味儿,剩下的都留给他了。 杨冬湖特意多耽误了些时间,估摸着红花油都干的差不多了,才拿了荷包往回走,他以为赵洛川这下总该穿上衣裳了。 没成想一推门进了屋,赵洛川大喇喇的坐在床上,身上还是溜干净。 “你怎么不穿衣裳?” 猎户费体力不说,山野里想获得更多的猎物,身手还需得敏捷,赵洛川穿上衣裳的时候还不显,这会儿精壮的胸膛杨冬湖看得是清清楚楚,他一边觉得盯着看太过孟浪,一边眼神又总忍不住往上头偷瞄。 “要看就看,咱俩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杨冬湖偷看不是一次两次了,赵洛川索性让他看个痛快。 杨冬湖看他如同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心里默默腹诽真不害臊。 不过他说的也对,杨冬湖又一想,俩人更亲密的事儿都做了,光看看怕什么,又不是看别的汉子。 他心一横,也不遮遮掩掩了,坐到床边正大光明的看,越看越喜欢,就这个身材放到外头去,就算是有规矩束缚着,也能吸引住一大票的姑娘媳妇。 他猜的不错,夏天的时候天热,除了姑娘哥儿没人愿意在屋里头费劲儿烧水洗澡,村里几个相熟的汉子约着一起,村后的那条小河水清而浅,痛痛快快的进去洗一场,浑身都通畅。 赵洛川未成亲的时候是那条小河里的常客,特别是从山上下来,先去河里头洗刷干净了再回去,躺在床上直接睡就行。 他光个子高就已经很惹眼了,脸放到几个村子里边比一比也是能排上号的,挽着袖子卷着裤腿,露出健壮结实的肌肉,回来的路上遇见姑娘哥儿见他直躲,赵洛川那时候还以为是人家不待见自己。 第66章 杨冬湖心里暗自雀跃,这是自己夫婿,想看多久看多久。 第90章 事出反常 白天不能做的事儿,赵洛川生等着晚上上躺到了床上才兽性大发,按着杨冬湖好好的在自己身上好好地摸了摸。 这下杨冬湖不仅过足了眼瘾,连手瘾都过得足足的,久别胜新婚,折腾了大半夜动静才消停下来。 顾及着第二天还要去镇上卖猎物,杨冬湖也想跟着去,求饶了好几声赵洛川停下作孽的手,就这他还是意犹未尽的,狠狠的欺负了一通才作罢。 这就导致了第二天杨冬湖眼都睁不开,困的头都要点到地上去了。 赵洛川知道自己做的过了火,大早上的就好一通赔礼道歉,就说不如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自己去就行了。 杨冬湖不肯,强撑着坐起来,赵洛川拗不过他,又记挂着舟车劳顿辛苦,在板车上多垫了几层松软的褥子,好让杨冬湖坐上不至于颠的难受。 俩人天冷的时候坐板车也没垫过这么厚的褥子,朱翠兰帮着把猎物抬上板车的时候看见那么厚的褥子,心下了然,笑着让他俩慢点儿。 赵方宇没跟着,一大早的就说自己有事儿,又说自己不会卖这些东西,让赵洛川帮忙看顾着卖一卖。 朱翠兰问了两声他有啥事,赵方宇扭捏着不肯说,再多问两句脸就通红着走开了。 这回的猎物好分,赵方宇只得了一头羊羔,剩下来的都是赵洛川的。 板车吱扭着往前走,赵洛川有自己的主顾,也就不用赶着时间要去抢个好摊位,就算是去的晚了,食肆里的掌柜也是收的。 出了正月赶上春忙,再往镇上去的人就不显得多了。 正月里的集会多,各家的大人小孩都过足了瘾,过年花钱如流水,现在也是时候该让手里攒点儿钱了。 也没人跟赵方初说过银钱上的事儿,他也不知怎的,好像突然间变成大人了,这回去镇上也没吵着要跟来,也没粘着人要好吃的带回来。 还是上回的食肆,杨冬湖对这儿的掌柜都脸熟,这次没有皮毛贵重的猎物,兔子春鱼还有羊羔,掌柜的只是翻看了两下就全部收了。 兔子不算稀罕,还是老价格五十文一只,鱼就更便宜了,山上的鱼也不是吃金子长大的,再稀罕也不能翻一倍出去。 除去羊羔,总共得了三百五十文钱。 羊羔还小,重量上不占便宜,不过好在肉比成年的羊要嫩,赵洛川长久的来卖猎物,早在心里估摸了个大概的价格。 掌柜的也是敞亮人,用一两三的价格收了去。 这次得的银钱不算多,赵洛川也没打算存下来,家里的米面粮油都得添置,也剩不下什么钱了。 不过好在年前的时候手里存下来不少,新打的柜子和床也得做好了才付钱,那时候山上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那时候再存也来得及。 赵洛川把属于赵方宇的一两三藏在怀里放严实了,才带着杨冬湖在镇上转悠。 家里剩的丝线不多,自从赵洛川娘去世了以后,家里就没有能用绣花针的人了,这剩下来的还是他娘活着的时候留下来的。 给赵洛川的荷包已经快绣的差不多了,杨冬湖添了些柳叶在上头,就差最后一片叶子了,线不够用了,要不然昨天就该绣好了。 俩人要买的东西在相反的方向,反正镇上人也不多,杨冬湖就想着自己先去卖线的地方,省得买完东西还得再往回跑一趟的麻烦。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怎么样,越是不想看见的人越是会往跟前凑,杨冬湖还没踏进店铺,就看见里头有个穿着华丽的姑娘,在趾高气昂的要求店家拿着什么。 杨冬湖一顿,转身就要走,却被姑娘旁边的妇人眼尖的叫住了。 “杨冬湖。”王杜鹃好几次在杨冬湖手里吃了亏,就算没有李尚才托付她的腌臜事儿,被她撞见了,也是要讽刺两句的。 杨冬湖不想同她有口舌之争,人来人往的看着笑话,扭头看了王杜鹃一眼,抬脚就要走。 王杜娟向外望了望,确认了杨冬湖身边就一个人,只觉得这是难得的好机会,那肯轻易放过他,先一步挡在了杨冬湖的前面。 “站住,你怎么那么没教养,我好歹是生你的人,连句话都不讲,谁教你的规矩?” “干什么?”杨冬湖一时脱不了身,不耐道。 “嘿,你个小贱人,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王杜鹃从小打骂杨冬湖惯了,一边叫骂就要一边上手。 杨春雪还算有脑子,知道王杜鹃这一下打下去事儿就更难办了,赶在王杜鹃手落下来之前喊住了她:“娘,你干什么呢,咱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你拦我做什么,你没看这小贱人有多猖狂,我不教训他还得了,还不得爬我头上去。”王杜鹃用一如既往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杨冬湖。 “哎呦,娘。”杨春雪走到王杜鹃身边,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低语道:“你忘了李公子托付咱们的事儿了吗?咱们都已经跟他闹得这么僵了,要是在僵下去,人骗不过去,我看你那二百两谁给你。” 提起钱来王杜鹃才总算是拉回点儿理智,不情不愿的收了气焰。 杨冬湖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但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杨春雪怎么转了性子,往常欺负杨冬湖,她总是蹦哒的最欢的,今儿不落井下石就罢了,居然还出言阻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两人,做好了扭头就跑的准备。 杨春雪脸上堆起虚假的微笑,说话声音都娇柔起来:“冬湖,娘也是好心,你就别跟娘置气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 杨冬湖听完哼笑了一声,扭头不作答。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 杨春雪按住王杜鹃又要抬起的手,收拾了脸上的假笑,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咱们当儿女的,哪个不受气,你也得体谅是吧。” “你要是只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还有事儿,没空在这儿跟你们耗。”杨冬湖冷声道。 第91章 别找事儿 杨春雪暗骂杨冬湖不识好歹,偏偏又怕他看出什么,有了防备,一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几经变化,咬着牙继续道:“就算是不看娘的面子,那奶奶你总得顾及吧,你都出门子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用不着你提醒。” 赵洛川远远的看见杨冬湖被人纠缠着,连板车都没来得及拉,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刚离近了就听见这么一句,语气有些生硬的反驳了回去。 王杜鹃还以为杨冬湖是一个人来的镇上,这才有胆子上前拦住了他,哪曾想这个煞神也在。 上回那把刀尖在桌子上留下的痕迹现如今还深深的刻在王杜鹃的心里,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总觉得赵洛川周身的煞气更重了。 赵洛川抬手拨开她俩,中间留出一人宽的距离来,从中间穿过去站到杨冬湖身边,神色不善的盯着面前的俩人。 杨春雪怕的双腿都有些无力,干巴巴道:“我们没找他麻烦,就是简单的聊聊。” “最好是。”赵洛川冷哼一声:“有什么话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王杜鹃毕竟岁数有赵洛川两轮大,又想起来李尚才的保证,觉得有了靠山,在他面前又犯了毛病,想摆摆谱:“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当娘的连说句话都不成了?” “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断亲书都签了现在在这儿摆什么做娘的谱,给谁看?” 杨春雪怕赵洛川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不动声色的往后稍稍退了两步,躲在王杜鹃的后头,不肯当这个出头鸟。 王杜鹃找不出话反驳,纠结着还是没说出话来。 赵洛川停了一瞬,看二人不说话,继续道:“既然你们没有话要说,咱们也没旧可叙,以后再遇见还是当不认识的好,若不然,给双方添了麻烦就不好了。” 对女人哥儿动手的汉子最没本事,就是打自己的媳妇说出去别人也是会在背后唾弃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被别人瞧见了他和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纠缠,说出去也不好听。 赵洛川侧身看了看杨冬湖,见他神色如常,想来是没吃什么亏,拉着他的手越过了还老实站着的俩人。 杨春雪买的丝线还在店里没取出来,掌柜的亲自送了出来,她看人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丝线,又恢复到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说这李公子也真是的,看上谁不好,非看上那个赔钱货,有那个煞神看着,咱们怎么才能得手?”王杜鹃犯了难,叹了口气道。 她那时候是猪油蒙了心,满眼都是那二百两,倒忘了赵洛川是有一拳给一个汉子打吐血的本领的。 这事儿回去还是要跟李公子仔细商议才行,要不然轻易惹不得那人。 如今俩人去铺子里买东西不用自己掏钱,全都记在李府的账上,买起东西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第67章 杨春雪闲来无事想绣个帕子,要了铺子里最贵的上头捻了金丝的绣线,一小缕就要快一两的银子。 她把金丝线拿起来放在阳光下,每一根都泛着熠熠金光,杨春雪眼睛都移不开了,这样的丝线要是绣到衣服上,村里的那些小姐妹不羡慕死才怪呢。 王杜鹃没听见杨春雪的回应,扭过头骂道:“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买买买,就知道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买点甜果子吃来的实在。” 杨春雪撇撇嘴:“娘,你怎么光想着吃啊。” “不想着吃想什么,赶紧回去,别再外头晃悠,要是你争点儿气,攥住他李公子的心,咱们哪儿用费这个劲儿,别说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也是能要来的。” “娘,你说什么呢。”杨春雪不乐意道。 “娘什么娘,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秀才秀才抓不住,有钱的也抓不住,我要你干什么?”王杜鹃越说越气愤,拉着杨春雪往回走:“赶紧回去想想主意,别整天弄这些没用的。” 王杜鹃泼妇十足的样子引得行人频频侧目,杨春雪觉得丢人,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她回去。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赵洛川也没心思闲逛,询问了杨冬湖的意见,收拾好板车,还能赶回去吃晌午饭。 车都走出去好远了,赵洛川有些不放心道:“她们怎么又缠上你了,我走的这几天她们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 杨冬湖摇摇头:“巧合吧,不过,前几天倒是偶然碰见过一回杨春晓,也没说几句话,就想跟我借些钱。” “她那个夫婿人不怎么样,但还算肯干,家里不像是揭不开锅的人,怎么会借到你头上?”赵洛川不解。 杨冬湖说了始末,末了又快速补充道:“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没借,但是提醒了一句让她去镇上要钱,就是不知道她去没去。” “咱们家的钱你做主,借出去也不妨事,就是杨家不是容易摆脱的,还是少接触的好。”钱财放在杨冬湖身上赵洛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杨冬湖怀里还拿了一小包的红枣糕,糕点香甜的味儿在鼻尖萦绕,他抿着嘴浅笑:“我知道的。” 被这么一打岔,把买丝线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等快到了村口杨冬湖才想起来,懊恼的一拍大腿,都怪那俩人没事儿往上凑什么凑,害得自己正事儿都忘了。 后天就是踏春节,荷包还是要赶在节日前做好,那样才有意义呢。 杨冬湖关系熟的人不多,思来想去,除了朱翠兰,就只有杨安锦现在家里丝线肯定多。 “丝线没买到,我想去跟安锦借些回来,在往镇上跑一趟就为了买个丝线,不值当的。” 眼看着到了岔路口,从这儿赶过去近,杨冬湖赶紧开口。 被王杜鹃纠缠了一通,赵洛川不放心他一个人往杨家去,但板车上还有好些东西,带些不方便:“那我把东西放回去就去找你。” “好。” 杨冬湖把红枣糕分成两份,一份带给杨安锦,另一份让赵洛川带回去给赵方初。 第92章 枇杷木梳 张兰珍家来的次数多了,连敲门的功夫都省了,杨冬湖看院门没关,抬脚就走了进去。 院里头没人,杨冬湖隔着窗户看杨安锦在屋里头坐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按理说他不像赵洛川有一身的好身手,为了不惊动猎物,有的时候踮起脚尖来走路能让人一点儿声都听不到,杨冬湖尽管再小心,脚底下还是不干净利索,屋里这么安静,动静还是挺明显的。 可杨安锦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好似全然不知似的。 杨冬湖“嘿”的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安锦不设防,吓得感觉心脏都停了一瞬,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腿底下藏去,转过头假装怒道:“你真是跟猎户待的久了,也学了一身的好本事,走路都没声,赶明儿你也去山上当个哥儿猎户算了,我瞧着连那汉子都比不过你。” “好好好,别气了,我错了,下回不敢这样了,快来坐着,我给你顺顺气。”杨冬湖把人拉到床上坐下,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 杨安锦一下破了功,拿手指头去戳杨冬湖的头,笑道:“下回再吓我,我就揍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刚才瞧什么呢,这么入神。”杨冬湖探着脖子往他手里看。 杨安锦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了藏,红着脸不肯说。 杨冬湖眯着眼睛笑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方宇哥一大早晨就找不见人影,连新得的羊羔都不肯自己拿到街上去买,多问两句就羞红着脸不肯说,我猜,他是来找你来了吧。” 今儿张兰珍不在屋里头,去镇上给杨安辰送东西去了,以往杨安锦都是要跟着去的,如今许了亲,连镇上也不爱去了,都不用人叮嘱,自己坐在屋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嫌闷的慌。 杨安锦一如既往的拿着绣线坐在床边,正想着鸳鸯的旁边还用不用绣些其他的,省得看着单调。 可想了几个,都觉得和鸳鸯不太配,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正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却忽然被咚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杨安锦寻声看去,床里边靠着窗户的那一面,一把小的枇杷木梳子正落在窗户的正下方。 他只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推开窗户往外看,只匆匆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落荒而逃,没看清正脸是谁,不过杨安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赵方宇。 未成亲的汉子和哥儿就算是有了婚约也不能随便说见就见,村里的长舌头婆别的爱好没有,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那是一筐一筐的。 朱翠兰时常念叨,不能做出格的事儿来,赵方宇是个汉子不怕什么,所有的流言蜚语就得杨安锦受着。 赵方宇守着规矩,就算是再想看一眼杨安锦,也都是生忍着,不曾离杨家近过一步。 杨安锦送他的桃花帕子,赵方宇上山的时候贴身带着就,暂且可以排解相思之苦,从下了婚书到如今,他还没有亲手送过什么东西给杨安锦,这事儿赵方宇一直记在心里。 山上别的不多,树丛矮木倒比山底下多的多,赵方宇仔细留心着,费劲儿找了棵粗壮的枇杷树,砍下一根手腕子粗细的枝干,琢磨了好几天,苦恼送什么东西合适。 木头簪子送不出花样,上回相看的时候赵方宇就注意到了,杨安锦头上戴着的是镇子上时兴的银簪子。 虽说礼轻情意重,可也得送到人家的心坎上才好,那截木头被他从山上带了回来,还是没想起来做什么东西。 昨儿晚上吃完饭,闲来无事,赵方初缠着朱翠兰给他换个新的发髻样式,赵方宇坐在门槛上歇脚,看着朱翠兰手里的发梳突然灵光一现。 家里头有一套木匠的工具,是赵方宇还小的时候,村里的木匠遭了病,发作起来浑身都痛,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眼瞅着活不长了。 病症拖垮一个家,木匠为了不连累新娶的媳妇,变卖了吃饭的活计,留了一笔钱让他媳妇改嫁,自己在夜里偷偷喝了药,等第二天他媳妇发现,人都凉透了。 木匠是个老实人,给村里帮了不少忙,村里人不忍心木匠媳妇一个人难过,把能买的都买了,凑足了一笔钱给她,想着不管是带着钱改嫁,还是回娘家,手里有钱也不会被人为难了。 那套工具就是赵河那时候买回来的,东西既然买回来了,也不能放在那儿吃灰,赵河跟着别的村子里的木匠学了几手,不精,但是做个板凳什么的还是会的。 赵方宇和赵方初小时候的玩意儿,大部分都是赵河自己手做的,后来瓦匠的活儿忙了之后,就很少再动那套工具了,大部分都是给赵方初做个簪子才会偶尔用一回。 赵方宇花了大半夜的时辰做成了木梳子,他手法生疏,只会简单的做个新月形状的,就这也让他激动的不行,天一亮就送过来了。 他在杨安锦家转了半天,也不见屋里有人出来,连个递东西的人都没有,赵方宇急的抓耳挠腮的,绕到屋后看见没关严实的窗户,左右看了看没人,动作迅速的把梳子顺着窗户缝塞了进去。 又在屋里的人推开窗子前扭身就跑,太过激动还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这梳子比不上外头买的精巧,可里头的情谊是外头花钱也买不来的。 杨安锦头一回收汉子送的带有特殊意味的东西,心如同小鹿般砰砰跳,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个遍,还是不肯撒手。 这会儿被人看个正着,杨安锦有些难为情,杨冬湖跟自己熟的不能再熟了,没啥可遮掩的,这么想着,他把梳子从背后拿了出来:“今儿早上有人塞这个过来,我瞧着背影,好像是……” 杨冬湖接过梳子打量着,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式,不过心意是好的,他笑着说:“方宇哥手是挺巧的,结发同心,不错,是个好意头。” 第68章 “你,你找我干什么?”杨安锦把梳子拿回来,不肯再让他看。 “山上蚊虫叮咬的厉害,我想着做个荷包给大川,在里头放上些防蚊虫的药材,去山上睡觉的时候也好过些,可绣了一半丝线没了,我就想找你借点儿,等下回去镇上再买。”杨冬湖道。 杨安锦闻言点点头,起身去给他找丝线。 不光赵洛川一个人在山上难过,还有一个人也是,杨安锦把丝线给了杨冬湖,待人走了,又从箱子里翻出一小块绢布来。 荷包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儿,一天就能做出来,还能赶在踏青节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给赵方宇。 杨安锦脑海里浮现出窗户后的背影,脸上扬起了不自觉的笑意。 第93章 揭短 汉子不能随意进出哥儿的院子,赵洛川一个成了亲的更是要躲得远远的。 他连往杨安锦家门口去都没有,站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身旁还多了个盯着院子望眼欲穿的赵方宇。 “你觉不觉得我一个人不安全这样的借口多少有些荒唐?”赵洛川环抱双臂,憋了一路的话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赵方宇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敷衍道:“嗯,荒唐荒唐,这都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人出来?” 赵洛川把板车推回院子里,车都没卸,又到隔壁院子里把卖羊羔的一两三给了朱翠兰,脚步不停的就要出门。 朱翠兰看他急急忙忙的,身旁一直粘着的杨冬湖也没在,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冬湖去了杨安锦家里借丝线,也没多想,摆摆手就让赵洛川去接人。 赵方宇从回来就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此时听到杨冬湖去了大杨村,一个箭步冲到赵洛川身边,借着他一个人去不安全的由头,强行拽着赵洛川出了大门,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且不说赵洛川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就这光天化日的,谁敢不长眼舞到他面前来。 赵洛川没好气道:“你想让谁出来,那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看就没人,哎,我说,卖东西你不去,来这儿你倒挺积极,你不会一大早儿就是到这儿来了吧?” “我就来看看,他一个哥儿在家门也不插,院门大敞四开的,多招恶人啊。” 招不招恶人不知道,但肯定招你,赵洛川忍不住想。 赵方宇没有读心术,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肯定要拌上两句嘴的。 没等多久,院子门口就出来个人影,赵洛川见杨冬湖四处张望着,赶紧冲他招招手,喊了声冬湖。 杨冬湖帮杨安锦把院门关严了,才往树底下走去。 赵方宇等了半天只见杨冬湖一人出来,不死心的伸长了脖子看,直到杨冬湖关上了门,才失望的叹了口气。 赵洛川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心里生出几分坏心思来:“今儿婶子不在家?” 寻常赵洛川是不问这些事儿的,这一下就显得有些突兀,杨冬湖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安锦说婶子去镇上给他哥送东西去了。” 赵洛川哦了一声,尾音拉的老长,冲赵方宇挑了挑眉:“送东西去了。” 赵方宇没理他,冲杨冬湖问道:“他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高兴不高兴?” 杨冬湖跟赵方宇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跟自己说这么多字,他看了看赵洛川,见他一脸的坏笑,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实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一点儿也没有?”赵方宇追问。 “也不是。”杨冬湖抿嘴一笑:“得了个新梳子,我瞧着挺普通的,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高兴劲儿。” 赵洛川插嘴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心意呗,也不枉你一大早就往这边儿赶,对吧。” 他边说边用手肘撞了撞赵方宇的胳膊,夫夫俩也学会了一唱一和打趣人那一套。 杨冬湖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了然的哦了一声,笑道:“怪不得,原来是方宇哥送的,我就说看着不像是镇上卖的,他挺欢喜的,当个宝贝似的藏着呢。” 赵方宇挠了挠头发,嘿嘿的傻笑了两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长大了长进不少,知道送人家用得上的东西,不是你抓个蛤蟆非要送给小姑娘,结果把人家吓得直哭的时候了,不错不错。”赵洛川跟赵方宇只差一年,从小没大没小惯了,拆起台来也是毫不客气。 村里的孩子小时候都是在泥地里头长大的,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个个都是从小皮到大的,小赵方宇抓过蚯蚓逮过千足虫,兴高采烈的回去跟朱翠兰邀功,说要把这些小动物养在家里陪刚出生的娃娃玩儿。 朱翠兰可不是徐莲衣,对待孩子轻声细语的,一扫帚打在小赵方宇屁股上,警告他要是敢把这些虫子带到还是娃娃的赵方初面前,他就会跟那条断成几节的蚯蚓一样,死的很难看。 小赵方宇抗争过,但没用,抹着眼泪给蚯蚓刨了个土坑埋进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来生再做兄弟。 下雨过后的河边经常有成群结队的蛤蟆上岸,小赵方宇跟其中一只自以为聊的尽兴,实在是不想分开,但朱翠兰又不让他的动物朋友进家里,小赵方宇就想着给它找个好人家,小孩子的想法里,村里爱扎麻花辫的小姑娘最好看,心地也一定很善良,肯定能接纳自己的蛤蟆朋友,小蛤蟆在她家自己也能放心。 当他手里捧着蛤蟆找到小姑娘,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好朋友的时候,小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一只长着满身痘痘的蛤蟆,脸上的笑容转成大哭只用了一瞬间。 赵方宇后来回想,当时的人物场景已经记不清了,小姑娘是谁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赵河的棍子落在身上是真的很疼。 当事人在场,杨冬湖不好笑的太明显,只是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赵洛川继续赛脸:“从那以后小姑娘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赵方宇被揭了短哪能服气,拍了拍赵洛川的肩膀突然扬起个笑,只是这个笑容里多少带点儿不怀好意:“你还记得来财吗?” 赵洛川笑的脸一僵,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果然。 杨冬湖还正笑着,话题突变还真有些好奇,问道:“来财是谁?” 赵洛川抢着解释道:“来财是家里养的一只大黑狗,不过已经老死了,就是一只普通的狗。” 杨冬湖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此时赵方宇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怎么变心如此快,小时候爱的不得了,死活要跟来财过一辈子,长大了又只是一只普通的狗了?” “啊?”杨冬湖有些发懵。 赵方宇继续好心的解释:“他小时候要跟来财成亲,家里的人不同意,他就学着七仙女和董永的样子,拉着来财跟大树拜天地,被狠揍了一顿才消停。” 说着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大树:“你瞧,跟你拜堂那棵树长得是不是挺像的。” “…………” “…………” 赵洛川面子里子都丢没了,早知道刚才的那些话也该当着杨安锦的面儿说才对,要不是杨冬湖在,他非上去找赵方宇拼命不成。 赵方宇出了口气,也不等他们,跑的飞快。 赵洛川冲他的背影呵呵了两声,又对着杨冬湖干巴巴的解释道:“那时候小,不懂事儿。” 杨冬湖点头如捣蒜:“理解理解,要是来财还在,咱仨一起过也挺好的。” ……要不还是去找赵方宇打一架吧。 第94章 纸鸢 和煦的微风骄阳里,踏青节前的准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清风掠过树梢,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早开的山樱花的香气。 一树树白粉娇艳的花朵,点缀在山野的嫩绿中。 距离赵家庄有三四里路的样子,有一大片的桃花林,绵延数十里,树的所属是谁不知道,只知道赵家庄形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后来交给了官府统一打理。 那片桃花林里的桃树不是只用来观赏的那种,结出来的果子饱满又多汁,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等到果子成熟的季节,衙门就会找人来收,他们这个镇子并不大,消耗不了这么多的桃,就只能由人拉着朝外头去卖。 卖一次费时费力不说,算下来几乎没什么利润,官府原也是不想管,只不过这片林子大,春天时开花又大又艳丽,渐渐的被人知道的多了,花开时节,离得远的也会慕名而来。 民众请了愿,把这里当做是踏青节的约定俗成的地方,还在桃花林摆了尊月老像,久而久之,府衙里就脱不了手了,只能一年又一年的出人力物力。 昨儿一夜喜风吹过,桃林里的桃花来了大半,朱翠兰仿佛能闻到味儿似的,收拾好了细竹枝,催着赵洛川和赵方宇一大早的就起来扎纸鸢。 杨冬湖没玩过自己糊的风筝,也早早的起来凑在赵洛川身边,想看看纸鸢是怎么做出来的。 赵方初一门心思的玩儿,还不等他哥问,连比划带说的告诉赵方宇他想要什么样的。 第69章 踏青节年年放纸鸢,形状样子都是大差不差的,都是些花鸟走兽的题材,夹杂着日月星辰的点缀。 纸鸢好比簪子,越是不常见的才越是吸睛,赵方初卯足了劲儿想整个高低,昨儿在纸上画了半夜的图案。 镇小花样也少,从扎绘技术和形状上看,主要突出的都是鸟的模样居多,放眼望上去,全是一样的。 现代风筝简直不要太多,杨冬湖凭借着记忆里风筝的模样,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金鱼图案。 赵洛川还在外头处理竹枝,要把上头尖细的刺处理掉,这样才不会扎破糊在竹条上的纸。 杨冬湖拉着赵方初去了屋里,他把金鱼图案拿给他看,赵方初一下就欣喜起来。 杨冬湖只是画了个轮廓,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没添上,赵方初笑道:“好看,我以前就听说外头的纸鸢花样多,蝴蝶花朵的都能做出来,可惜我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但这个金鱼的在咱们这儿肯定不多见。” 赵方初喜欢就成,杨冬湖也不算是白费心思:“这上头的细节还没画,一会儿添点儿东西上去,肯定更好看。” “那行,我试试看。” 纸鸢的支架是用有韧劲儿的细竹条,弯成半椭圆的形状连在一起,尾部再加上个燕子尾巴的形状,把画好图案的纸糊在上头就能行。 支架都是一样的,换个图案并不影响什么,赵方初把画好的纸拿出来的时候,赢得了一众的赞叹。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赵方初有没有这个本事画出来朱翠兰心里一清二楚,乐呵呵的夸道:“真好看,这主意一看就是冬湖出的,多精巧,咱们今年也让别人羡慕羡慕。” 家里银钱不算短缺,又快要有添人进口的喜事,朱翠兰得了空闲,也有心情去节会上凑凑热闹。 赵方初心大,在他眼里夸杨冬湖和夸自己没什么两样,笑嘻嘻的凑过去跟他娘邀功:“冬哥厉害自是不必说,但上头的花纹可都是我添的。” 朱翠兰刮了赵方初的鼻子,宠溺道:“是是是,你也厉害。” 赵洛川里杨冬湖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也不能把人搂在怀里好好揉揉,只能凑近了也夸一句:“真厉害。” 杨冬湖被夸的眉眼微弯,侧过头冲赵洛川腼腆笑笑。 纸鸢扎好后还剩下一些竹枝,还能在做个小的出来,赵方宇一把拉过了赵方初,有些扭捏道:“方初,刚才那个图案你再给哥画一个,一模一样的就行,竹枝剩着也是剩着,咱们再做个小的。” 金鱼纸鸢做好后比想象的还好看,赵方初爱不释手的拿着,迫不及待的想让它飞起来看看。 “咱们都有了,还做一个给谁啊?” 朱翠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拍了拍赵方初让他听话再去画一个。 赵方初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的去了。 “是给安锦的吧。”朱翠兰问道。 赵方宇被猜中了心思,难为情的点点头。 “平日里是不能随便见面的,但今儿过节,算个例外,想送就送吧,不过只一条,千万不能做出出格的事儿来,你得为安锦考虑。”朱翠兰语重心长道。 赵方宇嗯了一声:“我知道。” 杨冬湖绣好的荷包一大早的时候就让赵洛川带在了身上,他的绣工一般,有的地方还歪扭了些,他送出去的时候还颇有些难为情,怕赵洛川嫌弃。 赵洛川收到荷包的时候滋个大牙都快收不回去了,哪有一点儿嫌弃的样子,压着杨冬湖又亲昵了一会儿。 他起得早,去山上折了几根发嫩芽的柳条,变成了花环的样子,又在上头点缀了粉白的山樱花,作为荷包的回礼送给了杨冬湖。 平日里哥儿是不用戴这么鲜艳的花的,只有姑娘才带,不过今儿是的特殊日子,戴什么都不为过。 踏青节是年轻人的日子,朱翠兰心里也是存了私心的,赵方初十七了,该说亲的也就都慢慢上门了。 有好几个妇人都悄摸的跟她打听过了,若是有中意的,就该先挑选着了。 不光好的姑娘哥儿抢手,汉子也是一样的,遇到好的,早早的就被别人争了去,净剩下些歪瓜裂枣的,朱翠兰也看不上。 今儿来的人多,也都是奔着这回事儿来的,赵方初心思浅,自己拿不定主意被人诓骗了去那还了得,朱翠兰也为了来给他掌掌眼。 第95章 桃花 踏青节会不似寻常庙会那样人多,放眼望去,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人儿,头上插的红花粉花各式各样,粉桃花,黄迎春,还有透着胭脂色的杜鹃,一朵比一朵娇艳。 就连担着卖相思豆子的货郎头上,也斜插了朵艳红的鸡冠花,以至于杨冬湖头上顶着的山樱花环倒显得不打眼了。 山野田间的东西都是不要钱的,就是家里最最贫穷的姑娘也能采朵娇花映容颜,今儿来的姑娘哥儿都是顶顶漂亮的,人比花更惹人怜爱。 桃林的正中央一座二人高的月老像前,摆满了求愿的贡品,整个贡台都已经放不下了,月老像座子底下也被见缝插针的塞满了糖果子,生怕月老收不到自己的孝敬,从此就与洞房花烛四个字再也无缘了。 杨冬湖一行人进了桃林,也如其他人一般,先把带来的糖点恭恭敬敬的孝敬给了月神,随后才各自散开往不同的地方去了。 放纸鸢的地方树少,不适合看景儿,但赵方初一门心思的想把金鱼纸鸢放到天上去,那儿的地方人是最多的,他是玩心重,朱翠兰则是去寻有没有条件的人家的。 杨冬湖和赵洛川不用再求姻缘,偏与旁人凑乐不同,净往人少的地方去。 桃林十里,就算附近的人全都来了,散开后也不会显得人多,几年前赵洛川为了照顾他爹,大半年都没往山上去,不打猎就没有进项,病症喝药又等不得人,那时候但凡有能挣钱的活计,赵洛川都干。 官府里招人摘桃子,赵洛川应了去,早上喂他爹喝了药,天还没亮就往桃林赶,一直到晚上再回来,一天三顿,中午那顿就由朱翠兰帮忙照顾。 赵河曾经劝说过他,放心往山上去,赵海是他亲兄弟,他也能照顾,正赶着用钱的时候,摘个桃子的进项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如上山来的钱快。 可赵洛川不同意,大夫说了他爹时日无多,进了深山里外头的事儿可就一点儿都传不进去了,若是能找到人传信儿还好,即刻赶回来也是来的及,深山容易迷路,若不是有经验的人,断不敢轻易往里近。 赵洛川怕有那么一天,自己赶回不来,生生在家熬了一阵。 桃林里他来过,七扭八拐的带着杨冬湖拐进了条小路,桃树和桃树之间也有品种的参差,靠近山脚下的树矮,枝干弯曲成型,随便选一棵跳脚站在树干上,立刻就能隐入万朵云花里。 这儿僻静人少,风一过,花瓣倏然落满肩头,赵洛川选了个枝干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撑,好似轻功一跃而起,稳稳的站在了桃树上。 他眉目如星,笑眼晏晏的俯下身,朝杨冬湖伸出手:“上来,咱们到花里去。” 杨冬湖不知是被花还是被人迷了眼睛,紧紧握住赵洛川的手,借着他的力攀了上去,抬眼间入目红粉一片,仿佛真到了只有桃花的地方似的,书中所说的春和景明一下就有了实质。 “真好看。”杨冬湖赞叹道,与站在树下抬头望的感觉不同,他摘下手边离的最近的一朵桃花,放在手心细细打量。 有人看花,有人看人,赵洛川无心分神周围美景,满心满眼里都是杨冬湖,一朵桃花儿正巧从枝头落入杨冬湖鬓间,赵洛川抬手抚下,低声轻笑:“你比花儿好看多了。” 这话杨冬湖才不信,但还是很受用,俩人同住这么久,早没了陌生疏离,他的胆子大了不是一星儿半点,刚摘下来的花儿还完好无损,他笑着把花夹在赵洛川耳后:“我看来的人群里有不少的小伙子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你一朵花儿都不插,还怎么遇到好姻缘?” “天底下最大的好姻缘就在这儿呢,我现在也带了花儿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你怎么这样轻浮,随便就拉人回家?” 俩人玩起来倒显得跟甜妞一个岁数了,笑闹个没完,左右附近空无一人,赵洛川俯身印上杨冬湖如桃花一般颜色的双唇,彼此交换着对方的气息,耳边全是急促的呼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算没人也不能做的过于孟浪,等从桃树上下来,俩人依旧神色如常,好似一切都没发生,只是杨冬湖的嘴巴颜色变得如胭脂一般红。 赵洛川定力还行,但碰上杨冬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一番亲热通了身子,赵洛川满脑子都是床笫之事,为了避免遇人丢面儿,他赶紧找了个话头,想遮遮自己的龌龊心思。 “我爹酿酒有一手,我虽然没得真传,但也是略知一二,你要是想,咱们也寻些酿酒的搭子,回头酿了埋在树下,说不定以后有了孩子,还能留到孩子成亲呢。” 第70章 春天里能吃的东西多,花草能吃还能入药,杨冬湖看见大片大片的桃花第一时间也是想的能做不少好吃的出来。 酿酒对于杨冬湖来说是个新鲜事儿,他没什么不行的,当即就要点头同意,但赵洛川一句留到孩子成亲又把杨冬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旖旎心思又撩拨了起来。 “什么孩子成亲,净瞎说。” 不能过火,拉拉小手还是行的,赵洛川自顾自的拉起杨冬湖的手,一起往回走:“这有什么好羞臊的,咱们总会有孩子的。” 生孩子的事儿杨冬湖总觉得离自己太过遥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的沉默让赵洛川会错了意,哥儿本来就不易受孕,若是好好娇养着或许机会还能大些,但一想到杨冬湖小时候受过的苦难,赵洛川就像抽自己一嘴巴,杨冬湖当初瘦瘦小小的模样,肯定比寻常的哥儿受孕更加困难。 赵洛川怕他心里不舒坦,连忙道:“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咱们俩自己喝,等到七老八十咱们走动不方便,就取一坛子酒坐在庭院里慢慢消磨。” 白头偕老这种事儿没有谁不期待,杨冬湖想着赵洛川以后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模样,忍俊不禁道:“行啊。” “那行,这儿的桃花都是官家的不让动,明儿我带你去山上,山上的花儿开的也挺好。” 俩人一边赏着桃花,一边晃悠悠的走着,嘴里还细碎的说些闲话。 第96章 一个头两个大 这边俩人岁月静好,全然不知另一头朱翠兰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放纸鸢有自己的说道,要是有两条纸鸢线绕在了一起,不管是巧合还是月老显灵,在含羞的人心里,都算是一桩天降的美满姻缘。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若真是好姻缘倒也罢了,若是被有心人碰了瓷,免不了又是一顿纠缠周旋。 朱翠兰警醒着,防止被人刮了蹭了,拉着赵方初没凑进人堆里,挑了个偏远点儿的位置,让赵方初的纸鸢顺顺当当的飞了上去。 一条金鱼在天上众多的飞鸟形状的中间显得格外吸人眼球,听着周围一声声的赞叹,赵方初炫耀的心思得了极大的满足,昂着头颅如同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朱翠兰见赵方初傲气起来,拍了拍他让他收敛点儿,一个哥儿这么争强好胜叫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叽叽歪歪。 随孩子一同来的,还有操不完心的长辈,赵方初长相机灵,活泼好动,一双圆杏眼随着纸鸢的起伏而弯似弦月,时不时还能听见清丽的欢呼。 他的容貌算是上乘,打眼而过已经引了不少人前来问询。 朱翠兰开始还能应对自如,后头来的人多了,她也应对不过来了。 更有甚者,有些汉子见朱翠兰被绊住了脚,竟然直接凑到了赵方初身边,上来就是直言直语,一点儿哥儿的名声都不顾了。 好在赵方初还算不上傻到家了,但凡有汉子过来搭话,一句话也不吭,全都有意避开了。 朱翠兰心中恼怒,应付掉一个家里儿子已经二十六的妇人,随后紧拽着赵方初一步也不肯离开,但凡有汉子想要凑的近点,便毫不留情的出言驱赶。 这种汉子看都不用看,家境再好也没用,光顾着自己不顾别人,想来品行也是最次的。 有个烂人汉子不仅品行差,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纸鸢线缠绕本是无心之举才能让人相信有神灵庇佑,故意往别人的纸鸢上凑算怎么回事。 那烂人被朱翠兰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很是不死心,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这么厚的脸皮,竟然以为姻缘没成是因为没和赵方初搭上话儿的缘故,以为自己只要和赵方初说上两句话,他就一定能看上自己。 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拽着自己的纸鸢就往赵方初的纸鸢上凑。 若是两条线绕住,按照约定俗成,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是要到桃林里的凉亭处说上几句闲话的。 朱翠兰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心里暗骂不要脸的东西,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多费口舌。 朱翠兰让赵方初赶紧把纸鸢收回来,好避免跟那人的撞上。 赵方初闻言赶紧往回收,可纸鸢放的太高,一时半会很难全部收回来,那烂人看他们要收线,脚步放的更快了。 朱翠兰是个绣娘,随身带着的有把小剪刀,用来清理些衣服上的瑕疵,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着来不及,朱翠兰无法,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剪断了纸鸢线,纸鸢失去了束缚,眨眼间消失不见。 那烂人坏主意落空,被周围的窃窃私语说的羞愧难当,一怒之下竟直接纠缠着朱翠兰和赵方初,不让他俩走。 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汉子纠缠不清要被人白话,坏了赵方初的名声就不好了,朱翠兰心急的不行,偏那烂人仿佛拿捏住了她的软肋,死活不肯让开。 旁边人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那烂人出言辱骂。 在这儿放纸鸢的可不止他一个汉子,脏话一出就犯了众怒,一个手里拿着纸鸢上画着小雏燕的汉子大步走过来,一拳打在了那烂人的肚子上。 汉子力气似乎极大,烂人一瞬间便倒地不起,嘴里还发出哎呦哎呦的痛呼声,不住的嚷嚷着要报官。 围着的人家里都有儿有女的,这样的二流子为人不耻,有人肯出手整治,正和心意,所以周围一片喝彩声,没一人替那烂人说话,汉子不屑嗤笑一声:“你尽管去告,光天化日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你若不怕被人嗤笑,累及家人,你尽管去告。” 烂人不知是听进去了话,还是畏惧汉子的拳头,还是哎呦哎呦的叫着,只是不再提报官的事儿,躺了半天见没人帮自己,灰溜溜的站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汉子放了话,若是在别处还能看见他纠缠别人,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这才放过了他。 赵洛川听见动静过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朱翠兰正对着那汉子止不住道谢。 他一看那汉子就惊叫:“宁旸?” 杨冬湖见赵方初手里握着一截的纸鸢线,赶忙走到他身边询问怎么了。 赵方初很是气愤,愤那烂人坏心肠,自己好好的一个纸鸢就这么折在烂人手里,更愤那烂人不干人事儿,平白要坏自己名声。 宁旸看见赵洛川,也惊笑道:“这也能遇到你。”说着指了指朱翠兰:“你们是一家的?” 赵洛川点头:“我婶子,刚才是怎么了?” 宁旸诉说了前因后果,朱翠兰一听,又是连连道谢。 人多总有心思歪的,赵洛川后悔不已,不该让朱翠兰和赵方初单独在这儿,要是自己跟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念此,也对宁旸谢了又谢。 宁旸摆摆手:“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路见不平,这都是应该的。” 宁旸不是一个人来的,还要帮着宁灿顾着孩子,经此一事,他更不敢离开太久,匆忙说了两句就去找宁灿去了。 杨冬湖安慰着朱翠兰,让她别为烂污人糟心。 有了人倾听,朱翠兰大吐苦水,把刚才来找她打听的人通通都说了个遍,有年纪大二十六岁还没成亲的,年岁上大了,不是有隐情就是有隐疾。 还有跟别人打架伤了一只眼睛的,什么十八岁就有孩子的,家里有钱有地,嫁过去直接当娘的。 诸如此类,朱翠兰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想快点儿回家,走到桃林入口,才看见一脸荡漾的赵方宇,几人都知道他刚见了谁,都没戳破他。 赵方宇不明所以,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家,但也乖乖的跟在后头回去了,怀里揣了个绣工精致的荷包。 第97章 胡说 一路上朱翠兰碎碎念了许久,但凡有个家里的汉子在,断不会轻饶了那烂人。 赵方宇听得云里雾里,待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瞬间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难得摊上一家人一起出来逛节会,这么个烂污东西都欺负到脸上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赵洛川觉得事儿不能就这样过去,家里头汉子经常不在家,不是在镇上就是在山里,就算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赶回来。 若是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以后难保证恶人不会顺着墙头翻进来,到时候家里一个妇人两个哥儿,名声还不全都玷污了去。 赵方宇也是这个意思,凡事忍让三分不假,但也不能做了软面馒头任人揉搓捏扁。 反正节会上的人多,亲连着亲,戚挨着戚,仔细一打听,什么人都能打听出来。 俩人一合计,打算回去后先找相熟的人探听,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用他们主动探听,有人上赶着就把消息送回来了。 这还是得益于村里头舌头最长的老婆舌李桂花。 去年王杜鹃来闹一回,被赵洛川追到家里去的事儿,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的太清了。 她在中间不知道撺掇了多少,唯恐赵洛川会在王杜鹃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心虚了几个月,也不像以前那样爱凑在朱翠兰屋前屋后说三道四的了,有时候远远的看见赵洛川,还会找个借口溜回家去,生怕撞上赵洛川的怒火。 第71章 时间过了许久,当初的恐惧也都散的差不多了,李桂花才又蹦哒了起来。 李桂花是二嫁女,主意大脾气爆,先头的夫君好吃懒赌,家里头天天吵闹,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家里穷的连买米面的银钱都没有,李桂花回娘家哭诉了几回,硬是劝的娘家人出面,逼先头夫君签了和离书。 先头的那一个知道自己若是跟李桂花和离,以自己这副模样很难再找到下一个,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手,心里琢磨着拖也得拖死李桂花。 后来被李桂花的娘家哥连哄带吓的拿着棍子在门口转悠了两天,吓得都不敢出门,乖乖的就签了字,他懦弱无能,什么都没自己的命重要。 李桂花生了个姑娘,在这样的家里以后一点儿出路也没有,说个好人家更是想都不要想,俩人都不想要,还是李桂花娘家娘做了主,叫那姑娘跟着李桂花,以后还能赚一笔聘金。 就这样李桂花带着姑娘嫁给了赵家庄一个也带个姑娘死了媳妇的寡汉子。 寡汉子条件不算好,但是不挑剔李桂花家过人,李桂花在娘家过的也不舒心,嫂子话里话外挑剔她吃白饭,反正就是搭伙过个日子,跟谁不是过,连个酒桌也没办,一床棉被带着就进了别人家。 李桂花不见得多喜欢自己姑娘,但是有了后闺女,前一个才显出舒心来,李桂花有意无意的偏心,让那后闺女心里不舒坦,跟她爹告了几回状,梁子就此结下。 寡汉子在外头挣着钱,只是无心埋怨了几句,要要一碗水端平,可李桂花好像为了出气似的,越发的偏着自己姑娘,矛盾也越攒越大。 眼看着两个姑娘都该到了说亲的时候,后闺女李桂花一点儿也不过问,一心想给自己姑娘捡个高枝。 今儿的踏青节她也去了,跟一个家里有十几亩良田的妇人聊的火热,知道那妇人的儿子二十六也不在意,良田多家里攥的钱就多,聘礼也就能多,到时候全留在自己兜里,就不用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了,看那跋扈的后闺女还怎么跟自己猖狂。 李桂花扒着那妇人姐姐长姐姐短叫的亲热,原以为能先让俩孩子见见面说说话,没想到一个不注意,那妇人的儿子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赵方初身上。 连那妇人也觉得赵方初模样好,李桂花姑娘眼瞧着没戏,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逛节会的心思也都没有了,一甩袖子回了村子里。 朱翠兰一行人路过的时候,李桂花翻着白眼,气不顺的刺了两句:“咱们就是说,一个破节会上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讨个乐呵,不知道有些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干什么,连纸鸢都要放个不一样的,巴不得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自己身上,犯骚还装清高,丢死个人了。” 她这话说得难听,周围的妇人全都噤了声,没一人附和,李桂花身旁的妇人使了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没成想她还更来劲儿了,说话也越发大声:“怎么,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我偏要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跟一个汉子拉扯不清,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事儿,说不定早就跟人做了腌臜事儿,演戏给咱们看呢。” “你说谁呢,什么事儿?你说清楚!”朱翠兰拨开围着听闲话的人,直逼到李桂花的面前,指尖都要戳到她的脸上了。 朱翠兰身后的两个高大汉子早就黑了脸,两双眼睛死盯着李桂花,面目阴沉。 赵方初被李桂花的话气红了眼眶,反驳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胡说!” 李桂花话出口就有些后悔,气头上没顾得了那么多,被人死盯着才觉出惊怕来,杨冬湖被养的不错,全村有目共睹,谁都要说声心善,连带着对赵洛川也改观不少,渐渐的赵洛川凶悍的传言也都无人提及了。 许是因为李桂花忘却了赵洛川的凶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会儿才发觉不对,但周围的人这么多,她不想显得太孬种,强撑着继续胡说,只是气势上不如之前那么足:“谁胡说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事儿自己做没做只有自己知道,你们还能捂住所有人的嘴不成。” “我不知道,看见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方初跟人拉拉扯扯了?成天张家长李家短,蹦哒的比谁都欢,满村打听打听,你说的话有几人信。”朱翠兰恨急了,上手推搡着李桂花的肩膀,厉声质问。 这话可戳中了李桂花的痛点,她家有两个姑娘是不错,可坏就坏在她跟这任丈夫成了亲也没有添下一男半女,没有儿子,李桂花自觉抬不起头,整日说着这家那家不好,好像这样才能感觉自己不低人一等。 第98章 巴掌 可实际上村里没儿子的多了去了,每家都有每家的日子,从来也没人说过看不起她,李桂花就像钻了牛角尖,死命的想要证明自己在村里有话语权。 朱翠兰的话戳破了她的脸面,就算是有赵洛川在,李桂花怒上心头,什么也不顾了:“我蹦哒怎么了,我再蹦哒也没让自家孩子去人多的地方显眼,倒是你们,装什么装。” 她极其想要获得周围人的认可,唾沫横飞的同时,还不断的拉拽着一起说:“你们就说是不是,他们拉扯的那个汉子就是河那沿小李村的,她朱翠兰年前朝小李村跑了几趟你们也都知道,你们也在背后都亲口说过,我就不信他们家能一点儿都不认识,谁知道他们在背后有没有勾搭,怕是半夜就要让人爬墙头了,呸,下贱。” 就算是自己亲口说过的事儿,那都是背后嚼舌根,现在被捅到当事人面前,哪有人肯承认,连连摆手道:“我可没说,桂花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胡乱攀咬旁人。” “就是就是,我可没说。” “我看着方初长大的,他不像那样的孩子。” 李桂花怒目圆睁的瞪着她们,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这时候不认账了,你们怕他们,我可不怕,我偏要说,什么样的娘什么样的哥儿,都是跟娘学的,没一个好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 李桂花不可置信的偏过头,面前站着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到跟前来的杨冬湖,此时正冷冷的瞪着她,跟赵洛川待久了,眼神上也学了三分唬人:“你再多胡说一句试试?” 杨冬湖向来示人的形象全是温和柔弱的,当初王杜鹃闹上门来也不见他和王杜鹃起冲突,如今一巴掌打懵的不止李桂花和周围的人,连赵家人也惊的愣住了。 李桂花反应过来立刻就要还手,嘴里恶骂更甚:“小贱蹄子,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的货色,不要脸,勾引人,犯贱,你成日的住别人家的院子,明知道别人家里有未成亲的汉子,怕不是想一人侍两夫吧,贱货。”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满口胡诌,一看就是李桂花狗急跳墙才说出来的混账话,谁不知道赵方宇跟着赵洛川当了猎户,俩人一起上山一起回,挨着李桂花坐的妇人们摇了摇头,离她远了些,心中暗道真是疯了。 杨冬湖怒意更甚,手更快的落在李桂花的脸上,他用足了力气,巴掌声比刚才更大:“继续说。” 李桂花气红了眼,她个子不如杨冬湖高,两巴掌让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眼见着打不过,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就砸了过来,赵洛川眼疾手快,拉过杨冬湖躲闪开来。 这下什么打女人的汉子最没用,赵洛川一点儿都不管了,名声不好就不好,反正早些年就已经烂透了,他上去就要用拳头打回去。 李桂花说话太难听,要是真被人听进心里传出去,杨冬湖还怎么在村里立足?一个哥儿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活?难道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若是杨安锦家里存了芥蒂,赵方宇的婚事肯定会受牵连。 赵方宇被这番难听话激怒的像头发了怒的豹子,冲上去找李桂花算账,朱翠兰怎么也没拦下来他,急的在后头大喊。 杨冬湖听见动静,知道若是拳头真落在李桂花身上,他们就是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反正自己是哥儿,他先一步和李桂花扭打在一起。 啪啪啪,又是几声脆响,杨冬湖狠扇了李桂花几个巴掌,终于让她闭上了嘴。 周围人看几人混乱不堪,这才想起来要拉架似的,嘴里一边劝着一边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拉住了冲动的两个汉子。 动静闹得太大,李桂花夫君陈林匆匆赶来,给李桂花撑腰,看见李桂花头发散乱,双颊红肿的躺在地上,赶紧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怒从心起:“这是干什么,人多欺负我们人少?一个都不许走,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咱们就衙门里见。” “见就见,谁怕谁,你自己问问她说了什么。”杨冬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毫不示弱。 李桂花见有人给替自己说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自家人哪能被别人欺负,陈林怒道:“你一个小辈,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对自己的长辈,这你好歹叫一声婶子的,大川,你就是这么管教自己屋里人的?” 第72章 赵洛川把杨冬湖挡在自己身后,黑着脸冷声道:“我夫郎没错,难不成真被你们逼死才成?”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有些骂的难听的话,羞于启齿都没说出口。 陈林越听脸色越难看,李桂花的性子他知道,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梗着脖子要说法:“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打人,都打成这样了,你们该管。” 朱翠兰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原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原来也是个糊涂蛋,你自己也有姑娘,想想你自己的姑娘和别人说成这样你会怎么办,要我说还是打轻了,就该把她的嘴缝起来。” 陈林看了看李桂花,对着朱翠兰嚅嗫道:“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怎么闲话也说不起了?” 杨冬湖冷哼一声,从赵洛川身后出来:“真是无赖,这也算玩笑话的话,那我跟你们赔个礼,咱们也说说玩笑话,李桂花每天没事干,特意从村里头的光棍家路过,好多人都看见了,是不是故意的,他俩有没有事儿谁知道啊?”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故意了,我是去村口大树的时候路过,就只有一条路,我不走哪儿我走哪儿?”李桂花一个翻身坐起来,丝毫不见刚才哀痛的影子,但是脸颊的痛楚随着说话的扯动让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杨冬湖环抱双臂,继续道:“你说没故意就没故意?大树底下是每天都得去吗?再说村里哪儿不能闲聊,就非得去大树底下吗?谁不知道光棍在家洗澡不关门,还往他门口凑,你想看什么?” 第99章 不退步 李桂花怒目圆睁,眼珠子差点儿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眼泪也顾不上流了:“你放屁!” 陈林脸色倏然阴沉下来,任谁被一大顶绿帽子扣在头上,脸色都不会好得起来:“你这晚辈满口胡说什么,你们家就是这样的好教养?简直是倒反天罡,大川,你就任着他胡说是不是?” 赵洛川神色变也没变,依旧是冰冷的模样:“这才哪到哪儿,不是叔你说的吗,玩笑话而已,怎么闲话也说不得了?” “你……胡搅蛮缠。”陈林是年纪大了,记性却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刚说过的话现在被拿来堵自己,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你这话也太偏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玩笑的也是你们,觉得过分的也是你们,什么理儿都让你们一家占了,真是好大一张脸。”杨冬湖语气生硬,满脸的不耐。 李桂兰一番揭底的话把周围人都得罪全了,能有机会落井下石,她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下子就把矛头对准了陈林和李桂花两个人。 “要我说桂花那个嘴实在是不饶人,同一个村子里住着,话哪能说的这么难听,方初一个清清白白的哥儿,要是性子烈些的,为着这几句话再出点什么意外,那罪过才真是大了。” “可说呢,那说的也太难听了,谁家都没有个姑娘哥儿的,要是我家孩子被人凭空捏造出这样没影儿的事儿来,我豁了命也得跟那人拼个死活。 “冬湖多老实一个孩子,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竟也被逼成这样,可见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墙倒众人推,你一言我一语落井下石的话,让陈林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得罪了赵洛川一家不要紧,要是得罪了大半个村子的妇人,自己家在这个村子里岂不是变成众矢之的了。 他刚想开口安抚周围人的情绪,陈林的亲姑娘却突然从人群后头穿过来,指着李桂花怒骂:“害人精,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在家祸害我就罢了,现在丢人还丢到外头来了,爹,你到底中了她什么迷药,竟要为了她与全村人为敌不成?” “你个小孩懂什么,回家去,别在这儿添乱。”陈林虎着脸,摆出一副父亲的嘴脸,训斥着一脸义愤填膺的亲闺女。 外头这一遭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要是还把家里头的事儿拿出来让人笑话,陈林想着不如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日后也省得看别人笑话的嘴脸。 陈林姑娘陈钰向来不怕她爹,不是一个眼神就能被震慑住的:“你还护着她,爹,你醒醒吧,我才是你亲闺女,日后孝敬的人是我,不是她,我不管,你今儿必须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 李桂花嘴严,在外头只说自己姑娘如何如何,从来没说自己苛待后女这件事儿,八卦是人的天性,此时周围人都被陈钰一番话引得支着耳朵听。 陈林不想继续丢人,和稀泥道:“行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算是扯平了,我看就都各自散去吧。” 说着就要拉着李桂花逃出舆论的漩涡。 杨冬湖挡他们的退路,冷声道:“这可不行,我度量小,不如你的度量大,容不得有人往我家人身上泼污点,这事儿你过去我过不去,让她说清楚,是真有这些事儿还是她在编瞎话。” 赵家人站在他的身后,连一丝退路都不给李桂花留。 陈林自称长辈也不能说动他们分毫,迫于无奈,跟李桂花耳语几句,压着李桂花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是我胡说,我不该信口开河,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声音小如蚊蝇,除了离得近的几个人,其他的连个音都没听到,杨冬湖把声音提的高高的:“好,既然是你信口开河,也赔过了礼,我们就不同你多计较,话都已经说开了,希望以后婶子能管住自己的嘴,该说不该说,心里都有数才好。” 李桂花咬碎了一口牙,恨恨的点了点头。 朱翠兰半点儿好脸也没给她,从这儿以后,连表面的和谐都不必再维持了,倒也不算坏事。 至于李桂花回去后,跟陈林又是怎样的闹腾,他们就管不着了。 今儿若是不大闹一场,日后若是有人拿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来中伤赵方初和杨冬湖的清白,到那时候再去辩解,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也算是告诉其他人,闲话传出去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只不过这事儿对赵方初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怎么出门,脸上笑也没有一个。 朱翠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哄着给做了好几顿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饭菜,连他爱吃的甜食都买了回来,可赵方初依旧觉得兴致缺缺,干什么都提不起来精神。 李桂花说了那人家住小李村,赵洛川又去找了宁灿,原本他也是不想再麻烦她,可是自己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更不晓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就是想蹲点儿,也无人可寻。 没办法,只好又去麻烦了人家。 这事儿不算大,但在村子里,就是谁家里死了一只鸡,都能传出去很远,更何况是这丢人事儿了。 那烂人回了村子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了好几天,也是躲在屋里不出门。 可心里头还是想念赵方初的模样,在屋里狗狗祟祟的似是一摊烂泥,同他相熟的人都是一丘之貉,给他出了不少坏主意。 烂人又蠢又坏,居然开始在村里说赵方初的坏话,这些话被宁灿传到了赵洛川的耳朵里。 赵洛川怒意更甚,一刻也等不得了,出了宁灿家就直奔烂人的院子。 那烂人还在做着赵方初名誉受损,迫于无奈嫁给自己的美梦呢,没想到美梦还没成真,就被别人找上了门。 赵洛川和赵方宇挑了个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进了烂人的院子,不少好事儿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就是专门出气来的,自然要被被人看见,要不然,怎么做个警醒呢。 第100章 我错了 不过赵洛川特意将院子大门紧闭,谁也看不见里头发生的情况,只能听见从屋里传来被压抑住的痛呼声。 “你们干什么?怎么进我家来?快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并没有声音响起,回应他的就只有拳拳到肉的闷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啊!!!!!” 赵洛川跟着他爹练过里面的拳,知道打人哪儿最疼还不显,拳拳到肉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就是找大夫来瞧,也是两眼摸黑。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赵方宇捂住那烂人的嘴,赵洛川又是一拳狠捶,烂人疼得浑身抽搐,双手蜷成一团,呜呜地求饶。 赵洛川示意赵方宇放开手,紧掐住烂人的下巴,寒声道:“说话!” “好汉饶命,我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位,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烂人做作揖求饶状,脸都疼痛的有些扭曲变形。 “踏青节,金鱼纸鸢,想起来了吗?” 烂人浑身一颤,心道不好,这是被人家找上门来了,他护住自己身上疼痛难忍的地方,颤抖身子,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颤声道:“我,我不是有心的,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干这些龌龊事儿了,饶了我吧。” 若说他想了千百种坏点子,被赵洛川几拳下去,全都如同那只断了线的纸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73章 赵方宇不上手难解心头之恨,拽着烂人的头发拖到水井边上的脏水坑前边,按着他的头,死死沁在水坑里,等到烂人都快喘不过来气了,才松开手。 “你在村子里瞎说什么?外头的的脏话都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吧。” 那烂人呛咳出一口水,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摇头。 污人清白最可恨,村里的妇人们早就防着烂人如同防着豺狼虎豹,生怕自家姑娘跟他待在同一处,被他算计着毁了一辈子。 如今有人肯出手整顿他,那些妇人不拍手叫好就不错了。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撇着嘴在院外听了好大一会儿,听着痛呼就觉得解气。 赵方宇继续把他的头按在水坑里:“我在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 烂人鼻子耳朵里全是污水,从水下不断的传来“喝喝”的呛水声,他紧拽着水坑边的野草,窒息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赵方初拽起他的头:“说!” “是,是我说的,我再也不敢了,我胡说,我该死,再也不敢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赵洛川从屋里翻出来一块儿不知道什么擦什么的布,在烂人脸上囫囵了两下:“你去跟外头的人说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的好好说,一个话也不许漏掉,我就在这儿听着,但凡少了一句话,你仔细着你的皮。” “好,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烂人被折磨了一通,全身抖的如同筛糠,爬起来努力稳了稳身形,打开院子的人。 院子门一推开,外头的人全都做鸟兽状散开,烂人扶着门框,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就怕院里的人不满意,自己还得受皮肉之苦,连说了三遍才停住声音。 这一下,烂人可算是彻底出了名。 “你们看这样行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得了烂人的再三保证,赵洛川俩人才堪堪停了手,要是真伤了人的根本,闹到衙门里去,还得分出心思处理妥善。 出了恶气,目的也达到了,赵洛川跟烂人站在一起多一会儿都觉得无比恶心。 闲话传的速度比他们回家的速度还快,他们人还没到村子里,朱翠兰和杨冬湖就已经听到了风声。 自从上回李桂花一通胡言乱语后,杨冬湖虽然白日里去隔壁院子还是照旧,可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后边就找了借口,去得少了。 这会儿正一个人焦急的等在门口,伸长脖子盼着赵洛川快点儿回来。 临近傍晚,赵洛川才姗姗来迟,杨冬湖快步走向他,拉着赵洛川仔细检查着有没有受伤。 那烂人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身上自然什么印记也没有,杨冬湖只在他的右手右手手关节处发现了些许红肿。 并不严重,多抹几回药就好了。 杨冬湖确认赵洛川没受伤后,担心的心情才消散下去,冷着脸进了屋,一句话也不说。 赵洛川跟上去,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事儿肯定被杨冬湖知晓了,厚着脸皮凑到杨冬湖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搭话。 “冬湖?” 赵洛川的手刚搭上杨冬湖的肩膀,就被他一巴掌拍开了,力气之大让赵洛川惊了一下。 “别碰我!” 杨冬湖胸口剧烈起伏着,怎么也缓不过来劲儿。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自从听说了赵洛川去了小李村找那烂人,杨冬湖心一直在突突的跳着,就怕赵洛川脾气一上来,控制不住自己,作出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赵洛川反应过来,心虚的摸了摸鼻尖,继续凑过去:“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担心。” “我不知道就不担心了?你不告诉我,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见的,我这就不担心了?” 赵洛川头一次见杨冬湖生这么大的气,怕他再气出好歹来,拍着背给他顺了顺气,又递上一杯热茶,嘴里不住的道歉。 杨冬湖扭着头不理他,越想越心惊,委屈涌上心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你太过分了,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办?要是那人被打出了意外,惊动了官府,你想过后果没有?” 他的声音哽咽,赵洛川听的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搂住了他安慰:“那人不打实在是可气,他还在村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谣言,要是不及时制止,后头不知道该惹出多少麻烦呢。我知道是我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要紧,别跟我一般见识。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肯定事事都跟你商量,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行吗?” 见杨冬湖还是不说话,赵洛川声音更加急切:“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跟我说话,你哪怕打我一下骂我一声都行,官府我才不怕,咱们有理怕什么,我只后悔当初没对杨家人更刚一些,害得他们在你面前三番五次的蹦哒,对他们就不该手下留情。” 第101章 继续哄 “你还说!”杨冬湖恼怒地瞪向赵洛川:“你还上瘾了是不,要是以后碰见那不要命的,你也冲在前头?你要是有个好歹那我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自私。” 他越想越害怕,这回幸亏遇见的是个欺软怕硬没担当的,要是真跟那滚刀子肉碰上了,未必会全身而退。 杨冬湖一向温和,陡然间疾言厉色,到让赵洛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眼见自己又火上浇油了一把,他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俩大耳刮子:“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别气自己,打我两下出出气,行不?” 说着就攥着杨冬湖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 看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杨冬湖心口的闷气一下就散了一半,哪里舍得真的动手,却还是为了泄愤,抬手装了两下样子,脸上的表情差点儿就要绷不住,伸手推开赵洛川搂住自己的手,故作冷淡的开口询问:“那人怎么样了?” 赵洛川看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有分寸,就是简单教训了他一下,没做出过火的事情来,那人胆小如鼠又作恶多端,没几下就吓得恨不得把祖坟埋哪儿都说出来了,翻不起浪来,咱们县太爷是个开明的好官,对付这种人绝不手软,也不必担心他会去镇上乱说是非,这腌臜事儿我不去衙门告他就该千恩万谢了,这样的人躲着差役都来不及,他哪敢往府衙门口凑。” 坏了良心的人哪里都有,有些逼出了人命被一纸诉状送到官府里的也大有人在。 那烂人真该庆幸没有真的把那些坏心思使在赵方初身上,要不然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听赵洛川说了事情的始末,杨冬湖也是一脸的气愤:“只是挨顿打太便宜他了,咱们就应该去衙门里告一回,让那烂人下了牢狱才解气。这顿打他受的不亏,竟然还敢在外头胡说,就该撕烂他的嘴,叫他再也不能乱嚼舌头。” 赵洛川趁机又抱住杨冬湖,身体耍赖似的紧贴上去,语气间尽是讨好:“要不说咱俩想一块儿去了,你跟方初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要不揍他一顿出出气,你也憋屈不是。不过他到底只是胡乱狗吠了几句,就算是扭送公堂也极大的可能只是挨几下板子,还不如我自己上手来的痛快。” “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狠狠的踢他两脚给方初出出气。” 赵洛川好言好语的哄了这么久,杨冬湖心里的那点儿气早就散了,况且他本就忧心赵洛川的安危大于生气,这会儿面上早就缓和下来了。 赵洛川最是会顺杆子爬的人,看出来杨冬湖消了气,怀着的力道又紧了半分。 杨冬湖假意挣脱了两下,见赵洛川不松手,便半推半就的遂了赵洛川的意,这会儿他紧张了许久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无力的被赵洛川紧紧拥在怀里,耳边是心脏有力的跳动声,这才生出几分安心来。 “以后有任何事一定不要骗我瞒我,要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待在家里白白担心,要是,要是你真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杨冬湖从小到大得到的亲情屈指可数,爱情更是没有,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宠着自己放在心口上疼,这样的感觉太让人上瘾,他舍不得抽身。 更何况杨冬湖早已把赵洛川当做了最重要的人,正如赵洛川一样,他自然不舍得让重要的人受半分伤害。 赵洛川察觉到怀中人的脆弱,低头在杨冬湖的额头轻轻一吻,声音坚定而又温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受惊吓了。” “嗯。”杨冬湖在赵洛川的胸口蹭了蹭脸颊,闷声开口:“隔壁院儿里去了吗?婶子也挂心的厉害呢。” 赵洛川怕杨冬湖担心,忙着赶回来倒还真没来得及朝隔壁走一趟:“还没,等会儿我去一趟,要不该是方宇哥一个人挨训了。” 朱翠兰当母亲的听说了俩人打上门去,心焦的也是厉害,担忧之余没忍住数落了两句,说赵方宇没个当哥的样子,带着弟弟瞎胡闹。 第74章 当然她也不是不识好歹,若不是为着不让外头的流言砸在赵方初的身上,赵洛川也不至于以身犯险,这个道理朱翠兰就是妇人也心里明镜似的。 赵洛川和赵方宇从小都是听着数落长大的,笑着应和两句也就敷衍过去了,赵洛川没把话放在心上,赵方宇当儿子的更是不好多说一句。 不过一通拳脚打出去也不全都是坏处,至少外头乱嚼口舌的人少了许多,赵家人缘还算不错,有不少和朱翠兰相熟的妇人时不时就过来陪朱翠兰说说话散散闷。 来得尤为勤快的便是给方宇做了媒的云巧,如今他的身子越发的笨重,老人说怕孩子太大不好生养,闲来无事多走动,等到生产之日,大人和孩子都多份保障。 云巧也是个闲不住的,四处串门子解乏,这份大热闹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他也凑过去听过几句,想着朱翠兰不出门打听的少,趁着来赵家院子一坐就是一晌午,把外头听来的闲话说与朱翠兰解闷。 “婶子最近不爱朝外头去,可不知道,这外头热闹着呢。” 朱翠兰拿出了年节下没吃完的干果子招待云巧,闻言笑道:“是,这两日出去的少了,倒是不凑巧,外头的热闹没赶上。” 这两日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围着她们和李桂花两家,朱翠兰不用想都知道有些话说的多难听,她也懒得去打听,除了堵心没别的好处。 云巧抓起一把咸瓜子攥在手心里,嗑瓜子的空档倒是一点儿也没耽误说话:“我知道婶子心里膈应什么,外头难听的话也实在不必往心里去,叔婶待人接物都是不错的,方宇和方初也都被教养极好,难不成被外头的闲言碎语说两句,咱家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了?” 这话说到朱翠兰心里去了,他们半截身子埋入土的,风言风语不往心里去也就罢了,可为难的是脸皮薄的孩子们。 “唉,没法说,我这两日愁心的就是这个,眼看方宇婚事刚定,出了这事生怕兰珍家对方宇有意见,且如今方初尚未定下人家,还连累了大川和冬湖被那些污言脏了耳朵,真是,唉,想起来就戳气。”朱翠兰一脸愁容道。 第102章 外头的事 云巧看她一句三叹的,瓜子也不嗑了,端起茶水顺了顺,开口道:“婶子多心了不是,兰珍婶子咱们也相处不少日子了,他家断不会被三两句就挑拨了。” “嗯,我知道,听说以前冬湖还小的时候,兰珍没少接济他,安锦被这样的父母教养长大,是错不了的。”朱翠兰朝屋子里一指:“虽然兰珍没抱怨一句,但再怎么说毕竟安锦是个哥儿,到时候是要嫁过来的,这事儿总归是要说开的好,我准备了不少东西,等会儿方宇回来了叫他送去,显得咱们是重视安锦的。” 云巧笑道:“说的就是这个理,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婶子还忧心什么?若是担心方初以后,别的不敢说,以后我要是碰见了适宜的好小伙儿,肯定头一个给方初留着。” 俩人说的正到兴头上,被这么一打岔,朱翠兰这会儿脸上的愁容散了不少,还有心情同云巧开几句玩笑话。 “娘,云巧哥儿也在呢。”赵方初从屋里头出来,手里还攥了把鸡毛,笑着同院子里的客人打招呼。 云巧笑着回应:“在家里待的闲得慌,来找你娘说会话儿,你这是要出去啊?” 家里养着鸡鸭,掉的满院子的浮毛,村户人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多,下棋这样费脑子的玩意儿不受粗人待见。 沉静些的姑娘哥儿,像杨安锦那样的,坐下来刺绣一坐便是一整天,但像赵方初这样坐不住一刻钟的,逼着他刺绣简直就是活受罪,朱翠兰也懒得管他,由得他去。 家禽毛易得又不金贵,年轻姑娘小哥儿捡上一把,加上几片铁片,做成毽子用来活动活动筋骨,解解久坐的乏也是不错的。 赵方初消沉了两天,杨冬湖和几个同村相熟的哥儿轮番陪着说话,心情也豁达了不少,屋里实在是待不住了,这才想着法子找点儿东西玩。 “嗯,整天闷在屋里难受死了,跟冬哥商量着做个毽子打发打发时间。” 朱翠兰嘱咐道:“正好快晌午头了,我让你哥起早去山上挖春笋去了,家里头正好还剩下不少你舅舅给的腊肉,中午把你川哥和冬哥喊过来,咱们一块吃。” “我知道了。”赵方初点点头:“云巧哥儿你坐着,我先过去了。” “哎,去吧去吧。”云巧目送着赵方初出了门,扭头冲朱翠兰道:“多好的哥儿啊,婶子这还烦心啊。” 朱翠兰摇摇头:“没一天安静的时候,以后出了门子可怎么好。” “我就不是个汉子,我要是个汉子,回去就让我爹娘来说和,把方初带我家去才好呢。” “当着孩子的面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呀。”朱翠兰失笑。 “这有什么,我不忌讳这个。”云巧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对了,我刚想跟你说呢,李桂花这几天日子不好过,陈林的姑娘是个脾气爆的,本来跟李桂花这个当后娘的就不对付,经过这么一闹,自觉被李桂花连累丢了脸,在家里要闹着他爹休妻呢。” “陈钰那姑娘我从小看到大的,性子是烈了些,但是心眼不坏的,她也可怜,年纪小小没了亲娘,摊上这么个后娘,事事不为她打算。” 云巧点头:“陈林也是个没主见的,自己亲闺女还不如外带来的过得好,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见还是故意不管,李桂花的姑娘比陈钰还小两岁呢,都已经开始要相看人家了,李桂花还说两个姑娘一样对待,如今又绝口不提陈钰的婚事,难不成想把她耽误成老姑娘不成。” 云巧看不上李桂花说一套做一套两面派的样子,说话语气里尽是嫌弃。 陈林做事没有脑子,家里的银子全都在李桂花手里攥着,偏李桂花做事又太绝,把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又苛待人家的亲闺女。 花儿一样的年纪,这会儿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谁家的娇儿头上没有一两只漂亮的簪子,可陈钰别说簪子了,就连颜色鲜亮点儿的衣裳都没有,十七八岁穿的衣裳比上了年纪的妇人还暗沉,没一点儿年轻人的朝气。 可再看李桂花的姑娘,每个季度都添新衣裳不说,而且李桂花姑娘和杨春雪是闺中密友,镇上一有时兴的簪子,总是她俩跑的最快。 村里人当面不说,背后谁没议论过,陈林就像听不见似的,一门心思扑在李桂花娘俩身上。 “那陈林就没说替他姑娘说句话?”朱翠兰不解,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偏疼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亲子。 “还替他姑娘说话呢,陈钰为了她爹不肯休李桂花这事儿都闹绝食了,好几天没吃饭,陈林不心疼不说,还骂他姑娘讨债鬼来的,陈钰受不了这气,没忍住呛了两句,结果被陈林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姑娘脸都肿了。”云巧说的义愤填膺,声音都大了许多。 “陈林平日里看着老实,没想到还有朝闺女动手的一天呢。”朱翠兰怕他太激动惊动肚子里的那一个,紧忙又安抚了几句:“你小心些,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慢慢说。”接着又递上一杯热茶。 云巧伸手轻抚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神色和缓后继续道:“不妨事,我就是看不惯那家人的做派,陈钰没了亲娘不错,可姥姥娘舅都还在,人家可不受这份闲气,当晚接着陈钰就走了,看那副样子,估摸着李桂花不走,陈钰是不会回来了。” “也好,要是陈钰娘舅是个有心的,倒是要比跟着亲爹少受罪,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处,家里李桂花且有的闹呢,走了正好清净。” “大川和方宇给那烂人教训的事儿村子里可都传遍了,谁还敢乱说什么,李桂花吓得好几天没敢出门,就怕撞见你们家人呢,我倒是奇了,冬湖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发起狠来看着还真叫人害怕呢。” 提起来杨冬湖,朱翠兰脸上满是笑意,要说最开始因为杨家人对杨冬湖的那点子芥蒂,早就在细水长流的相处里消失不见了,如今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她笑着附和:“冬湖平日看着性子柔和,但其实是个极有主意的,外头流言传的再难听,也没露出来一点儿的不高兴,要我说,杨家出冬湖这么一个,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大川能娶到这么好的,也是他爹娘在地下保佑着的了。” “可说呢,要不说你命好,手底下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好。”云巧拍了拍吃干果子的手,抬头看了看太阳:“跟你说话都没注意,这太阳都顶的高高的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大的等着吃饭呢。” “晌午就在这吃吧,省的回去开火了。” 云巧摆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谢婶子好意,我这就回去了。” 朱翠兰眼见拦不住,也没强求:“你且等一会儿,我切块腊肉给你,你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晶莹剔透的腊肉配上嫩黄的鲜笋,炒出来鲜香油亮,配上米饭能叫人多吃一碗。 第75章 云巧正是该嘴馋的时候,这么一想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便没再过多推拒,只是悄悄在内心想着以后翠兰婶子拜托的事儿要更用心才行。 第103章 撒个娇来听听 杨冬湖同赵方初呆的久了,也被他带出了爱玩爱闹的性子,俩人凑在一起从没有闲的发慌的时候。 自从上回冲赵洛川耍了一通脾气,也着实有被他吓得不轻的原因在,杨冬湖比以往更爱黏着赵洛川了,说话做事儿也不复往日沉静的性子,多添了几分生气,连人也更加的灵动了。 在家里走一步跟两步就算了,赵洛川出个门杨冬湖都要多问一句干嘛去,什么时候回。 杨冬湖本人倒是没发觉的样子,赵洛川觉得这样更有过日子的感觉,乐在其中享受的很,自然不会主动说出来,他巴不得杨冬湖再多缠人一些那才好呢。 昨儿也是为了解闷,杨冬湖缠着赵洛川在院子里头的树上用麻绳打了个秋千,领着赵方初在秋千上荡了一下午。 俩人也不嫌累,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院里头的两棵桃树枝繁叶茂,春天里花开的正好,被他俩闹得一地花瓣,像铺了一层云霞似的好看。 桃树是赵海还在世的时候给赵洛川的娘特意种的,只因徐莲衣说过,她给人当丫鬟的时候,陪着小姐赏过许多的桃花。 后来小姐不在了,可桃花还是年年都开,徐莲衣每念及此,总忍不住的伤心一番。 赵海不忍心看她如此难过,便买回来两棵树种在院子里。 落下来的花瓣杨冬湖也没浪费,等俩人玩够了秋千,他便把落下来的花瓣捡着完整些的收起来,全都洗干净了,分成两小堆晒着。 赵洛川爹生前埋在地下的酒剩的不多了,这会儿正好趁着这些花瓣,赵洛川打算再酿些桃花酒放在地下埋着,算是对他爹娘的寄托。 剩下来的桃花杨冬湖兑了些蜂蜜进去腌着,密封在了坛子里,放在阴凉处,预备着等做些小巧的糕点的时候,用来当内馅使。 做猎户来钱比旁的多是不错,可危险也更甚,保不齐哪天凶险难料,性命都要交代在山上。 杨冬湖用糖葫芦和糖醋鱼挣了些小钱,这就让他的心思更活络,也有了个更大胆的主意,不妨找个门路,做门生意,既能赚钱还不会有性命之忧。 因着赵方初爱吃的缘故,他们家日子好过起来之后倒成了镇上福香楼的常客。 杨冬湖把赵方初当自己亲弟弟疼,每回去镇上都会绕到福香楼里买些点心带回来,去的久了也看明白了。 他们这儿毕竟镇子不大,糕点的花样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名字叫起来倒像是入了仙境似的,但就是吃起来不惊艳,都是些常见的豌豆粉混着糖做出来的,吃着噎人,要废好些茶水来配。 再有新意的,多加些捣碎的豆沙也卖的火热,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不过对于见识有限的乡里人,解解馋也够了。 可杨冬湖不一样,现代的糕饼店遍地都是,种类繁多,各种糯叽叽的凉糕圆子吃一口就忘不掉味道,连带着各种酥点也是 越做越精致。 之前的甜头杨冬湖可算是尝到了,做生意还得是心思灵巧,做别人没见过的才算好卖呢。 杨冬湖在现代因为工作的缘由,南方去过不少次,吃的多了也慢慢学着做过,这下正好拿来当赚钱的法子。 桃花混着蜜香淡淡萦绕在屋子里,赵洛川鼻子灵敏,对这突如其来的淡香问过一嘴。 事成之前不欲人知,杨冬湖没张扬也没刻意瞒着,左右桃花蜜酿成也得两三日,就只说是不舍桃花白白浪费,过两日做些糖饼解解馋。 杨冬湖做出来的东西总是让人眼前一亮,都是些没尝过的鲜滋味,赵洛川听闻没过多的究问,但心里总不免有些期待。 去年种的菜冬天都吃的差不多了,现下正是种菜的好时候,反正今年被耽搁了脚步,上山已然晚了,索性多停留两天,叫家里的活计做的差不多了再去也来得及,省的杨冬湖一个人在家里劳累。 这样想着,赵洛川已经在院子里大汗淋漓,挥舞着锄头把地重新新翻了一遍。 拔了一些去喂如今已经能下蛋的小鸡们,剩下实在是老的已经不能吃的,就当做肥料一同斩碎了和在泥里,这样种出来的菜收成也能更好些。 赵方初坐在廊下认真的做毽子,杨冬湖从屋里端了水出来,又拿了擦汗巾,到院子里叫赵洛川歇会儿,虽说初春不热,但是日头下劳作,总归是辛苦些。 赵洛川接过了水一饮而尽,又擦了擦顺着额角流下的汗珠,眼神不由得就落在了杨冬湖的身上。 他这几日总是这样,仿佛是一下子被勾起来的新奇劲儿,总爱直勾勾的盯着杨冬湖看,要不就是没人的时候手脚不规矩的乱动。 按照赵洛川自己的话说,他就爱看杨冬湖被惹恼了的样子,气鼓鼓的用眼睛瞪自己,偏又不会真的生气,最后总是羞的被欺负来欺负去,还要连连求饶了才能被放过。 昨儿为了秋千,杨冬湖从未撒娇的如此明显,在自己身边围着转了好久。 赵洛川一想到杨冬湖一口一个川哥叫着,脸上又带着清清浅浅的笑,如黑夜星辰般灵动的双眸都带着讨好的意味,心底里的那股冲动一下子就淹没了心智,占尽了便宜才满足的听吩咐办事儿去了。 赵方初来了有一会儿了,可见他确实是没有做精细活儿的天分,一个简单的毽子半天了也没做好,偏他还跟自己作对上了,不肯让旁人帮忙。 赵洛川见缝插针,一丝欺负杨冬湖的机会都不肯放过,凑近了杨冬湖耳边,唇角微勾,笑容上带着几分轻佻:“你要是指望着方初做毽子,今天肯定是玩不了了,不如你求求我,像昨天那样,我就帮你做个毽子,怎么样?” 杨冬湖上手的已然十分熟练,不同以往吃哑巴亏,手抬起啪的一声拍在赵洛川肌肉分明的胳膊上,力道不重。 昨晚的孟浪仿佛重现,他努力让自己面上不显羞涩,可被赵洛川三言两语挑起来的记忆却让他红了耳垂,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娇,更容易欺负了。 赵洛川越贴越紧,杨冬湖推拒着身边人的靠近,嗔道:“坏蛋。” 这两个字不像骂人,到让赵洛川那不能见人的心思差点儿大白于天下,他几乎忘记赵方初存在,上手捏了一把杨冬湖软嫩的脸:“爱听,多骂几句。” 杨冬湖被他厚脸皮的话语惊住了,闭紧了嘴巴挪了挪身子,哪里肯听他的话。 赵方初像是知道他冬哥被欺负了,可算争了口气,高举着毽子大喊:“冬哥快来,我终于做好了,累死我了。” “哎,来了。” 杨冬湖得意的冲赵洛川挑了挑下巴:“叫你坏,打错算盘了吧。” 赵洛川主意落了空也不气,笑着看杨冬湖和赵方初闹成一团,心中暗暗的想:今儿晚上求饶了也不行。 第104章 送东西 这时节的春笋刚刚破土,埋在地下久了,最顶端还染着土腥味。 春笋不像雷笋那样藏得深,非得仔细再仔细,一眼也不能错的盯着,刚冒出来的嫩芽一派醒目之色,赵方宇借着经验不到半晌午就已经将带来了背篓装的差不多了。 笋子吃的是个鲜味,采多了回去放着倒白白失了味道,赵方宇见好就收,没有贪多贪足。 眼瞧着背篓满了,赵方宇又急着赶下山,随便寻了块光滑的石头略一歇脚。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揪起几片不知名野草的宽大叶子,仔细擦干净了手,掏出水壶猛灌了几口水,目光沉沉的盯着远处前头被风吹弯的竹林,满脸愁容,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明。 坏事传千里,大杨村也不是与世隔绝,相比当日之事也早有耳闻,不怪赵方宇总往坏处想,推己及人,若是自家双儿定好了的夫家还未成亲就跟村里人闹得这样难看,饶是对方品行再好,那也是要再思量两番的。 为着这事儿,赵方宇这两天苦恼的不行,想去跟杨安锦解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既是事实,便是怎么也抵赖不掉的,总不能莽撞的冲到别人家去,梗着脖子叫嚣自己是占理的一方,事出有因,让别人多理解。 在这种事情上,便是占理也没用,赵方宇怎能不明白,当年赵洛川就是一个好例子,他难道不算是为了村民惩奸除恶吗? 受过伤害的村民个个对赵洛川都是感恩戴德的,走过之处没有不夸的,可到了有心之人嘴里,再被一编排,一顶克星的帽子不也戴了这么多年。 朱翠兰在外头说破了嘴,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赵河听见背后议论也要争上三分,赵方宇为此同人起过不知道多少争执,可双拳难敌四手,到最后受过恩惠的人家也有不少信了什么狗屁克星的谣言。 还是赵洛川让家里人不要在意外头的谣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过说到底,难免会有影响。 第76章 更何况,赵方宇做不到赵洛川那样置之度外,心里装了人,做事情难免瞻前顾后,若是从前的事儿搁到现在,赵洛川未必能像以前洒脱。 这两日赵方宇在家里针扎似的坐立难安,朱翠兰看不得孩子犯难,就提醒着与其在家里头煎熬着,不如主动去杨家打个招呼探探口风,若是杨家人并未受流言影响,自然也就不会多生怨怼,总好过自己在家里空想来的强。 两家人既然定了亲,隔三差五的去送个东西也妨碍不到别人,朱翠兰想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就不用分彼此,往常得了什么新鲜的吃食,单独留一份出来已然成了习惯。 说是去探口风,也是日常的走动,于情于理空着手都不合适,家里的鸡争气,一天能收四五个鸡蛋,以前杨冬湖没养鸡的时候,朱翠兰总要分出来两个匀给他俩,怕他俩吃不好,剩下的也要紧着家里的孩子。 她在吃食上从不亏欠家里人,也没想过拿鸡蛋去换钱,所以也没攒下来过。 如今杨冬湖把小鸡养的极好,这两个蛋也就省下来不必日日送过去了,一段日子攒下来,也有满满的一小篮子。 朱翠兰也不藏着掖着,又装了一整块的腊猪肉,干脆利落的叫赵方宇全都拿去,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多少都不算多。 赵方宇明白他娘的意思,他虽说当猎户没多久,可以前跟他爹一起做瓦匠的时候踏实肯干,又能吃苦,赚的钱一点儿也不比他爹少,还没成家之前,他手里不攥钱,都给了朱翠兰贴补家用。 如今快成亲了,朱翠兰没少往他手里留钱,留着时不时给杨安锦买个东西表表情意。 赵方宇对杨安锦了解还不算多,除了朱翠兰让拿的鸡蛋,他还特意拐去了镇上福香楼里,挑了些糕点。 点心在他嘴里都是一个味,分不出好赖,不过赵方初嘴刁,常吃的这几样赵方宇都记得,跟着买总错不了。 不光如此,赵河那个年纪的汉子,就没有烟瘾不大的,赵方宇想了想,又卷了他爹从镇上主顾那儿得来的好烟,一同拿着讨好老丈人去了。 赵方宇歇了不多大一会儿,心里装着事儿紧赶慢赶的下了山,刚到家就被朱翠兰催着往杨家去。 去前儿赵方宇做足了准备,甚至连开口的第一句话说什么都练了好几遍,可即便如此,他远远的看杨家大门紧闭,心底还是不由得升起一股胆怯。 怕什么呢?怕一开门面对的是杨家人的诘问,或者是更直接一点儿说要退婚?赵方宇脑海里混沌一片,越想越离谱,光是想想杨安锦可能会失望的眼神,他心里头像是被醋泡过似的酸涩。 过了良久,赵方宇心一横也不再犹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有错该认就认,只要不退婚,别的都好说。 这么想着,赵方宇朝着门口走去,正打算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李桂花和赵家人的冲突张兰珍都不用刻意去打听,有些看不惯两家结亲的人早就颠颠的来将这事儿当笑话说给了张兰珍听。 不过张兰珍性子直爽,心直口快,不论别人说了什么,听过就听过了,并未往心里去。 李桂花那人她也知道,跟王杜娟俩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肠一样坏。 跟赵家人起冲突也多半是见不得杨冬湖如今过的舒坦了,想上去踩一脚罢了,李桂花隔三差五的就跑来跟王杜娟俩人一坐一下午,肯定没憋好屁,说不定王杜娟也在中间搅和不少。 赵家人就算她不了解,杨冬湖张兰珍还能不了解吗?哪会让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去。 再说了,想来也是可笑,这件事儿怎么看都不怪赵家,也不知看热闹的人都是什么心思,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不打回去难不成受窝囊气才好吗? 第105章 我们高攀不起 赵家要真是那受气包人家,张兰珍或许要考虑考虑这门亲事,总不能让杨安锦嫁过去了也白白受气。 现在两家相处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总有不长眼的小人要过来说三道四。 张兰珍有些气闷,难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我自己没长脑子吗? 今儿也是,一个远方的表亲,住的不近,得消息的速度倒快,一听说有热闹,忙不迭的就就赶来了,絮絮叨叨一上午,没完没了。 “真的,要我说,安锦这么好的孩子,许给哪家,哪家不得乐开花,怎么就挑了这么户人家,左右只是定亲,反悔还来得及,你瞧我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考虑?” 黄田香亲热的拽着张兰珍的胳膊,不遗余力的将自己儿子说的天花乱坠:“我这个儿子可上进了,学业上也是有所小成,去年差点儿就中上秀才了,连夫子都对我儿赞赏有加,只可惜去年身体不好耽误了事,这才没中,我本想着,要是中了就托人来给咱们两家说亲,没想到安锦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我自己怄气了好几天。” “嗐,这都是孩子自己的事儿,安锦自己愿意,我做不了主。”张兰珍跟她客套了许久,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语气也是越来越冷:“咱不说这个,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黄田香亲热的拽着张兰珍的胳膊,不遗余力的将自己儿子夸的天花乱坠,企图动摇张兰珍的心:“不渴不渴,你听我说,我这个儿子可上进了,学业上也是有所小成,去年差点儿就中上秀才了,连夫子都对我儿赞赏有加,只可惜去年身体不好耽误了事,这才没中,我本想着,要是中了,就托个媒人来说和呢,哪成想安锦这么快就定出去了。” 说完她就一拍大腿,像是比丢了钱还觉得可惜。 黄田香按辈分算张兰珍还要叫上一声大娘,大小也是个长辈,张兰珍不好直接拂她的面子,只得坐在一旁干笑着应承,只想着找个法子打发了她:“嗯,不错不错,你儿条件好,想找什么样的都有,我们安锦就没这个福气了。” “要我说也是,我儿子条件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我这不想着咱家安辰我大侄儿学问高,又在镇上教书,咱们两家要是能成亲家,强上加强,不比那只知道干苦力的瓦匠猎户过得好。” 黄田香仿佛听不懂张兰珍话里的推辞,继续喷大话:“安锦从小被你娇养着长大,要是嫁个读书人以后吃香喝辣,一点儿活都不用干,活像个少奶奶似的舒坦,到时候咱们一起搬到镇上去住,也过过人上人的日子。” “安锦可不是娇气的哥儿,也是吃过苦的,再说我哪有那享福的命,在村里住着挺好,人上人的的福气我享不来,怕折寿。”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赵方宇在门口听的不算全,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什么“读书人,享福”的话,还有时不时被提及的杨安锦的名字。 饶是赵方宇脑袋再不灵光,也能猜出来此人的来意,多半是为了安锦的婚事。 “读书人”这三个字萦绕在赵方宇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看看自己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的双手,不由得悲从中来。 是了,自己这样的泥腿子怎么能跟读书人比呢,安锦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而自己却给不了他养尊处优的生活。 这不禁让赵方宇想起自己的婚事总会因为各种原因一再耽误,他自己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命硬,好不容易遇到了心仪之人,却还是让他深陷舆论的漩涡。 赵方宇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就泄了气,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敲响那扇紧闭的大门,弯腰把东西放在门口,忍痛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杨安辰今儿照例是旬假的日子,但凡旬假他从不在镇上待着,每回都是买些东西回家来看望看望。 他离家不远的时候就看见赵方宇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还以为是他赶得不巧,家里没人在,杨安辰刚想出声喊他,结果就看他把东西一放走的异常决绝。 杨安辰有些摸不清状况,走到家门前就看见堆积在门口的东西,还没琢磨出来味儿,从院里边传出来的说话声倒给他解了惑。 还以为是家里没人进不去,原来是有人在狗吠。 黄田香还在继续大言不惭,什么不知有多少人来替她儿子说亲,她都看不上,就觉得杨安锦从样貌到性子都是顶好的,配她儿子正合适。 话听起来像是在恭维杨安锦不假,却又暗戳戳的拿杨安锦来抬高自己儿子,张兰珍听的忍不住白眼一翻,耐心彻底告罄。 实在是懒得听她瞎胡咧咧,正要赶人的时候却听见院门被推开,杨安辰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 张兰珍脸上的不耐瞬间转变成笑脸,起身来迎风尘仆仆的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今儿旬假?” “嗯。” 杨安辰眼看着黄田香要开口说话,声音冷冷的抢先开口:“你儿子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那该配公主郡主才行,我们这儿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等什么时候你儿子外头养的那个外室让你抱上大孙子,你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就行了,可千万别沾上我们。” 第77章 “你瞎说什么,什么外室?”黄田香被戳中了心思,依旧是强撑着底气,可语气也有些虚。 杨安辰冷哼一声,不欲与她多言:“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你儿子那些事儿在镇上可不是什么秘密,你想来唬人也先把自己家的事儿藏严实了,省的被人揪住尾巴。” 他说完便侧过身子,让出一个过人的位置:“今儿我们可没做你的饭,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去找你那宝贝儿子去吧。” 黄田香知道杨安辰不好忽悠,又怕惹恼了他回头再记恨在自己儿子头上,只好不甘心的灰溜溜的走了。 杨安辰把门口的东西拿进来,张兰珍瞧着这么多东西也是心疼,还以为是杨安辰从镇上带回来的:“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有银子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这不是我买的。” “什么?”张兰珍有些不明所以。 第106章 误会而已 杨安辰将刚才看见赵方宇的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了他不进来估计是听到了什么。 最后忍不住的开口道:“前几天的事儿我听说了,这事儿可赖不到赵家人身上,您可别糊涂,再者您怎么什么人都让往院里进,明知道这会儿有心人正盯着呢,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说?安锦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兰珍哪儿能想到只是吃了一盏茶,闲话几句的功夫,就能被人听个正着,这会儿已经是悔的不行。 再被杨安辰一说,自觉失了面子,不由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娘,我什么人你不了解?我难道是故意的不成,原本我就没往心里去,更不会有什么把安锦另许他人的想法。” 张兰珍用力的拍了拍旁边的小方桌,声音又大了几分:“再怎么说跟她连着亲戚呢,人家上门我还能直接赶人家不成,这要是传出去了,咱们以后其他亲戚还处不处了?要不是今儿黄田香突然来说什么安锦的婚事,我根本提都不会提,再说了,从头到尾我也没答应过一句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话说重了,娘您别跟我见怪,我这也是怕您叫人骗了,您消消火,别跟我一般见识,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杨安辰见张兰珍火气正大,便什么话也不敢再说,只得宽慰道:“这本来就是个误会,方宇肯定是为了前两天事儿过来解释的,心里定是忐忑不安,不想来的不凑巧,正听见有小人挑唆,又隔着扇门,方宇可能也是话没听全乎,这才误会了,我今儿闲着也是闲着,等会儿我去走一趟就是了,什么话当面一说开便什么事儿都没了。” 杨安辰扶着张兰珍坐下,俩人都说了一会儿话没见杨安锦出来,不由得问道:“安锦呢?” “去找前头的哥儿说话去了。”张兰珍拍拍心口,想起来黄田香就来气,早知道就该早早地把人轰出去,省的闹这么大的乌龙。 “嗯行,我去把安锦寻回来,这事儿得让他知道,省的传出闲话去,安锦从别人嘴里听见倒不好了,别再让他和方宇再生误会反而不好,然后我再去赵家。” 另一边朱翠兰看赵方宇回来时一脸的消沉,心下也是一阵发紧,慌忙问道:“他家可是把礼收下了?问什么没有?你怎么答的?他家里人可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赵方宇垂头丧气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把朱翠兰急得问了一遍又一遍:“是不是安锦生气了?还是他家里?” 赵方宇只摇摇头,还是不不肯开口。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开口说啊,跟你爹一个样,都是闷葫芦,你想急死我啊。” 杨冬湖三人听见动静,放下毽子从隔壁赶过来,看着朱翠兰一脸的着急,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方宇被朱翠兰逼问着开了口,几句话就叙述了来龙去脉。 “你都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话都没听全,兴许只是你听错了,你怎么不问问清楚?”朱翠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赵方宇脑门,恨不能自己去问问清楚。 杨冬湖拉过朱翠兰坐到一旁,温声开口:“婶子别急,这肯定是个误会,兰珍婶子才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她要是想给安锦找个读书人,当初也不会同意咱们家了,再说安锦,婶子你跟安锦也接触过,他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外头的传言就对咱们家有看法呢?” 朱翠兰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我明白,只是今儿?” “今儿肯定是有人听见流言,自以为能从中挑拨,恨不能把水搅得浑浑的才好呢,咱们两家越是误会深,她越是高兴,要不怎么有机会见缝插针呢?” 朱翠兰这会儿正要个人来安她的心,听见杨冬湖的话像找到了方向似的:“对,不错,肯定是这样,还是你说的有理。” 她紧紧拉住杨冬湖的手:“差点儿上了她们的当,咱们误会越深,她们倒喜闻乐见。” “所以说婶子得放宽心。” 杨冬湖又看了看赵方宇,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方宇哥,咱们凭手艺吃饭的不比任何人差,读书的也未必就高人一等,配不配的上安锦旁人说的都不算,你自己说的也不算,安锦未必就认为读书人比你好,他不是违信背约之人,你也别把他往坏了想。” 赵方初被他哥从小疼到大,遇事儿肯定跟他哥站在一边儿,忍不住在旁边附和道:“就是,哥你怎么变的如此胆小,你虽然嘴笨,但是心细啊,安锦是个好人,肯定不会这么想你,你有话就说出来,要不然安锦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就做了主,对他也不公平是不。” 从小赵方宇话就少,做事儿也成熟,朱翠兰一直以为长成这样挺省心的,哪成想他越大越回旋。 “有误会就得说开,你一走了之倒是痛快,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说你管的住别人的嘴吗?” 朱翠兰说罢站起身:“现在时间还早,腊肉我早就切好了,炒起来也快,等会儿我炒好了你再去一趟,别事情没搞清楚就在这儿瞎琢磨。” 赵方宇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羞愧难当,深觉自己做事不妥当,这会儿也是正后悔呢,恨不得立马去说清楚才好,只是他已经莽撞一回了,这次还是乖乖的听朱翠兰的安排。 赵方宇舅舅送来的腊肉已经放了很长时间,用清水一煮,去除了多余的咸味,剩下来的尽是腊肉的鲜香,肥肉部分晶莹剔透,就算是白嘴吃也不会觉得腻。 配上新剥去外衣的鲜笋,再加几颗鲜辣的辣椒提味,不用过多的佐料,就这样炒出来连带着笋子都透着油光。 今儿朱翠兰做饭尤其的快,连腊肉带笋子炒了满满两大碗,把其中一碗用篮子装好,又拿了几块白面做的馒头,递给赵方宇,让他给杨安锦家送去。 这几个周遭的村子没有杀年猪的习俗,自然也没有熏腊肉的习惯,一般人家再不舍得,到了逢年过节新鲜猪肉也能忍痛买上一斤尝尝鲜。 可腊肉不常见,有时候能赶巧遇上一回也不容易,腊肉耐放滋味又好,价钱比鲜猪肉还要贵上几文。 等到赵方宇出了院门,朱翠兰还是不放心追出去叮嘱道:“这跟买来的东西不一样,要是放在门口被虫蚁爬了吃到嘴里恐怕要害病,一定要送到人手里,听见没,你想的什么要说给旁人知道,万不能自己就做了他人的主,明白没。” “我知道了。” 第107章 适宜 说来赶得也巧,杨安辰刚出了村,一抬头就远远的看见赵方宇提了个篮子往这儿走。 这倒是让杨安辰有些不明所以,张兰珍同黄田香的那些话他没有听完全程,只仅仅是后半段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够让人气愤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赵家听见这些话,就算是个误会,一时咽不下这口气也正常。 可现在眼见赵方宇回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匆匆赶来,杨安辰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试探的开口:“方宇?” 赵方宇心里揣着事儿,被朱翠兰教育一通之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刚才自己转身就走确实有些不妥。 先不说黄田香在这儿节骨眼儿上拜访张兰珍的目的村里人能不能看出来,单单是自己手提这么多东西在杨家门口站的这一会儿,左邻右舍但凡是眼不瞎心不盲的,不可能看不见。 自己不仅没进去,且又是一脸不愉快的回去,这可不就彻底坐实了两家不和的流言,村里人上嘴皮一碰下嘴唇,什么话说不出来。 黄田香出了杨家门,即使不用添油加醋的乱说,但凡模棱两可的说上这么一两句,到时被有人再留心一打听,最后怕是会让杨家落下趋炎附势的话柄。 杨安锦一个哥儿自不必说,单看赵方初那两日是如何被舆论逼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可想而知杨安锦能叫人在背后骂的多难听。 镇上张家三代从商,经年累积下来早攒了可观且又丰厚的家底,张员外为人大方,且膝下只有唯一一个儿子,自然是看重的厉害。 在他家当教书先生,这可是肥差一件,张员外出手阔绰,给的银子比外头要多上一倍,这时候的先生本就受人尊敬,又加上大户人家迎来送往都是常事,只要眼皮稍微活点,就能从中结识不少富贵人家。 第78章 杨安辰品行学问皆是上乘,镇上读书人不少,可张员外只放心他一人,将许多的读书人都拒之门外,因此杨安辰在背后不知遭了多少记恨,有的是人想把他从张府里拽出来。 到时候杨家失了杨安辰这个依仗,杨安锦还不被外头眼红的人奚落死才怪呢。 赵方宇想的入神,没注意前头有人,也并未听到杨安辰在唤他。 杨安辰在别人手底下做事儿,不免也是要看人眼色的,懂得察言观色才能做的长久。 俩人离得近了,杨安辰看赵方宇脸色并无愠色,便又开口道:“方宇,你这是往哪儿去?” “啊?”赵方宇猛然抬头,看清说话人后诧异道:“哎,安辰?你今儿怎么没去镇上?” “哦,我今儿旬假,成日的待在镇上也烦闷,回来瞧瞧家里人。” 赵方宇点点头,反应过来掀开篮子上的围布,回答杨安辰的话:“我舅舅送过来的腊肉,我娘炒好了叫我带给你家尝尝。” 杨安辰几乎是在转念之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猜出了赵家人的态度,随即立刻换上笑脸:“有劳婶子记挂了,婶子手艺就是好,怪不得我隔着大老远都闻见香味了。正好,张员外得了几壶好酒,今儿让我提回来两壶,晌午再配上婶子炒的腊肉,咱俩好好叙叙旧。” “正有此意。” 赵方宇不如杨安辰脑袋转的快,也没觉得杨安辰从那个方向来是要做什么,只是听着他话里话外没有诘问的意思,心下便松了大半。 眼看着俩人现在正身处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即使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得先回家再说,总不能真在大路上说私事。 除去了试探的心思,俩人回去路上的谈话便轻松不少,他俩也不避讳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两家好着呢,收起你们看笑话的心思。 张兰珍平白被沾染了一身腥气,连儿子从镇上回来的喜悦这会儿也已经被冲淡的不剩什么了,手里扫着院里的垃圾,眼睛却一直看向门口的人儿。 杨安锦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听他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个哥儿表达含蓄,也不似他哥那样能说会道,实在是有人要找茬拦不住,他心中并不怨张兰珍。 只是来回在门口踱步的身影,暴露了杨安锦内心掩饰不住的焦急。 赵方宇无论从哪方面看,在杨安锦心里都是极为适宜的成亲对象,光是踏实肯干这一条就能比过不少的同龄人了。 等到以后嫁过去了,以朱翠兰的好性子和对他的喜爱,也绝不会在他面前摆婆婆的款,至于长辈们口里爱挑事的小姑子,杨安锦更不用放在心上,赵方初如今同他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往后也难有矛盾。 最最重要的是,杨安锦看过不少成了亲的姑娘哥儿直到入洞房的晚上才知道自己嫁的人长什么样,到那时候无论是丑陋还是俊俏,都成了定局,便是想改也没法子了。 赵方宇长相端正,又与自己心意相通,比起盲婚哑嫁好了不知多少,杨安锦已经很知足了。 念及此处,杨安锦不免对今儿挑事之人心生怨闷,这世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了。 “安锦,别在门口转悠了,你不嫌累我都累了,进来坐会儿,看也没用,一时半会儿你哥也回不来,过来,把菜摘了。” 这会儿已经是晌午了,凑一起说话逗闷的人群也都已经散开各自归家,放眼望去,一条条的小道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杨安锦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气馁的回了院里。 赵方初被流言所困之时,杨安锦也不是没想过去陪他说话,只是如今身份不一样,未嫁之前就往未来婆家跑成什么样子,要被人笑话的。 不过他还记得过了年,正月十五的时候赵方初出去看花灯,灯没瞧上几个,倒瞧上了一个姑娘腰间别着的花荷包。 杨安锦绣工好,赵方初缠上两句他就答应给人做一个,他也没忘记杨冬湖,平日里被他娘看着做绣工的空档,顺带手的就带出来了,如今绣好了的荷包就放在箱子里压着。 杨安锦本想着找个机会给他俩送去,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看这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呢。 第108章 心悦之人 菜篮里堆放着根部带些新鲜泥土的野菜,杨安锦心思不在上头,好叶和坏叶没仔细分开,一起丢在了地上。 张兰珍少见杨安锦心不在焉成这样,也不忍被糟蹋的野菜,忍不住开口:“这些菜也不碍着你什么,回回神,别败坏东西。” 杨安锦低头瞧见散落一地的菜叶,恍然回神,又拾起地上的野菜重新拣选了一遍。 “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今儿这事儿也确实怨我,方宇是个好孩子,你对他有意娘都看在眼里,要是他家里人因为这事儿有怨言,我也认了,若是你哥说不通,娘舍下老脸也能上门去劝和劝和,这你总能放心了吧。” 张兰珍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孝大过天的思想根深蒂固,从来只有做儿女得不是,怎会有当父母的不是。 杨安锦怕张兰珍吃心,忙道:“娘你说什么呢,怎么能怪你,我这还没嫁出去呢,你怎么就想着我胳膊肘往外拐了。” “你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娘能不心疼你吗,当娘的为儿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你日后出了门子能过得舒坦,娘做什么都行。” 张兰珍没有姑娘,唯一一个哥儿养的比姑娘还精细,如今眼瞧着是留不住了,她这个当娘的只想着为孩子多做些什么。 杨安锦放下手里的野菜,凑过去搂住张兰珍的肩膀晃了晃,如孩童般撒娇:“娘,你真好。” 张兰珍捏了捏杨安锦的鼻子,笑道:“多大了,害不害臊,这会儿可算是能放心了?” “嘿嘿,娘对我最好了。” “行了别撒娇了,咱们也拾掇拾掇,你哥回来了一口热水还没喝上,咱们做好了等他回来就能吃了。” “好。” 人随话到,张兰珍刚站直身子,就看见门口俩人说说笑笑的跨进了院门。 “娘,瞧谁来了。” 赵方宇没想到杨安锦就坐在院子里,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有一瞬的失神,还是张兰珍开口,才叫他收回了视线。 “呦,方宇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俩这是碰上了还是?” 赵方宇将篮子递给张兰珍,回道:“我娘炒了腊肉叫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走路上碰见安辰我就跟着他一块过来了。” 他隐约能感觉旁边传来的视线,说话间手都摆放的有些不自然。 “这……”这情况让张兰珍二丈摸不着头脑,询问的目光投向杨安辰,只听他开口解释。 “这事儿方宇都跟我说过了,原是他在门外听的不真切,误会了娘的意思,这会儿想明白了,误会自然也就没了。” “嗐,今儿确实婶子做的有不对的地方,方宇也别见怪,只一条,婶子是看中你这个人才愿意将安锦交付与你,与旁的都无关,你家遇到了事儿,别的不说,于情于理婶子都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外头的闲言婶子从没往心里去过,想必你家里人也同我是一样的心思,往后咱们心朝一处使,等日后你俩成了亲,日子也好过。” 这一段肺腑之言赵方宇也很是赞同,同时也为自己今儿不成熟的做法和张兰珍认了错,话都说开了,两拨人都觉得身上松快不少。 杨安锦头一次当着赵方宇的面儿被提及成亲的事儿,坐在一旁择菜的手不停,眼神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汉子身上偷瞄。 杨安辰将怀着小心思的杨安锦抓个正着,不怀好意道:“我瞧安锦菜摘的挺干净,娘,不如等会儿炒了同翠兰婶子拿来的肉一起下酒吃,今儿我与方宇不醉不归。” “行,你们坐着,我去炒菜,一会儿就好,等着吧。” “哎,劳烦婶子了。” 杨安锦偷瞄的技术并不高超,赵方宇一早便发觉了,可怪在俩人也都接触好几回了,但每回一见面,还像头一回似的生疏。 杨安辰很有眼力见的给俩人留下了说话的空档,他向来不认同“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便找借口去了厨房里打下手。 只留二人在院子里,周围气氛仿佛是更尴尬了,明明离上回踏青也没过几日,怎的还是这样生分,赵方宇忍不住想,或许这就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他俩这几日算起来岂不是有好几年没见了,那怪不得呢。 俩人见一次面不易,好不容易有了一回光明正大接触的机会,赵方宇实在是不忍心白白浪费,便主动开口:“上回的荷包,我很喜欢。” 上回踏青之时,赵方宇一入了桃林便与赵洛川几人分开,那会儿人多热闹,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儿,谁也没注意赵方宇去了哪里。 即使是后来踏青集会人群散去,他光明正大挂着荷包回去的时候,也因着烂人纠缠赵方初一事搅和,无人过多注意。 第79章 赵方宇主动开口破冰,杨安锦绷紧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放松,看向他的腰间,并不见荷包,疑惑道:“你怎么没带?” 这是赵方宇头一次收到来自杨安锦回赠,还是代表着情思寄托之物,他哪里舍得带出来,视若珍宝的藏在了枕头下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刮花了。 “我粗手粗脚的,怕碰坏了。”赵方宇挠挠头,怕杨安锦以为自己不喜欢荷包,开口解释道。 杨安锦闻言被他这话逗的低头轻笑,努力忍住笑意后才抬头:“荷包而已,做出来就是要给人用的,坏了也不要紧,以后我再做就是。” 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杨安锦一身寻常衣衫落在赵方宇眼里已经是似天仙般的人物,在他看来杨安锦就算是披上破麻袋那也是出水芙蓉。 他低头的那微微一笑,瞬间就把赵方宇迷的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好意思的憨笑道:“听你的,回去我就带上。” 误会解开,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赵方宇在镇上待过,即使他不通学问,与杨安辰依然是有数不尽的话题。 推杯换盏之际,二人不觉间就多贪了几杯酒,杨安辰不胜酒力,几个回合下来已然不省人事。 赵方宇酒量略胜一筹,虽没有酩酊大醉,但也是头脑混沌一片,他不便留宿,便强忍着醉意,脚步虚浮着回了家。 第109章 临行温存 赵洛川到底还是没等到桃花蜜酿好便匆匆定了明儿起早上山,今年有事耽搁了几天,若是放在以前早早的就已经去过了。 今儿刚吃罢晚饭,院里桃树上的秋千还没拆,难得赵方初今儿不在,没人同赵洛川争抢着与杨冬湖荡秋千,惹得赵洛川心里一阵窃喜。 俩人刚想温存一番,却没由来的刮起一阵狂风,天上的云压的低低的,不大一会儿就落了豆大的雨滴。 都说春雨贵如油,埋在雪里一冬天的麦苗好不容易等来化雪,现在正是需要雨水滋润的时候,但凡是种庄稼的人家就没有不盼着的,日思夜想,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突如其来的雨将院里翻好的的土地浇透了水,等过上两天浸浸土,再把去年收起来的菜籽种上,春天早菜长得快,不用等到两个月就能有收成。 等上哪天逢集市,到沿路摆摊的菜贩摊上买几棵黄瓜苗,沿着菜地种一圈,等天气再热些没胃口的时候随时都能摘来解暑。 初春雨水多,这场雨像是个预示,虽然下的不大,但不知何时才能止住,按照赵洛川的经验来看,怕是后头要有一场连绵的大雨。 这才三月初,要是再等下去怕是这一个月都难上山。 做猎户猎户许多年以来,赵洛川还是头一回对上山这么抗拒,从去年入了冬封山开始,一直到今天,满打满算已经满四个月没有和杨冬湖分开过了。 入冬的日子闲暇而又悠闲,白日里无所事事,留着大把精力晚上搂着相互依偎,久而久之,赵洛川已经是食髓知味,夜里要是不抱着,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现如今去一次山上少则半月,多则长达月余,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里想想都是煎熬。 外头下着雨湿气重,气温骤然降低。 杨冬湖做饭的时候怕把衣裳上染上油烟气,他便把外衫脱了下来,骤然降雨一时防备不及,还要紧着把院里散养的鸡赶回笼子里,一不小心便淋了少许雨水。 赵洛川担心他受凉,给他擦了头发换了干爽的衣服后把人塞进了新换的被褥里。 杨冬湖手脚遇冷天比让人都要凉上一些,今儿又被雨浇了一身,换衣裳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赵洛川的手,便又听他一顿数落。 “叫你别出去你不听,雨那会儿正大,外衫不穿也不知道披件衣裳,赶紧躺进去,手脚这么凉夜里又要睡不好。” 赵洛川拉着杨冬湖的手边搓边哈气,还能得空说上两句。 这样的唠叨一点儿也不惹人嫌,况且杨冬湖本就自觉理亏,脸上端起傻兮兮的笑,也不接话茬,老老实实的任由赵洛川摆布。 “傻笑,每回都这样装傻充愣,再有下回就揍你,看你老不老实。”赵洛川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是认命般的点上炉子烧热水。 用热水泡会儿脚,再喝杯热茶,整个身子暖和起来之后,躺在床上也能更舒服。 新晒的被褥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杨冬湖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猛吸一大口,满足的开口拆台:“你才不会打我呢,你最好了。” “你就这么肯定啊,万一有天我真打你了怎么办?” “那我就还手啊。” 炉子燃起来屋里也暖和不少,水烧开还得等会儿,赵洛川索性脱了外衣和杨冬湖躺在一起,这么一会儿功夫过去,被窝里一点儿热乎劲儿也没有。 赵洛川将人揽进了怀里,把杨冬湖冰凉的双脚靠近自己的腿:“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都想着要还手,但是你放心,打你我肯定舍不得,不过我自有其他的法子讨回来。” 俩人朝夕相处也已经快一年了,赵洛川挑挑眉杨冬湖就能猜出来他藏的什么坏心思,这么别有用意的话杨冬湖一下就听明白了。 许是因为即将要分别的缘故,杨冬湖没像往常那样羞红着脸骂他下流,反而伸手圈住了赵洛川的脖颈。 “川哥,你这次要去多久?” “耽误了这么些时候,这回恐怕要在山上多待些日子,怎么,舍不得我?”赵洛川挑眉一笑,用手指勾了勾杨冬湖的下巴。 杨冬湖顺着他的手指抬起头,迎上赵洛川戏谑的目光,点头闷声道:“嗯,会想你。” 杨冬湖鲜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赵洛川喉咙一阵发紧,莫名的欲望涌上心头,他默默收紧了手臂,低头轻轻的在杨冬湖的额头上烙下印记:“我尽量早些回来。” 能让身体暖和起来的方法不止喝热茶一种,赵洛川身体力行的让杨冬湖记住了什么叫做撩拨要不得。 赵洛川温热的手掌从杨冬湖清瘦的后背一路下滑至衣服下摆,双方呼吸渐渐变得灼热而又急促。 一只强劲的大手紧紧的扣住杨冬湖的后脑,压的他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搂抱间的暧昧尽数化作唇齿间的交缠。 起初赵洛川还能控制自己的力度,温柔的轻吻已然不能满足他的欲望,渐渐的他开始转移阵地,从锁骨到胸膛,赵洛川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虔诚的印记。 杨冬湖被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提不起一丝力气去阻拦在身上那双作恶的手,只能任由赵洛川拉着自己一起共沉沦。 炉子上的热水烧滚了也无人顾及,一场疯狂过后,杨冬湖身上发了一层薄汗,原本用来洗脚的热水此时也有了更大的用处。 赵洛川窘迫的从床上起来,满脸心虚的看着这一床混乱和杨冬湖身上遍布的青紫, 情欲褪去再看自己做下的孽,赵洛川在心里痛骂自己不是人,一时没把持住可把杨冬湖折腾惨了。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早已到了深更半夜,赵洛川重新将杨冬湖搂进怀里,看着他困到眼皮都抬不起来还强撑着等自己回到被窝里才闭上眼睛,赵洛川心里的愧疚更甚:“快睡吧,明儿我起来的早,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不用早起送我,明儿我跟婶子说一声,让她早晨来叫你吃饭,你多睡会儿。” 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听见没有,他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第110章 桃花酥 每回上山赶路都是天不亮就要出发,赵洛川掐着时辰,蹑手蹑脚的起床洗漱。 若是搁在以前,不管赵洛川动作有多轻柔,杨冬湖总能醒过来帮赵洛川收拾了东西再回去睡。 这回直到赵洛川收拾好所有的一切,又不舍的在杨冬湖脸上落下轻吻,他还是沉睡的半点反应也没有。 等到天光大亮,杨冬湖才悠悠的从沉睡里转醒,他习惯性的转过身想要躺进身边人的怀抱,却不想扑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赵洛川已经离开了。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杨冬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酸涩的眼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落下两行清泪。 太没出息了,杨冬湖想,不过分别月余而已,很快的。 这话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自己,直到朱翠兰在外头高喊着让他过去吃饭,杨冬湖才托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的从被窝里出来。 昨夜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潮湿泥土的气味。 放了一冬天的红薯滋味越来越足,配上雪白的大米熬成黏糊糊的粥,一口喝下去,软糯香甜,再配上一小碟的咸菜,一碗红薯粥下肚,周身的寒冷都被驱散了不少。 “冬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赵方初把粥放在杨冬湖面前,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开口询问道。 杨冬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朱翠兰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打眼儿一扫杨冬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能猜出来一二,小两口浓情蜜意,正是分不开的时候。 第80章 “大川猎户做的久了,经验老道,你不用太忧心,要是顺当,不过半月也就回来了,不用太着急。” 杨冬湖没想到朱翠兰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一时间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点了点头,低头吃自己的饭。 他脑袋里也不算全是分别的伤感,早起时杨冬湖便闻见了,密封的桃花蜜罐散发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明显,他打开看了一眼,拿干净无水的勺子搅拌了一下,蜜腌的极好,今儿就能吃了。 在家苦等的滋味儿太难受,愈发的坚定了杨冬湖想要做糕点的决心,这要是能当成赚钱的门路,以后就不用再去山上做那凶险的活儿了。 杨冬湖吃完了饭,迫不及待的回了隔壁院子里,这几日冥思苦想,想做什么糕点试手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雏形。 春日里花开的正好,尤其桃花开的更为繁茂,镇上的读书人或是大家小姐公子,无不喜爱风雅。 无论是诗集雅会还是名媛雅集,品菜赏花,吟诗品茶,最讲究合时宜。 像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糕点价高,不是日日都能吃起的,不过要是能卖给不看重银钱的大户,那就不必担心了。 今儿一个诗集,明儿一个宴会,你请过来我请过去,办的越热闹,需要的点心就越多,做的越精致,就越能入他们的眼。 赏花看花,要是能把花儿吃进肚子里,岂不是更风雅。 桃花蜜的馅儿,再配上桃花的形状,再来一壶桃花茶或是桃花酒,不要说那些文人小姐爱,就连杨冬湖自己,也想借着春日凑一份热闹。 这个时代没有烤箱,但是镇上铺子里用来做糕点的是一种陶饼模具,杨冬湖没有把握一次就成,若是运气好,真能一次成功最好,要是不成,还得再想其他办法。 除了陶饼模具家里没有,其他的要用的东西都比较易得。 家里白面还有,用水和猪肉调成水油皮和油皮,揉光滑了用水油皮把油皮包裹起来,最里头放上桃花蜜的馅儿,团成团后按扁,拿剪刀在四周剪几个小口,手指捏出花瓣的形状就行。 这倒是不难,难的是既然是做桃花饼,饼皮总不是是白色的,烤出来好不好看不说,关键是看起来也不像桃花啊。 杨冬湖苦恼之际,突然想起来以前出去散心时到过云南,那儿有一种五彩斑斓的米饭,染色用的全是植物,他依稀还能记得,用高粱壳煮出来的水就是粉色。 所幸高粱壳不是难得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一些用来扎扫把用,杨冬湖从东屋里翻出来一把没用过的高粱秸秆,留下要用的高粱壳,剩下的放回去留着以后扫地用。 没有陶饼模具,家里的铁锅也能简单当个替代,铁锅下面放上烧红的炭火,底部刷一层薄油,放上生的饼胚,再用锅盖盖严实了,防止热气散去。 慢慢烘烤,过程操心一些,别让底部焦糊,慢是慢了些,但是条件有限,也只能先这样凑合。 从清早吃完了饭,一直到晌午,杨冬湖锅底的炭火才慢慢熄灭,忙起来也不是全没有好处,至少对赵洛川的思念被忙碌冲淡了些许。 成品出来的那一刻,饶是杨冬湖有过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桃花酥粉嫩的颜色惊呆了一瞬。 没想到一次就能这样成功。 杨冬湖脸上的欣喜掩饰不住,照这样看来,赚钱的日子指日可待。 桃花酥毕竟是要入口的点心,口感外形缺一不可才行。 杨冬湖怕自己尝味道有失偏颇,便将糕点用篮子装好了一起带到了隔壁院子里。 赵方宇从山上带回来的笋子还堆在院子里,朱翠兰和赵方初正忙着把笋子剥出来晒干,留着以后炖肉的时候放进去。 “婶子,方初。”杨冬湖拿了凳子坐在二人身边,神秘兮兮的把糕点篮子放在地上,也不打开,就等着有人问。 赵方初最上套,剥了一上午的笋子,这会儿正想有个解闷的东西呢,见着篮子便好奇的问道:“冬哥,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赵方初被吊足了胃口,急不可耐的伸手打开篮子上的布,接着便是一阵惊喜的叫喊:“哇,好漂亮,这是什么?” 赵方初的叫喊成功吸引了朱翠兰的注意,她停下手里的活儿,伸头往前凑了凑,看清桃花酥饼的一瞬间,也是略带惊奇的开口:“这是什么?怎么花儿一样?” 第111章 想法很美好 “先尝尝味道,看看怎么样?” 赵方初哪儿用杨冬湖提醒,一听说这似花儿的东西可以入口,便立刻拿起来轻咬一小口。 入口的瞬间,外头的粉色饼皮便如桃花瓣般扑簌簌往下掉落,再往深处咬一口,桃花蜜甜津津的滋味渐渐显现,空留一嘴的花蜜甜香。 赵方初三两口咬下去,一整个桃花酥便囫囵的吃完了,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便迫不及待的夸赞道:“好吃,冬哥这是什么?” 等朱翠兰尝完了连连点头,杨冬湖才缓缓开口:“前两日落下来的桃花扔了可惜,正巧家里头还剩下些蜂蜜,我就想着不如拿蜜腌了吃个新鲜,镇上的糕点咱们也吃过不少,还没自己做过,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拿面试了试,没想到做出来模样倒挺新巧。” “好吃,比福香楼的糕点还好吃,香甜但是不腻口,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糕点呢,又好吃又好看。” 福香楼的点心赵方初不说全都吃过,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红色的枣泥糕,黄澄澄的绿豆糕,已经算得上颜色鲜艳的了,可没一个比得上眼前的这碟点心。 “那,你们觉得,我要是做这些拿出去卖,能成吗?” 朱翠兰拿茶水漱了漱口,闻言开口道:“这跟糖山楂可不一样,糖山楂卖的是个新奇,糖和山楂都是价贱的东西,卖出去的价格也不高,村里人狠狠心也能买。可这点心单单是蜂蜜的价格就不便宜,外头的饼皮我吃着也不像杂粮面,像是精细的白面,这两样东西放一块,不算上人力也不能卖便宜了,否则不挣钱不说,费时费力的也划不来。” “婶子的顾虑我知道,我没打算在村子里卖,这东西不顶饱又贵,能狠下心来买的肯定不多,我都想好了,镇上有钱人多,肯定比在村子里好卖些。” 村里人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只管能不能填饱肚子,这种贵价的点心不到逢年过节哪里舍得买一次。 “镇上倒是买的人多些,不过,”朱翠兰顿了顿,继而又开口道:“镇上福香楼是好些年的老店了,客源都很稳定,若是咱们这么贸然的就到镇上去,不知道能不能从福香楼里分上一杯羹。” 朱翠兰说的这些顾虑杨冬湖也都想过了,福香楼不管怎么说都是租了店铺的,门面牌子都为人熟知。 他们现在手里的银子根本不够在镇上租个铺子,随便找个地方支个摊子倒是也可行,不过得过上一段时间才可能叫人知道,时间上过于浪费。 杨冬湖抿嘴一笑:“婶子考虑的全乎,就这么到街上拦街叫卖肯定行不通,咱们换个法子,镇上的食楼里常有公子小姐相聚,再不济还有风雅的读书人宴宾请客,这些都是少不得这些茶水果子的。” “川哥常往食楼里送野味,与掌柜的也算半个熟人,与他商量着把桃花饼先放到他的铺子里,让掌柜的卖给熟客肯定比咱们来的容易,咱们卖东西刚开头也不想着立马就能赚大钱,能卖得出去就卖,过后大不了咱们匀点儿分成给掌柜的,若是卖的不好也就罢了,就当是白送给食楼,左右掌柜的都不亏,这个忙想必他也是乐意帮的。” 朱翠兰以往只知道杨冬湖心思细主意多,不曾想他想的还长远呢,这法子一般人可想不这么周全,她越听眼里对杨冬湖的欣赏之色就愈发明显。 王杜娟恶事做绝,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儿就是强行拿杨冬湖抵杨春雪,白白让自己家捡了个宝贝,果然跟着杨老太太长大的孩子就是聪慧。 “你这法子想的周全,就算是不好卖咱们也赔不了多少,要是卖的好了,那赚的可就不是几文钱的事儿了。” 镇上的糕点的价格从十几文到一百文不等,新花样杨冬湖也没打算卖太贵,挑了个折中的价格,就按六十文卖,这价格在糕点里算中等,配上头一回才见的糕点,少不得有人觉得捡了便宜。 蜂蜜是赵洛川从山上带下来的,不用花钱,猪油也是野山猪炼出来的,除了因为赵家没有土地,种不了粮食,白面需要花钱买之外,剩下的全是利润。 杨冬湖仿佛看见漫天的银子哗啦啦落下来掉在他的怀里,等到他的糕点也能拉到回头客,他和赵洛川在家就能挣到钱,再也不分开。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赵方初又消灭了一块桃花饼,这次他长了记性,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着吃,好让滋味能停留更久。 他吃东西总能让人食欲大开,杨冬湖最爱朝赵方初投喂东西,看他吃的开心,心里也是一阵舒畅,端了杯水给他漱口,笑道:“要是真卖出去了,到时候就让方初去帮我,我多做几样不同的糕点,方初给我试吃怎么样?我要是忙不过来,方初还能给我打下手,到时候按月给你工钱。” 第81章 这听起来可比在家里闲着有趣多了,赵方初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杨冬湖,眼里都是崇拜:“真的吗?那我是不是能吃好多点心?” “那当然。” 朱翠兰看赵方初那副馋样就想笑,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脑门,开口道:“给他吃就已经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还用给什么工钱,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叫他跟你多学学,日后也叫我多省点儿心。” “娘,好疼,你下手轻点儿,你是不是我亲娘。”赵方初“嘶”的倒抽一口凉气,揉了揉被戳疼的额头。 杨冬湖被他逗得发笑:“那不一样,方初就厉害在嘴巴上,能给我不少意见,再说他给我帮忙也省的我日后再找其他人了,工钱嘛还是要给的,也好让方初多攒点银子在手里,要是哪天嫁了人,有银子就不用事事依附他人。” 杨冬湖说话做事儿总能入了朱翠兰心坎,知道他事事都记挂自家也是暖心,闻言笑道:“那感情好,别看婶子上了年纪,手脚还利索着呢,到时候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招呼婶子。我看你就跟自己孩子一样,娘帮儿女天经地义,咱俩就不说虚的了。” “哎,成。” 第112章 素禾姑娘 光有想法可不行,用铁锅做糕点虽然也行,但是太费时间,如果能有像福香楼里那样陶饼模具,做起糕点来也能事半功倍。 杨冬湖单凭自己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便想着问问朱翠兰没有没省力的法子。 朱翠兰不常做点心,这样的东西她了解不多,不过赵河常在镇上走动,倒还真见过有人用泥巴堆土窑以便来烤制东西。 这种土窑对身为瓦匠的赵河来说不是难事,朱翠兰同他一说他便应承了下来。 不过这几日镇上的有个急活儿有些忙,忙着交工,待到忙过这两日,赵河找个时间不费功夫就能堆出来。 赵洛川不在,杨冬湖现在的身份是哥儿,不好直接去找食楼的掌柜,且除了赵洛川,其他人跟掌柜的谈不上交情,不如等赵洛川回来了让他去,事成的机会也大。 连着下了两日的雨,今儿好不容易等来半天晴好,杨冬湖趁着土地湿润松软,把菜籽分类点好,一一种了下去,雨水足,发芽要更快些。 想买来围着菜畦种的瓜苗因为下雨的缘故迟迟还没买回来,赶着下雨不逢集会,也只能看运气等个晴天了。 赵方初自从上回知道他冬哥要叫他当试吃,比以往更加爱黏着杨冬湖了,上回剩下的那点儿桃花饼除了赵河回来尝了鲜,剩下的全进了赵方初的肚子。 不是说不给赵洛川和赵方宇留,实在是现做的糕点留不到他们回来。 反正桃花蜜还有,等他们从回来之后再做也不迟。 赵方初吃完了桃花饼又想着其他的吃食,做这些东西最能打发时间,杨冬湖又给他做了回红豆米糕来堵他的嘴,省的整日像个蜜蜂似的围在身边吵人。 过年时买来煮粥的花生还剩了有两小把,再不吃等天热了要生虫子,杨冬湖拿凉水把花生泡透了去掉外衣,和大米一起煮软后。 然后再去村子里有石磨的人家里,借来石磨,磨成细腻浓郁的花生米浆,回去煮开后稍微放凉,等上面一层结成厚奶皮,淋上一勺蜂蜜,喝起来香甜滋润,这两日天冷,喝这个最暖身。 要是再讲究一些,将花生换成杏仁或是核桃,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花生米浆做的有些多,杨冬湖给相近的邻居都分了分,随后便和赵方初一起坐在院子里唠家常。 他俩年纪小贪嘴,朱翠兰只喝了一碗就停了手,杨冬湖畏寒,喝完了身上暖乎乎的,就没忍住多喝了一碗,至于赵方初嘛,单纯的就是好吃嘴。 三人说的正热闹,忽见院子外头进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没敲门也没喊人,进来后看见朱翠兰才热情的叫婶子。 “我一猜婶子就在家,瞧瞧,叫我猜对了不是。” 朱翠兰定睛一看来人,像是有些意外,开口回应道:“素禾?你不是回娘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便把她迎进院里来,又去屋里搬了凳子出来给她坐。 面前这个名叫素禾一袭鸭蛋青色的长衫,打扮朴素却很干净,白净的鹅蛋脸庞上笑容明媚,举止言谈落落大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快来,这是小山梨吧,哎呦一年没见可就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不,叫奶奶。” 素禾接过朱翠兰递过来的凳子,拉着身旁的约摸三四岁的孩子坐在朱翠兰身侧,说话时语气里满是熟稔:“怕生的很,不愿开口多说话的。” 赵方初与她相识,便主动开口:“素禾姐。” 素禾“哎”了一声回应,继而把目光投向与赵方初坐在一起的杨冬湖身上,眼神里带着打量。 杨冬湖与赵方初年龄相仿,便跟着赵方初也一同喊素禾姐。 素禾也笑着回应了,收回目光,扭头笑着问朱翠兰:“咱们院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俊俏哥儿,莫不是方宇新娶了媳妇?” 朱翠兰正逗着同孩子逗着趣儿,顺着素禾的话看向杨冬湖,笑道:“方宇哪有那好福气,让大川占了前头,这是大川带回来的夫郎呢。” 不知道是不是杨冬湖的错觉,素禾在听到自己是赵洛川的夫郎时神色有些僵硬,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杨冬湖虽然觉得怪异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素禾迅速收拾好脸上的神色,诧异道:“大川?大川不是定的杨家姑娘杨春雪吗?怎么变成哥儿了?” 素禾命苦,娘家离得远,丈夫在她过门不久就生了急病卧床不起,成亲两年便撒手人寰,留下素禾带着一个女儿孤苦伶仃。 她没有公婆,又死了丈夫,手里攥着五六亩薄田和一纸房契,夫家的本亲对她手里的那点儿东西虎视眈眈,为了自己和孩子在日后有个保障,只能卖了两亩良田当作盘缠,奔赴几十里外的娘家以作庇佑。 外嫁女在娘家日子也不好过,素禾带着卖地的银子在娘家住了许久,有钱的时候哥嫂还能容忍,可银子总有花完的一日,等素禾不肯往外掏钱之后,哥嫂的态度便一日不如一日。 素禾骨子里脾气倔,不肯仰人鼻息过活,便咬咬牙又重新回到夫家的宅子里,宁可与难缠的亲戚纠缠,也不愿平白遭人白眼。 她离开了这么久,对期间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所以在得知赵洛川娶了哥儿之后这么惊讶。 虽然时间过得久了,但是朱翠兰一提起来还是恨的牙根痒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大吐苦水。 杨冬湖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插嘴,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花生米浆。 依偎在素禾身边的孩子吸吮着手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杨冬湖手里的碗。 杨冬湖会意,起身去厨房里新盛了两碗米浆递给素禾,小山梨怕生,杨冬湖怕自己递给她她会不要,便把碗给了素禾,让她喂孩子喝下。 素禾日子不好过,只求吃饱穿暖就行了,米浆这样精细的吃食自是没心思做的,小山梨还是孩子,正是见什么都想吃的时候,这会儿馋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的盯着素禾手里的碗,生怕一个眨眼碗就不见了。 第113章 区别 朱翠兰说的正在兴头上,指着米浆说道:“你瞧,冬湖心细,想法多,他手里做出来不少新鲜玩意儿,得亏王杜娟心黑,要不冬湖也不能叫大川领回来,果真是世事难料,阴差阳错的倒带回来个可心人儿。” 她没有特意炫耀的意思,这些话跟村里人也都说了不少遍,说的高兴全然没注意素禾已然变了脸色。 手里端着米浆,耳边全是朱翠兰夸奖杨冬湖的话语,素禾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拿起调羹轻轻吹凉后才态度有些淡淡的道了谢。 杨冬湖心思敏感,察觉到素禾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见到素禾姑娘,俩人之间应该并不会有矛盾才是。 朱翠兰这会儿的心思被小山梨分去了大半,接过素禾手里的碗替她喂孩子,好让她能空出来手尝尝花生米浆。 若是她留心一些,必然能察觉素禾的不对劲。 素禾的年纪稍大一些,若是赵方宇这会儿在家,见到她也是要叫姐的,年纪差上三岁就说不到一块儿去了,更何况素禾来赵家庄时已经作为人妇,能与赵方初说的话就更少了。 俩人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交情,素禾对赵方初向来说不上亲近,赵方初也不主动凑近,因此也不觉得素禾对杨冬湖有什么不妥。 碗里的米浆被耽误了会儿功夫入口已经凉了,杨冬湖叫自己手里的那碗搁到地上,原本就是为了暖身子的,这会儿不暖了也就不想喝了。 “我走这么长时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杨家人忒不地道了,这口恶气婶子你竟然也能忍?” 朱翠兰用手背擦了擦小山梨嘴角的残羹,一碗米浆喂下去,小山梨对她亲近了不少:“忍不忍的都过去了,银子到了王杜娟手里指定是要不回来了,歹竹出好笋,所幸杨家出了冬湖这么棵好苗子,杨老太太为人宽和,豁出去为冬湖挣了个好出路,大川心善,被老太太求了又求,心软叫人带了回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与冬湖看对了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82章 这些事儿发生前后不过一年,如今从朱翠兰嘴里说出来,杨冬湖只觉得恍如隔世。 当日初到异世的不安和对王杜娟的憎恶使得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满心里全是惊惧,猛然间被抵给了高大黑脸的汉子做了夫郎,杨冬湖恨不能离赵洛川越远越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亲近呢?杨冬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从那碗硬的噎人的炒饭开始的吧。 那碗炒饭的滋味杨冬湖到现在还记得,除了咸没有任何的味道,可他却觉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炒饭。 杨冬湖想的出神,脸上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素禾听出来朱翠兰话里话外对杨冬湖是很满意的,不禁怀疑这个哥儿究竟好在哪儿,能放着杨春雪一张漂亮脸蛋不要,要一个从任何方面看起来都不如杨春雪的哥儿。 小山梨喝完了米浆就窝回了素禾怀里,被母亲轻摇着拍着后背,困意袭来,三两句话的功夫,双眼渐渐合拢。 天凉又起风,杨冬湖怕孩子受凉,便取了自己的外衫递给素禾,让她搭在小山梨的身上。 素禾多看了几眼杨冬湖,接过衣裳尽力表现出和善的态度。 “可赵海叔那时候可给杨家送了不少好东西,又给了二十两娶媳妇钱,这一下从姑娘变成哥儿,咱们不是吃亏了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搁到现在,别说是送的那些野东西,就是让大川再多出二十两娶冬湖他也愿意,东西多少都是要看人的,大川觉得值那就是值。” 朱翠兰边说边看向杨冬湖,见他想的入神又嘴角含笑,对着素禾调侃道:“你是没瞧见,小两口黏糊着呢,大川临走的时候不放心的絮叨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不在家有人欺负冬湖,那个心疼的劲儿呦,恨不得把冬湖拴在腰上走哪儿带哪儿。” 素禾听见这些话并不觉得多甜蜜,只觉得无比的刺耳,环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缩紧,拽着衣角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大川他……还挺心疼夫郎的。” 杨冬湖回忆被迫中断,听见朱翠兰的调侃害羞的抿嘴一笑,心里对赵洛川的惦念又多加了一分。 “小两口过日子不就这样,和和美美的多好。” 朱翠兰声音一顿,接着斟酌开口:“婶子说话你别不爱听,你还年轻,孩子又这么小,那些个亲戚个个都是豺狼虎豹,说不定哪天就对你发了难,孩子爹也走了有几年了,你就没想过找个人帮你伸把手?” 素禾低头看着孩子娴静的睡颜,过了良久才开口:“想过,不瞒婶子,我娘家哥嫂也替我问过,别人一听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那些人立刻就消了心思,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给小山梨安稳的日子已经是愧疚难当,再也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日子久了,我便也没那个心思,罢了,我们娘俩也能过。” 她说着,心里便涌上一股真切的悲戚,只是经历的事多了,她也顾不上为每件事都感到委屈。 朱翠兰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口,温声宽慰道:“哎,你现在也回来了,还住在原来的宅子吗?日后遇到困难只管来找婶子,婶子能帮的一定帮。” “多谢婶子。”素禾收拾好情绪抬头一笑:“那我日后有事儿便多劳烦婶子了,若是日后我也能寻到婶子这样宽厚的婆家,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快呸呸呸,不着急,慢慢来。你刚回来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来拿,以后要是忙起来了,就把小山梨交给我带,正好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当是为以后带孙子攒经验了。” 怀里的孩子发出一声嘤咛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素禾抱着孩子站起身告别:“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我再来找婶子说话。” 衣裳杨冬湖让她先给孩子披着回去,明儿再来还也一样,素禾道了谢,带着孩子走出了院门。 第114章 爱慕 素禾头一次跟赵洛川有交集,是在她丈夫刚卧床不久。 那时候她丈夫的同族里有个上了年纪的鳏夫,年轻时有过一个媳妇,后来生孩子大出血,大人小孩都没保住,从那之后便一直都是一个人了。 虽说两家是同族,但不住一个村子,走动的也不亲近,素禾也就只是在成亲后见过一回,也没说过话。 鳏夫小的时候家里也富裕过一段日子,父母守着十几亩土地过日子,要说村里能吃得起白面的人家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那必定有鳏夫家。 许是因为日子过于安逸,鳏夫不甘寂寞便起了坏心思,被人忽悠着上了赌桌,先后输了十来亩良田,最后连房契也赔在赌桌上血本无归。 父母被气得犯了病,没过多久便双双撒手人寰,鳏夫从此一蹶不振,没了良田又没有手艺,父母留下来的银钱还不够上两回赌桌的。 他的日子越过越凄凉,以至于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竟无一人来上门说亲,就这么耽误着耽误着,一转眼鳏夫就混到了不惑之年。 他眼热娶上媳妇的汉子晚上有人暖被窝,又觊觎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心痒难耐之下,猪油蒙了心竟生出了偷窥的心思。 起先还有收敛,一次两次没被抓住之后胆子便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敢拦路调戏,遇到落单的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出口便是腌臜话,久而久之,他在村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人人都对他避讳不及。 鳏夫胆子不大,只敢占些手上的便宜,到底也不敢真的逾矩,只因明文律法规定了的,犯奸罪者未遂者要流放千里,重则处以绞刑。 姑娘妇人们遇到这样的事,个个都是羞于开口,生怕传出不好的名声,只能忍气吞声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姑娘妇人的沉默倒助长了鳏夫嚣张的气焰,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坏事做多了总会露出来马脚。 素禾性子本就不软和,自从丈夫生病以来更是尝尽了人情冷暖,不得已只能将脾气变得更加泼辣才不会受人欺负。 鳏夫知道素禾丈夫时日无多,又见素禾只有一个妇人苦苦支撑家里,便蹬鼻子上脸欺辱到她的头上。 素禾外出给丈夫买药,走到河边被鳏夫拦住了去路,鳏夫依旧是先在言语上轻薄了一番,又说她那短命鬼丈夫即将不久于人世,不如从了自己。 素禾怒不可遏,一巴掌将鳏夫扇的脸颊红肿。 鳏夫得逞久了猛然遇到个泼辣的,顿时来了兴致,非要霸王硬上弓不可,哪怕流放千里也在所不惜。 素禾再强硬也是弱女子,与鳏夫相比体力悬殊,实在是没办法就想着跳河一死了之,正当她走投无路之际,是赵洛川路过出手救了她。 赵洛川年轻气盛是个硬茬,一脚就将鳏夫踹进了河里,并警告他以后不许靠近赵家庄一步,否则他作的恶立刻就会被写成状纸送到衙门里。 出了口恶气这本是好事一桩,却不曾想受了鳏夫迫害的人家非但不领情,反而坐实了赵洛川煞星的谣言。 这些事传回村子里,与素禾丈夫同住一村的同族亲戚坐不住了,鳏夫再怎么混账也是一个族的,怎么能叫外人打自己家的脸,与赵洛川大闹一场后连带着素禾也未能幸免。 那些亲戚是如何骂她不守妇道,婊子做派的丑恶嘴脸,素禾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事儿牵连了赵洛川,素禾心里过意不去,几次三番想要送点什么给他,以报答救命之恩。 赵洛川对此不甚在意,一一推拒了回去。 即使过了很多年,每每回想起当日情形,素禾心里还是不免如小鹿乱跳,依旧觉得赵洛川犹如救世主一般。 她与丈夫感情并不深厚,一切都是父母之间的包办,她对丈夫说不上情爱,最多就是礼遇而已。 没过多久丈夫去世,素禾并没觉得有多伤感,反而有一丝的解脱与庆幸,心里对赵洛川的惦念越来越深,甚至萌生出了不求回应,默默付出的念头。 不过念头不过是刚一露头,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素禾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丈夫的遗腹子。 自己所有的日子全都依靠于丈夫留下的宅子和良田,若是怀的是个儿子,这些东西就能牢牢的抓在手里,可若是个女儿或是孩子不幸夭折,这些东西就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素禾为了生存,决定赌一把,十月怀胎生下了女儿。 那些亲戚得知素禾生的是女儿之后,便如饿狼看见了腐肉,一窝蜂的全都涌了上来,素禾周旋良久,好不容易拿“欺负孤儿寡母”的帽子,以死相逼,逼退了亲戚,却也知道她和赵洛川再无半点可能。 只是她依旧不死心,想着能离赵洛川近点也是好的,直到听见赵洛川要娶杨春雪的消息,才彻底断了自己最后一丝念想。 赶巧这时娘家人来接自己,素禾不想看着赵洛川洞房花烛,便随着回了娘家,只想着离得远了,自己也就能放下了。 可天地之大,不曾想却没有自己和女儿的一席之地,仅仅只过了一年多,自己又灰溜溜的回到了这里。 第83章 家里的东西当初回娘家时都被搬空的差不多了,能用来煮饭的只有一小口铁锅。 素禾不止一次庆幸,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把银两全都给了哥嫂,否则自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买了米面粮油,余下的银钱还够撑一段时间的。 小山梨在赵家喝了一碗米浆,临走的时候朱翠兰又给她装了一把零嘴,她刚吃完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 她年纪虽然小,却很是听话懂事,吃饱了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趴在素禾的腿上,看灶膛里火苗正旺。 素禾轻抚小山梨的头顶,恍然分了神,思绪瞬间拉远。 哥儿比姑娘不受待见要多的多,古书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成亲就是为了要给家里留个后,哥儿受孕难,怀不上的大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哥儿自然要被排挤。 要是当初赵洛川娶了杨春雪倒也罢了,若早知道杨家人这样耍无赖,素禾说什么也不会回娘家。 有时素禾就在想,自己本不是扭捏之人,若是早早地让赵洛川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他会接受吗? 素禾苦笑一声,摇摇头想甩掉自己脑海里荒唐的想法,赵洛川已经成婚了,自己再跟他有瓜葛是要受千夫所指的。 她想的出神,手指不小心勾疼了小山梨的头发,惹得她啊的一声叫出了声。 “娘不好,给你弄疼了吧,娘给你吹吹。”素禾轻吹呼气,指腹轻柔的按摩着小山梨的发旋。 可当她看着女儿因为长期吃野菜而发育迟缓的身躯,一股强烈的愧疚在心里弥漫开来。 小山梨还这么小,没有爹爹总会被同龄人欺负,素禾想,我也不是非要破坏赵洛川和他夫郎的感情,只要,只要能得他的时时庇护,叫外头的人不敢随意欺负自己和小山梨就够了。 素禾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睁开双眼,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说服了内心的不安,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找个靠山。” 第115章 土窑 “山梨,你还记得大川叔叔是谁吗?” 小山梨苦恼的想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赵洛川最后一次见到小山梨她那会儿刚一岁,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也是,你那时候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呢,大川叔叔对你可好了,还给你买过糖人呢,只是你太小了,吃不了。” 小山梨扬起小脸,认真的说道:“山梨现在长大了,可以吃了。” 素禾被这稚嫩的话语逗得轻笑,怜爱的刮了刮小山梨的鼻尖:“糖人放到现在早就化了,如果山梨想吃,就自己去找大川叔叔要好不好。” “可是我不认识大川叔叔啊,他为什么会给我买糖人呢?” “娘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川叔叔是很好的人,就像我们今天碰见的赵奶奶一样,不仅会给你买糖人,还会给你买糖葫芦,买拨浪鼓,想不想要?” 小山梨听见有吃的还有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知道什么叫拨浪鼓,她在舅舅家见过,舅舅家的哥哥经常拿在手里转来转去还会响,那个就叫拨浪鼓。 “真的吗?大川叔叔真的会给我买拨浪鼓吗?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他住在赵奶奶家里吗?我现在就想要拨浪鼓。” 锅里飘出来阵阵饭香,素禾把灶膛里的柴火退出来灭掉,柔和道:“快了,大川叔叔有事要忙,等他回来了我就带你去找他,到时候你要怎么说?” 小山梨掰着手指头数素禾曾经交代她的话,一边数一边开口:“要叫人还要笑,因为山梨笑起来别人才会喜欢,还有……还有……我忘记了。” 素禾一脸温柔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脸上挂起浅笑:“没关系,这就够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些违德,可她不在乎。 如果世上真有因果报应,自己全都受着也无所谓,若是能换的小山梨平安长大,便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自己也愿意。 杨冬湖还不知道自家的汉子被别人惦记在了心里,吃过晚饭正在朱翠兰的院子里跟赵河商量做土窑的事儿。 赵河镇上的活儿结了工钱,从明日起就不用去了, 做瓦匠的人,大多都是相熟的。 赵河认识的人多,还记得给一户人家修缮屋顶的时候结识了一个从南方来的泥瓦匠张莽。 张莽年纪跟赵方宇差不多大,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连自己都难以养活,赵河看他年纪小,接活儿的时候没少带着他一起。 俩人闲聊时赵河听张莽说过一回,他在南方时给人修过一回土窑,因此一听朱翠兰念叨,赵河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 张莽人本就热心肠,又懂得感恩,见赵河开口,二话不说就答应下了。 这不,镇上的活儿刚忙完,张莽就答应赵河明儿来帮他一起做。 杨冬湖做糕点很容易上手,但对土窑的事儿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赵洛川又不在家,有热心人愿意搭把手他乐意至极。 人家愿意来帮忙是好事儿,总不能让人家白来,给不给工钱另说,管别人晌午一顿饭是省不掉的。 赵洛川上山后杨冬湖吃住一应在朱翠兰的院里,堆土窑这是私事,杨冬湖哪儿好意思再让朱翠兰款待人家。 他找了个空去卖肉的铺子上割了好大一块五花肉,分成两份,这样包饺子和炒菜就都有了。 家里的银钱都在杨冬湖手里管着,花钱的事儿赵洛川不多过问,随便他买什么都可以。 不过杨冬湖倒是觉得过日子就该有过日子的样子,该省省该花花,一些无用的东西能不买就不买。 赵洛川上山费鞋,上回做好的那一双还不知道能穿多久,杨冬湖从装衣裳的箱子里翻出来一些赵洛川不穿的衣裳。 料子都是好的,也没破,就是尺寸小了人塞不进去,丢了怪可惜的,正好拿来做鞋面。 杨冬湖朝朱翠兰要来了鞋样子,天暗了看不清楚,点着蜡烛趴在床上,拿着剪刀顺着边剪出雏形来。 赵方初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趁着烛光将自己的首饰拿出来细看。 “哎,方初,素禾姑娘跟你熟吗?” 赵方初摇摇头:“不熟,她原先在村子里不常走动,后来听说有一回大川哥替她解了围,这才慢慢熟悉起来的,不过她来都是找我娘说话,没见她跟其他人有多亲近。” “哦是这样啊。” 杨冬湖不知道素禾和赵洛川还有这么回事儿,如今看来倒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自己与素禾头一回见面,不亲近也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赵河早早地就起来了,张莽住在镇上,赶路的话要走快一个时辰,到赵家庄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 做土窑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去山上挖回来泥土要先全部打湿,放上两天才能用,要不然做出来的土窑经过大火猛烧后容易出现裂隙。 底下的底座还要用青砖垒起来,青砖家里没有现成的,还需要赵河去砖窑里买回来。 除了这些,还有碎石子和沙石也必不可少,杨冬湖想的太过简单,没想到做一个土窑这么麻烦。 土窑是要建在赵洛川的院子里,杨冬湖早早地就选好了地,院子的东北角是那两棵桃树,要是把土窑垒在旁边,怕长期高温会影响桃树生长。 东南角是埋酒的地方也不能用,西北是厨房,唯一能用的就只有西南一角。 原本这里堆放的是赵洛川码的整齐的柴火,现在也挪了地方。 张莽拿了张图纸过来,和赵河两个人在院子里比划了很久,才最终商量好要怎么弄。 杨冬湖待在哪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做午饭上多花了心思。 他把肉买回来的时候被朱翠兰数落了好久,险些真动了气,杨冬湖老实的挨了一顿训,好悬才含糊过去。 买青砖和沙石的钱杨冬湖刚开口,就被朱翠兰唬着脸又给塞了回去,一天里杨冬湖不想挨两顿吵,便先按下不提,想着等赵洛川回来让他给。 第116章 拿不出手 素禾自从上回来了一趟,几乎是每天都带着女儿来坐会儿,有时候待的时间久了,就会被朱翠兰热情的留下来吃个饭。 做土窑废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长,住在村里根本藏不住事儿,再者这东西也稀奇,总有人过来看个新鲜。 赵婶子就是其中一个,甜妞在家里总爱哭爱闹,不出来在家里根本哄不住,从做土窑的第一天开始便日日都来。 甜妞最喜欢往这儿来,她人小鬼机灵大,嘴巴甜又会哄人,相处的久了也不怕人,进了门就搂着杨冬湖甜甜的叫哥哥。 这么一个小团子窝在怀里的娇憨模样没人能够拒绝,杨冬湖也不例外。 昨儿做好的土窑烧了一夜的大火,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杨冬湖得了新厨具,便等不及的大显身手,上回的桃花酥太麻烦,今儿做了个省事的糖麻饼。 土窑的最上头有有像烟囱一样的孔洞,作用也和烟囱一样,烟味很容易就能散出去,香味也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第84章 刚做好的糖麻饼焦香酥脆,一口下去糖的甜配着芝麻的香,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赵婶子领着甜妞进了屋,甜妞跟条泥鳅似的一下挣脱开了奶奶的手,赵婶子拉都拉不住。 甜妞猛冲过来先抱住杨冬湖的腿,随后就是一句甜甜的哥哥。 杨冬湖张开手把甜妞抱起来,亲昵的贴了贴她的脸:“小甜妞来啦。” 朱翠兰正在收拾乱成一团的麻线,等过几天用来扎菜园篱笆。 赵婶子一屁股坐在朱翠兰身边,路过素禾身边顺势逗了逗安静的小山梨。 甜妞搂着杨冬湖的脖子,也没忘记其他人,挨个叫过之后趴在杨冬湖身上闻了一大口:“哥哥你好香,你身上是不是藏着糖了。” 杨冬湖冲她俏皮的眨眨眼,故作神秘的开口:“你猜猜,猜对了有好吃的。” “唔,是芝麻糖对不对,甜妞闻到芝麻糖的味道了。” 赵方初这时候端着一盘子糖麻饼出来,顺嘴接道:“猜错喽,甜妞没有好吃的喽。” 刚从土窑里端出来的饼还冒着热气,赵方初把盘子放在桌上,招呼大家一块吃。 甜妞嘴巴一撇,杨冬湖都以为她要哭鼻子了,没想到她眼珠一转,竟憨笑道:“方初哥哥长得好漂亮,像仙女一样,奶奶说仙女姐姐人好,肯定舍不得甜妞不吃甜饼,方初哥哥也舍不得对不对。” 这话一出,逗得朱翠兰与赵婶子哈哈大笑,连糖饼都顾不得吃了。 赵方初伸手轻掐了掐甜妞嫩滑的小脸蛋,从盘子里拿了块糖麻饼递给她:“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给你吃吗,给你挑个大的。” 甜妞很懂什么叫做一碗水端平,拿到糖麻饼的第一反应不是咬一口,而是给她没有夸奖的冬湖哥哥:“哥哥你先吃,然后甜妞再吃。” “哥哥不吃,你吃吧。” 小山梨对旁人还是亲近不起来,唯有和同龄的甜妞能玩到一起。 甜妞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糖麻饼,扭着身子让杨冬湖放她下来,乐呵呵的跑去跟小山梨闹成一团。 糖麻饼虽不像桃花酥那样稀奇,但在日常里也是难得吃一次,很快一盘子糖麻饼就下去了一半。 赵婶子见甜妞与杨冬湖如此合得来,便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冲杨冬湖调侃道:“冬湖这么喜欢小孩子,怎么没跟大川要一个?有个孩子在身边笑闹着,日子也有滋味不是?” 这话确实私密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都是相熟的邻居,但杨冬湖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忸怩的喊了句婶子。 这事儿朱翠兰跟赵婶子是一样的想法,平日里她只见小两口美满其他的也就不过问,如今借了赵婶子的口说出来,她虽然也很想催促,但还是顾及杨冬湖哥儿难受孕的身体,打圆场道:“大川俩人聚少离多的,也不得空,左右俩人还年轻,还等得起,咱们也不着急。” 杨冬湖想着猫冬的那些日子里,床上几乎日日有俩人纠缠的身影,“不得空”这样的话朱翠兰敢说杨冬湖都不好意思听。 不过听着婶子的话,杨冬湖不由得在脑海里想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和赵洛川真有了孩子,那孩子会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性子好不好,会不会有甜妞那么招人疼? 他越是嘴巴闭的紧,赵婶子调笑的声音就越大,说的话就越让人抹不开面,到最后连朱翠兰都笑骂她没个正型,说浑话也不把小孩子支远些。 素禾看着杨冬湖被闹了个通红的脸,眼里带着些许失落,以前自己努力压抑的情绪此刻好像又悄悄冒了头。 赵方初看出来杨冬湖的难为情,找个借口把人拽到屋里去了,他还是个未嫁的哥儿,这么孟浪的话语多听一句就觉得害臊。 俩人在屋里躲得清净,给赵洛川纳的鞋还没成型,且杨冬湖刺绣手艺并不好,要想把针脚绣的密,要比旁人多费一番功夫。 素禾思索片刻,跟两位婶子打了招呼,随着杨冬湖的脚步也进了屋内。 杨冬湖似是没想到素禾会进来,毕竟这几天的相处,俩人也没亲近多少,他有些诧异的给素禾让出来个位置。 “在绣什么?” 杨冬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素禾:“大川穿鞋太费,我准备给他纳双鞋,就是我手笨,做手工活儿总比旁人慢。” 住在村子里邻里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既然素禾主动开口示好,杨冬湖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去。 素禾接过绣布一看,淡笑道:“看出来你绣工不好,这针脚不够密,大川常年在山上跑,鞋子不合适容易累脚,还是要做细致些才行,送人这都不太好拿得出手。” “唔……”杨冬湖拿回绣布端详了一会儿,被素禾这么一说,越看越觉得不好,讪笑道:“我日后多做几双练练手,总能做出一两双拿得出手的。” “嗐,没事。”赵方初用肩膀蹭了蹭杨冬湖,挤眉弄眼道:“大川哥才不嫌弃呢,冬哥给他绣的丑香囊他日日都带在身上,重要的不是东西,是人对吧。” 素禾脸上的表情稍显停滞,顿了顿道:“也是。” 随后她便没再说话,略坐坐就出去了。 临出门前还仔细看了看杨冬湖手里的鞋样,默默在心里丈量好了尺寸才走出门去。 第117章 这是挑衅 这几日雨水好,院里种的菜籽已经长出一片嫩芽出来了,嫩绿绿的一片。 赵婶子的儿媳从娘家带回来几株夏瓜苗,给杨冬湖匀了几颗,叫他栽在菜园周围。 等到六月份天热起来瓜就该熟了,等忙起来拿来解渴比凉水好使。 赵洛川走的时候说自己月余就能回来,杨冬湖在心里算着日子呢,从第一日开始,每过一天就去屋后河边的柳树上折根柔韧的柳枝挽个结挂在窗沿上。 东西两屋的窗沿上已经被挂满了,杨冬湖正在对厨房的窗户下手。 “二十七。” 杨冬湖看着一溜烟的柳枝结,柳枝结越多,他的心里越高兴,等到挂满三十个,就到了赵洛川答应回来的日子。 虽然知道未必准时,但日子数着过总归是有盼头些。 杨冬湖白天里待在自己院里的时辰更多,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压了一冬天衣裳保存的再好也有股霉味,杨冬湖便叫所有的春衣都收拾出来,洗洗晾晒。 除了这些,就是院里的菜地,活都不重,就是有些琐碎。 这两日也不知道素禾为什么像突然转了性子一样,一改往日疏离的模样,白天连朱翠兰院子里都去的少了。 日日来找杨冬湖说话,有时候连姑娘都不顾了,朝朱翠兰那儿一扔,一下午也不会去看一眼。 杨冬湖洗衣裳,她便给他打水,他要晾晒衣裳,她便抢着挂绳,就连菜地里的杂草,俩人也是一半一半。 素禾一下从冷淡变成如此热情,杨冬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不免让他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今儿还是一样,杨冬湖刚把柳枝结挂好,素禾就提着针线篮子不请自来。 “我新想了几个花样子,你不是说针线不好想多练练手吗?我陪你一起,你有绣不好的,只管来问我。” 那双未完成的布鞋,到现在还剩下一大半,素禾的话到底是让杨冬湖有些吃心,越看越觉得不满意,一气之下便又拆开重新纳了一回,针脚比上回绣出来的更加密, “我不会绣花,做个香囊已经是尽力而为,我看就不必浪费你的绣线,省的让我糟践了。” “一堆乱线团而已,本来就是该让人绣的,好看难看有什么要紧,你要实在觉得绣不好,那这样,我来绣,你看着,我跟你说出入针的技巧,回头你自己慢慢试。” 盛情难却,杨冬湖推辞不掉,便同意了素禾的说法,他到屋里搬来桌凳到廊下,帮着素禾理那些丝线。 素禾说要教刺绣,也不算吹大话,针线篮子里有几块麻布,布面素净又粗糙,和市面上缎面的手帕根本没法比。 可即便如此,手帕上娇艳欲滴的花朵和鸳鸯却很是形象逼真,杨冬湖认识的人里,朱翠兰和杨安锦绣工都不差,如今看来,素禾相较与他俩也是不遑多让。 素禾拿起一块绣了一半的麻布,针尖三两下翻飞,手腕转动不过两下,一瓣花瓣就在麻布上显现出来。 那花瓣颜色深浅交错,过渡自然,杨冬湖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素禾的手,默默在心里感叹,同样都是手,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你瞧,像这种简单的花瓣,先从外由内,绣线的颜色由浅到深,越是靠近花蕊的地方颜色越深,反之则浅。” 素禾声音一顿,扭头看杨冬湖听的认真,指着花瓣上颜色深浅相交处,继续道:“这个地方每一处落针都不能在同一位置,长短不一才有渐变的过程,否则绣出来的花颜色难以融合,太过呆板。” 这些话都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杨冬湖听的认真记的也认真,时不时随着说出来的话点头。 第85章 “熟能生巧,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多试几次,上手以后慢慢就能掌握了。” 篮子里的有很多成品,杨冬湖询问过素禾后拿起篮子里的帕子仔细端详:“绣的真好,你有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想着多绣些拿出去卖?养家糊口绝对够用。” “我这都是不入流的功夫,自己用勉强够看,再说了这些都是破布头子,谁会发了昏买这个,要是单靠这个吃饭,过不了多久我和小山梨就该喝西北风了。”素禾笑道。 “缎面的手帕贵着呢,哪里是人人都买的起的,卖的是绣活又不是布,大不了价钱放低些,这鸳鸯绣的这样好,总有人肯买的,再不济到镇上聘个绣娘的活儿,一个月也有不少月钱呢。” 杨冬湖是真心的在给素禾出主意,孤儿寡母的,有赚钱的路子就有了生存的希望,日后不依附其他人也能活得自在。 “日后再说吧。”素禾心思不在这上头,话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但看着篮子里被杨冬湖夸了又夸的绣品,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中骤然腾起。 “其实仔细想想你说的也不错,卖绣品或许是个门路,别的不敢自夸,这鸳鸯可是我的看家本领,怪不得你跟大川是一家人,眼光都是一样的,他头一回见这鸳鸯帕子,也赞不绝口呢。” “什么?” 姑娘哥儿们绣香囊送人已经够表达情意了,手帕是极其私密的贴身物品,一般不会随便送人,要是有姑娘哥儿的帕子从另一个汉子身上掉出来,清白也就毁了大半。 这还是鸳鸯帕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赵洛川怎么能见到这样私人的物品,杨冬湖心中无名火起,口气都有些生硬。 素禾状似惊讶道:“大川没跟你说过吗?” 说着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我忘了,那时候你还没来呢,我家那口子命薄走得早,我一个操持着屋里屋外大小事,实在是分身乏术,幸亏有大川帮着忙上忙下的,我看他满头大汗的,就拿帕子给他擦汗用,跟这条差不多,他也夸这鸳鸯绣的好来着。” 素禾前几日生的闷气在看见杨冬湖越来越阴沉的脸时消了大半,语气中隐隐有些报复的快感。 第118章 我很想你 杨冬湖这会儿再傻也看得出来,素禾这是在向自己挑衅呢。 原来素禾对自己怪异的态度不是错觉,敢情她一门心思全在赵洛川身上,她根本没想和自己交好,什么教自己刺绣都是假的,想从中挑拨离间才是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素禾见他动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语气里满是歉意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几年前的事儿了,你该不会想歪了吧,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不提了就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很介意。”杨冬湖眉头紧锁,双唇抿的紧紧的:“你随便让一个外人用你的帕子?”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看大川累的厉害,一时着急就……。” “赵洛川如果知道当初出于心善的帮忙变成了你刺向他的工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帮了你。”杨冬湖投向素禾的目光满是凌厉。 素禾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杨冬湖锐利的目光:“我只是随口一说……” 杨冬湖出言打断:“你不是随口一说,你是故意的,帕子如此私人的物品代表着什么你了解的比我清楚,不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要是信了那我与他之间必生隔阂,我也不怀疑你口中他对你的所有帮助,但是我信他。” “但我敢跟你赌,他一定没有收你的帕子,至于夸赞鸳鸯漂亮,夸赞而已,他自己可能都没放在心上,若是因此让你误会了什么,那一定是你想多了。” 素禾被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却依旧不死心道:“你说的好听,相信他怎么还会生这么大的气?” “你知道吗?赵洛川答应了我奶奶照顾我,哪怕他与王杜娟几乎反目成仇,也没有因为我是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她的血从而为难我分毫。我和他相处这么久,如果你认为一句话就能挑拨我俩,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杨冬湖冷声道:“我生气也绝不是信了你的话,而是生气他的一番好心被白白辜负,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别人骂他多难听都可以,就你不能拿他做文章。” “他帮我为什么不帮到底,他都能把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为什么不肯再多拉我一把,他救了我给了我希望,却为什么又要让我绝望,我也等了他这么久,他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 素禾站起身,通红着双眼厉声质问。 “他救你只是因为路见不平,不为别的,当初就算不是你是其他人,他一样会救。” “你不懂,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说的再多也没用,就算是拒绝,我也要自己亲口听他说。” 杨冬湖跟她说了这么多,但看她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强硬道:“随便你,但是我家里不欢迎你,你以后不要来了。” “我不稀罕。” 素禾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收拾在针线篮子里,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因为气愤,脚步都显得有些不稳,跨过院门的时候打了个趔趄。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杨冬湖言尽于此也懒得再管她。 有些气是不能当着别人面发火的,就好比现在,杨冬湖将窗沿上的柳枝结全都拆下来扔在了墙角。 不检点,夸姑娘手帕漂亮,一点儿分寸都没有,呸,爱回不回。 杨冬湖犹嫌不解气,又把洗好的衣裳塞回了箱子里,连叠都没叠,就这么一股脑的全塞了进去。 穿你的发霉衣裳吧! 刚从山上下来的赵洛川还不知道自家的马蜂窝已经被别人连窝一起端了,气冲冲的就等他回来叮他满身包呢。 这回上山虽然晚了些,但好在运气不错,猎物还是常见的那些,只是数量上比年前占优势,还抱回了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兔子。 母兔在挣扎中被夹子夹断了腿,若是把它们留在山上也是死路一条。 家里只养了一窝鸡,院子还很宽敞,赵洛川索性把兔子都带了回去,小兔卖不上价钱,留着自己养。 母兔长得倒是有几斤重,但是只有一只,卖了也不值多少钱,回去把腿包扎了一起养着。 推上来的板车上装的满满当当,去年猎鹿的地方陷阱还在,赵洛川与赵方宇把陷阱略微修整一番,重新设计了机关。 居然还能用且威力并不小,成功捕获了一头成年野鹿。 二人在山上待的这二十来天,共得山羊三头,野鹿一头,野兔若干,以及一只个头不小的野獐子和各类鸟禽若干。 赵洛川在山上就算好了价格,刨去野兔,其他的七七八八加起来差不多能得八九十两。 上山时间将近月余,赵洛川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回家这件事上,俩人一路都没怎么休息,到家时杨冬湖正在朱翠兰的院子里与赵方初俩人玩泥塑。 这主意是赵方初想的,他看那个土窑里什么都能烤,便拉着杨冬湖和了黄泥巴捏成小人放在土窑里,如果捏的比较小,在土窑里放上几个时辰,除了颜色上不能复制,形状上和外头卖的也像个七七八八。 赵洛川拉着板车一路上无比显眼,村里爱凑事儿的人自他俩进村开始便跟在后头,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里头都有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素禾根本瞒不过素禾的耳朵,她迅速给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又给小山梨净了把脸,抱着孩子便急不可耐的赶去见赵洛川。 “冬湖!” 杨冬湖看向门口脸上带着张扬笑意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一时间怔在原地。 “哥!大川哥!” 赵方初的叫喊让他回了神,这才开口:“你怎么……” 赵洛川把板车放在门口,大跨步走到杨冬湖面前,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外头看热闹的人顿时沸腾起来,调侃声音不绝于耳。 “呦呦呦,抱上了抱上了。” 外头所有的声音都被赵洛川隔绝在外,怀里终于抱上了日思夜想的人儿,心猛烈的跳动着,他俯在杨冬湖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喷洒的气息如烈火般灼热滚烫:“我好想你。” 第119章 起哄 温热的怀抱让杨冬湖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他整个人被紧紧搂住,动弹不得,小声的开口道:“我也很想你。” 赵方初被赵洛川大喇喇的搂抱吓了一大跳,泥塑都没来得及拿,吓得赶紧跑回了里屋。 与赵洛川年纪差不多的汉子起哄的尤其厉害,不知道其中谁高喊了一声“亲一口”,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阵哄笑。 杨冬湖羞臊的耳朵根通红一片,推开赵洛川站定,朝院外看了一眼,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他这会儿已经不好意思的头都不敢抬一下,略带几分慌张的背过身去。 外头的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洛川怕他们嘴上没个轻重,再把杨冬湖吓着,便朝外头笑骂着起哄声音最响的汉子:“滚滚滚,要亲回去亲自己媳妇去,想咋亲咋亲。” 第86章 那汉子是头一个喊俩人亲一口的,闻言也不生气,嬉皮笑脸道:“这有啥,你俩亲一口叫我看看,回头我亲媳妇的时候也叫你看着,谁也别亏着谁。” 赵洛川笑着从地上捡一小块石头朝那人丢去,被那人灵活的侧身躲过,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自家媳妇揪着耳朵带走了:“谁都想你这么没皮没脸的,在外头说瞎说什么,大白天的犯什么浑。” 那人一边喊疼一边被媳妇提溜着耳朵离开,一路上都是他喊疼的声音。 众人见起哄的走了,便都歇了心思,闹闹哄哄的散开,临了了还要高喊一句:“大川媳妇,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俩继续,继续啊。” 杨冬湖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就是头低的越发低了。 年轻的汉子散开后,年纪偏大一些的围着赵方宇看板车上的猎物,一边看一边啧啧的上手摸。 人群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热闹的院门就只剩下了赵家自己人。 赵方宇羡慕赵洛川成了亲,回来就有温香软玉等着,而自己累死累活从山上下来,别说柔软的怀抱了,连口水都没人给端,他越想越不忿,自己扭头进了厨房猛灌好几大口水,才堪堪压着心里汩汩往外冒的酸水。 赵洛川扭过杨冬湖的身子,眉眼间染上温润的笑意:“害羞了?太久没见你,实在是想的不行,一见你就心痒痒,以前在山上一待就是个把月也不觉得累,这回才上山没两天我就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月似的,在山上一刻也不能停,总得给自己找个事儿干,要不光顾着想你了,什么也干不了。” 山上劳苦,寂寞难耐,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杨冬湖的思念之情不比他少,晌午因着素禾心里堵的那点儿气一见到赵洛川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我也觉得过了很久,每天都盼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话比什么说的赵洛川心里甜津津的,一身的疲累一扫而光,没有什么比自己惦念的人也在惦念着自己更能让人满足的了。 他嘿嘿一笑,拉着杨冬湖到板车边上,把那一窝兔崽子指给杨冬湖看。 “这窝兔子还小,没法卖,留着咱们自己养怎么样?” 这窝兔子刚出生不久,赵洛川发现它们的时候他们正躲在母兔搭建的草窝里,全身都埋了进去,赵洛川怕兔崽子活不成,就把兔子窝一块抱上了板车。 兔崽子身上的毛还没完全长出来,眼睛也睁不开,伸个头到外面探头探脑的嗅来嗅去,像个圆滚滚的小肉球。 杨冬湖哇的一声,眼都亮了,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窝是兔子,他还以为是刚出生的小狗崽呢。 “好啊好啊,太可爱了,正好咱们厨房里有之前养小鸡剩下来的竹篓,等会儿把里头的干草重新换一遍,咱们屋里头还有好些不要的衣裳,也一起垫进去,能暖和点儿。” “行啊,母兔子腿受了伤,伤口上已经敷过草药了,等会找块干净的布给它包扎一下,能好的快点儿。” 杨冬湖完全被这窝兔子吸引了注意力,高声吆喝赵方初出来看,俩人看见兔子激动的不成样子,听说要给兔子窝底下垫破衣裳,赵方初自告奋勇的拉着杨冬湖去屋里翻旧衣裳去了。 赵洛川也觉得口干舌燥的不行,便任由两个哥儿闹去,自己则去了井边舀水喝。 院里一时间静悄悄的,他盘算着等会儿把猎物收拾一下,活的和死的分开来放,明儿要赶着去镇上买,得先紧着死的买。 活的还能放两天,如今儿天渐渐回暖,肉放不住,太阳一晒肉就有味了。 赵洛川想的出神,连捧了几捧水泼在脸上,连人进来也不曾发觉,还是来人一声咳嗽才引得赵洛川的注意。 素禾收拾自己耽误了一会儿,带着孩子也走不快,等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散了,院里就剩下赵洛川待在井边擦脸。 许久未见,素禾见到赵洛川第一眼竟有些手足无措,她又重新拢了拢头发,确认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开口提醒。 赵洛川眯起眼睛看向门口,面前的人倒是很熟悉,但猛然间还真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琢磨才反应过来,随后惊诧道:“嫂子?” 他的一声“嫂子”像是兜头浇下来的一盆凉水,让素禾的身体忍不住发颤,她没想到赵洛川竟然会以这个称呼叫自己。 素禾丈夫沈朝来与赵洛川是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年纪比赵洛川和赵方宇虚长几岁,从小就很喜欢带着他们下河捉鱼摸虾,满村子跑。 只是后来沈朝来要去镇上做工,才渐渐与赵洛川二人疏远,只是有从小的情谊在,还会时不时的凑在一起侃侃而谈。 他的这句“嫂子”,素禾即使不想应声却也不得不应。 她抖动着嘴角拉扯出一抹微笑,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大川。”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赵洛川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目光一瞥,看向素禾身侧的小孩:“这是小山梨吗?都长这么大了。” 素禾赶紧往前推了推小山梨,示意她开口叫人。 第120章 你吼我? 小山梨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她娘说了,这就是人很好的大川叔叔,会给自己买糖葫芦和拨浪鼓。 小山梨虽然还是害怕,但毕竟是孩子,抵挡不住拨浪鼓的诱惑,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怯生生的喊了句:“大川叔叔。” 赵洛川蹲下身子,笑着应了一声:“真乖,小孩子长得真快,我上回见她的时候才丁点儿大,一转眼都已经这么大了,跟朝来大哥长的真像。” 小山梨叫完人就躲到了素禾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赵洛川。 “这孩子胆小,怕生,平日里见人就躲,今儿还是头一回听她主动叫人呢,可见你小时候抱过她她是没忘的,对你很熟悉呢。”素禾满目柔和,看向赵洛川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情愫。 那会儿才多大,不足半岁,哪儿能记事,赵洛川只当她是客套,放缓了声音对小山梨道:“今儿我什么也没准备,等明儿去了镇上,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山梨一听见赵洛川要给她买糖,忍不住的吞咽口水,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屋里杨冬湖听见院里有人说话,透过窗户便看见赵洛川站在院子里同素禾有说有笑,顿时怒从心起。 他一看到素禾就能想到她挑衅自己的那些事,知道她会不死心,没想到还能追到家里来。 杨冬湖满脑子里都是鸳鸯手帕,他可看的真切素禾眼里的爱慕,这会儿又看赵洛川笑的这么开心,他整个人都像被酸醋浸泡着,酸兮兮的。 杨冬湖越看越刺眼恨不得冲上去挡在俩人中间。 他相信赵洛川是没错,可不代表他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还有接触,换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容忍。 “赵洛川是个大傻子,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这都看不出来,眼睛不要就丢掉。”杨冬湖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着,把衣裳奋力的丢在床上,猛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冬哥,冬哥?” 赵方初不知道他气从何来,被吓了一大跳,连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一脸莫名的看着杨冬湖一股风似的出门去了。 素禾比赵洛川先一步看见杨冬湖,不由得有些心虚,不敢与之对视。 “你来干什么。” 杨冬湖很少有这样冷言冷语的时候,赵洛川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冬湖?你怎么了?” 杨冬湖知道自己这样在赵洛川眼里是挺莫名其妙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我就是来看看,毕竟你知道的,大川以前帮了我很多。”素禾又换上了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像是真的只对赵洛川心存感激似的。 以前,以前,以前,又是以前,杨冬湖几乎被这个词冲昏了头,不就是在炫耀自己早认识赵洛川两年吗? “看完了吗?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杨冬湖极力克制住了心底的愤怒,压抑着不让自己说出来更难听的话。 “冬湖!”赵洛川声音蓦然拔高:“你在说什么?” 俩人接触以来,赵洛川头一回这么大声的喊自己的名字,杨冬湖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洛川,心里泛起阵阵委屈。 正逢素禾在一旁插嘴:“不怪他,怪我今儿说错话了,冬湖,今儿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嘴笨说不好话,要是让你心里不舒服我跟你道歉,你要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回去,改日我再来跟你道歉。” 说是要走,脚却是一步也没动。 这话说的杨冬湖心烦意乱,他现在不想看见赵洛川,索性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回了自己院里。 任凭赵洛川在后头怎么喊,也没反应。 “嫂子,冬湖今儿可能有点不舒服,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你别见怪,今儿也不方便接待你,你先回去吧,有时间我再去给朝来大哥上柱香。” 赵洛川急匆匆的说完,快步去撵杨冬湖,幸好他没走远,只是躲在了屋子里。 第87章 赵洛川一直都是好说话的样子,杨冬湖做什么事儿都随心意,如今也变得爱耍小性子起来了。 杨冬湖冲进屋里,把没做好的布鞋往下重重一扔,接着坐在床上冲着墙壁生闷气。 “冬湖。”赵洛川声音里满是担忧,跨进门的脚踩上异物,他低头把布鞋捡起来。 这么大的码数一看就是做给自己的,上头的针脚又细又密,赵洛川是知道杨冬湖手工活不好的,这双布鞋能做成这样,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他心里一下子被愧疚淹没。 “冬湖,冬湖?”赵洛川拍拍鞋子上的土放在床上,随后坐在杨冬湖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冬湖,你看看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还是我做错什么了?你跟我说,我改。” “冬湖,你扭过头看看我。” 赵洛川不敢用力,轻拽了几下看杨冬湖没反应,便换了个位置坐到杨冬湖对面:“冬湖,跟我说说话吧。” 杨冬湖觉得自己现在无比矫情,只是心里还生着气,不愿意抬头:“你过来干什么,再吼我一回?” “我没吼你。”赵洛川赶紧解释,着急的手直摆:“我承认我声音是大了些,但绝对没有吼你的意思。” “哼。”杨冬湖把脸扭向一边。 “是我不好,但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了?要真是我的错,你再生气好不好?” “我不喜欢她。” 赵洛川茫然:“谁?嫂子?” “她才不想当你嫂子。” 杨冬湖冷静了一些,清亮的嗓音里透露着不悦:“你以前除了帮她赶走过烂人,还帮她什么了?” “也没什么啊,朝来哥刚走那会儿,正赶上夏忙,她过得很不容易,要忙着应付吸血虫亲戚,还要看着地里的粮食,她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人帮忙,粮食就要烂在地里了,但是不止我一个人,方宇哥还有叔,村里其他几个汉子也都帮了忙的,不止我自己。” 素禾说的太模棱两可,杨冬湖还以为为她跑上跑下的只有赵洛川,这会儿听了赵洛川的解释,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那你为什么要用她的帕子?” 赵洛川依旧是一脸的迷茫:“什么帕子?” 第121章 信我 杨冬湖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一方鸳鸯帕子,你怎么这么不检点,夸别人的帕子绣的好看也就罢了,这么贴身的东西你也用?” 杨冬湖说着又来气,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怎么,现在让你用我绣的东西委屈你了是吧。”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你给我的香囊我一直带着呢,你看,从来都没拿下来过,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赵洛川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帕子,什么鸳鸯,我什么时候夸人家的帕子好看了?谁跟你说的?” “她自己亲口说的,话里话外就差直接说你俩有过一段了。” “绝对不可能,朝来哥对我很好,我一直拿她当嫂子看,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她真这么说的?” 杨冬湖脸色一冷:“这种事我有必要信口开河吗?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问,还在这儿问我干什么。” “我没有不信你,我怎会不信你,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怎么知道?说到底还是怨你,你要是守规矩,她怎么能抓住话柄乱说。” 这话一出口,杨冬湖立刻就有些后悔,他小心的瞄了一眼赵洛川,果不其然,后者脸色突变。 “冬湖。”赵洛川抿紧双唇,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我敢对天发誓,我对她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当初施以援手,也只是因为看在朝来大哥份上的举手之劳。你生气耍性子都可以,我都依你,但只有一条,你得信我。” 杨冬湖说错了话自觉理亏,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赵洛川,只是一时嘴硬口无遮拦。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仿佛静止了一般,任何一点儿动静都清晰可见。 杨冬湖正想开口打破沉默,承认是他的错,他不该说这种话,却没想到赵洛川先他一步开口。 “你心里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现在算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之间的误会只会越积越深。” 本来跟自己也没关系,我在家里待的好好的,没惹任何人,是她找过来的,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在这儿挨训。 杨冬湖紧咬着嘴唇,酸楚和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没有对你有不满。” “嗯。”赵洛川看他终于愿意开口,伸出手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等了半晌没反应,赵洛川捧起杨冬湖的脸,却只见他的双眸里酝酿出的两滴泪水,欲落不落,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 杨冬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至少他现在在这里所有的底气全都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别哭。”赵洛川轻柔的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满目心疼:“是我不好,我话又说重了,只是你那样说,我很难过,我对你 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从前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所以冬湖,信我好吗?这件事你受了委屈,我一定会处理好,原谅我吧,行吗?” 杨冬湖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哭腔,闷声闷气道:“嗯。” “过来,让我抱抱。”赵洛川张开双臂,等杨冬湖主动过来抱住自己,才缩紧了手臂将人牢牢的圈在怀里:“我肯定没用过其他姑娘的帕子,这点儿分寸我还是有的,但她既然说了,我一定会找她问个清楚,不会让你心里头有一点儿不舒服。” 俩人这么久没见,忽一见面又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儿比刚回来那会儿还黏糊。 杨冬湖平复情绪后,不禁在心里暗想自己刚才实在是过于矫情,一个莫须有的事儿也能作成这样。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恨不得时间回溯,把自己的嘴巴紧紧捂住。 赵洛川察觉到怀里人的难为情,不禁轻笑出声:“晚上还吃饭吗?今儿平白吃了这么大一坛子醋,喝都该喝饱了吧,可惜家里没有饺子,要不还能省一顿醋钱呢。” 杨冬湖在赵洛川腰侧狠掐了一把,似是对他取笑自己的行为表达不满。 朱翠兰在别处串门子,还是听人说俩孩子回来了才着急忙慌往家赶。 板车还在院子里,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刚叫一声就看见赵方初一脸惊恐的从屋里跑出来:“娘,你咋才回来,刚才冬哥和大川哥吵了一架,这会儿回自己院子里了,不知道俩人和好了吗?” “刚回来怎么就吵架了呢?因为什么你知道吗?”朱翠兰一惊,俩人这么好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听说俩人吵架。 赵方初满脸为难:“好像跟素禾姐有关系,不过我没听太清,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孩子吵架朱翠兰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她还是拦住了赵方初:“别去,等俩人把话说开了,咱们再劝,要真是跟素禾有关系,冬湖心里肯定正委屈呢,咱们现在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大川撑腰呢。” 赵方初嗯嗯了两声,要是往常他肯定第一个过去替杨冬湖说话,不过今儿被杨冬湖突然发火吓了一跳,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翠兰在心里担忧的不行,没过多长时间就看见二人出来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提起来的心又被放下了大半。 每回赵洛川和赵方宇从山上回来,朱翠兰体谅二人辛苦,总是做上一桌子的菜犒劳二人。 今儿心里搁着事儿,也没那个心思,就简单炒了盘腊肉和素菜。 赵方初一看到杨冬湖,立刻凑了上去:“冬哥,你今儿没事吧。” “没事儿,不好意思方初,今儿吓着你了。” 赵方初连连摆手:“我没吓到。”他凑近杨冬湖,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大川哥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我替你做主。” 赵洛川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嗐,你人小主意还挺大,来叫我也听听你要怎么做主,小屁孩一个,边玩儿去。” “娘!!”赵方初揉了揉被拍疼的头:“你看见了吧,大川哥手欠还没分寸,肯定是他把冬哥惹生气了,揍他一顿给冬哥出出气!” 第122章 进账 “去,别捣乱。” 朱翠兰看了看杨冬湖,眼眶泛红,明显受了委屈哭过的样子:“冬湖,怎么了?受委屈了?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做主。” 说罢又对赵洛川教训,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说,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让着冬湖?” 杨冬湖见婶子和赵方初维护着自己,不免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是要想让他把刚才的事儿说一遍,他实在是开不了口:“没有,婶子,是我不好,我误会了。” 赵方初一把搂过杨冬湖:“冬哥你不用怕,尽管开口,我永远跟你站在一起。” 迎上赵洛川意味深长的眼神,杨冬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没有,这就是个误会。” 第88章 “婶子,我俩真没事儿,话都说开了,人也哄好了,放心吧。” 赵洛川眉梢轻轻一扬,嘴角含笑的看着杨冬湖。 赵海和徐莲衣一向恩爱,吵架拌嘴这样的事儿赵洛川从未见过,耳濡目染下他从小也跟着他爹学了几分会心疼人。 朱翠兰狐疑的看着二人,赵洛川她从小看到大,品行还是信得过的,见实在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只得作罢:“罢了罢了,你有分寸就行,过日子哪有不磕牙不碰嘴的,相互体谅才能走的长远。” “我知道。” 野鹿和獐子都已经咽了气,存放不住,明儿一早需得早早地送到食楼里去,要不等肉变了质,这一趟就是白走一趟。 山羊尚且还能存活一段日子,便先养在了朱翠兰的院子里,后山肥厚的草料喂养上一段日子,还能在添上些膘肥。 杨冬湖连夜把桃花饼做了出来,准备明儿一大早跟着赵洛川一起去镇上,有赵洛川在,跟掌柜的谈起来更方便。 逢集赶早不赶晚,第二天一早,依旧是趁着太阳还没露头,一行人就往镇上赶去。 四个人分成两路,赵洛川带着杨冬湖把野鹿和獐子送去食楼,飞鸟野禽什么的肉太少,食楼要的不多,赵方宇打算带着赵方初寻个人多的地方散卖。 食楼里要到晌午才会有生意,这会儿刚打开门,里头只有个年轻的汉子在收拾桌子。 赵洛川将板车停在门口,冲着屋里忙碌的身影喊道:“小二哥!” 屋里的小二高声应和一声,随手把擦桌子的抹布往肩膀上一搭,笑着走出门来迎他:“赵大哥又来送野味了,呦,这回还不少呢,你本领真不错。” 赵洛川谦虚道:“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你家掌柜的呢?” “掌柜的还没来,不过他之前吩咐了,但凡是赵大哥来送野味,不必经过他手,按照以前的价钱照旧就是,要是品相好的,多加些钱也是值得的,总归他是放心的过你的。” “多谢掌柜的厚爱,那小二哥你看看,这回的东西怎么样?”赵洛川双手抱拳道。 小二在食楼里打杂久了,学着掌柜的左右略微检查了一番,看野鹿身上的伤口是明显的外伤,便笑呵呵道:“这回的鹿比上回的还要大些,斤数上要重不少,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妥,就还按上回的价格来?” “行。” 野獐子的价格跟野鹿比起来要价贱一些,体型也不如野鹿的大,一头卖出去只得了十二两的银钱。 野鹿价钱好个大,称了斤数后算下来能卖到二十五两。 单单是这俩加在一起就已经卖了不少的价钱,赵洛川点好了银钱扭头就递给了杨冬湖。 “小二哥受累了,我这儿还有些新鲜东西,小二哥看看,能不能收。” 杨冬湖把板车前头装糕点的篮子拿过来,掀开上头的布,递到小二的面前。 小二看见糕点,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这样精致的点心,你从哪里得来的?” 赵洛川笑笑:“我家夫郎在家闲来无事,凑巧做出来的,我们自己吃着觉得很不错,便想着来镇上看看有没有门路。” “是这样啊。”小二带着歉意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还得我家掌柜的来做主才行,您二位要是等得及,就进屋来坐会儿,我这就去掌柜的家里去喊人。” “那就在这儿谢过小二哥了。” 赶路的时候走起来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冷不丁的闲下来,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赵洛川不再推辞,进屋挑了个位置坐好,又要了一壶茶水。 几人起得早,就没劳动朱翠兰起来做饭,这会子都是饥肠辘辘的,杨冬湖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惹的赵洛川一阵发笑。 “饿了吧,出了门拐角有卖缸炉烧饼的,你坐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买回来吃。” 这儿的缸炉烧饼是经过改良的,内馅里夹了用猪油炒的梅干菜,混在外酥里嫩的饼皮里,一口下去油香油香的。 价钱上嘛,是贵一点儿,但是因为有了猪油的加持,味道上比干巴巴的烧饼油润不少,以至于就算是价格比别的烧饼贵上一倍,排队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赵洛川一口气买了八个,正常饭量的吃一个就已经很顶饱了,赵洛川和赵方宇这样体力消耗大,胃口大的,吃上两个也就顶天了。 镇上也不是天天来,偶尔买回去一回给家里人打打牙祭也是不错的。 杨冬湖吃饭一直是小口小口的很斯文,赵洛川两个烧饼都吃完抹了抹嘴,杨冬湖还剩下一小半。 赵洛川觉的无聊,支着脑袋眼神始终没有从杨冬湖脸上移开,眸中有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 “你要吃吗?”杨冬湖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把没吃完的饼送到赵洛川嘴边。 赵洛川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在杨冬湖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你吃吧。” 桃花饼繁琐,昨儿晚上夜深了俩人才回到床上安枕,杨冬湖白天哭过一回,晚上睡觉的时候紧紧挨着赵洛川一步也不肯分开。 赵洛川倒是有心想做什么,但记挂着杨冬湖情绪起伏太大,怕他身体一时吃不消,便强忍着冲动,只占了些手上的便宜,轻声哄着慢慢睡去。 第123章 生意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神情富态的掌柜在小二的指引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厅堂里的赵洛川。 “赵家兄弟。”掌柜的一抱拳,脸上堆起笑容:“好些日子不见了,去哪里发财了?” 赵洛川同样回礼:“掌柜的好久不见,哪里说的上发财这样的话,都是多亏掌柜的照拂。” “咱们哥俩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我听小二说你带了鲜物来给我瞧,东西在哪儿呢?” 掌柜的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坐下,去年杨冬湖跟着一起来买过猎物,掌柜的记性好,还能记得,便朝他点点头以示礼数。 赵洛川把篮子递过去,笑道:“掌柜的看看,这东西怎么样?” 掌柜的一掀开帘子,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糕点模样倒是奇了,我往来南方也不少回了,他们那儿游湖之风盛行,船点便由此应运而生。” 他说着用手一指篮子:“我也曾有幸登过游船,船上的点心便如这里的一般精致,在咱们这儿倒是少见这样的,不知赵兄弟是从谁那儿得来的?” “哪用从旁人手中而得,我家夫郎心思灵巧,这些便是出自他之手。” “这倒是难得。” 掌柜的眼里满是赞赏之色,倒让杨冬湖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外人面前话不多,垂着头腼腆一笑。 “都是生意人,咱们也痛快点儿,直接挑明说吧,赵兄弟想拿这些点心做什么用?” 昨儿杨冬湖跟赵洛川说了个大概,赵洛川怕自己听的不仔细,便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杨冬湖,用眼神示意他来跟掌柜的谈。 有赵洛川坐在身边,杨冬湖心里便有了底气,开口道:“我们想让掌柜的替我们买一买。” “哦?这话从何说起?”掌柜的饶有兴趣的看向杨冬湖。 这个食楼与美膳楼还是略有差别,美膳楼多以平民吃饭为主,菜品上多而繁杂,常用以人多时请客待且。 但这个食楼则不然,食楼里的酒远近闻名,大多数接待的也多以商贾巨富为主,这些人不在乎银钱多少,吃食上要更为讲究,原食材越是稀有越受欢迎,他们送来的野鹿和獐子,小二刚散出消息,便被早早地定了下来。 食楼往上走还有二楼,楼下是厅堂和散座,用来接待散客,楼上分隔为小室叫做雅阁,每一间雅阁名称都从诗书中而来,配上食楼别致的装潢,在里头说书品茶最为风雅。 “我听说食楼里也常备着点心,用来给诗会茶集作点缀之用,掌柜的见识多人脉广,把东西放在食楼里卖,肯定比我们散卖要来的快。” 这话掌柜的很是受用,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倒是不错,也很有想法。”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掌柜的吃亏,白占您的便宜,做生意没有不把银钱放在眼里的,我们也商量了,桃花饼制作与材料都由我们来准备,放在食楼里卖,掌柜的每卖出去一份,咱们就三七分,若是卖的不好,这些全都算是送给掌柜的了,总不会让您吃亏的,你看这样可行吗?” 掌柜的略显精明的眼神咕噜一转,利益在他心里已经剖析的一清二楚。 卖不卖的出去,自己都不亏,反正现在店里点心买卖数量也是一般,换个新的花样说不定能卖的更好,况且这桃花饼福香楼里没得卖,也就是说自己这里是头一份儿,有人想买只能到这儿来。 以掌柜的眼光来看,这桃花饼绝对会受富人们喜爱。 这么一思量,掌柜的便拍板决定:“爽快,我就喜欢同如此爽快的人有来往,赵兄弟可真是好福气,娶的夫郎也非凡人,如此有决断,好福气啊好福气。” 杨冬湖与掌柜的一言一句有来有往,整个人都落落大方起来,赵洛川只是在旁边听着,就被吸引的无法移开目光,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 第89章 不光掌柜的觉得自己好福气,赵洛川也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捡回来个大宝贝。 杨冬湖被夸后下意识的看向赵洛川,嘴角微微上翘,满脸都透露着愉悦。 “能娶他确实是我的好福气。”赵洛川悄悄在桌子底下拉紧了杨冬湖的手。 掌柜的爽朗一笑:“好好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卖的出去三七分,卖不出去嘛,就当全便宜我了。” 杨冬湖回握住赵洛川宽厚的手掌:“那是自然,价钱上我定了六十文,掌柜的若觉得不合适,调动也是可行的,只是再不能少于六十文,否则利润就不大了。” “六十文还是低了。”能从中分钱,掌柜的自然想把价钱抬得越高越好,多分钱谁不乐意。 “掌柜的本事大,若是能以高价卖出去自然是双赢的好事儿。” “是,做糕点我不如你们,但是做生意卖东西,我还算的上是你们的前辈。” 能让掌柜的收下桃花饼就算是卖出去了一半,杨冬湖还是很有信心相信桃花饼卖的火热的。 “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就不叨扰掌柜的了,桃花饼够卖上几日的,三日后我们再来。” “行,一路慢走啊。”掌柜客气的把二人送出门去,接着就让小二把点心牌子换了下来,重新找人题字写上了桃花饼,又拿了几块饼放在碟子里,摆在显眼的位置,好让进门的客人一眼就能看见。 今儿卖的顺利,杨冬湖和赵洛川在街上寻着赵方宇和赵方初二人。 四个人分开的时候忘了问他们在哪儿卖猎物,现在只能挨着街边走边找。 街上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路边的小摊子也都支棱起来了。 俩人经过一个卖绣布的摊子,赵洛川脚步一顿,停下来询问价格。 卖绣布的大姐今儿还没开张,见有人问价便热情的将摊子上的东西全都介绍了一遍:“这边的是绢布,那边是缎面的,两种价格不一样,绢布颜色更多更鲜艳,缎面的摸起来手感要好,小兄弟你看看需要那一种?要是还想要更便宜的我这儿也有,喏,那边,那是麻布。” 第124章 我来绣 赵洛川被满目的布料绕花了眼,一时间竟挑不出来。 那大姐看出来他的为难,开口道:“大兄弟你想买来做什么?说出来姐看看哪个合适。” 赵洛川挠挠头:“手帕用哪种料子好?” “帕子是贴身的物件,自然选用起来舒服不刮脸的。眼瞧着天热起来了,走两步动辄出一身的汗,麻布和绢布摸起来手感上要糙不少,用起来肯定不如缎面的舒服。大兄弟你摸摸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假话了。” 赵洛川上手摸了摸,果然如大姐说的一样,扭头问杨冬湖:“你想要哪个?” 杨冬湖现在一提起来帕子都心有余悸,摇摇头道:“我不要。” 那大姐眼皮儿活,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一对夫夫里夫郎才是做主的那个,只停顿了一瞬,便笑着又冲杨冬湖说道:“咱们家的料子都是好的,除了镇上的布庄,就数我这儿料子最全乎,而且这儿颜色也多,你瞧这碧水青的料子,多趁你。” 大姐说着把料子拿起来,在杨冬湖眼前翻了两下,扭头问赵洛川:“你夫郎脸蛋白嫩,一看就是你娇养的好,做帕子用这颜色最相宜了。” 杨冬湖自从到赵家来,就没短过衣裳,无论是冬袄还是夏装,但凡是朱翠兰给赵方初做的,必得有他一份,就这有时朱翠兰还心疼他,偷摸多做一件呢。 当初从杨家带过来的破包袱,里头有几件旧衣裳,要是搁别人家里,里头的衣裳拆了还能改成鞋面打个补丁。 但赵洛川嫌晦气,早就扔了,家里旧衣裳多的是,留着那些破烂玩意儿干什么,看着来气。 杨冬湖今儿穿出来的衣裳也是过了年新做的,朱翠兰眼光高,挑的料子都很衬人。 赵洛川接过料子在杨冬湖脸前比划两下,不顾杨冬湖的劝阻,对着大姐道:“那行,这个要了,再给我拿一个跟这条颜色差不多,略深一点的,绢布的也拿两条。” “哎,好嘞。” 杨冬湖拽住赵洛川的胳膊,眉头紧皱:“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香囊荷包咱都有了,帕子我还没有呢,等回去了你也在上边绣点东西,我肯定日日都拿出来用。” 杨冬湖顺着赵洛川的话将目光移至他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素色的荷包,荷包样式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上头的刺绣倒是很能晃人的眼。 上头的花朵扭成一团,分不清叶瓣,底下一大块绿色的绣线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分不清是草还是花底下的绿叶。 杨冬湖自己都觉得丑的让人不忍心多看两眼,又想起来素禾说他的绣工差,这会儿心里不是滋味,才不肯接这绣活儿。 “我才不绣,带出去叫人笑话。” 赵洛川付了钱,把绣布揣进怀里,闻言笑道:“你不愿意绣也行,你教我,我给你绣,到时候你日日带在身上,别人问起来也就只会笑我了,成不?” 杨冬湖一想到赵洛川那拿弓箭的手去捏那细如发丝的银针就想笑:“针都捏不起来还想绣花,美得你。” 买过绣布离卖云吞的阿婆就不远了,再往前走两步,果然就看见赵方宇和赵方初二人正卖力的吆喝。 清晨人不多,还是快晌午了才有府里的大管家出来采买,一口气将飞禽买去了大半,如今脚底下还剩下两只野鸡子。 “方初,累不累,快喝碗甜水。”杨冬湖从路边买了几碗甜水,他和赵洛川在摊子上喝完了才走,又带了两碗给卖一上午飞禽的二人。 赵方初只要是吃的他都欢喜,接过糖水猛灌了一大口,咂摸了两下嘴巴,意犹未尽道:“好喝,现在就有卖甜水的了?” 虽然已经五月份,天气也越来越热,但还未到真正暑热的时候,这时候的甜水还没到冰到凉牙的时候。 “今儿也是头一回见,饿不饿,吃东西没有?这有烧饼,先垫垫肚子。” 赵方宇接过赵洛川递来的甜水,也是一饮而尽,又将烧饼卷起来咬上一大口。 “就剩这两只野鸡子和一只斑鸠?”赵洛川伸手翻了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飞禽,问道。 赵方宇嘴里嚼着烧饼,没出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上回因着纸鸢的事儿,赵洛川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出手相助的宁旸,这会儿人都已经在镇上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人家。 “卖不出去就算了,昨儿回来还没吃上肉呢,斑鸠等会儿带回去直接烤了解解馋,至于野鸡子嘛,咱们来镇上一趟,上回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谢宁旸呢,咱们该去看看才是。” 帮的是自己家里人,不必赵洛川说,赵方宇也是早就想去谢谢人家的了,当然不会有异议。 赵方初早就卖烦了,现下终于解脱了还能得一顿肉吃,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忙不迭的把野鸡提溜到板车上。 他们来得早,时辰尚且充足,两个小哥儿路过什么摊子都要停留一会儿。 宁灿也帮过他们不少,合该一块儿感谢了才是,就是不知道宁灿没有没住在镇上。 索性遇到些小孩子爱玩的玩意儿就直接买了,要是宁灿不在镇上,就让宁旸回头捎去也是一样的。 宁旸的铺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忙活,还要穿个外衫的季节,他一个人在屋里打赤膊还觉得热的不行,豆大点的汗滴顺着下巴落在地上,身前只围了个厚厚的围裙用来挡飞溅出来的火花。 屋里锅炉烧的正旺,赵洛川才一踏进去就觉得闷热的不行,实在是待不住,便转身出来喊人。 宁旸放下手里的活,随意拿了条汗巾抹了抹头上的汗,然后搭在了脖子上,就想这么大喇喇的走出来。 快到门口了才想起来不知道赵洛川身边有没有跟着哥儿,自己赤裸着似乎不妥,又回去披了件衣裳。 “快进来,又给食楼送东西来了?这回来的可不早,去年这时候都快送第二回了吧。”宁旸笑着将人迎进铁铺后头的院子,招呼着让人坐下。 第125章 冤家路窄 野鸡还留有一口气,在地上挣扎着扑腾了几下。 赵洛川附和笑着:“今年晚了几日,还不是因为踏青节的事儿耽误了,这说起来还多亏了你,上回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谢你呢,今儿还剩了两只野鸡,拿过来叫你和灿姐也尝尝鲜。” 后头的院子不算大,院子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旁边有临时搭建的棚子,四周围上了幔布,里头搁上一张床,这就是宁旸平日里临时休息的地方。 铁铺离宁旸住的老宅隔着几条街,虽然路程不远,但他嫌来回折腾的麻烦,不常回去,有时候宁灿带着孩子来看他,他便回去陪着住上两日。 其他时候都是一个人随便在这儿就打发了。 宁旸起身给几人添了茶水,摆摆手道:“举手之劳,都是小事儿。咱俩这关系,你还跟我客气这个。” 第90章 宁旸上回走的匆匆,赵方宇根本没来得及见到人,这下恩人就在眼前,他口气里满是感激:“上回还多亏了兄弟仗义相助,直到今日才得相见,实在是我的疏忽,还请多担待。” 宁旸粗人一个,做事一向不拘小节,解围的时候也没想过让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如今被轮番着感谢,到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样说话怪别扭的,咱们相识都是缘分,你是大川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 “那是当然,以后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义不容辞。” 赵洛川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感谢而来,如今赵方宇对于捕猎一事也逐渐上手,无论是陷阱还是捕兽的方法也都得心应手了。 狩猎少不得器械,利用得当以后上山也会事半功倍,这种东西得上手试试才能觉出来趁手不趁手。 宁旸铁铺里农具铁器一应俱全,赵洛川一说明来意,他便痛快的带着二人在铺子里转开了。 他们三个人说的起劲儿,赵洛川还时不时拿下来给赵方宇演示一番,赵方宇有了经验,理解起来并不费劲,不一会儿便摸索了七七八八。 赵洛川借了几样以前用过的,预备着下回上山让赵方宇自己亲自试。 俩小哥儿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凑在一起嬉闹着交换晌午买来的东西。 直到太阳挂的高高的,几人才意犹未尽的告别宁旸,推着板车回家去了。 昨儿带回来这么多的猎物,今儿一大早又着急忙慌的赶去镇上,这些东西落在人眼里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几人板车才到村口,就已经有不少人窥探着他们怀里是不是被银子撑得鼓鼓囊囊了。 “大川这一趟上山带不少东西回来,这都卖出去还不得好几十两啊,那可真是发财了呦。”说话的人语气里满是艳羡,仔细还能听出来有少许的嫉恨。 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忙碌半年,所得血汗钱才不过几两银子,赵洛川从山上下来带回来一头猎物就能抵得上半年的收成,多少都会叫人觉得眼红。 赵洛川知道张扬容易遭人妒,没理那人语气不好,淡淡道:“糊口而已,我们这行靠天吃饭,哪有种地安稳。” 这会儿不到饭点儿,村口聚集着不少妇人在择菜,每家炒的菜都不一样,你给我一把韭菜,我给你一把野葱,晌午饭桌上就能多盘菜。 朱翠兰也在人堆里头,菜篮里多出来一把旁边婶子给的野芹菜,看到几人回来,便冲着身边人笑道:“家里人回来了,我先回去做饭,你们坐着慢聊。” 朱翠兰站起身板车里瞅了一眼,知道赚了银钱这几人定不会空手回来,可看到里头的东西还是顺手掐了一把赵方初的胳膊,骂他乱花钱。 板车里有肉有菜,有绣布还有零嘴,这回赵方初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这里头没一样是他买的,就连那些零嘴也是杨冬湖买来哄甜妞的。 不过好在赵方初每回从镇上回来都会得顿骂,早都习惯了,反正他娘也就是嘴上说说,一会儿就能好,挨骂就挨骂了,他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 赚得多了才有钱花,朱翠兰虽然嘴上骂着,心里却发着甜,几个人都知道她嘴巴厉害,便也都没吃心,还笑闹着问晌午吃什么。 冤家路窄,分外眼红。 陈林和李桂花扛着锄头从村头过,正撞上杨冬湖一行人,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脸,气的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李桂花当着村里人的面跟赵家闹了这么大一场,不光自己觉得没脸,连陈林都强硬的把李桂花关在家里狠骂了几日。 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猛的一下被陈林骑到头上,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在家里一通折腾后可算是挤走了陈钰。 虽然面上无光,但能让陈钰不在自己面前转悠,李桂花也算是心里满足,至少给自己的女儿去了个眼中钉。 李桂花总想着她和陈林是半路夫妻,说的不好听一些,中间总归是隔着一层。 上回陈林丢了面子,对自己也不似从前那样百依百顺,若是有天二人分道扬镳,自己白白耽误几年不要紧,总不能让自己闺女白叫了别人几年爹却什么油水都捞不着。 陈钰不在,李桂花便着急的替自己姑娘四处寻找夫家。 如今家里有田又有粮,陈林也正值壮年,得趁着这个机会多从陈林手里多扣点嫁妆下来,最好能把陈钰的那份也归入囊中才好。 想是这样想,陈钰从小和父亲长大,没有母亲搭把手,从小便学着把家里的活操持的井井有条,如今她一走,家里没了做饭的人,这些琐事便落到了李桂花的身上。 不仅如此,陈林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惯着她,地里的农活有时忙不过来也会叫上她一起。 李桂花好吃懒做久了,没做两日便累的腰酸腿痛,是肩也不能扛,手也不能提,为此没少和陈林吵仗。 她是一介妇人,手腕不像陈林那样硬,只要她偷懒,陈林便要她将家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这些都是李桂花的命根子,她怎么肯。 第126章 受刺激 她是一介妇人,手腕不像陈林那样硬,只要她偷懒,陈林便要她将家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这些都是李桂花的命根子,她怎么肯。 到最后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跟着陈林去田里干那累人的活儿。 这下撞了个对脸,李桂花一瞧见杨冬湖就恨的牙痒痒,在背后恨的不知骂了多少回“小贱蹄子下手真黑”。 上回她脸上的巴掌印且过了几天才消退,臊的她好几日没出去嚼舌头,心里正憋闷的难受呢。 好不容易等脸上印记不明显了,却又被陈林逮住做了苦力。 李桂花越想越气,偏她上回被教训一顿现在心里还在发怵,又不敢真的出声辱骂,只得躲在陈林背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脸上的怨恨没逃过杨冬湖的眼睛,两家人自从上回一闹便没再有来往,连遇见打个招呼的表面功夫也省去了。 陈林端着长辈的态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一句话也不说。 让仇人亲眼见着自己过得比他好那才解气呢,翻个白眼算什么本事。 杨冬湖扫了一眼李桂花被几日劳累拖垮的脸,笑着对着朱翠兰开口道:“婶子,晌午这只鹌鹑咱们放在土窑里烤了吃,还有二斤猪肉,正好跟篮子里的野芹菜拿来一起包饺子,到时候给赵婶子也送点儿。” 他说这话一点儿也没压低声音,全都被李桂花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 过完年这么久,家里的存货早就吃完了,庄稼人还没到收粮食的时候,哪里能顿顿都吃肉。 况且自从陈林对李桂花有怨气以来,她为了多攒钱给自己闺女,家里饭桌上已经很久没吃过荤腥了。 光是听见那二斤猪肉,李桂花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一想到晌午回去多半又是饼子配咸菜,李桂花气的胃都开始痉挛起来 朱翠兰朝后瞥了一眼,见李桂花和陈林身形一顿,便顺口接过杨冬湖的话:“那有啥不行的,反正猪肉也用不完,再炖上一盘笋焖肉,到时候叫你叔去打壶好酒,累这么久了,咱们也松泛松泛。” 除了赵方初舅舅送过来的腊肉,就是上回建土窑的时候买了肉回来招待张莽,体力活累人。 张莽年轻体力好胃口大,包出来的饺子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人分到碗里也就没剩多少了。 赵洛川和赵方宇去了山上,平日里做饭本就油水少,留在家里的人也都是粗茶淡饭的凑合,今儿说的话也不光是为了气李桂花,也确实是馋了。 陈林干了这么久的活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听说赵家午饭有酒又有肉,心里有气无处撒,便趁人不备狠狠剜了一眼李桂花。 让人看不见,但李桂花自己是能看见的,被陈林这么阴沉沉的一瞪,不由得身体一抖。 俩人心里揣着事儿,一路上谁也没言语,直到路过村口的人堆才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闷气氛。 村里头爱扯老婆舌的好久没见她,今儿碰到了哪肯放过她,离得远远的就摇手招呼她过来。 “桂花,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来坐会儿,好些热闹你不在听着都觉得无趣了,你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说话的妇人手里一把野芹菜,正是跟朱翠兰换菜的妇人。 只要有人朝李桂花搭话,她便把往日的羞臊全都抛诸脑后,立刻就要回应。 陈林面色阴沉的看着李桂花不长记性又要往人堆里扎,低声呵斥:“还跟那群妇人嚼舌头,你嫌咱们家叫外人笑话的还不够是不是?赶紧回去!” 今儿陈林着实有些吓人,李桂花不敢顶撞他,只得冲那妇人讪笑道:“不了,还得回去做饭呢。” “嗯,行啊,你现在勤快了,忙着下地呢,自然是没时间跟我们凑在一起闲聊。” 田里活儿重,家里若不是人口不够,是不用姑娘哥儿下地干活的,田里能见到的妇人可不多。 第91章 那妇人跟朱翠兰走得近,也不是真的想找李桂花说话,就是想臊嗒她一下,闻言不再理她,扭脸跟旁边的人说话:“你瞧翠兰她家板车上大大小小的都拉满了,等会儿我可得去瞧瞧她家吃什么好吃的呢。” 李桂花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的讥讽,偏偏陈林在一边看着,她怕若是再跟村里人发生点口角,自己在屋里的日子更难过了。 她没像往常那样还嘴,看笑话的人就多了,李桂花走出去好远,还能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奚落声。 这可让她气的咬碎了一口牙,李桂花在村子里越发的不受人待见,便趁着陈林不注意偷溜出去找王杜娟说话。 王杜娟自从搭上了李尚才这条大鱼,实打实得了不少好处,她儿子那半吊子水准,想在镇上谋一份差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杨耀光可没有文人的风骨气儿,像条狗一样在李尚才身边鞍前马后,每月领一两的月钱。 平日的花销一应由李尚才付钱,这每月白得来的一两银子就够让王杜娟在村子里腰杆儿挺的笔直。 杨春雪纠缠杨安辰久了得不到回应,借着李尚才的光跟几个有钱的小姐成了手帕交,眼光便放的更高了。 成日里琢磨着跟哪家的少爷来段情缘,恨不能一跃成为哪家府里得脸的正妻,然后到杨安辰跟前好好的打他的脸。 李桂花见识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王杜娟现在摆起阔排来也是心痒难耐,便让闺女常跟着杨春雪,说不定哪天也能得了少爷青眼。 镇上花销大,她姑娘要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簪子首饰添了好几回,李桂花也想着在镇上走动,穿戴都不能比别人差太多,要不然容易叫人看不起。 她拿钱倒是想痛快,可就是囊中羞涩,拿了几回钱便觉得荷包受不了,这才在吃食上节省再节省,好留着钱给闺女。 不过想想以后要是闺女真能在镇上站住脚,那自己以后就不愁没钱花,李桂花便觉得这钱花的值。 陈林一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回了家,一进屋便阴沉的让李桂华去打酒来给他喝。 其实他苦日子过得久了,粗茶淡饭早就吃的习惯,也不争口腹之欲,只是今儿被刺激狠了,馋虫被勾出来便忍不住,才让李桂花去弄点儿好的。 李桂花手里握着钱,一分也不想多花,但当家的开口了,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去了。 打了最便宜的酒,回来后一路上都在心里暗骂:等我跟姑娘去了镇上,就留你个老东西在家里吃糠咽菜。 第127章 不卖力? 杨冬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李桂花而有丝毫的不快,甚至在看到她吃瘪的样子时,还正大光明的乐出了声。 上回只教训了那烂人,倒忘了李桂花这个罪魁祸首。 如今看因果报应到她的身上,杨冬湖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晌午的饭,朱翠兰使出了看家的本事,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番。 笋焖肉要大火猛烧炖的烂糊才好吃,沾了肉汤的笋子和肉一起在锅里咕嘟着,另一边的菜板上剁肉声不绝于耳。 剩下来的那只鹌鹑就交给了杨冬湖打理,宰杀的活计他可不敢,还是等家里的汉子杀完了,他才拿过来抹上调料。 鹌鹑没有家养的鸡大,但好在骨架子小,肉还算肥厚,其实用来炖汤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现在天气渐热,喝汤总觉得有些闷,不如直接撒上料腌制,烤着吃闻起来更加喷香。 现在这时节荷叶才刚刚冒出个头,想做荷叶鹌鹑是做不成了,但是河边的芦苇长得高大茂密,叶子也宽大,用来代替荷叶倒是可行。 苇叶除了能用来代替荷叶,等过上月余端午临近,采一把回去包糯米粽子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妇人最佳的选择。 苇叶把鹌鹑裹紧实,外头在抹上一层厚厚的黄泥,土窑是提前用柴火烧热了的,把鹌鹑放里头,等到饭做好了也就差不多了。 他们和赵婶子两家离得近,平日里有来有往惯了,这回包饺子也没落下他家,赵婶子家里人口也不少,朱翠兰特意多和了一剂子面,好给每个人都分分。 炊烟铺满房顶上头的青砖瓦砾,饺子香味又随着烟雾袅袅从低矮的屋檐下渗出,朱翠兰隔着浓浓的烟雾看不清面容。 “饺子好了,谁去给甜妞家里送去?”朱翠兰利落的把饺子全都盛在了盖帘上,控出水分,这样就算放的久了饺子也不会被泡烂。 赵方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土窑,再也分不出半点儿心思搭理朱翠兰说的话。 杨冬湖原本和赵方初蹲在一起眼巴巴等着烤鹌鹑成熟,听见朱翠兰在屋里喊人,便拍拍手站起来去端饺子。 赵婶子家里饭也才做好,刚端上方桌,杨冬湖来得正是时候。 赵婶子家里也是普通的庄稼人,家里的银钱要等夏忙了之后才能活泛些。 他家人多,赵婶子上要照顾年岁大的婆母,下面还要养着一对儿孙子孙女,虽然儿子儿媳都是勤劳肯干的,能挣钱也能花钱,家里的日子足够吃饱穿暖。 但是若想吃点儿好的,也不是一狠心一跺脚就能解决的事儿,所以这季节不要钱的野菜就成了赵婶子家的常客。 “婶子,吃饭了没?”杨冬湖看院子门是开的,便喊了一声就直接进了院门。 他来找甜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赵婶子家也算熟悉,头先的那点儿拘谨早就没了。 今儿他家热闹,赵婶子的儿子张广元和儿媳银春都在家,她的孙子金宝和甜妞俩人不知道在争什么,闹成一团。 甜妞原本坐在地上正委屈的撇着小嘴,看见杨冬湖的瞬间一骨碌翻身站起来,高喊着哥哥就朝他跑过来。 杨冬湖把手里的饺子抬高了些,怕甜妞撞到,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甜妞的头顶:“你怎么还要哭鼻子了。” “哥哥欺负我。” 赵婶子从厨房里探出头:“冬湖来了?我这会儿走不开,你先到屋里坐。” “不坐了,婶子,”杨冬湖脚步一拐进了厨房,把饺子放在锅沿上:“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包了饺子来送给你们尝尝。” 银春嫂子坐在灶前看着火,看见那一大碗饺子就笑弯了眼:“这饺子包的真好,瞧着真馋人,晌午别走了吧,就在这儿吃。” 甜妞亦步亦趋的跟在杨冬湖身边,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撒手。 杨冬湖摆摆手:“不了,家里头等着呢,我这就回去了。” 甜妞摇了摇他的衣裳,扬起小脸恳求道:“冬湖哥哥,你在这儿陪我吧。” 杨冬湖看甜妞不愿意撒手,便一把将小孩抱进怀里:“甜妞跟哥哥回去好不好,哥哥家里头有酥糖呢。” 甜妞双眼亮晶晶的,还没忘征求她娘的意见,扭头看向银春。 银春故意唬着脸教训甜妞:“快下来,等会儿我要揍人的,别闹哥哥,想找哥哥玩儿吃完饭了再去。” 甜妞挨了训,委屈的低着头,却倔强的不肯从杨冬湖怀里下来。 杨冬湖笑道:“没事嫂子,就让甜妞跟我回去吧,吃完饭她闹觉了我在给她送回来。” “甜妞。” 赵婶子当奶奶的狠不下心来教训孙女,只口气强硬的喊了甜妞的名字,一看孙女眼泪要落不落的可怜样子,就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算了,银春,甜妞想去就让她去吧,冬湖,劳累你多看顾了。” “婶子说的哪里的话,那我们先回去了。” 甜妞欢呼一声搂住杨冬湖的脖子,他的脖子敏感,甜妞扭来扭去惹的他发笑,抱着甜妞就转身出门。 “叫我看看是谁来了呀?”朱翠兰想抱孙子的心一直得不到满足,只能抱着别人家的孩子解解馋。 甜妞甜甜的喊了爷爷奶奶,脚都没落地就被朱翠兰伸手接了过去。 赵河在家一向不苟言笑,但看见这么个可爱的小人儿也难得的展现出慈祥的模样来。 赵洛川跟小孩子谈不上特别亲近,主要是他长得高大,又总是冷着脸,小孩子见了难免害怕。 他倒是很好奇甜妞为什么这么黏着杨冬湖,难不成杨冬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小孩子能看见而自己看不见的吗? 要说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该做的事儿也不曾落下,对孩子的事儿却从未提及。 赵洛川看着甜妞在朱翠兰怀里撒娇卖乖的模样,又看看杨冬湖满脸笑意的侧脸,心里不由得心痒难耐。 这要是有个小人在身边围着软声软气的喊爹爹和阿姆,似乎也是件妙事儿。 难不成是自己还不够卖力?赵洛川难免疑惑,可哪次也是等到人连连求饶了才堪堪止住,这还不够卖力吗? 今儿晚上试试。 杨冬湖只觉得有一双眼神盯得自己直发毛,扭头就对上赵洛川略显荡漾的眼神。 “找掐呢你,大白天你那什么眼神。” 第128章 解释 甜妞靠嘴甜在赵家混的如鱼得水,吃饱喝足后又揣了一大兜的零嘴才被送回去。 第92章 小孩子打架生气的快好的也快,一顿饭的功夫,两个孩子就全然忘记了饭前的不愉快,甜妞大方的分了一半的零嘴给金宝。 昨儿赵洛川说要给朱朝来要去上炷香并不是随口一说,而且他还记得要把话跟素禾说清楚了,给杨冬湖一个交代。 这种事还是要解决的好,时间停的越久就越容易生事端,若是赵洛川早早地知道素禾有那样的心思,也不会等到今日让她冒犯到杨冬湖面前了。 杨冬湖将不喜欢素禾表现得极为明显,都已经到了抗拒的地步。 赵洛川厚着脸皮缠着杨冬湖要一起去:“冬湖,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不在我一点儿也不安心。” “你有什么不安心的,解释几句话的事儿,你这么大人了,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吗?” 赵洛川不死心,继续往杨冬湖身上凑:“我能出啥意外,我就是怕你在家里多想,咱们一起去,有什么话当时就说开了,你要是在哭一场,我要心疼死了。” 杨冬湖双颊一红,昨儿自己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继而浮现在眼前。 他可不想像昨天那样再丢一回人了,也是耐不住赵洛川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松了口。 算起来朱朝来的祭日也就在这几日,赵洛川索性将东西买齐了一起送过去。 朱朝来家里有田地,是不用像他们一样往山上埋,在自家地里找了块风水还算不错的就棺椁埋了进去。 他离世的这几年,素禾一个人操持不了这么多的田地,加上她又回了娘家,这几亩良田便荒废了下来。 田地里荒草丛生,唯有朱朝来的墓前被打扫的很干净,赵洛川将提前准备好的酒和糕点摆上,拿出三支香用火引燃,在坟前拜了三拜。 朱朝来走的急,年纪轻轻便没了,赵洛川站在坟前内心感慨万千,心里默默祈祷着来世朱朝来能投胎个好人家。 俩人没待很久便离开朝素禾的宅子走去,远远的看见院门口一大一小依偎着玩耍。 素禾是个勤快人,即使房子已经老旧,但她依旧打扫的很干净,院里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一片落叶也不见。 “嫂子。” 一声呼喊惊动了正在玩耍的两人,素禾看见赵洛川眼神一亮,可在看见跟在赵洛川身边的杨冬湖时又黯淡下去。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素禾把人领进院里,找出凳子来给二人歇脚。 赵洛川拉紧杨冬湖的手,两人坐在一起离得极近:“好长时间没去看朝来哥了,今儿刚巧有空,便过来看看。” 素禾嗯了一声,看向二人紧握的双手满心酸楚,强压下心头不适的情绪,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我还想着要去瞧瞧你们呢,昨儿闹了那一场,你们二人没吵架吧?” 杨冬湖自从被素禾挑衅过,面对她总有些愤懑,因此坐在赵洛川身边一句话也不愿意开口。 “没有,嫂子多虑了。”赵洛川与杨冬湖相视一笑:“昨儿都已经说开了,不过我听说嫂子的帕子似乎与我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污人清白的大事,还是需得说清楚才是,要不然以后说出去我倒是没什么损失,怕是嫂子会落人话柄。” 素禾没想到他如此的开门见山,她背后偷偷拿来跟杨冬湖挑衅的东西现在被摆在了明面上,她不禁有些难为情。 “嗐,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当你们专门跑过来一趟。” 赵洛川摇摇头:“这可是大事,嫂子大度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夫郎心里还生着我的气呢,今儿要是说不清楚,冬湖心里该委屈了。” 素禾听不得他话里话外全是杨冬湖,脸上羞臊的潮红尽数褪去,连唇色也变得苍白一片:“说什么清楚?我一个寡妇帕子被人拿了去,清白都攥在别人手里,你们倒是来质问起我来了?你还说会为了朝来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你现在敢不敢当着朝来的牌位说说,你是怎么照顾我的?” “我真的不记得拿过你什么帕子,”赵洛川表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就算当着朝来哥的牌位发誓,我也没拿过你任何一条帕子!” 素禾眼泪倏地从脸颊滑落,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极了,连指着赵洛川的手指都不自觉的颤抖:“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儿诬陷你?” 她说着,便觉得羞愤不已:“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你敢做不敢当,当日朝来下葬之日,我亲手递给你的一方鸳鸯帕子,你后来也没有还给我,不是你拿走了还能是谁?” 她说的信誓旦旦,绝不像空穴来风。 赵洛川眉头紧皱思索片刻,极力回忆着,过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对,没错,我记得是有这么一方鸳鸯帕子。” 杨冬湖闻言猛的看向赵洛川,眼里满是震惊:“你……” 这话一出,素禾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可是,那方帕子我根本没带在身上,那日你将帕子递给我,却未说只字片语,我看你伤心难耐,只以为是舍不得朝来哥,想给他留作纪念,所以我便将那方帕子与朝来哥陪葬的衣裳摞在一起,一同放进了棺椁里,当时放帕子的时候不止我一个人,抬棺的几人皆是见证,嫂子若是不信,大可找其他人来一同对峙。” 杨冬湖听他说完,绷紧的身体才稍稍松懈少许。 素禾一瞬间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是……是这样?只是这样?” “不错,只是这样。” 赵洛川声音坚定道:“嫂子绣工极好,那日我们几个对那方帕子赞赏不已,更感念嫂子与朝来哥情深意切,在场的人无不叹惜朝来哥英年早逝,现在去问,想必他们还是能记得的。” 赵洛川一字一句像一把利刃,刀刀戳在素禾的心尖上,她觉得自己就如同是个跳梁小丑,心心念念惦记了别人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一场误会。 多可笑,一场误会,只是一场误会! 素禾嘴里像嚼了黄连般苦,却尤不及心里的苦,她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半晌才缓过劲来:“原是我会错了意,是误会一场。” 她苦笑一声,质问道:“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赵洛川,我问你一句,你心里有没有半分在意过我?不为别人,只是因为我?” “从未。” 第129章 老死不相往来 赵洛川没有丝毫的犹豫,虽然这有些残忍,但若是欺她骗她,白白给她希望,让她等那没有意义的苦果,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话说的清楚,省的误了别人。 “朝来哥宽厚,他一朝突逢变故,村里大多数人都会同我一样,绝不会袖手旁观,照顾你们孤儿寡母也是情理之中,并无半分不轨之心。” 赵洛川语气一顿:“至于那老鳏夫,更是对事不对人,我敢笃定,换任何一个人,哪怕不是我,看到当日情形,也不会容忍有烂人在自己面前污女子清白,无论当日被纠缠的是不是你,我都不会冷眼旁观。” 这番话说的决绝,让素禾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的粉碎。 她跌坐在凳子上,竭力想让自己的身形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不想在杨冬湖面前连最后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小山梨被她这副模样被吓坏了,拽着素禾的衣裳哭喊着:“娘,你怎么了娘。” 以往只要小山梨落泪,素禾便会温柔的将人揽进怀里安慰,可现在无论她如何呼喊,素禾也不理她半分。 “你是坏人,我不要你在我家,你走,我讨厌你!”小山梨讨要安慰无果,竟转脸挥舞着双手要赶二人走。 孩子哭的伤心,无论杨冬湖和素禾闹了多大的矛盾,可孩子却是无辜的。 他有心想安慰小山梨别哭,可小山梨却是非常抵触自己的靠近,杨冬湖的手才伸出去便被小山梨扭身躲过,他也只好作罢。 小山梨哭到不能自已,素禾回过神把孩子搂在怀里轻拍脊背,垂下眼帘看不清面容。 等她再抬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淡漠, 她抹了把眼泪,说出来的话字字颤抖:“好,好,好的很,算我看走了眼,你当真是薄情寡义,既然如此,还请你们二位回吧,日后若是没有事儿,就不必再往这儿来了。” “我知道嫂子对我心里有气,等嫂子气消了,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赵洛川拉着杨冬湖站起身,并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丝毫后悔。 若是朱朝来泉下有知,而对自己心生怨恨,那也无可奈何,只能等以后多烧点纸钱赔罪了。 现如今素禾情绪失控,怕是说的再多她也听不进去,她怨恨也好记恨也罢,赵洛川能做的不多。 倘若她们孤儿寡母日后银钱上有短缺,自己也愿意慷慨解囊,再多的他也爱莫能助了。 “大可不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说什么以后?我不稀罕。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待赵洛川和杨冬湖走远了,素禾才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把话说的决绝,大有想和赵洛川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第93章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深藏心底的情意,哪能是说几句话就能割舍的。 素禾哭到双眼红肿,却还是悲哀的发现自己依然被赵洛川牵引着情绪,依然会为他心痛到无法自拔。 小山梨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衣袖给素禾擦眼泪:“娘不哭,娘说的不对,大川叔叔一点儿也不好,他让娘哭,他坏,我不喜欢他了,我也不要他的东西,我只要娘。” “山梨。”素禾哭着紧紧的抱住小山梨瘦小的身体,哽咽到说不出来话:“娘的山梨。” 当寡妇的苦楚只有素禾自己心里清楚,哪怕是自己手里攥着银钱回到娘家,可还是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娘家的嫂子个性泼辣,嘴上从来没有饶人的时候,在家没少里挑外撅,给自己脸色看。 可怜小山梨小小年纪,被哥嫂家的儿子欺负也不敢说,一个人背地里悄悄抹泪,才不过三四岁就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过日子。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饶是素禾比别的姑娘更能担事儿,可谁不想家里头能有个汉子替自己撑腰。 如今自己的这点儿念想也被赵洛川无情掐断,素禾心中不免恨极了他,为何要如此薄情,连分一点儿心思给自己都不愿。 这么想着她又要落泪,顾念着小山梨还在旁边担心着,硬生生把眼泪又逼了回去。 素禾的宅子在村子边上,偏远又僻静,杨冬湖走在赵洛川身侧,回去路上没遇见一个人。 他静默无言的偷瞧汉子冷峻的侧脸,先前那点儿介意如今烟消云散,心里头说不欣喜那是假的,不过杨冬湖表情控制的极好,面上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他的手腕紧紧的被赵洛川攥在手心,即使肌肤贴紧处起了一层薄汗也不曾分开。 俩人出了素禾的院子有一段路了,杨冬湖居然还老实的让自己牵着,赵洛川有些惊奇的侧过头,灿烂一笑:“今儿怎么这么乖,也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冤枉我了有些心虚?” “我哪有冤枉你。” “嘿。”赵洛川轻笑:“你现在怎么爱耍赖起来了,自己说过的话也要抵赖,我平白受了委屈,你连哄我一句都舍不得?” 他不等杨冬湖回答,自顾自的掐着嗓子学着昨儿杨冬湖耍小性子的模样:“你为什么要用人家的帕子?你怎么这么不检点,用人家姑娘的帕子,怎么,我绣的东西委屈你了是吧,你说,你说。”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学了七八分像,但因着捏着嗓子的缘故,听起来有些滑稽。 杨冬湖掐了一把他的手臂,臊的耳朵根子都发热:“你瞎说,我哪有你这样。” “怎么没有,现在说也说不得,打更打不得,没理也要强占三分,可会惹人心疼了,知道自己没理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故意惹我心疼呢是不?” “我没有!” 杨冬湖嘴硬,这么丢人的事他才不愿意承认。 赵洛川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脸颊,忍笑道:“好好好,你没有,那我都受委屈了,你一句都不愿意哄哄我啊?” 杨冬湖今天才知道赵洛川能这么缠人。 被他粘的无法,杨冬湖看了看四下无人,忍着羞涩小声道:“川哥。” 这称呼平日里叫的不多,次数最多的时候大半都是在床上,久而久之就和晚上的事儿挂了勾,每回这个称呼一出口,杨冬湖就觉得好像白日宣淫一样。 “叫的真甜。”赵洛川听到了想听的,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下回记住没,以后你要是背着我犯啥错了,就这么哄,我就原谅你,知道不。” “……得寸进尺。” 第130章 真是禽兽 赵洛川不仅什么叫得寸进尺,还知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叫喊着自己受了委屈,把憋了快一个月的欲望在晚上终于连本带利讨了回来。 今儿不用顾及杨冬湖情绪不好,赵洛川一点儿也没收着力,直到杨冬湖喊了十几声的川哥才被放过。 赵洛川白天的时候看着甜妞就想孩子的事儿来,晚上把人压倒在床上了,逼着人说了不少的荤话,差点儿连孩子的名儿都想好了。 杨冬湖汗水津津的瘫软在床上,被沾湿了的发丝贴在脖子上,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看的赵洛川难耐,忍不住将手又伸了过去。 敏感的身子一碰就抖个不停,赵洛川即使再禽兽也不忍心想着再来一回了。 他揽过杨冬湖清瘦的肩膀将人纳入怀中,在他的脸上烙下细密的亲吻。 杨冬湖吓得用绵软的双臂想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开,他累极了,半分力气也无,推拒不动便软着调子恳求:“不要了,我好累。” “不来了不来了,你睡你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我烧水给咱俩擦擦。” 杨冬湖困的双眼都睁不开,胡乱的嗯了几声,等赵洛川端着水盆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睡沉了。 刚买来的帕子还没绣花儿便派上了用场,缎面的摸着舒服,擦身子也不觉得刺挠。 赵洛川把帕子浸湿后拧干,一寸寸的擦过杨冬湖的身子,房事之后出的汗多,他几乎每回都要给二人擦上一回,现在这项活计干的是越来越顺手了。 杨冬湖嘴巴发干,沉睡中无意识的伸出舌头舔着嘴角。 赵洛川看他累极了,不忍心把人叫醒,端来温水,喝上满满一大口,然后低头覆上身下人的唇瓣,慢慢将水渡了过去。 这一闹腾就到了半夜,屋外的犬吠不知从谁家先响起,接着就是零星几声犬吠附和。 赵洛川吃饱喝足后搂着夫郎睡得安稳,山上一待就是月余,这样悠闲的日子可是望眼欲穿盼着的。 院里养着的鸡大清早的就咯咯哒哒的在笼子里乱转,吵的让人睡不好。 杨冬湖睡得沉,没有一点儿要醒的迹象,赵洛川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到院里去把鸡笼打开,任由它们满院子溜达。 菜园周围围上了一圈的矮篱笆,还是杨冬湖跟朱翠兰学着扎起来的。 原先长势极好的菜苗被鸡糟蹋了大半,不过幸好只是叶子被秃噜个干净,根还好着,养养还能再长出来,只是万不能再被鸡叨一回了。 鸡笼一打开,赵洛川便眼尖的看到了鸡窝里静静的躺着两枚鸡蛋。 要是俩人都在家里吃饭,这两个蛋肯定是存不住的,但是赵洛川一走就是好多天不回,杨冬湖在隔壁院里吃住也不生火,鸡蛋竟然被攒下来不少。 十多天前杨冬湖拿了小半筐给朱翠兰,如今家里还剩下十来个,俩人吃也足够了。 赵洛川从鸡窝里把蛋摸出来,他手艺不好,想来想去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鸡蛋羹,若是做其他的,那这蛋母鸡算是白下了。 鸡蛋打进碗里搅碎,添上点儿水,放到锅里水滚后蒸上约摸一刻钟,赵洛川怕不够吃,又洗了两个用白水煮。 前阵子雨水充足,屋前屋后长出一大片马齿苋菜,这季节正是嫩的时候,随便走两步掐上一把就足够两个人吃了。 用热水一焯,简单用盐和香油调个味儿,就能端上桌子了。 等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才进屋去喊杨冬湖起床。 床上的被褥把杨冬湖整个身子都埋在里头,赵洛川轻掀开被子一角,怕自己手凉没敢把手贴上杨冬湖的肌肤,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该起床了,饭都做好了,起来吃饭吧。” 杨冬湖眼睛还没睁开,先用鼻子嗅了嗅弥漫在空气里的饭香。 赵洛川可稀罕他这副可爱的模样,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快起来,盆里有热水,起来洗把脸,再晚饭要凉了。” “唔,知道了,现在就起。” 杨冬湖伸了伸懒腰,全身酸痛的感觉让他手脚都很难舒展开,他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第二天起来就羞到不敢见人,面对赵洛川也坦然多了。 不过因为刚起床还没从酸痛中缓过劲儿来的杨冬湖,还是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赵洛川不做人。 饭桌上除了蒸鸡蛋和马齿苋,还有几块馍馍和两碗稀饭。 朱翠兰知道俩人刚在家开火,肯定吃不好,一大早做好了饭就让赵方初送过来。 赵方初过来一趟没见杨冬湖,半刻也没停留就回去了,他现在跟杨冬湖可比这个从小到大的堂哥亲近多了。 不过赵洛川也不亏,谁让他整天嘴欠的说赵方初这那的,杨冬湖不仅不说自己,还给自己买好多东西,这么一比,亲远不一下就体现出来了。 赵洛川内心呵呵,骂他小白眼狼,赵方初对此不痛不痒,给了他白眼一记施施然离开了。 杨冬湖还是磨蹭了一会儿才坐到桌子边上,赵洛川殷勤的把筷子勺子都放好,还给稀饭里混了点儿蜂蜜。 “胳膊能抬起来吗?我喂你?” 杨冬湖眼一横:“你想讨打是不。” 面前的饭比第一回发硬的炒饭好了不知多少,杨冬湖胃里空空,看见这些食指大动,他着急吃饭也是慢条斯理的,不会狼吞虎咽。 第94章 赵洛川吃饭快,一口下去碗里的稀饭就少了一小半,他又拿起来馍馍夹了拌好的马齿苋,三两口便能吃完。 稀饭甜津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赵洛川忽然道:“蜂蜜见底了,要是桃花饼卖的好,还是要去山上再找一些才行。” 屋外的桃花已经全都谢了,杨冬湖在它来的正好的时候又腌了很多放在坛子里,蜂蜜就是那会儿用完的。 以后要是把这个当做生意来做,蜂蜜肯定少不了,杨冬湖点点头:“这东西好找吗?” “倒是不难寻,就是野蜂蜇人厉害,去的话得把身上包裹严实才行,要不然漏一点皮肤出来,就能被叮的瘙痒难耐,要是遇到有毒性的就更麻烦了。” 偷蜂巢危险,杨冬湖担忧道:“这么下去也不行,要是咱们生意能做起来,就去寻养蜂人去买,省的担惊受怕的危险。” 第131章 云巧要生 “嗯。”赵洛川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稀饭:“等明儿去了镇上看掌柜的怎么说吧。” “嗯行。” 昨儿脱下来的衣裳还没洗,吃过饭杨冬湖就抱着衣裳往院里去,趁着今儿天好,赶紧洗出来晒干,要不攒到阴天下雨的时候,衣裳要生霉味儿。 上回洗的衣裳还没干透,杨冬湖赌气把没干的衣裳又一股脑儿塞回了箱子里,今儿才想起来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里头一股的馊味。 杨冬湖认命的把衣裳又拿了出来,打算重新洗一遍。 村里打井的人家不多,吃水用水都是拿木桶挑了到院里的水缸里,力气小的姑娘哥儿一趟两趟的还能挑动,再多就不行了。 费半天力气挑回来的水还不够洗回衣裳的,她们索性不费这个劲儿。 冬天天冷,不愿意出来就在院子里洗也就罢了,现在天气热,屋后的小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们也心疼自家汉子,洗一回衣裳要多挑好几趟的水,直接去河边上洗,能省不少功夫。 洗衣裳要蹲着身子弯着腰,本来就够累人的了,杨冬湖从早晨起来就浑身没劲,一蹲一起要缓好一会儿。 他这模样让有经验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到河边去免不了又被村里的婶婶阿嫂辈儿的打趣一番。 还不够难为情的,杨冬湖不想往那儿去,就拿了皂粉拖了木盆在菜园子边上。 村里尘土多,衣裳不好洗,再者衣服上没干透的馊味儿也得好好捶打一番才能去了味儿。 赵洛川从来都不是懒惰的人,在山上的时候衣裳脏了也是自己动手,洗衣裳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洗刷干净,赵洛川便出来把杨冬湖拉到了一旁,拿了凳子给他坐,然后接过他手里的脏衣裳。 杨冬湖拗不过,就坐到一旁拿水瓢给他添水。 “前两天是不是雨水太大了,这衣裳一股味儿,屋里头还有没有这样的衣裳了,拿出来一块儿洗。”赵洛川把衣裳拿到鼻尖闻了闻,皱眉道。 杨冬湖手一顿,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赌气嚯嚯了衣裳,干笑道:“没了,就这些。” 赵洛川没看出来杨冬湖的不对劲,嗯了一声,搓衣裳的手更用力了。 瞧着干的活儿倒是不多,但等二人洗完衣裳直起身子才惊觉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头顶上了。 一晌午的功夫晃神间就过去了,俩人刚将衣裳晾好,就听隔壁院里有人咋咋呼呼的喊着朱翠兰,那声音里焦急万分,杨冬湖在这边院子里听着都觉得心慌。 朱翠兰正在她的菜园里摘菜呢,她院里的菜比杨冬湖种的要早,这会儿出的早的已经长出来一大片了。 连着几日吃了馒头,朱翠兰早就想着换个口味了,这会儿看菜苗长得正嫩,她擀了一大剂子白面,就想着晌午下汤面吃。 谁料她才把菜苗拔出来,连菜苗根部的泥巴还没收拾干净,就听见外头有人慌张跑来,连喊了好几声翠兰。 朱翠兰一听就觉得不妙,这必然是出了大事儿,要不不能这么慌张。 她小跑着去门口应人,刚到门口就看见村长家的媳妇急得满头大汗。 “翠兰!翠兰!快,快,云巧要生了!” 朱翠兰心下一惊,粗略一算时间也确实到时候了,妇人生孩子本就是一道难关,更别说云巧还是个哥儿。 云巧头胎生的就艰难,一天一夜才堪堪挺过来,这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呢。 朱翠兰来不及多想,扔下手里的菜就跟着村长媳妇着急忙慌的朝云巧夫家跑去,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妇人生产时除了稳婆,还要请村里生过孩子的一同过去帮忙照应,朱翠兰去过好几家,云巧头胎的时候她就在场。 杨冬湖成了亲但没生过孩子,自然是不用过去的,赵方初更不必说,一个未嫁的哥儿,这种时候连云巧家的门都是不好进的。 俩人在院里眼睁睁的看着朱翠兰和村长媳妇脚步急促,边走还边说着什么,仿佛是有什么不好。 杨冬湖和赵方初仿佛也被染了焦急的情绪,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云巧本来人缘就好,他自己又是个心善热情的,自从给赵方宇说了亲,往来朱翠兰的院里也很勤快。 他说话闹笑不爱拿架子,跟多大的人儿都能说到一起去,不管是杨冬湖还是赵方初,每回来都能凑在一起闲话几句,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变得亲近起来了。 杨冬湖还摸过云巧的肚子,孩子胎动他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云巧那时还笑着问他以后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他那时候听见这样的话就害羞,不好意思回答,还被云巧打趣了一番。 如今他们仨人相处的跟好友没什么两样,杨冬湖和赵方初心里对云巧的担忧不比在场的妇人们少。 不管是什么时候,妇人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里过一趟,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大人小孩都危险。 他俩什么也做不了,就在院里干着急的等着,这一等等到深夜也不见朱翠兰回来。 眼看夜越来越深,屋外的路都看不清楚,朱翠兰晌午的时候走得急,那会儿正热,她穿的单薄,到夜里冷风一吹说不好要闹病。 杨冬湖在家里坐不住,索性拿了衣裳和赵洛川一起出了门。 赵方初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也跟了过去。 云巧家大门未关,院子里进进出出端水的妇人,院里站着两三个人,都是着急等信儿却不能进去的姑娘哥儿,站在中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此时正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云妙是云巧的娘家亲妹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和云巧感情一向深厚,偏这关键时候她又不能进里屋,只能在院子里听着云巧凄厉的叫喊。 云巧生了快七八个时辰还不见孩子落地,拖的时间越久就越让人揪心,云妙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但又不敢真的哭出来,怕冲撞了不吉利。 云巧夫婿在门口望眼欲穿,云巧每叫一声,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杨冬湖帮不了什么忙,就没进去添乱,三人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静静等着,他们离得不远,云巧的喊声依旧清晰可闻。 杨冬湖头一次这么真切的见识生孩子的痛苦,随着云巧越来越虚弱的呼喊,他心里阵阵发虚。 赵方初紧攥着杨冬湖的胳膊,脸上一阵慌张:“冬哥。” 杨冬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只能拍拍他的手,紧接着便是一阵静默。 第132章 差点儿 这一等便又是一两个时辰,长久的站立使得两腿酸胀,可没有一个人愿意从院子前离开。 云巧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虚弱,从屋里端出来的水一盆盆都是血红色的,云巧夫婿章承平等不及,趁开门换水的时候想要进去看,被稳婆推说产房血腥给推了出来。 云妙实在是忍不住,进去帮忙的婶子紧张了好些个时辰,来来回回换水十几趟,这会子早都累透了。 拿水的林婶子一个手不稳,连人带盆跌倒在地,血红的水泼了一地。 云妙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来气,却还哭着将摔倒的林婶子扶了起来,嘴里连话都说不清,只紧紧的抓着林婶子的手喊云巧。 云巧娘听见动静,出来把水盆接了过去,开口让林婶子去歇歇,到厨房里打盆热水去洗洗身上的脏污,毕竟这都是血水,腥气的很。 林婶子点点头,安慰了云妙几句,云巧娘呵斥住云妙的哭腔:“别哭了,巧儿在里头还没怎么着呢,你这就哭嚎起来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添乱的,带你林婶子去洗洗,别在这儿杵着。” 云巧娘平日里虽然算不上特别温柔,但说话上也鲜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过一想到刚才稳婆说云巧的孩子头太大,怕是不好生,心里本就急得不行,要不是怕叫人看见了容易多想,她恨不得也像云妙那样大哭一场才好。 云妙不想多添乱,强忍住哭腔,抽抽搭搭的带着林婶子去了厨房里。 第95章 云巧没有公婆,他的夫婿又在门口心焦的乱转,厨房里烧水能帮上忙的就只有村长云德才和弟弟云年。 云年搂着云巧的大儿子章子鸣坐在灶前,看见二姐双眼通红,又见林婶子浑身湿透,赶紧打了盆热水给二人擦脸。 林婶子那身衣裳怕是要不得了,洗不洗的干净先不说,沾一身的血水说出去总归不太吉利,会让人嫌晦气。 来帮着接生的婶子每个人都会得喜钱,但是肯定不够买身衣裳的,但现在屋里人都乱成一锅粥了,谁也顾不上这个。 林婶子和云家非亲非故的,肯出力到底是为了自己孩子,云德才自己愧疚的掏了六十文钱出来补贴给林婶子,足够她去镇上扯布回来做衣裳的。 林婶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被云德才硬塞着收下了。 云妙坐在旁边时不时抽泣一声,章子鸣一时情绪上头,也跟着她一起撇嘴。 云德才想要呵斥她的话在看见云妙苍白的脸色时又咽了回去,不忍心训斥这个担惊受怕了许久的二姑娘。 云年劝慰了几句都没用,反而是自己说话的音调也跟着一块颤抖,他立马闭上了嘴,跟云妙坐在一起魂不守舍。 屋里稳婆让云巧使劲儿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有人高呼一声孩子出来了,但却没听到哭声。 如此反常让章承平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扒着门框使劲儿喊,一个劲儿问怎么样了。 屋里没人回答,又是一阵骚动,直到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嘹亮的新生儿啼哭。 “哭了哭了!有气了有气了!” 朱翠兰先稳婆一步出来,激动的喊到:“生了生了,是个哥儿,是个哥儿!” 厨房里头的人可算是听到好消息了,全都一窝蜂的朝院里跑去。 章承平焦急拉着朱翠兰,连声询问:“云巧,云巧呢?” 朱翠兰手里拿着净手的麻布,手上还有残留的血迹,被章承平摇的直晃,差点儿站不稳:“云巧没事,就是累极了,现下睡过去了,等会儿接生婆就能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别急。” 云妙掏出自己的帕子给朱翠兰擦手,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道谢。 章承平听见云巧没大碍,才长松一口气,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大喜,赶紧将准备好的喜钱塞进朱翠兰手里。 云德才笑的满脸都是褶子,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不少,乐呵呵道:“翠兰妹子你受累了,去,云年给你婶子倒杯热茶水。” 屋里的妇人陆陆续续出来,云德才和章承平挨个道谢塞喜钱,添人进口是大喜事,每个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 稳婆走在最后,怀里抱着裹好襁褓的婴儿,云家人一股脑凑过去看这刚出生的小家伙儿,却又不敢围的太近,婴儿娇弱,怕离得太近挤着碰着反而不好。 从晌午到深夜,朱翠兰和接生的几个妇人一直绷着精神呢,这会儿松懈了一阵疲累感席卷而来,她只想找个地方躺躺。 在屋里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出门被冷风一吹直打摆子,几人喝过了热茶水身上才暖和些。 屋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云巧还在休息,人多了吵闹,她们现在也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朱翠兰刚出门就看见赵洛川三人站在树底下,她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赵方初把衣裳给朱翠兰披上,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回走。 “婶子,云巧哥儿怎么样了?” “哎,他这回生的艰难,比上回还费劲儿些,孩子头太大一直出不来,刚出来那会儿整个身子都憋的发青,差点就……” 后头的话朱翠兰不忍再说,她一想到刚才那孩子的模样就于心不忍,刚出来的时候进出气都没有,整个脸都泛着青紫,要不是有个有经验的稳婆在,她们差点儿就以为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云巧流的血多,身下的被褥都浸着血水,生到后头手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是稳婆说孩子憋的太久要是再生不出来怕是不好。 这事儿听着凶险,要不是云巧最后一使劲儿,孩子要是生不出来保不齐连大人也保不住。 不过好歹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朱翠兰念在赵方初未出阁,又有赵洛川这个汉子在,多的她也不好说。 劳累了一天,总算是能回去歇着了,夜里阴冷冷的,他们三个光是站着也觉得浑身灌风。 各自回了家,烧了热水出来洗漱。 赵洛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怎么说话,直到烧热水的时候还在发愣。 “你怎么了?”杨冬湖裹着坐在床上,不解的问。 赵洛川看着杨冬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刚才云巧凄厉的喊声一直在耳边回荡,赵洛川听着就莫名的想这事儿要是摊在杨冬湖身上该怎么办,尤其是想到朱翠兰后头未说完的话,更是让人担忧。 他在村子里久了,不是没听过谁家的媳妇生孩子没挺过来,一尸两命。 杨冬湖身子瘦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自己昏了头才只想着生养之事,他想的倒是简单,但是遭罪的可是杨冬湖。 “你怎么了?不舒服?”杨冬湖用手覆上赵洛川的额头:“这也不烫啊。” “没有。” 赵洛川没想跟杨冬湖说这些,只是看向他的眼里有满满的心疼。 杨冬湖搞不懂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打哪儿来,但看赵洛川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没有强求着问。 二人简单洗漱了后同枕而眠。 第133章 能成 昨儿夜里歇下的都晚,第二天清晨起床便没有这么容易,赵洛川在家里待着,杨冬湖越发的爱赖床,非得等到赵洛川到床前柔声叫着才肯缓缓睁开眼。 给云巧帮忙的妇人今儿一大早就被云家喊去吃席,朱翠兰还想在家里给赵方初做早饭,米都淘洗干净就差下锅了。 可抵不住云家人热情,三推四推推不过,被云妙和云巧娘俩人架着胳膊半拉半推的请过去了。 朱翠兰不在家,赵方初便到隔壁院子里来寻杨冬湖,还没进门就被赵洛川拦在了院子里。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冬湖还没起来,你等会儿再去扰他。”灶前的火势正旺,赵洛川听见有人走路的动静往门口看,开口道。 赵方初探着身子往厨房里看去,确实只见赵洛川一个人,他抬头看看天,心中一阵好奇,天上的日头升起的老高这没错啊,怎么他跟冬哥一起睡的时候不见他懒床。 “冬哥最近不舒服吗?怎么起来的都这么晚。” 赵洛川添了一把柴火,头也不抬回道:“他身子弱,能多睡会儿是好的,婶子没在家?” 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还不见朱翠兰的院子里有烟升起,他们这儿是有生过孩子之后宴请的习惯,便猜测朱翠兰被人请了去。 如果赵方初没来,等会儿赵洛川也会去叫他和赵方宇过来吃饭。 “嗯。”赵方初停了去里屋的脚,朝厨房拐过来。 “正好,过来添把火,我炒菜,等会儿在这吃吧。” 说实话,赵方初不是很能相信赵洛川的手艺,至少在卖相上照着杨冬湖就差一大截,他很想开口问问,不过转念一想不做饭的人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有的吃就不错了。 赵方初偷偷朝锅里看了一眼,居然卖相还不错,便也没再质疑,老老实实的烧火。 清晨的饭都是差不多的,不过是今儿人多,分量上多了一些,如今他们家没有鸡蛋短缺的时候,倒显得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一人吃上一个也觉得够了。 如今云巧生了孩子,等到满月的时候还要提着鸡蛋去看望,每天攒着一些一个月也能攒下来不少呢。 桃花饼放在镇上已经买了两天,如今生意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杨冬湖心里惦记着,老想过去看看,不过上回说了三天,要明儿才到约定的时候呢。 上回带回来的羊还养在家里,明儿该去卖钱了,到那时再去食楼走一趟。 他心里装着事儿,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就没留意坐在对面的赵方宇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倒是赵洛川不乐意的皱了皱眉,敲了敲碗边:“你看啥呢。” “我……我……就是。”赵方宇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其他三人停下筷子等他说话。 他俩交流不多,唯一能说上两句的就是杨安锦,赵方宇这副腼腆的模样杨冬湖看在眼里,心下了然,笑道:“跟安锦有关吧。” “嗯,”赵方宇点点头,他跟赵洛川不一样,赵洛川在山上日思夜盼有盼头,回了家就是回了温柔乡。 可赵方宇想见一回杨安锦实属不易,俩人就算是有婚约在身,中间也隔着繁俗礼节,要想见面还不叫人说闲话着实得好好想个法子。 杨冬湖是哥儿且与杨安锦相熟,往他家去也不打眼,他就想着若是能沾了杨冬湖的光远远的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但这求人的话儿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96章 “有啥话就说啊,这又没外人。” 赵洛川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吃饭之余还有空说风凉话:“你说个事儿太费劲儿,一点儿都不敢干脆,以后成了亲俩人天天这么说话你还不把人急死。” 其余二人满是赞同,点着头附和赵洛川。 赵方宇说话磨叽,有的是人说话不磨叽。 屋外一道略显熟悉且清脆的声音传来,说话又快又清楚:“是大川哥家吗?有人在家吗?” 坐在堂屋里就能看见院子门口,来人一副跑堂打扮,不是食楼的小二哥还能是谁。 杨冬湖反应比赵洛川还快,放下碗筷猛的一下站起身,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门口。 小二哥看见熟悉的面容,都不用人情直接跨进了院门。 “小二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莫不是我们的饼卖的不好?” 赵洛川将人迎进屋内,小二一边走一边擦脸上的虚汗,闻言笑道:“哪儿能啊,我们掌柜的手里还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也多亏了你家夫郎心思灵巧,做出来的东西合人胃口,才能卖的又快又好。” 杨冬湖一听这话心就放下了大半,看来小二哥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赵洛川笑道:“小二哥抬举,那今儿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替我家掌柜的来给二位送分成来的。”小二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摆了一把算盘在桌子上:“这里是八百四十文钱,我家掌柜的定的价是八十文一份,你家夫郎的手巧,做出来的饼子小巧,一份是三块饼子,上回送来的刚好能分成二十份。” 小二哥在食楼里待的久了,深得掌柜的信任,掌柜的有心栽培,算盘识字都略教过一二,他自己悟性高,上手快,打算盘算账手底下灵活的很,嘴皮子又利索,几句话就把账算的明明白白。 “桃花饼卖出去只有十五份,毕竟是头一回卖这样的新鲜玩意儿,总得先让别人知道了有这么个东西不是,前五份的桃花饼掌柜的没收钱,给二楼厢房里每桌都送了一份,这些就不能算钱了对吧,剩下卖出去的十五份按照约定三七份,这里是你们的,你们算算账目对不对。” 赵洛川常去街上卖猎物,脑子随着小二哥的话转动的飞快,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他就把账目算了明白。 “我跟你家掌柜的是老买卖主顾,哪有不信任的,哪儿还用算什么账目。”赵洛川给小二哥倒了碗热茶,笑着说道。 第134章 底气 杨冬湖的支着耳朵听俩人说话,怨不得掌柜的是生意人,原本定好的价格就是六十文,不曾想这掌柜的真有这么好的本事,还多卖了二十文。 钱赚得多杨冬湖自然高兴,小二哥说什么他都眯着眼睛笑。 小二哥赶路口渴的本就厉害,又说了这会子的话,难免口干舌燥,喝完了茶水顺气,听赵洛川说这话也笑了出来:“敞亮,我家掌柜的想问问,这门生意往后还做不做,若是做,就给个准信,我回去跟掌柜的说说,后头还有不少人等着订呢。” “赚钱的生意自然是做的,你跟掌柜的说,往后咱们还是三天一取,这样的点心放不长久,若是过上五六天的失了味道反而不好,至于糕点是你们差人来取,还是我们送,明儿我们去镇上再跟你们掌柜的商议。” “那成,那你们今儿就先预备着做些,明儿一同带过去,到时候我们再说。” “好。” 小二哥还等着回去跑堂,不敢多逗留,说完了掌柜的交代的事儿,便步履匆匆的回去了。 杨冬湖解开钱袋子,里头的铜钱拿起来沉甸甸的,这是个好开头,虽然银钱不多,可毕竟是刚开始,能赚这么多也实属不易,至少这行做起来比猎户安全。 他不想让赵洛川当猎户的事儿还没开口,如今有了底气,杨冬湖就想着找合适的时候跟赵洛川谈谈。 杨冬湖把钱袋子伸给赵洛川看,眼中隐含期待,似乎是在和赵洛川讨要夸奖。 “真厉害。”赵洛川拍了拍他的头顶,满脸的宠溺。 杨冬湖有了活儿要干,赵方宇就不好意思再开口提帮忙的事儿了,吃完了饭就回了隔壁院子。 做桃花饼费时间,虽然如今有了土窑能做的快点儿,但是土窑毕竟空间有限,一次也做不完三天的量。 所以从晌午就要开始忙活了。 赵方初还记得杨冬湖说要聘请自己当伙计的事儿,自告奋勇的要留下来帮着杨冬湖做糕点。 他身上还穿着刚做不久的衣裳,做糕点又是和面又是揉面,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沾在了衣裳上。 新衣裳都没穿几回,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杨冬湖让赵方初回去换身旧衣裳再来,他自己也去了里屋换了一身。 赵洛川也随着他去了屋里换了身遮身的旧袍子,杨冬湖还以为他要帮忙做糕点,连忙道:“等会儿有方初帮我就行了,你别再沾手了。” “家里蜂蜜不够了,趁着有空我去山上瞧瞧,要是过两天我又去了山上,你一个人去哪里弄这些东西。” 杨冬湖琢磨片刻,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想跟你说个事,就是……现在桃花饼卖的还行……” 赵洛川手上解着衣裳上的带子,低头道:“嗯?怎么了?” “我想把这当成生意做,反正也都能赚钱,你以后就别老往山上去了,危险不说,每回一去便是月余,你不在家总觉得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杨冬湖小声开口道。 赵洛川手一顿,仿佛想不到杨冬湖能说这话似的,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杨冬湖想留他的心大过于羞臊,咬着嘴唇点点头。 他很少说笑,赵洛川收起了玩味的心思,认真思考着杨冬湖话可行不可行,正色道:“我知道上山时日长久,你在家里免不了担惊受怕,可如今方宇哥上山不过半年,还不能很好的应对山上的猛兽,如果我要是突然说以后不去了,怕是方宇哥干这行也是难做。” 他说的杨冬湖也考虑过,也知道赵洛川说的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那时候事情想的简单,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思虑不周全。 杨冬湖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点了点头后便也没在说话,只是脸上多少能看出来些不大高兴。 赵洛川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拿下巴蹭了蹭杨冬湖的发顶,声音有些低沉:“心里不痛快?可是觉得委屈了?” 俩人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一个月只有几天在一块哪里能待的够,刚回来的时候欣喜的不行,可杨冬湖一想到过不了两天赵洛川又得走,他心里就酸涩的难受。 “我没觉得委屈,就是不想跟你分开太久。” “山上太过凶险,野兽出没无常,若不是这样我肯定要将你带在身边,可我怕自己有危险时护不住你。” 杨冬湖原本不觉得委屈,但赵洛川说的越多,他心里酸涩的感觉就更甚,甚至觉得鼻尖也泛着酸涩。 他自认为不是爱哭的性子,不想老是在赵洛川面前没出息的掉眼泪,垂着头低声道:“嗯,我知道。” “冬湖。”赵洛川抬起他的下巴,吧唧在人脸上亲了一口:“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但是你忘了吗,冬湖,我想娶你,我想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所以我必须得出去挣钱,桃花饼是你的手艺,所得的银钱都是你自己的,总不能叫我使你的钱把你娶回家,那成什么了?” 杨冬湖不悦:“你的我的有什么要紧,你怎么这样生分,银钱上划分的这样清楚。” “不是分你我,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连我这个人也是你的,我只想让你背后就算不靠着任何人底气也是足足的,要是我哪天犯了浑惹你生气,你只管摆当家的谱教训我就是,我还能跟你顶嘴吗?” 当初杨春雪怎么诅咒自己来着,杨冬湖忽然想到了这茬,不论是姑娘还是哥儿,出嫁了以后要是没有娘家回,在夫家是要受人欺负抬不起头的。 若是能遇见个好的就是万幸,要是遇不到,娘家又犯浑,下场怎样只看杨春晓便能略知一二。 但自己嫁过来这么久,赵家人没亏待自己一点儿不说,赵洛川更是把自己疼宠的厉害,可见杨春雪的诅咒全是在放屁。 家里的银钱全在杨冬湖手里攥着,赵洛川已经许久没过问了,前两天卖的银两跟赵方宇分了后也交给了自己。 杨冬湖忧心杨家奶奶,却因为王杜娟的缘故不能时常去探望,老太太宽厚,杨冬湖就算不是原身也割舍不掉这份亲情。 杨耀光光棍一条,杨安锦定了亲也不好多去,怕被王杜娟拿捏住了说闲话。 别的杨冬湖做不了,只每月从家里的银钱里分出三四百文装在一个单独的钱袋子里,留着给老太太以后傍身用。 这事儿赵洛川是知道的,他一分不情愿也没有,还说要是以后能有巧合把老太太接来一起住就好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小病小灾的不断,王杜娟不是那大方的人,表面上的功夫挑不出错就行。 第97章 但凡是看病这类沾着银钱的,王杜娟总在老太太面前一哭二闹,哭诉自己多不容易,要给杨耀光娶亲还要给杨春雪填补嫁妆,处处都是要用钱的。 老太太懒得跟她掰扯这个,有点疼痛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万一到了真要用银子的时候,王杜娟肯定是不会掏这个钱的。 别看杨大力占着个独子的名分,却跟王杜娟一样是个拎不清的,杨冬湖半分也不信他,说的难听些,以后遇到了事儿,杨家几口人加在一起都不如杨冬湖一个人顶用。 第135章 工钱 杨冬湖被赵洛川这番话逗得笑出了声,抬手捶在他的胸膛上,再开口时语气里的不愉快已经散了大半:“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教训过你。” “嘿,我那不是说以后吗,”赵洛川一心扑在哄夫郎上,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了,把人拉着坐在床上,轻声道:“知道你在家里念着我,上山再累也不觉得乏累,也是我考虑的不仔细,以前没成亲倒也罢了,如今有了夫郎还成日的不在家,顾不上你也不像样子。” 他略一思量,继续道:“我回头跟方宇哥商量商量,这回再去,七八日就回,往后也是一样,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最长不超过十五日,这样行吗?” 七八日并不长,也不会太熬人,总比一个月好等的多,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杨冬湖脸上展露出笑颜来,头轻轻靠在赵洛川的胸膛,小声的嗯了一声。 换个衣裳的功夫并不长久,俩人温存了片刻也知足了,外头赵方初咋呼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屋里的人也不再多耽误下去,匆忙换好了衣裳出了门。 桃花饼做起不来并不难,饶是赵方初不常下厨房,上起手来也很顺手。 桃花饼的皮要分成两份,一份加水加猪油,另一份只用加水就成。 杨冬湖只教了一遍怎么揉水油面团,赵方初就学起来有模有样的了,杨冬湖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没见赵方初出什么差错,便放心的揉自己的那份去了。 上回带去的饼杨冬湖还以为能够卖三天的量,但小二哥说不过一天半就卖的差不多了,若是想卖上三天,用料还要多加上一倍才行。 和面本就是个累人的活,这回分量又多,俩人光是分面团就用了半个时辰。 面缸里的白面快要见底了,明儿去镇上还得再买些才行。 所有的面团揉好了放在一旁醒发, 杨冬湖把蜜桃花也拿出来分成小份做馅儿。 赵方初站了这一会儿就已经累的腰疼,杨冬湖体谅他没干过重活,让他一旁的凳子上歇着。 赵方初拿了帕子给二人擦汗,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把旧扇子,坐在离杨冬湖远的地方,呼哧呼哧的扇着给杨冬湖降温。 厨房里的窗户还是冬天的时候拿东西封起来的,前几日阴冷一直没顾得拿下来,这两日天晴了才觉出热来。 这会儿屋里又不通风,即使是敞着门也没觉得多凉快。 “分馅儿快,一会儿就能好,你别给我扇了,手酸的慌。面剂子醒发还得一会儿,等会把馅子分好了咱们就去坐院里凉快去。”杨冬湖手下的动作快,一会儿就分了大半。 “好。”赵方初嘴上答应着,但是扇扇子的手却没停。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俩人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忙不迭的搬着凳子就去了院里,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才觉得好过些。 上回做的饼不多,杨冬湖觉得还行,这回干的活猛然多了起来,杨冬湖也觉得身上累的受不住。 他慢慢的给自己捶着腰背,看赵方初晃着手臂瘫坐在凳子上,不由得失笑:“累坏了吧。” “桃花饼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太麻烦。” “是呢,今儿多亏有你帮我,上回不是说好了雇你帮我干活吗?既然是雇,肯定要要付你工钱的,咱们虽然是一家人,也得明算账是不。” 村里像赵方初这么大的姑娘哥儿,手里能攥着银钱的不多,有时候从家里长辈手里能要下来十文八文的,都要省着花好一阵儿。 要是想去镇上买个东西,那便要攒好久的钱才舍得去一趟。 可即便是这样,到了镇上还是看什么都舍不得买,买了簪子就顾不上帕子,买了帕子又没钱买脂粉,总要苦恼上好一番才舍得狠下心把钱掏出来。 赵方初手里的攥着的钱比村里大多数的哥儿都多,有时候赵方宇还时不时偷偷给他点儿,去镇上买东西遇见好看的想买,杨冬湖替他掏钱也没吝啬过。 可这都是别人给的,哪有自己挣到手里的花的畅快。 是以杨冬湖一提工钱的事儿,赵方初喜得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带起来的笑比屋里的桃花蜜还甜。 “真的!冬哥,你真好。” “那当然,总不能让你给我白干是不。咱们按天算钱,然后按月发工钱,跟镇上一样,每天二十文怎么样?” 杨冬湖不了解这里的工钱是多少,他只能估摸着说了个大概的数,要是觉得少,还能再往上舔。 赵方初像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太多了太多了,我也不是每天都干活,三天干一回,哪能每天都要钱,再说,一天二十文在镇上都是工钱高的了,这不行,太多了。” “咱们是按月算钱,总不能是三天二十文,再说了咱们干的这个也算是手艺活,价钱自然会高点。” “那也不行,我娘知道了该骂我了,要不我就当给你帮忙,不说工钱不工钱了。” 杨冬湖见他死活不肯接受,只好把工钱压低了些:“那这样,减一半,每天十文,月底结算,行不。” 赵方初犹豫着没答应,反而是杨冬湖拍着手敲定了这件事。 一个月三百文的诱惑对赵方初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打心里也不想拒绝,扭捏了一会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三百文够自己每月添个簪子,自己惦念了许久的那支蝴蝶带流苏的簪子就能买回来了,还能再添份脂粉,镇上脂粉铺里新出了个款胭脂膏,涂在脸上如三月桃花般粉嫩,赵方初惦记好久了。 不仅如此,他歪着脑袋想着入神,还够去镇上买好多碗冰酥酪解馋。 钱还没到手里,赵方初已经把钱该花哪儿都已经盘算好了,他年纪还小,根本没什么攒钱的念头,到手里的钱根本捂不热。 俩人在屋里头说的热闹,朱翠兰回家没见人,一猜便知赵方初在家里待不住,肯定在杨冬湖院里。 “你俩说什么呢,这样开心。”朱翠兰径直走向院内,手里还拿着拎着一小兜的炒干的豆子。 第136章 催生 朱翠兰进门环顾一圈,只见两个哥儿在院里头笑闹,问道:“大川和方宇去哪儿了?” “他俩上山去找蜂巢去了。” 朱翠兰刚一坐下,赵方初就迫不及待的把桃花饼在镇上卖的好的消息说给了朱翠兰听。 朱翠兰一听也是喜上心头,乐呵呵的随赵方初的话附和。 “好,多好,瞧瞧,我就说你能干,往后你俩这日子肯定错不了,手里有了银钱也该想想孩子的事儿了,你不要怕累,以后我给你带,你跟我亲儿媳没两样,孩子也是我亲孙子,赶紧生一个好叫我也欢喜欢喜。”朱翠兰把手里的酥豆子递过去,叫两人尝尝。 酥豆是今儿去云巧家里坐席带回来的,刚生产完第二天,还不到吃满月酒的时候,云家人简单摆了两桌请昨日累了一天的女眷吃酒。 刚出生的娃娃惹人怜爱,往日里甜妞常来玩,朱翠兰都疼惜的不行,更别说是今儿那么小的一个娃娃。 那娃娃好像是心疼云巧生他时难受似的,吃饱了就呼呼大睡,不管谁抱都安稳的睡着,一点儿也不闹人。 朱翠兰抱了就舍不得放下,看见小娃娃就想起来自己家的孩子小前儿也是这么乖的躺在自己怀里,如今都大了,该成家的成家,该嫁人的嫁人,她哪能不盼着家里添个这么个小可人。 现下看见赵洛川和杨冬湖日子越过越好,她才多嘴说了一句。 杨冬湖被被当长辈的说这话有些羞涩,坐在一旁抿着嘴浅笑,捏过一颗酥豆放进嘴里:“我知道了婶子。” 这种事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朱翠兰提了几句没催的太紧,把人逼急了反而不好。 赵方初抓过一把酥豆,笑的有些傻兮兮的把话岔开:“嘿嘿,冬哥刚才说要给我工钱呢。” 朱翠兰看他这副财迷样就发笑,拿指头一戳,戳在赵方初光洁的额头:“小财迷,掉钱眼里了你,看见钱比看见你老娘还亲。” “每回都戳我,你瞧,都快叫你戳出来坑了,我要是脸上长个大坑,就赖你一辈子。”赵方初嘟着嘴巴抱怨,赶紧坐的离朱翠兰远了些。 家里的汉子不在,朱翠兰又是吃饱了回来的,她觉得疲累,略坐坐就回去歇着了,晌午就剩杨冬湖和赵方初随便吃了点儿垫补肚子。 吃过饭把土窑里烧热,做好的桃花饼朝里一放,剩下的时间等着就是了。 第98章 土窑比铁锅好的地方就在铁锅得时时看着防止焦糊,但土窑不用记好时辰到时候来拿就行。 土窑不大,一回只能放一半的桃花饼进去,杨冬湖小心的把土窑的孔洞拿木板挡好,拍了拍手上黏连的面粉,对着赵方初笑道:“咱们这回做得多,除了明儿给食楼里送去的,还剩下不少,正好留着咱们自己吃,还能分出来一些让方宇哥去给安锦送些,你也拿些去送给村里相熟的朋友,上回你在家里消沉了这么几日,人家可没少过来陪你。” 赵方宇的小心思杨冬湖哪能看不出来,想见杨安锦又没有好的借口,正好桃花饼做出来能成了他的心思。 赵方初巴儿狗似的贴紧了杨冬湖,一下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身子摇晃:“冬哥你真是太好了,心又这么细,我要是个汉子我肯定娶你。” 杨冬湖失笑:“瞎说。” “真的,你是个汉子也行,你娶我我也愿意。” “等会儿叫婶子听见又要骂你,你才多大就把嫁娶之事挂在嘴边,让外人听见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汉子,叫人笑话。”杨冬湖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手。 赵方初一点儿都不怕杨冬湖,傻笑着把人搂的更紧了:“你别把我当小孩,我才比你小一岁呢,前两日我还听见有人来找我娘说话,说是有人问我的岁数,我娘不情愿搪塞过去了,但是她背地里也偷摸给我瞧人物呢,这我都知道。” “婶子也太着急了些,我总觉得你还小,这就要把你放在别人家我还真不舍得。” 赵方初在家里耍乖耍宝,窗前屋后总是一片欢笑,要是哪天赵方初真给了人家,杨冬湖想想便舍不得,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嫁姑娘的悲凉。 “我也不想嫁人,我娘说我这个性子到别人家去不知道要生多少闲气,想想就头疼得厉害。” 杨冬湖笑着一指土窑:“不想嫁就不嫁,咱能挣钱,一直养着你也不怕什么。” 这话放在封建社会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俩人说这话的时候幸亏周边没人,要不叫朱翠兰听了去怕是心肝子也要气出病来。 日头渐渐西沉,土窑里桃花饼的香味儿散在院子的每一处角落。 刚出锅的饼子新鲜热乎,赵方初晌午吃饭的时候还说撑得慌,这会儿还能又吃下一块桃花饼。 杨冬湖把剩下的饼胚全都放进去,做好的饼拿出来分成了几小份,每一份给谁都是有数的。 赵方初把给朋友的那份拿上,开口问杨冬湖要不要一起去。 看看日头离落山还早,估摸着赵洛川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杨冬湖在家待着也烦闷,还不如跟着赵方初一起去走走。 俩人挂好了院门一起往村里去。 赵家住在村最西边的一角,与赵方初相熟的哥儿在村最北边,要去他家若是不想从村里穿过,还有沿着村子边的一条大路可走。 杨冬湖和赵方初都不是爱往人堆里扎的性子,因此选了最外头的那条大路。 俩人的本意是绕着人群走,却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在大路上闲逛。 路边大片大片的芝麻地,长得已经有人高了,杆子上挂着好些泛着浅紫色的花。 芝麻杆子长得高大茂密,随便隐个人影不成问题,杨冬湖隐约看见里头有个人蹲在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本着不想多事的原则没去理会,却不想那人瞧见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冬湖。” 杨冬湖停下脚步回头望,是长久不见的杨春晓。 她似乎比上回更加憔悴了,瞧着脸都是面黄肌瘦的,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影消瘦的缘故,晃晃荡荡的挂在身上。 第137章 爱莫能助 杨春晓出现在这儿杨冬湖很是意外,他们村子离杨春晓夫家并不近,跟大杨村更不是一个方向,她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又叫住自己,杨冬湖心下不免多了三分防备。 杨春晓看出来杨冬湖眼里的戒备,连忙解释:“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芝麻花的。” 她的手上全是冻伤的痕迹,没有好好养着到了现在天气回暖,太阳毒辣的又晒过一回,更是奇痒难耐。 都说芝麻花有治疗冻伤的功效,嚼碎了敷在手上消肿止痒,野方子不知真假,但对于杨春晓来说可能是为数不多不用花钱的法子了。 种芝麻的人家并不多,杨春晓一路走一路找,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杨冬湖蹙起眉头,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她的脸上有受伤过后没散的淤青,隐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不知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舒坦的缘故,他再遇见杨春晓时虽然还是有点儿厌恶,但说话时并没有这么重的戾气。 “叫我什么事?” 杨春晓局促的拽了拽衣角,整个人说起话来显得更加瑟缩:“没,没,我就是叫叫你,就是……叫叫你。” “你,你没把钱要回来吗?”杨冬湖看着她脸上的伤,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再不想跟杨家人扯上关系,可杨春晓毕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杨春晓在王杜娟手下磋磨久了,磨得什么性子也没有,一心只知道为吸血鬼娘家卖血卖命,以至于现在的日子过得如此苦不堪言。 “要回来了。”杨春晓点点头,竭力扯动着嘴角,想要挤出个笑的模样来。 但她自从上回在王杜娟手里扣出来十两银子后,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苦水里,长久的不笑她早就忘了笑起来是什么感觉,竭力试了几次后发觉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那你……他们还打你?” 只看她这一脸的伤便知道即使把钱要回来了,她夫家也没有善待她,出于对一个可悲女人的怜悯,杨冬湖多嘴问了一句。 杨春晓苦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里迅速积满了泪水:“要回来又能怎么样,为着我偷拿银子的事儿,婆母丈夫都与我离了心,他们两个防我比防贼还不如,我在那个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动辄对我打骂不休,白天我不敢在家里碍着他们的眼,只敢夜深了才悄悄回去寻个角落歇息。” 她没个朋友,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或许是上回杨冬湖的好心提醒一句让她生了错觉,如今只是被杨冬湖略带关心的询问一句,便犹如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萍一样,忍不住对着他大吐苦水。 “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当初我要是没有被猪油蒙了心,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冬湖,我好后悔。” 杨冬湖年幼时在家里备受折磨,谁人都可以欺负,杨春晓那时候虽然也不受待见,但是王杜娟还要念着拿她换彩礼,并未过多打骂,顶多是多受冷待,当团空气存在罢了。 杨春晓那时看见杨冬湖挨打,心里更多的是什么她自己早已记不太清了,约摸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吧,或许还有庆幸,庆幸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庆幸饿肚子的不是自己。 天道好轮回,真是应了那句报应不爽,当初自己冷眼旁观的所有事儿,如今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春晓涕泪涟涟,越说越悲痛,以至于到最后不知道是在说给杨冬湖听还是说给自己。 长久积压的委屈开了一道口就再也忍不住,她太想有个人能看看自己长久以往所遭受的折磨,哪怕这个人是以前比自己地位还不如的人也没关系,什么尊严早就丢的一点儿都不剩了,杨春晓现在只想有个人肯听自己发泄。 她也是可怜,杨冬湖叹了口气,看杨春晓哭的如此伤心,他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冬哥。”赵方初拽了拽杨冬湖的衣袖,看着哭到旁若无人的杨春晓,担心的瞥了瞥杨冬湖的脸色。 约摸是杨春晓脸上的伤太过骇人,赵方初头一回没跟她呛声,只看了一眼便扭头不忍心在看。 娶妻和生子到什么时候都没分开说过,杨春晓成亲几年没有孩子傍身,还出了偷钱这么一回事儿,日子可想而知的难过。 “别哭了。”杨冬湖软了声音,把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了杨春晓,从装糕点的篮子里拿了几块桃花饼出来放在她的手心:“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除了听你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能给你的也不多,你也知道我不愿跟杨家人扯上关系,我不是那个能帮助你的人,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越软弱别人欺负你越狠,反正现在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不如想想其他出路。” 杨春晓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心里多出来的东西,嘴巴微张,神情茫然了片刻。 杨冬湖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赵方初离开了原地,俩人玩闹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岔歇了不少,匆匆送完糕饼回了家。 杨春晓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冬湖不知拐进了哪条小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善意杨春晓早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她四处找寻一番,想把当初听见王杜娟和李尚才狼狈为奸的事儿告诉杨冬湖,好让他有个提防。 第99章 一番找寻无果,杨春晓颓丧的蹲在地上。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突然出现几块点心在手里,杨春晓顾不得糕点噎不噎人,三两口把饼全都塞进了嘴巴里,掉在衣裳上的渣子她也舍不得浪费,全都用手指粘起来放在嘴里。 嘴角的饼渣随着咀嚼的动作掉落,杨春晓拿手放在嘴边接住,一起掉落的不仅有渣子,还有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入手心,余下的饼渣泡在咸涩的泪水里,杨春晓也不嫌弃,全都舔舐干净。 第138章 偷听 因为要去镇上,第二天依旧是起了个大早。 头一天留的桃花饼赵方宇一从山上下来都没站住脚步,谢过杨冬湖提脚就往大杨村去。 回来时欢天喜地的怀里藏回来条帕子,帕子上工工整整的绣着赵方宇的名字。 谁给的不言而喻,赵方宇拿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赵洛川面前擦他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汗珠,以此来达到炫耀的目的。 赵洛川被他耍贱的样子气的牙酸,晚上就拉着杨冬湖收拾自己买回来的那几条素帕。 夫夫俩一个绣花一个绣名,绣花的四不像,绣名的歪歪扭扭,俩一对粗枝大叶,望着对方手里的绣帕笑到半夜。 家里的三头羊朱翠兰这几天喂草料喂得精细,一点儿也没饿瘦,可惜三只都是公羊,要是有一只母的能下崽,说不定还能得只小羔羊。 上回买完猎物分钱的时候,赵洛川就已经把土窑的钱拨过去了,这回再卖了羊所得的银钱就能够均分了。 家里的钱赵洛川算过,虽说手里还算富裕,但之前定的床和柜子还没给钱,他定的都不便宜,又是一大笔银子要花出去。 谁都希望自己的荷包越鼓越好,哪有人会嫌银钱烫手,赵洛川自从娶了夫郎,干劲儿越来越足,他最喜欢看杨冬湖在床上将所有的银钱拿出来数来数去的满足样。 食楼里的掌柜不像上回他们来的时候还在家里闲着,这回早早的就在店里等着,一见他们来,顿时眉开眼笑。 这回的山羊也是卖给食楼的,不必再特意挑个地方去卖,时间上要比上回节省不少,算好了银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在街上闲逛。 桃花饼杨冬湖做的时候就是有数的,和掌柜的对好了数量,定了下次再来送饼的时候算钱。 镇上的有钱的小姐们仿佛要办什么宴会,跟掌柜的定了数十份的桃花饼,还问除了桃花饼有没有其他新奇的糕点。 “你是不知道,这桃花饼才两天,买的人是络绎不绝,福香楼的掌柜的来我这跑几趟了,问我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咱的摇钱树我肯定不能告诉他,不过赵家夫郎回去也该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精巧的,越精致越好,越精致价钱越高,这东西小些也无妨,本来也不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掌柜的一脸的富态,眯着眼睛笑起来一副慈祥的姿态,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杨冬湖笑着应下:“行,回去我再研究研究,要是做出来了头一个拿过来让掌柜的掌掌眼。” 三头羊刚拉过来没多久,就被定去了两头,剩下来的那一头掌柜的打算宰杀了分成块儿卖,赵洛川定了一条羊腿,说是要拿回去整个烤来吃。 本来赵洛川在家里就想宰杀一只,但镇上的富户买这东西都是整只卖,他怕杀了后不好脱手,一整只羊说不上小,他们一家人也吃不了多少,现在这天气又存不住肉,坏了倒可惜。 这下掌柜的分块卖算是正中赵洛川下怀。 猪肉牛肉年前年后倒是没少吃,烤羊腿还真是头一回,就算杨冬湖不爱嘴馋这会儿馋虫也被勾起来了。 掌柜的痛快应下,羊腿还是按原价卖给赵洛川的,没从中间挣利润,除去羊腿的钱,其他的都结算清了。 现在还不到晌午,要采买的东西来时便已经想清楚了,除了要用到的白面,还有烤羊腿要用的香辛料,家里没有,要去铺子里现买,再让他们磨成细一点的粉,回去直接撒上就行。 他们在街上逛的悠闲,全然不知有人找杨冬湖急得快要发疯。 杨春晓昨儿想提醒没开了口,回去越想越不安心,王杜娟是她娘,是什么样的黑心肠她早就领教过了。 既然她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必定会想尽办法把杨冬湖送去李尚才的床上,但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后头肯定憋了个大的,怕是更不好对付。 要是杨冬湖没有防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脚踩空掉进了陷阱。 桃花饼甜腻的味道杨春晓还在嘴里回味,晚上回来的时候从厨房里偷出来的半块凉馒头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她晚上是偷偷回去的,早上趁婆母还没起床,就又偷偷溜了出来,要是被刘友莲发现,肯定要被安排着给他俩做早饭。 刘友莲对刘天佑是很舍得给吃的,每天早上都要给她儿子煎个鸡蛋,煎蛋的味儿香得不得了,杨春晓现下肚子空空,能做不能吃更煎熬。 更何况一旦被逮住了做苦力,一时半会儿肯定脱不了身,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杨冬湖呢。 杨春晓还是很怕碰上赵家的汉子,她怕会让赵家生疑,怀疑自己的目的不纯。 可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到了赵家还是大门紧闭。 杨春晓盲目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她几乎没来过赵家庄,村里人并不认识她,只有她经过的时候才会好奇的打量上两眼,问她是来这个村子找谁。 她并不出声,见谁都是摇摇头,村里人看杨春晓穿的衣裳破旧,还以为她脑子不好从家里跑出来的,感叹两声后自顾自的说自己的。 妇人们凑在一起说的都是各家家长里短,赵家一大早拉着三只羊去镇上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杨春晓偷听到了消息,一刻也没闲着,虚浮些脚步往镇上走去。 她早上连半块凉馒头也没偷着,现下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不敢走的太快,要不然就是眼前一黑,晃悠悠的要一头栽倒下去。 杨冬湖一行人在哪儿卖猎物杨春晓不知道,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找寻了半天不见人,不知道又怎么摸到了王杜娟在镇上住的院子。 院子里隐隐有说话声,杨春晓有经验的猫在旁边的花丛里,竖着耳朵偷听里头的谈话。 她隐约能分辨出其中两人是王杜娟和杨春雪,还有几声唯唯诺诺的,好像是李尚才找来伺候王杜娟母女的。 只是这几个丫头好似惹恼了杨春雪,她嫌这几个丫头不得力,想去外头买一个回来。 王杜娟正高着嗓门训斥:“让你们来不是吃白饭的,什么都干不好,等哪天我非跟李公子好好告你们的状不可。” “娘,训她们有什么用,还不是你办事不力,李公子就惦记个杨冬湖这都多长时间了你都没把人弄过来,现在好了,他整日跟一个小倌儿混在一起,心思怕是早就不在杨冬湖身上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都没抓住,现在连带着咱们这院子李公子也不常来,所以他才会拨这些不懂事儿的东西来糊弄我们。” 杨春雪懒洋洋的拨弄着指甲,嘴里不满的埋怨。 王杜娟有气没撒出来,说话也不客气:“这种事儿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李公子能惦记一回,就能惦记第二回,你没瞧见杨冬湖现在被养的那叫一个水灵,我就不相信李公子舍得这口肥肉在眼前晃悠还不吃。” 第139章 赶紧想办法 “是是是,我不懂,你懂,那你倒是想个法子把李公子拉回咱们院子啊,整天的跟我耍威风有什么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教教这些个贱皮子学学规矩,省的整天气我。” 杨春雪在镇上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跟着一群姑娘小姐们混场,倒是把骄矜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村里姑娘上来的。 王杜娟可不惯着她,上去在她脸上拧了一下:“死丫头你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你还好意思说我,如今心气儿高了连杨安辰也看不上,一心扑在富公子身上,我怎么眼瞧着没人搭理你?” “什么时候钓回来金龟婿叫我也长长脸,整日做这些白日梦,一点儿也不让我省心,什么时候能跟你弟弟学学,不往家里拿钱还学着摆阔气,我瞧你真是皮又痒了。” 王杜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杨春雪哪哪儿都不顺眼,嘴里难听话唠叨个没完:“杨安辰好歹也算半个镇上人,趁现在沾着李公子的光还能有个人拿捏住他,你不赶紧把你俩的事儿在李公子面前多提提,等哪天杨安辰相好了人家,你哭都来不及。” “娘。”杨春雪疼的揉了揉脸,表面上不敢明着对王杜娟发狠,却在心里把白眼都翻上天了。 “他杨安辰有什么好的,我现在开了眼界,镇上有这么多富家公子不要,我要他一个酸书生干什么,算半个镇上人毕竟也不是镇上人,我嫁过去不还是要过清贫日子,哪有跟着哪家少爷吃香喝辣强,怎么,你不想女儿找个有钱的日后好孝敬你吗?” 第100章 这话杨春雪说了好几遍,在镇上待的也有半年多了,却没见有哪个富公子真的被杨春雪迷住了眼,王杜娟也不是全然不信,但心里多少存了个疑影。 能嫁给少爷自然是好,要是不能,杨安辰也够王杜娟在村里显摆一番的。 “什么时候带回来个真的我再高兴也来的及,现在高兴,我怕太早。” 杨春雪铁青着一张脸,却没反驳出来一句话。 镇上的夫人们喝茶说话都会拿帕子遮掩一些,看起来很是得体,王杜娟怕丢份,在宴会上特意学过夫人们的动作。 只是她学的不得要领,总有股扭捏作态的味儿在里面,偏她自己不觉得,还以为学会了动作跟夫人们的距离就拉近了,却不知惹过多少笑话。 她遮掩着喝完了一杯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面前站立的丫鬟,端出一副刻薄的派头:“都是一群废物,凑合用吧,做不好的地方该打就打就是了,总有能教好的时候。” 这话表明了就是不愿意让杨春雪去外头买丫鬟,她才不愿意,扭着身子撒娇:“娘,这些丫头都不服我,带着她们出去我说什么她们都不听,只一味的跟我作对,闹了不少笑话,你是没看见那些小姐在背后是怎么笑我的。” 王杜娟斜眼儿一横:“谁不听话拿了卖身契打发去窑子里就是,这还用我说?她们既然愿意去当那浪货,你还拦着不成,李公子买来的又怎样,在这儿伺候我们就是我们的奴才,哪有奴才给主子甩脸子的,反了天了。” 丫鬟们垂着头默不作声,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王杜娟心狠手辣,万一李尚才真听信了她的话把人都发卖了,这辈子就只能在青楼里磋磨了。 杨春雪还不死心,噘着嘴巴嘟囔:“娘。” “干什么!你又不挣钱,你弟弟往家拿钱你花钱,你把钱都花完了你弟弟拿什么娶媳妇?整天在这里混吃混喝,一点儿正事儿没有还敢提要求,赶紧跟那些小姐打好关系才是真,别整天想这么没有用的。” 杨耀光在屋里抱着丫鬟小憩,院子里的声音太过吵人,他揉着脑袋衣衫不整的走出来,满脸不耐烦:“啧,吵死了,一个丫鬟能使多少银子,二姐想买就让她买,这也值当生气,在外头吵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杜娟对着儿子一向和颜悦色,但凡他说的话王杜娟没有不听的,说到底还是杨春雪惹出来的麻烦,王杜娟狠狠剜了她一眼,扭头冲杨耀光笑道:“我这不是想给你省点儿银子娶媳妇吗?” “我现在跟着李公子,要多少银子没有?你瞧你这小气劲儿,到了镇上怎么还是一副乡下人的抠搜做派,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我?” 杨耀光不光是为了杨春雪说话,院里的丫鬟他早都看腻了,正好买个新的进来换换口味。 杨春雪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王杜娟不想违拗儿子的想法,不情不愿:“买买买,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的。” “娘,二姐有些话说的没错,杨冬湖肯定是要弄到镇上来的,你赶紧想个法子,别让李公子等急了。” 李尚才新宠的那个小倌儿有个哥哥,最近沾了小倌儿的光,在李尚才面前很是得脸,杨耀光心里隐隐有了危机之感。 杨耀光在心里头可惜李尚才只看上了杨冬湖,要不也能把杨春雪送到他的床上吹吹枕边风,自己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王杜娟怎么可能不着急,但是赵家人看的紧,赵洛川不在家还有赵河夫妻俩碍眼的存在。 原本想着赵洛川不在家,还能半夜钻空子偷偷潜进去把人打昏了直接带出来,可杨冬湖根本没有单独睡过。 赵家庄里赵河本家人不少,公然抢人肯定行不通,还是要靠其他的法子才行。 “娘知道,这不是在想法子吗?咱们跟他闹得这么僵,想约他出来也不现实,一眼就能叫人瞧出来这里头有事儿,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打草惊蛇就更难办了。” 杨耀光闻言脸色一黑,不悦道:“那怎么办?李公子身边可不缺人,再等等他把杨冬湖抛在脑后,不稀罕了,咱们就是有法子李公子也难回心转意。” 他话里的不高兴太明显,王杜娟赶紧哄道:“你别急,总有办法的,咱们跟他不对付,你忘了家里还有个老不死的吗?” 第140章 就当还恩情 蹲在门外的杨春晓浑身一震,把耳朵贴的更紧了些,生怕漏掉屋里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镇上的大院子就算是租来的,每月也得大笔银钱,打死王杜娟她也不舍得花这个冤枉钱,对着村里的说法都是杨耀光有本事,当了李公子的门客,是李尚才拨给他的院子。 这话虽不错,每月都是李尚才出院子的租金,但那肯定不是杨耀光得脸,而是另有图谋。 杨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看什么事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哪里看不出来这里的弯弯绕绕。 她才不愿意去镇上趟那浑水,推说在村子里住的久了,舍不得老院子,怎么也不肯去镇上。 这正合王杜娟的意,她才不想拖着个油瓶去镇上冲撞了自己的好日子,杨老太太一说不去,她忙不迭的就同意了,对外还要跟着邻居假意哭诉一番来彰显自己的孝心。 杨大力别的爱好没有,就爱赌些小钱,镇上的赌场水太深,他一般不敢轻易进去,只敢在村子里和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摸几把小牌。 镇上他待的不痛快,不愿意去,借口担忧老母一人在家不放心,自己愿意留下来照顾。 王杜娟内心冷笑,她能不知道杨大力是什么人,怂货一个,想赌钱就说赌钱,摆出一副有孝心的样子看着怪恶心的。 杨大力不想去王杜娟也不强求,山猪吃不来细糠,这辈子他就没个享福的命。 杨耀光从小就被送到了镇上求学,对老太太感情甚淡,一年到头也跟老太太说不上几句话,没想到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瞅着活不了几年,临了还能帮上个大忙。 念及此处,杨耀光眼珠子咕噜噜转悠,眼里全是算计:“对啊,家里还有个白吃白喝的呢,咱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也该做些什么回报我们了。” 杨春雪亲热的拉过王杜娟的手臂,面上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狠:“娘,你可是有主意了?” 杨冬湖会不会被李尚才糟蹋杨春雪才不关心,她就是看不惯杨冬湖被人放在手心里疼,当初在家里活的像条狗,嫁出去穿了几件好衣裳就想直起脊背做人,做梦! 接连被杨冬湖下了几回面子,杨春雪心里的怨恨愈演愈烈,要不是自己把这门婚事让给了他,他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不感恩就算了,还敢对着自己冷眼相待,真是可恶。 王杜娟有了点子心情大好,恨不能立马就人绑着送到李尚才床上:“那是自然,杨冬湖那个小白眼狼,咱们家里人他谁都瞧不惯,但你可别忘了,那小贱人可是被老太太庇护着长大的,他舍不下这份亲情,你以为那杨安锦以前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是真找老太太有事儿?” “那是替杨冬湖心疼老太太呢,既然他愿意对这个当奶奶的上心,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 王杜娟懒洋洋的抬起手,示意丫鬟递过来帕子:“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三天两头有个病灾的不是很正常,杨冬湖作为孙子辈的,即使是在名义上跟咱们断了亲,可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他来侍奉左右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话虽然不错,可杨春雪还是有些担心:“他万一真的心狠不愿意侍奉,那该怎么办?” “不愿意?”杨耀光冷哼一声:“由不得他不愿意,他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找人打上赵家的门,到时候他们比咱们理亏,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压死他们一家人,村里人光是口水就能把他们淹死。” 王杜娟满意的看着长成人的儿子,对他的话赞许三分:“还是我儿聪明,只要咱们从中间一使手段,到时候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只要一入了咱们家门,他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杨春雪心放下大半,一想到杨冬湖以后的惨样她就激动的浑身直颤,她倒要看看,杨冬湖脏了身子,赵家人还愿不愿意要他。 被杨春雪记恨上的不止杨冬湖一个,杨安锦也没给过她几回好脸色,要不是有有他在中间捣乱,自己和杨安辰也不会相处的如此艰难,说不定早就有了婚约。 她恨恨的想,等教训了杨冬湖,下一个就是杨安锦,那时候在看看他还能不能靠着杨安辰把眼睛放在头顶上。 母子三人凑在一起一句好话都没有,祸害人的主意倒是想了个遍。 杨春晓听完在外头骇的眼睛瞪得老大,又怕发出动静惊动里头的人,她蹑手蹑脚的悄悄躲远了些,脑海里思绪百转千回。 怎么办?杨春晓啃咬着手上的指甲,心里快速盘算着:王杜娟的法子太过阴险,就算是现在跟杨冬湖说了也没有用。 毕竟这些都是她偷听得来了,老太太还好好的躺在家里没事,就算告诉了杨冬湖,他有了防备,可真到了老太太不痛快的时候,杨冬湖还能真的不来吗? 第101章 杨家就是狼窝,入了他家门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总有疏忽的时候,王杜娟手里拿捏着老太太,杨冬湖就永远处于劣势,更何况他一个人怎么抵抗的了别有用心的饿狼? 赵洛川是有本事不错,可王杜娟在没有动手之前,他就没有理由去找茬,等到真的到了他们对老太太下手的那一刻,就算杨冬湖能自保,老太太能吗? 老太太本就体弱,真的被王杜娟迫害一回,哪里还有命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找到了证据能把王杜娟绳之以法,可这能换回老太太吗? 杨春晓没有哪一次脑子转的如此之快,电光火石间她就已经分析了利弊。 这件事儿不管怎么看杨冬湖都难逃一劫,不如…… 杨春晓咽了咽口水,双眼无神良久,直到被街外的吆喝声唤醒。 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支了个卖酒酿圆子的小摊,摊前围着说笑着的人,杨春晓一眼就在其中看见了杨冬湖。 此时他正满脸含笑的低下头去吃由赵洛川手里递过来的圆子,这样的笑容是杨春晓在杨家待了很多年都不曾见过的。 赵洛川把手伸在杨冬湖的下巴前,看向杨冬湖的目光像是看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杨春晓攥紧了手心,心中主意愈发坚定。 杨冬湖,这一回就当是谢昨天那几块饼子的恩情吧。 第141章 我愿意当丫鬟 买丫头这件事儿王杜娟才不着急,吃过晌午饭又慢悠悠的借着茶水进了块点心,期间还教训了个泼了茶水的丫鬟,她下手黑,丫鬟都是十五六岁花儿一般的年纪,被她用指甲一掐,脸上登时就青紫一片。 她在凳子上越坐越稳,想要把买丫鬟的事儿往后推推,银子还是不花的好。 杨春雪看出来她的心思,哪里肯随她的愿,在院里死缠烂打着央求着王杜娟,她不顾嗓门,嚎的一声比一声响。 杨耀光吃完了饭,才抱着丫鬟进了里屋,这会儿正酣睡着,王杜娟怕杨耀光吵醒了又要发脾气,连忙捂住了杨春雪的嘴巴。 “真是上辈子该了你的,三天两头不是簪子就是缎子,如今还想着学人家小姐买什么丫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儿心。” 王杜娟本就不情愿,被杨春雪强拉着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杨春雪不理会她的谩骂,在心里盘算着要买个什么样的丫头,模样不能太好,要不然同自己站在一起容易抢风头,也不能太差,长得要是如同夜叉一样带出去也丢自己的人。 杨春晓躲在一旁蹲的腿都酸软了,才等到王杜娟母女出来,二人说话时并未注意周遭哪个草堆里蹲着人。 就趁着她俩不注意,杨春晓拖着疲累的身子挡在王杜娟面前,声音颤抖着喊了声“娘。” 面前突如其来站个人把王杜娟吓了一大跳,嘴里啊呀啊呀的叫着,双手覆在胸前平复着惊吓过度的心跳:“你要死啊你,吓我一大跳,你躲在这儿干什么,专程过来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晌午已过,巷子口的人散了不少,这处院子稍显偏远,这会儿人潮褪去倒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杨春雪见到杨春晓这副落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音儿来:“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个有骨气的大姐姐吗?上回跟娘闹了这么大一出,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如今看来,竟过的连我手底下的丫鬟还不如,呵呵,真是可怜哦。” 杨春晓知晓杨春雪一贯嘴上不饶人,并没有跟她呛声,局促的站在王杜娟面前,她站起身时动作太猛,此时眼前阵阵发黑,她强稳住身形,唯唯诺诺的又喊了声“娘。” “谁是你娘?姓刘的才是你娘,为了十两银子都能跟着外人骂到我脸上来,现在还有脸叫我娘?”王杜娟冷眼看向杨春晓,那眼神阴狠的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姑娘而是仇人。 “娘,女儿错了,女儿糊涂,女儿不该听了他们的话跟娘作对。”杨春晓哭的凄惨,外人听了也会于心不忍,可王杜娟还是一副硬心肠的模样。 “娘,我不该听他们的到镇上来闹,女儿真的知道错了,他们一家不是人是豺狼,每天不是打我就是骂我,女儿连一顿热汤饭都吃不上,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求娘救救女儿吧。” “哎呦,我说大姐,上回你自己可是亲口说以后再不踏进杨家大门一步,现在又跑来装可怜,话都叫你说了,我们倒白白挨一顿骂。” 王杜娟显然也是想到了上回的事儿,脸色黑的仿佛能流的出墨汁:“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还说是死是活不用我管,怎么现在混不下去了又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收破烂的吗?什么脏东西都往回捡?” 王杜娟的话多说一句,杨春晓脸色就苍白一分,她扑通一声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倒在王杜娟脚边,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娘我错了,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娘。” 她边磕头边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想去够杨春雪的衣角:“二妹,你替我跟娘求求情吧,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二妹,你开开口吧。” 杨春雪的衣裳是新做的,李尚才在外头撑面子,对他们家的银钱上不曾短缺。 而且杨耀光还惦记着杨春雪能找个有钱人家进去当得脸的妻妾,自己也就不用仰人鼻息的过日子,是以只要是杨春雪提的要求,他大多数都会同意,更别说是添几件衣裳这样的小事儿。 杨春雪手里有钱,去布庄里头挑选布匹的时候看也不看以前只能买得起的麻布绢布一类,现在的衣裳最次也是缎面的,好一点的绸子也有几件。 这些衣裳都不便宜,杨春雪才不舍得被杨春晓脏污的手碰了自己这精心裁制的衣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吓得大喊“娘”,唯恐被杨春晓抓住了衣角。 王杜娟弯下腰把杨春晓拨到一边,嘴上满是嫌弃:“你知道你妹妹这一身衣裳多少钱吗?还敢拿你那脏手拽她呢?滚滚滚,看你就来气,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杨春雪躲在王杜娟身后小步跑过去,手里还拿帕子掩住了口鼻:“娘,快走快走,等会儿去晚了,人伢子手里还能剩下什么好的,赶紧的吧。” 杨春晓手抓了个空,又被王杜娟一推栽倒在一旁,看着二人即将走出巷子口,杨春晓连忙大喊:“娘,我能做,我能做,你把我带回去,我给你们当丫鬟,洗衣做饭打扫侍奉我都行,只要能给我口热饭,给个地儿睡觉就行。” 她知道王杜娟不愿意花冤枉钱去买丫鬟,世道越艰难丫鬟价格越贱,最便宜的时候几百文就能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现在世道太平,丫鬟的身价也涨的厉害,随便去买个粗使的丫头就要三五两银子。 要是想买个长相板正人又机灵的,七八两也是少不得的,王杜娟都想好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反正都是给人干活的,模样不重要,买个最便宜的也就是了。 既然不挑模样,那眼前的杨春晓岂不是比花钱买来的还划算? 王杜娟果然站住脚步,冷声道:“你?” “是,娘你想想,我不用花钱,也不用给工钱,何况外头买回来的哪有我了解你们,我还是娘的亲闺女,自然是跟娘一条心的,把我带回去能省一大笔银子,正好留着给弟弟娶媳妇用。” 第142章 螺蛳 杨春雪看王杜娟有动摇,内心着急,她才不要杨春晓给自己当丫鬟:“娘,你别听她瞎说,她敢偷婆家的钱就敢偷你的钱,你把她带回去就是引狼入室啊娘。” “女儿不敢女儿不敢,正是因为我连婆母的钱都敢拿给娘,才能证明我心里有娘,我已经犯浑一回了,必然不会再有第二次,娘,你信我。” 王杜娟在心里盘算片刻,还是觉得把杨春晓带回去最划算:“既然这样,那就跟我回去吧,要是在我面前还敢手爪子不干净,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丢到街上去。” “谢谢娘,谢谢娘,女儿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杨春雪不甘心,嘟着嘴不情愿道:“娘。” “叫什么?你要丫鬟这有现成的不要,非要花钱你才开心是不是,如果要就是这个,要是不要就回去,一个也别要。” 杨春雪磨了这么久才让王杜娟同意买丫鬟,好好的被杨春晓搅和一通,恨恨的瞪了一眼畏缩着跟在后头的杨春晓,敢坏我的好事儿,回去有你好看的。 买丫鬟的事儿算是尘埃落定,即使杨春雪再不情愿也没用,银钱都是王杜娟管着的,她可摸不着。 杨耀光知道王杜娟把杨春晓带回来也不大高兴,原来幻想的嫩如水的小丫头变成了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他扫兴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不过午睡的那个丫鬟得力,把杨耀光伺候的很是舒坦,他心情还算不错,也就没多计较,只在内心想着大不了多去几趟镇上的烟花柳巷。 红香楼里的姑娘伺候人的功夫都是一流的,杨耀光去了没几次就被勾了魂,这边才从丫鬟身上起来,后脚就出了门去红香楼里找相好的去了。 第102章 王杜娟管不住她也懒得多管,反正她认为她儿子有本事,身边多围几个女人怕什么。 杨春雪赌气进了房间,王杜娟连叫了几声没人回应,便把怒气撒在了立在一旁的杨春晓身上。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过来给我捏捏腿,我带你回来是吃干饭的吗?” 杨春晓被带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日子不会好过,刘家和杨家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去处,她被磋磨习惯了,分不出心思用来伤春悲秋,王杜娟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低眉顺眼的蹲下身,力道正好的捶起了腿。 五月份的日头已经稍显毒辣,晌午后整个村子都是静悄悄的,连最爱扯嘴的妇人也不愿意在树荫下多待,回去了屋里头躲暑热。 杨冬湖一行人从镇上走回来又累又渴,在镇上吃多了的酒酿圆子撑人,回到家了还没消化,什么胃口都没有,晌午饭都没吃,便去屋里躺着了。 前几天下的雨浸透了菜园,如今几天日头晒下来,又有了旱地的迹象,赵洛川体力好,从镇上到村里的路程完全不在话下。 赵洛川搂着杨冬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精力旺盛躺不住,看不得活儿堆压着,在床上眯了半天也无困意,等到看怀里的人睡熟了悄摸起床去屋后的河里挑水。 前几日的阴雨连绵,河里的水都涨了不少,被日头又晒两日,河水虽然褪去但河边的石头上长了些许的青苔,踩上去有些滑脚。 赵洛川把那几块长了青苔的石头用脚踢进了河水里,怕有人走河边一个不注意滑倒,河边石头多,摔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 掉下去的石头下压着几只螺蛳,随着波动的河面若隐若现。 都说清明前后螺蛳塞鹅,虽然过了清明已有月余,但现在吃也不晚,这会儿螺蛳不如前一个月个头大,但好在肉还算肥美,摸回去用辣椒炒起来配酒吃也是畅快。 赵洛川将木桶放在河边,卷起裤腿小心的淌下去,双手在河底小心摸索着。 带回来的羊腿已经用买回来的香料腌上了,待到半晚上太阳西沉,在院里堆起火堆用明火炙烤,撒上一把的孜然,这样烤出来的羊肉皮酥肉嫩,划一刀汁水四溢,烤肉的香味儿能传的满院子都是。 晚上有肉肯定少不得喝上几杯,把螺蛳带回去炒了也能多个下酒菜。 螺蛳肉不多,自然没有肉质肥厚的猪肉受欢迎,不过好在这东西都是河里生的,又不用花钱,吃个新鲜也不错。 夏日里炎热,村里的皮猴孩们最喜欢的就是泡在河水里解暑,孩子好动,摸螺蛳就是觉得好玩儿,回去的时候带上一捧回去交给母亲,就算是挨了吵也不生气。 午后除了赵洛川,没人愿意顶着大太阳出来,就连顽皮的孩子也被拘在家里,没人跟赵洛川抢地方,摸起来快不少。 这东西越摸越上瘾,直到木桶里的水因为加入的螺蛳而满溢出来,赵洛川才恋恋不舍的停了手。 螺蛳待的河水清澈见底,没有太多的泥沙,把螺蛳放在盆里滴两滴油静置吐沙,过一个时辰洗刷干净就行。 菜园里的蔬菜长势极好,长在边缘的几颗茄子苗落了花,已经能看见圆滚滚的茄子长得有鸡蛋大小了。 架子上的青瓜苗攀爬的极高,掩在叶片底下的青瓜长得有一拃长,看这势头,再有两日就能吃了。 夏瓜苗叶片繁茂,黄色的小花儿欲掉未落,因为缺水的缘故叶子都有些蔫吧。 茄子耐旱,不宜过多浇水,赵洛川绕过茄子那片地,把其他地方都用水瓢浇了个透。 浇地动静大,杨冬湖睡觉的时候为了透气把窗户开了一半,这会儿被动静一吵,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到院子里找夫君。 “你怎么这会儿浇水,不嫌热吗?”杨冬湖揉揉眼,被强光刺激的眯着眼睛不敢睁开。 赵洛川嫌热脱去的外衫还挂在衣架上飘扬,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汗褂,敞露着两条健硕的臂膀,腰间松松垮垮系着的汗巾映衬着肌理分明的腹肌和结实的胸膛。 从额角滴落的汗水在身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印最后没入裤腰后悄然无迹。 “吵醒你了?再有一桶水就浇完了,你看看那盆里是什么。” 男人劳作时候的宽肩窄腰无不透露出力量感,杨冬湖适应了外头的强光睁开眼睛看着自家汉子直咽口水,根本分不出来一点儿心思去看盆里有什么东西。 第143章 落水 赵洛川舀起一瓢水泼向搭着的菜架子底下,等了半天没见人说话,扭头看过去不禁失笑。 杨冬湖如今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看汉子的身体再也没有遮遮掩掩过,晚上躺在床的时候赵洛川就发现杨冬湖尤其喜欢把手放在人的肚子上才能安心睡去。 虽然他不明白自己这硬邦邦的肚子哪里比的上软绵绵的摸来舒服,但夫郎愿意,赵洛川就随了他去。 “跟你说话呢?你愣神什么?” 杨冬湖被抓包了也不似从前那样无措,笑着伸了个懒腰从房檐下走出来,眼神一直不离开赵洛川身上。 赵洛川被看的久了反倒有些不自在,手底下浇水的动作更快了,日头晒得人脸通红,但杨冬湖还是留意赵洛川悄悄红了耳垂,连着脖子红一大片。 杨冬湖掏出来帕子给赵洛川擦汗,他个子要比赵洛川矮上半截矮,要想擦的干净的踮着脚凑近了才行。 作乱的手起先还是认真的在脸上擦拭着,到了脖子那块儿就开始不老实,帕子胡乱的从耳朵后一直摸到锁骨,接着就是在胸膛上一阵揉捏。 赵洛川把手里拎着的木桶咚的一声扔在脚边,舀水的水瓢飞入了菜地里不知被哪片叶子挡住了,看不见踪迹。 他大掌扣住杨冬湖的细腰,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低着头声音有些嘶哑:“你干嘛呢?” 杨冬湖朝他明媚一笑,拿出最会耍赖的那一招:“我在给你擦汗啊,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赵洛川很想问这是正经擦汗吗?这是擦汗还是勾引人? 他盯着杨冬湖的脸颊,那双眼里似有无边的情绪幻化成了实质,好像下一瞬就能把人剥光了扔在床上。 他的这副样子杨冬湖看过太多次,身体比思绪更能察觉危险的到来,杨冬湖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他只管点火不管灭,隐隐有想逃跑的念头,不禁咽了咽口水道:“我去看看盆里有什么。” “你刚才怎么不去看?”赵洛川不肯撒手,反而越抱越紧:“现在想去晚了。” 杨冬湖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现在是白天,外头走路的还有人呢,你先把我放开。” 日头慢慢变得柔和,村子里的人也都活络起来,屋外也慢慢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赵洛川也知道现在不适合做些什么,但搂紧的手还是未放开,他垂着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杨冬湖的颈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里的邪火压下去。 “暂且放过你。” 杨冬湖心有余悸的跑开,默默腹诽赵洛川真不禁逗,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怕再惹过火。 盆里吐沙的螺蛳都还活着,有不少都已经爬到了盆边,这东西晌午还没有,杨冬湖惊喜的看向赵洛川:“你捉来的?什么时候?” 赵洛川揉了揉他的发顶:“你睡觉的时候,就在屋后的那条浅溪里,怎么?想去?” “嗯。”杨冬湖大力的点点头。 赵洛川抬头看了看日头,时辰还早,反正就在屋后离得近,来回一趟不麻烦:“走吧。” 一旦太阳不毒,河边洗衣裳的妇人就开始多了起来,摸田螺的也不止他们,赵洛川不愿跟人群争抢,俩人去的偏了些。 现在的河水被日头晒过,虽不至于冻腿,但长久的站进去寒意还是会顺着腿往上蔓延。 家里的螺蛳就已经够吃一顿了,赵洛川不想着还能摸多少,就是想让杨冬湖来过过手瘾。 赵洛川沿着河边踩了几脚,确认没有活动的石头才放心的让杨冬湖下去,嘴里还不放心的叮嘱:“别往深的地方去,在边上搬些石头底下就有不少,现在水冷,你别再水里站太久,冷了就上来,等会儿咱们早些回去把羊烤上。” 杨冬湖蹲下身点点头,他不想衣裳沾上水,便挽起裤腿小心翼翼的探着脚尖摸索着下去。 他刚一沾水就被冰的瑟缩一下,待适应了水温才踩着一块儿光滑的石头站起身。 杨冬湖下河的经历不多,这会儿正是新鲜,他瞄了块不大的石头,试了下能抬起来,一用力把石头翻进河里,底下果然如赵洛川所说,藏着不少的螺蛳。 他把田螺握在手里,声音欢快的叫着赵洛川:“你看。” 赵洛川把木桶往他旁边放了放:“真厉害,你在这儿慢慢摸,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些,我去那边采些野紫苏叶,回头放螺蛳里添味儿。” 杨冬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片茂密的紫苏,点点头道:“嗯,你去吧。” 第103章 河里深些的地方石头不多,一眼瞧过去河底下密密麻麻的全是田螺,不过杨冬湖记得赵洛川的叮嘱,不敢往深的地方去,且他摸多少螺蛳也不重要,就在河边翻翻石头也得乐趣。 许是摸起来过于松快,杨冬湖也不像刚开始下来那样小心翼翼,整个人松懈不少,他接连翻了好几块石头,有时候底下还有藏着的小虾蟹。 赵洛川一边揪紫苏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着,见杨冬湖没异样才稍稍放心。 杨冬湖贪心,一块一块的翻石头觉得不过瘾,瞄准时机一下翻了两块,其中一块底下依旧是几只田螺不假,可另一块底下竟趴着一只肥硕的蛤蟆。 杨冬湖只瞧一眼便觉得浑身发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一向怕这东西,比怕水蛇还甚。 那蛤蟆受了惊吓,竟朝着杨冬湖的方向蹦来,一下蹦的老高,杨冬湖再也受不了,吓得“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河底的石头湿滑,慢慢走着还行,一旦跑起来必然是要滑脚的。 杨冬湖身影不稳,一头栽进了河水里,霎时间口鼻全被河水淹没,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赵洛川听见声音惊觉不妙,一扭头就看见杨冬湖跌落水底激起的水花。 “冬湖!” 他扔下手里的紫苏,三两步跨进河水里,伸手一捞把人从河里捞了上来。 杨冬湖双手扑腾了几下,抓住赵洛川的胳膊紧紧攀附上去,怎么也不肯撒手。 所幸河水不深,杨冬湖只呛了两口水,别的并无大碍,赵洛川把人抱上岸,觉得不放心满脸担忧的检查了杨冬湖的头,仔细看过没有伤口才呼出一口气。 第144章 无大碍 杨冬湖双手搂紧了赵洛川的脖颈,费力的猛咳了几口,鼻子里呛水的感觉过于难受,刺激的他眼睛也跟着一起酸痛。 河里石头多,虽然头上无碍,若是身上磕在石头上过两日也得青紫一片,赵洛川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他稍微用了劲儿没拉开,便拍了拍杨冬湖的后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杨冬湖整个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赵洛川搂着他找了个日头能照到的地儿,把他抱的更紧:“冷了是不是?咱们回去,回去,不怕不怕。” 杨冬湖摇摇头:“不……不冷。” 现在日头渐弱,进了水里又见了风,不冷才怪,赵洛川火力旺,即使身上都是水也不见半点寒冷,可他担忧杨冬湖身子弱,人又在怀里打颤,再耽误下去怕是要受寒。 杨冬湖稍稍平息了情绪,才慢慢地从见到蛤蟆以及落水的恐惧里缓过劲儿来。 赵洛川没把人放下来,杨冬湖搂脖子搂的紧,他只用一只手从杨冬湖的腿弯下穿过,单手就把人抱了起来,还能腾出来一只手拎桶。 路上走回去难免会遇到人,若是放到往常杨冬湖肯定不愿就这样搂着走在众人面前,白白给人添话柄。 但今儿他没有心思去顾虑别人嘴里说什么,屋后河边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洗衣裳,原本只是嘀咕,但看见俩人都走到人前还不撒开,声音也大了些。 李桂花安生了几日有了能出门的权利,端着水盆蹲在人群边缘,瞧见他们搂在一起,低声咒骂了句不知廉耻,后又怕赵洛川听见,忙低头搓洗手里的衣裳。 赵洛川没空同李桂花计较,冷眼瞧她一眼,路过她旁边的时候一脚踢下去块石头,荡起的水花溅了李桂花一身。 李桂花猛得站起身,刚想破口大骂,就看见赵洛川只留给她一个阴沉的眼神而后离去,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只敢盯着赵洛川的背影在心里头发狠。 赵方初晌午没吃饭,这会儿又觉得有些饿,他来找杨冬湖人不在,只好拿了块饼子坐在门口边吃边伸头看杨冬湖从哪个方向回来。 “冬哥?你这是怎么了?”赵方初看见杨冬湖一身湿漉漉的,惊的手里的饼都掉在了地上,连忙跑过去看。 赵洛川抬脚跨进院儿门:“冬湖掉水里了,你去给我拿点儿红糖过来。” 家里一直有着蜂蜜,是以一直没存红糖,一般要是受了寒,喝碗浓浓的红糖姜茶下去能驱散不少。 赵方初哦哦两声,飞快的跑回去拿红糖。 衣裳都已经湿透了,赵洛川把人身上的衣裳剥了个干净,双眼一扫见没有明显的伤痕,便拿了擦身的麻布把杨冬湖浑身的水滴擦干净,用被子把人裹严实了让他坐在床上。 “你坐这儿等会,我去给你烧热水。” 杨冬湖抖着身子点点头,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赵方初遇事儿容易一惊一乍的,回去咋呼着找朱翠兰要红糖,朱翠兰听他说是杨冬湖落了水,吓了一大跳,忙问怎么回事儿。 赵方初也说不明白,只叫她快些找红糖,朱翠兰知道赵洛川找红糖是用来煮姜茶用的,反正她会煮,索性在院里把姜茶煮好了才端过去。 “冬湖,快,姜茶,把它喝了能暖和点儿。”朱翠兰坐在床边,把姜茶递给杨冬湖,看他发尾还滴着水,便拿起布给他搓发梢。 “谢谢婶子。” 杨冬湖的身子从刚生出来大冬天被扔出去开始,便受不得寒,即使是现在天气回暖,手脚也总比别人冷些。 姜茶越热越驱寒,杨冬湖小口小口的把姜茶灌了进去,身上才觉得好一点儿。 进来的时候朱翠兰就看见了院子盆里养着的田螺,问道:“你们去摸田螺去了?” “嗯。” 要是没落水朱翠兰知道他们下了河便也罢了,这一落水她就忍不住唠叨:“天还冷着,这时候下水也太早了些,你们年轻贪玩不放心上,等老了你就知道受罪了,你身子本来就寒,冬日里都不愿出门,下水还是少些好。” 杨冬湖知道朱翠兰为自己好,乖乖听着挨训。 他落了水脸色还白着,朱翠兰只说了两句就不忍心,给他掖了掖被角:“你自己的身子要当心,在杨家亏虚了十几年,养回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冬天洗澡的大木桶太笨重,杨冬湖一个人在家用嫌麻烦,倒水一个人也抬不动,天稍热一些就把它收了起来,换了个小了擦身子用,不过他收起来的时候拿东西盖住了桶口,这会儿里头没落下什么灰。 赵洛川简单冲洗了两遍,把烧热了水倒在桶里,又添了些凉水,才让杨冬湖坐进去好好泡泡身子。 喝了姜茶又拿热水泡过,杨冬湖身上爽快不少,连带着进水的鼻腔也舒服不少。 他遭了一回罪,赵洛川心里满是愧疚,这会儿拿着水瓢往桶里添热水,抿着嘴脸色有些不好:“都怪我,那些石头我踩过了,但还是有疏忽,以后水边咱们就不去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洗衣裳就去婶子院里打水,别去屋后了。” “不怪你。”杨冬湖拿小拇指勾住了赵洛川的食指,安慰道:“不是因为石头滑倒的,是河里有只蛤蟆。” “蛤蟆?”赵洛川不解,村里的孩子都是泥地里长大的,尤其是下雨天一过,走几步就能碰见一只蛤蟆,特别是他们屋后还有条河,赵洛川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对啊。”杨冬湖点点头,眼前又浮现出蛤蟆弯曲的四肢以及背上丑陋的密密麻麻的疙瘩,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那东西长得太丑了,我一见就害怕,前几天雨下的厉害,婶子院里有好几只,我都不敢出方初的屋,咱们院里的鸡还是婶子喂的。” 赵洛川看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苦恼道:“那东西东西长的是太丑了,咱们院里离河边太近,一到下雨总少不了。” “没事儿,下雨它出来我就不出来。” 赵洛川失笑,捏了捏他的脸:“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多多赚钱,到时候咱们也去镇上住,那儿的蛤蟆可不多。” “好。”杨冬湖嘿嘿一笑,把鼻子以下藏在了水里。 屋外传来赵方初的问询:“大川哥,羊肉如果不烤的话我娘说拿油布包了要泡在井水里,要不然明儿该有味儿了。” 赵洛川被杨冬湖吓着了,也没多大的心思烤羊肉,便说:“今儿不烤了吧,等会儿……” 杨冬湖从水里稍微上浮一些,插嘴道:“要烤,我想吃。” 他馋了一天的烤羊肉眼看要到嘴里,突然不烤怎么可以。 赵洛川看杨冬湖一副馋虫样哑然失笑,改口冲外边喊道:“你去让方宇哥把火升起来,等会儿我就过去。” 杨冬湖急着烤羊肉,热水也不泡了,站起身子就要起来,赵洛川拗不过他,认命的给他擦干了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裳。 第145章 亲家相聚 这回卖给食楼的羊斤数都不轻,赵洛川特意嘱咐了掌柜的要了一条羊后腿,后腿膘肥,赵洛川用手稍微一掂量就估摸出约摸有五六斤重。 牛羊肉撑人,况且除了羊肉,从河里摸上来的螺蛳朱翠兰和赵方初洗刷干净下了锅。 第104章 杨冬湖也想伸手帮忙,朱翠兰不愿,说夜里水冷,刚喝过姜茶在碰了冷水受寒反而不好,便让他坐在一旁歇着。 烤肉的味道有个人坐在边上看着时不时翻个面就成,赵河觉得赵洛川年轻手生,经验不足,自己接过了看火的活儿,把他赶去和朱翠兰一起洗螺蛳。 螺蛳好吃但就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有好些壳上布满青苔,得仔细洗刷干净才行,因此很是费时间。 杨冬湖手上闲着觉得松劲,在旁边坐不住,赵洛川给他拿了把个小剪子,让他把刷好的螺蛳屁股上的尖剪掉,这样处理完螺蛳更入味不说,吃起来还方便,用嘴轻轻一嘬就出来,就不用再到处找银针挑着吃了。 朱翠兰菜园里的菜种比杨冬湖下的早,最早一茬的菜都已经下来了,朱翠兰又从园里摘了些鲜菜,拿猪肉炒了炖一锅。 这么多菜他们一家人肯定吃不完,正好赵河叫赵方宇去把杨安锦一家叫过来喝酒,自从上回两家人在镇上相看那一回后,就再也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赵河心里一直惦记着与杨朝仁喝酒划拳,只是一直不得空,好不容易家里人凑的齐,这样的机会可难得。 赵方宇面上喜不自胜,都不用赵河催第二回,抬腿跑的飞快。 不过他去的晚,早就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赵方宇还没到的时候张兰珍一家人都已经下了饭桌,锅都刷好了。 杨安锦绣衣裳帕子绣的眼睛疼,杨安辰今儿正是旬假的日子,见杨安锦整日在屋里头憋闷,吃过饭找了个乐子陪他在院里解闷,也好醒醒乏累酸软的眼皮。 其他人都有事儿做,偏他俩没有,杨安辰便哄着杨安锦玩那费脑子的叶子戏。 他读书多脑子灵活,明牌推算回回都是准的,俩人赌了镇上的姜蜜水,几圈玩下来,杨安锦已经输了好几碗。 原本是说着陪人解闷才找的乐子,却不曾想反倒把人惹急了,杨安锦输多赢少,后头便开始玩起了耍赖,杨安辰不肯相让,直叫他愿赌服输。 赵方宇进门的时候哥俩儿正在起争执,张兰珍被扰的烦心,走过来给俩人断案子,一人得了一句吵才消停会儿。 赵方宇出声给屋里人吓了一大跳,说清缘由后张兰珍指着厨房里还印着水印的灶台,说是已经吃罢饭了。 他们一家人原是不想给赵家多添麻烦,推说吃过了不愿去,可巧的是今儿杨朝仁在家,一听说赵河等着与他拼酒,二话不说提着一坛黄酒就随赵方宇出了门。 当家的都发了话出了门子,张兰珍也不再推辞,想着到哪儿跟朱翠兰说说话也好,随即院子门一关,一家人踏着日暮往赵家去。 杨安辰与赵方宇喝过一回酒,俩人关系亲近不少,说起话来也没有隔阂,时不时还能分出来心思应付杨朝仁的问话。 杨安锦和张兰珍不插话,自顾自的走在前头,他在赵方宇面前一直都是娴静的模样,方才又是撒泼打滚又是耍赖不肯履行赌约,不知道被心上人看去多少,现下心里只觉得丢人,从赵方宇进门开始便不肯抬头与他对视。 这边儿赵河还在翘首以盼亲家公的到来,院里刚才收拾螺蛳剩下来的脏东西要赶紧扔出院子,这东西本就腥气,再放一夜明儿就要招苍蝇。 赵洛川拿了簸箕将院里扫干净,厨屋里朱翠兰把洗好的茄子倒进锅里盖上盖子,嘱咐灶前烧火的杨冬湖把火烧的旺些。 烤羊腿用的是木头,没用炭火,又加了松叶在火上捂着。 松叶都是鲜叶子,烧起来有水汽,放在火上冒出一股浓浓的白烟,烤东西快不了,火大了容易外头那一层容易焦糊,得慢慢细火煨着里头才能熟透。 慢工出细活,直到天上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杨家几人才姗姗来迟,院子里寒暄声一经散开,气氛一下就显得热闹起来。 朱翠兰听见动静从灶台前出来迎客,拉着张兰珍亲热的拉着手“亲家嫂子”的就叫开了。 她俩都是头一回应亲家,态度上很是亲热,不必说赵家三天两头的往杨家送东西,就只是赵方宇这个人张兰珍就已经满意的不得了。 杨安锦叫了婶子,羞着脸听朱翠兰一通夸奖,而后才问了杨冬湖在哪儿,转身去厨屋里找人。 杨朝仁进屋就开始跟赵河说自己的黄酒来的多难得,赵河也不甘示弱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二人对着酒坛嗅着鼻子仔细闻哪坛酒年份更久远,味道更醇香。 赵洛川过年的时候见过一回杨安辰,那回两家还没关系,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已经算是赵方宇的大舅子了,待客之道赵洛川还是会的。 厨屋里都是哥儿,赵洛川不好进去找夫郎,赵河闻酒罢了工,架在火上的肉没人看,三个年轻的汉子自觉接过了活儿。 “冬湖,方初。” 赵方初人来疯,原本围在杨冬湖身边一起烧火,看见杨安锦过来,又把他拉着三人凑在一堆儿说悄悄话。 “快来坐。” 之前赵方初的事儿杨安锦没过来问,现在看他还是一副没心没肺说笑的模样,就知道那糟心事儿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这样是好事儿,不必压在心里日日折磨自己。 他把绣好的荷包拿给二人,上回赵方宇去杨家解释那一回杨安锦就想让他一起带回来,可赵方宇与杨安辰多喝了几杯酒,走路都是虚浮的。 杨安锦才不敢让他带,万一走路上弄丢了可怎么好。 今儿正好能亲手交给他俩也不错。 杨冬湖把自己绣的和杨安锦的放在一起比较一番,屋里总共就三个人且关系极近,他也不怕另外两个人笑话。 “怪不得人都说货比货得扔。” 杨安锦手艺是好,杨冬湖看了会儿把荷包挂在腰间。 赵洛川腰间的荷包朱翠兰看见好几回,每回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她不说杨冬湖也猜得出来,大概是心疼做荷包的料子吧。 第146章 醉酒 朱翠兰和张兰珍在外头闲话几句家常,忽的想起来锅里还炖着鲜菜,便又赶忙进屋里去,看饭做的如何了。 赵洛川已经支好了桌子在庭院里,头上明月悬高于空,又有火堆照明,即使是夜里整个院子也依旧照的亮堂堂的。 屋里三个哥儿笑闹着坐在灶前,杨冬湖看见张兰珍,笑着喊道:“婶子。” 赵方初跟着他后头也叫了一声。 “哎。”张兰珍笑道,她和赵方初算不上熟,只匆匆见过几面,但是赵方初模样生的好,喊人嘴巴又乖巧,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倒是她许久不见杨冬湖,那时候张兰珍与他同住一村,常见杨冬湖受虐待于心不忍,如今见他跳出了火坑又被赵家人养的极好,心里也满是欣慰,坐在他身边一如往常的拉着他的手,随即惊道:“呦,这屋里这么热你手怎么还这么凉?” “嗐,小孩子爱玩爱闹,今儿和大川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跑去水里摸螺蛳,不小心落了水,才喝了姜茶,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朱翠兰用铲子翻了两下锅,估摸好时辰,盖上盖子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回应张兰珍。 张兰珍给他搓了搓手,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说的话也差不多:“还是要多注意,年轻的时候不留意,老了要生许多病的。” 杨冬湖听着她和朱翠兰如出一辙的话术,暗暗发笑,点头应下。 朱翠兰恐怕他们一个不留神被火星子溅了衣裳,便让他们出去闹去,三个人都穿的鲜亮又都是正爱漂亮的年纪,要是印上一个焦点子以后穿出去那多不好看。 张兰珍接过了杨冬湖手里的烧火棍,把三人撵去了外边。 外头满院子飘着肉香, 羊腿上的肥油顺着肉的肌理落入跳跃的火舌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赵家人晌午都没开火,正是饿肚子的时候,这会儿被满院子香气勾的肚子里直叫唤。 即使有杨安辰在镇上给有钱人家当教书先生,但是羊肉难得,镇上即使有也早早的被人定了去,况且羊肉价贵,有买一斤羊肉的钱都够买好几斤猪肉了。 就算有时候嘴馋了想打牙祭,猪肉也是首选,一年半载不吃一回羊肉也是正常。 杨家人为着杨安辰从镇上回来,晚上特意包了饺子解馋,张兰珍往里边包的肉馅比以往多了一倍的肥肉,都是过了油的,吃起来一点也不腻人。 饺子吃起来香嘴,光杨朝仁一个人就吃了四十多个,他来的路上还觉得胃里撑的慌,被这羊肉的香味儿一熏,顿时觉得胃里空空,刚吃下的饺子这会儿回回味儿也不觉得有刚吃起来香了。 赵洛川在羊腿上撒下最后一把香料,高声喊着众人吃饭,撑在院里的桌子是过年带客用的,今儿人多又把它搬了出来,即使这样,坐在一起也觉得挤得慌。 两家都没有姑娘哥儿不能上桌吃饭的陋习,在场没有外人,挤一挤坐下吃的更香。 赵河和杨朝仁两口黄酒下肚,已经有了微醺之感,说话嗓门更大了,划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第105章 不喝酒的女眷才不像他们似的喝酒撑肚,桌子上那么大的羊腿还不够诱人吗? 羊腿是整个烤的,也是一整个端上桌子的,有未来媳妇一家在,赵方宇有了表现机会,羊肉没吃多少,光顾着站起身拿刀给在场的人分羊肉了。 “方宇,你坐下吃,累了这么久,还没吃到嘴里呢。”张兰珍贴着杨安锦坐在赵方宇对面,看他忙碌半天上桌了还不能歇息有些于心不忍,连忙出声让他坐下。 赵方宇手起刀落,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腿肉从刀尖滑落,他挑起肉放在张兰珍眼里,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到旁边安静吃肉的杨安锦身上,笑道:“没事儿婶子,我不累。” 他说着又是一块儿肉落,这块毫不意外的落在了杨安锦眼里。 他每分两个人分肉的筷子就要转向杨安锦一次,这会儿碗里的肉还很多,他连忙摆手:“给婶子吃吧,我还有呢。” 朱翠兰哪能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小心思,在心里感慨这木头脑袋开窍可真不容易,她边想边对杨安锦笑笑:“你吃,你多吃,你现在太瘦,胖点儿才好呢。” 赵方宇不好太明显厚此薄彼,又在桌子上分了一圈。 每个人能分得的肉有限,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赵方宇的没来得及吃的全都进了杨安锦碗里。 幸亏桌子上还有不少其他的下酒菜,酒桌上的酒才一直没断,在场的汉子每个都被轮着灌了不少的酒。 黄酒本身后劲就很大,又和赵河拿出来的白酒掺杂着一起喝了,混酒易醉,赵洛川酒量还算好的,这会儿脑袋也有些昏沉。 他把碗里的肉只吃了一块就全都给了杨冬湖,被赵河和杨朝仁轮着灌酒几轮下来还是胃里空空。 他夹了几块头的鲜菜垫吧几口,胃里的灼烧感才好了一些。 杨安辰是个文人,酒量本就不行,他睁着双眼努力保持着清醒,又扶着桌子稳住身形,任谁推过来的酒也摆手不能再喝。 长辈们越喝上头,菜都凉了还不愿意把酒杯放下,难得相聚一回,朱翠兰暗自掐了一把赵河,让他别喝多了没正行,回头醉后妄言叫亲家看笑话。 张兰珍看的开,拉住朱翠兰坐到一旁说话:“随他们去,难得喝一回,管他们做什么,醉了难受的是他们。” “也是。” 其他人都下了桌,赵洛川借着酒劲儿赖着倚在杨冬湖身上不愿起来,直叫唤着自己头疼,走不动。 他们自己院里还有刚从山上带回来的野蜂蜜,听说用来解酒不错,人多看着难为情,杨冬湖安抚了赵洛川自己回院子里拿蜂蜜过来。 赵洛川知道杨冬湖就算现在在自己身边随意了不少,但归根究底脸皮还是薄,赖了一会儿便起身,若是把人真惹恼了反而不好。 蜂蜜水冲的快,刚才做饭的锅这会儿还温着,多添一把火水就能烧开,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冲了好几碗。 没喝酒的杨冬湖也冲了他们的份儿,吃完了油腻的东西喝点儿蜜水身上也能舒坦些。 杨冬湖和赵洛川过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有醉意,耐不住好奇给他端了碗蜜水,在一旁坐着看他孩子气般的闹着要杨冬湖喂才肯喝。 杨冬湖忍笑,念着他醉酒不与他多计较,只想着明儿非得学学他今儿的窘况,好报上回赵洛川学舌之仇。 一个两个都腻歪着,朱翠兰和张兰珍说话正起劲儿都当看不见,赵方初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他们,给还在喝酒的两位端去了蜜水,出来瞧见杨安辰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角落里怪可怜的。 他反正坐着也没人说话,便好心的端了碗水到杨安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喝碗水吧。” 杨安辰头正昏的难受,只想找个地方躺着睡觉,忽觉有人拍自己,说的什么听不清,一睁眼对上一双如黑夜星辰的双眸正挂着清浅的笑看着自己。 他脑袋混沌一时来不及做反应,手里就多出来一碗发着甜腻的蜜水,只听面前人的声音如同长相一样悦耳:“快喝吧。” 待人走远了杨安辰才端起茶碗,蜂蜜水入口便压住了从胃里泛上来的呕吐之感,脑袋也清醒许多,他看着手里的碗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来,只觉得自己真是酒喝多了,要不然一定能想首诗来与那双清亮的眼眸作配。 第147章 一样的坏 自上回酒醉之后,赵洛川足足头痛了两日,也不知那黄酒是杨朝仁从哪里得来的,后劲儿比普通的大的多。 喝了酒晚上睡的沉,他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杨冬湖给他脱了衣裳拿热水擦了全身。 赵洛川半夜时候口干的厉害,翻起身想要下地喝水,不经意间碰到了杨冬湖露在外的胳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杨冬湖浑身都在发热。 虽不至于到浑身滚烫的程度,但明显的能感觉身上那不自然的热,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算是去请大夫也难。 赵洛川吓得酒都醒了,偏家里又没有能治疗发热的药,实在没办法,他去厨房拿了个碗,倒扣在桌子上,朝碗底倒了些白酒,又引火把白酒点燃。 待到碗底冒出蓝色的火光还不灭,拿手指沾了抹在额头肚脐和脚心,这是老一辈人的土方法,有些人家里穷没钱去看病,遇到家里有人发热就会朝别人借口白酒,在家里用土方子给发热的人散热。 赵洛川小时候他爹就这么给他弄过,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土方子真的有用,反正第二天他身上的发热就退了不少。 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杨冬湖虽然身子一直都不太好,但在家里一直精细养着,很少有个三灾六病的,赵洛川就更不必提,他一年到头也难生回病,所以家里几乎没备过什么药,这也是他疏忽了 第二日清早。 赵洛川夜里睡觉一直惦记着,醒的也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杨冬湖的额头,万幸土方子还是有用,发热到底是退了。 赵洛川没叫醒他,让他窝在被子里安稳沉睡着,自己则早早地就去了附近村子里的大夫家里去请人。 大夫经验老道,听赵洛川描述了症状就开始着手拿药,又嘱咐道杨冬湖寒气入体,就算是天热了早晚也要多加件衣裳,喝着药万不可再受寒气。 家里夫郎生了病,要看又要耽误上山的时辰,不过好在两家手里银钱都松泛,没必要赶这一两日的勤快。 直到杨冬湖发热后的第三日,赵洛川见他好的差不多了才跟赵方宇一起往山上去,只不过心里比以往更加惦念了。 上回答应了杨冬湖上山最长不超过半月,短则七八日,他与赵方宇商议了,每月多往返两次。 赵方宇体谅他家中有人思念,若是自己日后娶了夫郎定也是这样恋家,左右不过多走几趟的事儿,能有什么,他便痛快的答应了。 这次上山比上回的路好走,不赶着阴雨天走上去也不会深一脚浅一脚的踩泥巴,到了住的地方也有时间歇歇脚,不至于上去还要就着雨水洗衣裳,而且阴雨天晒干也难,到时候衣裳还要捂出来怪味道。 赵洛川这一走家里又觉得空荡,杨冬湖把家里收拾好了便又住去了朱翠兰家里。 他这两日生了病,外头的事儿知道的就少,一上午光听着朱翠兰讲闲言,手里还忙碌的剥豆,一晃神的功夫就过去了。 听朱翠兰说陈钰从她舅舅家回来了一趟,这一次竟是把衣裳什么的也都全部带了过去,看着架势,大有不回来了的意思。 李桂花尤其高兴痛快,她能同王杜娟说到一起去俩人自然是有相似之处的,恶心人的功夫都是一脉相承的。 杨冬湖刚来那日,收拾旧衣裳的时候王杜娟站在一旁看着,生怕他多拿家里一点儿东西,最后只带了个破包袱就过来了。 李桂花深得王杜娟真传,陈钰回来收拾东西她就在门口堵着,非要陈钰一件件掏出来给她看才行。 陈钰才不是好惹的,不仅没让她看还把李桂花头上挽发的银簪子也一并拔了去。 这簪子本来就是陈钰已经去了世的亲娘的,李桂花带着姑娘嫁给陈林的时候陈钰还小,她假借保管之由一直抢占在手里,甚至陈钰母亲的一条银镯子被李桂花昧下了,到镇上去添了点钱给她自己的姑娘换了两个样式新的,一左一右戴在手上,没少出去招摇。 陈钰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李桂花简直欺人太甚,她实在是忍不了了,索性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等着李桂花姑娘回来,好把手镯撸下来带走。 李桂花的姑娘陈思在镇上陪着杨春雪挑新出的衣裳料子,快到傍晚才到家,陈思搭上了杨春雪以为就能像她一样在镇上与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搭上交情。 殊不知杨春雪眼高于顶又自私自利,陈思长相一般又没有才华,带出去说是朋友都觉得丢人,更别提让她从自己手里分一杯羹了,简直就是妄想,杨春雪常在镇上胡说陈思是贱皮子。 第106章 陈思脑子一根筋,看不出来杨春雪对待她如同施舍一般,时常围在她身边乱转,今儿还以为能蹭着杨春雪的光得块料子呢,没想到白当了半天丫鬟结果什么也没捞着。 她原本就正生着闷气呢,谁料刚一到家就被人一左一右的按在桌子上强硬把银镯子脱了下来。 陈思刚开始还不情愿,直到看到摁着她的是两个身形丰腴的妇人,又看到她娘也被人摁着动弹不得,才讪讪的闭上嘴巴。 陈钰舅舅知道他们一家人都是无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他顾及陈思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再坏也不能毁人清叫了白。 带来的汉子只堵在门口不叫人出入,同村里几个相熟的婶子大娘一起来,总不能叫两个汉子把人按住,那也太无耻了些。 陈钰受的委屈陈林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想管而已,毕竟王杜娟为了讨好他,哄骗他给自己银子,连自己女儿原本的姓氏都能改。 陈思原本叫张思,在李桂花和陈林搭伙过日子后便姓了陈,不过陈思心里倒是没什么怨言,反正谁给银子谁就是爹,她这声爹叫的也无比顺口。 陈思在镇上日日花钱大手大脚,陈林心里也有数,只不过想着都是一家人,便也就算了。 李桂花不愿意让他们抢银镯子,高喊着她添了银钱的,该把银钱还回来才是。 第148章 草乌头 陈钰不愿意占李桂花的便宜,她手里没钱,还是她舅舅掏出来三百文扔在地上算是还给李桂花的,谁知道要是不把钱给她日后还要被她编排到什么程度。 当初李桂花为了恶心陈钰,时不时的就拿她添了三百文给陈思换银镯子的事儿说给陈钰听,这也多亏了她当日的多嘴,要不然如今不清不楚的一笔糊涂账,被她多讹几百文陈钰也不知道。 镯子簪子都在陈林手里攥着,她当陈钰不知道自己亲娘留下了什么,还说这都是当娘才会给姑娘置办的东西,她只是当后娘的,陈钰的事儿她管不着,要想要镯子就去跟陈林要。 陈钰不是没跟陈林闹过,但每回都是挨好大一通训,说她看不得家门清净,非要找点事儿才甘心。 刚死了亲娘,陈钰不想和仅剩的亲人闹得太僵,被陈林说过几次也就歇了心思,只想着一家人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便罢了。 不成想李桂花是个搅家精,那自己也没必要维持表面的体面了,这个亲爹有了还不如没有。 东西检查了都没有漏的,陈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家院子。 陈林清早就去了地里,这会儿刚回来就撞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家里出来。 他看着为首的陈钰怒不可遏,摆出父亲的谱教训姑娘,却不想陈钰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怎会听他的话。 陈林骂陈钰不孝,陈钰却说日后哪天陈林瘫在床上不能动了,自己还是能在床边给他一口热汤喝,但陈林现在好胳膊好腿的身体还健硕,家里有妻又有女,自然是不需要有人在一旁侍奉的。 陈钰的舅舅看不惯这个以前的姐夫,多看一眼都嫌厌恶,若不是要接自己姐姐唯一的血脉回家,他一辈子都不会踏进陈家一步。 这一群人明显不把陈林放在眼里,不欲与他多言抬脚就走,徒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气的牙痒痒。 在外头受了一通气,回去还要面对哭哭啼啼的母女俩,陈林只觉得浑身喘不过来气,在家里一会儿都多待不住,出了门后不知所踪。 李桂花散着头发坐在院中垂泪,那根银簪子是她为数不多的首饰,如今连一根也没有了。 陈思的手在脱簪子的时候太过暴力,现下泛红还生疼,她原本就叫杨春雪看不上,如今手上的镯子也没了,自己岂不是更叫人看不起。 可就算她在家里闹翻天也没用,李桂花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给她在重新置办一副镯子。 李桂花这边被闹得心烦,王杜娟也不安生。 自从生出了坏点子要陷害杨冬湖她便一刻也等不及,当天就把李尚才从那小倌儿的院里请了回来。 李尚才原本对她还有诸多不满,如今一听她终于有所行动了,才给她们一家露出了个笑脸,又拨给她们好些银子。 院里的三人见钱眼开,李尚才匆匆来又匆匆走,急着回去抱那小倌儿,人一走三人恨不得立刻把钱财分了才好。 王杜娟呵斥住了蠢蠢欲动的杨春雪和杨耀光,一人分了一点儿做零花,,看起来分的差不多,只不过是她在背后又偷偷塞给了杨耀光没叫杨春雪看见。 至于在院子里当丫鬟的杨春晓,便是一文钱也没见到。 老太太不愿意到镇上来,王杜娟几番苦劝无果,也没能劝动老太太,无法,她只得先暂别镇上的富贵生活,亲自抓了药回去给老太太。 她可不是突然好心泛滥有了良知,王杜娟一个农妇想悄无声息的害人也不容易,不过她还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他们村里有打鱼的渔夫,长时间泡在水里,整天身上风寒湿邪,关节乏痛,常找大夫开止痛的药贴。 后来喝药的时日久了,便说有时偶感手脚麻痹,后来有天更是直接抽搐着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叫大夫看了才知道,原是止痛的药贴里有一味草乌头,这药有祛风湿止痛的功效不假,但本身性热味苦有大毒,不能长久的喝,否则毒性在体内积累过甚,便有致命的危险。 王杜娟作为儿媳毒害婆母就已经是大罪了,要是直接把人弄死自己也是要赔命的,她是想让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引杨冬湖上钩是不错,可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她还没看到儿子娶妻,怎么能有事儿呢?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用草乌头这个法子,这东西比旁的毒药要得来的容易且不留痕迹,只需去医馆里说家里有人落下了一到阴天下雨就关节疼痛的病,大夫开的药里自然就会带上这味药。 王杜娟去拿药的时候大夫特意叮嘱,还把草乌头拿起来让她辨认,告诉她疼痛的症状一旦有所缓解,煎药时便要把这草乌头从药材里拿出来,只用其他的慢慢温补着就行。 王杜娟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想的却是既然都是同一副药材,哪有拿出来一味不吃的道理。 她在镇上待了半年,让人伺候了半年,猛然间要回去伺候其他人,她一时难以接受,偏杨春雪性子越发骄矜,不愿意同王杜娟一道回去。 王杜娟知道杨春雪不愿意的事儿强带回去也没用,也不再同她多言,只带了杨春晓一个人回去。 她这趟回去也不是干什么光明的事儿,头一回如此低调,带杨春晓既能伺候自己又不打眼,一举两得。 老太太对王杜娟有防备但不多,看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心下虽然有疑虑但也没往下毒的方向想。 且老太太确有风湿之症,几贴药喝下去之后确有缓解之感,便也没再忧心。 今儿已经是喝药的第三天了,王杜娟不愿意闻那药的苦味,去房间里躲懒去了,煎药的差事便落在了杨春晓头上。 每一贴的药都是一样的,今儿也不例外,杨春晓昨儿喂老太太喝药的时候就听老太太说身上疼痛好了不少,王杜娟抓药的时候没避讳她,大夫的叮嘱杨春晓听的一清二楚,草乌头她也看的清楚。 按着大夫的说法,今儿就不该再放草乌头,杨春晓眼看四下无人,悄悄从药里把草乌头拿出来藏进了怀里。 第149章 碎银子 她藏草乌头怕王杜娟瞧见,面上不免有些心虚,动作上也不利落,朝药罐子里倒药的时候没留神,手背不小心贴上了滚烫的药罐子外壁。 杨春晓疼的嘶了一声,把受伤的手背放在嘴边小心的吹了两口气。 而后她又抬起头看向王杜娟屋子的方向,静默片刻没听见人醒的动静了,松了口气又将手底下的动作放的更轻了些。 幸好王杜娟嫌弃苦药味难闻,把杨春晓赶去了门口,不许离她睡觉的屋子太近,否则要是让她听见,定会以吵扰到自己歇息为由再朝杨春晓一顿毒打出气。 杨春晓手里拿着蒲扇,慢慢悠悠的扇着灶里的明火,熬药和炖汤一样,不能用大火,得用文火慢炖,要是把水烧干了,那这副药就算是毁了。 烧糊了的药渣改变了药性,即使重新加上水也是万万不能喝的,否则解药变毒药,喝下去要害人性命的。 王杜娟心疼药钱,杨春晓自然会耐着性子坐在旁边慢慢等着,不过她也很喜欢这份差事,这也是她为数不多清静的时候。 苦味由黑色药罐蔓延开来,闻起来让人作呕,杨春晓倚靠在墙边,闭上眼睛静静冥想。 自己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但是刘家没有一个人来寻,哪怕是出来找找自己有没有死在外头也好,但刘友莲和刘天佑心狠,竟是一句也没探听过。 那一对母子一样的会磋磨人,若被他们惦记上也未必是好事儿,杨春晓还正当年轻,眼看要到了夏收的季节,地里的麦苗都已经金黄一片。 第107章 以前杨春晓刚嫁过去的时候,刘友莲虽然刻薄,但刘天佑还是会说上几句护住自己,但自从一年两年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后头刘友莲再刁难她,刘天佑也开始不吭声,态度也日渐冷淡,直至最后拳脚相向。 刘家地多但只有三个人干活,杨春晓还要回家里做饭再带去地里,一来一回根本就割不了多少麦子,所以每回他们家都比别人收的晚。 有一年天儿赖,麦子长得本就不好,他们家又收的慢,没赶得及在雨落下前收完所有的麦子,好几亩地的麦子全都被泡的发了芽,烂在了地里。 粮食都是庄稼户的命根,粮食收的少家里口粮就少,那年杨春晓吃的最多的就是麦麸压成的麦饼,那东西粗糙无比难以下咽,一口吃下去嗓子都像是被拉了几道口子似的。 眼看又到了麦季,刘家人不会白白舍弃一份劳动力,迟早要来找杨春晓。 村里根本藏不住人,刘天佑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她在杨家,俩人还有夫妻之名,到时候他要是强硬的想带走杨春晓,谁也拦不住。 杨春晓都能想到自己回去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正晌午太阳正大的时候,她光想想就怕的浑身发颤。 杨春晓攥紧手心,她绝对不要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她想得出神,鼻尖的药苦味越来越浓,药罐盖子也随着升腾的水汽发出彭彭的撞击声 杨春晓回过神,把抹布小心的把药倒在碗里,随后端进了屋里送到老太太的床边。 这两日身子爽快,老太太看起来也精神不少,她这会儿正在床上半靠着小憩。 “奶奶。”杨春晓轻声叫醒杨老太太,看人睁开眼睛了才用调羹舀起一小勺药轻吹着递到老太太嘴边。 她手上的烫伤红了一大片,饶是屋里不如外头明朗,老太太眼神不好也看得清楚,无论杨春晓受不受王杜娟待见,但是在老太太心里,她毕竟是自己孙女,忍不住关切的问道:“你手这是怎么了?” 杨春晓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受伤的手,伤痕她身上不断,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听见老太太问回答也只是淡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没注意烫到了。” 王杜娟对她不好,老太太也知道,但是她是当奶奶的,中间隔了一辈,现在年纪也越来越大,就如当初没办法拉杨冬湖出苦海一样,她也没办法帮杨春晓脱困境。 不过老太太还是从褥子底下几块红布包着的散碎银子里拿了几块递给杨春晓,又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你去买些治烫伤的药,抹在伤口上,现在天儿越来越热,要是一直放任不管,恐怕要流脓了,到时候在沾上生水,十天半月也好不了,姑娘家家的,手上留这么个疤可怎么好。” 杨春晓望着手里多出来的几块碎银子有一瞬间的怔愣,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掌心里多出来的东西,小心道:“奶奶……” 老太太摆摆手:“赶紧收起来,别让你娘看到了,保不住又要被她要了去,你爹现在也是整日的流连在赌桌上,也别让他看见了,奶奶知道你是几个姊妹里最孝顺爹娘的,但他们手里都不缺钱,倒是你该多顾着自己才是。” 杨春晓小时候就不太机灵,家里还只有她一个孩子的时候也过了两天好日子,可自从有了杨春雪这个妹妹,她的日子便一天不如一天了。 杨春雪嘴甜会来事儿,长得又漂亮,王杜娟眼里就没有了这个不爱说话的大女儿,那时候也是这样,老太太看不过去也会偷偷藏些东西给她吃。 只是后来又有了杨冬湖,老太太心里更偏疼出生就不受待见的小可怜,有了东西也多数都是给他的了,杨春晓也慢慢的变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不过透明人有透明人的好处,至少王杜娟的拳头都是落在杨冬湖身上的,杨春晓虽然得不到母爱,但也不会承受王杜娟的怒火。 杨春晓低垂下头,极力克制住眼里泛起一股湿意,闷声道:“我知道了奶奶。” “你娘睡觉且待一会儿醒不了,药我自己喝,你快去快回,记得避着点人,省的你娘知道了又要打你。” 杨春晓点点头,转身出了门,不过她并没有去村里寻大夫,而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屋后隐蔽的角落里徒手挖了个小坑,又撕下一小片衣角,把怀里的草乌头和碎银子全都包好了埋在坑里。 第150章 担待 杨冬湖前几日受了寒,三日一送桃花饼的约定就断了一回。 赵洛川给他拿药的时候去镇上将缘由与掌柜的说明了,掌柜的也好说话,迟个两日也不打紧,桃花饼受大家小姐的喜爱,只要不误了张家小姐宴客就是。 掌柜的手里桃花饼所剩不多,而且都已经被定了出去,他写了块售罄的牌子替换了原有的桃花饼牌子。 张员外一个表亲的姑娘来他家小住,张家小姐张宝瑜很喜欢这个表姐,再过五日表小姐到的时候张宝瑜要在自家庭院里给她接风,早早地就差人来跟掌柜的定了桃花饼以作宴客用。 这已经是定好了的事儿没办法推拒,而且张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若是失了言让张宝瑜恼怒,日后卖桃花饼怕是难上加难,连带着掌柜的也会受牵连。 赵洛川谢过掌柜的包容,定了比原来的日子迟两日送去,到那时他也到了上山的日子,桃花饼本该是赵家人送去,掌柜的顾及杨冬湖生了病,便说到那日让小二去赵家取。 赵洛川回去后和杨冬湖说了,杨冬湖知道做生意不易,尤其最讲究信用,便也同意了。 赵洛川昨日刚走,杨冬湖晌午和朱翠兰说了半晌午的话,下午就将发好的面和赵方初一起全都做成了桃花饼。 这回没给家里留,第二日小二哥来拿的时候杨冬湖分出来一些多做出来的,一份儿给了掌柜的谢他多担待,这些就不用三七分钱,全当送给掌柜的。 还有一份儿是给小二哥的,送桃花饼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活儿,但小二哥嘴上丝毫没有抱怨,劳烦他从镇上来一趟杨冬湖心里过意不去,便想着送些饼子给他。 小二哥已经成了家,家里有贤惠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子,他在食楼里当差,有时候客人几乎没怎么动筷的饭菜掌柜的会让小二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客人点的都是好东西,鸡鱼肉蛋回回都是满满一大桌子,而且食楼和酒楼还不一样,他们食楼里不做家常菜,像什么酱鹿肉,枞菌炖野稚鸡都是有钱人才会吃的鲜物。 食楼油水足,客人们喝酒居多,总能剩下好些肉,之前小二就带回去过一些烧好的鹿肉。 要是桃花饼有剩下的小二也能拿,不过现在桃花饼刚出,杨冬湖也没往镇上送过几回,几乎回回都是不够卖的,小二给客人送了不少份的桃花饼,还没自己亲口尝过。 对他来说桃花饼可不便宜,他哪里舍得掏钱买来吃,如今有人送给自己,也好拿回去给操持家里的妻子尝尝。 小二笑着接过杨冬湖递过来的饼,他谢过之后担着担子往镇上去,现在的饼多,挎着篮子已经装不下了。 村里人都知道赵洛川从山上打回来野物会卖给镇上的食楼,食楼里的小二他们也眼熟,就是不知道赵洛川还没从山上回来,怎么小二就从他们家担了一担子东西走。 有些人虽然疑惑但只在背后议论一通,但有些人就敢问到杨冬湖面上来。 朱翠兰和杨冬湖朝前送小二哥走了几步,就被村里的妇人拉住绊住了脚步。 “翠兰,这么急匆匆的送谁?你家大川又卖啥好东西去了镇上?” 几个妇人坐成一排,最边上的是上回和朱翠兰换水芹菜的宋婶子,她手里拉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笑吟吟的让出来个空让朱翠兰坐。 宋婶子有两个儿子,她现在和二儿子住在一起,她拉着的便是二儿子家的姑娘。 再过几日便到了收麦子的日子到时候这一堆人除了朱翠兰便没有这么悠闲的了。 “不是大川,这不是冬湖在家做了饼子叫镇上的人收了去,今儿人来取货的。”朱翠兰拉过小女孩坐在自己怀里,笑眯眯的逗着小孩儿玩。 另一个坐的近的婶子拉着杨冬湖坐下,插嘴道:“呦,都卖去镇上了,得卖不少钱吧。” 杨冬湖腼腆笑笑:“没有婶子,我做着玩儿的。” 这事儿有些人一打听就能知道,没成之前杨冬湖不想让人知道是不假,但现在生意也能做,没必要刻意瞒着。 至于有些人眼红,喜欢阴阳怪气他也管不住,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反正说两句自己也不会少块肉,该赚钱还赚钱。 果然就有人不信,开口说道:“我看不像吧,要不人能亲自到家里来拿货吗?一个月那不得好几百文?要是卖的多一两银子我看也能挣。” 镇上的物价大家心里都有数,开口说话的是个年轻的林家娘子,杨冬湖管她叫林嫂子。 林嫂子还是往保守了算的,可就算这样她语气里还是有止不住的羡慕。 第108章 林家都是庄稼人,只有收成了粮食才能换银钱,她是个妇道人家,绣活手艺又不好,也不懂赚钱的法子,无非就是去采着山上的东西拿去卖。 不过山上的东西到处都是,卖是卖不上价钱的,一回能卖三五十文就差不多了,要是知道杨冬湖一份饼子就卖八十文,怕是心里更要像翻了的醋坛酸溜溜的了。 她说话一直都这样,也没坏心,朱翠兰笑着打哈哈:“小孩子做着玩儿,饼子能挣几个钱,还是你好,你家虎子能干,种着十好几亩地地,一年下来粮食吃都吃不完,哪儿像我们,买个杂面还得掏银子。” 林嫂子听她说这话脸上露出笑来,面上又带些得意,他们村里比她家地还多的可没有几户。 村里人吃馒头哪里舍得全用白面,都是杂面混着白面吃,但林家不一样,无论是蒸面头还是擀面条用的从来都是精细的白面,没少招人羡慕。 “哪有哦,你是不知道种地多累,眼看着又要夏收了,这么多的地光想想头皮都要发麻,每年这时候都要快一个月睡不上一个好觉,累的腰都起不来。” 林嫂子虽然嘴上抱怨,但面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减。 其他人听她的话也深有同感,等到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一家老小全在地里抢收麦子。 妇人们说着种地的辛苦,又说最近儿天好,祈祷着后头不要下雨。 朱翠兰和杨冬湖都不种地也不多插话,就在一旁听着附和,她们话头换的也快,没一会儿就说回到了家长里短上。 第151章 换鸭蛋 日头东升西沉,恍神间已经过去好几天,转眼间就快到了端阳节。 杨冬湖从清早开始就勾着头往外看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暗也不见通往山上的那条小路有人影出来。 他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赵洛川明儿能不能回来,后日就是端阳节,粽子当天吃才好,虽然每回包粽子都是剩余的多,可过了当天后头再吃就觉得没那个味儿了。 下过雨之后天气尤其的热,吃什么都没胃口,朱翠兰给家里人捞了几碗凉爽的面条,菜地里的黄瓜长得又大又直,采些新鲜的切了码在碗里,泼上油辣子和蒜汁,正是这时候天热的好吃食。 油辣子是今儿新做的,院子里的辣椒长的好,顿顿吃也吃不完,朱翠兰趁着日头毒,在屋顶上晒了两簸箕的干辣椒,拿几个干透了的,放在石臼子里研磨成粉,泼上热油那股子辛辣味一下就被激发出来。 剩下就的等到秋冬辣椒苗蔫吧之后,好留着炖肉用。 菜地里大蒜苗采过蒜薹之后就留在地里等它慢慢长大,过了麦收之后蒜苗枯黄,再把它从地里挖出来捆好挂在门头上风干,能储存到冬日里也不生芽子。 大蒜还没收成,现在要吃就去地里现拔,刚出土的大蒜还嫩着,不似风干久了的外头有一层老皮,除去最外层沾着泥土的那层外衣,里头的就都能吃,味道也不如放久的辛辣。 赵河接了镇上的活儿,今儿晚上就宿在主人家里,晚上不回来了,家里只有哥儿和朱翠兰一个女眷在家。 家里没个汉子在,朱翠兰做饭做的早,天还没黑透就已经开始准备洗漱了。 晚上做饭灶里剩着的炭火还冒着火星,朱翠兰趁着锅热洗刷干净,兑上半锅的水,让底下的火星慢慢温着,省的一会儿还要费柴火重新烧。 不入口的水无需烧开,只要手摸着不凉就行。 村子里的人一贯会省,等到真正暑热的时候连木柴烧水都省了,只需要在晨起的时候在院子里放上一大盆的水,等到晚上再去看,经过一天的热晒,把手探进去已经是温热的了。 朱翠兰在菜园子里看她那几棵黄瓜秧子,每一株苗上都结三四个瓜。 她挑着还嫩的摘下,留着大的皮有些泛黄的当黄瓜种子。 “冬湖,你跟方初把锅里的水舀出来洗漱吧,看看水热不热,要是太热就添点儿凉水,天马上就要暗了,咱们早点睡,明儿还有一大堆活儿呢。” 朱翠兰从菜园里伸出头朝着门口喊着,又转过去看自己的茄子苗。 杨冬湖哎的应了一声,进屋去拿木盆。 现在天气热,晌午坐光是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能出一身的汗,每天要是不把身上的黏腻擦清爽了,躺在床上也难受。 明儿的活儿全是准备着过端阳节的,家里头的糯米都是去年的,已经陈了上头有一层发红变质的吃不得,明儿还得去镇上买新的。 包粽子的苇叶也没有,不过这东西不需要买,沿着河边长得到处都是,随便采采就是一大把。 不过采回来得用沸水烫过一回才能用,要不然苇叶容易破,包的粽子还不到下锅就全都破了。 家里没养鸭子,也没有鸭蛋,按照习俗过端阳节必须得吃咸鸭蛋。 他们村子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菊老太太腌鸭蛋一绝,每一枚剥出来蛋黄都是金黄起沙,用筷子一戳往外直冒油水,但蛋白吃起来也不咸的齁心,白嘴吃也行。 他们村里的人家里没养鸭子的到这时候都会提前跟菊老太太说一声,让她多腌一些,到时候拿钱去买或者拿其他东西换都行。 自家里有鸭蛋的也可以把鸭蛋拿过去让菊老太太帮着一起腌了,每枚鸭蛋收取一文钱的费用。 菊老太太无儿无女年纪大了孑然一身,家里头除了一条大黄狗,别的就没有能出气的了。 她姓什么叫什么村里没几个知道的,只知道她名字里好像带个菊字,所以村里人都喊她菊老太。 村里人都体谅她一个老婆子晚年难过,平日里村里几个心善的就变着法子给她送东西,能有一门养活自己也不容易,再说一文钱也确实不算贵,毕竟腌咸鸭蛋还要用盐呢。 朱翠兰捡了二十来个鸡蛋明儿打算跟菊老太去换鸭蛋,她打算换上十来个,家里人多一人一个就已经六个了,做苦力的汉子累,至少一人两个才够吃。 没腌过的鸭蛋要用两个鸡蛋换,腌过的要用三个鸡蛋换,朱翠兰捡出来鸡蛋的差不多够换七个,不够的就用银钱买。 篮子里剩下的鸡蛋不能多拿,给云巧生了孩子满月的喜蛋还没攒够,再多拿了到时候该不够用了。 入了夜整个村子都显得静谧起来,杨冬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有事儿忙活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闲下来心里对赵洛川的思念更甚。 身旁赵方初的呼吸声均匀且绵长,杨冬湖翻身的动静不敢太大,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窗户为了通风打开一条小缝,杨冬湖透过小缝望着屋外皎洁的弯月,心里头默默描绘着赵洛川眉眼的模样。 一阵凉风袭来,吹的满心思念的人也闭上了双眼,唇角微扬的深入梦乡。 第二日清晨鸡鸣声尖锐,晨起的时候起了好大一场浓雾,杨冬湖和赵方初都年轻,爱赖床,朱翠兰也没叫他俩,自己起了个大早踏着浓雾去菊老太家里换鸭蛋。 昨儿已经分好工了,今儿去镇上买糯米是朱翠兰和甜妞奶奶张婶子一起去,杨冬湖和赵方初去找苇叶。 晨起还有点冷,朱翠兰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菊老太家住在村最东头的一间低矮的趴趴屋里,门檐很低,仿佛是为了映衬菊老太佝偻着的腰背。 趴在门口柿子树底下的黄狗很通人性,看见人也不叫,张着大嘴哈气,尾巴摇的比风吹狗尾巴草还欢快。 菊老太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朱翠兰叫她的声音都比平日说话要大。 “菊老太。” 第152章 笋衣 来换鸭蛋的人来的都早,朱翠兰到的时候菊老太门口才过了一个人,都是相熟的,朱翠兰招呼过之后进了菊老太的屋子。 菊老太面庞长得很慈善,对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村里跟她一般年纪的人都说老太脾气好,从不与人红脸。 她衣裳的口袋里永远装着一把糯米纸包裹的糖,路上遇见谁家小孩都会掏出来给孩子吃。 “是翠兰啊,快来。” 菊老太颤巍巍的从屋里来迎朱翠兰,笑呵呵的把人领进屋里。 装鸭蛋的坛子太重,就是朱翠兰也搬不动,只能到屋里去挑选。 屋里坛子堆在角落,每个都有人的小腿这么高,菊老太指着其中几坛对朱翠兰说道:“这几坛是我自己腌的,其他都是别人放我这儿还没来取的,你从这里头挑。” “哎。” 朱翠兰蹲下身子,解开坛子上封口的油布,一打开先是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郁的酒香,接着才是裹在蛋壳上的黄泥土味。 菊老太的鸭蛋都大,洗干净以后都是青壳薄皮的,朱翠兰把带来的鸡蛋给菊老太放在了她的篮子里,随后挑了十来个鸭蛋放在篮子里。 鸡蛋不够朱翠兰又补了十文钱。 菊老太慢吞吞的走到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揣了两枚鹅蛋,走到朱翠兰身边温声道:“翠兰,今儿早上大鹅新下的,你拿去吃,拿去吃。” 第109章 老太太的鸭圈里有两头伸长脖子仰天长叫的大白鹅,这大白鹅凶悍,给鸭群吓得全缩到了另一边。 朱翠兰伸手接过笑道:“这鹅蛋真大。” 说着她又从布包里拿出来十文钱放在桌子上,就当是买鹅蛋的钱。 两个鹅蛋用不了十文,但朱翠兰懒得去计较那一二文,索性凑了个整。 菊老太急得直摆手:“我不是要你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朱翠兰将钱袋系好重新放在怀里:“你年纪大了,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菊老太还想推脱,被朱翠兰强硬的把钱塞进了她怀里。 等会儿的还得去镇上,朱翠兰急着回去把家里还在懒觉的人叫起来,也不在多耽误,把鹅蛋装进篮子里挎起来出了门。 走到屋后朱翠兰忽然又想起来还有话没说,复又折返回来:“菊老太,你腿脚不好,就别去找苇叶了,晚上回头我包好了给你送过来。” 菊老太笑着点头,送朱翠兰到屋后。 日头一出来雾气就散了大半,朱翠兰路过张婶子家门口的时候她家院里的娃娃正在吵闹,不知道是谁又抢了谁的东西。 家家户户的炊烟都高高升起,朱翠兰加紧脚步回去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有了氤氲的烟气从屋檐下跑了出来。 朱翠兰走到厨房里一看,杨冬湖正站在锅前拿着锅铲炒着菜。 赵方初朝锅底添了一把火,扭头看向朱翠兰:“娘,你去哪儿了?” 朱翠兰进厨房把拿篮子放在案板上:“我去换咸鸭蛋了。” 她说着伸头看着锅里:“做什么饭?” “酱焖的茄子,还炒了个南瓜尖,大锅里烧着米汤和咸饼子。” 都是地里鲜灵的时蔬,光是只加盐清炒就已经很爽口了,酱焖茄子颜色红亮,软烂入味,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朱翠兰笑着把篮子倾斜半边,把里边的东西叫两人看清楚:“正好带回来两个鹅蛋,洗干净放在锅里煮了,你俩一人一个。” 新鲜的鹅蛋上头还沾着些许粪便,朱翠兰用麦秸秆把上边的脏东西蹭点,又接了水把表皮清洗干净。 家里头三个人,也不能光煮两个只让他们俩吃,杨冬湖接过鸭蛋说道:“要不然蒸个蛋羹吧,咱们一起吃。” 朱翠兰舀了水在水盆里,闻言点点头:“那行。” 他们饭还没吃完张婶子就带着甜妞过来找朱翠兰,催促着让她快点儿吃。 镇上人来人往的,张婶子原本不想带着个小累赘,怕她被人挤着,可甜妞最能缠人,拽着奶奶的手不肯松,张婶子对着孙女心软,无奈把人带上了。 甜妞在家吃过了饭,但是一看到桌子上那碗黄灿灿香喷喷的蛋羹,还是没忍住咽了口水,杨冬湖用勺子挖起一块喂甜妞吃了下去。 甜妞惹人喜欢,还知道先说过谢谢哥哥才吃,成功又混到了好几口。 太阳升的高高的,再不去镇上的集市就快要散了,张婶子把甜妞抱坐在板车上,她和朱翠兰一左一右的推着板车往镇上去。 赵家的板车被赵洛川和赵方宇拉去了山上,这次推着去镇上的是张婶子家的板车。 杨冬湖把厨房收拾收拾干净,也背着背篓和赵方初一起往河边去。 沿着屋后的河边一路朝山上去,山脚下那片芦苇长得是最茂密,叶片最大的。 不过这地方也不隐蔽,村里人都快采的都差不多了,杨冬湖转了一圈只找到两把叶片宽大的。 这点儿包粽子肯定不够,一个地方有芦苇就能在周围印出来一大片,杨冬湖和赵方初略微一合计,便抬脚往山上去慢慢找寻。 山上芦苇不多,但是竹林倒是不少,去年在山上挖了不少的冬笋,但是都被拿来晒成了笋干。 杨冬湖这一路走上来,沿途不少的毛竹笋褪下来不少干壳的笋衣,这样褪下来的笋衣长而宽大,用来包粽子也可以。 他们找了一圈又只多找到了一把合适的苇叶,俩人走的腿脚酸痛,索性蹲下身子捡了些干笋衣。 仔细找找毛竹笋还有一些嫩的,不过杨冬湖上山没带挖笋的工具,挑了一些破土较高能用手掰动的装在背篓里。 “冬哥,笋子咱家还有,还要晒干笋吗?” 赵方初一边往背篓里装竹笋一边不解的问道。 所有的笋子不能放在同一个背篓里,要不太过累人,杨冬湖把两个背篓里的笋子分均匀,笑着说道:“不晒干笋,咱们把它腌起来,到时候给你做个好吃的。” 杨冬湖很喜欢吃螺蛳粉,他去广西待过,三天里吃了五顿螺蛳粉。 螺蛳粉的灵魂就是酸笋,腌起来不难,杨冬湖打算试试,到时候做给赵家人尝尝。 赵方初最信杨冬湖,只要他说做好吃的那就肯定差不了,脑子里光想着他冬哥能给他变出来什么好吃的,脸上又是一副常见的傻兮兮的笑。 背篓比来时重的多,俩人一路走一路歇,路过溪边肥美的草地又扯了一把嫩草回去喂兔子。 养兔子不比养鸡,养鸡用麦麸就行,可兔子嘴刁,草稍微干一点儿都不愿意吃,只愿意吃汁水充盈鲜嫩的。 家里的那群小兔也长大了不少,喂养的好长得膘肥,虽然现在体型还不如那只母兔的大,但等再过几个月就难说了。 杨冬湖身上累的出了一层薄汗,他和赵方初找了个干净平坦的石头坐着歇息。 忽然听见刚才下来的地方传出了脚步声,杨冬湖和赵方初同时抬头看去,昨日夜里想念的人猛然出现在面前,他不由得欣喜出声。 “川哥!” 第153章 五彩绳 已经快到山脚下,山上原本崎岖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平缓起来。 赵洛川和赵方宇一左一右架在板车两侧,用手控制着车行的方向。 杨冬湖脸上欣喜的表情太过明显,丝毫不加掩饰,赵洛川与他分开这几日也觉得思念的紧,原本还在扶车的手松脱开来,三两步跨到杨冬湖身边。 若这是在家里四下无人赵洛川定会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搂抱一番,但现在赵方初就在旁边看着,身后还有个汉子相随,赵洛川不愿在人前让杨冬湖为难,只用手轻轻拉扯下他的手便很快放开。 “你俩怎么坐在这儿?” 只拉扯的这一下就让杨冬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悸动,他按压下紊乱的情绪,把背篓倾斜半分让赵洛川看:“屋后头的苇叶大片的都被人摘走了,小的包粽子又没法用,我和方初上山找些笋衣回去包粽子,看着还有些笋子正值鲜嫩,便想着回去腌着吃。” 背篓看着分量就不轻,赵洛川走的时候杨冬湖受寒还未完全好,但现在看他面颊红润脸上并无异色才稍稍放心。 “怎么不等我回来,这竹笋多重啊。”他一边说一边将二人的背篓放在板车上,离家的路没剩多远,但赵洛川还是叫二人坐在板车上歇着,他和赵方宇一起把车拉下山。 除了冬眠之季,其他时候山上的猎物可不少,稍微胆大一些往深山里多走几步,就能将板车装满。 这回还是野鸡子居多,拿绳子缠住了爪子拴在板车上,里头最醒目的是两只颈部较长的大雁。 板车的尾部五花大绑的拴着一只嘤嘤叫唤着似小鹿状的动物,杨冬湖看着眼生,不认得这是什么,倒是光听着叫声有些像狗吠。 后来听赵洛川说才知道,这东西叫麂子。 花落了后开始结果子,仔细闻还能闻到阵阵清香,板车前头用槲树叶包着的几小包东西,赵方初好奇打开来看,里头居然是数颗圆滚滚表皮青紫的李子。 他当下惊喜出声,村里头也有果子树,寻常桃树梨子房前屋后种得多,要不就是枣子柿子,李子树不常见可滋味儿却好。 山上有树但都没长在边上,朝里边去又危险,李子一年就吃这么几天,若是赵洛川上山能遇到便会带些回来,但若是没碰到或者没到下山时间,后头再去寻就已经熟透了烂在地里。 赵方初迫不及待的捏起一个放在嘴里,也不讲究干不干净,李子全成熟时是紫红色的,除了表皮有些酸涩,撕开皮再吃就只剩甜味儿。 现在表面上还浮着青色,捏起来还是硬的,酸味一下充斥着整个嘴巴,赵方初也不嫌酸,拿起一个叫杨冬湖尝尝。 杨冬湖耐不住酸,只吃一口就觉得牙倒,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吸溜着嘴巴不愿再吃。 赵洛川听见动静回头笑他俩:“才有点儿熟,回去放几天再吃就不觉得酸了,旁边叶子里头还包着鸡枞菌呢,这回带回来的野鸡子多,咱们留一只让婶子炖了喝汤补补身体。” 冬日里天冷,各类汤饭朱翠兰没少做,年夜饭里的那道干鸡枞炖鸡香的直让人迷糊,杨冬湖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家里的鸡都要留着下蛋,轻易朱翠兰是不舍得吃的,虽然他们荤腥不断,三五日就是一顿大肉,可鸡肉还真是少吃。 打开叶子就是一股鸡枞异香,杨冬湖光看着满眼都是雀跃。 第110章 两个汉子拉车比两个哥儿自己下山走的快多了,到家的时候朱翠兰和张婶子也是才停好板车。 朱翠兰一见俩出去的哥儿被几日不见的汉子带回来,心下欢欣的不行,眼看着节日要到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看着才让人高兴呢。 过节礼俗多,朱翠兰去一趟镇上除了买糯米还带回来一坛子雄黄酒,要撒在屋里的雄黄粉也买了两包。 五月初五是恶月恶日,按例是要驱五毒的,明日要将这些全都撒在柜橱底下破害,她把其中一包雄黄让杨冬湖拿回去等着明日撒。 小孩子常有三灾六病的,家里大人就会从镇上买回来五彩的丝线编成手绳给孩子带在腕子上,以作辟邪之用。 五彩绳也不是小孩子的专属,老少皆宜,家里赵方初还未许下人家,也算是小孩子,杨冬湖虽然成了亲但身子不好,带上手绳去去病气也好。 彩绳朱翠兰编好了就分给了家里的两个哥儿,并告诫非得等到天黑之后才能带上。 包粽子的糯米需得提前一夜泡上,苇叶和笋衣用热水沸过之后泡在凉水里,等明天再去包粽子就不轻易破掉了。 张婶子家里有孩子闹人,还要忙活夏收时候的干粮,家里就她和银春两个人忙活不过来,便将糯米和红枣全放在朱翠兰这儿一起泡了,明儿早上带着银春一起来包,朱翠兰家里人多力量大,包的也能快些。 邻里之间举手之劳的事儿,朱翠兰哪有不答应的,晚饭后将东西都准备好了才熄灯歇息。 晚上赵洛川将杨冬湖搂在怀里给他带手绳,杨冬湖身形比去年圆润了一些,可摸起来还是有些硌手,除了脸上有点肉,别的哪里都不显胖,手腕也是细的像根麻杆棍。 “都这么久了也不见胖,一直这么瘦可怎么好。” 杨冬湖晃了晃手上的绳结,五彩绳颜色鲜艳,映在烛光下显得手臂很是白嫩,他闻言顿了一下,后又想到了什么耳根有些泛红:“你说咱俩在一块儿这么久了,还一直没动静,我听人说哥儿生子困难,身子养的越圆润越容易,你说,我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赵洛川低头去闻杨冬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气:“会不会不能生孩子?” 杨冬湖垂着头,心里有些没底,低声嗯了一下。 自从云巧生了孩子,朱翠兰有时无意的在杨冬湖面前就提起了这件事儿,赵洛川以前也常提孩子的事儿,就算嘴上不说但打心底里肯定是想要的。 离的远的咱不问,就拿近的来说,赵方初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所以身体底子好,哪怕他是个不易受孕的哥儿,只要后头不生大病,慢慢养着,生孩子的机会就比杨冬湖大的多。 第154章 谁爱生谁生 但杨冬湖不一样,他小时候受了一场大寒,差点儿断送生命,即使是后头救回来了也没有好生调养,留下了体寒的毛病。 女子体寒尚且难孕,更何况是一个本就难孕的哥儿。 赵洛川人再好,可他本质上也是从小在传宗接代的耳濡目染下长大的,若是知道自己身子有问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长久以来七出之罪,无子便占在头一条,村里若是有哪家新妇半年还不见身孕,婆家早已心焦万分,要是一年还无所出,婆母就要开始着手准备着给儿子到人伢子手里买个便宜的回来传承香火。 待到三年后依然不见有孕,便可以七出之罪休弃。 杨冬湖不止一次庆幸朱翠兰明事理,从不对自己说重话,更不可能给赵洛川屋里塞人,但是自己来赵家也快小一年了,外头怎么也会有流言传出。 他可以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但是他在意的是赵洛川的想法。 赵洛川把人朝怀里又搂紧了几分,将下巴放在杨冬湖肩头,柔声道:“不能生就不能生,谁规定哥儿就一定得生孩子了,我就觉得咱们两个过的挺好,我才不稀罕。” 他拍拍床上的褥子,笑道:“床就这么大点儿,咱俩睡正好,再多一个人我睡哪儿去?” 杨冬湖脸色稍霁,心里的担忧褪去了不少:“你不怕外人说你?” “爱说什么说什么去,能碍着我什么事儿,难不成没有孩子我就成罪人了?外头有人说什么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咱们顺其自然就行,有就有,没有也不强求,婶子哪儿也是,她要是心里着急说什么你听过就算了,实在不行你就全推到我身上,就说我不行,想来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你净瞎说什么。”杨冬湖被他一番胡话说的失笑,没忍住拍上赵洛川的胳膊。 赵洛川捉住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一吻:“我说真的,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重要,反正我行不行的你知道就行。”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冬湖不想听他说浑话,扭着身子就想下来。 赵洛川哪能让他如愿,一把将人牢牢按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你不知道不要紧,咱试试就知道了。” “我不是,唔……” 外头夜色正浓,亮堂堂的圆月透过窗户的缝隙照的一屋春色正好,床摇晃的动静直至深夜才慢慢平息。 带着五彩绳结的手腕无力的耷拉在床边,杨冬湖紧抓着床沿想要起身逃离,却被一双大手拽着腰肢拖了回去,这一下用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身上的人继续胡作非为。 院里的公鸡还在尽职尽责的打鸣儿,天还没亮就扰人清梦。 赵洛川轻轻翻动身子,伸手摸向窗户,又将缝隙堵的严实了些。 他动作轻,却不想还是吵醒了熟睡的人。 “唔……什么时辰了?”杨冬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眼睛还没睁开先开口问道。 赵洛川怕人还没睡踏实,顾着昨儿太累,就想让他多睡会儿,重新躺回去又把人揽在怀里:“还早呢,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婶子说今儿要包粽子的,等会儿赶不上趟了。” 现在天热,起床要比冬日里好起一些,可杨冬湖昨儿真是累极了,刚说完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再睁眼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杨冬湖心里一惊,猛的坐起身子。 腰腿间的酸痛让杨冬湖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赵洛川听见动静从屋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水卧的鸡蛋:“醒了?先把鸡蛋吃了再去洗漱吧,等会儿要凉了。” 杨冬湖接过碗,有些疑惑这怎么越看越像坐月子的吃食。 不过他没多想,匆匆吃完鸡蛋洗漱之后去了朱翠兰院子里。 她们起的都早,包出来的粽子已经有了半个木盆之多。 通过房事的妇人哪能看不出来杨冬湖这别扭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儿,但怕说出来惹的杨冬湖羞脸,彼此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低下头轻笑。 赵洛川和赵方宇也会包粽子,但是跟妇人挤在一个盆里不合适,朱翠兰给他们几个小辈的单独分出来个盆装着,让他们坐到一旁慢慢包,自己则和张婶子婆媳俩说的兴起。 他们笑什么赵方初不明所以,只顾着跟手里拿着的粽叶作斗争,好容易绑好个能看的,抬头看见杨冬湖,笑嘻嘻的把手里的粽子给他看。 “冬哥你瞧。” 杨冬湖看着这一个粽子上绑了好几条撕成细条的苇叶,通身五花大绑,扭成了个四不像,他忍俊不禁道:“这粽子犯的罪挺大的。” 赵方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要找杨冬湖报仇。 赵洛川伸手挡了一下,被赵方初捶了好几拳,叶子里糯米都不顾上,好几次差点儿撒出来。 “小方初,我就在这瞪眼看着,你要敢给我把糯米甩到地上,你今儿非挨一顿狠的。”朱翠兰冷声道,脸色一黑直直的盯着赵方初。 玩闹归玩闹,她小时候过过一段艰难日子,最见不得有人浪费粮食。 赵方初看见朱翠兰脸色都变了,吓得赶紧在凳子上坐好,老老实实的摆弄手里的粽子。 他们家里吃粽子不讲究甜咸,就是今年咸鸭蛋不多,要不然还能包些蛋黄肉粽。 朱翠兰昨儿煮了豆沙,里头再搁上大枣就是粽子馅儿。 杨冬湖把桃花蜜拿了过来,腌过的桃花很容易揉成团,包在粽子里也很稀奇。 甜妞在家里跟金宝打架打不过,哭哭啼啼的被她爹牵着过来找娘亲。 银春放下手里的活儿哄了一会儿不见好,甜妞哭着哭着闻见杨冬湖手上有香香的蜂蜜味儿,扭着身子从银春腿上下来,跑到杨冬湖身边问:“哥哥这是什么?” 她哭的伤心,脸上还挂着泪痕,说话时还抽抽搭搭的。 杨冬湖给甜妞团了个桃花蜜球给她,笑道:“你尝尝,甜甜的,吃了就不许哭了好不好。” “好~” 俩人之间气氛融洽,赵洛川看着夫郎轻声细语的哄着甜妞,整个人身上都柔和了不少。 第155章 留狗崽 第111章 待到日上正午,院里便飘满了粽香,灶里的大火不断,锅中咕嘟咕嘟往上冒着热气, 粽子包是合在一起包,但是包好后两家分好就各自回去煮,要不两家加在一起,一口大锅可装不下。 端阳的粽子多包些也没关系,煮好后放在凉水盆里,一天换一次水,能放上半月之久。 朱翠兰招呼赵方初将煮好的粽子给菊老太送一些过去,昨儿和老菊老太说好了不让她动手,估计这会子还没吃上粽子呢。 雄黄没撒完,剩下的也都拿了去,朱翠兰嘱咐他给菊老太撒好了再回来,省的她年纪大了眼睛昏花看不见地方。 从山上带回来猎物都是鲜活的,就没急赶着去镇上买,昨儿说好的鸡枞菌炖野鸡现在也已经出锅了。 朱翠兰本不想炖,家里又不缺肉吃,一只野鸡能卖不少的银钱,可耐不住家里小辈的纠缠,又看家里两个打猎的都同意了,她争不过也懒得去管。 她盛出来一碗叫赵方初带着一起送去,剩下的盖在锅里要等人都在家了才掀锅,要不凉了就不香了。 野鸡是赵方宇杀的,他特意选了只个大肥硕的,朱翠兰哪里看不出来几个小孩子馋嘴的心思,多给鸡肉配了好些菜。 赵方初惦记着那一锅鸡肉,答应的倒是很痛快,反正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他估摸着一来一回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够了。 朱翠兰年夜饭炖的那道鸡肉好吃,今儿还是一模一样的做法,杨冬湖不会便只顾得烧锅,他瞧着赵方初那副馋样就想笑,便吓唬他说要是回来晚了可一口都吃不到。 赵方初才不信他说的话,但嘴上还是埋怨杨冬湖现在跟赵洛川学的也开始变的蔫坏,朝他做了个鬼脸以示抗议。 赵洛川无端被累及哭笑不得,又想着杨冬湖平日里不爱去村子里说话,相熟的人也少,他有心让杨冬湖多出去走动走动,在村里混个脸熟。 “我来吧,你和方初一起去。”赵洛川把杨冬湖从灶前替换下来。 朱翠兰又炒了个素菜,多添一把火就成,赵洛川对夫郎好她看在眼里高兴,才不会像别人似的生怕儿媳占一点儿便宜,儿子吃一点儿亏。 俩小哥儿平日里干什么都是一块儿,赵方初一听杨冬湖也跟自己去,欢天喜地的拉着他就出了门子。 菊老太很是热情,她年纪大了不爱凑热闹,平日里不出自己的小屋,赵方初她晓得是朱翠兰家的小哥儿,猛一看见杨冬湖脸生,拿不准他是哪家的。 杨冬湖来的时候没请席也没有成亲这一说,菊老太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赵方初笑着解释说是赵洛川的夫郎。 菊老太刚听这话还发蒙呢,反应过来后也没问俩人啥时候办的宴席,只从兜里掏出来几颗糖叫他俩吃着玩儿。 杨冬湖谢过菊老太,俩人把朱翠兰交代的雄黄撒在橱柜后头,粽子和鸡肉还热着,晌午就能吃,杨冬湖挑两个粽子出来,把剩下的泡在凉水里,让菊老太吃的时候重新放在锅里煮一会儿就行。 门口老家的大黄狗不在树下趴着,这会儿闻着肉香凑到桌前来,它趴在地上还看不太显眼,站起来杨冬湖才瞧见这狗肚子鼓起老大,竟是个要生的母狗。 菊老太瞧他看着黄狗不转眼睛,笑着问道:“它过不几天就要生了,你要是喜欢我给你留只狗崽养。” 大黄狗被菊老太养的好,皮毛都是油光水滑的,不像村里头散养的狗身上的毛发处处打结。 杨冬湖原本只是瞧着母狗肚子大有些惊奇,没想要狗崽,可一听菊老太提起来,他也有些心痒痒,便点点头道自己想要。 这条黄狗也不是第一次下狗崽了,每回一窝都能下七八个,菊老太一个人养不过来,前几窝全都送了人,这回的也是一样。 赵方初凑过去说自己也想要一只,菊老太笑呵呵的答应也给他留一只。 自从二人来到开始,菊老太脸上始终挂着笑,谁说话都是连连点头,杨冬湖觉得菊老太慈善,不由得就想起来奶奶。 王杜娟去镇上的事儿她自己炫耀的全村都知道,杨冬湖也听说过一二,还以为王杜娟不在家就能得空去瞧瞧奶奶。 不曾想杨大力也是个可恨的,杨冬湖年后才去一回便被他撞个正着,输了赌钱竟把主意打到杨冬湖头上,非要掏出来银子才能进去瞧,要不然就要告诉王杜娟。 杨安锦那时陪着他,一听杨大力说这话便暗骂不要脸,给他一回就有第二回,只要被他攥住了把柄,这回以后他能天天朝杨冬湖要钱。 杨冬湖不是不舍得花钱,就是怕杨大力日后又纠缠自己,只得作罢,等以后再找空档。 可杨大力输急了眼,偏又知道了杨老太太是杨冬湖的软肋,一点儿空档也不留,他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哄的村里游手好闲的混子看顾,只要杨冬湖一靠近便去给杨大力通风报信。 后来更是连杨安锦也不叫朝屋里靠近半分,看那样是不从杨冬湖手里撕下来块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冬湖不想拖累杨安锦,也就不让他捎东西往杨家去了。 这一晃已经五个月了,杨老太太原先还说要来看杨冬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杨大力绊住了脚。 杨冬湖心中叹息,俩人略坐坐就起身跟菊老太告了别。 回去后杨冬湖把菊老太给的糖分一颗给赵洛川,又跟他说了菊老太给他留狗崽的事儿,还小的狗崽子连叫声都是奶呼呼的,杨冬湖只想起来满脸都是笑意。 赵洛川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自己一去山上便是好几天,养只狗在家里长大了还能看家护院,有个活物在杨冬湖身边转着也多添些生气。 桌子上鸡肉的香味儿直朝人鼻子里钻,赵方初忍不住先夹了一块又被朱翠兰唠叨两句没规矩。 赵河在炉子上温了雄黄酒,往常朱翠兰拿赵方初当小孩子,不许他沾酒,可雄黄酒是驱邪祛病的,今儿也给他倒了一小杯。 赵方初没喝过酒也不爱喝酒,但也知道是习俗没办法,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他喝的急,被呛的直拍着胸口咳嗽,眼泪都要下来了。 朱翠兰边给他顺气边笑骂:“喝这么快干什么,不想喝你抿一小口就行了,谁让你喝完了。” “咳……你不……不早说……咳……” 第156章 喜事 其他人只顾着笑,赵洛川凑近杨冬湖耳边悄悄开口:“这酒不好喝,你要是喝不惯尝口便罢了,剩下的我喝。” 杨冬湖喝过几回桃花甜酒,入口滋味儿很好,但面前的雄黄闻着便不大好闻,他点点头道:“好。” 每逢节日总让人心里松快,杨冬湖浅尝了口雄黄酒,喝起来倒比闻着要香,且温热过的酒喝下去身子都是暖暖的舒服,他没忍住竟也喝完了。 晌午吃过饭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总叫人犯困,杨冬湖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赵洛川看他支撑不住,跟朱翠兰说过之后把人带回去歇息。 赵洛川不在家杨冬湖很少白天的时候还躺在床上,但是人一回来俩人没事儿就朝被窝里钻,杨冬湖有时候自己都想笑自己不正经。 真不正经的赵洛川难得的躺在床上手脚老实,晌午包粽子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杨冬湖腰背不舒服,坐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 温热的大掌在腰上轻柔的打转,杨冬湖原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昏沉,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着睡去。 赵洛川酒量好也无困意,就这么揉着也不觉得累,手里的动作一直不停,直至日暮西沉怀里的人悠悠转醒。 俩人在一起的闲暇空档难得,今儿什么除了包粽子什么活儿也没干,杨冬湖窝在极具安全感的怀抱里不想起身。 赵洛川捏了捏他的脸蛋,又觉得不过瘾猛亲两口:“起来不?” 杨冬湖被占了便宜也不气,点点头就要起来,说好要腌的笋还没动,堆积在房檐下已经晒过一日了。 “把笋腌了吧,再晒一日都快干巴了。” “那行,你在躺会儿也行,我去剥笋子,收拾好了我叫你。” 腌酸笋简单,甚至不需要过沸水,剥好壳后洗干净晾干水,切成小块往坛子里一放,倒上水过几天就能慢慢变酸。 赵洛川已经起床,杨冬湖一个人躺着也无味,翻身起来去找腌酸笋的坛子。 朱翠兰喜欢腌咸菜,家里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坛子,她做的多,杨冬湖就不必再费功夫弄这些东西,且大多数时间都在隔壁院里吃饭,除了有时赵洛川从山上下来会在自己院里开火,要是想吃了就直接去拿。 家里的坛子都没怎么用,杨冬湖挑了个适中的,洗干净晒在日头底下,他也不闲着,找了个凳子和赵洛川坐在一起。 笋子顶上嫩一些的笋衣杨冬湖也留着了,晒成干后用来炒肉也很合适,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像腌好的萝卜干一样脆。 俩人干活儿总比一个人要快,没一会儿就把笋子剥了干净。 赵洛川找了个苕帚把剥下来的脏东西扫干净倒在菜园里,沤在地里可以当肥料使。 第112章 杨冬湖去缸里舀水把笋子洗干净,切好了找个簸箕晒在低矮一些的厨房顶上。 隔壁院里赵方初不知在跟谁说话,两个声音都是俏皮的,杨冬湖听着倒像个姑娘。 没过一会儿这股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朝自己院里来了。 杨冬湖扭头看去,一袭亮黄色衣衫的姑娘站在门口朝他俏皮的招手:“冬湖哥哥,我来啦。” “小语?”杨冬湖看清来人,惊喜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朱小语蹦蹦跳跳的进来,虽然只比赵方初小一岁瞧着一点儿也不像大姑娘,她个子不高,说十三四岁也有人信。 院里都是相熟的人,朱小语一点儿也不扭捏,凑过来看杨冬湖在干什么:“我跟我爹来请我姑去我家里住几天。” 她声音放低一些,说话时嘴角弯起笑来:“我嫂嫂有喜了。” “这么快?”杨冬湖诧异道。 朱一程刚成亲不到半年,这么快就有了喜确实值得让人高兴。 “嘿,我也觉得快,才刚知道呢,还不满三月,村里人说头三个月不好让人知道,但我们家对这事儿都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我姑来了。” 朱一程没有娘,奶奶年纪又大了,媳妇怀孕家里只有公爹不好插手,朱小语又没成亲什么都不懂,新媳妇的娘倒是能顾着,只是她家兄弟的孩子也是刚出生不久,她娘也是分身乏术。 朱家顺没法子,套了马车匆匆赶来请朱翠兰去看顾两天,好歹把朱一程教会了怎么伺候怀孕的媳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让他心里有个数,这可是头胎,万一自己琢磨着照顾有个万一后悔都来不及。 朱翠兰光看别人家生孩子,娘家也是家,如今也真的算是来到自己家里了,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收拾了东西当晚就跟着朱家顺回了娘家。 朱一程在家里陪媳妇没顾得上过来,朱小语想叫杨冬湖和赵方初也一起去玩,可新媳妇怀孕还不到三月,朱翠兰怕人多冲撞了,就说下次再去。 杨冬湖倒还好,去玩的心思不重,但是赵方初玩性大,一听说不能去多少是有些不开心,不过他还算懂事儿,知道朱翠兰这是干正事儿去了,也没闹着非要去。 朱翠兰一走几天放心不下家里,跟杨冬湖交代了许多,菜园里的菜要尽快收成,要不然容易老,还剩哪些东西放在柜橱里别忘了吃,天热容易生霉。 杨冬湖一一应下让她放心。 赵方初只不高兴了一小会儿,朱翠兰刚走没多久就又展开笑颜,去拆舅舅带来的果子盒。 又想着反正明儿还要去镇上卖猎物,只要能出去玩去哪儿都行,跟杨冬湖俩人凑在一起嘀咕着明儿去镇上要买些什么。 朱翠兰娘家离得不近,朱家顺没留到吃晚饭的工夫就带着人回去了,还有不少的路要赶,天黑了心里总归是不安生的。 家里就剩小辈,连赵河吃完晌午饭就又匆匆回了镇上,没个大人管家,几人都不太饿,几人胡乱吃了点什么就各自回了屋子。 端阳节忌讳多,天黑以后不宜在外头多逗留,天还不晚,赵洛川总想做点儿什么。 俩人在一块久了他不说杨冬湖也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赶紧打住:“今儿日子不好,可不能做些奇怪的事情,要不可容易招邪祟。” “你还知道这个?”赵洛川渐渐朝人逼近。 “我算出来的,今儿真不行。”杨冬湖昨儿被吓怕了,今儿肯定不愿意再来一回。 他抗拒的厉害,赵洛川也不会硬来,就只占了些手上的便宜:“今儿日子不好就罢了,你算算明儿日子怎么样?后天呢?” 杨冬湖嘴上说说而已,哪里懂这个,闭紧嘴巴不肯出声,叫人好一通占便宜。 第157章 酸话 刚过了端阳,田地里到处都是金黄一片的麦子,有勤快些的人已经弯着腰在地里辛勤劳作着,一把一把的收着沉甸甸的粮食。 庄稼人一辈子都跟土地打交道,唯一盼望的就是收成能好,今年的麦子颗粒大而饱满,镰刀下的一把竟比去年沉上不少。 眼看真是到了农忙的时候,赵洛川往日去镇上都是赶个大早,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今儿不过是昨夜贪睡晚起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居然就没有间断的时候。 去镇上的路程刚赶了一半,杨冬湖坐在板车上已经听见不下十来遍路边农户的感叹,光是夸麦子结的好的话语已是数不胜数,挥舞着镰刀的手一下比一下有劲儿。 清晨微风轻抚,吹来阵阵凉意,远不如晌午的时候热,大伙儿都是能趁着凉快多干一会儿就多干一会儿,这样晌午就不用顶着日头大汗淋漓的。 上回起哄的汉子林志与赵洛川相熟,他家的地就在去镇上的必经之路旁,低头弯腰奋力割麦子的空闲之余,抬头看向大道上行驶的板车,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高声问道:“大川兄弟,又去镇上?” “嗯。”赵洛川停住车子,望向他因为丰收而满脸喜悦的笑脸,应声道:“你家麦子今年不错。” “嘿,是比去年好一些,你瞧,一亩地就能收不少,今年粮食多,你家里要是缺白面了回头我给你送一袋去。” 他话音刚落,从旁边站起身的妇人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整天就知道瞎胡咧咧,大川兄弟不比你有本事,人家一趟挣得比你多多了,你看人家那一车东西,换你十亩地的粮食都够了,要你在这儿装好人。” 这话听着叫人不太舒服,除了林嫂子几人面色都不太好。 杨冬湖认出来说话的人是上回的林嫂子,早就见识过她说话有些酸溜溜的,没想到几日不见说酸话的功夫一点也没弱。 林嫂子也不是故意说话难听,只是她一瞧见赵洛川车上拉着的猎物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再瞧瞧杨冬湖坐在板车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和白净的脸庞,这种滋味就更甚。 同样都是嫁人的,怎么人家就能养的这么白净,不用干这尘土满天的累人活。 林志在一旁悄悄嘀咕几句,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太大声,林嫂子止住自己心里往上冒的那股子酸水,看着丈夫就来气,上手拧了一把他的胳膊:“这块地才割了地头上的一点儿,还不快点儿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后头还有十几亩呢,人家要去镇上你跟人家打什么差,再耽误人家办正事儿。” 不过不怪林嫂子给他一巴掌,粮食金贵,哪儿有说送人就送人的,同一个村子住着,你送了这个明儿要不要去送那个,少了谁心里都不得劲儿。 这一通下来,家里哪儿还能剩的下粮食。 赵洛川笑笑:“我哪儿能白要东西,肯定是要给银子的,谁不知道你家是大户,到时家里短缺了粮食我还真得掏钱去你那儿买几袋子呢。” 这番话让林嫂子脸上露出笑来,继续客套道:“那是,到时候我给你算便宜点。” “那嫂子你们忙,我们先走了。” “哎,去吧去吧。” 林志这人大聪明没有,人却还能称的上厚道,就是娶了个媳妇后耳根子软,什么都听媳妇的。 林嫂子虽然说话有时候有些许刻薄,可心不坏,她所求不多,能守着自己的小家安稳过日子就行。 也多亏着有林嫂子家里家外操持着,要不就按着林志今儿送一袋子米明儿送一袋子面的性格,要是真没有个厉害媳妇管着,别说十几亩土地,就是有几百亩土地也不够家里几口人吃的。 一行人都走了好远,还能听见身后林嫂子教训林志的声音,几人听过也不往心里去,一笑而过就罢了。 他们想的倒好,仗着家里没人管着,还想在镇上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才回去。 可一到镇上傻了眼,除了街道两旁开着的铺子,平日里想挤在角落都没地儿的小摊子竟少之又少,往日拥挤的大街小巷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光景竟叫几人心里莫名觉出来一股子悲凉。 “逢双不逢单,今儿初六,该是逢集市的日子,人怎么会这么少?”杨冬湖还想着到镇上再买一碗上回的酒酿圆子呢,现在看来别说圆子了,街尾卖云吞的大娘在不在都不好说。 赵洛川稍一思量,猜测道:“夏忙时节,来的人便少吧。兴许那些摊主们也回去割麦子去了。” 头一回赶这么萧条的集市,两个小哥儿都有些兴致缺缺,东西买不了,猎物还得卖,赵洛川依旧还是把猎物送到食楼里去。 小二哥上回收了杨冬湖的饼,一见几人态度更加热络,忙把几人迎进去,找了个空桌子倒了几杯茶。 “来,快坐下歇歇脚。” 大堂里只坐着寥寥数人,小二哥不忙便拖了条长板凳跟他们一起坐在桌子旁边。 “今儿生意不太好?”赵洛川喝了口茶,问道。 小二哥笑笑:“夏忙秋收都这样,过了这两天就好了,不过赵兄弟不用担心,你带来的东西我们还是照单全收,本来这野味也不是咱们这样的泥腿子能吃得起的,镇上老爷们还等着打牙祭呢。” 第113章 他把账算好,给赵洛川结清了钱,掌柜的一向精明,麂子肉和皮都是分开来卖的,二者价格不差上下。 赵洛川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掌柜的也没故意压价,做生意还得实在,自己赚了大钱也总得让别人喝口汤。 麂子个头还不如一头成年的公鹿大,但是价钱竟然差不多,不过三十四斤,也能卖上十七八两。 加上几只散卖的野味儿,除了那双大雁稍贵一些,别的还是正常价,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小二十两银子。 虽然今儿没吃什么好东西,但总归钱是省下来了,也不算太叫人难受。 第158章 凉饮子 在屋里头坐了一小会儿,有个丫鬟模样的过来替主子买桃花饼,小二哥歉意的朝他们笑笑,起身招呼主顾。 赵洛川眼瞧着外头日头更大了,怕走的晚了赶上正晌午,回去路上晒得人难受,便不再逗留和小二哥道别。 小二哥将他们送别至门口,临走的时候又想起来掌柜的叮嘱过的话,对杨冬湖道:“掌柜的说现在天热,客人们都爱吃些凉的,桃花饼相配不易,想让你想想有没有其他的点心,你尽管做出来拿过来卖,我们掌柜的都收。” 杨冬湖点头应下,心里默默琢磨着新点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只顾着自己说话没注意那丫鬟走出门后放慢了脚步,悄悄支起了耳朵。 又趁没人注意,在杨冬湖一行人离开食楼后抬脚跟在了后头。 谁能想到只不过是在屋里躲了会儿懒,再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日头火辣辣的顶在头上,照的路面都晃眼睛,才走几步衣裳就汗津津的黏在身上。 路旁的铺子不是布庄就是药房,唯一一家吸引人些的就是福香楼,里头的糕点果子种类还是很多,可这灼热的日头让人想起来那甜腻腻的就没有胃口。 杨冬湖拿手挡着额前,整张小脸儿被晒的蔫巴巴的,看着好不可怜。 赵洛川瞧着心疼,将板车停在福香楼门口的阴凉处,招呼几人进了店里。 福香楼里年年夏天都会卖凉引子,说是引子,其实就是些拿凉水湃着的绿豆水或者卤梅水。 绿豆水平日里在家也都能喝着,一到店里身价就翻了一倍还不止,寻常人舍不得花这个钱,总是想着在忍忍,一会儿到家了喝凉水也是一样的。 除非是嘴馋的孩子看着卤梅水颜色红亮亮的好看,缠着要买,要不这生意也确实惨淡。 当母亲的买过一回就当打发孩子,却不曾想只一回就能让孩子把这酸甜的滋味儿记在心里,下回再看见只会缠闹的更甚。 晨起还有的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这会儿又燥又热,就算是走到店里也没觉得好到哪儿去。 店里的老板娘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进来的人挡住了她的光影她也只是懒懒的抬了个眼皮,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用手一指左边:“凉饮子都在哪儿,要什么自己拿,价钱都是定好的不还价,拿完钱放桌子上就行。” 凉水湃着的绿豆水和卤梅水用竹筒装了整齐的摆在另一边支起的一方小桌上,赵洛川扭过头问:“冬湖,你想喝那个?” 绿豆水不加糖稍显寡淡,只加糖又显得单薄,哪儿有卤梅水闻起来清清甜甜的好喝。 桌子旁边的价格写的倒是很清楚,绿豆水五文,卤梅水十文。 杨冬湖有些肉疼,他手里有钱是不错,可每一文都是辛苦钱,眼看着竹筒就这么丁点儿大,那里头的水喝两口就没了,还要十文钱,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他面上纠结赵洛川哪里看不出来,便自作主张的拿了两筒卤梅水给杨冬湖和赵方初,自己和赵方宇则是拿了两筒绿豆水。 “咱就喝这一回,天实在太热,喝点儿解解暑也好,回去路上咱们走的是大道,两边都是田地没有种树的余地,且有的晒呢,这会儿不喝晒出毛病可比喝这个费钱多了。” 杨冬湖仔细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心疼钱的事儿,不过这东西利润这么大,想办法弄点儿其他的也来卖卖试试也行呢。 竹筒里的水看起来不多,实际喝起来也少,一筒两三口下去还是能散些热,就是不过瘾。 赵洛川和赵方宇做猎户苦惯了对吃喝上也不馋的厉害,杨冬湖和赵方初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意犹未尽。 不过这价格着实不便宜,二人也只是想想,没真的要再买两筒。 门口偷听的小丫鬟在几人出来之前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经过七扭八拐的小巷敲响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开门的丫头声音急切:“杏月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样久,屋里头那个正发脾气呢,你等会儿进去可得小心些。” 被叫做杏月的丫鬟手里提着个篮子,闻言撇撇嘴:“整天给摆架子给谁看,外头多热她不知道?有能耐自己去买,整天磋磨我们算怎么回事。”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像是有了些许底气:“真是倒霉遇见这样的人。” “快别说了,让她听见了又了不得,赶紧进去吧,等会儿那个又要发疯了。” 两个丫头对话里的人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思,但又不敢把声音提高了说给屋里的人听到,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杏月把一小碟点心拿出来小心的捧在手上,刚走到内屋门口就听见屋里一阵拍桌子的震响,她将脸上那副不服的样子敛去,进去的时候还半弯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喊道:“春雪姑娘。” “呦,还知道回来,我当你是死哪儿去了,怎么,莫不是跟哪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才回来这么晚?” 杏月垂首低声称不敢,把点心放在桌子静默一旁。 杨春雪大怒,随手将把玩在手里的木梳扔向杏月:“问你话呢,你是死了吗?” 杏月不慎被砸到了额角,顿时痛的将眼泪都逼了出来,顶嘴道:“我没有。” “你还敢说,我看你是真的想进窑子里去了是不是?贱皮子!” 没有哪个姑娘听见窑子不害怕的,杏月也不例外,李尚才把她们拨给伺候王杜娟后好像就忘了这几个人,就连前两日做错了事儿真的被打发去窑子里的柳月,李尚才知道了也没替她讨个公道,还说一个丫鬟不值得上心。 所以别看杏月背地里骂的厉害,但也只是纸老虎,现在还是强忍着眼泪哄杨春雪高兴。 “我不敢了,不敢了。” 杨春雪下手黑,掐一下没过两天就是一片黑紫印子,杏月一边躲一边大喊:“我刚才遇见了个人,杨冬湖,我是看见他往从卖桃花饼的食楼出来,想着姑娘常在我面前提起他,想为姑娘探听一番,这才耽误了点儿时辰。” 这话对杨春雪果然有用,她停下手,声音尖利道:“杨冬湖?他去食楼做什么?” 第159章 眼红 杏月不止一次听杨春雪暗自咒骂杨冬湖,偏她一边骂还一边探听人家的消息,连带着赵洛川是猎户,将猎物卖给谁杏月伺候久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刚才买桃花饼时遇见的那几个人她莫名觉得就是杨春雪口中整天咒骂之人,为了验证猜想才悄悄跟着,直到听见赵洛川开口叫杨冬湖的名字才敢确认。 但让杏月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听小二的意思现在极受文人书生,富家小姐喜爱的桃花饼竟是出自他之手。 杨春雪脾气差,杏月自小认主长大,凡是和主子有关的都格外上心,杨春雪虽然算不上正经主子,但杏月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免不了要多留心一番。 “我听食楼里的小二说,说这桃花饼都是杨冬湖做的,还说让他再想一些其他的吃食一起卖。” 杏月揉了揉被掐疼的手臂,快速的偷抹了把眼泪又不敢让杨春雪看见。 杨春雪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精致的糕点,脸色气的铁青:“你说这个是杨冬湖做的?” 杏月挨了顿打,进门前的那股子不服气已经散了许多,唯唯诺诺道:“是。” 杨春雪得了回应更是生气,再去看那碟子糕点恨不能扔到地上踩碎了,可是她也没忘这东西是拿银子买回来的,这么几小块就是八十文。 前几日张家表小姐的接风宴上先开头的点心果子里,就属桃花饼最显眼,杨春雪借了李尚才的面子也得了个女眷的席位,虽然是外院最末等的位子,但杨春雪一点儿也不介意。 里头能去的都是家境富裕的,就算是坐在外院与杨春雪一桌的,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也够困苦人家一年吃喝的。 杨春雪凭着那张好脸,也算是入了那些人的眼,同桌的一个穿着富贵的妇人拉着她问了好些话。 不过桌子上的人似乎鲜少有人同那妇人说话,似乎是有什么隐情,但杨春雪一心只在攀高枝上,自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刚开头那妇人问话还算是正常,像什么年岁几何,家住哪里,可有兄弟姐妹,说到最后竟开始变得没皮没脸起来,光天化日下直愣愣的就问杨春雪许了人家没有,心里可有人。 第114章 这样的话怎好当面问一个姑娘家,端的没些礼数,那妇人声音又大,引得旁边人频频侧目,有人看不下去想要阻止,却被旁边人拦住了。 杨春雪也是个没脑子的,不及时停住话头就算了,还略显羞涩的问什么答什么,旁边的人看她青天白日的随便跟人说这样的话,渐渐的也有些疏远她,就是不知道她自己察觉没有。 一顿饭下来,张家表小姐长什么样子外头的人是见不着的,说的最多的便是食楼里的桃花饼不好买,那掌柜的会做生意,每天的桃花饼都有定数。 没见过哪家小姐买点心只买一碟子的,前头人买的多了,后头的便买不着。 且那掌柜的后头似是有人撑腰,只赚有钱人的生意,每天定数定量不管是谁来晚了都是没有,多有钱都没用。 越是吃不到的东西越难得,桃花饼能卖到这样好的情况,除了掌柜的头脑精明之外,还有就是他很会揣摩人的心思,至少能摸得清闺阁小姐的心思。 镇上的小姐们相互都熟络,比吃比穿比脂粉,没人肯愿意屈居人下,别人能买的到的东西自己也一定要买到。 杨春雪吃了一块,是她没尝过的滋味儿一下就上了瘾,且在她心里头认定自己吃的上这个跟那些小姐差得也就不远了。 所以后头总会差丫鬟去买,但每回不赶趟儿,好容易带回来一碟子,她打心底里不舍得糟蹋。 可知道了这东西是出自杨冬湖之手,想让她毫无芥蒂的吃下去也不是易事,这口气堵在胸口气的人生疼,杨春雪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贱人,贱人!”杨春恨骂:“在家的时候白吃白喝,装出一副可怜样子,出了门子倒有了赚钱的法子,又是卖山楂又是卖饼子的,在家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成心想让我们家不好过。” 杏月看她气的厉害,不敢随便搭话,闭气凝神站立一旁,祈祷着杨春雪不注意自己。 杨春雪骂到唇口干燥却还不肯罢休,指使杏月给她倒了杯茶,喝完后才觉得好了一些。 杨冬湖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日子过得不安生,反而越来越好,杨春雪在镇上一刻也待不住,立刻叫杏月带上桃花饼和自己一起回了杨家。 王杜娟在家里待的这几日,早就待的烦闷,家里的田地虽不多但却还是需要人劳累,王杜娟脾气泼辣,管教的杨大力老老实实的,田里的活儿以前有杨冬湖和杨大力,根本不用她下地,如今更是不可能去地里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光是下床走两步都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自然是不能干这劳累活儿,杨春晓还要照顾着给老太太煎药和家里大小杂事,也被王杜娟拘在了家里。 刘天佑眼看着农忙,果然到杨家来寻杨春晓,在院子里闹腾的厉害,说什么都要人带回去。 不过他无赖怎么可能无赖过王杜娟,她说自己身子亏的慌劳累不得,家里老人又病着,杨春晓留在娘家照顾是出于孝道天经地义,只要敢把人带走明儿她就敢去借个锣鼓敲得十里八村都知道刘家没有人性,连让自己的儿媳尽孝道都不愿意。 家里没人干活儿刘友莲劳累生了病,躺在床上难以起身,只有刘天佑一个人来,他还算要脸,说不过王杜娟就威胁杨春晓不跟他回去就永远都不用回去了。 杨春晓当然不会跟他回去,才不会理会他的威胁,冷眼看着他被王杜娟扫地出门。 炉火上的药罐热气腾腾,杨春晓闻久了药味儿也习惯了,不觉得有多苦,药里的草乌头依旧是被她趁人不注意偷摸拿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药倒进碗里,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随着动作有些又重新开裂,又痒又疼。 院门被一脚踢开,吓得她手一抖,滚烫的汁水撒在手上奇痛难忍,杨春晓一时不备,手里的药碗随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褐色的药汁流的满地都是。 第160章 一不做二不休 “你个遭瘟的,端个碗都端不牢,要你干什么?”王杜娟听见动静一阵风似的的从屋里出来,看见一地的狼藉,不禁怒从中来,痛骂出声。 杨春晓惊恐的的看向来势汹汹的王杜娟,吓得直往煎药的炉子后边缩。 好在王杜娟的巴掌没有落在她的身上,门口站着的人打断了王杜娟的咒骂。 “娘。”杨春雪嫌弃的瞥了一眼浑身颤栗的杨春晓,径直走向王杜娟:“娘,你还有心情管什么药不药的,你知道我今天看见什么了?” “你咋呼什么,难不成还见鬼了?” “还叫你猜对了,跟见鬼也差不多,你知道杨冬湖那小贱蹄子如今在做什么吗?” 杨春雪一提就一肚子气,挥手叫杏月把桃花饼摆在王杜娟面前:“瞧瞧,你上回见过但是没吃上的东西,这么一小份饼就卖八十文,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杨冬湖,被咱们卖出去的那个杨冬湖!” “什么?”王杜娟惊诧道:“你莫不是在胡说吧,那小贱蹄子能有这个本事?” “你看,我跟你说你还不信,杏月,你来说。” 杏月从杨春雪身后向前一步,她怕王杜娟比杨春雪更甚,恭敬道:“春雪姑娘说的是真的,今儿我去食楼替春雪姑娘买桃花饼的时候亲耳听见店里的小二和杨冬湖商议着还要做些其他的卖。” 王杜娟听完手掌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厉声道:“好啊,真是有本事儿,白吃白喝的时候在咱们家,能赚钱了倒全进赵家的口袋,我生养他一场,竟不知他藏的这样深。” “谁说不是呢。”杨春雪没法忽略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药苦味儿,脑筋一转把祸水往杨老太太身上引,怕屋里人听见低声道:“咱们家哪有人懂这个,赵家也都是些泥腿子,我看能知道这样精致东西的,也就屋里那个老东西还有点儿可疑。” “娘,你仔细想想,杨冬湖从小被老太太养到大,感情肯定比跟咱们深,有什么好东西也只会告诉他哪儿会跟咱们说,保不齐就是她给杨冬湖出的主意。” 对于这话王杜娟是信任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过老太太祖上可是富户,虽然后来破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太太给儿子娶亲的时候给了王杜娟不少的首饰,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她宁可信老太太见多识广,偷摸教了杨冬湖傍身的本事,也不相信这是杨冬湖自己想出来的法子,一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连镇子上都没去过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来这样精巧的点心。 “这个可恨的老东西,真是分不清里外人,有好东西不想着自己家的亲孙子,反而便宜了外人,你说她脑子是怎么想的,她就没想过还要靠我给她养老?” “要我说娘你还是不够狠,总说要和缓的要拖垮老太太的身子,其实哪用这么麻烦,老太太身子不好大伙儿都知道,一剂猛药下去就算是死了旁人还能怀疑什么?只要爹不追究,谁会去细查死因是什么?反正老太太现在也是卧床不起,你就是今儿去叫杨冬湖过来侍奉也是情理之中,这样的事儿越早越好,拖得久了总会生事端。” 杨春雪对老太太感情淡漠,甚至是厌恶,从小到大她从杨冬湖手里抢下来不少东西,王杜娟和杨大力都会向着自己。 可偏偏老太太眼里只有杨冬湖,偷藏的吃食也只给杨冬湖一个人,杨春雪去要总会被老太太说教一顿,渐渐的她就连带着老太太一起不喜欢了。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不给她,只是杨春雪每次都想吃独食,连均分都不愿意,就想一口也不留给杨冬湖,不如她的愿便又哭又闹,王杜娟不好指着鼻子骂老太太,便指桑骂槐拐着弯朝杨冬湖撒气,为此老太太也很是头疼。 到底是一条人命的事儿,王杜娟还不敢太大胆,杏月和杨春晓还在旁边站着,听着杨春雪一番大逆不道之言王杜娟连忙打断她:“别胡说,害人性命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何况她是我婆母,我要是做了那可就是死罪。还今儿叫杨冬湖过来,朱翠兰那个泼辣的不在家里不还有个煞星看门,你不怕他过来找你麻烦?” 赵洛川脾气不好她们也见识过,真要惹恼了他估计拿把刀就不是捅桌子上而是身上了。 “这还不简单,这个由头引开他就是,后头有李公子撑腰怕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时候把杨冬湖往李公子床上一扔,生米煮成熟饭,凭赵洛川只是个猎户,还真有那本事跟张府对抗?” 王杜娟思考片刻,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刚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对杏月道:“你,去外头候着,没叫你不许进来。” 而后又指着杨春晓:“死丫头收拾个东西也这么慢,还不赶紧出去找个地儿把碎碗埋了,你存心咒我是不是,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今儿晚上的饭也不用吃了。” 杏月福了福身子退下,杨春晓捡起碎碗片跟在她后头出了院子,回身将院门关紧。 杏月就在门口站着,杨春晓不好趴门缝偷听,借着埋碗的由头绕到院墙东边,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小口狗洞,被草挡的严实,看不见院里的情形,但说话还是能听清楚。 第115章 可见杨春雪真是恨极了杨冬湖,即使看不见她的脸,杨春晓也能从她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想象出她脸上的表情能有多阴狠。 “我都想好了,李公子本事大,跟他说一声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赵洛川骗去镇上,只需要他在镇上能待一个晚上,咱们的事儿就能成,等他从镇上回来,看见夫郎和别人躺在一起,不气死才怪,到时候看他们脸面往哪儿搁,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能要杨冬湖才怪。” 王杜娟思索片刻:“杨冬湖现在性子越发烈,强来能是个好办法吗?把他骗到家里倒是不难,可周围都有邻居住着,万一杨冬湖挣扎起来,他们听见怎么办?或者他抵死不从又怎么办?” 第161章 提醒 “抵死不从?那就进门就敲晕了,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不成。”王杜娟打断道:“李公子说了,他要杨冬湖醒着那样才够味儿,打昏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对死了的人没兴趣。” 杨春雪听完王杜娟的话,又想起来镇上传出来李尚才行房事总喜欢把人折磨半死的变态谣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变态。” 王杜娟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杨春雪改口道:“既然李公子喜欢醒着的也好办,四弟不是常宿在窑子里,那儿的姑娘有的是贞洁烈女,老鸨花样可比咱们多,都说青楼老鸨手里有药,只需要一点儿,就能让骨头最硬的软了身子,这样的好东西用在杨冬湖身上正合适,叫四弟去弄点儿回来能有多难?” 王杜娟封建,最不喜欢那乌烟瘴气的地儿,可她拗不过杨耀光,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每日都去,但打心底里还是觉得那些地方都是浪荡子才去的,因此不愿叫旁人多提杨耀光去青楼的事儿。 “自己知道就行了,别整天拿你弟弟说事儿,法子你既然想全了就去做,骗杨冬湖的事儿交给我就行。” 杨春雪巴不得杨冬湖即刻坠入地狱才好,这事儿赶早不赶晚,她一刻也不想多待,这会儿看王杜娟同意了,也不端着矫情的性子,带着杏月又匆匆回了镇上。 杨春晓知道她们阴狠,却想到法子居然越来越毒辣,她深知这事儿她一个人没办法阻止,趁着王杜娟这会儿没在意她,躲着人群走小路,朝赵家一路快跑。 杨冬湖还不知杨家人给他挖了个大坑等着他跳,晌午日头正晒不愿意出门,等到院里的桃花树荫大了些,便和赵方初坐在树下乘凉。 树上的果子长的都不大,跟鸭蛋差不多,不过已经开始露点点红尖。 这桃子虽然不大,但是汁水却很足,果肉软嫩,外边那层皮很容易就能撕掉。 赵方初对长在树上的果子没有任何抵抗力,从山上带下来的李子软了的几个他和杨冬湖已经吃干净了,剩下的还得等几天。 赵洛川收拾着从山上拿下来狩猎的铁器,有些不好用的要重新修理,他认真的教赵方宇该怎么修。 杨春晓到了门口不敢贸然闯进去,尤其是看到堂屋里还有两个高大的汉子,她急得在门口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杨冬湖朝门口一瞥。 杨冬湖隐约看门口墙后掩着个人,看清楚是杨春晓要出声喊她,只见杨春晓把手指紧紧压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杨冬湖大概清楚可能是她惧怕屋里头的汉子,趁屋里人修的认真没注意,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赵方初不让他跟来,自己跨出院门找杨春晓。 “你找我有事儿?” 他说话态度还是冷淡,只不过并没有像对杨春雪那般冷言冷语。 杨春晓也不在意,她能出来的时辰不多,说话也急促:“娘……王杜娟和杨春雪要害你。” 她前半辈子是个极守孝的人,这样直呼长辈的大名还是头一回,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说出口后竟有一种奇异的松快感。 不过这句话对杨冬湖来说有些没头脑,他疑惑道:“什么?” “王杜娟和杨春雪要害你。”杨春晓似乎是怕杨冬湖不信,又重复了一遍道。 “我亲耳听到的,她们认识了镇上一个叫李尚才的公子,不知道那人怎的就看上你了,王杜娟为了讨好他,要用奶奶把你骗过去,然后把你送到他床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拿你做人情好给杨耀光铺路。” 杨冬湖面色狐疑,看向杨春晓的目光满是探究,他和杨春晓并不熟,之前她想跟自己借银子自己也没借,杨春晓哪有什么理由帮自己? “你从哪儿听来的?你回杨家了?” “嗯。”杨春晓听出来杨冬湖还是不信,急道:“我几个月前就听说了这件事儿,就是上回你教我去镇上要银子那回,但是因为我记恨你不肯借我银子,我听见了就想当不知道,可后来我日子过得艰难,只有你肯愿意给我几块儿饼,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是小事儿不足挂齿,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就是救命的东西。” 她声音急切,语速也越来越快,不给杨冬湖留说话的空:“我也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愿意帮我我心里感激,自然愿意报答你,我听见她们要对奶奶下手,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假意归顺她们,你要是不信,我有证据。”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来今儿还没来得及埋进土里的草乌头:“这东西是治风湿症的,奶奶的每副药里都有这东西,可这东西有毒,不能多吃,我就趁人不注意把这东西从药材里拿了出来,不信你可以去问人,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杨家屋后的树底下还有好几个这东西,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挖来全都给你。” 杨冬湖不认识草药,只听说这东西有毒便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王杜娟真是胆大妄为,竟动了害人命的念头。 他凑近闻了闻也不知道有什异常,不过他心里对杨春晓的信任已经多了几分:“只是因为几块饼,你就这么帮我?” “我知道你不会全然信任我,但是我敢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他们都想好了要把你的夫君引开下手,王杜娟要你去照顾奶奶,但实际是要给你下药,还是青楼里的烈药,我偷听的只有这么多。” 杨冬湖相信王杜娟和杨春雪有这么狠心,而且杨春晓的急切也不像作假,她说话时太过激动,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青紫一片,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淌着脓水。 他思量着杨春晓话里有几分可信,扬了扬手里的草乌头继而冷声道:“除了这个,她们还给奶奶吃了什么?” “别的没有了,”杨春晓知道他担心奶奶,安慰道:“你放心,我煎药的时候都是把这东西拿出来的,奶奶的药里绝对没有毒。” 杨冬湖点点头,可王杜娟既然起了心思,奶奶跟她在一起迟早出事,他眉头紧皱,很快又舒展开来。 王杜娟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群人蹦跶的太久也是时候付出点儿代价了,既然王杜娟已经把戏台子都搭好了,不唱出来岂不是叫人失望。 杨冬湖脑海里瞬间就有了主意,想把奶奶接出杨家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就算是自己吃点亏也不要紧,只要能把奶奶救出来。 第162章 你们在干什么 杨冬湖把草乌头揣进怀里,对杨春晓的态度比刚才和善了几分:“谢谢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我心里有数,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杨春晓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初只会哭哭啼啼的可怜虫了,反正自己和夫家也已经撕破脸了,娘家也不容自己,为了以后能有条路走,她决定赌一把。 “你难道不想报复她们吗?我可以帮你。” 她看向杨冬湖的目光里满是乞求,从她的神色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对杨家人有着无尽的恨意。 想起来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自己所受的所有磋磨,全都是因为王杜娟的自私自利和杨春雪的心高气傲。 当然刘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春晓对他们的恨意一点儿也不比杨家人少,要想自己以后过得好,这几个人谁也跑不掉。 “你光知道没用,王杜娟什么人咱们两个心知肚明,你有了防备以为就能万事大吉了?她一次不成怎么你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还有奶奶,你想想,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她在王杜娟手底下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你的软肋捏在人家手里,就要处处受人限制。你难道不想救奶奶于水火吗?” 她说的这些话跟杨冬湖想的一样,杨春晓能这么恨杨家人他一点儿都不意外,况且现在杨春晓回了杨家,要是有她从里头接应着,说不定事情能成的更容易些。 不过杨冬湖心里还是有些谨慎,他面上不显,不动声色道:“你想怎么做?” “你也不必不信我,我肯定不会白白帮你,等到你如愿了,自然也是要帮我的,你放心,有出火坑的机会,谁会愿意留在那些个鬼地方。”杨春晓知道他不会全信自己,但她不介意,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过程怎样不论。 “他们几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想把奶奶接出来不容易,只要王杜娟明面上没有犯大错,她就一定不会让你如愿,既然她都已经有了害人的心思,咱们不妨让所有人都知道。” 第116章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太阳,急匆匆道:“我出来的太久了,不能回去太晚,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动手了,你早做打算吧,做任何事都需要银子,你知道的,我手里没钱,你要是愿意相信我,就在屋后的那块大青石底下压上些银子,三更时我过来取,要是不信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哎。”杨冬湖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杨春晓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 杨冬湖捏着手里的草乌头,在原地站定良久,心里万千思绪翻涌,这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与其为人鱼肉,不如主动出击。 屋里赵洛川在院子里没找见人,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墙根底下愣神的杨冬湖,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站在这儿干嘛呢?” 杨冬湖猛的一惊,慌忙手里的东西塞进怀里,他动作有些凌乱,惹的赵洛川生疑:“你干嘛呢?藏什么呢?” “没,没干嘛,我出来透透气。”杨冬湖转过身,干笑两声。 “只是透气?” “真的,只是透气。” 赵洛川不信,有什么气在院里不能透,还非要到外面来,但他怎么问杨冬湖就是不说,他也只好作罢。 杨冬湖上前揽住他的手臂,亲昵的晃了两下:“你的东西修好了?” “嗯。”赵洛川隐隐觉得杨冬湖有事瞒着自己,回应时有些不高兴。 “这么快,你也太厉害了,带我去瞧瞧吧,你修过肯定比原来的还好用,走吧走吧。” 赵洛川有时和赵方初一样,都是吃夸的性子,被杨冬湖这么一捧,心头那点子不悦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有啥,太简单,我还会修更难的呢,咱们屋里有把长弓,之前一直在山上,前天才拿回来的,那个才难,都是我自己做的,走我带你去看看。” 赵洛川得意的有些飘飘然,杨冬湖忍笑继续道:“真的?哇,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弓呢,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 只要夫郎提出来的,赵洛川哪有不同意的,乐呵呵的把人带进院里,拿着长弓显摆时,叫人没眼看,活像个开了屏的孔雀。 杨家院子里堆积着几大摞麦秆垛,上头的麦穗已经干瘪,打落下来的麦子平铺在门口等着晒日头。 这些是留着烧火做饭时引火用的,杨春晓到家的时候王杜娟正冷着脸坐在院里,一看见她就骂开了:“你还学会躲懒了,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晚上露水重,还不赶紧把麦子收了,这可都是咱家的粮食,要是受了潮你看我剥不剥你的皮。” 杨春晓没往院里去,好在王杜娟今儿似乎是被杨春雪影响了,也没过多打骂她,只是责骂了几句。 她刚舒了口气,正准备拿进屋拿农具,只听身后的声音阴冷如冰水:“你今儿就不用回屋子里去睡觉了,就在大门口看着麦子,万一被人偷了去,我就把你卖了,听见没。” 即使心里已经对王杜娟失望至极,听着她随意就能将发卖这种话说出口,心里还是不免泛起阵阵苦涩。 “我知道了。” 天气热王杜娟也没有胃口,有小摊贩挑着担子卖凉粉,家里头四个人她只掏钱买了两份,一份给自己,另一份让杨大力和杨老太太分着吃。 老太太在屋里头听见杨春晓今儿晚上又没饭吃,把那半碗让给了她。 杨春晓不要,反正她自己饿惯了的,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老太太总是这病那痛的,再不吃饭身子也受不住。 杨大力劳累了一天回来只吃这个怎么吃的饱,但王杜娟泼辣他又不敢说什么,偷着去厨房里找出来几块干馍馍,拿凉水顺了下去。 月上枝头,草丛里虫鸣更甚,杨春晓屏气凝神,待到屋里的人全都睡熟了,才掐着时辰又往赵家庄去。 这一路上她心跳的尤其快,能不能改变处境就看今晚了。 另一边杨冬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压了太多事儿他根本睡不着。 眼瞅着快到二更时分,他悄悄拿开赵洛川压在自己身上的手,摸着床沿蹑手蹑脚的跨过赵洛川翻下床。 整个过程他极为小心,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不是他刻意想瞒着,这事儿总有凶险,以赵洛川的脾气肯定不会让他以身犯险。 到时候他的倔脾气一上来,杨冬湖也没把握能说服他,索性瞒着他省心。 院里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外杨春晓在石头下没翻到东西,正沮丧着,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看清是杨冬湖后脸上的难过才转换成欣喜。 “你还是愿意了。” 她穿的单薄,晚上起了夜风有些冷人,杨冬湖把人朝门口带了带:“你得先告诉我,要银子做什么?” “买毒药。” “毒药?你不会是……” 杨春晓摇摇头:“不是,捉贼捉赃,我们空口说她下毒总要拿出来证据,奶奶的药吃完了都是我去买的,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王杜娟为了好名声在外头说了不少对自己有利的话,如果毒药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才更可信,更能坏她的名声。” “你有把握吗?”杨冬湖沉吟片刻道。 “没有也得有,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能不能接出来奶奶就看这回了,杨冬湖也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来一两的散碎银子,这是他自己挣出来的钱,这事儿既然是瞒着赵洛川的,杨冬湖不想动他的钱。 “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杨春晓连连点头。 二人商议的认真,没注意身后有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身后,说话的声音冰冷如霜,令二人浑身一震。 “你们在干什么!” 第163章 闹别扭 杨冬湖惊诧的回过头,赵洛川一身黑衣半隐入夜里,与漆黑的墨色融为一体,脸上的表情尤其的吓人。 上回见到赵洛川这副模样还是他把杨冬湖从杨家带回来那次,自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黑过脸。 杨冬湖被抓了个现行,被他这副模样吓得瞬间怔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杨春晓更是怕赵洛川怕的厉害,不管不顾的抓起银子转身就想跑。 “站住!再敢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你,你怎么起来了?”杨冬湖心里发虚,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洛川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难看,但说出口的话细听还有些委屈:“我怎么不能起来,你自己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跑了。” 虽然是半夜,但几人站在门口说话动静也大,这儿实在不算是说话的好地方,要当心别被有心人看到。 杨冬湖讨好的拉着赵洛川要回屋里去,杨春晓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迫于无奈也跟着他俩进了屋。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赵洛川表情难看的坐在杨冬湖身边,冷眼看着畏缩在一旁杨春晓。 杨家除了杨冬湖和老太太,别的人他都看不上眼,打心眼儿里厌恶,但即使这样,赵洛川也不会因为杨冬湖与杨家人有接触而气愤,他只是不明白,杨冬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还是杨春晓拿捏住杨冬湖什么把柄来威胁了?念及此处,赵洛川面色更加不善。 杨冬湖眼看捂不住了,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省略了杨春雪给自己下药的那一段。 “不许去。”赵洛川都不用知道杨春雪的阴谋,只听了一半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明知道杨家不安好心,你还要去,出了事儿怎么办。” 不光王杜娟可恨,杨春雪更是,杨冬湖知道她和李尚才狼狈为奸,要把自己拽入泥潭,一个未嫁的姑娘能想到烈药这样恶心的法子,可见心思之狠毒,杨冬湖不主动找人麻烦不代表要任人欺负。 作恶之人必遭反噬,她既然要作死,杨冬湖也只好帮她一把了。 她们心思阴狠,要是想让她们自讨苦吃,光有杨春晓一人是不够的,只有按着她们的计划引杨冬湖过去,她们才可能会松懈几分。 杨春晓对杨家恨意更甚,眼看刚说动杨冬湖,半路却又杀出来个程咬金,她急道:“不会有问题的,到时候既能报复了伤害冬湖的人,还能把奶奶接出来,一举两得。” 赵洛川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有问题?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你有把握中间一点儿意外都不会出?要是没把握就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永远别再来找冬湖了。” “我……”杨春晓说不出来反驳的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杨冬湖。 “有意外我也会去的。”杨冬湖声音很轻却像有着千斤重的力量,他看向赵洛川的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就算是中间会有变故我也要去,大川,你知道的,我很想把奶奶接出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难道要我放弃吗?” “可我们总能想其他的办法。” 杨冬湖摇摇头:“没有其他的办法,再说奶奶也等不起了,王杜娟已经有了下药的心思,多待一天我都不放心。” 第117章 他转向杨春晓:“你回去吧,还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 杨春晓在杨冬湖和赵洛川脸上来回看了一遍,眼瞧着赵洛川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再也坐不住,得了杨冬湖肯定的答复便脚底抹油一般溜了。 赵洛川铁青着脸,紧抿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也不肯和杨冬湖对视。 杨冬湖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脸上堆起来讨好的笑容:“我不是有意瞒你,但是我不想让你担心,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不让我知道我就不担心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让我不要瞒你,不要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怎么到了你这儿这些话都不管用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但是你就听我一回的好不好?” “不好。” “就这一回,求你。” “不行。” “……” 赵洛川是犟种,杨冬湖也是,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躺在床上各自生着闷气。 杨冬湖头一次觉得这张床这么大,原来有意避开睡一整晚也不会碰到对方。 赵洛川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把杨冬湖关在家里可行不可行,但转念一想,若真是这样害得他没办法把奶奶接出来,不光杨冬湖会生自己的气,就连赵洛川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二人谁也没睡沉,天才蒙蒙亮,赵洛川便起身下床,外头动静往常都要大,像是谁朝那些锅碗瓢盆撒气似的,在厨房里摔得砰砰作响。 杨冬湖睡得不沉,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能听见,可俩人心里都在赌气,他把头埋在被子里装听不见。 没想到一阵动静过后,竟然传出了院子开门的吱呀声,杨冬湖猛的坐起身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赵洛川身背长弓,不知往何处去了。 他心里一惊,顾不上穿外衫,跑出去到门口转了一番,看人真的没在家后才颓丧的退回院子里。 厨房里的锅还是热的,里头温着一块白馍馍和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碟素炒的黄瓜。 杨冬湖失笑,气还是要生的,但饭不能不吃,赵洛川能做的就是用不叫自己来表达自己心里的不满。 饭菜闻起来很香,杨冬湖舍不得浪费,简单的吃了几口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相较于他的心情良好,赵洛川才是有气没处撒,他出了门又不知道去哪儿,背着长弓在山外边转悠两圈没有什么收获又回了村子。 他不想回家,也不敢真的走太远,怕杨冬湖一个人在家里出什么意外,只好在离家不远处悄悄猫着,这一藏倒让他看见个恶人在家周围转悠。 村里的汉子大多数都在田里,留在村里的都是些身子弱的妇人哥儿,李桂花装作与她们攀谈的样子,实则眼神一直往赵家院里瞥。 她与王杜娟走的近,赵洛川心下悄悄警觉起来,李桂花怕不是来给王杜娟打探消息的。 第164章 动手 赵洛川离得不远,依稀能听见几个妇人谈笑,他想起昨日杨冬湖的话,心里有了考量。 王杜娟还等着找机会把自己支开呢,倒不如自己找露个机会给她,他倒要看看,杨家能翻出来什么花样。 “哎,大川,你在这儿蹲着干嘛呢。” 田地里的麦子要靠人力用板车一车车的往回拉,赵洛川只稍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村里甜妞的父亲拉着车往家里走,看见他热情的招呼着。 赵洛川从藏身处出来,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声音洪亮,好让那几个谈笑的妇人能听见。 “广元哥,今年麦子不少啊。” 张广元憨厚的脸上扬起个笑,声音浑厚,看见赵洛川身上背着的长弓,问道:“还成还成,你这是干啥去?要上山?” “昨儿睡到半夜听见山上有野狼的动静,我今儿想去看看能不能碰个运气。” 他们村子离山近,有时半夜总能听见山上有野物的嚎叫,要是赶着不幸的时候,山边边上也能发现熊的痕迹。 以前他们这儿也出现过熊到村子里扫荡,伤了一个汉子后逃之夭夭。 所幸那汉子伤的不狠,留了一条命在,后来还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合力才将那发了狂的熊杀死。 所以赵洛川说自己能听见狼嚎也算合理,张广元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拉车:“那你去吧,我还得把麦子送回去呢。” “那成,那我先去了。” 赵洛川说完便朝山上走去。 李桂花听见赵洛川的声音就吓得躲到了那群妇人身后,见赵洛川往山上去了,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放快脚步朝杨家跑着告密去了。 王杜娟许了李桂花好处,让她留意着赵家院子,要是赵洛川什么时候出去了,过来告诉自己就能得五十文钱。 光是看着又不用卖力气,李桂花哪有不答应的,好容易赵洛川出了门,她还不跑快点儿去领那五十文钱。 赵洛川一直分神留意后头的人,李桂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从山上绕了条小道,先她一步隐在杨家周围。 “杜鹃,杜鹃。”李桂花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边说话边顺气:“赵洛……赵洛川,他,他往山上去了。” 王杜娟神色一动:“真的?” 说着又有些疑惑:“他家里没人,怎么放心这时候往山上去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李桂花摆摆手:“错不了,我亲眼看着他往山上去的,说是昨儿狼叫的厉害,他去碰运气,刚朝山上走没多久,肯定错不了。” “那太好了。”王杜娟面上露出喜色,扭头就想往屋里去,却不想被李桂花拉住了胳膊。 “杜鹃,杜鹃。”李桂花满脸谄媚:“说好的那五十文钱,你看是不是要……” 她说着还比划了个拿钱的手势。 只要是沾着往外掏钱的事儿王杜娟便老大不乐意,就算是先头答应好的也不行,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瞧你,急什么,我还能赖你不成。” 李桂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不说你不赖账才怪。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面上依旧欢天喜地的把钱接了过来:“哪能啊,我就这么一说,不过,你叫我看着赵洛川是为了什么?” 王杜娟给了钱满脸不悦:“瞎打听什么,拿了钱赶紧走就是。” “好好,我这就走。” 李桂花出了门狠狠啐了一口,呸,神气什么,谁稀罕知道。 王杜娟朝着李桂花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念着还有正事儿,她才不会这么痛快的给钱。 屋里除了杨春雪和杨耀光,还有李尚才也在,是昨儿半夜趁着夜色悄悄摸来的。 杨春雪回了镇上把事儿跟杨耀光说了,让他去弄那烈药。 杨耀光最近在李尚才面前不得脸,一听说这药是要用在杨冬湖身上的,拿了药之后先去找了李尚才,把人从小倌儿那儿哄了回来。 这药他接触的多,光只是把服了药姑娘的淫态与李尚才用言语描述一番,就叫李尚才心里那股子邪火压都压不住。 再一想杨冬湖那清秀的小脸儿和身段,用了这药还不知道在床上要浪成什么劲儿呢,他便一刻也等不得,半夜被杨耀光领着,偷摸进了杨家院里,躲在王杜娟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屋子里,等着杨家人把杨冬湖送到自己床上来。 “赵洛川去了山上,现在家里就剩杨冬湖一个,李公子,你看我们要不要今儿就动手?” 王杜娟给瘫坐在椅子上的李尚才添了杯茶水,说话时有些小心翼翼。 杨春雪闻言冷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赵洛川走了正好,还省的我们再想法子引开他,今儿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娘,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李尚才赞许的看了眼杨春雪,猥琐的笑道:“春雪姑娘所言不差,今儿正是好机会,我看咱们也别再等了,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吧。” 李尚才昨儿觉得杨耀光办事得力,又给了他家不少银子,现在只要他发话,旁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杨耀光狗腿子一样立刻附和道:“那咱们今儿就动手,我这就去赵家把人带过来,李公子你稍坐片刻,我一会儿就回。” “好好好,”李尚才笑的脸上褶子更深,整张脸显得更皱巴了:“要是办好了,我重重有赏。快去快去。” 杨耀光千恩万谢的出了屋,把正在院子里扫地的杨春晓招呼到身边,把那包烈药递给她:“等会儿人来了,把这东西倒在碗里递给他喝,要是这事儿你办的好了,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到时候我求了娘放你回夫家,你手里有银子他们多少也会善待你。若是办不好,后果你自己知道。” 杨春晓接过药,这是什么她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感谢道:“真的?我也能有银子?我,我肯定好好干,肯定好好干,不会叫里头的公子失望。” 杨耀光也想亲力亲为,亲眼看着杨冬湖喝下去,可他心里也清楚,杨冬湖对他们肯定防备不少,不会轻易相信他们,杨春晓算是杨家为数不多与杨冬湖没有交恶的人,让她来做更合适。 第118章 至于叛变,杨耀光一向自负,觉得杨春晓就是个没见识的农妇,又一向唯唯诺诺,这回又有银子收买,她当然不会叛变。 去叫杨冬湖这件事儿杨耀光原本也不想自己去,想让王杜娟去吧,可怕她嘴欠,人没叫回来再闹得让人都知道,杨春雪更不用说,又想让杨春晓去,可看见她那副畏缩的样子,改了主意。 杨冬湖现在泼辣着呢,要是让她去叫不回来人耽误了事儿,回头李公子再发怒,那岂不是坏了事儿。 是以杨耀光再不情愿,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第165章 入虎口 杨冬湖在家一直等着不见赵洛川回来,出门转了一圈看见银春,从她口中听见赵洛川背着长弓去了山上,原本还想着把人找回来哄哄,这下也只得作罢。 上回去镇上没带的饼今儿就要做出来了,要不又要耽误掌柜的做生意。 赵方初记日子比杨冬湖还勤快,什么时候做饼什么时候去镇上日子从来没记混过,一大清早的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 杨冬湖心里藏着事儿,又跟赵洛川闹了别扭,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赵方初跟他待得久了,看他这副没精神的样子还以为是身子不舒服,自告奋勇的包揽了所有的活儿。 他学东西也快,几回饼做下来已经上手的差不多了,从和面分饼皮开始都没让杨冬湖插手,由他在旁边看着,有哪里不对的再纠正。 如今二人像是换了位置一般,杨冬湖乐的清闲自在,想着大不了回头多分点银子给他,坐在一旁拿几个面剂子思考着还能做什么新点心去卖。 现在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杨冬湖也就没把院门关上,天气热起来家里的鸡也不成日的关在笼子里,任由它们在院里院外来回溜达。 杨耀光来的时候也没敲门,径直的走向了院里,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看见那几只肥硕的兔子坏心思骤起,在心里盘算着回头把这几个畜生也一块儿带回杨家去,给自家人补贴点油水。 “冬湖?杨冬湖?在家没,赶紧出来。” 这样恶心人的声音光是叫人听见一回就忘不了,杨冬湖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心里明白杨家人怕是按耐不住了。 他站起身从厨房里出来,丝毫不留情面,冲着杨耀光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你瞧你,现在脾气都坏成什么样子了,说都不会好好说,张口闭口就是滚的,粗俗。” 杨耀光不知是不是和李尚才待久了的缘故,只是说了两句话杨冬湖就在他身上瞧出来李尚才那副做作的样子,不禁心下作呕,抄起旁边的扫帚,抬手作势要打。 “用不着你管,这是我家的院子,把你的脏脚从地上抬起来,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可就真打了。” 杨耀光跳着脚躲开扫把,气愤道:“好好好,看来真是跟我们杨家划清界限了,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因为奶奶,我才不愿来你这破屋里待。” 他话还没说完便往门口走,做出一副杨冬湖不识好歹的模样。 “站住。”杨冬湖顺着他的意思叫住了他:“奶奶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杨耀光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心里暗自窃喜,转过脸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样:“跟这些泥腿子待得久了整个人也变得粗鄙不堪起来,下回至少先要把人请进去喝杯茶才是,连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像什么话。” “你说不说!”杨冬湖冷脸,将手里的扫把扔在杨耀光脚边。 杨耀光在心里头暗骂,现在你就狂吧,等会儿有你受的。 “奶奶思念成疾,这几日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口中整天叫喊你的名字,我怎么说也是当孙子的,看不得奶奶受苦,这才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随我回去看看,端着汤药在床前侍奉一天,也算对得起奶奶小时候救你条命的恩情。” 这话说的很是敞亮,若不是杨冬湖早知道杨家人的嘴脸,恐怕还真的会被他绕进去,不过他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只是脸上对奶奶的担忧不曾作假:“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信大可不去就是,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份苦,我看着都于心不忍,没想到你现在心肠是越来越狠了,连奶奶都能抛下不管,罢了罢了,就当我今儿多余来这儿一趟,你爱回不回,就等着村里人戳你脊梁骨吧。” 杨耀光面上气愤不已,转过身子就要出门,让旁人来看,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是为了长辈忧心的好儿郎。 杨冬湖心里冷笑,真能装啊,话说的倒是一句比一句有排场,要走你倒是走啊,嘴上骂骂咧咧的腿倒是一步也不往外迈。 他脸上作出纠结的模样,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思考了好大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你说的也在理,我是奶奶照顾大的,理应侍奉在侧,我这就随你去。” 赵方初一听他要往杨家去,着急忙慌的从屋里跑出来,他对杨家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嫌弃的瞥了杨耀光一眼,拉着杨冬湖低声道:“冬哥,你等会儿,大川哥不在家,要不你还是等他回来再去吧。” 他本就是个长相秀丽的小哥儿,要不也不会让豺狼惦记上,做饼时卷起的袖口慌忙之间也忘记放了下来,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 哥儿的身量更像骨架子小一些的男人,杨耀光不喜欢,觉得抱起来干巴巴的不如姑娘绵软。 但是他也是个好色之徒,只要颜色好的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小眼睛色眯眯的在赵方初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人系着裙带的腰间和手臂上。 他自以为瞧的隐蔽,但还是被杨冬湖逮了个正着,这样的目光让人不适。 杨冬湖怕他惦记上赵方初,正身挡住杨耀光淫邪的目光,安慰的拍了拍赵方初的手:“没事,我就回去看看奶奶,大川上山不到晚上不会回来的,等不及了,你在家等着,土窑难烧,你一个人做不成,等会儿别忘了让方宇哥过来把土窑烧热,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 “可是……”赵方初还想说什么,就被杨耀光不耐烦的打断了。 “还磨蹭什么?你不去我可走了,以后杨家你也不要踏进一步。” 杨冬湖递给赵方初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和杨耀光一起出了门 杨家院子门口,杨春雪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路过的谁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空搭理,直看到杨耀光把成功将人带了回来才欢天喜地的退回院里。 第166章 快意 “娘,人来了。” 院里王杜娟喝茶的手一顿,沉声道:“就他自己来的?” “嗯。”杨春雪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又是一个坏点子:“娘,等会儿你躲出去,找个地方待着,回来的时候记得多找几个嘴快的婆子,我要把他俩堵在床上,让杨冬湖这辈子都抬不起来头做人。” “这样能行吗?李公子还在里头呢?要是把火烧到他身上了,他会不会拿我们撒气?” 李尚才绝非善类,王杜娟心里不免担忧几分,虽然她也很想把杨冬湖拿捏在手里,让他以后都为自己所用,但还是觉得这法子有些冒险。 “娘,你怕什么,那李公子后头靠山大着呢,他亲姐姐是张府的继妻,天大的事儿也能兜住,还怕几个村子里的长舌妇不成?” 屋外脚步声渐近,杨春雪推搡着王杜娟躲到一边,待人进了屋才钻了个空子出门去。 杨春雪自己则进了里屋,她不想看见杨冬湖那张讨人厌的脸,怕脱口而出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惹的杨冬湖起了疑心倒不好了。 她的屋子和给李尚才准备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隔壁动静稍微大一点儿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杨春雪阴恻恻的躲在屋里等着看好戏,耳边仿佛已经能隐隐约约听见凄厉的惨叫声。 杨冬湖一踏进杨家,就觉得安静的有些异常,该在的人都不在,只有杨春晓一个人在炉子旁边看着火,她胳膊上好似今儿早又添了几道新伤。 杨春晓听见动静也只是眼神空洞的朝门口望了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看炉子里的火,只是手里的蒲扇摇的更快了。 杨耀光送杨冬湖到杨老太太的屋前,路过杨春晓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杨春晓心领神会,将炉子上烧好的茶倒了出来。 “药呢?”杨耀光拦住她。 杨春晓从怀里拿出杨耀光临走之前递给她的药包,当着他的面把白色粉末全都倒进了碗里。 杨耀光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了,这药可是你下进去的,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们出事儿你也跑不了,务必要亲眼看着他把水喝进去,明白了吗?” “知道了。” 屋里只见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打眼一瞧身形倒没怎么消瘦,甚至面色还有些红润。 杨冬湖凑近了连叫好几声床上的人都没动静,他伸手摸了摸老太太的双手和额头,温度都是正常的。 第119章 可人怎么也叫不醒,虽然得了杨春晓的承诺知晓奶奶没有大碍,但这会儿杨冬湖还是慌了神,又连声叫了几句,还不见人回应,正想起身出去找人。 “别担心,奶奶今儿早上喝了些安神的药,这会儿睡的正熟,药劲儿过了自然就醒了。” 杨春晓把手里的茶碗递给杨冬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喝完装作不清醒。” 窗户外头杨耀光躲藏的并不高明,杨冬湖点了点头,声音故作冷淡,讲给外头的人听:“奶奶躺在床上我哪有心思喝什么茶水,你把碗放下出去吧,我和奶奶单独待一会儿。” “这里头我搁了糖,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喝,你放下出去吧。” 杨春晓没强迫他喝水,劝了一句见人不听,搁下碗转身出去。 “你怎么这么没用,不是让你看着他喝下去吗?” 杨耀光恨铁不成钢的打在杨春晓身上,虽然力道不重,却让杨春晓感觉到无比的屈辱。 明明自己是当姐姐的,但却谁都不拿她当人看,任谁都能打骂一番,她眼底涌现滔天的恨意,只是一瞬间便消散不见,面上又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我怕说多了他会怀疑什么,所以才没敢强求。” 杨耀光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挥了挥手:“滚一边待着去,没用的东西。” 杨春晓被推搡的站不住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但她不能发怒,低眉顺眼的趴在地上也不起身。 杨耀光骂完犹觉得不解气,上去又补上一脚,还想伸手再打,却透过窗户外看见杨冬湖端起碗喝了口水。 杨耀光从老鸨手里讨过来的药是最烈的那一种,几乎只用一点儿就能使人欲火焚身,虽然药效要发还需时辰,没有这么快,不过只要让他亲眼看见杨冬湖喝了水他心里就定下了大半。 他在窗下屏气凝神观察片刻,见杨冬湖坐在床前身形不稳,又扯了扯领子似是觉得热得慌,这一看就是跟青楼里姑娘被下药是一个模样。 杨耀光暗喜,事办成了连带着对杨春晓的态度又和缓起来,甚至亲自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显然是对她的顺从很满意:“我出去看着,等会儿药效猛劲儿上头时,直接把人送李公子那屋里去,不管他怎么喊你都不许进去打扰李公子的好事儿,听见了吗?。” “知道了。” 杨耀光出了院子把门从屋外落了锁,要在门口守一天他哪能遭得了这个罪,确认了大门从屋内无法打开,他整了整衣裳从杨家门前离开。 余下的时辰镇上还有姑娘等着他去快活呢,光在这儿等着有什么意思,反正人已经在屋里插翅也难逃了,全了李公子的好事儿,等着回来领赏银就是。 他怀里还有一包药,是他留着打算给还没勾搭到手的一个清倌人,那清倌性子烈的紧,但身段却是勾栏院里数一数二的紧俏,杨耀光惦记她不少时候了,今儿就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 杨春晓没直接去找杨冬湖,又朝烧茶的炉子里丢了几块洛神花,等到茶水变成艳红色,她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包与下在杨冬湖碗里一摸一样的药包,将里头的粉末全都倒了进去。 她把粉末与茶水搅合均匀,脸上是即将大仇得报的畅意,待到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才端起茶水往杨春雪屋里去。 “你进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看着杨冬湖吗?”杨春雪满脸嫌弃:“你身上这么难闻,等会儿我屋里都臭了,你赶紧出去。” 杨春晓没有衣裳替换,王杜娟也不会给她费柴火烧水洗澡,她身上的味道当然不好闻。 她话说的难听,可杨春晓好像没知觉似的,自顾自的把茶水放在桌上:“这是我从大夫那儿讨来的洛神花茶,说最是能美容养颜的了,就这么一小包就要好多银子,我看镇上的小姐都喝这个,我就想着你跟她们没什么两样,合该这样的水才能配的起你,你尝尝,我刚煮好的。” 杨春雪狐疑的瞥她一眼:“你怎么会给我买这个,你有这么好心?不对,你哪来的银子?你敢偷东西!” “不是不是,我没偷,”杨春晓讨好的笑笑:“这是我从娘给我买药钱里省的,全都给你买了这个,你看你长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当少奶奶,我手脚粗笨什么也干不好,还仰仗着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姐姐。” 她俩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姐妹,杨春雪什么性子杨春晓最清楚,专捡好听的跟她说。 果然,杨春雪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道:“算你有心。看你这么懂事儿的份上,以后我倒是能给你在大户人家里寻个差事做,只是不许自称是我姐姐,我嫌丢人。” 杨春晓把茶水往前推了推,满脸堆笑:“我知道我知道,大夫说了,这要热着喝效果才好,还要连着喝上几个月才见效,你放心,我以后省下来的钱都给你买这个,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等会儿我就把人送进李公子屋里让他翻不了身。” 杨春雪轻蔑的哼笑两声,心思全在这碗不便宜的茶水上,又想到杨冬湖的苦难即将来临,笑吟吟的端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没注意杨春晓脸上的假笑有多癫狂。 喝吧,喝吧,喝下去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167章 自作自受 许是屋外太过安静,李尚才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扒着门缝朝外看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时常想这样无耻的淫事,身子早已被掏空了大半,床上之事常觉力不从心。 为了能更好的享受,李尚才从旁门左道处得了不少的奇药,其中就有一味吃下去能让他重振雄风一夜不萎。 杨冬湖他肖想了许久,如今眼瞧一朝得逞,自然是变着法子想把人好好玩弄一通。那药吃一颗就足以让人神智不清,李尚才怕自己吃多了这药有了耐药性,中途扫了兴致,今儿索性一口气用水顺了两颗下去。 这药药劲儿烈的厉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尚才只觉浑身难耐,像有一把灼热的烈火从里到外燃烧着。 他在屋里实在是等不及,猛灌了好几口水也没把身上那股淫火压下去,他暗骂杨家人办事不力,白让自己等了这么久还没把人送来。 李尚才在心里小心眼的又给杨家人记上一笔,久等不见人来,他也懒得听杨耀光安排,直接从屋里跑出来,在院里转了一圈没见人,愤怒的将烧茶的炉子一脚踢翻在地,烧的通红木炭散落在地上,还有零星点点的溅到了他的腿上。 他养尊处优惯了,要是换到往常这会儿他早就嚎叫起来了,如今脑子混混沌沌的也顾不上疼痛,猩红着双眼在每个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杨老太太的窗前。 “嘿嘿嘿……美人。” 屋里杨冬湖无力的趴在床边,面色红润, 双眼迷蒙,看见窗外的人满目惊恐。 李尚才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嘿嘿,在这儿呢,我可找到你了,美人,你可想死我了。” 李尚才一刻也不想多耽误,恨不能立马搂着温香软玉进入温柔乡。 不过现在人在眼前他倒还挺享受捕捉猎物的乐趣,自认为杨冬湖已经是煮熟的鸭子插翅也难飞,他虚幻着脚步朝老太太屋里一步步逼近,嘴里还不干不净美人宝贝的胡乱叫唤一通。 “宝贝,我来了,快想死哥哥了。”李尚才凭着不甚清醒的脑子一步步走到床前,伸出胳膊搂了个空,他摇头晃了晃,床前趴着的人却凭空消失不见。 “哎?人呢,还躲起来了?”他身形不稳晃荡了两下身形,脸上表情甚是猥琐。 杨冬湖从躲藏的门后出来,脸上哪还有迷蒙之色,眼神一派清明,站在李尚才身后冷笑:“你在找我吗?” 李尚才闻声转过脸,虽然离得太近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却还是直勾勾看着他的身段流口水,淫笑着搓了搓双手:“小美人,调皮,还学会玩躲猫猫了,哥哥我就喜欢你这么调皮的,过来让我摸摸。” 他这副模样让杨冬湖想起来膈应人的癞蛤蟆,不,应该说这样的人比十只癞蛤蟆站在面前还恶心人。 杨冬湖后退一步躲开李尚才伸过来肮脏的手,与这样的烂人一句也不想多言,他抄起一旁的木凳猛砸下去,正中李尚才脑袋左侧。 李尚才没有防备,更何况他现在反应迟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个正着,应声摔倒在地。 这样猛烈的打击可不比被零星木炭灼伤之痛,过于强烈的痛楚让他因药物而混沌的脑子变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唔……” 李尚才像条濒死的鱼在地上挣扎两下,从发缝里渗出丝丝血迹,他只觉头皮发痒,手指探去竟沾染了猩红的血迹,等他抬头再次看向杨冬湖的目光除了憎恨恐惧已经不带一丝情欲。 “啊啊啊!好啊,你个贱人,贱人!你敢打我?来人,来……唔……” “吵死了,闭嘴。” 杨冬湖没想到这人的头竟如此之硬,被砸了还能发出这样响的叫喊,怕李尚才的叫嚷引来其他人,他的手干净利索抬起又落下,啪啪几个大嘴巴扇在那张油腻的脸上。 第120章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若不是怕李尚才再挨上一凳子怕是要丢了性命,他才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几下巴掌下去,地上的人止住了叫喊,躺着不省人事,杨冬湖出了口气,嫌弃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掌,白了地上的人一眼:“狗东西头还挺硬,白白浪费我一条帕子。” 这帕子杨冬湖嫌恶心肯定是不会再用了,这样私密的东西也不适合乱扔,怕被有心人捡去做文章。 他用两根手指嫌弃的捏着,想着该如何处理才好。 杨春雪喝了水上了药劲儿,这会儿瘫在床上扭动着身体,她察觉出水里被人放了东西,不可置信的盯着杨春晓,恶狠狠道:“贱人,你在碗里放了什么?” 杨春晓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这是自从她以丫鬟的身份在杨家侍奉以来,头一回当着杨春雪的面儿坐下。 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到嘴边轻抿:“放的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这不是你让人弄回来的东西吗?” “你,你竟然敢……”杨春雪强撑起身子,抬手指着杨春晓,话还没说完就又脱力的躺了回去。 “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帮你啊,你不是一直想当少奶奶吗?我看那李公子就不错,正好全了你的意,不过,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杨春晓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发疯的杨春雪,拍拍手准备站起身出门。 “为什么?”杨春雪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杨春晓站定,回身走到她身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许久才轻声开口:“你说为什么呢?因为……” 她覆上杨春雪的耳边轻笑:“因为我高兴啊,只要你看你难受我就高兴,这可都是随了你呢,我的好妹妹。” 杨春雪浑身抖若筛糠,不知是因为药物还是因为被杨春晓话里暗藏的危险吓到,她伸出手抓住杨春晓的衣袖,现在也顾不上嫌弃不嫌弃。 “我……我错了,你,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杨春晓冷着脸拂去她的手:“求我?现在太晚了,你就这儿好好想想自己以前对我的所有伤害吧,不过你不用担心,娘一直都护着你,她很快也会来陪你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人的叫喊。 第168章 报复 外头被踢散落一地的木炭还通红着,杨冬湖把炉子扶正,又将木炭用钳子一个一个拾了回去。 他把那方帕子扔在炉子里,眼看着帕子被引起的火苗吞噬直至变成一堆灰烬。 杨春晓出来后朝屋里看了一眼,李尚才像条死狗似的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还有隐隐血迹。 “他……”杨春晓指着屋里问道:“他死了吗?” 杨冬湖摇摇头,用钳子在炉子里搅合一番:“没,晕了而已。” 李尚才一直在老太太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二人合力把他一起拖拽到李尚才自己屋里,杨冬湖把老太太屋里那把沾染了李尚才血迹的凳子和他屋里的凳子换了个位置。 以李尚才睚眦必报的性格,醒来以后绝对会对杨冬湖发难。 不过杨冬湖根本不怕,李尚才虽然说身后有张府这么大个靠山,可他在镇上卖桃花饼时从掌柜的那儿也听过不少张府当家的为人还算正直,他那个继妻为人如何杨冬湖不知。 不过从李尚才不敢在镇上明着作威作福,也不敢拿着张府的名头在外边招摇撞骗,只敢暗地里做些不为人知的事儿来看,就知道张府当家的大概不会与李尚才同流合污。 外人给他几分面子都是看在他姐姐的份上,稍有骨气的人背地里哪肯跟他称兄道弟,除了杨耀光这样蠢钝如猪,爱财爱色又没什么大见识的能被蒙骗双眼。 况且李尚才惦记人妻本就遭人唾弃,就是报到官府里去最少的也得是判流放,更严重些的终身圈禁或是打死也是有的。 这事儿一旦闹大了,就算是他有个嫁到大户人家的姐姐,也难兜住他。 门从外头落了锁,屋里根本打不开,杨春晓试了几次没打开,拉着杨冬湖去了那处被野草掩住的狗洞。 “现在家里进了外男,你一个已经断了亲的哥儿留在这儿不合适,你来的时候肯定有人看见,李尚才受了伤,醒过来肯定是要闹的,那会儿你还在这儿就说不清了,趁现在外头人还不知道李尚才在这儿,你赶紧走,去找个有人的地方待着,只要能证明白天你没在杨家就行,快,赶紧走。” 她说着把杨冬湖往狗洞里拽。 杨冬湖挣扎了一下,问道:“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心里有数。王杜娟没在家,放着这么大一出好戏不看,你猜她干什么去了,你快走,等会儿她带着一群人回来想走都走不了。” 杨冬湖感激的朝她道了谢,俯下身子想要从狗洞里钻出去。 可这狗洞太小,饶是杨冬湖清瘦也被卡了半个身子。 他退出来摇摇头:“不行,这出不去。” 杨春晓心里着急,四下巡视一番,跑回屋里搬了木凳出来:“踩着这个,翻墙出去。”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杨冬湖也不扭捏,踩着凳子上去手腕一用力跨坐在墙头。 他低下头看着站在墙根底下瘦的不成样子的杨春晓,说道:“等事情尘埃落定,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杨春晓仰头望向他,淡淡一笑:“谢谢。” 墙头看着不高,坐在上头往下看还是有些吓人,杨冬湖鼓起勇气往下一跳,落地的瞬间脚腕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杨冬湖没忍住痛呼出声。 杨春晓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了些许的焦急:“怎么了?摔着了?” “我没事儿,扭了一下。” 杨冬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身,他摸了摸脚腕,疼痛没那么难忍,应该只是扭伤,没伤到筋骨。 他扶着墙根往外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脚上的疼痛勾起了心里委屈,想着赵洛川不自觉眼眶就有些泛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从清早出去便不见人,杨冬湖这样想着慢慢往前走,自己家离得太远,他打算去杨安锦家待会儿。 赵洛川若是知道杨冬湖伤了脚,必然什么都顾不得也要把人带回去,只是刚才杨冬湖一进去王杜娟便鬼鬼祟祟摸出了门。 随后没多久杨耀光也偷偷摸摸的给杨家大门落了锁,家里两个心肠极黑的都出了门子,他觉得可疑,便悄摸的跟在杨耀光后头,找了个无人之处将人一掌打昏藏了起来。 反正这人也干不出来什么好事儿,只要一想到杨冬湖以前受的苦楚,赵洛川恨不得给杨家人一下打死算完。 人命之事冲动不得,赵洛川心里有怨气动作便显得粗暴,他随便找了个树底下把人一扔,接着在杨耀光身上搜寻一番,翻到了一小包不知名的药粉。 这东西闻着便有一股异香,不像是好东西,赵洛川在镇上来往的久了,腌臜之事多少听说些许,望着手里的东西他心里有些许不安。 随意扯来几条坚韧的藤蔓,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往长势茂密的草丛里一扔,从外头保管看不出任何异样。 赵洛川重新回了杨家,这次没躲在一旁,而是一个翻身越上房顶,院内依旧寂静一片,只隐隐听见有呻吟之声。 杨春晓把杨冬湖送走后,便将杨春雪从屋里拽了出来,药劲儿上头她毫无反抗的余地,只一味的揪着领子呻吟喊热。 李尚才就算是醒了之后也会被药物侵蚀头脑,杨春晓把二人锁在同一间屋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由得他们狗咬狗去。 杨春晓都能想象的到待会儿王杜娟回来看见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宝贝闺女,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轮到她自己身上了。 屋里纠缠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杨春晓头一回在杨家笑的如此情真意切,她越笑越大声,弯着腰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拭去。 赵洛川趴在房顶,闭气凝神的听着房里的动静,循着声音找到来源,小心的揭开瓦片。 入目便是两具赤身着搂抱在一起的身影,赵洛川没有偷窥的癖好,这样的东西看多了也害眼,他立刻将瓦片原样放回,凑近了细听片刻,确认了屋内并非熟悉的声音,心下立刻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他找遍了几个屋子不见杨冬湖的身影,心焦的厉害,他轻手轻脚的潜入老太太屋内。 打猎物时需要极好的脚力才不会惊动毫无防备的猎物,赵洛川若是刻意隐去动静一般人很难察觉。 杨春晓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大叫一声,她恐惧赵洛川,抖着身子结巴着把杨冬湖已经出去的消息告诉了他。 赵洛川得了消息也没为难她,也没问旁边屋里是怎么回事,知道了杨冬湖已经不在杨家那他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悄无声息的翻过窗户跳上墙头,借力隐入高大且枝繁叶茂的杨树中。 第121章 第169章 找人 王杜娟自从在镇上住了半年,再次回到村子时便自诩同村里人大不一样,本来就眼高于顶的性子越发厉害,看人几乎都没有个正眼的时候。 村里人也都不是软骨头,跟王杜娟说话一次两次爱搭不理,渐渐的也都歇了心思,谁愿意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看不上我我也瞧不惯你。 有时候村里妇人走路迎面和王杜娟打个照面也懒得搭理,撇撇嘴拉身边的妇人快步走过去,走远了还要说上两句不好听的。 现在到处都是收麦子的,留在村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少数的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择着菜说小话,说的再高兴手里的动作也不能停。 地里的人不到晌午就要回来,忙碌了一上午累的厉害,回来总得吃上口热乎饭。 王杜娟在村里转了一圈难见人影,好不容易找到了三四个人扭着身子就朝人家走了过去。 这会子也不在乎人家对自己冷不冷淡,熟络的就同人家打招呼,好似往日里给别人脸色瞧的不是她。 “哎呦,他婶子,都在这儿呢。” 为首的妇人是村头磨面杨二郎的媳妇,村里人都喊她二嫂子。 二嫂子为人爽快,直言直语,跟别人打交道做事儿雷厉风行,最不爱拐弯抹角,她也是这几个人里头最不喜欢王杜娟的一个。 闻言抬头瞥了一眼王杜娟,表面功夫也懒得维持,招呼都不打,起身换了个离她远点儿的地方。 旁边另一个妇人香婶子是个人精,表面上跟谁都能说上两句,在村里显得人缘怪好的,她眼瞧着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赶紧笑着打圆场:“杜鹃啊,成日里不见你出来,今儿怎么有空来跟我们说话。” 说实话这几个人都不是大嘴巴的性子,王杜娟若不是找不到人才不会过来跟他们说话,她这回态度可比以前热络多了,没成想刚开口还是被人落了脸,她差点维持不住这虚假的热情。 “呵呵,”王杜娟狠瞪了一眼二嫂子没让人瞧见,蹲下身子跟香婶子说话:“在家里待的浑身酸疼,我就说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村里人哪有闲下来的命,王杜娟又不下地也不做饭,在家里闲着所有的活儿都扔给闺女,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浑身不酸痛才怪。 正在忙碌的妇人听见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暗戳戳的炫耀呢,脸色都不太好,她们瞧不惯是一回事,有那条件谁不想成天歇着。 二嫂子装也不想装,把择好的菜揽入筐里,端着就走:“嫂子你们忙,我先回去做饭了,等会儿我家那口子就该到家了。” “哎好。” 她走不走的无所谓,反正在这儿除了能给王杜娟添堵什么也做不了,走了正好,王杜娟手里拿起香婶子的韭菜,帮着理上头的泥土。 眼瞧着晌午就要到了,再耽搁下去等会儿人就该散了,那时候晌午头上乏累,谁都想歇歇,那会儿再叫人就不好叫了。 “二郎媳妇就是脾气大,我还想找她帮忙呢,走的这样快,话都还没说出口,嗐。” 香婶子笑道:“她人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人是好的,有啥忙你说就是,她肯定没有不愿意的。” 王杜娟假装苦恼道:“这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口多,面缸回来没几天就已经见了底,这新麦也打下来了,我想着怎么也得磨点儿新面好够晌午下碗汤面的不是?可我家能干的少,春晓那孩子半袋麦子都抬不动,我呢又腰疼腿疼的不断,想着能不能劳烦你几个帮我去把麦子抬到二郎的磨坊里,放心,我肯定不让你们白干,我给你们结工钱,每人五文钱,怎么样?” 村里人一文钱都是金贵的,抬一趟麦子就有五文钱对她们的诱惑可太大了,她们在家也没少干这样的苦力活,这在她们眼里都不算活儿。 不光香婶子心动,另外两个妇人也不例外,她们互相交换个眼神,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婶子态度立刻软了下来:“杜鹃你说这就外道了,咱们都一个村里住着,什么钱不钱的,搬一趟麦子的事儿,不费劲,你着急我现在就能跟你去。” 香婶子也点点头道:“就是杜鹃,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儿,帮个忙顺手的事儿。” 王杜娟面上装的和善,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往外掏钱,还五文钱,她一文钱都不想掏,可以一想到杨春雪的叮嘱,忍着肉痛道:“应该的应该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走,咱们现在就去搬麦子,我回家拿钱去。” 有钱赚择菜还算什么大事儿,香婶子站起身同王杜娟说说笑笑的一起往家走,另外两个婶子把烂菜叶扔到旁边的草丛里,乐呵呵的跟在后头。 杨冬湖脚受了伤走得慢,到杨安锦家的时候累的出了一身的汗,幸好张兰珍家里不怎么种地,否则到了地方家里没人杨冬湖也实在没力气再走了。 “婶子。” “哎呦,冬湖?你怎么回来了?啊,你这脚怎么回事儿。” 张兰珍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扶他,他脚腕处已经肿起了好大一块儿:“来来来,先坐下,哎呦,你瞧瞧,这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我走路不小心崴了一下,还行,不怎么疼了。” 张兰珍啧啧两声,数落两句他走路不小心:“安锦,把家里的红花油拿过来。” “哎。”杨安锦拿了东西出来,也被杨冬湖肿起的脚腕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咋了。” 杨冬湖简单的说了经过,省略了杨家人阴险的算计。 张兰珍把红花油在掌心搓热了轻轻揉在杨冬湖的脚腕处。 “他们今儿倒肯让你去瞧奶奶,没拦着你?” “嗯。” 张兰珍哼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肯退步不定憋什么坏屁呢,你也放心自己一个人去?” 杨冬湖笑道:“青天白日的,应当不会出啥事儿。” “这可难说。”张兰珍撇撇嘴:“你自己走路也得当心才是,现在天这么热,受了伤难养着呢。” “哎,好,我知道了。” 他在张兰珍家里歇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出门就看见几个人忙着往杨家跑去,有的人手里的农具都没来得及放下,边跑边嘴里还喊着:“闹起来了,闹起来了。” “婶子,我想去看看。” 张兰珍担忧的朝外看了一眼:“朝杨家去的,你还是别掺和了。” 杨冬湖摇摇头:“奶奶还在那儿呢。” 张兰珍无法,只得冲杨安锦道:“你在家看着,我陪冬湖去。” “好。” 第170章 不是杨冬湖? 杨家大门紧闭,王杜娟心里半分疑惑也没有,满心里全是等会儿杨冬湖身败名裂的畅意。 她开门前隔着门缝仔细听,隐约有不堪入耳的声音传来,不过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香婶子他们几人絮絮叨叨的没留心,可王杜娟就是奔着这声音来的,自然敏感。 事成她心下大喜,乐呵呵的一边开门一边嘴上还有心情跟香婶子絮叨今年的麦子收成不错。 门一打开的瞬间,那阵声音就越发的清晰,几人原本闹哄哄说着话还听不清楚,越朝院里走声音就越大。 香婶子显然也听见了,院里站的都是成了亲的妇人,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动静,面上有些尴尬,打断了王杜娟的话:“杜鹃,你家里还有别人啊?这青天白日的真是……” 另外两个婶子羞得脸色通红,转过身就要走。 王杜娟心里乐的都要开花了,面上却装成气愤不已的模样:“好啊,这小贱蹄子,我让他来瞧奶奶的,竟然敢背着人干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今儿非打死他不可。” 说着她开始四处找棍子,好像真的是被这里头的人气昏了头。 香婶子拉住她:“杜鹃,你说什么呢?什么瞧奶奶,这里头是谁啊?” 另外两个婶子说是羞得厉害要走,却只是走到门口还伸着头往里看。 村里人大多都淳朴,就算是干这事儿也不是白日里就弄,且听王杜娟的话这里头的事儿才不简单,这样的热闹可难得呢,她俩才不舍得走。 “他婶子你不知道,我家那断了亲的小哥儿今儿过来瞧他奶奶,我看老太太实在想念人想念的紧,这才让人进了屋里,没想到我就一会儿不在,他就能干出来这事儿,我真是,你别拦我,这丢人的东西一天也留不得了。” 香婶子被王杜娟说的一愣,看她真的找了个长棍子赶紧把人拦住:“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里头真是冬湖吗?那另一个男的是谁?莫不是你儿子……” 这里头的人说是杨冬湖香婶子是不信的,杨家的汉子除了杨大力就是杨耀光,他们都是有血脉的亲人,谁能干出来这样足以沉塘的烂事,说是杨耀光带了姑娘回来还有些可信。 “我呸,”王杜娟回过身恶狠狠的盯着她:“别给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我儿子清白着呢,现在他在李公子手底下做事儿,很是得脸,用得着干这下三滥的事儿?除了那小贱人没别人,昨儿李公子歇在了我家,怕不是那不要脸的小哥儿想踹了他家那糙汉子想攀高枝呢。” 第122章 真的惹了杨耀光一身骚,王杜娟的愤怒不似作假,看那架势香婶子要是再多说一句她就要上来找香婶子算账了。 王杜娟家里有未嫁的姑娘,居然能让一个外姓的汉子半夜宿在自己家,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门口那嗓门大的妇人心里唾弃着王杜娟拎不清,嘴上喊道:“你怎么好让外人住在家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春雪的名声不要了?” 王杜娟怒道:“我让外人住家里怎么了?我们行得正站得直,我可没让那小贱人光天化日的就偷人,关我春雪什么事儿,我现在就去把那烂货打死,还能落得个门风严谨的好名声。” 她说着就要挣脱香婶子,冲着那扇门走去。 杨春晓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畏缩的喊了句娘。 王杜娟手上的棍子还没打到门上,先落在了杨春晓身上,边打边骂:“你是怎么看家的,就看出来这样的事儿,今儿我就连你一块打死得了。” 杨春晓疼的直往香婶子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大喊:“娘别打了,疼,我拦不住,我拦不住他们。” 香婶子把杨春晓护在身后:“杜鹃,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王杜娟打了几下没打到人,气的把棍子往地上一撇,怒气冲冲的去拍那扇紧锁的房门:“开门,小贱人,赶紧开门,干出这么丢脸的事儿还好意思躲着,赶紧开门。” “娘,你别敲了,这门要是开了,里头的人还怎么做人啊,她就没法活了。”杨春晓上去抱住王杜娟把她往后拖,趁着混乱把早就买好的药塞在王杜娟的衣裳里。 王杜娟奋力挣脱她的束缚,恶狠狠的把她往后一推:“没脸做人就去死,脏了我的地儿他不死我都得帮他一把,滚,你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屋外的动静太大,杨老太太从沉睡中被吵醒,听着屋外似乎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她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从屋里头出来。 连喝了几天的药她也能慢慢的在院里走动走动。 “杜鹃,你这是在吵什么?” 王杜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还记恨着老太太帮着杨冬湖跟她断亲的事儿。 “娘,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哥儿,光天化日的竟然在家里勾引野汉子,你说这让我怎么活儿,让我的孩子们可怎么活啊。”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抹泪的叫嚷着。 老太太气的面色通红,怒道:“你胡说什么,冬湖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你当娘的怎么能这么编排自己孩子。” 老太太气的几乎站不稳,还是香婶子把人扶到了旁边坐着:“老婶子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胡说?除了他家里没别人,你自己听听,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里头都不停,真是贱的没边了。” 从地里忙活了一晌午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听着杨家院里吵闹的热闹,在屋外围了好些看笑话的人。 王杜娟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去找了砍刀,三两下把锁从门上劈落。 杨春晓挡在她面前,死活不肯让开,直叫她给里头的人留些面子。 屋门大敞四开,衣裳散落一地,王杜娟气头上没看出来这衣裳并不是杨冬湖穿的那件,进不去站在门口叫喊:“小贱人赶紧出来。” 外头围的人多了,院里也往前凑了不少的妇人,一看这场景都不好意思的拿手遮了眼睛。 “这里头真是冬湖?啧,看不出来他玩的挺花啊。” “还没瞧见人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人家,没看见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你看杜鹃气的那个样子,不是他还能有谁?” 外头的汉子光看着衣裳脑子里就浮想联翩,有些不正混的凑在一起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不堪入耳的混账话。 院里院外闹成一团,杨冬湖由张兰珍搀扶着慢慢从人群后头穿过来,这时有眼尖的妇人看见了大喊:“别瞎说了,人冬湖不是在那儿吗,里头怎么可能是他。” 老太太一见杨冬湖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怎么看不出来这是王杜娟的算计,如今看人好好的现在自己面前,哽咽的叫了一声:“冬湖。” 杨冬湖穿过人群,慢慢蹲下身子覆上老太太的膝盖,抹去她的眼泪:“奶奶,我在这儿呢。” 王杜娟的表情僵硬在脸上,看见杨冬湖犹如见了鬼了一般,大叫:“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她猛然转过头:“那屋里头的人是谁?” 杨春晓仿佛被吓坏了一样,这会儿也不拦了,抽抽搭搭的缩在一旁。 “里头是二妹,是春雪啊。” 第171章 混乱 “啪。” 王杜娟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在杨春晓的脸上,怒目而视道:“你再敢胡乱攀扯你妹妹试试,我撕烂你的嘴。” 杨春晓的脸被打的侧偏过去,可见王杜娟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惹的怒火中烧,这一巴掌比寻常时力气还要大几分。 她拭去嘴角冒出的丝丝血迹,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我是不是胡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地上散落着的粉色衣衫刺痛着王杜娟的双眼,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衣裳,落在最外头的那件衣裳袖子上绣着的蝶戏海棠还是她陪着杨春雪一起去挑的。 想害的人没害成,王杜娟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冲进屋里看着已经昏迷不醒却还搂抱在一起的二人脑子疼的厉害。 “我的儿啊。” 李尚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折磨人的手段都是村里人听都没听说过的,杨春雪身上青紫一片,全是手掐牙咬的痕迹,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一块儿好地。 屋外人多,现在根本就出不去,王杜娟抖着双手把杨春雪用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又去地上把衣裳捡回来给她穿上。 汉子们堵在外头想勾长脖子往里看,被院里的妇人堵的严实什么也看不见,有好事儿妇人趴在窗户上掀开一点儿缝隙,看清里头的动静吓得啊呀一声又跑开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瞧见什么了。” 那妇人拍着胸口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摆着手直摇头:“别问了别问了。” 她越是这样说其他人就越是藏不住好奇的心思,围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其中一人插嘴道:“我看春雪样子不太对,外头的动静闹得这么厉害人也不见醒,我总觉得不大对。” 香婶子不好打听,离得她们远了一些,拉过张兰珍问询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冬湖怎么跟你在一起呢?” “对啊对啊,刚才杜鹃不是说里头是冬湖吗?这,怎么又变成春雪了?而且怎么就冬湖回来这一趟家里就多了个外男呢?还祸害了春雪。” 这说话的妇人是住在杨家前头的一户,边说边用眼神扫了一眼杨冬湖,话里话外瞧着那意思好像是杨冬湖勾了外男来一样。 张兰珍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你这话怎么说的,要是王杜娟不让外男进门,冬湖还能把人强拉进去不成?” 那妇人讪笑一声:“我这不是看春雪一个姑娘被活活糟蹋了于心不忍吗?平日里都没发生什么,怎么就他来的这一天出了事儿,还不叫人奇怪吗?” “她的名声是名声,冬湖的名声就不重要了?你胡乱把脏水泼他身上他冤不冤?王杜娟敢把人放屋里就是冬湖今儿不来也得出事儿,自己不当心还要怪别人,你哪来的脸说这话。” 杨冬湖伤了脚,久站不住,现在跟老太太坐在一起,闻言开口道:“我是奶奶照顾大的,奶奶身子不舒服我来看看不应该?往日里他们推三阻四不肯让我进门,今儿特意去叫我你不觉得奇怪?出了事儿就赖在我身上?” “按你的话说人是我叫来的,提前藏在她家屋里头?我怎么这么大的本事,平白在别人家藏个人还不叫人发现,若都像你这么说以后她儿子考不上秀才也怪我在后头诅咒,再回头她家里母鸡不下蛋也要怪我和她家人犯冲?真是不讲理。” 那妇人自觉自己是长辈,被一个小辈说的这样没脸,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先头嗓门大的婶子一直跟着王杜娟,事发的全程她都在场,开口对那妇人道:“你别瞎说,杜鹃自己都说了人是杨耀光在镇上的好友,才在她家歇息一晚的,跟冬湖可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王杜娟大喊一声从屋里冲出来,伸着手就要扑在杨冬湖身上,却被张兰珍和香婶子拦住了。 “就和他有关系,要不我春雪好好的在屋里待着,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你恨我,恨我们一家,所以才要报复我们。” 这事儿跟自己家撇不清关系,王杜娟还想着要把杨冬湖拉下水。 杨春雪名声已经毁了,清醒以后若是李公子同意娶她还成,若是不同意,杨春雪就算不死也要孤独终老一辈子,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一个还没成亲就和别人滚到同一张床上的姑娘。 第123章 王杜娟通红着双眼恨不得上来撕吃杨冬湖,被人按着挣扎不得,声音尖利:“你自己不检点,看人家有钱就要贴上去,要不然怎么其他时候不来,非要等着李公子在的时候来?你勾引不成心生怨恨,可怜我的春雪啊。” 帮着王杜娟说话的妇人一听她说这话,仿佛又占了理似的,跟王杜娟站在一起同仇敌忾:“我觉得杜鹃说的在理,冬湖嫁出去的时候又不光彩,谁知道是不是被赵家磋磨的坏了性子,才想出这样害人的法子来报复。” 人群中声音一阵骚动,说什么的都有,还真有不少人觉得王杜娟说的话在理。 杨春晓刚想从王杜娟身后开口解释,却被人群外的人冷声打断:“怎么,你亲眼看见我磋磨人了?” 赵洛川揪着杨耀光从人群后头穿过来,身后还跟着乡长杨文才。 说赵洛川磋磨的那个妇人一看见黑脸的高大汉子,嘴巴立刻闭的紧紧的,躲在王杜娟后头不说话了。 赵洛川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凳子上的杨冬湖,脚上受的伤叫衣裳盖住了看不见,不过一想到王杜娟那编排人的话就生气,脸色又冷上三分,他动作粗俗的把捆成一团的杨耀光扔在王杜娟脚边:“你说谁不检点?” “娘,娘,救我,救我!” “耀光,我的儿,你怎么了,”王杜娟慌忙蹲下身子,双手去扯他身上的藤蔓,见解不开竟想去撕扯赵洛川。 “你凭什么绑他!” 杨文才拉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拽:“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乱闹什么!” 他知道杨家爱生事端,却也没想这么勤快,还不到一年就能生两回事儿。 天热他在家里歇脚还没歇够,就听人慌慌张张的过来说杨家又出事儿了。 杨文才一听说事情大概就一个头两个大,这快要闹出人命的事儿可比当初断亲严重多了。 第172章 第二重罪 那烂嘴的妇人说的话难听,落在不担事儿的姑娘哥儿身上,被她和王杜娟一通胡说,就算是洗脱了流言也难免会被人背后说闲话。 性子烈些的怕是一头碰死的都有,赵洛川走到杨冬湖身边,安慰道:“那些话你听了就过了,纯属放屁一般,就当狗叫了。” 杨冬湖点点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王杜娟还在闹,杨文才被缠的没法,只好说会替她做主。 “做主?”赵洛川言辞厉色道:“做什么主?他们害人不成倒打一耙,您难道还想包庇不成?” “事情还没定论,什么包庇不包庇的。”杨文才有些不悦,不过两边都不是好惹的,他斟酌片刻后看向杨冬湖:“你有什么想说的?” “此事与我无关,咱们若是在这儿说不清,就是闹到公堂上我也不怕,现在就去衙门也是行的。” 杨文才能来的如此迅速就是不愿意事情闹大,一听杨冬湖说要闹到衙门里去,赶忙安抚:“都是一家人……”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 “好好,就算不是一家人,也没必要非得闹得太难看是不?再说了现在受伤害的是春雪,说出去你们也不一定占理。” 赵洛川可算看明白了,上回杨文才就在那儿和稀泥,今儿还是一样,说到底还是偏帮着同姓的杨家人。 杨文才倒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不知道里头躺着的那个李尚才,被杨家人摆了一道愿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李尚才阴险,醒来以后不会放过杨家人也不会放过伤害他的杨冬湖,这事儿要是不闹大,他肯定会在后头搞些阴险的手段。 “不是的,这事儿跟冬湖没关系,是杨耀光,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想把春雪送出去攀高枝,他为了不让春雪反抗,这才在水里下了药,春雪到现在还不清醒,各位婶子也都看见了,这全都是因为下了药的缘故。” 杨春晓一改在王杜娟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每一个字都吐露的清晰无比,连最外头的人都能听的清楚。 偷看的妇人大叫:“对对对,我就觉得春雪有什么不对,外头都闹成这样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多不对劲儿。”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乱,王杜娟搂着杨耀光对着杨春晓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药,乡长你可别听这贱人胡说。” 杨文才眉头紧皱,事情俨然是小不了了,他心里越发着急,若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惊动府衙里了。 杨冬湖趁乱跟张兰珍耳语几句,张兰珍点头表示了然,随后趁人不备偷偷溜了出去。 杨耀光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在地上扭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过于混乱的缘故,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说找把刀把他身上捆绑的东西解开来。 虽然身上绑着树藤,他却还是急哄哄道:“闭上你的臭嘴,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春晓将脊背挺的直直的,一字一句道:“我没撒谎,全都是杨耀光的主意。” “我没有,我没有。别信她的,贱人,你别忘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赵洛川走到杨耀光面前,推开王杜娟拦他的双手,揪起他的领子从他怀里把那包药粉掏出来。 “你还狡辩,这是什么?” 杨文才拿过那包药粉,凑近鼻子闻了一下便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是烈药,是杨耀光从青楼老鸨手里拿来的烈药,他给杨春雪吃的也是这个。” 青楼在村里人心里一向是污秽之地,从那里头拿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旁边离得近的妇人捂着鼻子退远了些,恐怕多闻一口就要出事儿。 “你放屁,”杨耀光急得面色涨红,这罪名若是坐实了,他以后的功名想都不要想了,若是严重,说不定还要下大狱呢。 赵洛川重新站回杨冬湖身边,冷声道:“是不是说假话派人去青楼里一问便知,难道非要查清楚你在楼里哪个房间做的交易你才死心吗?” 闻言王杜娟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儿子,站起身就要找说话的人算账, 可一看赵洛川高大健壮,一拳下去自己半条命怕是都没了,便转去揪杨春晓的头发:“小贱人,我供你吃喝你反过来还咬我一口,我打死你,打死你。” 杨春晓吃痛惨叫声不断,杨文才厉声呵斥。 “还不拦住她!” 两个女人家打架,杨文才不好直接上手去拦,只能用言语招呼旁边的妇人去将二人分开。 香婶子冲在最前头,被王杜娟打红了眼误伤,在她手背上挠了好几个红印子。 杨春晓在外人的帮助下逃离王杜娟的魔爪,被几个妇人挡在身后。 杨文才铁青着脸招呼了个汉子:“去,把老一大夫请过来。还有,大力去哪儿了?把他给我找回来!” 这事儿也不能杨春晓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得找个能看出名堂的人来看看。 老太太气的心口直疼,杨冬湖给她拍着背顺气,他担心老太太年纪大了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儿搅和的受不住,便让香婶子帮着把老太太扶了进去。 王杜娟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使起了一贯耍无赖的手段:“我这造的什么孽,儿女不孝,家门不幸,春雪受了这样大的苦,她弟弟在外头还要受人迫害,真是可着我们一家人欺负啊,我命的怎么就这么苦啊。” 杨文才被她气的脑子疼,也不再理会她哭天抹泪的叫喊,在老一大夫来之前,他一点儿也不想多管王杜娟。 杨冬湖示意赵洛川把自己扶起来,慢步走到杨文才面前:“我还有话要说。” 杨文才一脸的疲惫,现在他听见什么都不觉得稀奇。 “王杜娟下药毒害婆母,欲置奶奶于死地,我有证据。” 杨冬湖说着把怀里的草乌头拿出来递给杨文才:“这原本是治风湿的药,可这药本身有毒,少吃无妨,若日日都吃,毒性便会慢慢渗入体内,直至浑身抽搐而亡。” 杨文才转过脸冷眼看向王杜娟:“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什么乌头……我全都不知道。”王杜娟一看见这东西眼睛瞪得溜圆,连哭声都忘了,可那急忙否认的样子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王杜娟看杨文才脸色越来越黑,心下着急道:“他拿出来的东西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证据呢?拿出来。” 求锤得锤,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杨春晓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我有证据。” 第173章 确凿 杨春晓无视王杜娟想要吃人般的目光,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上头是给老太太拿药的药方子。 “我每次去拿药都是按照这个上头写的拿,每次她都特意嘱咐我药方里一定要有草乌头,且煎药的时候这东西次次不能落下,我若有一点儿不从,换来的便是一顿毒打辱骂。” 她说着将身上的袖子拉开,在众人面前露出一道道青紫交错的痕迹,杨春晓没有一天不挨打,新伤叠旧伤,胳膊上愣是没一块儿好地儿。 王杜娟只疼杨耀光和杨春雪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村里长大的姑娘不受宠的也比比皆是,大多数都是受冷待,再多的就是时不时才会挨两下,就算是这样已经觉得日子难熬。 第124章 更别提日日都要遭受这样的虐待,那日子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香婶子心疼的把杨春晓的衣袖拉下来挡住,又将人拽到身后,怕王杜娟突然暴起又要发泄在她身上。 “我不敢不听她的,却也实在不忍心奶奶要遭这样的罪,只好每天煎药的时候偷偷把草乌头拿出来,为了不让人发现,便偷偷埋在院子外头的树根底下,不仅如此……” 杨春晓说至情动之处,不禁落下泪来,她指向王杜娟,哽咽道:“她在冬湖哪儿占不到便宜,又看不得他过得好,便将主意打到了奶奶头上,她甚至想过下毒一了百了,好解决奶奶这个拖累,毒药就在她怀里藏着,要不是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只怕奶奶也活不长久了。” “不对,她撒谎,我没有,我没有买过毒药,更没想过要给老太太下药,她撒谎,她空口白牙污蔑自己亲娘,是要浸猪笼的啊。” 王杜娟连连摇头,吓得手直摆,草乌头的事儿她想抵赖已经实属不易,非要强硬圆过去还有说法,只要咬死了不承认,就说自己不知道有毒就行。 反正方子都是大夫开的,药量上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不足以被指证蓄意谋害的罪名,大不了就是照顾的不得当,被训斥几句也就能混过去了。 毒药的事儿王杜娟不知情,这样大的罪她是万万不敢沾染上身的,所以上回杨春雪说要给奶奶下毒的事儿王杜娟也只是听过记在了心里,还未付诸行动。 “我没撒谎,不信你们可以搜,院外的草乌头还在地下埋着,我是万万不敢作污蔑之言,还请乡长还有各位乡亲们做主。” 下毒这样的事儿在哪个村子里都是忌讳,宁静的村子里鲜少听说这样恶毒的事儿,杨文才面色凝重,这一通闹下来他也清楚,与王杜娟肯定是脱不了干系,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想瞒也瞒不住。 他指使两个妇人按住王杜娟,对香婶子沉声道:“你来搜,看她身上有没有毒药。” 说着又冲外头围着的其中一个汉子说道:“你去春晓说的地方去挖,看能不能挖出来东西,挖出来之后拿过来,等会儿老一大夫来了之后给他看。” 那汉子下地刚回来,得了令拿着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锄头由杨春晓带领着去了院外的大树下。 杨春晓当初是徒手挖的,因此埋得并不深,只三两下的功夫就从地下将那用破布包着的草乌头挖了出来。 那汉子将东西递给杨文才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拉的老长,直到香婶子从王杜娟怀里把毒药搜出来的时候,他气恼到恨不得拂袖而去,再也不管这烂糟事儿。 杨文才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杜娟失神的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没有要下毒,我真的没有。” 在场哪里还有信她的人,都怕惹祸上身,不自觉的离王杜娟越来越远。 正当气氛焦灼之际,去请老一大夫的人才同杨大力一起姗姗来迟。 杨大力在地里干农活,知道晌午回来也难有休息的时候,索性找了棵大树底下躲着乘凉,啃清晨带过来的干馍馍就着凉水吃。 知道自己家又闹出了事儿,杨大力憋屈了许久的火一下就烧灭了理智,怒气冲冲的赶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人议论纷纷的说些什么下毒之事。 这话一下就把杨大力的火气压去了一半,下毒可是大事,没摸清状况之前他甚至有些不敢踏进家门。 还是后脚来到的老一大夫催促,他才和人一同进了门。 老一大夫进门也没人有心思客套让他坐下喝盏茶歇歇脚,杨文才连忙把东西递给他,让他帮着分辨这都是些什么。 老一大夫给人看病半生有余,只需打眼一看便可知那黑乎乎的是草乌头,倒是从王杜娟怀里搜出来的那包药粉,老一大夫闻了又闻,好大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是马钱子。” 杨文才赶紧追问:“有毒吗?” 见老一大夫缓缓点了头,杨文才半提起来的心才彻底死了,他又问了草乌头,得到的回答与杨春晓所说差别无二。 杨文才冷哼一声:“好好好,真是好样的,王杜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杜娟瘫坐在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怀里会有这么一包药粉在,现在这情况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杨大力看见儿子在地上捆着,媳妇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说着什么,他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杨文才瞪他一眼,随即将事情给他说了七七八八。 杨大力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晌午不在家,家里就陡然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时间怔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既然都已经查过了,这确实是毒药,且又是在她身上搜出来的,这事儿她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下毒可不比其他,这事儿乡长若是处理不了,那就直接报官吧。” 杨冬湖可不想让人把这事儿压下去,好不容易才抓到王杜娟的尾巴,这回让她脱了罪以后可就难抓了。 杨文才也说不出不让报官的话,毕竟人证物证俱在,人命关天一不小心连自己都要拖累进去。 正当众人都以为该叫府衙的官差时,杨大力突然开口打断:“不能报官。” 第174章 我来养 这话一出,周遭一瞬间就议论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人说杨大力心狠,只顾媳妇不顾老娘,另一些人则说反正也没真的出事儿,要是真的报了官,那这一家人不就散了? 杨冬湖不顾周遭的声音,冷眼瞧向杨大力,声音冰冷:“那可是生养你的人,差点儿死在别人手里你也能当看不见?” 杨大力面色通红,不知是晒的还是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很离谱,可杨文才他惹不起,周边的人大多数也都目光鄙夷。 转了一圈他只能把矛头指向杨冬湖:“有你什么事儿?按辈分你是小辈,按亲情你是个断了亲的哥儿,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的?” 杨文才咳嗽两声提醒他:“下药这事儿可不小,现在这事儿闹得太大,没有交代肯定是不行的,冬湖虽然是断了亲的,但也还是姓杨,老太太也还认他,拿他当孙儿,既然这样咱们也就还算一家人,旁人当然不能插手,但冬湖不能不管,至于怎么管,要不要报官,那就是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的了。” 杨冬湖哪能看不出来杨文才的心思,他想把这事儿归成家事,但是杨冬湖才不想顺着杨文才的意。 “除了奶奶,其他人我谁也不认,你也说了奶奶拿我当亲孙儿,所以她出事我就不能不管,有人要害她,我怎么能善罢甘休呢?你既然不想管,那容易,我们自己找人写了状纸递上去也是一样的,你后头的话若还是一味地偏袒他们,那就什么也都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杨文才没想到他如此不上道,有些不满的哼了两声,见杨冬湖说不通,便转过头想从赵洛川下手:“冬湖毕竟是妇人之仁,大川你来说,这事儿闹大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冬湖难道不是大力夫妇俩亲生的?孩子状告父母,就算父母有罪孩子也要先上夹棍受鞭刑,就他那小身板能受得了?” 赵洛川也不吃他这套,贴紧杨冬湖站在他身后:“我听冬湖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若执意要告,那刑罚我替他受过也无不可。” “你!你!好,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杨大力立即出言否定:“不行,他算什么东西,轮不到他在我家说三道四。” 杨文才隐晦的瞥了他一眼,让杨大力别出声躲到一边去。 “我也不多要求什么,谋害婆母什么罪,就给她定什么罪。”杨冬湖指向躺在地上的王杜娟,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杜娟听见这话恐惧的睁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拽杨文才的袖子:“我没有,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当今圣上贤明,以孝治理天下,儿媳理应尽心侍奉公婆,王杜娟平日里对老太太多有苛待也就罢了,可一旦谋害的罪名成立,轻则流放重则斩首,哪怕是她杀人未遂,既已起了害人的心思,怎么也得去牢里待上几年。 到时候就不说李尚才会不会因为她不要杨春雪,就连杨耀光也会受她连累而功名无望,那他以前吃的苦受的累不就全都作废了? 况且杨耀光身上已经背了个下药的罪名,若是他还要再被王杜娟连累,这辈子才真叫翻身无望了。 显然还被捆着的杨耀光也是想到了这里,他扭动着身子蹭到杨大力面前:“爹,娘没做,娘真的没下药,你快说,你跟乡长说,这跟咱们没关系,你说啊。” 亲生儿子杨大力怎么能不心疼,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文才。 杨冬湖油盐不进已经让杨文才心力交瘁,看着杨大力怒声道:“你看我干什么,现在要报官的可不是我,你得求人家不追究这事儿才行。” 第125章 杨大力对杨冬湖也不好,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如今让老子向孩子低头,他怎么肯。 可杨冬湖态度很强硬,任谁说也没用,杨大力没别的法子,从屋里角落里拿出来一根粗木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重重的打在王杜娟的身上。 “我让你坏了心思,让你要害人,我打死你,省的让你祸害我的孩子们,我打死你。” 他的力气一点儿也没收着,每一下都实打实的打在王杜娟的身上,她哪里受过这样重的伤,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小院,也惊醒了还在发愣的众人。 几棍子下去王杜娟已经躺在地上难以起身,杨文才怕闹出人命赶紧上前拦住杨大力:“你这是干什么,想动私刑不成?” 杨冬湖冷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作秀,当着众人的面打人不就是想让自己松口? 他在心里头冷笑,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王杜娟又是个惯会泼辣的,常年拿捏着家里人,苛待老太太也不见得杨大力多说一句。 说什么怕祸及孩子,杨春雪在屋里头躺了这么久也没见杨大力给她做主,如今作这一出怕是只顾及自己儿子的前途吧。 杨耀光到底学问如何看样子他们心里都没数呢,还做着杨耀光飞黄腾达的春秋大梦。 杨冬湖也不是非要把王杜娟送到官府里,只是个未遂罪能在牢里待几年?还不如趁此机会要点儿别的。 “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你要真不想报官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杨大力打了这么几棍心里发虚,也怕真的把人打出个好歹,闻言立即停手,转头看向他:“什么法子?” “既然不愿报官也行,王杜娟就算是未遂也该死,做了这样的事儿以后哪还有脸面出去见人,把她禁足在家里,非死不得出。” 还没等杨大力开口,杨耀光先急忙开口:“答应答应,我们答应。” 禁足而已又不是蹲牢房,杨大力点点头,也表示同意。 王杜娟躺在地上气息奄奄,手指无力的在地上划拉两下,但却没惊动任何人。 “还有,听我说完。”杨冬湖沉声道:“我万万是不敢让奶奶跟一个有杀心的人待在一起,这样吧,就像当初的我一样,你们写个断亲书,从此跟奶奶一刀两断,由我来照顾奶奶。” “不可能,我还活着呢,赡养父母怎么也轮不到你!”杨大力想也不想拒绝道。 杨冬湖也懒得跟他废话:“行,乡长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他,既然这样不同意那就报官吧。” “不行不行。”杨耀光急道:“爹,你糊涂什么?他既然想把奶奶接走就让他接就是了,反正咱们又不吃亏。” “混账东西,那是你亲奶奶我亲娘!” “那你还是我亲爹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杨冬湖开口打断二人:“快点儿想清楚,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杨大力纠结万分,却还是败在了杨耀光求救的目光里,看着杨冬湖毫不退步的样子,他狠狠心一咬牙:“行。” 第175章 更麻烦 杨耀光身上被捆着的地方奇痒难耐,甚至因为他的挣扎而磨出了红印子,一听杨大力松了口,他着急大喊:“爹同意了,同意了,快,快给我解开,解开!” 只是他喊了好几句也没人搭理他。 杨冬湖知道杨大力亲情淡薄,在利益面前亲娘也可舍弃,这样的人活该以后被人脊梁骨。 只要不报官杨文才就松了一大口气,反正断亲这事儿他熟,杨家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反应迅速的让人去写断亲的文书,生怕慢一点儿杨冬湖就要反悔。 这事儿还要经过老太太同意才行,是以她又被人从屋里重新请了出来,她年事已高还要经受断亲之痛,而且不到短短一年就经历了两回,旁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全是怜悯。 “老姐姐,”杨文才将老太太扶过来,亲自摊开断亲书给她看:“老姐姐,你看看,你是愿意跟着大力还是冬湖?” 断亲书上杨大力已经按下了手印,他不敢抬头,也不敢与老太太对视。 “这,我,”老太太嘴唇嗫嚅了两下,脸上盛满了悲伤:“我,我。” 杨冬湖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轻声道:“奶奶,你跟我走吧,以后我肯定好好侍奉你。” 老太太眼中噙着泪水,口中连连夸赞了几声好孩子,可最后她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连累你。” 赵洛川一下就听出来老太太顾及的是什么,杨冬湖少时在家受了不少委屈,当初他也不是赵家真心求娶回去的,又因为王杜娟两家闹得难看。 老太太就怕他在赵家过的也不舒心,如今杨冬湖日子才开始好过一点儿,她年纪一把还拖着生病的身子,怎么能这时候去拖累他呢。 “奶奶,你不必顾及太多,我和冬湖是一家人,你是他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奶奶,给您养老侍奉是天经地义的,您若是过的不好冬湖心里也难安,你就跟我们回去吧。”赵洛川开口劝慰道。 “奶奶,大川人很好,婶子一家也是,他们都盼着我能把您接过去住呢,您跟我回去吧。” “就是啊,老姐姐,你可别辜负了两个孩子的心意。” 杨文才此时特别希望老太太能在断亲书上按下手印,只要按了手印,这事儿也就算完结了。 杨大力自始至终头都没抬一下,也没跟老太太说一句话。 他再不好也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老太太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可杨大力摆明了是要儿子不要娘,老太太也不会强求他。 按手印的印泥被人递到了手边,老太太用手指沾取了些许印泥,在杨冬湖殷切的目光下,重重的按在断亲书上。 这事儿总算是办成了,杨冬湖心里松快不少,以后老太太跟着自己,也就不必忧心她在别人手底下难不难熬了。 杨文才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把一式两份的断亲书交给杨赵两家,省的以后再出纠葛。 外头的事儿告一段落,不知是谁拿了镰刀将杨耀光身上的树藤全都割开,好容易松泛些的他立刻活动着手腕脚腕,随后从地上爬起来。 王杜娟身上有些地方见了血,看起来伤势不轻,也不能一直让人在地上躺着,正好有大夫在,几个妇人合力将人抬回了屋子里,让老一大夫看看有无大碍。 原先屋里被捉奸在床的杨春雪和李尚才好似被人遗忘了,所有人只顾着毒药的事儿,谁也没想起来屋里还躺着两个人。 关乎姑娘家清誉之事,杨文才把不相干的人都撵了出去,留下几个跟这事儿有牵连的在这儿守着。 院门一关,杨文才让杨春晓把衣衫不整的杨春雪扶回了自己屋里,整个过程里杨春雪依旧是昏沉着不省人事。 杨耀光自觉闯了大祸,赶紧进屋去瞧李尚才的情况。 杨春雪身上惨烈不忍直视,但李尚才身上倒没留下什么印子,只有后背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指甲抓痕。 这件事情办砸了,还连累了李尚才的名声,不知道他醒了以后还要发什么样的疯,杨耀光战战兢兢的轻轻把人摇醒。 李尚才药劲儿一过意识回笼,最后能记起来的就是那几记清脆而又疼痛的耳光,紧接着就是仿佛入了温柔乡一样的长久快感。 等他猛然意识到身边站了个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用双手护在头上,嘴里不断发出求饶声:“别打别打。” “哎呦,李公子,李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李尚才小心的把手放下来,确认屋子里只有杨耀光一个人,他怒极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在他的头上。 “废物,你是怎么办的事儿?那贱人怎么还能有反抗的余地?居然敢打我,嘶,他人呢?” 脸上的表情太用力扯动了头上的伤口,李尚才疼的嘶嘶直抽冷气。 杨耀光大惊:“李公子,你这头上是怎么了?” 被凳子敲的时候他脑子本来就不清醒,只记得最后记得的人是杨冬湖和最后的几巴掌,头上的伤肯定也跟杨冬湖脱不了干系。 李尚才摸了摸头上的伤口,怒道:“那贱人在哪儿?” “在……在屋外。” 李尚才在外人面前装的一副风度翩翩,杨耀光跟着他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生这样大的气,不禁咽了咽口水道。 李尚才下了床稳住腿脚,随后怒气冲冲的打开门,想要去找杨冬湖算账。 屋外站着的人不少,李尚才谁都没放在眼里,看见杨冬湖怒吼一声小贱人举起拳头就要冲过去。 赵洛川神色一凛,将人护在身后,在李尚才冲过来的一瞬间,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只见李尚才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数米远,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接着落在地上,咳嗽出一口鲜血。 杨耀光大叫一声扑过去扶起他,看着李尚才胸口衣裳上那抹刺眼的红,他只觉得两眼一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还敢踢他?你完了你!” 第126章 杨文才来得晚,没听见王杜娟嚷嚷里头的人是李尚才,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从屋里冲出来的杨春雪的奸夫要找杨冬湖算账,但是待他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时,不禁疑惑道。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176章 把人娶回去?做梦 杨文才结识镇上的不少富人,对于李尚才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他风评两极分化严重,杨文才与他也没有过多的接触。 杨耀光当然不能说李尚才是为了惦记人家的夫郎才受了这样重的伤,只好轻拍着李尚才的脸让他清醒。 李尚才嘴里弥漫着一股子的铁锈味儿,他低下头的吐出一口血沫,指着赵洛川放狠话:“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踢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又指着他身后的杨冬湖:“还有你,臭婊子,敢暗算我,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文才没想到解决了一个麻烦后头还有个更麻烦的在等着,急忙拽着人问道:“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长久不被人注意的杨春晓此时悠悠开口道:“这事儿没有比杨耀光更清楚的了,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杨文才想起来刚才说的杨耀光为了前途把杨春雪送到别人床上的事儿,眼神锐利的盯着杨耀光:“你说!怎么回事儿?” 杨耀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正当杨文才要继续逼问时,院外却突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杨春晓打开院门外头是一身鹅黄衣裳丫鬟装扮的圆脸姑娘,瞧着年纪不大的样子。 看见来人她脸上扬起个笑容道:“我家老爷夫人想要见你们。” 杨春晓朝门外看去,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稳稳当当的停在路当间, 旁边站着个眼熟的人,是杨安辰。 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与杨安辰耳语几句,随后就见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富丽的人被丫鬟请着下了轿子。 那男人沉着脸,像是动了大气的样子,旁边那位约摸就是丫鬟嘴里的夫人,小心翼翼跟在男人后一步的位置,嘴里还在不断解释着什么。 “老爷,肯定是有人冤枉尚才,他的性子你是最知道的啊。” 那老爷不耐烦的拂了拂袖子,脚步没停,略过杨春晓径直走向了院里。 李尚才躺在地上,一看见来人立刻情绪激动起来:“姐,救我。” 张夫人见到弟弟躺在地上嘴唇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便什么理智都顾不得了,她说话柔弱,提高了声音竟比王杜娟还要尖利几分。 “这是谁干的!谁!”张夫人在所有人脸上扫视一圈,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赵洛川挺直身子,声音不冷不淡:“我,不过是他先要动手打我夫郎,我只是还手而已。” “你……”张夫人看了看张老爷的脸色,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只叫身边的丫鬟把人扶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把公子扶起来。” 张老爷开口便是威严姿态,呵斥住将要上前的丫鬟:“谁也不许动,做出这等没脸的事儿还好意思让别人扶?今儿谁也不许动他,什么时候能起来什么时候自己起,如若不然就永远躺在地上。” “老爷……” “你给我闭嘴,来时怎么说的?你若胆敢插嘴一句就叫人送你回去,省的你在这儿还要心疼这个畜生。” 张夫人是续弦,至今无所出,张老爷纳她未必有多喜欢,不过是当初瞧着她听话而已。 俩人成亲这么久,只要不沾染李尚才的事儿张夫人一直都是温柔可人的,但只要涉及了,她的态度便要强硬上几分。 张老爷也不是没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李尚才的风言风语,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懒得过多追究,且李尚才在他面前一直都伪装的不错,有些话他也没全信。 可这回不一样,这事关一个姑娘的清白,还用上了迷药这样腌臜的玩意,张老爷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杨文才与张老爷吃过几次便饭,二人算不上亲近但也混了个脸熟,他便主动将事儿说与了张老爷听,有些他没听全乎的,还让杨春晓在一旁做补充。 “李尚才在镇上养了好几房外室,其中有几个便是他用强硬手段抢来的,别人若有不从,他便以张老爷您的名声镇压,那些人被污了清白,家人又被收买,无路可去便只能服从于李尚才的淫威。” 王杜娟与杨春雪在背后议论李尚才从来不背着杨春晓,要不然她也不能知道的这么全乎。 杨春晓甚至将李尚才在外头有哪几处宅子都说的一清二楚,若是张老爷不信大可去查。 张老爷越听脸色越黑,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便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他怒瞪向李尚才:“你这畜生……” 杨安辰上前宽慰道:“张老爷还请消消气,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人姑娘家里人还在这儿,总得给人家个说法。” 杨安辰还未考上秀才时便在张府给两个尚还年幼的孩子教习功课,考上秀才后更是被张老爷花了大价钱留在张府当私塾先生,张老爷知道他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有大出息,因此对他很是礼待。 杨安辰事少学问好,每每张老爷遇到了难事经他指点一番便茅塞顿开,是以张老爷很是听杨安辰的劝。 今儿这事儿是杨安辰特意说与张老爷知晓的,若不是这样,张夫人绝不肯善罢甘休。 杨大力眼珠子在张老爷身上转了几圈,从头冠到鞋子的价钱在心里都有了个数,他不如王杜娟那样眼睛里都带着明晃晃的算计,但打心底里头的贪婪不比王杜娟少。 “这事儿都是这畜生的错,我们绝不推脱,你们看想怎么打算,我们尽量都依你们。” “怎么说我们家春雪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如今被这样稀里糊涂的玷污了名声,她日后该怎么活?该怎么嫁人?我的要求也不高,既然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便叫你家把人娶了去,也算给我姑娘找条活路。” 刚才不见杨大力有多重视杨春雪,如今一看有利可图,便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其姿态令人作呕。 张老爷皱着眉头思索,似乎是在考虑这样是否可行。 倒是张夫人首先坐不住,出声反对:“我不同意,他俩躺在一张床上怎么能说全是尚才的错?想借此攀高枝也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叫我们把人娶回去,难不成我们要吃这个哑巴亏不成?” 张夫人给李尚才挑了有好几个富家小姐,杨春雪这样的乡野丫头她根本瞧不上眼,怎么可能会让她断了自己弟弟的姻缘路。 第177章 正直的张老爷 “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怎么,难不成还是我家姑娘强迫着与他发生什么的吗?” 张夫人不屑的嗤笑一声:“那可难说,听人说下药的可是你自己儿子呢。” “混账,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张老爷皱起眉头,有外人在跟前他不想让人看笑话,平日里看着自家夫人说话做事还颇稳妥,今儿在自己面前竟是装也不装了。 “蔽月,夫人累了,用轿子把人抬回去歇息,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间。”张老爷招呼刚才敲门的丫鬟嘱咐道。 蔽月低首称是,上前扶着张夫人要往轿子里去。 她若一走,李尚才心里清楚能给自己撑腰的人就没了,他一向怕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姐夫,这会儿看着张夫人被丫鬟搀扶着,着急的喊了句姐。 张夫人还想张口求饶两句,却被张老爷一个眼神就制止住话头了。 她虽然不甘心,却也还是迫于自家老爷的威严跟着丫鬟回去了。 杨大力知道留下来的是做主的人,看样子也比走掉的妇人更好说话,他唉声叹气了一番,装作为儿女忧心的模样。 他学东西倒快,把刚才杨冬湖非要报官的那一套拿来用在李尚才身上。 “我看你们也不是真心诚意,既然如此勉强那就算了,但是我姑娘不能平白吃亏,这世道也不是谁有钱谁有理,府衙里的老爷最是公平的,若你家真的不愿就算了,那咱们也去公堂里说道说道。” 李尚才听他说这话在心头里暗骂这老东西真能装,他狠推了一把杨耀光扶着他的手,颤巍巍的站起身:“你还想报官,好啊,到时候要是问起你姑娘吃的药是从何来,我可不一定能说得清。” “咳。”杨大力威胁人的方法不高明,张老爷最烦有人威胁,不悦道:“事情的经过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自己也好好想想,真的全是那畜生一个人的错吗?你儿子在这里头插手了多少他难道没跟你说吗?” 杨大力没想到威胁不成反而把人惹急了,急忙讪笑道:“是,是,我就那么一说,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张老爷想跟他说话的心思都没了,转而朝杨文才道:“这事儿你看要怎么处理,只要合适,我们绝不会推脱。” “这事儿毕竟是姑娘家吃亏,被毁了清白若是不把人娶回去就是作孽,这样吧,我看他二人年纪相仿,倒也般配,就让他俩成了亲也算好事儿一桩,张老爷您看呢。” 第127章 “你说的话也在理,毕竟是姑娘家,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儿,那就按你们说的来,让尚才娶了他家姑娘。” 杨大力一听精的双眼放光,脸上的讪笑也变成了讨好。 他和王杜娟俩人同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若说俩人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王杜娟还心疼杨春雪几分,而杨大力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和儿子。 李尚才虽然是张府外戚,但只要张夫人还在,那跟他连了亲家总能捞到不少好处。 “张老爷很明事理,既然这样,那我把姑娘交给你家也放心。”杨大力嘿嘿一笑,搓着双手才想起来请人坐下。 院里的气氛不似刚才那样紧绷,但真正打从心眼里高兴的只有杨大力一人。 张老爷被杨大力拉着说了好些没边的话,他饶是为人再正直,也不免心里对杨大力颇有微词。 李尚才满目怨恨,但是张老爷显然已经对他失望许多,没人撑腰他也不敢说个不字,他不喜欢姑娘只钟爱小哥儿,几个外室也都是清一色秀丽那一挂的哥儿。 如今要娶个姑娘回去放在家里什么用也没有,李尚才虽然心里头很不情愿但嘴上却不敢还口。 看着几人在院里越说越祥和,李尚才阴恻恻的眼神死盯着杨冬湖,活像匹饿狼死盯着块儿肥肉,他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引得嘴角抽搐两下。 “等会儿,事儿既然已经说完了,那我和他们之间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张老爷眉头紧皱:“你还要说什么?” “姐夫。”李尚才指了指自己身上受的伤:“我这可都是他们干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头上血迹明显,张老爷随着他的话看向杨冬湖一行人:“他们是?” 杨文才不知道杨冬湖与李尚才有何纠葛,一板一眼的回了张老爷的问话。 “哦,”张老爷了然的点点头,转头问向他们几个:“那你们为何要伤人?” 杨春晓把人得罪了一圈,再多得罪一个也不怕,插嘴道:“李尚才惦记别人夫郎,该打。” “什么?” “杨春雪被毁清白实属意外,李尚才从始至终惦记的就是冬湖,不过没得手,张老爷不信的话大可问问他自己。” 李尚才没想到还有人知道他们所有的谋算,而且还被人当面拆穿,他看着张老爷凌厉的眼神,辩解的话说不出口,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张老爷看他这副样子哪儿还用问,瞪着李尚才冷哼一声:“还有脸说,滚出去候着。” 李尚才又在心里悄悄给杨春晓也记上了一笔,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就算是有了亲姐将要嫁给李尚才,杨耀光心里还是胆颤,他知晓李尚才这人记仇,便寻了个由头陪着他一起出去了,忙着在他身边围着解释。 老太太跟杨家断了亲等会儿就要跟着杨冬湖一起走了,杨春晓帮着老太太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裳,用个小包袱包着就出了门。 老太太最放心不下她存的那些绣品样子,也一并带着了,至于年轻时候的首饰一类的这些年补贴家里早已不剩什么了。 就像当初杨冬湖一样,他没让老太太多收拾,怕回头还要跟杨家纠缠多拿没多拿东西。 反正都能添置新的,这旧衣裳不要也罢,省的带回去平白看着生气,说不定还要添霉运。 杨冬湖一刻也不想在这儿是非之地多待,在杨大力的注视下带着老太太出了门。 他崴了脚走不快,老太太也走不了远路,赵洛川一个人照顾不来两个人,杨安辰和张老爷说了一声今儿不回镇上了,便陪着将老太太一起送回了赵家。 第178章 找把柄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听李尚才在外头说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府里头张夫人的话语权还不如张宝瑜的大,虽然管家权在张夫人手里,但先头夫人留下来的两个孩子院里伺候的都是府中忠心先头夫人的老人,除了少爷小姐别的一概不听。 张宝瑜和张府的小公子从小死了亲娘,由张家老太太抚养长大,管家之事张宝瑜跟着祖母早就学了七七八八,年纪不大就可独当一面。 她与这个继母说不上亲近,对继母那个阴险弟弟更是没有个好印象,不过她年纪轻轻就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尚才对她姐弟俩极具奉承,虽然张宝瑜对他内心多不喜,表面上也算过得去。 李尚才能察觉出张宝瑜对自己态度不冷不淡,张夫人便嘱咐他别常去张府,省的讨好别人没用自己还不落好,偷偷在外边给他置办了宅子。 那一脚不足以让人解气,可却踹的李尚才疼了半晌,他眼睛瞄见赵洛川出来,便主动闭上了嘴巴。 赵洛川冷眼瞧着他往杨耀光身旁躲了躲,虽然并不明显,但足以暴露他内心的恐惧。 这事儿根本不算完,要不是因为念在今儿杨冬湖心里只有接奶奶才是这一件事儿,其他人才不会就这么轻轻揭过,只让王杜娟一个人不能出门算什么,主谋可都在面前站着呢。 李尚才这狗东西作孽许多,留着也是祸害,他贼心不死,非得有上回李祥和郑兰那样的下场才能断了他的念想。 当务之急是要先回去把奶奶安顿好,李尚才离得远,毕竟是镇上人,有些事儿还是镇上的人了解的多。 宁旸的铁匠铺子总跟镇上的人打交道,想打听什么或是做什么比自己来的容易许多,赵洛川在心里盘算着明儿去一趟问问宁旸知道多少。 夫家婆家都闹得难看,杨春晓才真的是没有了立足之地,杨冬湖叫她跟着自己一起回去,总不好让她夜深人静的还要流浪在外头。 杨安辰是杨冬湖让张兰珍从镇上叫回来的,他听母亲说李尚才在杨家闹了起来就知道不好,他跟着张老爷做事儿久了,脾气也摸了个大概,若是这事儿只让张夫人知道,怕是还有的闹,但张老爷绝不可能允许一个外姓拿着打着自己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杨春晓的话只是个开头,张老爷知道了李尚才在外头做的烂事儿回去后肯定会查,要是情况属实,李尚才就不会有如今这样潇洒了。 着脚步到了家,院里赵方初还在等着,看见人没少全都回来了才松口气。 “吓死我了,你们怎么才回来?” 杨冬湖被赵洛川一路背着回来,这会儿拍拍他的肩头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赵方初有眼力见的给几人拿了凳子出来坐着,忙问他的脚怎么了。 “没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赵洛川看见他肿起的脚腕脸色便不大好,其他人还以为他是为了今儿的事儿烦心。 杨安辰开口劝慰道:“今儿虽没给他们教训,不过你若想反击回去倒也不难。” 赵洛川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兴致,冲他抱拳道:“今儿还要多谢你把张老爷带过来。要不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多谢。” “咱们两家都已经结了亲,跟一家人没什么两样,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杨安辰摆摆手道:“是人总会犯错,更何况是李尚才这样大错小错不断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最容易露马脚。” “我听说他前阵子在镇上养了个小倌儿,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好像闹出了什么人命,但张夫人下手快,把这事儿压了下去没让多少人知道,我还是听几个同窗偶然提及此事才听了一耳朵,不过你也知道,我在张府教书,有些事儿不能打听的太明白,不过你要觉得这事儿对你有用,我可以将你引荐给那几位同窗,到时你自己问。” 闹出人命可比与人私通严重的多,像张老爷这样的富人最爱惜名声,一旦知道了这事儿必然不会偏袒作恶出了名的李尚才,今儿这还只是他做的坏事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若是让张老爷知道了所有事儿,恐怕张夫人都要被累及。 到那时他没了靠山,看还怎么猖狂。 赵洛川听完仔细琢磨片刻,这可比自己查出来要快的多,既然有捷径能走,他也没必要多费功夫,立刻朝杨安辰要了那几位同窗的名讳,打算明儿去镇上拜访。 杨安辰同他说了,又说去哪里能找到他们,反正今儿也不着急赶回去,他便嘱咐明儿一同赵洛川去镇上,到时他带着去找那几人。 这可真是帮了自己大忙,这番好意赵洛川欣然领情,直说待到日后杨安辰有用的着的地方他肯定竭尽全力。 杨安辰也不为让他记人情,连道举手之劳而已。 把人送回来他本该略坐坐就回去的,可看赵方初忙前忙后的给几人烧着水,杨安辰在凳子上坐的安稳,直到等人把茶碗递到自己手上才心满意足。 给自己递水的小哥儿眼睛一如上回黑夜里看见的一样明亮,即使在白天里也不逊色半分。 尽管杨安辰饱读诗书这会儿也不理解,为什么一碗并未加茶叶的白水怎么闻起来好像比张府里的上等的茶水还要香。 喝完了水没有要留下的借口,家里张兰珍还惦记着,杨安辰推拒了赵洛川说要留下来吃饭的好意,跟老太太道了别转身离去。 第128章 几人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吃怕身体受不住,赵方初主动去给老太太蒸了碗鸡蛋羹。 虽然赵方初对杨家人没什么好感,但看杨冬湖能把人带回家说明杨春晓应该与那些讨人嫌的不一样,他看杨春晓瘦的可怜,顺手也给她煮了个鸡蛋热了块朱翠兰留下来的白面饼子。 家里平白多了两个人要安置,杨冬湖行动不便,赵洛川把西屋里的床架子又擦了一遍,顾着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下面的褥子铺的是家里最松软的那一床。 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只能让老太太和杨春晓先住在一起将就几天,不过家里的床都不小,两个人睡在一起也不觉得挤。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赵洛川也没有个笑脸,他拿了家里的跌打酒坐在床上给杨冬湖揉脚腕,嘴唇抿的紧紧的。 杨冬湖抬眼小心的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道:“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 赵洛川手上动作不停,面上依旧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杨冬湖才不相信,故意轻叫:“嘶,好疼。” “哪儿疼?是不是揉的太重了?我轻点。”赵洛川手一顿,力道放的更轻了些,说话没见回应,抬头便看着小夫郎抿着嘴巴轻笑。 “你不理我,我的脚就觉得好疼。” 第179章 归远和草儿 即使是心里生了大气,赵洛川也不舍得冷脸太久,被自家夫郎这样小心的讨好着,他心里早就软成了一团。 杨冬湖瞧他面色有所缓和,继续将身子贴的人更近了一些:“别生气了吧,川哥。” 赵洛川怕他乱动会引得脚伤更痛,用手按住了他的身子:“我没生气,但是不能有下回了。” “嗯嗯,我知道,肯定不会有下次了,我想喝水,川哥。” 赵洛川比想象的要好哄的多,叫川哥时调子放软些便可行,杨冬湖脸上始终挂着笑,叫的比在床上时还心甘情愿。 “你坐好我去给你倒。”赵洛川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起身出了屋子。 俩人冷脸这已经是时日久的了,哪怕杨冬湖不主动开口,赵洛川自己也忍不住要破功了。 晚上二人躺在床上没像昨晚那样中间隔了八丈远,两具身子紧贴在一块儿闷的直出汗也不愿意撒手。 二人均是心满意足的睡到第二天才堪堪起床。 杨冬湖头天晚上困得发慌第二天便要赖床,赵洛川知晓他的性子晨起时也就不会叫他,偷偷在人脸上亲一口才去了厨房。 他忘记了家里多了两个人,一进厨房便被杨春晓吓了一跳。 “你……你起来了?”杨春晓局促的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从鸡窝里刚拾出来的鸡蛋,碰到了人慌忙解释:“我不是,不是要偷吃,我……” 杨春晓睡柴房惯了,猛然睡上松软的床铺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在床上躺了半宿才浅睡半刻,天还没亮就已经又睁着看窗外。 在这儿她不必忧心会有人突然来把她从床上揪下去,也不必担心会挨打,但就是这样她还是觉得难眠。 在别人家住着她不做点儿什么总觉得身上不松快,好容易熬到天亮才蹑手蹑脚的起来,院里静悄悄的没人,杨春晓就想着把饭煮好了等他们起床就能吃。 没想到才刚从鸡窝里拾了两个鸡蛋,整个屋里她最害怕的人就后她一步进了厨房。 赵洛川拿出一贯冷脸的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说完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儿。 杨春晓看他熟练的将锅里坐上水,又淘洗了大米倒进去紧接着灶里的火便烧的极旺。 “这个放在哪里?” 赵洛川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鸡蛋:“不用攒着,洗干净了放锅里。” 案板旁边篮子里还有,不过突然多了几口人吃饭,给云巧送肯定是不够了。 赵洛川想了想,又拿出几个来,给杨冬湖和老太太蒸蛋羹用,他看了眼篮子里想着回头要是不够就去买些添上就是。 杨春晓局促不安的洗好了鸡蛋,厨房里赵洛川不吭声,也不用她帮忙,她心里知道赵洛川对她有些意见,便也没赖在厨房里不走,转身出了门去院里扫地。 杨冬湖能肯让她暂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杨春晓暗想,还是要找个去处才行。 脚受了伤生活上便有诸多不便,到镇上去更是难办,杨冬湖脚痛也不想多走一步,赵洛川让他在家里歇息,留了赵方初在家陪他。 刚出了事儿家里没汉子他不放心,赵方宇也留在了家里看着,是以去镇上的只有赵洛川和昨日说好的杨安辰二人。 赵洛川先是照旧把桃花饼交与了食楼算好了价钱,结清了账后便由杨安辰将那几位同窗带来一聚。 他跟掌柜的定了一桌子好菜在楼上的雅间里,平白去找人办事儿,也不能让杨安辰白白担了这个情,礼节总得做到位才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与杨安辰交好的人品行也都不差,一听说是来打听上回他们无意中谈论几句的那件事儿,也都没藏着掖着。 其中一位名叫刘季的书生知道的内情似乎比其他人都要多,开口也是最多的。 “这事儿原本被瞒的严实,是不轻易叫外人知晓的,可巧就巧在李尚才用强硬手段带回去的那个小倌儿原是我一位旧友的知己,旧友名唤归远,那小哥儿没有名字,原来在家时村里人喊他草儿,后来去了镇上换了浑名儿叫含苏。” 刘季说着,气上心头忍不住替那旧友打抱不平。 “说来也奇怪,归远原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与……” 刘季有些摸不准唤那小哥儿叫什么,含苏好听却是勾栏里的花名儿,他不愿以这样的名字玷污好友的心上人,想了想便还是叫回了村里人喊的草儿 “归远与草儿也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不过草儿的家里人是黑心的,没有银钱给儿子娶媳妇便叫草儿卖进了勾栏瓦舍。归远怎么舍得心上人沦落至此,想掏钱替草儿赎身,却遭到了他黑心家人的拒绝,据说是因为钱财没谈拢,庄稼人一年才挣多少银钱,那家人张口便要三十两,归远把能借的都借遍了,也没凑够那三十两,最后草儿还是被镇上的人接了去。” “后头草儿怎么被李尚才看中抢了去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草儿心里头是有归远的,归远亦是如此。” “突然有天归远跑来与我说有人要他的命,他无法只能往南方逃去。时辰短他又说的急促我都没来得及多问,只得替他安顿了他年迈的父母,他走第二天便有人在离镇上三里处的河沟里捞出来个溺毙的人,我心里总觉不好,隐隐有些不安,想起他临走时的话就心惊。”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李尚才为了得到那小哥儿便狠心要置他的心上人于死地,赵洛川沉吟片刻:“是你那旧友吗?” 刘季脸上满是悲愤,说道情急之处还红了眼眶:“那人的脸上叫人用利器划伤了整张脸分不清面容,但我去瞧了,那尸体上的衣裳和归远临别时穿的一别无二,怕是,怕就是我那可怜的故人。” 刘季也不愿相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了,可草儿偷偷跑出来找过他,求他帮忙帮忙找找心上人的下落。 刘季自己也四处打听了,皆无任何消息,即使他心里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 刘归远家中二老还不知此事,刘季瞒着说镇上有活儿寻了刘归远去,要等上些时日才能回来。 每每回去看着二老满脸沟壑与白发苍苍,刘季怎么也说不出刘归远已经遇害的事实。 第180章 又欠人情 想起来刘家二老,刘季心里便是阵阵痛心,他与刘归远从孩童时便玩到一处,如今已十几年有余,说是异父母的兄弟也不为过。 如今一人下落不明,可自己除了能打听一番多的也做不了,刘季内心也很是自责。 赵洛川见他满脸愧色,说话时几番哽咽不下,心情不由得也有些低沉,出声安慰道:“单凭衣裳不能说明什么,不一定就是你那位故友。” “是。”刘季握紧拳头:“我也不想承认,如今这事儿与李尚才脱不了干系,归远的生死还要亲口问了他才能有定数。” “不错。”赵洛川点点头:“实话不瞒你说,我与李尚才有仇,已是势同水火,他才吃了亏后头肯定还要找事儿,他有靠山,我不得不先防备着。” 这话刘季也很有感触:“我只是一介书生,素日与李尚才也并不亲近,我光是看到他心中怨气就难平,想到归远可能就死在这人手里,我就控制不住。” 二人有了共同的敌人,感情迅速升温,几杯薄酒下肚便直以兄弟相称。 李尚才的靠山是张夫人,可张夫人身处内宅,平日里见一面都难,更别说他们这样外男,女子内宅之事,他们连靠近都不能靠近半分,更别说要推到这个靠山。 这里坐着几个人里能出入张府不受限制且能接近张夫人的只有杨安辰一个,但若要是因为自家的私事儿而让他去得罪主人家,赵洛川有些难为情,怎么也开不了口。 第129章 杨安辰坐在一旁听了许久,知晓他们的顾虑,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道:“或许,张夫人一事我能帮上忙。” 闻言二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向他,盯得杨安辰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真的。” “可是你毕竟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儿,万一被发觉了惹祸上身可怎么好。” “无妨,我在张府当塾师也有些年头,张家大小姐张宝瑜对我有几分信任,深宅大院不睦是常事儿,她与张夫人虽算不上仇敌但也绝不亲厚,张小姐嫉恶如仇,若是让她知道了李尚才所做之事,自然会有定夺。” 赵洛川听完也觉得此法可行,想要拉张夫人下水,确实是张宝瑜比较合适,不过这事儿若是事成,免不了又要欠杨安辰好大一个人情。 赵洛川有些过意不去,道:“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杨安辰摆摆手,后又想到了什么笑道:“嗐,这有什么,我日后总有求的着你的时候,到那时我开口你别推辞就是。” “那是自然。” 几人在厢房里待了好几个时辰,话说半晌后各自散去。 杨安辰领了任务在身,回去的路上跟食楼掌柜的讨要了一份桃花饼带着,这是张宝瑜近日的心头好,求人办事哪有空手的道理。 张老爷雷厉风行,昨儿派人将张夫人送回来后便将她禁足在自己屋里头,他自己差人查明了杨春晓口中李尚才的种种罪行后,雷霆大怒,收回了李尚才在外头的所有宅子,只留一处小屋供他居住。 张夫人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弟弟理亏,回去后并未敢分辩一句,只是张老爷心里有气,晚上也没宿在她院里。 在外人面前她尚且能装的温柔大方,如今禁足自己的听雨轩便开始撒泼,。 她给李尚才相看的几户人家小姐不知怎么得了风声,竟将她送过去的珠宝如数退回,摆明了是要划清界限。 张老爷大张旗鼓的收回了宅子,外人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李尚才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已然失了张老爷的心,当然不会让自己家姑娘跳这个火坑。 饶是张夫人嘴再巧,动了再大的气,也没办法让那些夫人回心转意,这样一来,别说富人小姐不愿,就是清贫困苦人家的姑娘愿不愿也难说。 听雨轩里闹得动静再大也没扰了其他人的好心情,张宝瑜原本还因为杨安辰布置的文章而苦恼的头疼,没想到今日杨安辰不仅没有打手心,反而递给她一盒子点心。 张宝瑜有些受宠若惊,打开盒子还不敢立刻就吃,小心的看了看杨安辰的脸色,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 “先生?你不会是看我文章作的不好,想什么新法子来教训我们吧?” 不怪张宝瑜不信任他,实在是今儿事出蹊跷,按杨安辰的话来说张宝瑜作的文章只叫人看一眼就能呕的三天吃不下饭,张宝瑜手心挨的板子,多数都是因为文章写的烂。 至于她弟弟张宝琛也不用多说,还不如他姐姐,上了多少日子的课就挨了多久的手板。 杨安辰微微一笑:“怎么会呢,特意买来给你们的,尝尝。” 张宝琛年纪小心思浅,没有他姐姐这样的警惕,几乎是杨安辰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捏了块糕点就放入了嘴里:“饿死我了,我爹今儿发了好大的脾气,吓得我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杨安辰笑眯眯的看向张宝瑜:“尝尝。” 张宝瑜觉得后背一凉,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后招还没用,不过看着张宝琛吃完了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她才拿起糕点轻咬一小口。 杨安辰满意的看着二人吃了糕点,缓缓开口:“张老爷还在为昨儿的事儿生气?” “可不是嘛。”张宝瑜放下糕点,撇撇嘴道:“想不到这人背后竟如此猖狂。” “李尚才可不止这一件事儿,我今儿从外头来,镇上已经传开了,他强占清白人家的哥儿养外室,好像还闹出了什么人命,不过人家说的隐晦,略说几句就停了嘴,我好奇待了一会儿,没想到那人竟然说是老爷默许的,老爷一直都知情,如今是看事情瞒不住了才收回宅子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甚至还说那些恶事老爷也有插手。” “什么!”张宝瑜拍案而起,怒道:“外头竟然有这样的流言?” “是。” 杨安辰不算说谎,外头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这话也有不少人在后头胡说。 “这烂污东西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连我爹也要牵扯,李尚才能作恶如此,多半是听雨轩的那位在后头给他兜着,如此恶人万万是留不得的,要不然我爹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 杨安辰点点头:“我跟你说也就是这个意思,老爷的清誉玷污不得,何况还有小姐你和少爷呢,要是被这话中伤了李尚才就是死了也挽不回来。” 张宝瑜心中怒意更甚,与杨安辰想的一样,她心里头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让张夫人没办法在掩护李尚才。 她气闷许久,脑海里想法渐渐成型,拂袖就要去找张老爷。 “等下。”杨安辰叫住她,眉头紧皱,手里还拿着她才作的那篇文章。 张宝瑜一愣,苦着脸求饶:“先生。” “手伸出来。” 戒尺打在手上火辣辣的疼,张宝瑜掌心红了一片,疼的直吸凉气,对杨安辰的不近人情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番。 第181章 缺钱 张老爷动了怒也顾及着张夫人的面子,没叫李尚才没脸的滚回老家里去,只留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供他居住。 若是他能老实本分,等时间一久风声过了,张夫人吹吹枕边风,他自己再到张老爷面前卖个乖,说不定也能哄的人回心转意。 张宝瑜刚才怒上心头,一时失了智,待到下了学之后才觉过味儿来,张夫人还是府里的女主人,张老爷除了禁足也没有其他的惩罚,看样子是打算将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那自己这会儿跑到张老爷面前将外头的流言说给他听,除了能给他爹多添烦恼,说不定还要被别人说是不懂得替父解忧。 张宝瑜坐在自己房间里,端起侍女递过来的茶水轻呷一口。 “听雨轩那头有什么动静?” 侧立在旁的侍女有三个,全都是先头夫人留下来的心腹,为首的大丫头半琴年岁上比另外两个要大不少,前几日刚许给了府里头管家的儿子。 半琴垂首道:“老爷说了不让夫人随意出门,不过早起的时候从听雨轩里偷偷溜出去了个丫头,怀里抱着东西我觉着可疑,叫人跟着,只见她出了门就去了李公子新住的屋子,那怀里带的全是金银,光是银两就不少于百两。” 张宝瑜冷笑:“她倒真心疼她那个弟弟,怕是听雨轩都要给搬空了吧,怎么,那咱们张府当库房是吗?随便什么都能送出去给别人,要都像她这样,咱们家就是有金矿也不够她挖的。” 她语气越发不好:“那丫鬟看清是谁了吗?” “瞧着面生,是从外头被收回来的宅子中遣送回来的,叫杏月。” 张宝瑜将茶盖拿起又放下,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那件事儿查了吗?” “查了,确实是有溺死之人,与那人相熟的我也问过了,李公子确实在那人死前就找过麻烦,全都是打着张府的旗号,除此以外他还霸占了个清白的小倌儿,那小倌儿被他捏着身契到现在还被困在李公子屋里头。” 这杂碎祸害了人还能过得如此潇洒,还敢让张府给他兜底,借着姐姐舒坦了这几年早忘了自己姓什么,真拿自己当张府的主人家了? 张宝瑜气急,可她现在还当不了她爹的主,只能另谋他法。 “库房钥匙放好了,从今儿开始把我娘留下来的嫁妆清点清楚,少了什么谁拿的让她通通还回来,以后也不许从这里头拿东西,否则就按家贼处理。” 半琴低声称是,转头吩咐另外两个丫鬟去按小姐的意思办。 张夫人是清贫出身,接进张府时只有一顶小轿和一身嫁衣,旁的什么没有。 她能过得如此滋润还能帮扶弟弟,不过就是家里的财政大权划分不清,张宝瑜亲娘留下来的东西她拿着用张老爷是默许的。 现在要用亲娘留下来的嫁妆养吸血虫姐弟,张宝瑜不乐意,扭头就去跟张老爷撒娇。 说自己年纪越发大了,现在的继母对自己又不上心,以后若是许了人家,这些东西可都是要充当嫁妆的,现在还没出门就花了七七八八,以后自己在婆家怎么抬得起脸面。 张老爷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对这个从小就主意大的女儿更是疼在心尖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留给姑娘的,张夫人才犯了错,张老爷心里有气,现在女儿要收回嫁妆,张老爷哪有不答应的,欣然应允。 张夫人手里都没剩多少,其他的全都送给了李尚才,且她从库房里挑的都是价高的,现在一时要让她还回来,她根本拿不出来。 第130章 可当家的下了令,她不敢不听,又派人去李尚才那儿取回了送过去的东西,只给他留了几十两傍身。 现在姐弟俩手头都紧,张夫人将自己的首饰卖了七七八八才勉强补上窟窿,她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法,只能在心里头恨上了要回东西的张宝瑜。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姐弟俩奢靡了这么久,如今骤然要节俭起来,哪能习惯。 不过才几日功夫,李尚才便忍受不得,日日都到张夫人面前哭穷,张夫人日子也难过,连新衣裳都添不起,哪还有钱给他。 被逼无法,张夫人惦记上了张老爷放在书房里的田地房契,趁着二人关系稍稍缓和,便从书房里偷了几张田契卖了换钱。 张夫人刚开始还心虚,偷了几次没被发觉胆子也大了不少,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二人日子又慢慢滋润起来,不过张夫人还算有脑子,知晓不能太明目张胆,二人花银钱也比往日里小气许多。 这一切张宝瑜都看在眼里,但她按下没提,现在才刚开始,张夫人肯定不会收手。 她在等,等到数目大到张老爷无法原谅二人之后,那时候再发作才正合适。 杨安辰每日都从张宝瑜口中探听李尚才姐弟二人之事,一有情况便主动告与赵洛川知晓。 李尚才被他姐告诫要低调行事,心里虽然恨不得立刻抓回来杨冬湖折磨解气,却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轻举妄动。 他的宅子被收了回去,原先几个强占的哥儿都被遣散不知去往何处,李尚才只强留了草儿一个陪自己。 杨春雪自那日之后便闭门不出一步,听说在家闹了好大一出,怎么不愿嫁给李尚才这样的浪荡子。 可王杜娟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杨大力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为了省钱,早早地就给王杜娟断了药。 王杜娟当时趴在地上,杨大力的棍子落下来伤口全在背上和腿上,她平躺不得只能趴着,皮肤与身子底下的褥子挨在一起捂得全是汗,不用过多久就该慢慢溃烂了。 天热伤口本就难愈合,杨大力一朝翻身做主,怎么可能还愿意在王杜娟面前伏低作小,任由她浑身是伤也不插手。 现在家里的钱都在杨大力手里,他上牌桌还等不及,怎么有空在家伺候欺压了自己一辈子的人。 前胸被汗沤的发疼,后背伤口又在淌脓水,王杜娟整日被伤口折磨的发热神智不清,留在身边的儿女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侍候在侧。 杨春雪原本还想着王杜娟能帮自己像从前一样逃过这门亲事,也给她擦过两日身子,后来发现她自身难保后便也懒得再管。 又被杨大力和杨耀光劝解几天后,想着自己名声已经坏了,难寻好人家,李尚才虽然人不行但好在有钱,嫁过去或许也不是坏事,李尚才喜欢哥儿就让他喜欢,大不了嫁过去就当受活寡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床上那些恶心人的手段,杨春雪不想体会第二次。 第182章 赌局 李尚才不像以前那样不愁钱财,现如今兜里短了银钱,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附庸风雅。 这几日之前与他交好的书生公子连请了他三四回,其中有几分真心与他交好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李尚才以前大方的时候都是自掏腰包请客。 如今囊中羞涩每回都拒绝,推说自己身子不爽快,去不得诗集雅会。 这番推辞哪里瞒得过那些人精,结合上回的流言一打听,就知道他不如从前那样在张府得脸。 这些人也渐渐都歇了心思,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李尚才跟他们接触久了,哪能不知道这群人什么嘴角,如今没有人在上赶着巴结自己,他心里积怨不少,成日里出门也少了许多。 在家不是喝酒昏睡就是醒来拿草儿出气,原本他就爱折磨人,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草儿的卖身契在他手里,跑也跑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在心里头盼望着刘归远未死,早已逃出生天。 若是刘归远活着,草儿也不求他能救自己于水火,只求他能明哲保身别在被自己拖累才好。 李尚才越来越贪酒,清醒的时候就越来越少,草儿暗自庆幸,昏睡着好,昏睡着就不会折磨自己。 李尚才不许原本不许他出屋子,草儿只能被困在这一间狭小的屋子,难见天日。 不过后来因为身边没有服侍的丫鬟,二人吃饭也是难题,李尚才自己又不可能下厨,便给了草儿银子让他去买了饭菜回来吃。 他给的钱都是有定数的,买完饭菜多一文也没有,草儿就是想私藏也没有机会。 眼看晌午时候又到了,草儿领了银钱出门买饭菜,临走的时候还被李尚才警告不许瞎跑。 草儿低声应了,垂首出门。 他们住的地方有条狭长的巷子,草儿刚出巷子口就被人叫住了身形。 “你是草儿吗?” 草儿回头,是个生脸的哥儿,草儿这名字是自己村里人喊的,可面前的人自己肯定没见过,若是镇上的人,就不该喊这个名字,该喊含苏才是。 “你是?”草儿警惕的看向来人。 杨冬湖脚伤好了不少,这会儿走路虽然还是一崴一崴的,但好在不用人扶,也能久站。 刘归远和草儿的事儿赵洛川上回回去就已经跟他说了,杨冬湖对二人的遭遇很是叹息。 今儿主动来找他不为别的,张夫人卖田地之事杨安辰已经告诉了他们,杨冬湖今儿是来添一把火的。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杨冬湖朝他走近两步。 他前进两步草儿便往后退几步,满脸提防:“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刘季,你认识吗?是他告诉我们的。” 刘季与刘归远交好草儿当然知道,也知道刘季可信,要不然也不会求他帮忙找寻刘归远的下落。 不过只一个名字还不能让他信任眼前之人。 杨冬湖见他并不松懈,便继续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你和刘归远二人在你被卖前曾在村子外的槐树底下私自定了终身,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家人明说便突生变故,这事儿只有你与刘归远知晓,后来刘归远内心愤懑无人可诉便将此事告与了刘季,他知道我要来找你,怕你不信才告诉我这事儿,好让你放心。” 草儿浑身渐渐松懈,着急的问向杨冬湖:“刘季还说什么了?可是归远有消息了?” 杨冬湖摇摇头,看着草儿的目光逐渐黯淡,心里有些不忍:“你别太难受,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好消息的。” 草儿一次次失望内心早已麻木,闻言只是点点头,道:“嗯,你找我什么事儿?” “李尚才近日有什么动静吗?” “没,整日就是躲在屋里喝酒。”草儿摇摇头。 “我知道你的身契还在他手里所以逃不掉,既然我们有同样的顾虑,你可愿意帮我一把?” 草儿抬头看向杨冬湖,是李尚才会惦记的清秀模样,他心下了然,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 “那恶人真是该死,你要我怎么做?” 杨冬湖将张夫人卖田契的事儿跟草儿说明了,张夫人失势只是时间问题,要想让李尚才万劫不复,光这还不够。 “李尚才赌瘾不大,但是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你只需要跟他说赌坊来钱快,他自己就该上钩了。” “可万一他要是真的运气好怎么办?赌坊最看运气了。” 杨冬湖摇摇头:“进了赌坊哪有全身而退的,他之前出入这么多次不过是因为他花钱大方,如今他一心想要翻盘,肯定不会只玩一两把就收手,赌坊里赢钱的没有输钱的多,他以前得罪的也有人,只要进去了,赢钱输钱就由不得他了。” 草儿恨死了李尚才这个人,巴不得他被赌坊里的人打死才好,他坚定的点点头:“好。” 等到草儿走远了,赵洛川才从躲着的地方出来扶住杨冬湖。 杨冬湖看着草儿的背影,扭头问道:“人你找好了吗?” “嗯,那几个人都是出老千的老手,最会做局引那些没脑子的富公子,其中有个是被李尚才强占的哥儿的家里人,他就那哥儿一个亲人,自然是想报仇的,况且能从李尚才身上榨出银钱,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杨冬湖闻言放下心,赵洛川蹲在他的面前,扭头道:“上来,我背着你。” 草儿耽误了时间,刚踏进家门就被李尚才掐着脖子按倒在地,随着他的手指不断缩紧,草儿只觉得脑子里阵阵发晕,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李尚才松了手,恶狠狠的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想跑?” 草儿猛的咳嗽了几声,躺在地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濒死间缓过神来,他喘着气道:“不,不是,不是,我看见我哥了,他跟我说,说他最近发了财,要去南方呢。” “你哥?”李尚才疑惑道:“他不是欠了赌债出去躲债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发了财?” 第131章 草儿当然不知道他哥死哪儿去了,从地上爬起来胡诌道:“他说他被人追的受不了,就想回赌坊赌一把大的翻盘,没想到还真让他撞上了大运,赌坊里换了新花样,他赢的钱不光还清了负债,还剩余不少,足够他潇洒好几年了。” 李尚才摸着下巴思量片刻:“真的?他真的赢了钱?” “那当然,对了,公子,你不是最近短缺银钱吗?何不妨去试试,我哥你也知道,窝囊废一个都能翻盘,公子你可比他有本事多了,还怕没有挣钱的时候吗?” 若是放到以前,李尚才未必有这么好骗,不过现在他真是缺钱缺的狠了,听草儿说完,没思考多大一会儿心里就有了考量。 他抬起草儿的下巴,看着他即使受了虐待也不减分毫清丽的容貌,猥琐的笑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听话?” 草儿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抖着身子道:“我,我既然已经跟了公子,自然希望公子发达了能带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李尚才大笑:“哈哈哈,懂情趣,我喜欢,这就对了,刘归远那么没用的人你说你喜欢他什么?跟着我不比他强?” 听他提起来刘归远,草儿内心恨意翻涌,他紧握拳头,恭顺道:“是。” “我的小心肝,学会心疼哥哥了,走,去床上,让哥好好疼疼你。” 身上的疼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草儿强忍着恶心被李尚才带进了屋里。 第183章 上钩 草儿的话显然已经在李尚才心里生根发芽,他头天晚上把草儿折磨到半夜,第二天一改前几日颓靡不振的模样,神清气爽的出了院子直奔赌场。 临走时他将大门锁紧,连窗户也没放过,打不开一丁点儿的缝隙。 虽然有身契在李尚才不怕他跑远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没错。 他将钥匙别在腰间,好几日没出院门,猛然间出来还有些不自在。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李尚才只觉得路过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偷偷议论着如今他落魄的模样,他垂着头快步走过人多的地方,心里头暗暗发誓非要在赌坊里打场翻身仗,让那起子势力的小人瞧瞧。 赌坊的门头并不高调,甚至若是不仔细看,便会淹没在旁边几户高门大院的门头里。 细看看这样的担忧其实也是多余,旁边的几户商铺加起来也不抵赌坊门前来往的人多。 李尚才做着翻身的美梦一脚踏入赌坊,亦是一脚半踏进鬼门关。 里头的吆喝声鼎沸,时不时从不同赌桌上传来的输赢的喝彩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脑袋,桌子上明晃晃的银两几乎要让他的眼睛黏在上面移不开一眼。 赵洛川找来的那几人早早地就散在赌坊里头的各个角落等着李尚才上钩,从他进门开始便有意无意的围在他的身边。 李尚才也不是头一回来,规则都是懂的,斗牌,掷骰子他也玩过不少回,只要是值钱的东西不管是不是银钱都能押。 不少输急眼了的不仅倾家荡产,连夫人孩子都输出去的也不在少数。 李尚才刚开始并未下注,先是围着所有的桌子转了一圈。 看来看去最能让他想放手赌一把的,还是最简单的压大小,玩法不难赌的也大,三枚骰子同时掷出,点数大于等于九为大,小于九为小,若是扔出三个相同的数字则为豹子,就是庄家赢。 他看了有一会儿,桌上有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赢了已经近百两,李尚才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等到那人从桌上下来,他立刻凑到那人身边。 “兄台,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被他故作熟络的态度影响,不冷不淡道:“姓周。” “哎呀,周兄,失敬失敬。”李尚才又作出以前那副读书人的姿态,朝他拱了拱手。 周运将赢来的银钱装好,沉甸甸的掂在手上着实引人注意,李尚才一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那鼓鼓囊囊吸引,未注意周运的脸色看他并不友善。 “周兄今日手气不错,我看咱们二人有缘,可否对兄弟指点一二?” 周运看他良久才笑出声:“好啊,你想玩什么?” “就你刚才玩的那个,咱们来赌两把试试手气如何?” 周运一口答应,他才下了赌桌就立刻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桌上气氛高涨,难以再挤进去,他环顾四周,招呼小二给两人找了个吃茶用的小方桌。 “咱们既然是先试试手,那就咱们二人就够,也不赌大的,几十文就够,等两局之后,你再做打算,如何?” 李尚才点点头,他找周运不为别的,赌桌上哪有运气常在的,周运已经赢了不少,若不是后头输了两把,怕是还不愿意下桌呢,他看的真切,既然周运的赌运到头了,那就该看自己的了。 他们二人刚坐下身边就围上了四五个人,掷骰子的骰盅在周运手里哗啦啦响了几声,接着被猛扣在桌子上。 “来,是大是小?” 李尚才半蒙半猜道:“大。” 周运点点头,小心的将骰盅掀开,里头的骰子上赫然是两个六点一个四点。 “大!是大。”李尚才高兴的拽过旁边一人使劲摇晃。 那人嘴角含笑,恭维道:“好手气啊。” 周运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恭喜兄台,手气不错,可要再来一回?” “来!” 又是一阵骰盅摇动,依旧是李尚才先选,他还是坚持上一回点数:“大。” 桌上骰盅掀开,两个五点一个三点,李尚才激动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大喊大叫道:“赢了!我又赢了!” 连赢两局给了李尚才底气,在周运问他要不要继续时,他一口答应下来。 周运在心里头冷笑,继续摇动骰盅。 一连让他赢了好几把,李尚才越来越得意忘形,他从周运那儿赢了几十两银子,做派也越发的飘。 周围有人跃跃欲试。 “我来。” 那人替换了周运下来,在桌子上砸下二十两与李尚才对赌,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输了个干净。 李尚才坚信自己今儿肯定是被神明眷顾的幸运儿,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映衬的脸上的皱纹也越发明显。 连赢的滋味太好,李尚才又被旁边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在连续赢了三人之后,周运装出一副输急了的模样,吵着要与李尚才再比一把。 李尚才现在根本不拿他放在眼里,眼神轻蔑的应了周运。 可他万万没想到,连赢了一晚上居然在周运手里输了第一把,当看到骰盅里的点数大小与自己相悖时,他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脸色变得有些扭曲。 “怎么会这样?” “这有什么,赌桌上有输有赢很正常,你赢了我们这么多回,也该让咱们也回回血不是?” 说话的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里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李尚才才赢得钱还没捂热就又要拿出去,他怎么甘心,将钱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怒吼道:“再来!” 周运仿佛料到了他会说出这句话,手里的动作就没停过。 赌的钱数越来越大,一如刚才李尚才连赢那样,周运才赢了他三把就将刚才输给他的银钱全都赢了回来。 这大起大落李尚才哪能受得了,怒目瞪向周运:“再来!” 周运收回手,淡淡道:“已经来了一晚上了,我累了,不想玩了。” “你耍赖,赢了钱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再来!” 周运抬起眼皮懒懒的看向他:“你确定?” “赶紧的,别废话!” 第184章 倒台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把大的,一局定胜负如何?” 李尚才恶狠狠的看向他,重重的点了头。 二人将身上的银钱全都压在了桌子上,周运却突然开口,语气里都是不满:“你这才几个钱,玩不起就不要玩。” 说着就要将桌子上的钱收回去。 李尚才抓住了他的手,望向周围的几人:“谁有钱借我点儿,等我赢了钱双倍返还。” 抱着手臂看戏的那人继续出声:“我们哪儿还有钱了,不全被你赢走了吗?” “快点儿,玩不玩。”周运不耐烦道。 “玩!”李尚才狠下心:“加上我身上的五十两,其他的我给你写欠条,五百两!你也要写,你赢了我给你一千两,反之则是你给我。” 周运看着他脸上笑意更甚:“好,有胆量,那就开始吧。” 李尚才从额角冒出冷汗,紧紧盯着周运的手指,待到骰盅落定在桌子上,他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道:“小……” “确定了?” 李尚才缓缓的点点头。 周运冷笑,骰盅打开里头赫然是与第一局的点数一样,六六四点大。 “真不好意思,你又输了。” 李尚才目眦欲裂的看着桌上的色子,恨不得将桌子盯出来个洞,口中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132章 说完他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还是拼命摇着头,怎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愿赌服输,李公子,拿钱来吧。”周运冷着脸朝李尚才伸出手。 李尚才只顾着害怕,没听出来周运第一次见他怎么就能叫出来自己的姓,他垂着头静坐片刻,突然起身就想跑。 可还没跨出去一步,就被围着的人挡住了去路,全都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李尚才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着周运怒道:“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是骗子,是骗子!” “你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是你先找上我的,输了钱还要白口诬赖别人,怎么?你想坏了赌桌上的规矩不成?” 说到最后周运的声音越来越大,旁边坐的人也频频投来不善的目光,李尚才心里恐慌更甚,头摇的更快了:“我没有,没有。” “那就拿钱来吧。” 周围的人越靠越近,甚至有人手上还多了把尖刀,怕是若他敢说一个不字,这把刀就要插在他的身上了。 李尚才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他深知规矩,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若是自己拿不出来,怕是要拿命抵。 他浑身恐惧的直颤,跪下作求饶状:“饶命饶命,我给钱,我给钱,我姐有钱,我回家去取,回家去取,别动手,别动手。” 周运朝其中一人使了使眼色,那人拎着李尚才脖领后的衣裳,像个小鸡仔似的将人拎起来。 “那还说什么废话,赶紧去啊。” 李尚才战战兢兢的被这人送回了家,夜深人静不敢从大门进,偷偷从旁边角门溜了进去。 一进听雨轩,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夫人面前,紧紧拽着张夫人的衣裳不肯松手。 “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他们会要了我的命的。” 张夫人被他突然闯进来已经是被吓了一大跳,被他这么一跪心里更是发慌,赶忙问清楚缘由。 等到李尚才支支吾吾说自己欠了一千两银子后,登时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才好。 旁边的婢女连忙给她顺气,待她情绪稳定一些,才怒骂李尚才不争气:“你学什么不好要学别人赌钱,一千两,你让我去哪儿给你弄?”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就在帮我一回吧,最后一回,外头的人还在等着我给他拿钱呢,姐。” 张夫人虽然嘴上怒骂,但心里还是舍不下自己亲弟弟不管,她痛哭半晌,擦了擦眼泪朝旁边的人问道:“老爷今儿歇在了哪里?” “老爷受邀去了孙府,现在还未回来。” 张夫人用指头猛戳着李尚才的额角,恨铁不成钢道:“最后一次,下回要是还这样,我可不管你了。” “是是是,姐,我知道了,知道了。” 张夫人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拢了拢头上的簪子,沉声道:“走吧,去书房。” 听雨轩外头张宝瑜一直派人盯着,一看李尚才漏夜前来,立刻就去回禀了张宝瑜。 张宝瑜才洗漱好,闻言一惊,又想到今儿听说李尚才进了赌坊之事,便立刻差人去将张老爷寻回来。 怕是李尚才输了银钱来寻姐姐庇护呢,张夫人半夜趁人不备往书房里去能干什么,左不过就是偷田地房契那些事儿。 捉贼捉赃,非得把人堵个正着才最可信,才最能让张老爷失望。 张老爷被人急忙寻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家孩子出了什么大事儿,忙着就赶了回来,谁料刚到家就被张宝瑜请过去看了场好戏。 书房里烛火通明,张夫人鬼鬼祟祟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一张张挑选,直到拿出了一半装进怀里。 李尚才输钱的事儿张宝瑜站在外头就已经跟张老爷表明了,也说了张夫人偷东西不是第一回。 张老爷才对张夫人稍有缓和的态度立刻又变得强硬起来,望着鬼鬼祟祟的张夫人心里头只有满心的失望。 张夫人还以为这次也能像以前一样顺利,直到看见张老爷铁青的脸色才跌倒在地,她与张老爷同床共枕也已数载,怎么能不知道张老爷的底线是什么。 自己偷窃的行为被抓了个正着,她连敢替自己辩解一句也不敢,虽然张老爷没给她休书一封,但却封了她的院子,遣散了仆人,将她安置在了府中最破落的一间屋里,从此与她恩断义绝。 张夫人哭喊着求张老爷原谅,却只得到了一个决绝的背影,她不想认命也无法,当天晚上就搬去了满是灰尘的屋子。 李尚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张府家丁抬着扔了出去。 从张府里没要到钱,跟着李尚才来要钱的汉子随着他去了他住的屋子,在屋里头搜刮一通之后,连喝水的茶壶也没给他留下。 实在搜刮不出来后,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膊当做教训后离开了。 草儿的卖身契也被翻了出来,那汉子将卖身契交给了周运。 办好了事儿周运要这个也没用,只扣下了搜刮来的东西和赵洛川答应给的酬劳,草儿的卖身契就留给了赵洛川。 李尚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嚎叫了一夜,第二天张老爷收回了屋子将他赶回他从前村子里的破屋。 第185章 重伤 低矮狭仄的土房里,李尚才蜷缩在用破草席盖着的木板上。 房顶上的瓦片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个的大窟窿,躺在床上连外头的星星都能看得清楚。 三间瓦房里最东边的那一间半边墙壁已经倒塌,混乱的散落在地上。 这间屋子既不遮风也不避雨,还是李尚才和他姐姐没去张府之前的住处,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破败。 但是李尚才自从一跃飞上枝头后,住惯了镇上的大宅子,那里的院子里头都是用青砖铺满不漏一丁点儿泥土的,他哪里还看得上村子里这样破旧的房子。 若是以前他手里有钱时能将老屋修缮一二,现在也不至于连这庇护之所也没有一处。 李尚才半躺在草席上,他应该庆幸现在不是雨季也不是寒冬,如若不然,他怕是连三天都熬不过去。 被打断的那条胳膊还是张老爷看不下去,让人简单包扎了没让伤口外露,不过泛起的阵阵疼痛还是让他止不住的嚎叫。 迷迷糊糊之中,他只觉口干舌燥,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当大爷的时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含苏,去给我倒杯水。” 叫了半晌不见人,李尚才声音急促:“给我倒水!我看你的皮是又松了!赶紧滚过来。” 他说着用手狠捶了一下身下的木板,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就这一下,就让李尚才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草儿自从那场混乱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李尚才捂着手臂气急怒骂:“这个贱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要不是这个贱人,我怎么会去赌场,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小贱人,等我逮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他骂着又觉得不解气,心里堵的慌,又想起陷害他的杨冬湖来,骂的更是肮脏,什么婊子一类的词没有一句重复的。 “你在骂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骤起,这声音里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低沉犹如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李尚才浑身汗毛直立,吓得从草席上猛的坐起:“谁?是谁?谁在说话?” 赵洛川从窗外翻身入内,他走路轻,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如同鬼魅一般站立在李尚才面前。 “你,你,”李尚才抖着身子看向他,张着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真臭。”赵洛川紧皱眉头:“舌头这么脏,不想要我帮你割了。” 说着他掏出一把小尖刀,眼疾手快的插进他的嘴巴里。 尖刀锋利,入口的瞬间便划破了嘴角留下一道口子,冰冷的刀身压在舌头上,李尚才一动也不敢动,连闭上嘴巴也不敢,口水混着血水顺着嘴角流的满身都是。 “好……好汉饶命,我不敢了,不敢了。” 舌头被压住无法蜷缩,嘴唇动作稍大一些便会碰到刀刃,李尚才大张嘴巴,口齿不清的含糊道。 赵洛川不为所动,刀尖依旧死死抵住舌根,只要手腕轻轻转动,李尚才立刻就能变成无舌的亡命鬼。 从屋外进来的两个人打断了赵洛川的动作,他收回尖刀,将屋里唯一一条遮身的烂毯子撕成长条,将李尚才捆的结结实实拴在门框上。 杨冬湖和草儿从屋外头进来,对李尚才的落魄样没有过多的奚落,草儿站在他面前,只质问他刘归远人在哪里,有没有真的遇害。 李尚才没有反抗的余地,扭动了两下身体,他看见草儿心里的怒气骤然腾起,竟一时忘了害怕根本不愿意开口。 但看到赵洛川手里明晃晃的尖刀,即使再不情愿还是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恶心人。 “他早就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活活溺毙而死,那滋味啧啧啧,现在?怕是坟头草都已经长的有一人高了吧。” 第133章 草儿听他说话通红着眼眶,忍无可忍拿起屋里破败的凳子腿,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狗东西,我要杀了你!” 他连砸了好几下,为了泄愤每一下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尚才犹如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在僻静之处显得尤为凄厉。 他的腿上鲜血慢慢渗出,疼的裤裆都被尿液渗透,不停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赵洛川把杨冬湖搂在怀里挡住他的视线,又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别看,太脏了。” 草儿打起人来没有章法,刚开始还只是膝盖,后来怒意上头,便是逮到哪里打哪里。 李尚才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杨冬湖赶紧从赵洛川怀里探出头,出声制止道:“别把人打死了,杀人偿命,还得赔上你自己不值得。” 草儿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手下动作一下都不停,杨冬湖挣脱赵洛川的怀抱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将他手里的木棍夺下来扔在一旁。 “别拦我,我要杀了他。” 草挣扎了两下,还要去拿那根木棍,木棍的一头已经沾满鲜血,颜色有些发暗。 杨冬湖抱紧了他,不停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自己都不知道刘归远死没死,说不定人只是躲起来了,咱们找找,一起找,我陪你,我们陪你。” 草儿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当初派人去杀害刘归远,李尚才自己并未亲自参与,也没亲眼看见刘归远溺毙。 只听派回来的人说他们追至河边,只听扑通一声有落水声,他们便以为是刘归远不小心失足,围着河边找寻了有几里地,不见人影,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人虽然面容看不清,但衣服是一样的,他们便确信了死去的人确是刘归远。 草儿得知消息,在李尚才面前叫大哭一场都不能,若是有一点儿哭声泄露,李尚才便能将他折磨到只剩下一口气才算完。 草儿除了背着人偷偷伤心,这还是头一回在李尚才面前如此放声大哭。 他哭的伤心,杨冬湖满眼心疼却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 周运搜刮李尚才住的屋子时,拿到了不少的李尚才常吃的药丸,其中一味就是那能让他重振雄风一整夜的。 赵洛川把这药从周运手里讨了过来,现下一股脑的全塞在了李尚才的嘴里:“你不是爱吃吗,一两颗有什么吃头,全吃才能趁你的意是不。” 这药劲儿大,两颗便叫人身子遭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下吃进去五六颗。 药劲儿上的比上回还快,李尚才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燥热,身上的伤痛也不觉得疼,哼哼唧唧的挣扎着要挣脱束缚。 两个哥儿看见这场景只觉得叫人害眼,多瞧一下都能做半宿噩梦,俩人嫌恶心便先一步出了屋子。 赵洛川又确认了绳子捆着着实结实,出去后再把大门锁的严实,让李尚才药劲儿发作了也没办法出去祸害别人。 第186章 废人 一夜过去,镇上的消息足以传回村里,杨耀光知道李尚才被收了宅子心里有怨气,怕常在李尚才跟前晃悠会惹他的厌烦,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这几日就在家里躲着,一步也不敢朝镇上去。 张老爷上回与杨大力二人商议了两家孩子的婚事,张夫人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为了挽回夫君的心,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李尚才娶杨春雪为妻之事。 只不过她在心里头盘算着成了亲也没什么,过了门拿捏了杨春雪的错处贬她为妾,再给李尚才抬门平妻就是。 张老爷那天回去后,第二日就派人送了聘礼来堵杨家的嘴。 妻弟成亲本就不该张老爷大操大办,何况这个妻弟还触了张老爷的逆鳞,他烦心的紧,不想管这事。 张夫人心里对杨春雪不满意,也不肯多费心思和银子,草草叫人送来了三十两银子和一匣子的首饰。 这些东西对庄户人家来说不算少,可这是张府送来的便显得有些寒酸,杨春雪收到后哪里能满意,当着来送东西丫鬟的面就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她不情愿也没办法,那丫鬟说了,其他的要等成亲那日才会抬过来。 只要能有,对杨大力和杨耀光来说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恭维的话说了不少,客客气气的将丫鬟送出了门。 那一匣子首饰说不上特别贵,但是在村里显摆肯定是够的,陈思不觉得与杨春雪交好有什么丢人,还是听她母亲的常来杨家待。 她看见那些首饰嫉妒的眼都红了,杨春雪压下心里头的不满,在陈思面前成日显摆,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银子没到杨春雪手里,被杨大力拿了去存着,卖女儿的钱他花起来毫不心疼,一日比一日在牌桌上坐的久。 杨耀光得到李尚才被张老爷厌弃后赶回家的消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依靠的大树就这么倒了。 他还妄想着张夫人能捞李尚才一把,去张府附近打听一转才知道张夫人也已经是自身难保。 杨耀光万念俱灰,浑浑噩噩的在镇上转了几圈,却发现因为近日流言的缘故,他连县学的门都进不去,以前供他和杨家人住的地方也都朱门紧闭,想踏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跌落凡泥滋味可不好受,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听到了李尚才的旧屋,还想着李尚才能再东山再起,提携自己一把。 可万万没想到,他刚打开门就吓了个半死,李尚才被捆着过了一夜,又受了伤吃了药,打开门入目就是一副流着口水痴傻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药劲儿太大难以忍受,他竟然将双手挣脱开来,使劲儿在身上抓挠,他的指甲缝里全是血污,浑身都是长长的指甲血痕。 特别是下身重要地方,那块儿布料被撕的粉碎,身上血迹还未干涸,那处也是一样,破皮红肿,偏他的手还无意识的放在那地方,看起来更是骇人。 他已经瘫软的身子,压在底下的全是污水一片,浑身恶臭闻起来直叫人反胃。 杨耀光被这场景吓得惨叫不止,白天里很容易就能将人引过来,住的离他不远的几户人家闻声赶来。 好事的妇人跑的最快,胆小一些的只看一眼就被吓得捂住脸往后退去,嘴里还惨叫着让后头的别过来省的吓到。 最后还是有汉子察觉不对,挡着人群进屋查看一番,叫了大夫来给他瞧瞧。 村里的大夫治伤寒病痛的小毛病还拿手,这样严重的伤根本看不了,村子里的村长不能看着人快要死在自己面前不管,找了几个壮汉把人收拾一番,请了镇上的大夫过来。 杨耀光被吓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全程瘫坐在地上不说话,别人来问他与李尚才什么关系,他也只会摇头。 镇上离得可不近,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大夫过来一看直摇头叹息,他的胳膊本就没好,严重的地方又被重创过,算是彻底废了,腿上的伤拖得太久,就算好了也只能瘸着一条腿走路。 至于被抓花的下半身,就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李尚才这辈子与净了身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他的嘴角不断往下滴淌着口水,神智已然不清,被药效伤了脑袋,怕是以后都要这么一副痴傻模样了。 在场的人叹息的有,知晓李尚才的德行取笑的也有,杨耀光听到李尚才以后是个废人了,趁着人多没注意他,悄悄溜走了。 他回家后喘息未定,便从牌桌上将杨大力叫了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急什么,我今儿手气不错,别耽误我赚钱。” 杨大力有了银子,就没从牌桌上下来过,吃饭都是胡乱对付一口就算完,这会儿突然被叫回来,还老大不情愿的。 “爹……爹,李,李尚才,废了……他废了。”杨耀光抖的话都不成句,叫杨大力听的心惊。 “什么!” 听他颠三倒四的把话都叙述清楚,杨大力顿时眼前一黑,他怎么也想不到,千挑万选的好女婿还没成亲就变成了痴傻。 可三十两银子他已经花去了一半,这时候若是反悔,该去哪里给张府凑这十五两银子。 “爹,怎么办,还要二姐嫁过去吗?” 杨大力转念之间就做了决定,拉过杨耀光压低声音:“别这么大声,别让你二姐听见。” 他说着又掩耳盗铃般咳嗽了两声,看杨春雪的房间没动静,才继续道:“这件事儿别告诉你二姐,若不然她闹起来,花出去的银子就得你我二人还,反正她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杨耀光点点头,他现在脑袋转不过来弯,杨大力说什么是什么,待到许久之后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心寒。 若是王杜娟还能担事儿,必定不会让杨春雪这么轻易地就跳火坑,总得想办法争取一番,可杨大力眼里只有钱,竟要瞒着女儿亲手送她到地狱,可见是有多心狠。 杨耀光可算看清了杨大力的真面目,自私自利,说不定哪天就要把自己也推出去换钱了。 第134章 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在后头的日子里时刻提防着杨大力,打算一有变动先顾自己。 第187章 贪吃 麦忙时节刚过,空气里到处都是飞舞着的都是轻飘的麦壳。 捆扎好的麦垛平铺在空地上,打着赤膊的汉子顶着烈日拿着木棍围着麦垛用力捶打着,旁边蹲坐的妇人不耐晒,躲在树荫下拿手搓揉着还未完全从麦壳中脱落的麦粒。 杨家的闹剧人尽皆知,妇人们唠的寻常话语也变成了谈论笑话。 没凑上那场热闹的妇人总拉住其他人问了一遍又一遍还听不厌,听到入门还有不堪的声音时,饶是脸皮厚的人也忍不住臊红了脸。 她们几人凑在一起笑闹一团,惹的劳累的汉子不满,呵斥着让她们回家取水来喝,才把聚在一起的人散开。 这样的热闹赵家人凑不上,便关了院子门忙活着自己家里的事儿。 现在天热,衣裳一天就得洗一回,赵方初刚把衣裳晾晒在架子上,随手从菜园里揪了根黄瓜,咬在嘴里嘎吱作响。 东屋的窗户为了散热,一直都是开着的,他从外头探头进来问道:“冬哥,晌午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天太热,锅里有晨起时的绿豆汤,现在是温的,要不要我帮你盛一碗?” 杨冬湖脚站的久了还是会有些痛,被赵洛川安置在屋里头不许多走动,也不许劳累。 这几日还是多亏了有杨春晓在,能帮着做饭和收拾屋里头,要不然离了会做饭的杨冬湖,剩下的几个人吃饭只能凑合。 如今为了解暑,晨起时的绿豆汤每回都要煮上一大锅,放凉后盛出一部分倒在长竹筒里,放在朱翠兰院子的井里用凉水湃着,晌午头上拿出来凉津津的喝下去,最是解渴。 杨冬湖体寒的毛病不是一两天就能养的好的,赵洛川又管的严,从井水里拿出来的绿豆汤太过寒凉,即使是盛暑天里也不许他喝,只许他喝锅里留着常温的。 家里除了杨冬湖和老太太,其他人都能喝,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馋这一口,可杨冬湖不一样,浑身冒汗色的难受光喝常温的哪里够用,他早就盯上了井水里的那些长竹筒。 院里除了赵方初和杨春晓在忙活,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里,趁着这会儿赵洛川不在,杨冬湖竟直接要出门去。 “冬哥,你干嘛。” 杨冬湖捂着他的嘴巴小声说道:“嘘别说话,天这么热我要快熟了,锅里的不好喝,我就想喝井里头的。” “啊?可是大川哥说你身子不好不让你喝,这里头的太凉了,你要是生病怎么办?” 杨冬湖摆摆手:“这大热天的能生什么病,你别跟大川说,我也不直接喝进去,我放嘴里暖热了再咽,你别说谁也不能知道。” 赵方初连黄瓜也不吃了,皱着眉苦着脸道:“这样能行吗?” “能行,你别跟别人说,屋后山上的酸梅子都熟了,前儿大川还说要去摘回来,到时候我给你煮酸梅子水喝。”说着杨冬湖就往门口走去。 赵方初拉住他,指着廊下的凳子道:“冬哥,等会儿,你别去了,我帮你去拿吧,你去那儿里坐着。” 院子里张婶子给的那几颗夏瓜苗结出来的瓜个个都有五六斤重,用手拍下去砰砰作响,若是继续长下去熟大了反而不好,便也都摘了几个正得吃的放在井水冰着。 夏瓜又叫寒瓜,本来就是寒凉之物,不用说,这些井水里的杨冬湖不能多吃就算了,连常温的都要赵洛川数着,不能多吃一点儿。 杨冬湖知道要是还想趁着没人偷吃夏瓜赵方初怕是不会答应,便忍下欲望没提,能有绿豆水解馋也不错。 杨春晓听见二人谈话有些失笑,笑杨冬湖像个小孩子还要偷嘴吃,不过她在赵家住的这几日,看的也是真真切切的,杨冬湖在赵家可比在杨家自在多了。 赵洛川也不如传闻里那样吓人,几日相处下来面对她的时候也没有那副冷言冷语的样子,对其他人更是一副和善的面容。 老太太刚来住在这里不大安生,唯恐拖累了杨冬湖,赵洛川知晓奶奶的担心,便将杨冬湖如今卖桃花饼的事儿说与了她听。 至少这能证明杨冬湖自己有挣钱的本事,不依附于赵洛川也能养活自己,老太太欣慰不已。 几日相处下来,她哪能看不见赵洛川对杨冬湖的悉心照顾,崴了脚就像手也坏了似的,恨不能吃饭都喂到他嘴边才好,老太太心里对赵洛川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在赵家自然住的舒心。 至于朱翠兰的两个孩子也都是好的,见人待事都很和善,特别是赵方初,嘴甜的奶奶长奶奶短,会陪着老太太说闲话解闷,还会扶着老太太在屋前屋后慢慢走动活动身体,给她说认识杨冬湖以后的趣事儿。 杨春晓在赵家能吃饱能睡的安心,这样轻松的日子她也好久没尝试过了,如今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 “你还是少喝些吧,那井水凉的手都不敢在里头多放,多喝了对身子不好。” 过得顺心,杨春晓浑身也没有以前的戾气和唯唯诺诺,有时候说话还真像个操心的大姐姐样子。 杨冬湖看着她头上的汗珠,招呼她一同去廊下坐着,朝她笑笑,有些俏皮道:“嘘,就这一回啊,别说出去。” 杨春晓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管不住他只得作罢。 等赵方初将绿豆汤取回来,杨冬湖一看就两眼放光,什么要放到嘴里暖一暖这样的话全都抛诸脑后,咕咚咕咚猛饮了好几大口,才解了心里头那股馋劲儿。 赵方初哎哎了几声没阻止的了,等到接回了杨冬湖手里的空竹筒,倒了两下看里头连一滴都不剩,忍不住抱怨道:“冬哥你骗人,说好了不喝这么多的。” 杨冬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时没忍住,没大碍的,你放心。” 上回落水之事给赵方初也吓得不轻,又听朱翠兰那几日整天絮叨杨冬湖体寒,赵方初听的久了自己心里也没底,暗暗懊悔不该把一整筒都给他喝的。 “下次可不敢给你喝了,晌午想吃什么?” 第188章 跑的勤快 赵方初从小就被家里人照顾的好,原先的时候认为不会做饭也没什么,如今倒是察觉出来有一门手艺的重要。 如今家里人多了干活的却少了,只有杨春晓一个人忙活做饭和杂活的事儿,往常都是杨冬湖照顾赵方初,现在他伤了腿,赵方初正好能在他面前表现一回,便伸手陪杨春晓一起做活儿。 杨春晓做饭的时候以前他只做烧火的活儿,现在也开始慢慢学着上手炒两个菜。 几天下来,虽然手艺还是不精,不过相较于以前来说是好的太多了。 每回端上桌子的菜其他人给的评价也很高,就算不太合口味的也不会说,夸奖的话就没少过。 赵方初刚学会了做饭正是新奇劲儿十足的时候,又得了这么多人的夸奖哪里受得住,几乎快将所有做饭的活儿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今儿还是一样,抢着把做饭的活儿揽在了自己身上。 眼看要到晌午,家里汉子都不在,杨冬湖有些好奇:“我吃什么都行,大川和方宇哥去哪儿了?” 赵方宇摇摇头:“我哥去舅舅家接我娘去了,大川哥我不知道。” “婶子要回来了?舅舅家的事儿忙活好了?” “嗯,我娘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家里的事儿,在那儿待不住,叫人捎了信儿非要回来,原本舅舅是打算给我娘送回来的,不过他家里种的地多,正是忙活的时候,嫂子又有喜了,一程哥也脱不开身,我哥就自己去接了。” 杨冬湖点点头,伸手帮着赵方初收拾从菜园里新摘来的蔬菜。 家里朱翠兰不在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回来后肯定还要唠叨一番,不过她的唠叨听习惯了长久不听还有些念的慌呢。 三人坐在廊下收拾起来动作也快,菜园里都是时令菜,摘回来都不用怎么收拾,洗干净就能下锅。 做饭的人最怕别人说吃什么都行,赵方初会做的也没有几样,在心里头盘算着若不然还跟昨儿一样过凉水面条吃得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弄,就见赵洛川从外头浑身是湿漉漉的走进来,手里提着木桶,腿上全是泥印子,走路一踩一个脚印。 家里头除了杨老太太,剩下的都是年轻的哥儿和姑娘,赵洛川和赵方宇二人不放心,上山的日子也往后推了几天。 杨冬湖惊诧的站起身迎他,给他递了擦身的汗巾:“你这是去哪儿了?” 赵洛川把木桶放下,里头是几节白嫩嫩的莲藕和荷叶,还有几朵还未开花的荷花, 他接过汗巾掸了掸腿上的泥点儿,笑道:“去年我去给人栽的荷花今年就已经满塘了,花开了有一阵,虽然还没谢完,但主人家已经开始找人挖塘了,现在正是吃莲藕的季节,我看有人挖塘便想着买些回来尝尝鲜,你瞧,正嫩,等会儿清炒了吃正好。” 白生生的藕节像小孩白嫩的胳膊一样,胖嘟嘟的惹人怜爱,上头的泥土赵洛川已经洗的差不多了,没剩多少泥土。 第135章 杨冬湖拿起一朵荷花凑到鼻尖轻闻了下,花香味儿不重但却很好闻:“真好看,把花放水里养起来吧。” “嗯。”赵洛川点头,杨冬湖看他脚上黑乎乎的一片忍不住笑道:“你身上太脏了,我去给你打水洗洗。” “不用。”赵洛川拦住他:“我去屋后的河边洗洗就行,在院里洗太麻烦了,” 他说完看见杨冬湖还在看着桶里的东西,便道:“他家水塘里还养着鱼,等到收鱼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塘里的鱼跟野生的不一样,咱们也买几条回来尝尝,要不是因为你怕蛤蟆,今儿我就带你了。” 水塘里最是容易藏蛤蟆的地方,光是挖藕那一会儿,赵洛川碰见的就不止一两只,且都是身形硕大的,若是叫杨冬湖看见,还不把嗓子喊破了。 杨冬湖摇摇头:“捉鱼的时候会有吗?” “不会,到时候咱们不下去,就在边上瞧着,不能碰见。” “那行。” 杨冬湖久站不行,赵洛川没让他跟着去屋后,自己拿汗巾出了院门朝河边走去。 这么一打岔把赵方初原本想好做什么全都打乱了,莲藕他没做过,怕做不好糟蹋了粮食,最后还是只能劳动杨春晓来做。 王杜娟买的那几贴药虽然有下毒的成分在,不过抛去草乌头不看,其他的对老太太身子还是不错的。 杨冬湖重新去找大夫买了差不多的药贴回来给老太太煎熬着喝,老太太气色不错,睡觉也香,白天在家里就待不住,前几天还能陪着几个小孩子在家里说话解闷,后来与村子里的上了年纪的熟络起来,便在赵家院子周围找了个地方坐着,与庄里的人一同说话。 光在家里闷着也不好,能出去多与人接触接触也没坏处,杨冬湖倒是很乐意看着奶奶乐呵,反正老太太走的也不远,勾着头朝外一瞧就能看见人,也不担心老人腿脚不好摔着没人发现。 屋后的河里有人在里头凫水,都是年轻还未成亲的汉子,看见赵洛川热情的招呼他一起去玩。 赵洛川远远的冲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接着便弯下身子自顾自的擦拭已经干裂在腿上的淤泥。 天热衣裳穿的都不多,觉得捂汗把衣裳脱了系在腰间的有的是,赵洛川也不会觉得羞臊,反正放眼望去,入眼的汉子大多数都是如此。 他弯腰擦的起劲,想赶紧洗干净回去,暴晒在日头底下,哪怕是站在水里也觉得热的人发晕。 这么大晌午头上,躲着日头都来不及,可偏偏有人三天两头往家来,就算是晒出一身汗也无所谓。 杨安辰从镇上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先一步到了赵家里,李尚才的事儿被镇上替他看病的大夫传了出去,张府自然也知道了这回事儿。 人已经废了,张老爷还没休妻,李尚才他也不能不管,只不过没去追问是谁让他变成的这副模样。 听大夫说如今痴傻模样像是吃药所致,想起来那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儿心里头更是对他越发的厌恶。 但表面功夫还得过得去,张老爷不愿意为了这么个东西污了自家的门楣,落得个苛待妻弟的名声,便叫人把他带了回来与张夫人关在一处。 第189章 来者是客 杨安辰在镇上得消息比他们灵通不少,张老爷刚把人接回去,他就估摸着李尚才如今这副鬼样子大概与赵洛川等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张老爷既没有善待李尚才姐弟的心思,也不怕他俩日后还能翻出来什么花,好不容易除了祸害?这等痛快事哪能不说给赵家人听。 杨安辰隔得老远就看见赵洛川一人站在水边,毫不客气的走到他的身边拍了他一下:“大川兄弟。” 赵洛川回过头,短短的几日之内,这已经是杨安辰跑来的第四趟了,若他是个姑娘,怕是回娘家都没有这么勤快的。 “你近日来的倒勤,哪日得了新吃食属你的鼻子最尖,回回都拉不下你。”赵洛川挑着眉打趣道。 杨安辰扬了扬手里拎着的东西,笑道:“我才来几趟就嫌我吃的多,我今儿带着东西来呢,闻闻,酒糟闷鸭子,是不是没尝过的味儿?” 这东西是张府里厨子的拿手绝活,那厨子是张老爷花大价钱从南方请来的,据说是张老爷头一回去南方吃了这道酒糟闷鸭子就念念不忘,非把人家厨子也一起带回来。 闷鸭子所用的酒糟与他们这儿的酒酿相差甚远,颜色是少见的红色,用它做出来的鸭子只需用盐巴和白糖调味即可,别的什么也不用,出锅后就能得到浓郁的亮红色。 杨安辰在张府的膳食与张宝瑜和张宝琛是一样的,有时还能得到张老爷给的加餐,这样的好东西他在张府可不少吃。 酒糟闷鸭子张老爷一月就要吃上五六回,东西好吃也架不住久吃,除了张老爷这样爱之入骨的,旁的人除了吃个新鲜,并不很上瘾。 杨安辰往家带过几次,刚好今儿张老爷嘴馋,又吩咐厨子做了这道菜,杨安辰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拿来与赵家人一同尝尝。 “你不拿东西来我也不能往外赶你不是,走吧,一同回去。” 赵家院子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老太太也从门外大树下慢步走了回去。 杨冬湖看他出去一趟还带着个人回来,定睛一看是熟人,心里也有些古怪,若说是为了上回求他帮忙之事,那来的也太勤了。 不过来者皆是客,更何况是好友的哥哥,杨冬湖把人迎了进来递上一碗凉茶。 朱翠兰和赵方宇要晚上才能回来,他们也不好意思吃独食,便留了一半给他俩,等人回来了再吃。 拿回来的藕切成薄片,无需过多的调味融合,放猪油清炒,加少许咸盐,吃的就是新鲜藕的清甜。 房顶上朱翠兰晒干的辣椒切成丝,铺在焯好水的薄藕片上,配上野山椒用热油一泼,兑上少许酸醋,吃起来酸辣爽口,配上鸭子正好解油腻用。 人多光有藕也不够吃,赵洛川临时又去村里屠户院里买了些肉,现在天热肉放不住,又赶着饭点儿,放肉的案板上只剩下几斤不带什么肥膘的瘦肉。 瘦肉远没有肥肉油香,村里人不常见荤腥,好容易吃一回肉肯定紧着五花的买,要不是这样这点儿肉也不能剩到现在。 赵洛川将肉包圆了带回去,剁碎了和鸡蛋混在一起蒸着吃,老太太牙口不好,咬不动鸭子,肉沫剁的细碎些她也能吃的香些。 地里下来的茄子和青椒,加上几个土豆混在一起炖的烂糊,不管是就着米饭还是配白馍馍,都很下饭。 身上热什么热汤也喝不下去,刚好把井水里湃着的绿豆汤拿出来喝。 杨安辰与他们熟悉了以后进门也不拘谨,先问候了老太太的身体,接着便与桌上里聊的畅快。 除了杨春晓话不多,其他人听他说话听的倒也认真。 赵洛川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问道:“可是镇上又发生了什么?” “你猜的不错,李尚才好像遭了天谴,突然变得痴傻活动不能自理,张老爷把人接了回去,张夫人一瞧弟弟这模样就当场就快气疯了,偏她现在被困在那院子里出不去,只能日日面对着李尚才垂泪。” 杨冬湖与赵洛川对视一眼,李尚才的下场确实是在二人的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张老爷还愿意将人带回去养着。 杨安辰好像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心思,吃了口菜继续道:“别担心,把李尚才带回去也不算什么,顶多就是为了个好名声,况且引起李尚才痴傻的药经查证也是他自己的,怕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吃多了药自作自受吧。” 杨冬湖还记得杨春雪与李尚才连了姻亲,现在人都这样了,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 杨安辰就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别人心里头想什么他一清二楚,随即说道:“张夫人现在没能力给弟弟再相门亲,况且李尚才伤了……” 这几个人里,只有赵方初一个人不知道前因后果,听的尤其起劲,李尚才的伤处不好开口明说,杨安辰及时止住了嘴,没在哥儿和姑娘面前说这样腌臜的话。 赵方初傻愣愣的还在等着下文呢,看他停了话头,开口问道:“说呀说呀,什么?” 杨安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以后再无子嗣之可能,就算杨春雪现在还没动静,毕竟二人有过实事,张夫人也会为了子嗣赌一把,听说她跪求了张老爷好久,让张老爷一定要让杨春雪与李尚才成亲。” “那张老爷听她的了吗?”赵方初听的津津有味,手里的筷子都停了,急想知道后文。 “你小孩子家家打听什么。”赵洛川敲了敲他的头。 赵方初揉着头生气的瞥了他一眼,转头就跟杨冬湖告状。 “都是自家人说话,好奇点儿也不碍事。”杨安辰目光含笑的盯着揉脑袋的哥儿,缓缓开口道出下文:“自然是听了的,杨大力不会做人,几句话就能惹得张老爷不快,不过既然是能赚大度名声的好机会,张老爷又怎会放过。” 第136章 未来要与那样的人过一辈子,怕是还不如死了,杨春晓听着杨安辰几句话就将杨春雪的未来勾勒出来,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第190章 吓坏人 “那杨春雪不知情?若是她知道,杨家必然不会如此平静。” 杨春雪的脾气秉性在座的都清楚,若说她肯心甘情愿拿自己的以后给别人做嫁衣,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杨家大门成日紧闭,里头什么情况我不清楚。” 杨家的事儿杨安辰知道的也不多,约摸知道杨大力醉生梦死在赌桌上,但从目前杨家这么风平浪静来看,估计是被人蓄意瞒住了。 杨春雪也不是什么好人,恶人自有天收,如今沦落至此,焉知不是往日作恶太多的缘故。 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了地,杨冬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不必担忧日后有人会来找麻烦,而且奶奶也在跟前,以后专心过好自己家的日子就成。 将事儿都说了杨安辰明显感觉后边吃饭时气氛都松快不少,不过赵方初被赵洛川训斥了那一句,话倒是少了许多,旁人说话他就在旁边支着个耳朵听。 午饭后赵洛川又从井里捞出来个饱满圆润的夏瓜,切开了给众人解渴。 朱翠兰和赵方宇二人紧着脚步,在落日之前赶回了家,都知道今儿他们会回来,晚上就没做这么早的饭,想着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上现成的。 赵方宇被朱翠兰拉着问了好多,杨家那天发生了什么赵洛川没细说,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尽可能挑拣些好的说让朱翠兰别太挂心。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人扎堆的时候,林嫂子好打听事儿,家里的田地才拾掇好了,心里正憋闷了许久。 杨家这么大的热闹她没凑上,来回两个村子里到处瞎打听,倒还真的被她听出些许门道来。 不过人言可畏,一句话传到三个人耳朵里,说出来的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杨冬湖崴了脚从杨家被赵洛川背回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成了他在杨家遭了祸,被人打断了腿。 林嫂子听风就是雨,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杨冬湖的是怎么回事,又看他整日在家里大门都不出一步,便更觉得那话说的可信。 朱翠兰才到村口,她比谁的眼睛都尖,连连招手叫朱翠兰过去。 一场夏忙过去,林嫂子面庞被晒得黝黑不少,朱翠兰刚想同她打趣两句,就听见林婶子先开了口。 “婶子你怎么今儿才回来,你家冬湖腿都断了一条,你还不赶紧回去瞧瞧。” 朱翠兰脚步一顿,被这话冲击的有些迷茫:“什么断了,谁?谁腿断了?” “你家冬湖,前几天叫人从杨家背回来的,怎么,方宇没跟你说?” 朱翠兰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是嗷唠一嗓子给众人吓了一大跳,赵方宇被吓得直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断,冬湖好好的呢,就是崴了脚。” 也怪他光挑拣好的说,原本朱翠兰就不放心,如今听了林嫂子的话更是不信他的半分,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狠的,高声道:“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刚才你怎么不说。” 赵方宇被拧的龇牙咧嘴的开口道:“不是,真没有这回事儿。” 说完他无奈的转头看向林嫂子:“嫂子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尽听别人说莫须有的事儿。” 林嫂子坚信自己听来的,被别人反驳后也不愿改变想法,两只手在胸前一比划,比出半个手臂宽的距离:“都是这样说,我还去大杨村问了,人都看见了,腿上肿起那么老高。” 赵方宇听的满脸发黑,看着林婶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婶子还以为他不信,拉过旁边的人给自己作证:“真的,对吧,有这么高。” 边上坐着的也没亲眼见过的,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林嫂子知道的是最多的,她们自然相信她,帮着她一同附和。 赵方宇欲哭无泪,生怕多待一会儿再说出来什么,赶紧拉着人走,等会儿家里还没回,朱翠兰先吓出一身病来 “走走走,走!回去看看,你回去看看,冬湖腿好好的呢,不出门是大川怕他崴了脚不方便,怎么就断了,这都是什么话。” 被这么一吓,朱翠兰脚步更快了,到门前的时候看见杨冬湖跟老太太坐在院里桃树下翻那些绣品样子,嘴里有说有笑的。 朱翠兰大喊:“冬湖。” 听这架势,杨冬湖不明所以的往门口看去,若不是声音熟悉,他还以为是来寻仇的。 朱翠兰大跨步的走过去,还没来的及开口同杨老太太寒暄,手先在杨冬湖腿上来回摸了两下。 有人碰自己的腿杨冬湖觉得直发痒,没忍住躲了两下:“婶子你这是干啥。” 朱翠兰打量他脸色也无异常,才稍微放下心来,拍着胸口庆幸道:“呼,没断就好,没断就好。” “嗯?” 赵方宇苦楚着脸把刚才林婶子信口开河的事儿说了一遍给众人听,杨冬湖忍不住发笑,撩开脚腕处的衣裳给朱翠兰看:“没有的事儿婶子,你瞧,就崴了脚而已。” 他的脚腕每天晚上赵洛川都会给他擦药酒按摩,早就不复那天红肿的样子,瞧着也不吓人,就有点儿淤青。 饶是这样朱翠兰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左右不过就是唠叨他不仔细。 杨冬湖被唠叨的多了也跟赵方初一样的不往心里头,笑着听朱翠兰说完后转头就忘。 老太太与杨家断了亲被接过来的事儿朱翠兰倒是听赵方宇说了,因此看见老太太也并不惊讶。 老太太人好,朱翠兰年轻前儿便知道了,杨冬湖前些日子也忧心过老太太过得不好,如今得偿所愿朱翠兰也为他高兴,亲热的拉着老太太说话。 去年托付杨冬湖于赵家时,老太太就很感念朱翠兰的恩义,如今又看杨冬湖被赵家养的这样好,她自然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笑眯眯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叨扰你们,我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嗐,这有啥,咱都是一家人哪里说的到这样外道的话,你能来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当初的时候有你帮这么一把,我们家大川哪能娶得这样好的夫郎。” 第191章 提上日程 朱翠兰一回来,杨春晓好不容易松懈的身体又有些紧绷,局促的凑在杨冬湖和老太太身后,干巴巴的叫了句婶子。 朱翠兰平日里说话做事儿都是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对老太太和善,不过看见杨春晓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杨家没空搭理她,但是她还有刘友莲这么个恶婆婆和磋磨人的夫家,若是她与杨冬湖牵扯久了,恐怕也会被累及。 杨冬湖与朱翠兰接触久了,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也懂她是为自己好的心思,不过杨春晓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如今她无处可去,怎么也不可能放下她不管。 当着杨春晓的面儿他不好说太多,怕说多了她吃心,将当天发生的事儿着重挑拣了杨春晓帮的多的地方与朱翠兰说了。 虽然因为杨春雪和王杜娟的缘故朱翠兰对杨家人印象都不好,但是听杨冬湖说了之后也知道杨春晓心地不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杨冬湖知道朱翠兰心肠软,便将杨春晓从前的经历略说一二给朱翠兰听,这种话说出来的效果比任何好话都好用,老太太也在旁边随声附和着,更是让朱翠兰心肠软了好几分。 杨春晓身上的淤青还未完全褪去虽然是后头在杨家留下的,但是与她在夫家挨得打没什么两样,甚至刘友莲不用顾及面子,会下手更重。 朱翠兰的命好,在娘家时虽然父母也偏疼弟弟,但也没少了她的吃喝与疼爱,嫁过来与赵河更是没受过什么气,她公婆去世的早,也没生出什么矛盾,孩子们也都听话没有顶嘴不孝顺的,就连徐莲衣这个妯娌也是难得的好相与。 朱翠兰日子过的顺遂,但村里人并不是每家每户都这样和谐,每每听到谁家又闹得鸡飞狗跳也还是心惊,更不要提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总会不忍心的移开视线。 在村子里生活她见过挨打的姑娘哥儿太多了,反正在男人眼里,她们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能顺利传宗接代才是最要紧的。 男人越没本事下手越重,朱翠兰依稀记得赵方初还小的时候村里有个人家生了个哥儿,原本喜事喜事一桩,可那家的汉子嫌弃生下来的不是男孩儿,他媳妇刚生产的第二天就遭受了一顿毒打。 那个娃娃朱翠兰见过,手小脚小,一双眼睛长得倒是很大,看起来很是喜人。 那汉子媳妇挨了打,生生受着没吭声,还以为这样能让丈夫消气,孩子总是他的亲骨肉,总不好下死手。 但也不知是不是那孩子知道自己生来就不受待见,偶然他们一家人躺在床上小憩时,那男的一翻身将孩子死死压在身下,他睡的沉,孩子一声也没哭嚎就这么被捂断了气。 孩子娘去抱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癫狂了,死活不愿意让人把孩子带走,那男人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有些庆幸,这样就不用费心养个不受他待见的累赘了。 第137章 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刚来世上三个月便又重新步入轮回,这算是横死不许入坟和哭丧,那男人趁人不备将孩子用破布包裹着扔在了一片干涸的河底,至于最后孩子是化成了白骨还是被野兽叼走也不得而知。 孩子娘自此以后就疯了,满村子乱转悠,后来在孩子被扔后没几天失足跌落湖水也咽了气。 因果报应都有循环,那家男人作的恶也自讨苦吃了,最后一家人也是死的不安生,迷信的人都说是那孩子死的有怨气,来报复的。 鬼神之说朱翠兰不怎么信,但因果报应她是觉得不错的,许是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待嫁哥儿的缘故,朱翠兰对在夫家过得不好的妇人总心生怜悯,也担忧这样的事儿会落到自己家哥儿的身上。 她看向杨春晓目光也柔和不少,都是可怜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正好她回来家里人等着她还没吃饭,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当即卷了袖口要进厨房。 杨冬湖拦不住,他脚伤未好朱翠兰根本不愿意他进厨房,赵方初比以前积极不少,跟他娘进了厨房给她炫耀今日刚从杨春晓那儿偷师学会的新菜肴。 赵方初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会,朱翠兰心里也很欣慰,自己在家再娇宠的哥儿将来去了别人家,也是事事都要学的,与其那时候在受气,还不如在家都教好了。 她自己心软不舍得小哥儿做什么,别人替她教会也省的她费心思,正好一举两得,她没什么不情愿的。 回到了家朱翠兰亲眼瞧过了才算真的放心下来,也没有在娘家时那种火急火燎的难耐,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朱翠兰娘家人厚道,带她亲厚异常,只短短去了几日,荤腥就没断过,不过即使这样朱翠兰也还是觉得不如在家里住的舒心。 如今人多更热闹,她做饭也刚加起劲儿,光是菜园里的时蔬就做了不下三样,她回来时朱家顺又给她拿了不少的腊货,朱翠兰拆了两根腊排骨配上晒干的笋子,将汤汁炖的奶白,一口下去鲜香无比。 酒糟闷鸭子是个新鲜的吃食,朱翠兰也是头一回吃,因着众人晌午都吃过了,也没跟他二人争抢。 鸭子入了口甜香软烂,朱翠兰吃着满口对杨安辰是止不住的夸赞,连带着把杨安锦又提了一遍。 连着云巧带一程媳妇,两份好事儿朱翠兰看在眼里等在心里,要是能早早的把杨安锦娶回来,家里不愁没有添丁添福的时候,定的婚期是明年三月初七,家具一应的还没打。 前段日子总不太平,家里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儿似的,如今总可以清静一阵子,也该好好把这事儿提上日程了,要不然临了手忙脚乱叫人家心里不爽快。 朱翠兰一提起来赵洛川就想起来自己给杨冬湖送婚书的事儿,光说要娶人也不能时间久了没动静,反正在家又耽误久了,也不差明儿一天,该去木匠家里瞧瞧工期赶得如何了。 天越来越热,盛暑时节里不好大动干戈,等立了秋天气一凉爽下来,寻个好日子就把事儿办了,也叫别人也瞧瞧自家夫郎也是被人放心尖上的。 这么想着赵洛川看向坐在身侧的杨冬湖,满目皆是柔情,见他碗里的汤见了底,天热也抵不住汤鲜,看自家夫郎爱喝这个,便拿起勺子又给杨冬湖添了一碗。 第192章 满月酒 村子里这两天买不到肉,屠户家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来买肉的人稍微一打听,只说是云巧夫婿向他定了整头猪用来给云巧办月子酒。 不到年下里是不轻易能将整头猪都买回去,云巧是村长家的哥儿,他办事村里人就全部看在他的面子也要顾及几分村长,他家办事儿村里没一个缺席的。 想要买肉的人一听这话赶紧又重新将钱袋子捂紧,反正都是要去吃席的,少不得要添礼钱拿东西,既然章家如此大手笔,那何不省着肚子留到席上吃,反倒省了买肉钱。 他兴高采烈的回去,还将这事儿说给了旁人,一听章家买了整头猪,有替他高兴的,就有在一旁说酸话的。 一头猪买下来得不少银钱,就为生了个哥儿这么大操大办,有人眼红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不过章家都不往心里去,别人自然也不会与那说酸话的人争论什么,都等着满月那天的喜酒呢。 朱翠兰也是如此,给坐月子的人送喜蛋是习俗,但为着云巧给赵方宇介绍了对象,朱翠兰觉得光拿鸡蛋礼数太轻,总想再添点儿什么。 云巧是哥儿不能行哺乳之事,他家人一早就给他找了个乳娘喂养孩子,本来他家老大小时候那个乳娘云巧很满意,这个孩子也想让她来带,可惜那乳娘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无奈又重新找了个新的。 云巧不喂母乳,自然也不用喝那些下奶的汤,猪蹄和鲫鱼派不上用场,朱翠兰瞄上了自家鸡窝里一只已经不下蛋的母鸡,鸡汤是大补,就算不用喂奶喝起来补身子也是好的。 仔细算起来明儿满打满算就是三十天了,今儿章家也跟村里人都打了声招呼,让人明天拖家带口都来。 他说话时喜气洋洋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高兴,他心疼云巧也心疼云巧生的孩子,不在乎是男孩女孩还是哥儿,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往心里去。 朱翠兰得了信,吃完饭就招呼家里人帮着她一起将那只鸡捉好了放在笼子里关着,明天活捉了去,就算放几天不吃也没事,要是在家杀好了再去,天热容易存不住。 第二天除了杨老太太和杨春晓,其他人都去了章家给云巧道喜。 老太太没去是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牙口也不好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杨春晓则是因为与云巧毫不相干,她不好意思去打秋风。 到了章家,因为汉子要避嫌,除了在外屋地吃饭是不能往里屋进的,而赵方初还没成亲,也不宜往里边凑,他找了相熟的小哥儿坐到一处说闲话去了。 朱翠兰带着杨冬湖进去看云巧,自从孩子落地以后,也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云巧月子里吃的好,家里给他补身体的吃喝从没断过,孩子也不用自己喂,整个人看起来比面色红润,比生之前气色还好。 一见朱翠兰就热情的招呼她坐到床头,让乳娘把孩子抱给朱翠兰看。 小孩子都娇嫩,朱翠兰拎着一只鸡走了大老远,怕手上不干净惹孩子生病,就隔着被子瞅了一眼,夸奖孩子随云巧漂亮。 云巧搂着孩子宠溺一笑,对杨冬湖道:“冬湖,来瞧瞧,这孩子不怕生人,见你保准得笑。” 知子莫若母,云巧说的不错,杨冬湖刚一凑近了,那孩子就哇呜哇呜的伸出手要去搂杨冬湖。 刚满月的孩子小小一只,手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杨冬湖轻轻戳了戳,由衷的赞叹道:“真可爱。” “自己生的比这还可爱,瞧着心里有没有冲动?” 杨冬湖听这话久了,当着朱翠兰的面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羞涩,看着软糯糯的小团子,心里还确实有想养个孩子的冲动。 不过朱翠兰现在也不随便催他,知道他身子受寒要孩子不容易,怕说的多了叫他吃心,日子过得好好的,平白添这个闲气干什么。 她笑笑替杨冬湖打圆场道:“他俩不着急,这才一年,慢慢来。” 云巧自己是哥儿,更能理解杨冬湖,刚才不过是一时顺嘴,倒忘了杨冬湖以前过得不如意,或许身子不好也说不定。 他顺着朱翠兰找补道:“是呢,刚成亲的小夫妻哪用急得这一时。” 杨冬湖都没往心里去,不知道二人心里的想法,专心的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等到小孩子双眼眯的紧紧,手指还抓着杨冬湖的指尖不松。 他怕自己的手抽出来会吵醒孩子,便一直忍着没动,还是云巧说了会儿话后不经意一瞥,才小心翼翼的把二人分开来,外头快开席的惊动越来越大,他也催促屋里二人快去吃饭。 那只鸡他推辞让朱翠兰带回,拿过来的东西哪有还带回去的,朱翠兰怎么也不肯。 云巧还不算出月子,说了这会儿话也是时候该让人歇着了。 朱翠兰出去最后叮嘱了一句:“那只鸡杀了后拿菌子炖汤最好,最补身体,婶子特意给你拿过来,你别忘了吃,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一只鸡算什么,就是一只羊给你吃我也不会心疼,怎么都该谢谢你。” “行,那我收下,谢过婶子了。” 还别说,用一头猪做成的宴席就是比旁的奢侈,端上来的白肉都是整块整块大的,碟子碗盘也都是深口的,一盘子能抵得上别人的两盘。 不赶着年节吃上这么一顿油水足的,有的人话都顾不得说,吃的油光满面,生怕多说一句话就少吃一块肉。 先前说章家大张旗鼓动静大的,也被肉堵住了嘴巴说不出来话,全然忘记了自己在背后是如何说人家的坏话。 客来的快去的也快,吃完饭又各自散去忙活,只有晚上的时候在被窝里回想晌午那顿饭的滋味。 第138章 其实后来孩子也被村长搬出来炫耀过,不少人围着看了,不过赵洛川对别人的孩子不是太感兴趣就没往前凑,以至于晚上杨冬湖跟他说那孩子有多可爱时他连模样都不知道。 第193章 有利可图 话说着转眼又是好几天过去,今儿也是送饼的日子,杨春晓一大清早装好了东西,家里人从清早起来便有事儿,朱翠兰和赵河开始着手忙活赵方宇成亲要准备的东西。 赵家没有多余的宅基地,家里的房子也才新盖不久,又只有赵方宇一个儿子,就没必要像别人那样另盖新房娶亲用。 家里头的家具其实年头也不久,但是都已经用了几年了,没必要在这项上省银钱。 赵方宇现在能挣钱,朱翠兰底气也足,要买东西用也挑拣着好的买,她听赵洛川说过一嘴,要娶杨冬湖屋里旧东西就要拆走,她总觉得年轻人见识多,便让赵洛川领着她也去了木匠家里。 杨冬湖还记得掌柜的说天热桃花饼不如别的有卖点,便想着做些蒸点配茶水吃也行,但是蒸点与桃花饼又不一样,光用手捏可不行,得用模具才能成型。 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跟赵洛川说了,模具也不复杂,去年过八月十五的时候杨冬湖看见镇上有卖月饼的,造型都挺好看但模样大差不差,他就想着若是在月饼模具的基础上改些精巧的花样,说不定糕点能更受欢迎。 可惜家里有瓦匠有猎户,赵方宇能拿着木头做两把梳子但做其他的远不够格。 赵洛川看不得他烦心,便说能带他到木匠家里去问问能不能按照杨冬湖的想法做出来。 添置家里的床和柜子都是大件,买下来少说也得好几两银子,这样花出去的大钱朱翠兰一个人做不了主,得让赵河跟着一起去才行。 东西是给赵方宇的,不能光考虑价格,也得看合不合他的心意,是以他也得跟着。 有这么大的热闹赵方初不能不凑,原本朱翠兰不让他跟着,让他留着看家和照顾老太太。 还是杨春晓说自己一个人能行,快去快回也不耽误给老太太晌午回来做饭,朱翠兰才松口把赵方初也带着了。 杨春晓在赵家住的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本身就是勤快的性子,赵家人对她都不错,她打心里觉得白住不好,所以这几回给镇上送桃花饼都是她自告奋勇。 也挺长时间不见刘家人来找,杨春晓知道她那个夫家是怎么想的,肯定想着反正农忙时间也已经过去,之前不来找后头更没必要来寻她这个累赘。 而且她跟刘天佑生活也有几年了,赵家与杨家不一样,赵家汉子当家能挺事儿,刘天佑也是会欺软怕硬的,王杜娟那样难缠的他不怕,就怕拳头硬的。 杨春晓乐的清闲自在,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混下去也挺好,她和食楼掌柜的慢慢混熟了想到时从他手里看能不能讨个活计,能养活自己不吃白饭就成。 却不想变故就发生在今儿,桃花饼送的多,板车就留给了她用,她刚出了村口上大路,就被刘天佑抓个正着。 刘天佑听说杨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原本躲着还来不及,生怕杨家人想起他这个女婿,把他家也拖下水。 那几天他时常留心杨家的动静,打算一看到杨家人就立马把门关上当作人不在。 可留心了几天没动静,再一打听杨春晓竟被赵家人接了去,刘天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又悄悄地在赵家庄附近探听了一番。 他和杨春晓成亲这几年,也没听说她与家里这个被卖掉的哥儿有多亲近,甚至可以说亲情非常淡漠,如今她落魄的娘家夫家都回不去,赵家平白带回去这么个累赘干什么? 刘天佑还有点脑子,还知道先把杨家事发那天的情况摸清楚了,他总觉得杨春晓与杨冬湖二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否则没办法解释这回事。 别的不说,赵家现在日子过得比村里人舒服多了,要是能通过杨春晓与他家连上关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刘天佑等了几天,今儿总算让他逮到了机会,便立刻寻住机会从暗处走了出来。 “怎么,看见我很惊讶?”刘天佑拦住杨春晓,眼神被她身后板车上的东西吸引。 杨春晓以前觉得夫家是天,如今一旦钻出了牛角尖,在看自己以前便只觉得傻的可怜。 她装也不装半分,声音冷淡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刘天佑还以为杨春晓是以前那个软弱的性子,还幻想着她求着自己要回去,现在她这副样子倒让刘天佑心里有些没底:“你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是夫妻,我来找你有什么不妥,你不说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现在在赵家干什么,你一个外嫁女在别人家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别人没有你这么闲,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没忙活完,还有闲心说别人,上回不是你说的吗?我以后再也不用登你家门,你管我住在谁家里。” 板车上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从赵家带出来的能有什么不好的,刘天佑心思有些活泛。 “我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咱俩夫妻一体,你被别人说三道四难不成我就能脱身了?家里老母身体也不好,你不回去帮忙收拾麦子也就罢了,难不成婆母也要不管不顾了?” 杨春晓最怕的就是被刘家人缠上给赵家人嫌麻烦,又看他眼睛滴溜溜盯着车子乱转,心里不定憋什么坏水呢,她正身挡住刘天佑的视线,语气更加不耐。 “她又不是我亲娘,杨家的事儿你难道没听说吗?亲娘我尚且都能大义灭亲,你让我去照顾一个整天只知道欺压我的老婆子,你就不怕我心狠手辣做点儿什么?” 她话说的难听,刘天佑气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孝顺婆母天经地义,你就不怕村里人戳你脊梁骨?” “你们家人整天打骂我不休,我一身伤痕都叫别人看了个遍,怕什么丢人,你们娘俩脸皮厚都不担心外人指点,我怕什么?我的脸面早就在一道道青紫的伤痕下消失殆尽了,你少拿名声压我,我不稀罕。” “我不管,赵家人把你拐了去,总得给我个说法,你若这样阴阳怪气,我就去找赵家人亲自说!” 第194章 新物件 刘天佑有些气急败坏,杨春晓从没跟他这样说过话,猛然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干巴巴的放狠话。 杨春晓嗤的冷笑一声:“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放狠话谁不会,你只会在我面前耍耍威风罢了,杨家人不拿你当回事儿,不让你进门你连大门都进不去,你若敢真的在赵家人面前造次,那还用等着没人的时候才找上我,怎么不直接打上门去要人,没长进连威胁人都不会,废物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刘天佑的脸色就已经阴沉的如同一潭死水,声音有些阴狠:“你放屁,我那是懒得同赵家人计较。”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你最有谱了,谁都得听你的行了吧,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大不了你给我休书一封,我就是死也不会回你家那个虎狼窝了。” 大道上人来人往,刘天佑胆子不大,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对她做什么,这些话杨春晓说的真心,她是一刻也不想与刘天佑再做夫妻了。 她话说完也懒得跟刘天佑多说什么,拉着车子就走,不能因为这烂事儿耽误正事不是? 刘天佑第一回没占到便宜,哪肯善罢甘休,对着杨春晓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心里恨恨的想着:想要休书不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可能。 杨春晓没有子嗣,已经引得刘家人不满,若是搁以前,杨春晓就是死在外边,刘天佑都不会过问,可能还会觉得松口气,但现在不一样,能有机会捞油水,只要不是傻子,谁会放过这机会。 刘天佑脸上满是算计的笑,抬脚朝家里走去。 另一边浩浩荡荡往木匠家里去的赵家人路程赶得也不慢,没费多长时间。 木匠家里满地全是刨木头留下来木屑,木匠一脚踏在木头上,拿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用力操持着锯子。 他一看赵洛川一行人来,立刻喜笑颜开,将人迎进院里:“今儿怎么有空来,来瞧柜子的不是?你来看,全都是按着你的要求做的。” 先做好的是顶立柜和妆奁镜,架子床又是镂空又是床板,做起来是要比其他的费些功夫,几个月过去,也只是先做好了床架子而已。 “不急。”赵洛川笑道:“这是我叔叔婶子和堂哥,刚说了亲不久,也想打套家具成亲用,您看看有什么建议没有。” 木匠家里不止他一个,一听说朱翠兰也是要来定柜子的,连连点头,立刻从屋里将一年轻人招呼出来带着人先看看院里堆积着的现成的。 “这是我儿子,让他带你们先看看,看看喜欢啥样的,瞧个大概,细节处有什么需要改的,到时候咱们再商议,我先带这两位看看他们前头定好的。” “哎哎,你忙。”朱翠兰被满院子的柜子迷住了眼,她那时候和赵河成亲时赵家穷,根本没有多少钱添置东西,就只添了一个装衣裳的柜子。 第139章 其他的东西都是后来慢慢才添置的,其实也不怨赵家,那时候不光他家条件不好,是条件都不好,朱翠兰那时候自己吃了亏可不能让杨安锦也吃这个亏,大手一挥让木匠儿子带着先从最贵的看起。 赵洛川挑好的顶立柜做出来比图纸上画着的更大气,比一人要高出去不少,它的通体是朱红色,两扇对开门上浅雕着不太显眼的图案,既不会太惹眼也不会显得太素净,放在屋里刚刚好。 木匠送的箱柜,上头雕刻的和合二仙点了颜色,瞧着就更加精致了,虽然送的东西并没有多大,但是用来放一些布料还是很合适。 杨冬湖瞧见柜子就立刻将东西的位置都规划好了,打的柜子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他有些心疼这肯定要费不少银子。 赵洛川就像知道他想什么似的,当初定东西是没带他一起来就是怕他心疼银子,赵洛川要不就不买,若是买了就得是说的过去的,有点柜子和床是便宜,但瞧着也太寒酸了。 说好了要给娶人家回去的,那样的东西买回去不是成心膈应人吗? “你别担心,钱花出去了还有的挣回来的,这东西一用就是好些年,其实也不亏,要是买到不好的,那才费银子,若是用坏了还心疼,何必呢你说是不。” 话是这个理没错,杨冬湖点点头:“这个有点儿太大了,就咱俩用不了这么大的。” 木匠把人带到了又匆匆出门去招呼朱翠兰那一行人,四下里无人赵洛川搂过杨冬湖的肩膀,笑道:“你怎么忘了,咱家还有奶奶呢,到时候分出来给奶奶放她的那些绣品样子,她肯定高兴。” 杨冬湖有些动容的看向身旁高大的汉子,他总是这样,事事都能想的周全,让人有安全感忍不住想要依靠。 赵洛川又伸手捏捏他的脸:“怎么,感动了?要不亲一口?” 朱翠兰和赵河与木匠讨价还价的声音传来,杨冬湖一杵子肘在他的胸膛上。 “在外头呢也这么不正经。” 赵洛川假装吃痛揉了揉被撞疼的胸膛,闹着非要人哄哄。 杨冬湖没理他又凑过去看妆奁镜,一整套的妆奁镜可不止一面铜镜,镜子底下还有好几个匣子是用来放脂粉用的,这东西家里没有,杨冬湖看的新鲜,他梳头都是照着洗脸水的水面把头发拢起来就成。 或者是有时候赵方初会把镜子借给他来用,他没有姑娘那么精细,不过得了新东西总归是高兴的。 屋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赵河的声音隐隐有盖过朱翠兰的趋势,似乎是定好了东西在讨价还价? 赵洛川和杨冬湖出门去看,朱翠兰的眼光是不错,挑的几个都是价钱不低的。 他们比赵洛川那时候还讲究,毕竟是娶未过门的哥儿,除了床和柜子,还有盆架子,木桶木盆一系列七零八碎的东西。 看着东西不少要花的钱就更多,若是不好好砍砍价怕是要肉疼一阵子了。 第195章 一事又起 赵洛川那时候都没怎么还价,而且老木匠很有诚意,爽快的送了个箱柜,赵洛川也敞亮,看他厚道也没为难他,所有的便都是按原价成交的。 成亲的琐事繁忙,要添置的东西还多的是,像什么新被褥和新房里布置的帷幔什么的也都要买,家具占着大头,当然能省则省。 朱翠兰是讲价的高手,定了一套双开门的顶立柜,手里还摸着一副碗柜非要木匠的送。 木匠也不是不想给,可是几两的柜子她已经讲掉了几百文,像当初送赵洛川箱柜那样,他也送了一副箱柜给朱翠兰,但就是这样,她还想要一副碗柜。 木匠为难极了,皱着眉头嘴里直说自己家这是上好的木头,本来就不赚多少钱,就是赚个辛苦的手工费,要是多送一副柜子,那自己不就赔了吗? 买东西都是这样,买的没有卖的精,朱翠兰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不压价,她哎呀了两声道:“你瞧咱们这也都算熟人了,我家这已经是第二回来你这儿买东西了,常来常往,咱们就当交个朋友,我家这个小的按理该叫你声叔,以后许了人,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呢,到时候我多买些就是,肯定不叫你吃亏。” “就是,叔,便宜点吧,叔。”赵方初很上道,顺着他娘的话甜甜的喊了句叔,长得好看的人说话确实好用,那几声叔叫的木匠心花怒放。 他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继承衣钵,木匠媳妇生了儿子后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没有姑娘和哥儿在身边贴心一直是木匠心里头的一大憾事,赵方初的这几声叔倒算补全了木匠命里缺的那几声。 “你这……哎,算了算了,看在你叫叔的份上,便宜点就便宜点吧,柜子也送你了。”木匠有些无奈,不过被赵方初一口一个叔叫的舒坦,便也忍痛点点头答应了。 朱翠兰笑着拍了拍赵方初的肩膀道:“快,赶紧谢谢你叔。” “嘿,谢谢叔。” 赵洛川头一回知道这样也能讲价,要早知道赵方初还有这作用,那时候他也该把赵方初带来才对。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和杨冬湖悄悄咬起了耳朵,被杨冬湖笑了声财迷。 杨冬湖刚才看柜子的时候转了一圈,中秋节说远也已经不远了,屋里长桌上摆放着其他人定做的月饼模具。 样子都是差不多,除了有大小之分,其他的地方都不太能看出有什么明显区别。 杨冬湖拿了其中一个,找到木匠说出自己的诉求:“叔,这种模具除了圆的,还有其他的吗?” 木匠刚被赵方初叫的舒坦,这又来一个清秀的哥儿喊叔,他脸上的笑还没消下去笑意又加深了许多。 “团圆团圆,吃月饼讲究的就是个团圆,要是其他的形状吃起来也不对啊,方的?那怎么叫圆满?” “不是,”杨冬湖被木匠的话逗的失笑:“我不是想做月饼,嗯……我是说花朵,桃花或者其他的模样。” 这样的要求木匠还是头一回听到,花朵只开在枝头,还真没人想过要用它做模具的。 “有些难,不过你能画出来吗?要是能画出来我可以试试。” 杨冬湖脑海中回想了自己见过的糕点样式,点点了头道:“我试试。” 木匠朝他儿子一挥手:“去,拿纸笔去。” 做木匠也少不得画图纸看着做,只不过是没有读书人用的讲究而已。 木匠儿子动作很快,将纸笔平铺在木板上,杨冬湖画工一般,握笔就有些手抖,赵洛川从身后握住他的手,覆在他耳边道:“你来画,我帮你控笔。” 木匠和他儿子还在一旁看着,杨冬湖耳尖发红,正事儿重要,他忍着羞涩笔尖在纸上轻轻动了起来。 他一连画了五六个图样,木匠接过来一看就忍不住发笑。 杨冬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画的不好,您凑合看吧。” “没事。”木匠忍住笑:“能看出来个大概,细节不一定跟你这个做出来一模一样,不过应该差不很多。” “那就行,那麻烦叔了,这个要的急,几天能做好?” 木匠伸出两根手指:“两天,过两天你来取就行。” 但凡是要定做东西的都要先交定金,要不然买主反悔东西难卖木匠可就损失惨重了。 赵洛川知道他的规矩,先给了钱说两天后按照约定来取。 买完了东西朱翠兰心里一块石头就算落了地,其他的东西都零碎,买早了放久了也不好,等什么时候赶着去镇上慢慢添置也来得及。 几个人临走的时候朱翠兰还被木匠拉住,他知道杨冬湖是赵洛川的夫郎,便问朱翠兰赵方初可定下人家没有。 朱翠兰一听这话就又扭头看向院里正在劳作的汉子,木匠儿子年岁看着也不大,约摸与赵洛川差不了多少,他样貌也周正,家里条件也说的过去,不过朱翠兰总觉得赵方初还小,还是想把他多留一年。 她没给木匠把话说死,留一年是留一年,有好的汉子也得慢慢探听着,要不然等日后现成找那不是两眼一抹黑吗? 木匠也没非要个结果,他也知道哥儿选夫婿是要慎重的,反正他们两家连着生意,日后不怕没有见面的时候。 他把赵洛川一行人客气的送了出去,一路上朱翠兰才认真的考虑起来自家哥儿的婚事。 前头赵方初围在杨冬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趣着什么,像个小鸟儿似的话多,这么活泼的性子没有家里的娇宠是形不成的。 如今赵方宇的婚期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就只剩下个哥儿还用自己操心,娶媳妇与嫁哥儿那是两回事儿,一想到日后赵方初要去别人家里操持家务,朱翠兰心里就酸涩的难受。 杨冬湖嫁给赵洛川还不是她的亲儿媳,她都能将杨冬湖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与赵方初一样对待,凡是赵方初有的,杨冬湖也不会缺少一份,赵方初不干的活儿,她也绝不会多叫杨冬湖一句。 她敢保证,以后杨安锦来了也是一样的待遇,她也能把杨安锦当成亲生的疼,可赵方初以后去了别人家里,还能有这么自在吗? 第140章 第196章 解苦 赵河与朱翠兰落后一步走在孩子后头,二人说话前头的人不注意也听不到。 朱翠兰来的路上还没忧愁,怎么了却了一桩心事反而唉声叹气的,赵河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儿子成家的东西置办妥当了你倒不开心起来了。” 回应他的又是朱翠兰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哪是愁方宇啊,眼看方初也大了,好几个人都问过我方初定下人家没有,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心里不舒坦,方初咱疼了十几年,到了人家家里,要是受气怎么办?” 赵河是汉子思想大咧咧的,没有朱翠兰的多愁善感:“孩子大了都是要成家的,咱们也拦不住,挑个好的就是。” “你当买菜买萝卜啊,我说能挑个好的就能挑个好的。”朱翠兰白了他一眼:“我还说能给他挑挑个十里八村头一份的,挑个镇上去享福的呢,整天话说的怪轻巧,我看你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 赵河本来就沉默寡言,被朱翠兰一数落更是一句话也没有,只能跟着媳妇身边默默的走着。 朱翠兰跟他过了半辈子了,知道他什么性子也没指望他能说出来什么好点子,一脸忧愁的进了家门。 现在比以前还好点儿,至少有事儿还能同他说上两句,今儿日头都被云彩遮住了,比前几日凉快的多,杨老太太在外头多走动对她身体有好处,赵方初一进家门就扶着老太太出门转悠去了。 朱翠兰趁着这会儿杨冬湖得空,将自己烦心的事儿通通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真是要愁死了,要是方初还小多好,也懒得烦这事儿。今儿那木匠还问呢,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为方初好好打算打算了。” 赵方初这么惹人疼,杨冬湖跟朱翠兰一样,哪舍得他嫁人,外头的汉子能有几个好的,要是一时走了眼,那可是一辈子受气的事儿。 “婶子,方初还小呢,多留两年咱慢慢挑,反正咱家也不怕人说。” “我也是这样想,可哥儿跟姑娘到底不一样,要是拖得久了,要是好的被别人挑走了,更愁人。” 杨冬湖真的很想说好的挑走了赵方初不嫁他也能养赵方初一辈子,不过这话万万不敢给朱翠兰知道,她心疼赵方初是不错,但骨子里还是极其传统,不嫁人在她看来是有违天理的。 “方初自己也有打算的,婶子别太担心了,咱们顺其自然就行。” 这话并没有安慰朱翠兰多少,她还是觉得堵心。 院里板车都已经停好了,不过没见杨春晓在哪儿,二人都说了这会儿话,才见她从屋外回来,脸色不太好, 杨冬湖给她拿了凳子,看她出了一头汗又给他倒了碗水:“你这是干嘛去了?” 杨春晓摇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今儿遇见刘天佑的事儿杨春晓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她已经够麻烦赵家人了,不想他们为这事儿再烦心。 今儿都忙活了一天,下午的时候村里包荷塘的大爷给赵家送来几条都是两斤重的鱼,为的是鱼塘里的鱼已经长成的差不多了,该捞出来卖,他人手不够,想请赵洛川和赵方宇二人前去帮忙。 赵洛川二人一口应允下来,同一个村里住着帮忙很正常,就算不给鱼他们也会去。 这鱼在荷塘长大,肉质要比外头卖的细嫩许多。 天热的时候好多顿饭都是凑合,好不容易赶着一回凉快的,朱翠兰纵然心绪不佳,却还是做了顿饼子贴鱼给家里的孩子们打牙祭。 挨着锅底贴出来的饼子焦香无比,沾着浓郁鱼汤的地方又吸满了咸香的汁水,没有那一天的人在家的如此全乎,整整小半锅鱼和饼子连带汤水都被吃了个干净。 酒足饭饱之后躺在床上最是解乏,村里人歇息的早,天刚擦黑,屋外头人声就已经小了许多。 上回答应赵方初的酸梅子他记得牢固,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提起来了,杨冬湖想想再不去酸梅子该熟透了落在泥地里倒可惜。 晚上躺在床上,杨冬湖颇有些无聊的抓起赵洛川的手透过点点月光仔细打量着。 天热被子都没盖在身上,赵洛川右手被杨冬湖抓着不能收回,左手便拿着蒲扇慢慢给二人扇着风。 在饭桌上杨冬湖和赵方初已经说好了明儿一同去山上,赵洛川有些担心他的脚,不大想让他去,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情愿:“明儿我有事去不得,要不晚一天我跟你们一起去,你那脚能走山路吗?” 杨冬湖活动脚腕给他看,笑道:“不碍事儿,都不疼了,你明天忙你的,我不往深山里去,在边上走走就回来了。” 赵洛川闷闷的嗯了一声,杨冬湖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他抓着赵洛川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在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真不碍事的,明天回来给你腌酸梅子吃怎么样?” 酸梅子哪有占便宜重要,既然是杨冬湖主动先挑起来的,赵洛川哪有不笑纳的道理,立即翻身将杨冬湖压在身下。 前几日顾着杨冬湖的脚伤,赵洛川都不敢放肆,西屋里现在住着长辈,动静太大也不好,二人心里头都憋着一股火呢。 干柴烈火一点即着,虽然担心外头能听见二人收敛不少,但也能解几日相思之苦。 后半夜杨冬湖已经顾不了有没有人能听见了,叫出来的声音嗓子沙哑到不行,求饶了大半天的声音也被赵洛川摒弃在外,毫不理会。 第二天大早,杨春晓还是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且很有眼力见儿的没叫二人起床。 不过赵洛川自制力强,没用人叫已经早早的赶去荷塘帮忙,等日上三竿杨冬湖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面对的就是老太太一脸意味深长的眼神。 “奶奶。”杨冬湖忍着身上酸痛坐在饭桌前,不好意思面对老太太的眼神。 老太太满目柔和的看着他,没有用言语调笑,剥了个鸡蛋递给他,温柔道:“快吃吧,方初等你都等急了,多吃个鸡蛋。” “哎。”杨冬湖快速吃完了饭,挎着篮子出门去。 第197章 摘酸梅子 赵洛川三天两头的要用杨冬湖身体不舒服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赵方初,时日久了赵方初也疑心过一二。 不过这几天杨冬湖的脚本来就受了伤,所以早上他去隔壁院里没找到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老老实实的在家等着。 杨冬湖脚伤恢复的不完全,赵洛川走前和赵方初叮嘱了让他多照顾些,一有什么不好的赶紧跟自己说。 摘酸梅子用不到大背篓,挎个小篮子摘回来的也够吃,那东西酸的很,多吃几个咋都要酸倒掉。 “冬哥,咱们去找安锦把他也带上吧,整日闷在屋里多难受啊,拉他出去走走,好不好。” 许是因为杨安锦性子沉静的缘故,他原本就不爱出门,如今被张兰珍拘在家里绣衣裳就更少出门了。 杨冬湖上回见他的时候太混乱,都没顾得上说几句话,趁着摘酸梅子的功夫叙叙旧也挺好,他点点头道:“好。” 他二人到张兰珍家里的时候,院里静悄悄的,杨冬湖轻叩了几下门鼻,没见有人应声,估摸着是张兰珍没在家。 住在旁边的香婶子正巧端着一盆水往外倒,看他俩站在门前开口道:“你兰珍婶子上南边菜地里翻红薯秧子去了,才走没多大一会儿,不过安锦好像在屋里,敲门听不见,你大点声儿喊。” “哎,婶子吃过饭没有。”杨冬湖笑着跟香婶子打了声招呼。 上回香婶子无故被牵连在里头,手上还因为劝架被挠了好几条印子,但也没有怨言什么,她人是不错的,除了因为家里人口多而显得有些拮据贪小财之外,心肠也不坏。 “吃过了。”香婶子将水盆里的水控干净,回道:“你脚伤好些了?” “好多了,还劳烦婶子记挂。” 屋里小孩啼哭声嘹亮,香婶子也没跟他们二人多客套,匆匆回了屋里去。 赵方初上前大力的拍着院门,高声道:“安锦,开门。” 杨安锦倚着窗户捏着银针正绣喜服上的花朵,一双宽大袖子上的鸳鸯已经绣好的差不多了,可衣裳背后的花团锦簇才只是刚开始一点儿。 他们都是庄稼人,成亲的衣裳本没有这么讲究,不过杨安锦自己有私心,就想让自己漂漂亮亮的嫁给自己心上人,所以刺绣的时候都是小心再小心,图案要精致再精致,每一针落脚都不能让人挑出错来才行。 被屋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杨安锦手一抖银针差点儿扎在自己手上,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方初,你怎么还是这么咋呼。” 杨安锦看见二人,先是故作嫌弃一番,随后问道:“冬湖你脚好了?” “嗯,都不怎么疼了。” 门开后赵方初一把把人搂住,才不相信杨安锦会嫌弃自己,脸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两下,傻笑道:“嘿嘿,我来找你玩啦。” 除了赵方初没别人会这样搂住他,哪怕是杨安锦与杨冬湖小的时候也鲜少有这样亲密搂抱,杨安锦故作嫌弃的拨开赵方初赖在他肩膀的头。 第141章 “快起来,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又粘人了。” 杨冬湖比赵方初沉稳点,开口问道:“我和方初要去山上摘酸梅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衣裳绣起来太费功夫,光是他自己的都才绣了一半,赵方宇的那件动都没动,眼瞧成亲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杨安锦也心焦,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好长时间没跟杨冬湖二人好好说过了,罢了,也不在乎少这一天。 “也行,我去叫屋里的布料收拾起来,你们坐在院里等我会儿,收拾好了咱们就去。” 赵方初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碗茶水,跟杨冬湖感叹长久不见太阳也挺好,杨安锦在屋里捂得比上回吃烤羊肉那回还白,要是这样下去,到成亲那天连擦粉都省了。 酸梅子这样的野果没有一个月前的山杏和李子遭人惦记,都觉得太酸难入口,正好便宜了这几个哥儿,逮住一棵树猛薅也没有人跟他们抢。 这时候的酸梅子半青不黄,偶尔能在一派葱郁的青绿色里泛出点点金黄。 赵方初好吃嘴,除了苦味受不了,其他的他没有不爱吃的,这么酸的梅子他揪起一个在衣襟上擦擦尘土,塞入嘴里吃的香甜。 杨冬湖看他这样还以为熟了的梅子不酸,也找了个金黄熟透软和的吃进了嘴里。 虽然不至于酸的让人立刻就能吐出来,不过也不好吃,杨冬湖皱着脸把核吐出来,酸的浑身打了个颤栗。 杨安锦好笑的看着赵方初一口一个不停,又看杨冬湖苦楚着脸往外吐,乐的不可开支。 他也没高兴多久,嘴里冷不丁的被赵方初塞了个梅子,他下意识一咬,嘴巴里立刻就冒出了酸水。 “啊,好酸。” 三人闹成一团,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要摘梅子,树下玩闹的是时候树上的果子被撞掉不少,越是树尖尖上的越好吃,赵方初从边上的干树枝里挑了个趁手的,垫着脚尖将高处够不到的果子击落,要是碰见熟透的就直接摘下来放进嘴里。 杨冬湖和杨安锦怕被果子砸个正着,躲在离他偏远的地方蹲下身将果子捡在篮子里。 二人蹲着身子慢慢聊家常,杨冬湖把朱翠兰昨儿烦心之事说给了杨安锦听。 “昨儿晌午还好好的,就被那木匠提了一回方初的终身大事,你是没见婶子的脸,都愁成什么样子了,又怕方初嫁人又怕他嫁不出去,我听着都愁。” 张兰珍以前也忧心过杨安锦以后找不到好婆家,去年与赵家定了亲才算没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可见天下父母心疼儿女都是一样的,王杜娟那样黑心的除外。 “当娘的心思都这样,你以后有了孩子也是一样的。”杨安锦说话之余还不忘揶揄杨冬湖一番,后知后觉才道:“什么木匠?” “婶子给为着你俩成亲去找木匠打新柜子呢,那木匠家里有个年岁上与方初差不多的汉子,听说问方初许下人家了没有,估计是替儿子揽亲事呢。” 第198章 谁相看? 不远处赵方初还在吃梅子,一口气塞进去两个,将腮帮子顶的鼓鼓的。 杨安锦看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总忍不住发笑:“你说也奇怪,明明咱们年岁上也不差多少,怎么方初看起来就跟小孩儿似的,要说把他许人家,任谁也舍不得。” 杨冬湖颇有同感的点点头:“可不是嘛,我就说家里不差方初一张嘴,就是养他一辈子也没什么不行的,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跟婶子说,要不然还不得被念叨死。” “咱们拦肯定是拦不住的,不过要是能挑个好的定下来也行,挑不到才愁人。” “那木匠看起来也和善,他儿子虽然少言寡语,不过做事却很稳重,与朱翠兰谈生意时也不扭捏,说话有条理,给人感觉是不错的,长得还行,挺周正的,不过这才接触第一回,人品什么的还摸不清底,昨儿晚上我看婶子的样子,好像也是觉得他家还算说得过去,不知道会不会给方初考虑。” “还不急呢,多接触几回才行,至少要看他家里人糊不糊涂,不然也是不行。” “嗯,说的就是这意思呢。” 赵方初打梅子累的手臂有些酸痛,放下木棍看那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有些不满的朝二人面前扔了个梅子。 “你俩说啥呢,怎么还背人呢。” 这种话怕说多了叫赵方初害羞,杨冬湖与杨安锦相视一眼默契的没正面回答,杨安锦坏笑道:“啥也不说,说煮了梅子水不给你喝。” 俩人加快可拾梅子的动作,赵方初气的在旁边踩碎了几颗本来就烂了的梅子,汁水沾的鞋底和枯树叶上全都是的。 “坏蛋,你俩都是大坏蛋,我就喝,哼。” 杨冬湖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快来捡,等会儿日头大了可要晒死人了。” 赵方初气呼呼的蹲下身,又偷偷喊了句:“哼,杨安锦是大坏蛋。” 除了他其他二人都笑的肩膀抖动,三人动手快,一篮子酸梅子没用多大一会儿就已经捡满了。 日头出来晒在身上已经热出了一身汗,在山里边有树林挡着还没觉着,下了山走在大路上毒辣辣的,晒得人直发晕。 杨安锦在岔路口与杨冬湖二人告别,一人朝家走去,这一会儿没见,张兰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院子里飘着几件汉子的衣裳,还有洗干净的床单被褥在风里飘曳。 杨安锦看见熟悉的衣衫大喜过望,一溜烟小跑着进了家门。 “哥!” 杨安辰坐在廊下吃夏瓜,张兰珍在厨房里忙活着晌午的饭食,杨安锦放下篮子围在他哥身边。 “哥,你咋回来了?” 杨安辰笑着递给他一块瓜:“张老爷带着小姐少爷出门走远亲去了,等到过几天才能回,我这几日待在张府也无事,回来住几天。” 屋里头有他从张府带回来的点心,杨安锦拆开后立马尝了一口,甜津津的笑的眉眼弯弯。 杨安辰看他拆东西,扭头突然道:“你少吃一些,有好友你也该分给别人尝尝,光吃独食可不行。” 以前没见杨安辰说要把东西留给谁,杨安锦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咽下嘴里的碎渣子,喝了口水顺气道:“我哪有什么好友,就冬湖一个,你也知道他对吃的不在意,哦,不对,还有一个,对,给方初留点儿,他爱吃这个。” “嗯,你留一些,到时候给他家送去,翠兰婶子人厚道,往咱家送过不少东西,咱们也该回些东西才不算失礼。” 杨安锦觉得他说的对,根本没想到别处,正好这会儿张兰珍在厨房里高喊着让二人洗手吃饭,杨安锦端了水盆舀了一盆水洗手。 饭桌上张兰珍看着外头的酸梅子直倒牙,喝稀饭都觉得有酸味儿。 “大热天的摘这么多酸梅子干什么,那东西东西这么酸怎么吃?你怎么想起来去摘这个?” “我不是自己去的,今儿冬湖和方初来找我,我在家待的要闷死了,出去透透气呢。” 他说着夹起一筷子茄子放在嘴巴里:“冬湖说把这些梅子用糖腌了晒干后能煮酸梅子水,可好喝了,他已经教过我怎么做,等会儿我收拾出来试试看。” 小孩们搞得这些东西她也不懂,张兰珍也不过问,闻言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问道:“你翠兰婶子在家忙活什么呢?” 提起来朱翠兰,杨安锦就想起来杨冬湖说她忧心赵方初的婚事,把这当成了闲话与张兰珍说起。 “冬湖说有人想给方初相看来着,翠兰婶子在家正为这事儿烦心呢。” 杨安辰筷子一顿,声音拔高了一瞬:“什么相看?” 这下不光杨安锦察觉不对,连张兰珍也觉得杨安辰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张兰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赵方初她接触过,是个很讨喜的小哥儿,她也是有些好奇朱翠兰看准了谁家,朝杨安锦问道:“是谁家说的? “好像是个木匠家的儿子,年纪正合适,条件还不错,听冬湖说长得还算周正,还是个木匠,有手艺也不怕不挣钱,虽然现在翠兰婶子还没给准信,但要是探听久了他家真是个好的,没准婶子就松口答应了。” “嗯,听着条件是不错,二人年岁又差不多,要是是个人品好的倒也是难得,且观察看看,急不来。” 杨安辰摆明了一副不想听的态度,用筷子把碗敲的啪嗒作响,面色没有刚回来时柔和:“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少说些话吧,你要是去了人家家里该被说没规矩了。” 杨安锦眼睛一眯,从寂静的餐桌上看出种种不对劲来,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杨安辰,像是刚认识他似的:“哥,你不会是……” 再看张兰珍神色,与杨安锦如出一辙。 杨安辰被她二人盯得有些不自在,掩饰的将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而后稍稍撇过了头。 其实按理说杨安辰年岁这么大了,又是秀才,早就应该成家了才对,张兰珍哪能不着急,她也给儿子挑过可人,可杨安辰总一副淡漠谁也接近不了的模样,无论相貌丑陋或是俊俏,他一概不愿相看。 第142章 尽管他脾气温和如水,可有时候被逼急了也还是会发脾气,几次过后张兰珍也就歇了心思,想着他主意大,便由着他去,想等杨安辰自己开窍。 第199章 不愿意 按照惯例,杨安辰应该在杨安锦之前就定下来才是好的,若不然家里小的都已经要成家了,大的还没动静,容易被人猜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不过好在杨安辰是个汉子又有本事,村里人才只是会在背后嘀咕几句,并不会说到张兰珍面前来。 但如果他是个哥儿或者姑娘,张兰珍肯定是要先紧着杨安辰来的。 结合前几日杨安辰往杨家跑的勤快,张兰珍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你不会真的看上方初了吧?” 杨安辰紧抿着嘴巴没应声,没说是或不是。 但张兰珍看他这副样子哪里能猜不到他的心思,眉头紧皱道:“当初杨春雪追你追的这么紧,你说看不上就罢了,她品行不好,我给你说了你舅舅那个村子里的温婉姑娘你也有借口推辞,我以为是你成日在镇上眼光高,盼着你哪天能给我带回来个看看,你主意大一直没动静我也不敢催你,怎么这么突然就说看上方初了?” 还不等杨安辰回话,张兰珍看了看杨安锦,满脸都是为难:“方初是个好的我也知道,我也没说一定让你娶个姑娘,可现在安锦说给了他亲哥哥,你现在要把人家娶回来这算什么?换亲之事好说不好听,若不是因为安锦都已经定下了来,我也愿意去给你找人说说,但你看事都已经是现在这样,我不能光考虑你自己啊。” 换亲风俗一直都有,两家儿女互嫁的事儿也不少听说,要行换亲之事两家必须要有一儿一女或小哥儿才可行。 一般来说稍微明事理的人家都不会同意如此荒唐的做法,除非当父母的狠心,当儿子的又不争气,年纪一把还讨不到媳妇,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张兰珍还在娘家当闺女的时候,有个闺阁里就玩的不错的姑娘,那姑娘是当姐姐的家里重男轻女严重,养出来个弟弟是个废物,恶名在外,到了说亲的年纪还说不到人家。 她父母便把姑娘也耽误在家里,过了说亲的年纪还不愿意给她想看人家,后来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说亲,她父母也不看男方家庭条件,就看中了男方家里头的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能娶媳妇竟然同意那姑娘父母的要求,把妹妹抵给人家儿子换了亲,自己娶了姐姐,让亲妹妹嫁给那姑娘不正混的弟弟。 两家人甚至都没提什么聘礼的事儿,也不管两家姑娘愿不愿意,就这么坐实了换亲的事儿。 后来张兰珍出了门子,回娘家的时候还打听过那姑娘的境遇,听她娘说那姑娘嫁过去以后过得不好,夫家动辄打骂是常事,她有一回忍受不了回了娘家,她夫家追到家里要人,说姑娘要是不回去他就把妹妹带走。 姑娘的娘不可能看着儿子没有媳妇,便亲手给姑娘又推回了火坑。 两个小姑娘在三言两语间就被推上了绝路,反抗不得,张兰珍对此一直深恶痛绝,觉得这事儿愚不可昧,简直就是拿姑娘的一辈子给儿子铺路。 如今张兰珍也已经青丝绕了白发,偶尔会回娘家时不一定什么时候也能碰见儿时玩伴,那姑娘从前即使被父母区别对待也没有自怨自艾,她印象里的那姑娘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现在印象里那双明亮的眼睛被磋磨的已是浑浊不清,说话连谈到当年之事依旧耿耿于怀,满口都是对不如意生活的抱怨,张兰珍瞧着都心疼。 所以她一看杨安辰起了这样的心思就不情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两家人谁家里的汉子有什么缺陷呢。 杨安辰放下手里的碗筷,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什么,张兰珍也跟孩子面前感慨过那姑娘的不容易,杨安辰知道她的顾虑,开口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跟安锦不是同一个娘生的还是方宇和方初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到时候别人说什么你管的住?” “为什么非要别人怎么说,咱们日子过好了别人自然能看出来。” “你这是不讲理。”张兰珍被他的话气的有些胸口痛:“你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你翠兰婶子也能不在乎?安锦不在乎?方初和方宇名声要不要了,你是秀才别人当然会对你嘴下留情两句,那方宇呢?他会被人说什么你想过没有?” “你不知道我学给你听听。”张兰珍见他一直不说话自顾自的开口:“怪不得方宇说了几回没成,敢情是等着家里的哥儿长大准备给自己换个好的呢,朱翠兰看着挺疼自家小哥儿,不还是拿哥儿给自己儿子换了个媳妇回来? 到时候你和安锦,还有翠兰的两个孩子,一个都别想跑掉。” 杨安锦不常见张兰珍把话说的如此严重,他看着杨安辰脸色变了又变,实在忍不住开口:“娘,应该不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外头人都知道是翠兰婶子先给方宇哥说的亲事,应该谈不上换亲的说法吧。” 张兰珍横他一眼:“谁先定下来的有什么用,到时候不是有嘴就能说的清的,说不定连两家孩子早就暗通款曲这样的话也能胡乱说,到那时怎么办?再者说了,你翠兰婶子又不是拿孩子换钱的人,也不讲究面子好看,你就算是秀才身份,想娶方初人家还未必看的上你呢。” 杨安锦说了也不敢顶嘴,默默闭紧了嘴巴,看着他哥有些为难。 这俩人一个鼻孔出气,杨安辰脾气又倔得很,张兰珍想发火都不好发作,生硬口气道:“你要真想跟方初有牵扯,那我就把安锦的婚事退了,省的后头两家人闹得难看,还耽误我和你翠兰婶子的交情。” “娘!”杨安锦着急的大喊。 两个孩子张兰珍没有厚此薄彼的时候,甚至杨安锦是小的,她有时还让杨安辰多让让他。 今天还是头一回要自己给杨安辰让路,还是终身大事,杨安锦觉得他娘偏心,气的眼泪都快要下来,把碗一推转身回了屋子。 张兰珍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哪有能当真的,只是这俩人站在一边跟自己作对,她一时气急说出来的气话而已。 “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惯的,一有不舒心就摔盆打碗的。” 第200章 小白眼狼 “娘,你吓唬安锦干什么,这事儿是我欠考虑,等会儿你去跟安锦说说,别让他心里不好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安辰只能忍住不去管心里头的酸涩,他学问深也不是没有欠考虑的时候, 不光他自己一人,也要顾虑别人。 张兰珍当娘的心思,她话说的重,看着杨安辰难受她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她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世间好姑娘哥儿多了去,方初不合适还有别人,等这两天娘给你找个好的,保证模样俊俏怎么样?” 杨安辰又恢复以前那种不感兴趣的态度,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没说愿意不愿意。 屋里抽泣声渐起,杨安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娘,你进去哄哄安锦,他年纪小不经吓,别再为这事吃了心。” 张兰珍不放心的瞅了瞅他的神色,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听他的话进了里屋。 一餐饭就这样匆匆结束,张兰珍进屋前扭头道:“桌子上的碗筷你就别沾手了,放那儿等会我来收拾,外头日头太毒,你屋里的凉席子我都给你铺上了,进去睡会儿吧。” “嗯,我知道了。” 床尾未绣完的大红嫁衣还堆积在一起,杨安锦趴在床上哭的伤心,他双手拿过被子捂住了头,连朱翠兰进来都没抬头瞅一眼。 张兰珍拍了拍他的背,见床上的人一动没动没动,轻声道:“行了,还哭呢,这么热的天捂这么严实你也不怕热,快出来。” 杨安锦头埋进被子里,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哭腔道:“你偏心!” “嘿,你个小白眼狼,你出来再说一遍来,我偏心谁了。”张兰珍强硬的将他头上的被子扯掉,汗水将他额角的头发打湿黏在皮肤上,整张脸不知是哭的还是憋的通红。 “你就是偏心!偏心我哥。” “我啥时候偏心了,养你这么大白养了,我对你的好你咋不记得,从小你说你要啥没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那样少过你了,你哥有的你有,你哥没有的你还有,你哥除了比你多个功名在身上,其他还比你多啥了。” 张兰珍说着还真有些来气:“你哥有那功名是人家争气考来的,你小时候我没送你去跟你哥一起念书吗?你自己念不下去怪不了我吧,前十几年的好都不当回事,就这一句气话记在心里了是吧,说偏心这样的话伤娘的心,行,你好样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气吧,我看你能气到啥时候,我这个当娘的还不如就见过几面的方宇亲,我管不了也不管了,你哥俩爱干啥干啥,我做不了主不做还不行吗?” 第143章 杨安锦止住了哭声,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观察他娘的表情,一看张兰珍要走,立马翻身坐起来:“娘。” 张兰珍充耳不闻,抬脚就往门外走,杨安锦急得下地去拽张兰珍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撒娇卖乖道:“娘,我错了,你别气了。” “刚才不还说我偏心呢吗?这会儿又不气了?小白眼狼,真是气死人。”张兰珍拍了他手臂一巴掌。 杨安锦回过劲儿来也觉得刚才自己反应太过度,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挑了好些好听的话哄张兰珍。 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到大的,最累的时候也没托付给过别人,张兰珍看着杨安锦在自己怀里撒娇撒痴的样子,又想到很快以后自家哥儿就要变成别家人了,自家的贴心小棉袄就要去温暖别人,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等二人哄好了对方从里屋出来,杨安辰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兰珍还去他的屋子看过一眼,也是没人。 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和杨安锦一起将碗筷收拾干净。 赵家这边完全不知情杨安锦家里发生了什么,杨冬湖和赵方初刚到家放下篮子,刚喝一口水院子外头就探出来个头呼唤二人。 “冬哥,方初。”沈然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大热的天他也不嫌晒,将袖子卷的好好的,露出手臂,上头还沾着水珠,一看就像是去哪个地方玩水去了。 他和赵方初是同村里关系好的哥儿,从小一块儿长到大,虽然有时候两方都爱攀比了些,但关系一直都不错的,上回赵方初的桃花饼也是送给他。 刚摘下来的梅子清香味十足,杨冬湖回来的路上遇到水塘还采了几片荷叶挡太阳,给篮子里也放了一片。 杨冬湖冲他招招手:“然然,快来,有梅子吃。” “哎。” 沈然从墙后闪身出来,走进院子在篮子里挑出一个捏起来稍软的放在嘴里,待梅子的酸味过去之后只剩满口清香。 “你这会儿干啥来了,也不嫌热?”赵方初看他吃的香,吃了一路这会儿又开始馋,自己也捏一个放在嘴里。 沈然咽下嘴里的梅子,将核吐了出来:“我爹和大川哥还有方宇哥在荷塘里捞鱼,我在旁边看着,大川哥叫我来看看你俩从山上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叫你俩也去玩玩。” 上回赵洛川说了,只要不下荷塘里就不会碰见蛤蟆,杨冬湖不常出屋,这会儿还真有些想去凑热闹,赵方初更不必说了,一听站起来就要走。 老太太和朱翠兰嫌天气热,都不愿意跟着去,杨春晓不好出门也不愿意去,家里有人看着就不用锁院子门,杨冬湖拿起刚才挡太阳的荷叶,又重新顶在了头上。 荷塘也在村子的最外头,离赵家不算远,从村子外头绕着大路走半个村子就能到。 村里一向宁静,能有个新鲜事儿看不容易,荷塘周围三三两两围了不少人,好在荷塘边上有不少粗壮的大树,树荫下凉津津的也不让人觉得热。 荷塘里水位下降不少,健壮的汉子把裤脚挽的高高的怕沾上淤泥上半身赤裸着将汗巾松松的系在腰间。 杨冬湖离得不近也能一眼就看见自家汉子,赵洛川长得高大,平时走在人群里就已经很显眼了,这会儿光裸着上半身身上的肌肉也比旁人紧实几分。 他们三个小哥儿挑了个离人群稍远的树荫底下,赵洛川弯腰抬头间看见自家夫郎脸颊晒得红彤彤的站在岸边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美得不行暗自发笑,趟过河水走到杨冬湖落脚的岸边,随手还摘了个莲蓬递给他。 “热不热?尝尝这个,吃起来挺清甜的。” 第201章 荷塘 刚入暑的莲蓬表皮还是青绿色的,拨开取出里边露出点点青褐色的莲子,去除莲心的苦涩味,尝一口尽是清甜滋味。 “好吃,有点甜,你尝尝。” 杨冬湖点点头,又剥了一个递给赵洛川,剩下的莲子都分给了赵方初和沈然。 赵洛川手上都是淤泥河水,那颗白嫩的莲子他没用手接,而是张开嘴直接让杨冬湖放进了嘴里。 俩小哥分莲子分的上心,没注意他俩的动作,赵洛川还耍流氓,吃莲子也不正经,非要亲亲杨冬湖的指尖才肯罢休。 离他们不远处有个汉子逮到条大鱼,兴奋的同旁边人炫耀着什么,高昂的声音让杨冬湖的手像触电般收回,鱼塘里岸边上都是人,不知道被人看去了没有。 “你赶紧去抓鱼吧,怪流氓的。” 杨冬湖心虚的看了看旁边的俩俩小哥儿,都是未出阁的年纪,看见了怕影响他俩。 好在那俩人分的上心吃的也上心,手指都被莲蓬汁水染黑了指尖也没停手。 这俩能要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嘴馋的毛病如出一辙,现在赵方初还好些,家里条件好了不缺零嘴。 可沈然就不一样了,他家条件一般,春日还能去山上采些果子来打牙祭,入夏后山上的野果子少了,能吃的零嘴也少了。 莲子虽然比不上水果汁水香甜,但是没零嘴的时候拿来解嘴馋也是够了。 赵洛川被夫郎骂了还挺高兴,随手又扯了几颗莲蓬扔上岸:“等我一会儿,逮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去。” 赵方初从地上拾起莲蓬,眼疾手快的剥了一颗当着赵洛川的面塞进杨冬湖嘴里:“冬哥,快吃,大川哥没有我体贴,都不知道给夫郎剥莲子,我给你剥,快吃。” “不是,赵方初你有病是不。”赵洛川无端被背刺气不过,捧起一捧水往岸上泼来。 离他近的杨冬湖和沈然身上也被河水溅湿,不约而同的拿手挡住了脸。 塘里的水被人走动时搅浑了不算干净,身上的衣裳回去还得洗,沈然倒不生气,他和赵方初一样心大,只咧着嘴蹲在旁边傻笑。 赵洛川跟他们闹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荷塘中心,另一个汉子看他过来凑近问道:“你跟他们几个说啥呢,他们咋这么开心。” “开心?”赵洛川回头望去,只有沈然一个人在傻乐,赵方初还在尽职尽责的给杨冬湖当小狗腿子,手里剥莲子的动作不停。 “你瞧错了吧,谁开心了?” 那汉子指了指沈然道:“他为啥跟你说话就乐成这样。” 赵洛川一副我没有的样子连连摇头,急于自证清白:“你少瞎说,我夫郎就在旁边站着,我啥时候跟其他小哥儿说话了。” 那汉子一脸不信,赵洛川突然坏心思骤起:“哦,是不是沈然不理你?” “嗯……也不是,就是笑的没这么开心过。” “那可能是你跟他说话方式不对,你试试朝他泼水试试。” 这样的话那汉子居然还真有些相信,伸手朝前方泼了泼水,赵洛川摇摇头,这傻子啥话都信。 那汉子试了几下,待赵洛川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你流氓啊你,朝小哥儿泼水你是不是耍流氓,你快说。” 赵洛川忍笑不理他,没有防备被后头的汉子追上,搂住脖子二人一同摔进了水里。 这大动静惊动了水里的鱼,另一个汉子在旁边伏击已久,眼睁睁看着鱼儿一甩尾巴不见踪影。 “啊!!你俩别被我逮到!” 他气的大叫,一副要找二人拼命的架势,逮住人就把他俩往河水里按。 原本都是来抓鱼的,其他人瞧他几个似乎玩的开心,都有些跃跃欲试。 都是十九二十岁的年纪,正是玩心大的时候,看着其他人玩的开心哪还有抓鱼的心思,纷纷加入了战场。 头先被按在河水里的赵洛川二人瞅准机会逃离人群,最底下压着的汉子变成了被气得大叫的那个汉子。 岸上的人不光抓鱼看的热闹,这会儿看他们玩闹也乐在其中,请他们来荷塘抓鱼的大爷点了点鱼已经够数,就随他们在塘里玩闹也不出声。 都是来帮忙的已然难得,玩闹一阵算什么。 玩水好比打雪仗是一样的,除了自己全是敌人,赵洛川与赵方宇还算有默契,哥俩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他俩联手别人单打独斗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接连将几个汉子按在水里之后,荷塘里能够直起身子的也就他俩了。 赵洛川趁其不备,靠着赵方宇对他的信任,从背后偷袭一下就将人按入了水里。 汉子们玩闹了好一会儿,还是岸上有人高喊在水里的汉子回家吃饭,才制止住他们玩闹的心思。 从水里上来的人浑身都湿漉漉的,里头没有沈然的亲戚,他爹叫沈然躲些人赶紧回家去。 沈然匆匆离去,赵洛川才从水里走上来,他浑身衣裳湿透,滴答滴答往下滴淌着水。 杨冬湖不知道他们抓鱼能把浑身都抓的湿透,没带擦身的手巾,赵洛川捡起地上干爽的汗衫,将身上的水珠简单擦拭擦拭一遍,看着杨冬湖担忧的目光道:“不碍事,日头毒辣,一会儿就该干了。” 赵方宇也是一样,本身天热,穿不穿汗衫都一样,也是草草擦了身子穿上鞋准备回家去。 第144章 自从上次他们和素禾把话说的决绝之后,杨冬湖已经是许久没见素禾了,他们往回走的路上撞上了手里拎着一条鱼的素禾带着小山梨。 荷塘大爷一家都古道热肠,知晓素禾一个人带孩子日子难过,开了水塘捉了鱼,他家大娘让素禾来拿鱼回去煮给孩子吃。 两方人一撞见还有些尴尬,杨冬湖不想主动开口,就别过头当没看见。 不过赵方宇和赵方初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上回好像是因为素禾惹的赵洛川与杨冬湖生了气。 赵方初原本就跟素禾不亲,他看了看杨冬湖明显不悦的脸色,这会儿也是没说话。 赵方宇遇见汉子可能会多说两句,遇见姑娘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么一阵静默后两拨人默契的谁也没主动开口,匆匆别身而过。 赵洛川小心的打量夫郎的神色,默默将已经擦了污水的汗衫又重新穿上。 第202章 怎么办? 这小插曲赵家几人没放在心上,赵洛川回去的路上收敛了许多,没光着身子。 赵方宇还没成亲,对这种可能会惹夫郎生气的事儿一窍不通,还疑惑身上不干净怎么还裹了衣裳在身上。 自从上回说完那些话,素禾就忍着不让自己去打听赵家的事儿,连朱翠兰都不见,也不去跟她说话。 她原以为不听不问就能放下,可每次想起来那天,她的心里还是会阵阵发痛。 平日她出来的也少,跟村里人也不亲近,别人的好意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想欠别人人情。 今儿素禾能出来凑这个热闹,其一是因为山梨越来越大了,不跟同龄人接触也不行,她现在在家跟素禾说话有限,越来越不爱开口,素禾担心她以后不爱跟人交流。 其二是因为什么,素禾也说不清楚,直到在荷塘里看见辛苦劳作的赵洛川,她心里才升起一股小雀跃。 不过她好面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拉着山梨躲在荷塘大爷搭起来的草棚里,喝着大娘给的茶水解暑。 虽然眼神时不时的飘向荷塘里,但是她看的隐蔽,目光从不会在里头多停留一会儿。 素禾的性子不会允许她面上显露看见赵洛川的笑意,也不会主动低头去向他示好,直到沈然带着杨冬湖赶来,素禾心里的雀跃才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那么冷。 手里拎着的鱼还乱蹦了两下,吓得山梨攥紧了素禾的手,忽然片刻以后,她小声开口:“娘,你是不是在想大川叔叔。” 素禾一愣,随即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娘只要一看到大川叔叔就捏山梨的手,可疼了。” 山梨软糯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素禾不知从何回答,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娘不好,疼不疼。” 她吹了吹山梨的手,轻声哄道:“娘回去给山梨做好吃的,山梨不痛,不痛。” 她们娘俩没有经济来源,手里的银子要省着花,又怕孤儿寡母被人惦记,有钱也不敢外露,平日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吃条鱼。 这鱼有小刺,拿来烧着吃怕孩子卡喉咙,素禾打算给山梨炖汤喝。 夏日里蝉鸣急促,总扰人清静,第二日还没等赵洛川带着杨冬湖去木匠家取回定做的模具,木匠就先一步让他儿子送了过来。 杨冬湖看见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诧,而后想想便明白了,怕是木匠想让儿子在朱翠兰面前刷刷脸呢。 赵洛川原本想着今儿是上山的日子,还想着先去取模具再去,现在倒省了麻烦。 模具杨冬湖看了,比想象的还要精致,甚至还有一个福袋模样的图案是杨冬湖没画出来,但木匠依旧将模具做的很好。 赵洛川结清了银钱,让他在家喝了茶水再走,又让他回去以后给木匠带个好,上山的东西昨儿就收拾好了,将东西全都放上板车,二人又沿着原路往山上去。 赵洛川和赵方宇二人前脚刚走,后脚赵家就来了个平日不常来的稀客。 杨安锦在朱翠兰的院里看见个生面孔,还是个外男,进院门的脚步一下子停在门口,还是杨冬湖先瞅见了他,把他叫到了隔壁院子。 “你这时候咋过来了?不热吗?” 杨安锦今儿看着脸色不太好,杨冬湖把他拉着坐下,用蒲扇给他扇着除热。 杨安锦没回答,左右看了一圈,不见赵方初的影子,问道:“方初去哪儿了?” 屋里老太太在闭目养神,杨春晓一大早就去了镇上,本该围在杨冬湖身边的赵方初却不见人影倒有些奇怪。 杨冬湖笑笑:“去村里找他好友去了,刚走,怎么,你找他有事儿?” 杨安锦这回来脸色没有以前轻松,杨冬湖拉过他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样奇怪。” “刚才那个院里是谁?” “哪个?”杨冬湖想想,才道:“哦,那是木匠家的儿子,给我送东西来的,婶子看天热才留人喝杯茶,他怎么了?” 杨安锦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朱翠兰给赵方初相看的汉子呢,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不是,他哥和赵方初也怪难在一起。 他眉头紧皱,神情更加沉重。 杨冬湖越看越觉得他不对劲儿,昨儿摘梅子时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这么唉声叹气的。 “你到底怎么了?” 杨安锦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饶是杨冬湖不是急性子,这会儿也有些着急。 “说啊,咋了?跟方初有关?” 杨安锦沉默着点了点头。 杨冬湖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个猜想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他低声道:“不会是你哥跟方初吧?” “你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杨冬湖也不是傻子,前几日杨安辰常来赵家本就奇怪,方初长得好看又没定亲,俩人看对眼了也正常。 “猜的,不过他俩的事你发愁什么?怎么了?” 朱翠兰就在隔壁,杨安锦怕被她听见,凑在杨冬湖耳边声音不能更小了。 “我哥看上方初了,不过方初应该不知道,我娘知道了不同意,今儿就找人给我哥说姑娘,我哥不愿意,一大早跟我娘吵了一架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两家关系极好,张兰珍与朱翠兰情同姐妹又对赵方初赞不绝口,于情于理都不该有不同意的说法,杨冬湖想不通,疑惑道:“为什么?方初哪里不好?” “不是,不是方初不好,是我哥,也不是,不是我哥不好,哎呦,怎么说。” 杨安锦越急说话越不清楚,杨冬湖扇子扇的更急促了:“别急,你慢慢说。” “我娘说我们两家已经定了亲,要是我哥真跟方初成一对了,会被人戳脊梁骨。” 杨安锦把张兰珍不愿意让别人说换亲的事一五一十的学给了杨冬湖听,他能说这话的人不多,而且杨冬湖又比以前有主意许多,杨安锦才想来找他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不想看我哥难受,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媒人介绍其他人我哥又不愿意,从小到大他都很孝顺,今儿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跟我娘说话,现在我娘还气的不行,冬湖,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第203章 愿意帮忙 今儿清晨起来,张兰珍已经跟杨安辰闹了好大的不愉快,家里一阵鸡飞狗跳,杨安锦两端劝和不得,只得任由杨安辰负气而去。 他追到门口也没叫回杨安辰,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远。 张兰珍当着说媒人的面,强忍不快唤回了杨安锦,客气的把人送走以后才眼眶发红落下泪来。 杨安锦劝了半晌不见人好,他一个人头回遇见这样的事儿一时无措,能想起来的人就只有杨冬湖一个。 张兰珍不许他没事就往赵家来,他还是偷摸溜来的。 杨冬湖看他急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先紧着他将人安慰好了再说。 “你先别急,安辰哥你比我了解,不是那样会顶撞父母之人,待他平复心情之后,自会明白婶子的良苦用心,至于方初,他什么都不知道……” 杨安锦抢先一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别跟他说,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是我哥一厢情愿而起,要是叫他和婶子知道了,为着我的缘故,不会多说什么只会白添为难而已。” “嗯,”杨冬湖点点头:“其实这件事儿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兰珍婶子多半是被她年轻时候的好友吓出了心病,她怕的也不是会耽误与翠兰婶子的交情,只是你日后怎么也是要嫁到赵家来的,要是成亲前就闹得不愉快,兰珍婶子怕你日后会受委屈。” 其实两天为难的不止张兰珍一个,杨安辰从小就对自己极好,杨安锦看着他哥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觉得要是没有自己,或许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杨冬湖说罢了一段话没听见杨安锦回应,单看他的脸色杨冬湖就能看出来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他小心的拉住杨安锦的手,柔声安慰道:“你也别觉得怪自己,感情之事谁能说得清,你莫要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安辰哥最知礼数,他没有强硬的非要与方初有什么,也是把兰珍婶子的话听见了心里,为了两家考虑。” 第145章 杨安锦将头垂在膝盖上,闷闷的嗯了一声,家里一向和谐,鲜少有这样矛盾冲突严重的时候,今儿这样沉重的气氛,惹的他眼眶也酸涩起来。 “其实翠兰婶子与兰珍婶子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对方初未来夫婿上,她条件要求就不高,只要品行端正是个得干的就成,关键是要真心对方初好,什么换亲流言难听,你知道的,翠兰婶子不甚在意名声之事,要不然当初王杜娟那副德行,她还肯真心对我,没因为外界的流言而对我有半分苛待,方初是她疼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咱们替她做任何决定都自私。” “兰珍婶子的顾虑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门清儿,翠兰婶子爱子深切,虽然她平时和善,但我也怕她会为了孩子与你家心生嫌隙,若是你不怕这件事儿会影响你与方宇哥,我倒是能慢慢的跟婶子提起来这件事儿探探口风,不过事不一定能成,主要是方初,还要看他的意思,他若不愿,我不会强迫他半分,你看这样可行吗?” 杨安锦听了这话才精神了几分,眼眶里要落不落的泪珠也顾不上擦,紧拉着杨冬湖的手,急切道:“真的吗?你愿意帮我哥说说?” “嗯,那当然,两家婶子都是好人,都于我有恩,你和方初与我情同手足,看你难过我也不忍心,现在两位婶子为这事烦心不已,若是我能为她俩分忧几分,也算是对她俩给我恩情的报答。” 杨安锦眨了眨眼睛,眼泪才顺着眼角滑落,撇了撇嘴带着哭腔道:“呜,冬湖。” 杨冬湖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笑道:“刚才没哭,这会儿怎么哭了。” “你能帮我就已经很感谢了,你放心,若是方初看不上我哥,我们肯定不会纠缠,到时候话说清了,让我哥死心也好,呜,冬湖,你真好。” 这事儿也不光是杨安锦开口后杨冬湖才想帮忙,有件事是错不了的,就算杨冬湖有多想把赵方初留在家里,朱翠兰肯定是不会愿意的,早晚要给赵方初许人家。 杨安辰知根知底,比外头的汉子好了不知多少,虽然两家这样在外人看来有换亲之嫌,但名声哪有以后过日子重要,秀才的身份也能让赵方初嫁过去以后吃穿不愁。 而且杨安辰一直在刻苦读书不曾偷懒,说不定之后还能中上举人老爷,若不是因为杨安辰先看上的赵方初,门第相差如此,说实话,杨冬湖是不会考虑这门亲事的。 “行了,快擦擦眼泪,别哭了,叫人看见还以为你没过门我就欺负你,到时候背地里该说我了。” 杨安锦被他所说的话逗笑,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他心里松快不少,脸上也露出来笑脸。 二人说话声音渐大,终于吸引了在隔壁院子忙活的朱翠兰,她从院子墙探出脑袋来看,一见杨安锦便惊喜出声。 “安锦,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杨安锦帮着自己哥哥惦记人家家里的小哥儿,这会儿有些心虚:“婶子,刚才我瞧你家里有客人,就没进去。” 朱翠兰满意的点点头:“那行,你坐着别动,方初那儿有新买的零嘴,我给你拿点。”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下了墙头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等到手里被朱翠兰塞满了吃食,他才反应过来,忙喊道:“够了够了,婶子,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吃,瞧你瘦的,多吃点长肉。” 杨安锦不敢与朱翠兰对视,有些无措的看向杨冬湖,对朱翠兰的好意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杨冬湖看他身子僵硬,笑着从他手里拿了块绿豆糕塞进自己嘴里,笑道:“给你你就吃吧,尝尝,方初新买的,他还没吃呢。” 朱翠兰又把杨安锦按坐在凳子上,双眼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这个未来儿媳妇好,懂事儿性子也不骄矜。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娘让你带什么话?” 第204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杨安锦摇摇头,实话他肯定不能说,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没,我在家里待的烦闷,想来找冬湖说说话。” “整日待在家里就是烦闷,出来走走也好,你瞧方初,我就说要是有你一半文静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看杨安锦没动手里的东西,催促道:“你吃,你快吃啊。” “哎。”杨安锦嘴上答应,但是现在确实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他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下一小口。 毕竟还没过门,杨安锦不好在赵家长待,反正该说的事儿已经说清楚了,他担忧张兰珍一个人在家里伤心,没有过多逗留,略坐坐就走了。 朱翠兰从菜园里给他新摘了好些时蔬,还有两个圆滚滚的夏瓜,虽然这些东西是每家每户菜园里都不少的,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朱翠兰的一份心意。 杨安锦推辞不过,只得接下,杨冬湖把他送到门口,道:“那事儿你别急,要缓缓的来说,虽然现在婶子有意给方初相看人家,但一连几个都不满意,他俩说不定有戏,你回去也劝劝婶子别太吃心,天热本就上火,容易害病。” “我知道了,真是麻烦你了,冬湖。” “咱俩说什么这个,快回去吧,怪热的。” 杨安锦是偷跑去赵家的,带回去后怕张兰珍责骂,不过好在张兰珍正为杨安辰烦心着,没多问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赵方初与沈然在外头玩闹到晌午才回来,一到家就猛灌了好几口水。 朱翠兰看他热的大汗淋漓,便呵斥以后让他晌午不许出门:“你瞧你疯成什么样子了,不学学人家安锦,你瞧瞧人往这一坐,多文静,像你这样什么好人家能看上你。” 对于这话赵方初一点儿也不在乎,咽下嘴巴里最后一口水朝杨冬湖问道:“安锦今儿来了?” “嗯。”杨冬湖又递给他一块切好的夏瓜让他解渴:“吃完擦擦汗。” 现在家里活儿不忙,吃完晌午饭俩小哥儿就回了杨冬湖的屋子歇息。 原来赵洛川只要一走,杨冬湖就会跑到隔壁院子与赵方初同吃同睡,不过现在奶奶在这儿,杨冬湖想陪着奶奶,就没住到旁边院子。 他不过去,赵方初就自己抱了被褥过来,反正二人总得睡一起。 二人退了外衫,仰面躺在床上,天热凉席子早已经铺在了褥子上,杨冬湖体寒不很怕热,只有赵方初手里拿着把扇子呼哧呼哧的扇着风。 朱翠兰下午的时候又去见了个媒人这会儿不在家,杨冬湖答应了杨安锦的事儿要做,打算先从赵方初探探口风。 “婶子去相看的那几家你自己看过没有?觉得怎么样。” 赵方初提起来这事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翻了个身有些懒懒的开口:“不怎么样,人反正我自己是没瞧见过,都是我娘回来之后跟我说的。” “婶子咋说?” “用我娘的话来说,尽是些歪瓜裂枣,怪不得能剩下,其中一个听说还没有我娘高呢,看起来跟个小孩似的。” 朱翠兰最近相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原来是没相中好人家,杨冬湖想起来那个木匠的儿子,问道:“上回那个木匠的儿子也不成?” “似乎还成,不过我娘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得多相看几家比比。”赵方初叹了口气:“哎,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我连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过,居然就要让我跟人家过一辈子,想想就可怕。” 两个人在屋里说话是不用顾及太多,谈论汉子也不必担心被别人听去说不检点,赵方初像是倒苦水似的,一大段一大段往外说。 “你说两个人都没怎么接触过,怎么能知道他是好的还是坏的,有些人天生就能装,万一成了亲后才动手那不是坑人吗?相看的时候才能见过一两回面,还不一定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万一洞房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丑八怪,想跑都跑不了。” “我就说想在家待着不着急,一说这话我娘就骂我,你说她真的舍得我去别人家吗?” “哎,冬哥,你去年跟我大川哥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害不害怕?外人都说他脾气爆爱动手,一拳能给人打死,虽然外头传的夸张了一些,不过他黑脸的时候还是真挺可怕的。” 去年刚来赵家那会儿杨冬湖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有些细节有些模糊不清,不过肯定是害怕的,那天晚上他好像还哭了来着。 杨冬湖想想当初拘谨的样子就想笑:“当然害怕啊,莫名其妙就被推出去挡灾,我那时候可怕大川了,晚上还哭了呢。” “啊,真的啊。”赵方初来了兴趣,趴在床上翘起小腿来回晃悠。 “当然了,他长得那么高,脸上又没有个笑,往那一杵能吓死人,不过后来稍微一接触我就觉得他人很好,那天晚上怕我害怕,自己去睡了西屋的那张床,第二天还给我摘了山楂,我就不怎么怕他了。” 赵方初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大川哥严肃起来确实很吓人。” 第146章 “光我说了,你呢?”杨冬湖侧过脸看他。 “我什么?” “现在没有外人,咱俩偷偷的说,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赵方初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我觉得外头的汉子都一个样,没什么特别的。” “那也没有你一想起来心里头就高兴的?” 赵方初继续摇摇头:“没有。” “嗯……”他还小,杨冬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问道:“那你想过以后要跟什么人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这样的话对赵方初来说好像离得还很远,他满心里装的都是吃穿玩乐,哪里分得出来心思去想要跟谁在一起。 他很老实的摇摇头:“也没有。” 少女怀春的心事被人突然挑起,赵方初耳垂还是有些泛红,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以后要真有这么个人的话,我就想他能带着我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能带着我去其他我没去过的地方玩,还要脾气好,不能对我发火,要不然我这个性子,我俩岂不是天天都要吵架?那多没意思。” 第205章 有可能 果然是孩子心性,就算是想终身大事也离不开吃玩二字,杨冬湖有意把话头引向杨安锦一家,便开口道:“要是让你从认识的人里选一个人想要过一辈子的话,你会选谁?” “我认识的人?” 赵方初用胳膊撑着下巴,床上铺了席子有些硌,他趴的有些累,转而翻个身又继续仰面躺着:“我认识的汉子不多,亲戚也算吗?” “当然算,咱们只说品行不论人。” “嗯……我想想。”赵方初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席子上轻点,发出磕嗒磕嗒的声音,沉默了有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哥那样的肯定不行,呆头呆脑的像块木头,大川哥也不行,长得太凶,而且对我也没个好脸,啧,除了他俩,其他人我还真不清楚呢。” “你再想想。”杨冬湖状似无意间的提醒:“除了他俩,还有别人吗,安锦的哥哥觉得如何?你见过的。” 其实赵方初与杨安辰见面不是一回两回了,第一次相见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从大杨庄送杨冬湖和赵方初回来。 不过那时候他们几人不熟,都太拘谨,天色又黑,赵方初都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子。 后来杨安锦与赵方宇有了婚事,两家走动便开始频繁起来,赵方初虽然顽皮,但是人也很守规矩,真正让他看清杨安辰长相的,还是上回杨安辰在赵家醉酒,赵方初给他递蜂蜜水之时。 二人接触甚少,赵方初对他也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只能依着杨安锦的品行猜测。 他俩是同一个母亲教养长大,杨安锦人好,那他哥哥应该也差不远。 “安锦的哥哥长得倒是挺好看,斯斯文文的,人嘛,脾气也还行,心肠也挺好,帮了咱们不少的忙,前几日来咱们家的时候,说话也比我那两个哥哥温柔。” 刚见几次面他就能得到赵方初这番评价实属不易,杨冬湖更觉此事有戏:“那如果有天突然就变成了你俩相看,你觉得可行吗?” 午后骄阳正燥,说了这么久的话,赵方初躺着有些困乏,双眼眨巴几下,眼看要睁不开了:“我俩都不熟,这根本不可能,再说了,他是秀才,年纪又不小了,估计在镇上都有心上人了吧。” 这怎么不可能,这可太可能了,不过这话杨冬湖没说出口,又怕说的太多会惹的赵方初生疑,他重新挨着赵方初躺好,看向他不甚清明的侧颜:“困了?不说了,快睡吧。” 赵方初没直接了当的说不行那就是还有希望,不熟也没关系,多接触接触也就熟了。 赵方初上下眼皮打了会架,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待到他的呼吸声音均匀且绵长,杨冬湖也撑不住身子闭上了眼睛。 待到两人醒来之后,透过窗户看外边的日头已经斜斜的挂在天上,吹来的风也带来点点清凉。 俩人说话说的久,睡觉的时候已经日过晌午,这一觉虽没多大会儿功夫,但也很解乏。 昨天摘回来的梅子有些有虫眼,要是晒梅子干这样的是不能用的,得细心挑拣出来才行。 昨儿他们去荷塘玩了水回来已是精疲力尽,那么多的梅子只挑拣了一半,其他的便用井水泡了起来。 趁着这会儿太阳不大,杨冬湖二人便简单收拾起来打算把剩下的梅子挑出来。 睡在西屋里的老太太身子底下没有铺席子,年轻人火力旺,觉得热便添席子贪图一时凉快,老太太年纪大了常睡席子怕生病。 左右这还不到天最热的时候,且屋里本就比外头阴凉,倒也不觉得身上很热。 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多,杨冬湖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老太太床边去看,人闭着眼睡得安稳,他又拿手探了探老太太身上,见没出什么汗便放下心来出门去收拾梅子。 院里阴凉的地方不多,杨冬湖他们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正好能得一片阴凉,赵方初便拿了梅子躲到树下。 杨冬湖出来的时候先看了看桃树上结的果子,已经有鸡蛋那么大了,这桃树不光是为了看花,也结果子,只是没有外头卖的大。 杨冬湖拨开树叶看了一眼,就看见有些果子顶上已经开始冒出点点桃红,不日就能摘下来吃了。 春日里做的桃花蜜已经用完了,后头几回桃花饼的馅料用的都是拿蜜酿出来的切碎的果子粒。 像什么山樱桃和野桑葚是最容易得的,用它俩做出来馅料颜色也不一样,卖了几回下来不见买的人少,杨冬湖便放心的腌了许多果子在坛子里头。 这回摘的梅子多,就算是腌出来也有小半缸,每回煮梅子水拿出来几颗就行,这样算下来即便每日都喝也能撑过这个夏天。 梅子水镇上也有的卖,不是特别稀奇的东西,杨冬湖就不打算去镇上与人抢生意,反正买桃花饼的钱就已经不少了。 大热的天,现在都是杨春晓费体力往镇上来回拉车送饼,杨冬湖给了她跑路的辛苦费,只有十来文虽然不多,可杨春晓吃住都在赵家,她也不爱买衣裳首饰,这些便都是能攒在手里的。 她原本还推辞不要,觉得自己白吃白住这都是应该做的,赵家人吃饭不说荤腥不断,至少鸡蛋是每天都有的,杨春晓借光每天也能分一个。 她刚来的时候没有换洗衣裳,杨冬湖身量比她高,挑了件原本就小的衣裳给她穿正好,后来还是朱翠兰看不过去她自己的那件破烂衣裳,便找出来了自己年轻时候颜色鲜亮的改了给她穿。 能吃得饱还能有衣裳,这可比杨春晓以前的生活好的太多,哪怕是刚成亲那会儿她与刘天佑还没生嫌隙,也不是说添衣裳就能添的。 所以那钱她怎么也不肯收,万般推辞不得,后来是老太太说这是她应得的她才肯收下。 这么慢慢的攒着,她手里也攒的有些钱,赵家人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有时候去镇上送饼碰见卖烧鸡的摊子也会买一只回来给赵家人解馋。 第206章 挑来挑去 他们日子是越过越和谐,除了杨春晓会不时的被刘天佑骚扰几回,不过他也不敢太放肆,杨春晓一人便能打发。 手里有了钱之后杨春晓便觉得刘天佑迟早是祸害,要是知道自己能挣钱,还不马上带着刘友莲找上门来要钱才怪,好在赵家人口风都紧,杨春晓挣钱的人没让外人知道。 光这样下去也不行,杨春晓等着机会摆脱那家子恶人,便往外跑的勤了一些,杨冬湖知道她自己有主意,没有多问。 明明家里有好几口人,可现在坐在院子里的只有杨冬湖和赵方初,倒一时显得寂静。 杨冬湖收拾梅子间隙抬头看了看树上的桃子,想起那时候在树下叫桃花花瓣,也是他和赵方初二人。 “这桃子快熟了,也不知道甜不甜。” 赵方初抬头看去:“可甜了,以前我大伯娘还在的时候还给我们做过糖水桃子,可好吃了,可惜就做过那一回,还是我们小时候吃的,第二年还没等桃子成熟,我大伯娘就不在了。” 这棵桃树从开花到结果,都是赵洛川父母恩爱和顺的证据,虽然赵洛川嘴上不说,但心底里肯定甚是思念父母,味道比声音甚至容貌更能让人记忆深刻,杨冬湖灵光一闪,问道:“你可还记得怎么做的吗?” “不知道。”赵方初摇摇头:“我那时候太小了,大概记得长什么样子,味道也记得,但我说不出来。” 突然他哎了一声:“或许你可以问问我娘,她跟我大伯娘要好,或许她能知道。” “嗯。”杨冬湖盯着桃树,仿佛透过层层树叶又看见还不及膝盖高的赵洛川与徐莲衣一大一小在树下嬉闹,小赵洛川缠着母亲要吃桃子可爱模样。 赵洛川细心,日常琐事他都能记得清楚,都不用杨冬湖操什么心。 杨冬湖也想给他做些什么,若是真能做出来糖水桃子,赵洛川应该会很开心吧。 第147章 杨冬湖朝门口望了一眼,这会儿朱翠兰还没回来,他打算一会儿等朱翠兰回来了问问她糖水桃子的做法。 梅子挑拣好了要先用盐搓洗了杀杀水分,而后才是一层糖一层梅子的装好后密封在坛子里腌制。 待到做好一切之后,朱翠兰还没回来,杨冬湖有些不放心,站在院门口往外头张望,忽然看见左边路口的大树下有两个拉扯的身影,其中一个是朱翠兰,另一个是这几日常来家里的一个媒婆。 二人说话声音不小且急促,朱翠兰似乎是在埋怨什么,几次三番要挣脱都被那媒人拦住了脚步。 “我都不想说你,你瞅你找的那是什么东西,方初好歹叫你一声大娘的,你就找这样的人来糊弄,算我看错你了。” 那媒人还在苦口婆心相劝:“你看你走的这么急干什么,话都没说两句你就知道人家不好?光看长相算什么,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你别看人长的不咋地,有本事着呢,家里养了好几头猪,还有两头牛,你说说,十里八村谁家有他这样的好条件?你家方初一个哥儿,能找到这样的不赖了,你要求还这么高。” 朱翠兰大力的甩开她的手,双手叉腰怒道:“我们方初是哥儿咋了?是哥儿就得将就?那人长得跟个猪精似的,怎么,他家养猪他就得长得像猪?”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你把他夸的跟朵花似的,要不是我信你,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走了,明明约好的是晌午,太阳快落山了人才来,这我都不说啥了,他还有脸挑我的理,我没把那盘子果子扔在他脸上都算是我给你面子,其他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觉得他家好,就把自己闺女嫁过去,省的你整天惦记他那几头猪。” 朱翠兰越说越生气,本来前几天都好好的,虽然媒人介绍的不是顶好的汉子,但也都说的过去,就从昨儿开始,不是个子矮就是胖,朱翠兰都怀疑今儿这户人家是不是许给了媒人什么好处,要不然这媒人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 她一句也不想跟那媒人多说,说完就气冲冲的扭身回了院子。 杨冬湖在门口迎着她,那媒人还在后头大声吆喝,朱翠兰气的嗓子都有些哑声:“不用搭理她,把门关严实,什么人呐。” 杨冬湖哎了一声,那媒人又在外头喊了几声什么,听的不是很清,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婶子,这是咋了,你咋生这么大的气。” 朱翠兰顺了顺胸口,面对自家人脸色总归是要和缓些:“方初眼瞅着年岁大了,来说亲的人也多,咱们也不是非要说样样都要拔尖,至少得说的过去吧。” “就刚才那人,今儿兴冲冲的跟我说有个条件好的,我知道媒人的嘴不可信,可这回差的也太多了,那男的长得跟我一个岁数似的,一说话那口水都能叫人淹死,他家里几头猪不够他显摆的了,三句话里两句都得带上,好像跟谁家吃不起肉一样。” 这几天朱翠兰回来后多少都要吐槽一番,但今儿这样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嫌弃的,那养猪的还是头一份。 怕她上火,杨冬湖给她从井里捞出来一筒绿豆水给她喝,开口劝道:“算了,为这事儿不值得,这样的人咱们不理就是,相看得慢慢来,急于求成的肯定难遇好的。” “罢了罢了,看的这几天我也累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还是头先的那木匠儿子不错,至少说话做事上还算稳重,实在不行让方初接触接触看看,要是能行早定下来也好,省的我整天受这闲气。” 赵方初本来 就坐在院里,朱翠兰去瞧人看的如何他一向不感兴趣,朱翠兰越是看不上他反而松了口气,一听说又要和那木匠儿子如何如何,他头都大了,语气里都是不情愿。 “娘,我都不认识他,有什么可接触的,你就不能多容我两年待在家里。” “我倒是想呢,可好人家不等人,等后头人家挑的完了你再去挑,那都是捡人家剩下的。” 又是这一套说辞,赵方初撇撇嘴,不与朱翠兰多争论。 “婶子也别太急,眼瞅着马上就要七夕了,那时候在寻也是不晚的。” 第207章 糖水桃子 七月初七便是一年里最受姑娘哥儿期待的日子,原本是用来向织女祈求心灵手巧,后来被赋予了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才 在那一天多添了些求姻缘的活动。 朱翠兰俨然也是想到了这回事儿,把乞巧那日当成了寄托:“可也是,讲究缘分的东西咱们也记不得,算着乞巧就剩不过半月之余,那时候能有好的也说不定。” 她叹了口气,又想起来云巧来:“还是云巧会办事儿,若不是他才出了月子劳累不得,我也不会把这事儿托付给其他人,白白被人拿去做了人情。” 虽然按理来说,媒人都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但一般介绍的两方不会相差甚远,赵方初虽是小哥儿,不如姑娘好相看,但胜在他长得清丽,身为小哥儿面上却不虚,身段轻量倒也没见有什么三灾六痛的。 而且现在谁不知赵家过得滋润,与他家做亲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跟他家哥儿搭上话的汉子也不是没有,只是朱翠兰眼光高,看不上那些人。 那媒人敢拿养猪的那人来糊弄朱翠兰,明知道这事儿不成两家就会生怨,她偏偏还这样做,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是那媒人收了养猪人的好处,不管成功与否,都能得到一笔的好处费。 若是真的侥幸给养猪人相看了个媳妇回去,怕是她家日后的猪肉都不会短缺了。 这样做事为人不齿,传出去之后怕是再难有人找那媒人说亲。 朱翠兰提起来心里就是一股气,杨冬湖几劝不下,任她发泄了心中的怒气,才开口转移她的注意。 “我今儿听方初说,他小的时候吃过糖水桃子,滋味最是难忘,咱们院里头的这棵树上的桃子不过明后两日就能吃了,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婶子你还记得那糖水桃子是怎么做的吗?” 朱翠兰听他说完一愣,赵方初在一旁补充道:“就是小时候我大伯娘给我们做的,里头跟放了糖一样甜,还有红彤彤的汁水,用盛水碗装着的。” “哦哦,你说的是甜桃子吧。”朱翠兰一拍大腿,随即恍然大悟。 “记得记得,大川娘,就是你的婆母,跟你一样,是个心思奇巧的姑娘,因为她是南方来的,又给大户人家当过丫鬟,见过的世面比我们多,所以会做不少精致的吃食,不过那时候我们家里都不富裕,条件有限,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不多,就那个甜桃子还好做一些,那会儿又正逢桃子成熟,莲衣做出来哄小孩子的。” 提起来徐莲衣,朱翠兰便忘却了不愉快,说起话来都不想有停歇的时候,说及伤感之处,又是连连几声叹息。 “她性子温柔,我俩处了这么多年都没红过一次脸,她前半辈子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眼看才好过一点儿,就……哎,要是她现在还在人世,看见你指不定得欣喜成什么样子呢。” 每次听见朱翠兰感慨徐莲衣红颜薄命,杨冬湖就能想起来小时候的赵洛川哭喊着要娘的心酸场面,虽然朱翠兰待他如亲子,赵方宇也拿他当亲兄弟,可到底也不是一个娘生的。 以前赵洛川同他说起已经亡故的父母,也只是挑拣了一些小时候调皮的事儿来说,并无伤感之语,不过想想也能知道,那样小的年纪就没有了亲娘庇护,在外头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这样的亲情无论是哪个杨冬湖都是不是不曾感受过的,旁边朱翠兰还在滔滔不绝,说着以前徐莲衣是多么的温柔娴静,杨冬湖思绪渐渐飘远,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同病相怜来。 朱翠兰把话头从赵洛川小时候一直说到长大还没停止,赵方初忍不住打断她:“娘,这些话还是等着他俩晚上没人偷偷说,你现在说完了大川哥还怎么跟冬哥说笑?你赶紧说说糖水桃子是咋做的吧,说不定冬哥能做出来呢。” “你小孩子家家什么晚上说不晚上说的,这话也胡乱说。”被打断了话朱翠兰不悦,点了点赵方初的脑袋。 赵方初无奈摊手:“你一会儿说我大了该说亲,一会儿又说我还小,你咋一会儿一变的?” 杨冬湖被二人谈话拉回了思绪,之前只被那些婶子大娘调笑,没成想现在赵方初也学会了,不过许是因为二人年龄相仿的缘故,他倒没不好意思,只是抿着嘴巴轻笑。 “那甜桃子做法也不难,莲衣教过我,不过那时候桃子都已经下季了,我就没寻着机会上手试试,原本是想第二年我来做的,可你也知道,家里突逢变故,就没了那个心思。” 朱翠兰紧皱眉头,思索一会儿道:“其实我记得也不大清了,就记得那桃子剥了皮不用切,放在锅里整个煮,搁上冰糖煮开后,连水带桃子一块放在井水里冰着,第二日就能吃,嗯……好像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来着……”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朱翠兰又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全也正常,杨冬湖看她苦想良久还不得知,便也没强求,轻声道:“算了婶子,怎么做的我知道了,等明天我试着做做,到时候缺什么再说。” 第148章 “哎,那行。”朱翠兰笑道:“反正做法挺简单的,跟我说的应该大差不差,少的什么东西我确实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明儿做了让方初替你尝尝,他肯定知道味儿对不对,凡是他吃过的,就没有忘记的。” 赵方初嘿嘿一笑:“就当娘夸我了,不过真的,冬哥明儿我跟你一块,我记得长什么样子,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想。” “哎,行。” 坛子里腌着的梅子已经放好了糖,不能被日头直晒,搬去阴凉的地方静置三五天,待到梅子表面的青色也全变成黄色。 到时再把梅子倒出来在簸箕上,放在房顶上用烈日直晒,半个月后差不多就能完全干透。 吃完晚饭之后,杨冬湖又去看了眼树上的桃子,树底下见日头少的还不太能吃,树顶上那些容易被日头晒到的长得又大又红,用来做糖水桃子最合适。 第208章 做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杨冬湖匆匆吃过了饭,就站在桃树下犯了难。 这棵树上的桃子是软桃,摘下来不能像上回摘梅子那样直接敲落,要不然还没等吃到嘴里,桃子就先烂的不成样子了。 没有梯子够不成,赵家的梯子被赵河带去镇上做活去了,无法,杨冬湖只能打算去邻居家里借一把回来。 他认识的熟人就甜妞一家,这会儿夏收刚过,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待在家里。 赵婶子和银春趁着清起凉快,赶着收拾家里的杂活,要不日头出来,人热的就懒得动。 银春丈夫搂着甜妞坐在一旁玩拨浪鼓,金宝坐在一旁拿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画画。 家里人都在忙活,头一个看见杨冬湖的还是小甜妞。 “冬湖哥哥。”甜妞一看见他来,拨浪鼓也不要了,爹爹也不要了,扭着身子下来扑进杨冬湖怀里。 杨冬湖笑着把她揽入怀里,一大一小用额头相抵笑的灿烂。 “冬湖?起这么早,吃饭了没有?”赵婶子正在洗衣裳,看见杨冬湖还是一样热情:“甜妞快下来,你再给哥哥累着。” “我不要。” 杨冬湖笑着把甜妞在怀里掂了掂,回道:“不碍事,我们甜妞轻着呢,婶子,你家梯子在不在,我家院子的桃熟了不少,要不是摘下来该落在泥里了,可桃树长得高,没有梯子够不着。” 赵婶子把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闻言道:“有,在西屋呢。” 说着又冲坐在廊下的银春丈夫吩咐道:“你去给冬湖把梯子取来送他家去。” 那汉子应声起身,去自家放杂物的屋里扛出来一把长梯子。 回去的时候甜妞果不其然又要跟着,金宝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冬湖没松。 杨冬湖知晓怕是两个孩子听见摘桃子这会儿嘴正馋,便回头冲银春和赵婶子道:“让他俩跟我去吧,家里人多,能看的过来,翠兰婶子还想甜妞呢。” 赵婶子就像知道似的,略带嗔怪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没多加阻拦,扭头看向银春:“你也去吧,两个孩子离了你要打架,你去看顾着些,这没剩几件衣裳了,等会儿我洗好了也去看看。” 银春婆媳二人关系不差,赵婶子更感念她给自家添了香火,平日里事事都顺着小夫妻俩,银春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她成亲早,不比杨冬湖大多少。 家里人都出去凑热闹,把银春一人拘在家里憋闷,还不如让她一块去了。 “哎,好。”银春闻言站起身,拉着金宝一起往赵家去。 赵洛川院里的桃树如今已数十年有余,长得已经比人大腿还粗,家里都是妇孺,若是姑娘或者小哥儿爬树去摘,要先将梯子搭在树干上,踩着爬上树枝,拨开层层树叶,踮着脚尖才能堪堪够着。 这样看下来,着实有些危险,银春丈夫是在场的唯一一个汉子,他帮人帮到底,索性自己上树去摘桃子。 拎着朱翠兰递给他的篮子,他爬上树后将篮子挂在一颗粗壮的树枝上,抬手一够就是一颗泛着蜜粉的桃子。 银春站在树下叮嘱丈夫小心再小心,本来成熟的也不多,没摘多大一会儿人就带着一篮子桃子下了树。 离近了看桃子比长在树上的更加诱人,杨冬湖拿起一个捏了捏,自家长得桃子照外头卖的也不差。 不光大人看着喜欢,甜妞一双眼睛都勾在篮子里都快不出来了:“哥哥,这个甜不甜?” 朱翠兰稀罕她,从篮子里掏出来两个大桃子塞在两个孩子怀里,又分出一半出来递到银春手里,冲着银春丈夫道:“柱子,今儿辛苦你了,这桃子你拿回去一家人尝尝。” 不是花钱买来的东西,邻里之间是无需过于客气的,银春简单谢过朱翠兰后,一家人带着梯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记忆中的滋味太难忘怀,有了桃子,赵方初几乎的迫不及待的把杨冬湖拉进了厨房。 昨儿朱翠兰已经将糖水桃子的做法说明了,桃子在树上自然熟透,外皮不用水煮就能轻松剥去。 锅里倒上水,放入冰糖,将桃子放进去用温水慢慢煮开,待到汁水慢慢变色,即可捞出放入井中冰镇,过上几个时辰就能吃。 桃子的香甜味弥漫在屋里的各个角落,赵方初烧火的手一停,站起身吹去遮挡在眼前的白烟,看清里头的东西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一样?”杨冬湖察觉异样,抬头看向赵方初。 赵方初挠挠头:“嗯……好像有点儿不一样,我记得大伯娘做出来的颜色要比这个深一些,这个颜色太浅,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锅中桃子汁水清甜,颜色却是泛着淡淡的粉红,但是桃子煮水最多也只能是这样的颜色,想要更深,除非用其它的东西染色才行。 “大概是什么颜色你还记得吗?” “比梅子水的颜色要浅,有点像,像……哦,有点儿像我昨儿新买的那盒脂粉颜色。” 赵方初从怀里掏出脂粉递给杨冬湖,打开上头的盒盖露出嫣红。 杨冬湖把脂粉与桃汁稍加比对,确实颜色要浅很多,他紧抿双唇,似是有些苦恼。 那盒脂粉的颜色很是亮眼,与村里有些人家的夹竹桃花朵颜色颜色相似,可夹竹桃有毒,汁液更是能置人于死地,显然不适合放在食物里。 不过杨冬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脂粉颜色有些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自己屋里酿着的山樱桃蜜就是这样的颜色。 他眼神一亮,把脂粉还给赵方初:“咱们屋里头的山樱桃蜜还有,你去帮我取一小碗来。” 山樱桃蜜本来是做糕点用的,不过它的颜色与赵方初印象里的糖水桃子正好能对得上,杨冬湖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锅里搅合匀,颜色立刻变得深上许多。 赵方初高兴大喊:“对对对,就是这个颜色,就是这个颜色,冬哥你真厉害,第一回做就能做出来。” 得到赵方初的肯定,杨冬湖才放下心来,将桃子全都盛在大碗里,放在篮子里盖上布,井底本就冰凉,都不用挨着水面,半吊在井里隔空冰镇,过上半天便可提上来尝尝鲜。 第209章 生病 当天晚上赵方初还是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糖水桃子,也怪他贪心,晌午时候才做好的桃子吃不得,他便盯上了那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的。 一连吃了好几个觉得不过瘾,又去树上摘了还不大成熟的吃了一个才去睡的午觉,没成想半晚上起来便觉得肚子不舒服,跑了好几次茅房也不见好转,捂着肚子疼的冷汗都下来了。 平日里他吃什么都不见有什么身子不爽快的时候,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他疼成这样。 朱翠兰不在家,杨冬湖一个人吓坏了,由杨春晓帮着,二人一同把赵方初扶到了村里的药铺里。 守着药铺的老者面色和善至极,稍一探脉,再结合杨冬湖口述之症状,便立刻有了诊断。 “桃子性温,天热里吃上一两颗也无妨,他贪嘴吃的多原本也无大碍,可不该去吃那树上还没熟的,没熟的桃子有毒,虽不致命,但容易引起腹泻,胀气,这药拿回去后每饭后服一副,腹泻缓解后便可止药。” 赵方初虚弱虚弱至极,杨冬湖搂着他腾不开手,拿药的大夫便将药送到了杨春晓手里。 “谢谢大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杨冬湖瞥见赵方初额角还有疼出的汗水,心疼的站住脚回身问道:“这,大夫,他这痛成这样有没有药能缓解一二的。” 老者满脸含笑,送几人到了门口,闻言道:“若是他回去后还是腹痛厉害,煎碗姜茶饮下可稍作缓解,今儿晚上吃些软粳米粥即可,那桃子在病好之前,万不可在吃了。若能忌口,过了明日就该大好了。” 赵方初原本就疼的苍白的脸色又扭曲几分,忍不住哼唧两声出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哼唧是为了腹痛,可杨冬湖与他相处这么久,哪能看不出来他是为了不能吃桃子而心痛,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 第149章 他重新谢过大夫,将人慢慢扶了回去。 这下不用朱翠兰说,杨冬湖就先把人安置在屋里,将他藏匿的零嘴全都搜寻出来不许他吃。 煮姜茶不是麻烦做法,一盏茶的功夫就盛了出来,杨春晓自告奋勇煎药有一把好手,反正奶奶现在还在吃药,多加个药罐炉子的事儿,一起煎出来正好。 赵方初不服,一碗姜汤下去多大一会儿腹痛就好了不少,他精神好了在屋里头耍赖:“不要,冬哥,给我留一点儿吧,我的钱都买这个了,还没尝出来啥味儿呢,我好了还能吃,别拿走好不好。” 杨冬湖一点儿不留情面,收拾零嘴的手没停:“那也得等你好了再给你,整天不好好吃饭,这会儿生病了才觉着难受,要不是你贪嘴,哪里用得着受这个罪?” 病从口入这话是不错的,赵方初耍赖不成眼泪汪汪的缠着杨冬湖不放,怨不得姑娘当了母亲后总会变得心软,孩子一哭闹什么都依。 赵方初这么大的人了苦着脸躺在床上软兮兮的哀求着,一口一个好冬哥,杨冬湖差点儿就受不住要松口。 “那……” 他话还没说出口,屋外朱翠兰火急火燎的开嗓:“我说什么来着,整天就惦记着吃吃吃,吃出病来了不是,我看你以后还成天想着吃不。” 她的脚步随着话至,刚说完就已经进了里屋,一看屋里场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拧了拧他的耳朵:“你还想吃是不是?” 赵方初疼的大叫:“娘,痛啊,我错了,我不吃了。” 他叫的凄惨,杨冬湖不忍心出声制止:“婶子他没有想吃,这是我打算拿去放起来了。” “对啊对啊,娘,痛,放手吧。” 朱翠兰虽然嘴上不饶,但心里还是心疼孩子的,手上根本没用劲儿,赵方初喊的响亮不过是性子娇气。 “今儿大夫如何说?” 赵方初揉着耳朵坐起来,不敢吭声,杨冬湖温和开口:“大夫说无大碍,喝完姜茶好多了,晚上吃的清淡点儿,两贴药下去就该好的差不多了。” 朱翠兰听人没大碍,又恨恨的在赵方初屁股上拍两下:“看你这回忌嘴不。” 晚上朱翠兰按着医嘱,将粳米熬煮的软烂,让赵方初喝了一碗养养肠胃,第二天症状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糖水桃子他还是没吃上,虽然井水里温度低,可桃子水煮以后放上一晚已经是极限,等不到第二个晚上。 不过那甜桃子朱翠兰也吃过一回,味道上还记得,当杨冬湖拿出井水里的桃子时,嫣红色的汁水一下就唤回了朱翠兰遗忘已久的记忆。 “对对对,我就说忘了什么,就是染色的果子,那时候莲衣用的也是山樱桃。” “婶子你尝尝,味儿一样不一样。” 因着桃子里放了冰糖与山樱桃蜜的缘故,煮桃子时会散发出来的点点酸涩已经被完全覆盖,只剩下清甜。 朱翠兰尝了几口味儿和印象里所差无几,连连赞叹:“对,就是这个味儿,哎呦,真是好久没吃了,怪念的慌。” “那就行。”杨冬湖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像是南方的口味,他那位从没谋面的婆母,如今因一碗甜桃子仿佛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不少。 朱翠兰知道他做这个是为谁,心里欣慰却没说出口:“好吃,这手艺就像是莲衣亲手教过你似的。” 杨冬湖抿嘴一笑:“那儿还有,婶子等会儿多吃一个。” “哎行。” 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外头跟二人一同尝桃子,被朱翠兰夸了又夸的杨冬湖有些得意忘形,忘记了最熟悉杨冬湖原身的人就坐在旁边。 老太太身子不好,刚从井里拿出来的太寒凉,不能直接入口,要先放温之后在入口。 杨冬湖用手探了探温凉,不冰手后才递给老太太。 碗里桃子精致,老太太尝过一口先是夸赞几句,而后突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的这些?” 其实这疑虑她一直都有,从她来赵家以后这种怀疑就更甚。 若说世上有谁最了解杨冬湖,除了老太太,旁的人就连王杜娟这个亲娘都排不上号。 第210章 怀疑 杨冬湖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老太太的动作有些僵硬。 老太太的表情没变,连拿起勺子的手都是一样的从容不迫,好像真的是这么不经意的一问似的。 杨冬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大意,一个从小受磋磨没什么见识的人,要如何做出来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朱翠兰没察觉祖孙二人间有什么不对,还乐呵呵的开口:“冬湖可聪慧着呢,要不说还是您会教养小孩,咱这十里八村的哥儿,莫说哥儿,就是姑娘,也没有一个比冬湖还厉害,还能挣钱的,刚来那段日子做的那叫什么雪球山楂的,哎呦,还得是心思巧,要不就是让我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到山楂上还能长雪呢。” 杨冬湖看着老太太斟酌开口:“大川的娘是南方人,他时常会跟我提起这些东西,我也就是试着做做。” 老太太点点头,从始至终面色不变,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目光怜爱的看向杨冬湖:“难怪,那什么山楂我也是第一回听说呢,下回也做给我尝尝?” 这副模样老太太倒像信了这个借口,杨冬湖悄悄松口气:“行啊,现在不是山楂的季节,等过了暑热,到时候咱们去山上摘新鲜的回来做。” 赵方初在旁边虽然不能吃,但他也要坐在旁边看着才行,被桃子的香甜糊住了鼻子,也不顾上旁人说什么。 老太太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小可怜,等好了在吃。” 赵方初欲哭无泪,嗯嗯可两声尽力隐忍。 杨冬湖怕话题依旧围绕在自己身上会透露更多让老太太起疑,将吃完的碗放下,擦了擦嘴巴道:“快到乞巧了,听人说桃园旁的明月桥那一带集会三天不断,还有人往桃园里奉巧果子,往河里飘花灯,到时候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奶奶,到时候你也去吧,出去透透气。”杨冬湖拉着老太太的胳膊央求道。 老太太拍了拍腿,声音轻柔:“我腿不好,走不了到时候还耽误你们玩,我就不去了,不过。” 她揽过杨冬湖伏在自己腿上:“我会做花灯,到时候给你糊个别致的,保证别人都没有,好不好?” 赵方初没得吃,玩必须有自己的份,他怕老太太把自己忘了,赶紧插嘴:“奶奶,我也要。” “好好好。”老太太笑呵呵的应下,又看向杨春晓:“你们仨一个都少不下。” 这样的日子杨春晓也没凑过几回热闹,如今见奶奶不忘自己,心下有些感动:“谢谢奶奶。” “一听这事你倒来劲,成天吃玩,别的心思一点儿没有。” 朱翠兰吃完了开始收拾剩下的残羹冷炙,就几个碗,收拾起来不麻烦,杨春晓要抢过去,被她按下坐稳:“你也歇歇,几个碗争抢啥,又不会累着。” 说着她还唠叨了几句赵方初:“一听这事你倒来劲,成天吃玩,别的心思一点儿没有。乞巧那天要用的帕子你绣了没,香囊呢?光去凑个热闹?” 她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头也盼着赵方初到那天能出彩,若是一举能找个好夫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赵方初一听这话就蔫了,皱眉耷拉着头不回话。 其他的杨冬湖能帮他,奉桃园的巧果子做出来要多精巧都行,但他的绣工比赵方初还不如,若是替赵方初绣帕子,怕是他这辈子也难嫁出去。 乞巧节原来是姑娘哥儿们凑在一起比绣工的日子,不知从何时起,渐渐的热闹也多了起来,牛郎织女的故事太过动人,有人认为若是能在这日找到长相厮守之人,便能一辈子不离不弃。 传言不知真假,但是有好意头谁不想往前凑凑。 乞巧汉子求女,看的先是绣工后才是容貌,那日有想求姻缘的姑娘,便会想尽法子的把自己绣的最好的帕子及香囊带在身上,有看中的人,慷慨相赠以示情义。 若是汉子也收下,便是二人心意相通,第二日即可找媒人上门说亲。 赵方初绣工一般,抵不上朱翠兰的三成,若是他有杨安锦的那一手好绣工,朱翠兰也不必忧虑至此。 她唠叨了几句知道赵方初听不进去,甚至都想自己上手替他绣,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朱翠兰有那个心也怕会落个不坦诚的名声。 吃完了桃子日子又是一晃而过,原本说好的赵洛川上山不过半月就回,但从他走那日细算,如今已过了十六天有余,再有两日就是乞巧,不知他赶不赶得上回来。 杨冬湖等的着急有些闷闷不乐,树上的桃子熟的快,每日都能摘下半篮子,现在树上剩的被叶子一挡也就看不见多少了。 当下正是燥热之际,摘下来的鲜桃子放不久表皮就开始变的干巴不易储存,好好的桃子浪费了可惜,杨冬湖索性把没吃完的也用蜜腌了起来,留作桃花饼的馅料。 第150章 蜜桃子腌起来粉嫩嫩的,若是包裹在桃花饼里就显得不那么出众,而且烤完之后颜色也会变深。 若是能像桃子馅料那样通身都是粉嫩嫩的,再用模具压出好看的形状,说不定会比桃花饼卖的还好。 杨冬湖在家琢磨了几天,后来想到或许能用裹汤圆的糯米粉来做。 糯米圆子糯叽叽的惹人怜爱,用糯米粉蒸出来的点心也比烤出来的更嫩。 再稍加山樱桃或是桑葚的汁水染成淡粉,与糯米粉的白色交相辉映,犹如长在树上刚成熟的嫩桃一般。 还是和桃花饼一样,杨冬湖先做了几份打算试试卖的如何,若是卖的好了再多做也来得及。 现在赶着乞巧节是个好日子,这回的点心名字不能像桃花饼那般随意,配个好听的名字到时当节日的茶果子正合适。 思来想去,还是诗经里的那句诗与这点心最相宜。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杨冬湖一拍手,就叫桃夭糕。 赵方初没读过多少诗书,杨春晓亦是,二人不知道这诗说的什么,但光听名字确实比桃花饼好听不少。 新做了点心,杨冬湖得亲自跑一趟镇上,节日将临,镇上正热闹,刚出了时兴的簪子赵方初惦记了许久,今儿就打算去镇上买个回来留着过节戴。 朱翠兰头一回大方给他拿了银钱买簪子,还叮嘱让他挑好看的买,别省银子,她前两日才给赵方初裁制了件新衣裳。 杨冬湖的也有,不过他成了亲也不打算打扮好看去挑汉子,今年的夏衣都是入夏刚做的,还新着,他便将那衣裳压在了箱底,留着来年再穿。 第211章 差事 这回去镇上杨春晓没有一同前往,杨冬湖本想让她跟着一起去挑挑新发饰一类,但被她拒绝了。 强求不得,杨冬湖只好随了她的意,带赵方初二人同去。 去往镇上的那条大道,离镇上还有约摸二三里,路边已有挎着竹篮拦街吆喝的竹簪布料。 有一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脸圆圆的很讨喜,竹篮里放着的是模样精巧的桃木簪子,看着像是家里人做出来她拿来卖赚些银钱当零花的。 她说话声音大且不胆怯,跟旁边上了年纪的妇人争相吆喝也不落下风,见杨冬湖朝她看来,立刻举着篮子上前,清脆喊道:“哥哥,看一看吧,我家的簪子都是才新做的,都是桃木,戴着辟邪防身,买不买都行,我替您挽个发髻你瞧瞧?” 杨冬湖停下来脚步往她的篮子里看上一眼,款式和以前他看过别人戴的都差不多,不过摸着倒是很光滑,表面被抹了桐油,更能保护簪子不受虫蚁噬咬。 “你这个怎么卖?”杨冬湖挑了个合眼缘的拿在赵方初头上比划两下。 小姑娘今儿才卖出去两支,这会儿见有生意可做,态度更加热情:“您手里这个是上头刻的是鹿角,款式简单也便宜,只要十文一支就行,这儿,这莲花和桃花雕刻复杂一些,要比鹿角贵上十文,樱花双钗最贵,要三十文,您要是觉得贵,这云纹的价格合适,十五文就成。” 这价钱比起镇上确实不贵,赵洛川给杨冬湖买的簪子,不到大节庆他是不舍得戴的,怕一不小心跌坏了心疼。 日常挽发都是一根筷子样式的木簪,杨冬湖不爱打扮,没觉得头上的簪子有哪里不好看。 赵方初木簪子有两三支,其中一把是十四岁那年赵方宇用捡来的树枝亲手给他打的,其他两个都是他自己攒钱买的。 爱打扮之人从不嫌自己妆奁匣子里簪子多,面前竹篮里的簪子确实精巧,杨冬湖也不免有些心动。 “云纹与桃花各拿一支,还有这个鹿角,一并拿上能便宜点吗?” 小姑娘算价钱速度不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一共四十五文,您拿的多,这样,一共四十文,你看行吗?” 小姑娘笑出一口白牙显得很是诚恳,杨冬湖也没多犹豫痛快付了钱。 他把那朵桃花的给赵方初,笑道:“给,赶着乞巧图个好彩头,等去了镇上遇见好看的再买,明日晚上就能打扮的好看去明月桥逛集会。” 二人都已经熟透了,赵方初也没客气,谢过之后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 买簪子也不能挡住去送点心的脚步,今儿是双日子,本就是逢集市的日子,更何况又赶上乞巧,现在街上人来人往,推着板车不太方便,二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跌跌撞撞的来到食楼门口。 今儿食客较多,杨冬湖在外头环视一周,未见掌柜的在屋内,食楼里只有小二哥和一个丫鬟装扮的在忙活着招呼客人,颇有些不得空,杨冬湖也不着急,进来找了个空位坐下歇息,逢小二哥得了空才从食客中脱身。 “哎呦哎呦,赶着日子吃饭碰面的人也多,这两日是忙了些,哎?今儿小哥儿怎么有空自己来送?大川兄弟不在?春晓姑娘怎么没来?” 小二哥笑着给二人添上一碗解暑茶:“赶了一路累的慌,喝点水缓缓。” “有劳了。”杨冬湖回道:“我夫君上山还未回,春晓是我大姐,她今儿在家歇着也没来,上回小二哥说让做些新点心送来,我记在心上却一直有事耽搁,如今才做好送来,还烦请你家掌柜的来看看。” “好好,二位稍坐片刻,掌柜的在楼上招待贵客,我这就去招呼他下来。” 二楼厢房比着楼下安静不少,小二哥上楼不过片刻,掌柜的就跟着他步履匆匆赶了下来。 只有两个哥儿在,掌柜的未与二人同坐一席,而是招手让那丫鬟过来。 厅堂食客众多,不算是说话的好地方,那丫鬟提了篮子进了后院,掌柜的随行而至,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便喜笑颜开的从后院出来。 “楼上的张府小姐刚才还问,近日可有新的茶果子,我正忧心要用什么去回张大小姐,你可巧就送了这糕点过来,我瞧着模样颜色都比桃花饼还奇特,很是映衬乞巧啊。” 杨冬湖笑回道:“真是赶巧,我也是瞧着乞巧将至,才想出了这法子,那咱们还是按之前来说,先试卖,若是卖的好,以后就和桃花饼一样供应。” 掌柜的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小二,去把今儿的银钱结给小哥儿。” 与掌柜的做生意如此之久,他一向痛快从没压过一文的银钱,今儿的桃夭糕本不该结钱,但掌柜的还是拿了钱买下。 杨冬湖从板车上又拿下来一小壶的桑葚蜜,里边掺了些切碎的酸梅子干,还放了晒干的荷叶,酸甜中和起来的味道喝起来不会太甜腻,还独有一股清香。 “掌柜的,这是家里自己酿的蜜茶,配桃夭糕最合适,您拿去尝尝。” 掌柜的打开壶口闻了片刻,一股甜香之味沁人心脾,一番好意掌柜的才不会推辞,谢过之后收下了。 临走之前,掌柜的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对杨冬湖道:“对了,上回春晓姑娘让我替她在镇上谋份差事,我找寻了合适的不多,若是她执意要寻,你便告诉她让她来我这儿就是,当个端茶的丫头,不会太累,镇上来回麻烦,食楼后院有一间小屋我叫人收拾出来给她住,省得她还要每日来回跑的麻烦。” 杨春晓想找差事之事从未在杨冬湖面前提起,不过他想想便能理解,在别人家住着总归不自在。 “哎,那我替她谢过掌柜的了,回去我就跟她说。” 张府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掌柜的不好怠慢,匆匆验过杨冬湖送来的点心,又把桑葚甜茶带了上去,端上一盘点心上楼回张宝瑜的话。 街上人来人往推车不便,二人还是把板车放在了食楼门口右侧,小二哥说会帮他看顾,杨冬湖才放心的在镇上摊子流连。 与往常买吃食有所不同,多数都被卖布料与丝线的摊子占了地方,卖簪子的摊位也只有寥寥数几。 第212章 走散 赵方初对这些卖针线布料一律不感兴趣,晃荡了一圈寻见了上回卖酒糟酿圆子的小摊,要了两碗冰圆子解暑。 端着碗回来后见杨冬湖在一处针线摊子上驻足,便好奇的凑过去问道:“冬哥,你还要买布料吗?” 他的绣功众人皆知,不过赵方初话里倒没笑话的意味,只是单纯的询问。 杨冬湖点点头,道:“我还是想试试,总不能一直绣不好。” 摊主大姐人也很热情,给他推荐了好几块料子,摸起来的手感与颜色各不相同,杨冬湖纠结好一会儿也没选出所以然。 赵方初一碗圆子见了底,看他还没选好,也上手帮他一同拣选。 正当二人纠结之际,忽然从背后凑近一人,一双温热大手覆上杨冬湖腰间,接着便是低沉声音响起:“挑的这些我们都要了。” 有人凑近杨冬湖本浑身不自在,当他双手碰上自己的身体杨冬湖更是怒从心起,以为有人敢光明正大在大街上揩油。 正想回头看看这狂妄之徒是何人,便听见熟悉之语从顶头传出。 第151章 杨冬湖惊喜回头望去,心念许久之人如今突然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对着日头太过晃眼,他眯着眼睛翘起嘴角,被赵洛川轻捏着脸颊揉了一会儿,才听面前人道:“今儿天还没亮就下山了,原本想着到家还能赶上饭,没想到今儿你自己倒来送饼了,我在家听见你念我念的紧,怕你心里太牵挂我,这才紧赶着过来找你。” 卖布料的大姐就在旁边看着,杨冬湖当着外人的面被人戳中了心思,他哪好意思承认,声音低若蚊蝇:“我哪有,你别瞎说。” “那我想你,我念你念的紧,多一刻都等不及,要是再不见你,便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 那大姐在旁边呦呵一声,给杨冬湖臊的捂住了他胡乱说的嘴。 二人已有半多个月不见,现在衣裳单薄,稍有肌肤相接便觉得心底一阵悸动。 杨冬湖怕在大街上出糗,想悄悄往旁边挪动半分,没想到他还没动,拥挤的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人多挤的厉害,攒动的人头不输年前的集会,赵洛川被身后之人推搡站立不稳,他一个趔趄将夫郎揽进怀里护紧,待人流过后才将人放出来。 这样光明正大的亲密,再对上布摊大姐意味深长的眼神,杨冬湖低垂着头不愿抬起。 赵洛川付了布料钱,在大姐百年好合的祝愿里搂着夫郎走开。 走出两步远杨冬湖才突然想起来,刚才现在自己身旁的赵方初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着急抬头找寻,赵洛川看他急切问道:“怎么了?” “方初,方初呢?” 刚才人多,杨冬湖竟一时间把人忘在脑后,这会儿猛然想起来,想在茫茫人流中找到一个小哥儿谈何容易。 镇上之大,总会有些二流子散在人堆里,要是碰上手脚不干净的,赵方初恐怕要吃亏。 杨冬湖心里那点儿旖旎心思被担忧冲散荡然无存,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可怎么办。” 赵洛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别急,我跟你一起找,肯定是刚才人多冲散了,必不会离得太远,我们按着刚才人流的方向去寻,肯定能找到。” 杨冬湖苦着脸点点头,他长得不如赵洛川高大,被人群一挡能看见的地方有限,只好侧过脸紧盯旁边的摊子,祈祷着下个摊子就能看见人。 人多走的慢,二人找了一炷香的功夫还不见人,赵洛川心里也有些急切。 记得以前总会听人说街上有人拐子,单挑人多的时候对落单的姑娘哥儿下手,虽然大多数都是家里长辈说出来吓唬家里不听话孩子的,可话从不空穴来风。 赵方初并不知那二人找自己找的急切,他看见赵洛川的时候也很欣喜,还去赵洛川的身后找寻赵方宇有没有一起跟来。 他也不是那没有眼力见的人,人小两口甜蜜蜜的腻歪,他突然插嘴多惹人厌烦,还想等着二人腻歪好了才显存在。 没成想赵方初话还没出口,就被人群挤在了当中,随着人堆迫于无奈的往前走。 他叫了几声,但因为到处都是吆喝的小贩太过嘈杂,声音根本没被杨冬湖二人听见。 他倒是想停脚步,不过他一停后头就有人推着他走,赵方初个子也不高,两眼一抹黑走到哪儿算哪儿,好几次他想从人堆里挤出去都没成功。 认命的跟着人群走了一段路,才算是有了能转身活动的空间,他瞅准机会,在旁边人突然顿下脚步时从他面前挤了出去。 镇上他来过许多次,在人堆里摸不清方向,但只要不被人群淹没,他就能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赵方初回过身,看见熟悉的食楼牌匾反而松了口气,自家的板车就停在旁边。 他知道自己不见了杨冬湖肯定着急,但现在人多,要是自己还回去找他们,说不定又会被人挤到别的地方去,反正等会儿他们肯定是要过来推板车,赵方初索性坐在车上等人来找。 食楼边上有卖梅菜肉饼的摊子,价格有些贵,但买的人也不少,饼子的香味儿弥漫在空气里,赵方初顿时觉得刚才吃的那碗圆子像没吃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有杨冬湖付给他的工钱,这些钱是他做饼得来的,朱翠兰没要他的,全凭他自己收着。 赵方初数了数里头的铜板,脸上浮现笑意,自己有钱就是好,想买什么买什么。 待到饼摊前的人稍微散去,他才凑过去跟卖饼的大叔要了七张饼。 街上也有卖烧饼的地儿,但更像是烤干的馍馍,梅菜肉饼比烧饼要贵上一倍之多,但是看在它里头有肉的份上,赵方初也能接受这价钱。 家里人多,一人一张饼就得七个,这还不算赵河没在,要不然还得多加一张。 七张饼花去几十文,赵方初多少有些肉疼,不过卖饼大叔给他拿的是从炉子里刚拿出来的,香气扑鼻。 赵方初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也顾不上肉疼,数完了铜板给大叔,拿起一张就开始吃。 “大叔,剩下的你帮我包起来吧。” “好嘞。” 刚出锅的最香,赵方初吃的来劲,没注意他掏钱的时候被街对面几个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人盯上了钱袋。 第213章 危险 赵方初怀里抱着饼子放在板车上的篮子里盖好,坐在车尾望向人群,看杨冬湖他们有没有找回这边。 街对面几人打量赵方初许久,亲眼目睹他从钱袋里数出几十文后,那钱袋还是沉甸甸的,里头的钱数必少不了。 且这小哥儿长得不错,若是能趁机掳走,卖给走马商队,或是卖进窑子,也能得好大一笔银钱,至少三月之内,他们吃喝都不用愁。 三人目露贪婪在对面低声商量着什么,确认赵方初身边无人跟从,才装作买饼的样子,一个接一个从街对面绕过来。 “来张饼子,给我多抹点油辣子。”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声音粗犷,长相还有些憨厚,他刻意从板车前走过,见赵方初毫无防备之心,便趁人不备,踢了一脚板车的轮子。 赵方初一时不察,差点儿从板车上跌落,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没事儿吧。” 赵方初浑身一个激灵,站稳之后立刻与眼前之人拉开距离,一脸警惕的摇了摇头。 “你别怕,我没恶意的,就是怕你伤着,想替你瞧瞧。” 这人长得倒像个白脸书生,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只是举止颇为轻浮,说话间竟还要过来拽赵方初的手。 大街上哪能与不相熟的汉子拉拉扯扯,赵方初绕身到板车之后,口气严肃:“你赶紧走开,等会儿我家里人就过来了。” 那人一回没得逞,也不气恼,哦了一声了然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方初看他真的转身离去,没有过多纠缠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一摸腰间,钱袋不知何时被人偷了去。 肯定是刚才那人,趁着扶自己的空档偷了自己的钱袋,手速如此之快还不被人发觉,定然是个老手。 赵方初着急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看那人挤出人群钻进了一条小巷才猛然刹住,能做出偷盗之事绝非良善之辈,那地方偏僻之极,说不定里头还有同伙相应,若是自己贸然前去,里头会有谁在等着自己还未可知。 可眼睁睁看着钱袋落入他人之手,赵方初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没想出来法子,旁边那粗狂之人买好了饼子挡在他面前。 此人身形高大,挡在身前像一堵人墙,赵方初疑惑抬头望去,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人的眼睛着实有些吓人,与他的憨厚长相一点儿都不符。 一股异样陡然从心底窜起,赵方初直觉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这恶徒满脸狞笑高声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跟我回去。” 说着就要去揽他的肩膀。 赵方初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手:“你谁啊你,我不认识你。” 旁边已有人驻足围观,那汉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旁边的人示意:“这是我家小哥儿,从小脑子不好,一直都关在家里,今儿不知怎么竟然跑出来了。” “你胡说!我不认识你,你是人拐子。”赵方初说完就想跑,却被那人先一步拉住了手臂。 听到赵方初说人拐子,围观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旁边有人不信,狐疑道:“他真是你家的哥儿?” 赵方初挣扎几下,奈何这人手劲儿极大,像一把铁钳子死死钳住自己的手臂,他急得眼泪都要下来:“我不是,他是人拐子,还是小偷,他跟刚才偷我钱袋的那人是一伙的。” 这恶徒闻言脸色一变,抬起手就要去捂赵方初的嘴巴,又冲旁人恶狠狠道:“滚开,别多管闲事!” 他长得比旁边的汉子都粗壮且高大,这么一威胁吓得旁边人都噤了声,谁都不想沾染麻烦。 第152章 赵方初满脸都是绝望,不过所幸这回他有了防备,趁那恶徒威胁旁人之际,一口咬上这人的手臂。 他发了狠咬的用力,恶徒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赵方初趁此迅速后退一步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喊救命,他逃跑间隙回头看了一眼,那恶徒甩了甩吃痛的手,咒骂一声追了上来:“臭婊子,敢咬我,等我逮到你非把你的牙一颗颗全都掰下来。” 街上人多跑不出几步就会被挡住脚步,赵方初情急之下脚步一拐想跑入食楼中去。 这里头的伙计见过自己,而且食楼不同外头,若是有人在里头生事,掌柜的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他没有那恶徒跑的快,即将踏入食楼门槛之际,那人恶狠狠的声音已然到了身后。 赵方初不管不顾闭眼往前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被抓到,否则就完了。 就在那恶徒伸出手即将要抓住赵方初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赵方初只觉得面前有人拽住自己的胳膊往后一带,堪堪躲过了那恶徒的袭击。 “你是谁,也敢挡在老子面前,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滚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杨安辰挡在赵方初身前毫不避退,闻言冷哼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那恶徒环顾四周,他恍然发觉这里不可与当街拿人相提并论,在此拿人怕是会将事情闹大,且面前这人虽然看着文弱,但不像是胆小之辈。 恶徒看清屋里形势,换了个口气道:“你这是何意,这是我的家事,这人是我家偷跑出来脑子不好的小哥儿,你把人拘在你的身后,怕是不大合规矩吧。” 赵方初从杨安辰身后探出个脑袋,怒骂:“你才脑子不好,你全家脑子都不好。” 说着他又扯了扯杨安辰的衣角:“我不认识他,他是人拐子。” 杨安辰低头看吓坏了的哥儿紧攥自己的衣袖不肯撒手,竭力想要藏在自己身后获取安全感,他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满足,笑着轻声安抚道:“我知道。” 而面对恶徒时则又换了一副面孔,冷声道:“你说你是他家人,那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家住何处?你又是他的谁?可有人证?” 那恶徒被接连几个问题问的有些发蒙,支支吾吾回答不出,厅堂吃饭的食客已有面色不善者在围观起哄。 “对啊,不能你说是这哥儿的家人就是,回答出那几个问题,才算可信几分。” “是啊,说,快说。” 第214章 解救 “快说!”杨安辰眉头微挑,怒喝道。 食楼里的小二被这动静吸引而来,他曾与这恶徒打过照面,一看见他站在门口吵吵嚷嚷,便道:“哎,怎么又是你?” 那恶徒见被人认出来,他恶事做的多,不敢在耽搁停留,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杨安辰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冲外头高声道:“此人居心叵测,颇为蹊跷,拦住他,万不能让他跑了!” 守在门外的张府家丁闻言在恶徒踏出门的瞬间立刻将人死死按住,那恶徒不服,还挣扎着想要逃跑。 他虽然身形力气都大,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压制在地下动弹不得。 楼上厢房里的人也被楼下惊动,掌柜的先一步下来,看见食楼闹成一团有些不悦,但张府家丁的穿着他认识,只能先质问被压在地上的人。 “何人闹事?” 小二很有眼力见儿,认出来这人是街上有名的小混混后,立刻回禀了掌柜:“这人好像是镇上的地痞子,时常欺压弱小,这回好像是追着这哥儿进来的。” 赵方初躲在杨安辰身后一直没露头,这会儿看恶徒被制服才敢从人身后现身,掌柜的看他眼熟,仔细端量之后才恍然:“哎,你不是跟着大川兄弟夫郎一起来的哥儿吗?可,怎么就你一人?另一位呢?” “冬湖也在?他人呢?不会是?”杨安辰闻言有些惊诧,若是杨冬湖还在这帮人手里怕是不妙。 “不是,没有。”赵方初看出他心中所想,摆手道:“冬哥和大川哥在街上买东西,人多我和他们走散了,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谁料刚才被一小偷摸去了钱袋,刚想去追回,这人非拉着我说是他的家人,可我真的不认识他。” 杨安辰点点头:“那就行。” 掌柜的闻言打量着那恶徒的面色,出声道:“这人怕是人拐子,不能留在外头做个祸害,必须得扭送官府,杨先生,你看,这样如何?” “如此甚好,人拐子作恶多端,不知有多少家庭毁在他们的手里,若是不将他严惩,怕是会惹的那些家破人亡之人心寒,不过。” 杨安辰顿了一瞬,继续道:“刚才这小哥儿说他的钱袋被人偷了去,怕是这人有同伙,不妨先将人扣下,细细查问了再送也不迟。” 掌柜的有些为难:“这,我只是商人,私自扣押罪犯怕是不妥。” “无妨,掌柜的多虑了,以我之名扣押,只需借贵宝地一用即可。” 只要不让自己担罪名,这个方便没什么不可行的,掌柜的点点头,卖了杨安辰一个人情:“别妨碍了食客吃饭,小二,你带着这几位去后院,把人捆起来。” “好嘞,你几位这里请。” 那恶徒被捂住了嘴,由家丁押着去了后院,杨安辰带着赵方初一起也去了后院。 “你叫什么?你同伙是谁?在哪儿接头?你若肯说实话,算戴罪立功,若是不说,抓不到同伙,头一个就拿你开刀。” 恶徒五花大绑的被扔在地上,口中的破布被旁边的人拿掉,他是欺软怕硬之人,平日里多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想绑了哥儿卖钱也只是一时冲动。 人拐子这件事儿他头回做就碰上了这么个硬茬,要被吓得不知所措,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全吐露出来。 “我,我叫王三,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李虎,还有一个叫刘磊。今儿我们本来只是想做些偷盗之事,看他怀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才起了歹心,可偷钱的不是我,是李虎,他最好赌钱。” 杨安辰面色冷淡,对这种人很是不齿:“只是偷钱?那你为何要纠缠人家?” “是刘磊,他出的主意,他看这小哥儿就孤身一人,想着若是能将他发卖了,未来几个月都不愁吃喝,他让我来捉人,自己则躲在巷子里等着,事成以后他答应分一半的钱给我,我一时迷了心窍,就,就……” “那两人现在还在巷子里?” 王三点头如捣蒜:“在在在,他们不见我是不会走的,我全都说了,能不能放过我?” 杨安辰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家丁又重新把王三的嘴堵住。 “你们去他说的那个巷子里看看人在不在,若是人在,一并捉了送到官府。” 家丁随从共五人是从张府带来保护张宝瑜的,个个都有些身手,杨安辰只叫了两人前去就足够对付那俩渣滓。 赵方初还惊魂未定,站在杨安辰身侧一言不发。 杨安辰吩咐了人去办事,回过身来看吓坏了的小哥儿可怜兮兮的跟着自己一步不离,心里心里软成一片,轻声道:“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儿。”赵方初点点头。 “你别担心,钱袋子肯定能给你找回来,你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太危险,外头又这么热,不如跟我同在店里待着,等冬湖和大川找过来了你再出去。” 心爱之人就在身旁,杨安辰说话时目光总不自觉往赵方初脸上瞟,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失体统,便极力克制自己的眼神。 赵方初有些犹豫:“可是,他们在板车边上看不见我该担心了,而且……” “不碍事儿,跟小二说一声,看见冬湖直接跟他说让他上楼来找就是,我知道你怕同处一室传出去闲话,你放心,张家小姐在楼上厢房,外人不会胡乱说道的。” “可……”赵方初还是有些吞吞吐吐:“我与张府小姐素不相识,贸然打扰恐怕不好。” 杨安辰轻咳一声,故意吓唬道:“无妨,张小姐为人随和,你见过就知道了,出去抓人的那两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把歹徒带回来,万一你自己出去了再遇上他们,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了。” 虽然这样有吓唬的缘由在,可他说的也是实话。 杨安辰想起他娘的话,只以为跟赵方初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可他有私心,好不容易有个借口能光明正大的跟他同处,杨安辰想把人多留一会儿。 “那,那好吧。”赵方初透过厅堂看向街上,人还是很多,他也确实怕再遇上那俩恶徒,难以推辞只好点点头道:“打扰了。” 楼上张宝瑜才泡好了掌柜的给她的甜茶,刚抿一口,门就又被人打开了,进来一个去而不返之人。 “先生?你不是说有事?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第215章 人无恙 杨安辰先是施了一礼,随即将赵方初让进了屋里,回道:“小姐,这位是我的友人,不慎与家人走散了,又在街上遇到了些小麻烦,我二人同处一室怕人说闲话,便想借小姐的厢房躲躲。” 第153章 “张小姐。” 毕竟是借人家的屋子暂坐,赵方初不好等人家先开口,便主动叫了人。 “半琴,去添把椅子来。” 张宝瑜听完倒是没说不可,朝赵方初稍一点头。 杨安辰教她读书已好几年有余,张府里除了张老爷,她最听的就是杨安辰的话。 半琴低头垂首称是,又添了一把椅子请二人入座。 桌子上的桑葚甜茶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张宝瑜架子不大,重新倒了两杯放在杨安辰和赵方初面前:“尝尝,先生刚才走得急,这东西都没入口就出去了,这是掌柜新上的茶果子和蜜茶,跟以往都不同,我吃着倒觉得可口。” 这些东西就是赵方初和杨冬湖一起送来的,但凡杨冬湖在家做了什么新鲜的吃食,赵方初总是头一份尝鲜的。 桑葚甜茶也是,桑葚还是赵方初和杨冬湖一起去山脚的矮桑树上一起摘的,里头放了蜂蜜喝起来养人,杨冬湖便拿出来给家里人每天都泡上一壶。 桌子上的点心颜色好,这形状和口味杨安辰还没入口便想起来杨冬湖做的桃花饼,扭头半开玩笑的冲赵方初道:“这看着倒像是冬湖做出来的,你俩今儿又来了镇上,不会是你俩新送来的吧。” 杨冬湖卖饼的事儿杨安辰是知道的,但刚出口的话他只是猜测,随口一提罢了。 赵方初咽下嘴里的糕点,他咬的大口,这会儿有些噎挺,喝了口水顺下去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冬哥刚做的,今儿头一回送到镇上来。” “哦?还真叫我猜中了。”杨安辰目光盯着赵方初不转一瞬,突然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道:“沾上东西了。” 赵方初嗯了一声疑惑片刻,现在杨安辰身后的年轻丫头正对着他,看着他嘴角沾着的糕点碎轻笑一声,赵方初反应过来是在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拂去嘴角的渣渣。 张宝瑜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杨安辰与她姐弟二人在一起时一直克己复礼,严肃神情居多,守着夫子的身份从不逾矩,数年间未有不同。 现在倒是一副温柔姿态对旁的小哥儿,张宝瑜有些诧异,眼神不由得就在赵方初身上多停留片刻。 对张宝瑜的打量杨安辰毫无察觉,只怪他的注意全被赵方初吸引了去。 “咳,你们刚才说的是谁?做这点心之人你们认识?” 杨安辰神思被拉回,指了指赵方初道:“何止认识,就是他家的堂嫂,叫杨冬湖,他二人与安锦皆是好友。” 张宝瑜爱拿点心当零嘴,但凡出现在镇上市面的点心,就没有她没吃过的,有时候张老爷听说南方点心精致,还会叫人给她带回来。 不过江南路远,带回来一趟实属不易,张宝瑜也只是偶尔能尝一回鲜灵的罢了。 桃花饼像江南的点心,自从食楼里开始卖饼,她就成了桃花饼的熟客,没想到今儿不仅能吃到新点心,还能知道这些点心出自谁手。 张宝瑜大喜过望,也顾不得杨安辰有何不对劲,兴冲冲道:“当真?” “当然。” 她得了肯定的回答又是一阵欣喜,冲赵方初道:“今儿与你一起同来的是他吗?他现在人何在?” 说完才想起来杨安辰说他与家人失散,继续道:“我忘了,你走丢了,不妨事你只管在这儿坐着,半琴,你去跟小二说一声,若是有人来寻…… 张宝瑜说了一半才想起来问人的名字:“你叫什么?” “赵方初。” 赵方初也是爱吃之人,见张宝瑜对这茶点喜爱,浑身的拘谨散去不少。 张宝瑜笑着冲半琴道:“若是有人来寻方初,你便让小二直接将人带上来就是。” “是。” 张宝瑜年纪不大,比赵方初还小一岁,因着要管家的缘故,总有些少年老成在身上,她酷爱甜食,只有得新茶果子的时候才显出几分与赵方初同龄的俏皮来。 “喝茶喝茶,这茶也是冬湖自己做的吗?” 她的问题多,赵方初一一答了,旁的话说不上几句,可要说镇上哪儿的零嘴好吃,赵方初还是能与张宝瑜说上一二的。 外头还在找赵方初的二人快被吓坏了,特别是杨冬湖,今儿是头一次他们二人同来镇上,就生了走丢之事,他着急的脚步都不停一下,一条街上来回跑了好几遍,呼唤赵方初的声音都满是哽咽。 二人从食楼门口路过好几回也没看见板车上的篮子里多出来的几块饼。 食楼里人多,小二照顾不到,总是与外头找人的二人错过。 日头正盛,眼看饭点儿时辰已过,食楼里人才算散去大半,小二得了空坐在门口歇着,方才看见杨冬湖与赵洛川步履匆匆。 “大川兄弟。”小二赶紧撵上去拦住二人:“大川兄弟,可是在找人?” “对。”还不等赵洛川说话,杨冬湖抢先回道:“就今儿早晨跟我一起来送饼的哥儿,个子跟我差不多高,小二哥可看见他回板车这儿了吗?” “你先别急,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呢,那小哥儿现下就在我们店里等着二位呢,他差点儿给人拐走,幸亏得杨先生相救,这会儿正跟张小姐坐在一块儿喝茶呢,我受张小姐所托来请二位上楼一聚。” 杨冬湖旁的没听见,光听见差点儿被拐走这句话,刚停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话都说不出。 听小二口中又是杨先生又是张府,赵洛川大概知晓了是何人,他先安慰了旁边吓坏的夫郎:“别哭别哭,小二哥说了方初没事儿,咱们跟他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杨冬湖点点头,擦去了脸上的眼泪,二人随着小二一起到了楼上。 屋里说话声音叽叽喳喳的,不复刚才安静模样,小二把人领来交给门口的丫鬟,楼下还有事儿忙,没人看着不行。 第216章 交友 “福香楼的琉璃八珍糕最好吃,别的都太一般,不过他家好像换了做点心的师傅,我已经大半年没吃过了,现在剩下的点心都不合我的胃口。” 张宝瑜吃过的点心多,常见的点心她自然看不上眼,她府里的厨子也不是专业做糕点的,会几样差不多,多了可就做不出来了。 自从杨冬湖自己做点心以后,赵方初已经许久没去福香楼买过吃食了,除了桃花饼与桃夭糕,平日里杨冬湖还会做些其他的甜食,数量不多,先紧着家里人解馋。 “福香楼的还不算好吃,我冬哥可厉害了,他会做的点心可多呢,这还不算最好吃的,你要是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赵方初说起杨冬湖颇有些引以为豪,与张宝瑜聊得久了说话神情也更加灵动。 张宝瑜一听这话更想见见这个叫杨冬湖的人,正逢外头丫鬟通报人到,她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门开后看见赵方初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杨冬湖进屋就先把人拉着上下检查一番受伤了没有。 赵方初怕他担心,开口道:“冬哥,我好好的呢,一点事儿没有,多亏了杨大哥与张小姐相救,就是,我的钱袋丢了。” 杨冬湖亲眼看见了人才松了口气:“钱袋都是小事儿,你人好好的就好,人好好的就好。” 屋里人还坐着两位,杨冬湖朝二人不住的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赵洛川也是冲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我们都记下了。” 杨安辰与他们熟的不能在熟了,这些虚礼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还是那副温和模样,摆摆手说不打紧。 张宝瑜不在乎别人记不记得这点儿恩情,她满心里都是赵方初与他说过的杨冬湖做出的各样点心。 她人同杨安辰说的一样随和,与赵方初算半个熟人以后也不摆着小姐架子,热情的邀二人一同入席。 “我与方初相谈甚欢,一见如故,那咱们也都算是朋友,这儿就没有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了,唤我宝瑜就行,不必太过拘谨。” 她说着就将目光移向杨冬湖,说话语气也不故作深沉:“你就是冬湖吧,我听方初一直在说你。” “是。” 赵方初凑近了杨冬湖,与他同说刚才他们还没来时二人交谈所言:“宝瑜也喜欢吃点心,我就跟她说了你在家常做好吃的,她听着这会儿正馋。” 又是同赵方初一般爱吃甜食的孩子心性,杨冬湖闻言笑道:“我都是瞎做的,尝个新鲜罢了。” “我就喜欢吃没吃过的,我听说了,这桃夭糕还有桃花饼都是你做的,想来其他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张宝瑜言外之意很是明显,杨冬湖哪能听不出来,不光这回赵方初之事,还有上回教训李尚才时张宝瑜也出力不少,虽然他们没出面,是杨安辰从中牵线,但这份情杨冬湖不会不认。 几份儿点心而已,下回在做多添一些面也不费事儿,况且杨冬湖想做糕点生意,能与张宝瑜打好关系,能搭上富人小姐也多条路可选。 “既然你喜欢吃那也不是麻烦事儿,反正我与掌柜的定好了三天送一次饼到镇上,到时我多做些其他的让人一同带来给你送去,顺手的事儿。” 第154章 “那太好了,”张宝瑜笑的灿烂:“算我跟你买的,你定价好了告诉我就成。” “那不行,你救了方初我们正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几块点心还要收钱,那我们也太见钱眼开了。” 杨冬湖这话说的不是玩笑,他想通过人挣钱是一回事儿,但该感恩的也不能少。 张宝瑜也不强求,反正她心里把这些人当成了自己朋友,那也就不用算的太清楚:“不收钱也行,咱们都是朋友了,你做的点心若是真的少见,镇上富人有的是,不愁没有卖的地方,到那时我给你牵线。” 杨冬湖想的也是这事儿,赚钱谁不喜欢,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谢过张宝瑜以后,看天色渐晚,怕家里人担心,先一步出了食楼。 几人晌午都没吃饭,杨冬湖着急起来不觉得饿,神经松懈以后才觉得腹中空空。 他们在楼上做的时辰长久,这会儿下来街上人都散了大半,篮子里的饼已经凉透,咬起来费牙口。 杨冬湖吃了两口就觉得胃里顶的厉害,喝了水后就不愿再吃。 摊子都已经散了七七八八,不过路边的商铺有卖猪肉汤粉的铺子,三人吃饱喝足以后才晃悠悠的回去。 本来家里有才打回来的野鸡子还活着,回去杀了也能解解馋,可他们今儿累了一天,实在没心思收拾。 赵洛川索性去熟肉铺买了一只烧鸡和一斤猪头肉,回去配上新炒的素菜先解解馋再说。 俩小哥儿今儿一天心情大起大落,全都精疲力尽的提不动腿,赵洛川在前头给他俩拉着车,让俩人在板车上歇歇脚。 杨冬湖反复询问赵方初遇到的危险无果,赵方初怕他担心,就说事儿过了就别提了。 三人商议了要瞒着家里的长辈,要不恐怕她们白白担心。 赵方初忘性也大,回想起危险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就是心痛自己的钱与荷包。 被派去抓人的家丁将李虎捉住,却没从他身上搜到银钱,只在他的口述后找到一个被撕破的荷包,已经要不得了。 人虽抓住了但钱他死活不说放在哪儿了,无法,只好先把人扭送官府再说。 今儿确实也有杨冬湖与赵洛川的疏忽才让赵方初遭了这么大的罪,杨冬湖看他心疼钱,想起张宝瑜说要给自己牵线之事,便对赵方初道:“到时若真能与富人家做上生意,咱们还像现在这样,我给你多给你一些分成。” “为啥?”赵方初不解。 “要不是因为你我哪能认识张宝瑜,这份功劳不也得算在里面?” 虽然差点儿陷入险境,但没想到因祸得福还能有钱拿,赵方初知道杨冬湖这是变着法儿的给自己塞钱,他高兴的不行,也就不太心疼丢的那点儿钱了。 家里人等着着急,他们从没去镇上这样久还没回来,日头都不晒了才回来,免不了被家里人一顿盘问。 三人打个哈哈用言语带过,杨冬湖将买回来的簪子分她一支,又把掌柜的交代的话与杨春晓说了,能有一份差事儿她也有了底气,收拾了行李打算过了乞巧就去镇上。 第217章 胭脂 昨儿赵洛川从山上下来,到家里没见人便去了镇上寻夫郎,猎回来的猎物都还活着,他也就不着急去卖。 今儿晚上明月桥有灯会,明儿又正值乞巧,与夫郎相聚的日子他怎么也不想往外跑,因此今儿一大早起来,他吃了饭与赵方宇一起推着板车往镇上走。 杨冬湖要在家里做晚上供奉织女的巧果子,就没跟着一起去,赵方初粘他粘的紧,又对昨儿的事儿有阴影,就他自己也不愿意往镇上去。 赵洛川临走时问了杨冬湖还有什么要带的,昨儿出了那摊子事儿,都没来得及好好逛。 本来说好的要是镇上有漂亮的簪子就买一个晚上戴,被那么一打岔也没顾得上,赵洛川眼光还行,杨冬湖想了想便让他看见好的了带一支回来。 给夫郎花钱赵洛川从没有不乐意的时候,今儿镇上比昨儿还热闹,家里的脂粉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赵洛川又多挑了几盒香气淡雅的带回去。 晚上去灯会,十里八村的人都会去,到时候是个跟杨安锦见面的好时候,赵方宇心思不如已经娶了夫郎的活络,赵洛川买脂粉的时候他站立一旁,想给人挑选脂粉却又无从下手。 “这胭脂怎么卖?” 胭脂摊子一个接着一个,卖的东西都差不多赵洛川随便找了个摊主问询。 “这有不一样的,客官你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做生意就没有不热情的,那摊主光说怕汉子不懂里头的区别,便打开两小盒递到二人面前:“这个是石榴花口脂,里头放了猪油,涂在嘴上最能提气色还能防口唇干裂,另一盒里头添了荷花花露,又用了白芷和猪胰子,拿回去用水化开以后能当作面脂用,用来养肤最好,或者我这儿还有其他花露的,还有香膏,你可要再瞧瞧?” 赵洛川给杨冬湖买过不少的口脂,颜色或浓或淡都有,他看得出来那些颜色太过显眼的杨冬湖不爱用,一直都是搁置的。 他的目光从摊子上扫视一番,那摊主以为他是嫌贵,便又拿出了几张口红纸:“这是用花汁子染出来的,用嘴巴抿了也能上色,就是不能防嘴干。” 赵洛川看了口红纸一眼摇摇头,指着那盒石榴花问:“这样的口脂有颜色更淡一些的吗?” “有,这还有桃花的,颜色浅,涂在嘴上不大显眼,但养唇却是很好。” “那行。”赵洛川从怀里掏出钱袋:“这个桃花口脂,还有那盒荷花花露一并拿上,嗯……这有油膏吗?给夫郎用。” “也有,你要几盒?” 姑娘和哥儿到底是有些不同,行房事也要更加当心,油膏是用来养哥儿的身子的,不用也行,只是哥儿要多受些罪。 杨冬湖身子底子本来就不好,只要能用银钱解决的事儿,受那个罪干什么。 “拿三盒吧。” 这些东西一并花去了快二百文,这点儿钱对赵洛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心里边盘算着这些东西能用多久边将东西揣进怀里。 赵方宇哪儿还正纠结着,见他如此快速就买好了东西,赶紧拦住他请教:“你买的这样有什么不一样?” “你也要买?” 买这些东西是为了哄未来夫郎,赵方宇一点儿也不难为情,点点头道:“今儿晚上有灯会。” 后头的话不用说赵洛川自然明白,他拿出怀里的胭脂让赵方宇仔细看清楚:“这些用了都不错,我给冬湖买了好几回,涂脸的差别倒不大,就是口脂颜色深浅不同,那摊子上还有香膏卖,但那东西油润,秋冬用来涂手最好,现在本就天热,用起来就太糊手,现在用不合适。” 油膏的作用太过私密,赵洛川没说也没让赵方宇买,怕他分不清还没成亲就送人显得太过孟浪。 赵方宇似懂非懂的看了他手中脂粉的区别:“那要不我就跟你买一样的吧。” 二人又回了同一摊子上买,那摊主见有了回头客,态度更是熟络:“客官还想要点儿什么?” “就刚才他买的口脂和花露,也一样给我一份。”赵方宇指了指赵洛川道。 那摊主哎了一声,客套问道:“也是送夫郎吗?” 赵方宇如此高大一汉子被这么一问脸色倒有些羞涩:“现在还不是。” 那摊主了然,先是恭喜了一声,而后才说:“这口脂一人一个用法,也不必非买一样的,他夫郎偏爱淡色,若是你未来夫郎皮肤白皙,可换个颜色稍显一些的提提气色也不错。” 杨安锦长不出屋,比自己家里的两个哥儿都要白一些赵方宇看得出来,他盯着刚才摊主推荐的那盒石榴花口脂,脑海中自然的就把这颜色换在了杨安锦的嘴上。 这么一想,摊主说的确实不错,赵方宇闷头傻笑两声:“那就换那个石榴花的吧。” 留在家里的人全然不知自家汉子在街上乱花钱,杨冬湖把揉好的面团分成小剂子。 巧果与要卖的糕点不同,巧果儿味道不一定要特别出色,但模样上还是越花哨越好。 做面食朱翠兰也是一把好手,以前回娘家的时候蒸的花枣馍都是她自己做的,揉好的面团擀薄以后用捏饺子皮的手法捏出不同的褶子,里头装上家里正巧有的果子蜜。 供奉的巧果一碟子就够了,不费多少功夫就能做好。 赵洛川回来的突然,杨冬湖昨儿没来得及做糖水桃子,今儿趁着赵洛川去镇上不在,杨冬湖摘了几个长得矮些的桃子,剥了皮煮好后放在井水里冰着。 头一回的赵方初没吃到,这回说什么也得吃上,从煮桃子到放进井中,都没舍得从杨冬湖身边离开一步。 朱翠兰院里墙角有一小片的凤仙花来的正好,村里有姑娘想染指甲跟朱翠兰说一声就能过来采一把回去捣碎了敷在指甲上。 朱翠兰才捏好了巧果子,打算放锅里蒸熟,就听外头有人叫他。 第155章 锅里添把柴火的事儿,朱翠兰把两个哥儿都撵了出去看是谁来,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第218章 一模一样 杨冬湖到院里一看,竟是不常来的云妙,不过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石臼子就明白了。 “云妙?你也来摘凤仙花?” 云妙笑着点点头:“今儿晚上不是有灯会吗?我衣裳都选好了,手指光秃秃的不好看,就想来染个指甲。” 院里的凤仙花有粉红和大红大紫几个颜色,但花朵捣碎之后的汁水颜色要比花朵本身淡许多,所以染上也不显得夸张。 墙角那一片正好有片阴凉,杨冬湖搬了凳子过来几人坐在花旁,云妙挑了几朵开的正好的紫色,放入石臼里捣碎。 染指甲得有人帮才好弄,杨冬湖小心的把花汁子挑在云妙的指甲上,同她说闲话:“云巧哥儿怎么没跟你一起,这都出了月子,没把孩子抱出来转转?” “他家那小哥儿缠人的不得了,非要人抱着放下一会儿都不行,巧儿在家跟章哥俩人累都累不过来,哪有心思出来。” 云妙嘴上虽然是在抱怨带孩子苦累,但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不减,杨冬湖知道,她成天去帮云巧抱孩子。 “小孩子虽然缠人,不过倒是很可爱呢。” “那确实,要不然我也不会成天帮他们抱孩子。” 手上的指甲都用叶子包了起来,染这个用白帆最好,颜色能持久,不过不用也行,也能染上两日不掉。 云妙十只手指伸的的直直的,她用嘴吹着想让颜色上的快些:“等会儿你俩染不染,我给你俩染?” “还是算了,我平日里要做点心,指甲上染着这个不方便。” 赵方初也摇摇头,他还等着跟杨冬湖一起赚钱呢。 天热指甲染的也快,厨房里炊烟渐起,等灶里的火越烧越旺,云妙将手上的叶子拿掉, 指甲上的淡紫色还挺显白。 爱美的姑娘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与杨冬湖二人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天越到晌午越热,两个汉子从镇上回来已经是大汗淋漓,到家后先从井里拿出常备的绿豆水一饮而尽,才觉得浑身燥热褪去不少。 他俩除了从镇上买了胭脂,还依着杨冬湖的叮嘱买了两只簪子。 镇上买回来的要比桃木的精致许多,跟以前送的也有所不同,顶上是带着缠花,还缀着一条流苏。 这簪子的价格一看就不便宜,杨冬湖得了新首饰虽然高兴,但还是追问着这簪子价格,赵洛川若是真的告诉他,怕是又要让他心疼许久,索性紧闭着嘴巴就是不说。 杨冬湖几番追问不得不肯罢休,吃过晌午饭回自己屋里歇息的时候嘴还不停歇。 赵洛川拿出新买的胭脂想要堵他的嘴,没成想被杨冬湖说教更甚。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把那三盒油膏拿出来在杨冬湖眼前晃了晃:“我瞧你今儿也不困,不去咱俩试试这新买的油膏怎么样?” 果然,杨冬湖一瞧见那东西,就觉得身后凉嗖嗖的,连连摇头立刻闭紧了嘴巴,从他手里夺下油膏就扔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午睡是难得的宁静,杨冬湖心里藏着事儿,要提前起来去把糖水桃子拿出来给赵洛川一个惊喜,因此睡得并不沉。 日头西沉,杨冬湖揉了揉眼睛小心的从床上爬起身,桃子在隔壁院里,他睡得不沉没想到还有人比他睡得还不沉。 也不知道赵方初睡觉了没有,反正杨冬湖来拿桃子的时候他正在屋里收拾自己的头发,今儿的缠花簪子赵方宇给他也带了一只。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朱翠兰新给他做的衣裳,一水儿的梅子青色,既俏皮又可爱,他这回把头发全都拢在了脑后,夏日里显得清爽。 杨冬湖悄悄的走进去,看他打扮的认真,倚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调笑:“你不是说你不想这么早许人家吗?今儿打扮这么好看,明儿咱家的门槛还不被人踏破了?” 整个院里静悄悄的,赵方初被他突然出声吓得猛一回头:“吓死我了,你走路就爱没动静。” “这又是新衣裳又是新簪子,今儿拾掇的倒利索,你今儿还真是奔着找婆家去的?” 赵方初将梳头的手放了下来, 白净的脸庞竟变得有些红润。 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杨冬湖可太熟悉了,他深觉有些不妙,开口道:“你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我没有。”赵方初有些扭捏,垂着头不肯与之对视。 “上回我问你你不还没有呢吗?这才几天?那人我认识吗?你别叫人骗了。” 赵方初不肯回答,反而把人往外推:“哎呀,我真的没有,你是不是来拿桃子的,快去吧,等会儿大川哥该醒了。” “不是,你先说完啊” “哎呦,我真的没有,你快去,快去。” 看他这副样子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但他今儿打扮这么用心,晚上肯定该与那人有见面的时候,虽然他答应了杨安锦会帮着问问,但他也说过,若是赵方初不愿意他不会强求。 虽然有些想看是谁拐走了自家哥儿,但看着赵方初这样子,杨冬湖心里还有些哥儿初长成的感觉。 井水里桃子冰的正好,杨冬湖小心端着碗回了屋里,赵洛川睡着,不过被他走路的动静一吵,也悠悠转醒。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不在躺会儿了?” 杨冬湖把碗放在桌上,坐到床边要把人拉起来:“不睡了,灯会开始的早,天擦黑人就很多了,咱们等会儿早些去,先把巧果子奉上。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起来尝尝。” 刚睡醒口干舌燥,赵洛川搂过人先亲了一口才把人放开,等到看清杨冬湖端来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些回不过神:“这是……” “是糖水桃子,方初告诉我的。”杨冬湖把碗端起递给他,笑吟吟的说道:“我跟婶子学了做法,你尝尝,跟你娘做的像不像。” 赵洛川舀起一口放在嘴里,熟悉的味道不禁让他红了眼眶。 杨冬湖满眼期待的看向他:“怎么样?像不像?” “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赵洛川已经许久没吃过他娘做过的东西,若不是杨冬湖突然端出来桃子给他,说不定哪天他就该彻底忘记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吃着觉得不像呢。” 赵洛川三两下吃完整个桃子,把碗放下后立刻欺身将人压在床上,凑近他的脖子闷闷的喊了声冬湖。 那声音里略显哭腔,杨冬湖知道自家汉子要面儿,不肯轻易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他双手覆上赵洛川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没说话,任由他的脸窝在自己脖颈处。 赵洛川越抱越紧,杨冬湖才干爽一会儿的身子眼看又要出汗。 “咱们起来吧,方初都收拾好了,等会儿咱该走了。” “我不想起。”赵洛川把什么灯会都抛在脑后,抱着人不肯撒手:“冬湖,谢谢你。” 二人温存不久,就被那屋老太太的喊声打断:“冬湖?你们去不去了?花灯做好了。” 赵洛川再不想起也确实耽误不得了,他起身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杨冬湖在出去拿花灯的前一刻,踮起脚尖在他的眼皮上轻吻一口。 老太太的花灯做的精致,赵方初迫不及待的收拾好了自己过来选花灯,还被老太太夸奖漂亮。 朱翠兰本来还怕赵方初不愿意相看也不愿意打扮,现在打眼儿一瞧自家哥儿就是标致。 逛灯会朱翠兰是不跟小辈儿在一起的,等奉完巧果她就去妇人堆里看谁家有合适的汉子。 杨冬湖就是去凑热闹,只换了件衣裳,梳的还是寻常发髻,赵洛川经过李尚才一事,怕有人惦记自己媳妇,从始至终拉着杨冬湖都不肯松开一下。 拿上巧果子用篮子装好,一行人趁着天还没黑透,热热闹闹的往明月桥去。 第219章 心虚 除了除夕那天晚上,其他时候只要天一擦黑,家家户户必然是家门紧闭,鲜少有这样灯火通明的时候。 树上挂着的灯笼从明月桥至桃园,沿途大路被照的明亮,映着打扮精致满脸喜色的姑娘哥儿更加动人。 上回来的时候还是繁华正盛,入目皆是嫣红一片,如今那些鲜花全都跌入尘泥,只留下一树果子清香。 自桃园入口朝里步行数十步,便有可供奉放巧果儿的香案,香案放在一棵粗壮的桃树底下,树干上还挂着飞仙织女的画像。 今夜月色也正当好,明晃晃的挂在中空温和的照着人群。 朱翠兰把今儿做好的巧果儿摆好,让家里的两个哥儿过来拜拜,好求个巧手以待日后。 赵方初如今有了小心思拜织女不见心有多诚,但杨冬湖确实比他心诚许多,毕竟买回来的绣帕布料也不便宜,都已经糟蹋好几块了,总得能绣个差不多的才能对得住花出去的钱财。 原以为他们来的够早了,没想到香案上已经放过了好几盘巧果在上头,张兰珍比他们还早,已经拜过了扎在人堆里,看见朱翠兰行完了礼,连忙招呼她过去。 第156章 杨冬湖和赵方初跟在后头,还以为能在张兰珍身边看见杨安锦,没想到扑了个空,便老老实实叫了声婶子。 张兰珍笑着应下,赵方初今儿有意收拾自己,比平日里还好看,让张兰珍心里想起来自己家的儿子惦记人家,不过这么一看,俩人确实配得上。 她心里有些惋惜,若是两家没有这先头的一段关系该多好。 “翠兰,你怎么这会儿才来,人都已经聊开了。” 朱翠兰朝她伸出手,二人像小姑娘似的挽着胳膊一同朝前走:“我还以为来的算早的,没想到你脚程比我还快,离得比我远来的比我早,安锦呢?怎么没见他?” “跟他哥往明月桥去了,孩子不用咱们担心什么,俩人说不定等会儿就碰见了,咱们去找人说说话。” 俩人一个给家里的汉子找媳妇,一个给家里的哥儿相夫家,谁也碍不住谁,一块堆找人各自相看也没什么。 若说张兰珍不想让杨安辰与赵方初有牵连是怕外人说闲话以及怕那样惨烈的事儿发生在自己家,但朱翠兰倒是想的开,她不在乎外人说什么闲话,要不然家里这些年被说的闲话凑在一起,她句句都在意那还怎么过日子。 不过她没考虑过自己家哥儿和人家秀才,主要是觉得秀才难得,几个村子能出一个秀才都少见,这样有本事的人还怕寻不到姑娘? 赵方初除了脸比别的哥儿长得好看一些,其他的方面只是勉勉强强,若不是那张嘴还甜一些,朱翠兰才真的要愁的饭都吃不下。 哥儿不如姑娘是大家公认的,她不与别人论长短,找个门第差不多的,日后赵方初要是哪天受欺负了,也不至于太被别人拉脸面。 朱翠兰听她说完想想也是,反正迟早杨安锦都是自己家人,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吧。 她回头叮嘱自己家的两个哥儿:“你俩也去明月桥瞧瞧,那边比这儿热闹,我就在这儿附近不走远,一会儿你们累了就来这儿寻我就成。” “哎。” 待朱翠兰走远,赵方初有些扭捏的开口不与杨冬湖同行。 “那你跟谁一起?自己可不行。”杨冬湖知道他多半是想去见自己的新有的心上人,他也想看看那人是谁,是好是坏,赵方初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要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明明前两天还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今儿就做出这番姿态,杨冬湖只感觉他是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得迷了心智。 “不是我自己,还有沈然,他在明月桥旁边等我呢。” 沈然与他交好,杨冬湖也知根知底,俩人在一起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冬湖瞧赵方初不敢看自己的眼睛,顿了顿后故意道:“真的?” 赵方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手指绕自己的衣角:“真的。” 他不大会撒谎,说话声音都虚的不行,杨冬湖忍着笑意继续道:“那我送你过去。” 赵方初的小心思太显眼,杨冬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从下午开始又是打扮又是故意躲着自己,今夜虽然开放不少,别人他管不着,但赵方初若是跟汉子在这夜拉扯不清,杨冬湖肯定不愿意。 赵方初点点头,若杨冬湖没看错,他有一种准备好了故意等着他说这话的感觉,突然他话锋一转。 “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吧,但不能去人少的地方,现在路上都是亮堂堂的,就在明月桥一带转转就行,也别去没有点灯的地方,听见没。” 赵方初第一回不缠着自己走,杨冬湖难免多嘱咐几句,怕他不往心里去,还说了好几遍。 赵方初嗯了一声应下,他低着头自以为没让杨冬湖看见脸上的心虚:“那我走啦。” 汉子不用拜织女,赵方宇都没入桃园,脚步一拐直冲明月桥去,赵洛川要等自家夫郎,便找了个树上挂花灯的明亮地儿等着。 几人一起进去的,出来找到赵洛川的时候只有杨冬湖一个,他疑惑道:“其他人去哪儿了?” “碰见兰珍婶子,翠兰婶子跟她一起说话呢,方初找了沈然作伴,这会儿也去找他了。” 今儿节日氛围作祟,没有平日里男女界限划分的清楚,路上走着的男女或哥儿就算离的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更何况他俩现在比想要相看的那些人都还名正言顺许多,赵洛川一把揽过夫郎在自己怀里,在人发顶揉了揉,笑道:“那正好,没有人打扰咱俩,咱们也清闲去逛逛集会去。” “从这边吧,人少路好走。” 二人一月里要分别好几回,偶尔回来的那几天又事多人忙,温存时候都不够,难得碰上在外头也这样融洽的时候,杨冬湖顺从的被夫君搂着,一路说笑着往那条路上去。 若是赵洛川留意刚才赵方初往哪条路走,就能发现杨冬湖现在带他走的这条路与赵方初是一样的。 第220章 陪我 沈然在与赵方初约定好的地方等的有些久了,四处张望不见人急得在原地打转。 “然然。”赵方初一路小跑过来,累的有些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腿,弯着腰大口喘气。 沈然走过去把他扶起身,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这不是怕冬哥非要跟着我,我才拉你挡着,没想到他今儿竟然没多问,谢谢你了,下回我请你吃好吃的。” “你这是为了见谁?还躲着冬哥,为啥不跟他说?” 赵方初想起人脸红一瞬,他不跟杨冬湖说还不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虽然平时俩人好的跟什么似的,但杨冬湖有时候跟长辈挺像的,哥儿有了这种心思,哪儿好意思跟长辈开口。 还有就是事情八字没一撇,万一不成,他不想让杨冬湖笑话。 “我不好意思开口,就像你之前觉得李子鸿人好,跟我说了咋不跟你嫂子说。” 沈然的爹娘刚给沈然说了门亲事就是上回与赵洛川在荷塘里玩闹的那个汉子,叫李子鸿,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沈然的母亲与李子鸿的母亲关系甚好,本来就有意将二人往一块儿撮合。 李子鸿不必说,打从知道感情之事,眼里就只看得下沈然一人,虽然沈然开窍晚,不过好在二人心意相通,不久好事儿就该将近了。 “嘿,没想到你还会害羞呢,没看你跟哪个男的走得近,叫我猜猜,是咱们村里的人吗?我认识吗?” 赵方初不像他,已经定好了婚事,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不愿多说什么,赶紧打住:“我不告诉你,你不是跟人要去逛集市吗?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今儿沈然与李子鸿约好了去集会,他被赵方初绊住了脚,多说了两句话,看完夜色渐深,沈然怕李子鸿的着急,也不多纠结,匆匆离去。 “那行,那我走了,你等会儿要是没人陪,来找我也行。” 这儿地方离明月桥就已经不算远了,赵方初等到风吹散了自己身上的汗气,他才慢慢的往明月桥去。 其实能不能看到人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人家他也说不上来,但只要一想起昨儿差点儿被坏人抓住,杨安辰将他拉在身后护着的那一下,他心里就觉得丝丝拉拉的甜。 今儿是什么日子赵方初当然明白,原本他不多期待的,最多就是觉得集会好玩而已。 但午后休息的时候躺在床上,他却莫名的就想起来了杨安辰,今儿的明月桥是十里八村人去的最齐的时候,赵方初不由得想杨安辰会去吗?自己能不能碰见?要是看见了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记得自己不。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赵方初也不例外,赵方宇从镇上给他带回来的流苏簪子是他所有簪子里最漂亮的一个,他觉都不睡起来梳头,就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一些,想被人夸漂亮。 离明月桥越近,赵方初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裳,路边的小摊如今看来也不怎么吸引人,他装作挑拣的样子,眼神却悄悄的看向四周,一连几个摊子晃过去,连人家卖什么都不知道。 成双成对的人从身边走过,赵方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能不能看见人先不说,万一杨安辰身边已经跟着姑娘或者哥儿怎么办。 念及此处,他有些泄气,早知道就该先问过杨安锦在作打算的。 这一对对的比平时多的多,赵方初一个人走着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刚分开不久的沈然正满脸带笑的同李子鸿在一处买小摊上的油面煎子,二人有说有笑还互相喂对方吃了口面煎,看起来甚是和睦。 不过李子鸿平时看起来有点傻气的,这会儿跟未来夫郎在一块儿还挺像模像样的。 赵方初看着羡慕极了,他没叫沈然打扰两人,化悲愤为食欲,待人走后愤愤的也去摊子上要了份面煎。 今儿晚上人见不见的到先不说,但不能亏了自己这张嘴。 面煎十五文一份,被宽油煎的底部焦黄,金灿灿的看起来可诱人了,卖面煎的大爷笑呵呵的收了钱,还没等面煎递到他手里,突然停在半空道:“就你一个人?” 第157章 赵方初一愣:“怎么?我一个人不卖?” “不是不是,我看都是汉子带着媳妇来买的,还以为你也是,没事没事,一个人更好,大爷给你多盛点儿。” 大爷说话太扎心,赵方初有些不想接茬,不过还是跟大爷道了谢。 他闻着香气咬下一大口,心里的不愉快被食物驱散不少,他从不为难自己,算了,见不见到看运气吧,一年一回的集会,不逛逛太可惜。 赵方初的眼神还是看那些好吃的比较尖利,他的胃口好像比旁人要大许多,但身上不见长肉,朱翠兰说他那些东西像白吃了一样。 面煎吃完他又盯上了糖水,现在的糖水都是凉的,赵方初掏钱买下,刚吃完油腻的解解腻。 正当他吃的欢快,突然从背后起了调笑的声音:“我就说找方初容易,哪儿有好吃的哪就有他。” 这么欠不用看就知道是赵方宇,赵方初回头刚想理论两句,只见杨安锦与赵方宇并排走来,后头还跟着双手背于身后的杨安辰。 “怎么就你自己,冬湖呢?”杨安锦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粘上的点点油渍:“你吃啥了?” 赵方初手里还端着糖水,在杨安辰含笑的目光下慌乱的低下头用手擦了擦嘴角,杨安锦推了推他的胳膊:“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啊?哦,他,他跟大川哥一起呢。” “那你就自己玩什么?还是你在等人?” 杨安辰闻言脸色稍变,还是直直的盯着赵方初不加掩饰。 什么时候遇见不好,偏偏是这时候,赵方初在心里痛骂自己嘴馋,早知道就不该买那面煎,也不会弄到嘴上出这么大的丑,这下可好,打扮这么久算是白费了。 他摇摇头:“没等人。” “那你要不要我陪你?” 一年就这么一天,要是自己真的把杨安锦拉着陪自己,赵方宇回去还不得跟自己拼命,赵方初瞅着他哥使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笑道:“还是算了,我不打扰你俩,等会儿逛完这点儿我就回去找我娘了。” “真的不用?” “不用不用,”赵方初摆手:“你们玩去吧。” 杨安锦从前不敢逾矩,他和赵方宇手都没拉过,今儿机会可难得,他悄悄瞥了一眼赵方宇,嘴角含笑。 “那我们走了?” “走吧走吧。” 赵方初挫败无比,逛街的心思彻底不见,低垂着头闷闷不乐的打算回转,却被杨安辰叫住了脚步:“我也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就当是陪我?” 第221章 同逛 赵方初还以为杨安辰跟着也一起走了,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时,他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安辰问出口后紧张的手心都是汗,生怕赵方初摇头。 许久得不到回应,他垂眸轻叹一声:“你,不愿意也无妨,昨日之事太过凶险,你一个人走着我不放心,若是觉得唐突,走过这条长路,我送你回去。” 他还记得!赵方初晌午心头那些悸动复又涌上心尖,还没入口的糖水已经在口中化出丝丝甜意。 赵方初从他话中突然察觉一个好理由,便摇摇头,有些害羞道:“我不是不愿意,昨儿还没来得及没好好谢谢你呢。” 说着他看看四周:“你想逛什么?要不,我请你吃东西?” 杨安辰是个汉子,理应事事冲在前头,哪能让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哥儿先说出俩人同行之话,还让小哥儿说出请自己这样的话。 没被拒绝他已经在心里悄悄欣喜万分,沿路有人形匆匆,摊子的叫卖声吆喝不绝,杨安辰望着四周处处皆是人多之处。 他闻言轻笑一声:“你跟安锦是好友,照顾你理所应当,怎么能让你请我,听说你爱吃各种吃食,我刚才路过明月桥下,有卖梅子姜的,你想不想去尝尝?” 他作为读书人个子也不低,笑起来更是好看,独有一股读书人的文雅,如清风霁月般和煦,有路过的姑娘还偷偷看了一眼跟旁边的人笑成一团。 赵方初被他笑容迷了眼,越发的不好意思,他光顾着看人都不避讳,连杨安辰说什么都没注意,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跟着人走出去了好大一段路。 不过刚才听他说话还是有些许的不开心,难道只是因为安锦好友的缘故吗? 杨安辰在后头走着,脚步有些慢,他不是不想快走两步与赵方初并排,实在是前头的人今日不算白打扮,拢起来的头发轻巧的垂下几缕发丝,天热被汗水浸湿黏在白净的侧颜。 刚才说话时那么一张清秀小脸就这么抬头看向自己,眼神懵懂又清澈,与人接触说到害羞之处又双颊微红。 难怪能招别人惦记,杨安辰是惦记的最厉害的那一个,他走路分心身旁,见赵方初走路也不忘端着糖水小口轻抿,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杨安锦与赵方宇走过几个摊位后才回头看杨安辰并没有跟上来,他知道大概率是跟着赵方初一起去了。 私心人人都有,他也想让杨安辰高兴几许,索性就当不知道。 赵方宇满心只有自己身旁的人,哪儿还顾得上别人,谁不见了都没放在心上。 刚才若不是怕直接找人会被朱翠兰唠叨,赵方宇连桃园都不想去,恨不得立刻飞奔到杨安锦面前才好。 等朱翠兰进了桃园,赵方宇跟赵洛川打了招呼后就直奔明月桥,他平日里不能多见杨安锦,但是能去找杨安辰。 昨儿赵洛川去镇上,赵方宇推说不去,其实私下里偷偷找了杨安辰,跟他商议了告诉杨安锦在明月桥下相见。 晌午那摊主说的不错,杨安锦比别人白上三分,用颜色稍重的胭脂确实更显气色。 今儿刚一见面,赵方宇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把胭脂往杨安锦怀里一塞,也不告诉人这是什么,还是杨安锦自己打开盒子看了才知晓。 今儿他也是收拾了才过来的,新收了胭脂也没等回去再使,他没带随身的小镜子,凭着感觉用手指轻点了胭脂,唇抿均匀后问人好不好看。 桥下还算隐蔽,别人也都忙着没顾得上他俩,赵方宇咽了咽口水,点头直说好看,然后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多余的胭脂。 这一突如其来的接触把二人都吓了一大跳,赵方宇指腹还残存着杨安锦嘴角余温,他放在身侧轻捻片刻,望着杨安锦因惊吓而睁大的双眼,磕磕巴巴开口先是道歉。 惊吓过后杨安锦忍笑着主动拉过赵方宇的手,二人婚期不远,借着今儿晚上拉拉手如此谁还能说什么? 赵方宇从小寡到大,没牵过姑娘的手,更是头一回牵小哥儿的手,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杨安锦看起来白嫩手也软若无骨。 他自己以前长久的干苦力活计,一双手早已粗糙无比,掌心的茧子厚厚一层,平日划个口子也跟没感觉似的。 赵方宇手指无意识的在杨安锦手背上摩挲,攥着的手都不敢用力,怕茧子磨着让他觉得疼。 二人牵了手,躲在桥下迟迟不愿出去,挤在一起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拉着。 若不是杨安辰后一步找来,二人不知道还要在桥底待多久。 杨安辰想见赵方初,匆匆从镇上来,比家里的人要慢上一步,他不知去哪里找人,便想起来赵方宇,他来到二人桥下相约之处,却没见赵方初跟着。 问过之后才知人要先去桃园,没找到人他也没心思逛什么,就在赵方宇二人身边跟着惹人嫌,杨安辰不嫌自己多余,还让他俩不用在意自己。 那俩被打搅气氛全无,牵着的手也不好意思的松开,只能由着身后带着这么个闲人瞎逛。 没想到就是这样巧,还真被杨安辰给碰上了人。 夜深头顶月亮更显圆亮,有了人陪无论在哪个摊子上停留都不觉得烦闷。 杨冬湖沿着那条路走在赵方初后头,看他与沈然匆匆相见又匆匆而别,在心里惊奇赵方初脑子今儿转的倒快,还知道找人打掩护。 赵洛川不明白他跟着赵方初作甚,杨冬湖将自己怀疑赵方初有了心上人的事儿告知了他,昨儿被吓着的人不止赵方初一个,杨冬湖也不放心他自己在这人多的地方乱走。 有心上人这事儿赵洛川倒觉得没什么,反正赵方初也都这么大了,心思多也正常,若是想一直管着怕适得其反,不过昨儿是走了大运,有一回已经够吓人了,可不想有第二回。 俩人一直跟在赵方初身后不远的地方,没见他附近有什么异常,杨冬湖得空还寻了个摊子给家里添置了驱蚊的帐子。 第222章 放花灯 原本没看见赵方初同谁一起,杨冬湖还心有忧虑,等在明月桥下的梅子姜摊前看见赵方初兴冲冲的拿着梅子姜与杨安辰共享是时,他还是有些惊诧。 赵洛川亦是如此:“他俩啥时候有这么一出?” “安锦跟我说,他哥早就对方初起了心思,我也私底下问过方初,就在前两天,可那时候他提起杨大哥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这才几天,转变竟然如此快吗?” 第158章 杨冬湖看着那俩人关系突飞猛进的熟络,突然有了猜想:“多半是为了昨儿的事儿吧,他不对劲儿好像也是从今儿才显痕迹的。” 赵洛川显然也是想到了一处,点点头道:“有可能,安辰之前也不过是在方初面前混了个脸熟,还没有你我二人与他熟悉,他俩单独接触不过就昨儿那一回,还是险情下的出手相助,不说方初不经事儿,就是换旁人来也很难不对安辰有爱慕之情。” “可是,兰珍婶子不愿意,说是这样有换亲之嫌。” 赵方初现在与杨安辰相处的和谐,是杨安锦喜闻乐见的,杨冬湖也一样,旁的不说,就张兰珍与杨朝仁那样热心的性子,以后赵方初绝不会被刁难。 而且赵方初被养的天真,在家里事事都能按他自己的性子,哥儿该会的他会的不多,但花钱从不手软,杨冬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家里有钱该花就花,但若是有人单看赵方初长得好看便一味求娶,二人以后定会生出嫌隙。 杨安辰知根知底,从哪儿看都比旁人好出一截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早就知道赵方初是什么样的人,日后也不会拿他的性子说事儿。 有了人护着赵方初,赵洛川也不打算继续跟在他后头,他们俩还没去明月桥上看放花灯呢。 “兰珍婶子那儿咱们说不上话,若是安辰对方初真心,他娘那儿就该他自己去解决,要是这都办不到,还谈什么以后,真是兰珍婶子强硬,安辰拗不过,即使俩人真的成亲也是鸡飞狗跳,那时候别说他们,我也不愿意方初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赵洛川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紧了夫郎的手,他说的这话确实没错,杨冬湖也认同。 “看着台阶。” 赵洛川拉着杨冬湖贴着桥上的护栏走到明月桥的最高处,河面上花灯灿若星河,中间有小船从花灯群中穿梭而过,又由桥下洞口而出,船头堆放着数只花灯,被岸边的人招呼着掉转船头过去。 “别想太多,你瞧多热闹,咱们也去放个花灯好不好?” 河底许过愿望的人皆是一脸喜气,杨冬湖也有些心动,点点头道:“好。” 有传言说花灯放的越远许的愿望便更能成真,赵洛川让杨冬湖在桥上等着,他去河边呼唤船夫。 花灯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放出去很快就能和别人的混成一团,赵洛川不想这样,又去找了个写字的摊子在花灯上写下了二人的名字。 上桥的右侧有石梯直接延伸至河面,近日天干,河面下降不少,露出藏在河水里的几阶石梯,上头长有青苔湿滑,下来的人自觉的排队等候,若是一旦拥挤起来,底下的人很容易滑入水中。 排在杨冬湖前面的姑娘将自己的愿望直接说了出来,很寻常但却是人人都想实现的。 “希望我爹娘长命百岁,希望我姐姐在别人家和顺平安,希望我能与心上人白首偕老。” 这姑娘衣裳能看得出来是新做的,身量圆润的恰到好处,十指纤纤不像做苦力的样子,想必在家里也是个受宠的姑娘。 她许完了愿望让出了个位置给别人,杨冬湖道了谢,将手里的花灯放入水中。 花灯随河面泛起的波浪而上下起伏,上头两个人的名字是赵洛川一笔一划写的,说不上好看但是字字都饱含柔情。 他在心里默许的愿望与那姑娘差不太多,都是祈求家人平安和与夫君白首的多,不过他偷偷在心底给原本的杨冬湖也求了个愿望。 原身魂死他才有机会到这个身体里来,如果真的有投胎转世,希望他能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父母。 上岸以后赵洛川问他的愿望里有没有自己,杨冬湖摇头不肯说。 “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真的假的?那她们为啥能说。” “真的。” 赵洛川听不到他说也不强求,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俩许的肯定一样。” 放完了花灯许完了愿,夜已深了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他俩回去的最早,朱翠兰还在跟张兰珍在一起说话,赵方初没跟他俩在一块儿,朱翠兰还有些惊奇:“方初没跟你们一起?” “没有,他找沈然去了。” 张兰珍就在面前,她还不同意俩人之事,杨冬湖有意瞒住。 “肯定又是玩疯了,”朱翠兰摇摇头:“你说这性子以后可咋办,赶紧走了我省心。” 张兰珍笑道:“方初这性子还不好?多讨人喜欢,等人家拿着东西到你屋里来求娶的时候,你就等着在背地里偷偷哭吧。” “婶子,什么求娶?谁啊?”杨冬湖闻言一惊,难不成就这今儿一晚上,朱翠兰就相看到好的了不成? 还没等朱翠兰说话,张兰珍先开口:“你婶子今儿找了一圈没相中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木匠的儿子实在,若是没什么差错,过不几天,就该又有喜事了。” 杨冬湖与赵洛川对视一眼,深觉杨安辰求娶道路艰难险阻,不知他二人有没有这个缘分。 朱翠兰话赶话又说到了那木匠,便转头跟张兰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杨冬湖不想插这个嘴,找了棵树下站着与赵洛川说悄悄话。 赵方宇带着杨安锦回来的时候双手拎着的全是东西,免不了被双方母亲一番打趣。 张兰珍看着二人手上都快堆不下了,直跟朱翠兰夸赵方宇有心。 谁都希望自家孩子过得好,赵方宇对自己孩子好张兰珍高兴都来不及,夸奖的话自然脱口而出。 不过她的这份喜悦直到看见杨安辰身旁站着赵方初才突然散去,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不会轻易死心,却没想到今儿竟然直接就跟人接触上了。 许是平日里赵方初太过单纯,朱翠兰倒是没想到旁的地方,杨安锦打圆场说是路上偶然碰见的。 人齐了两家人各自散去,只有张兰珍在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 第223章 说动 走的离明月桥越远,人群喧闹的声音越不明显,漆黑的夜色逐渐包裹住几人的身形。 天色太黑杨安辰看不清张兰珍脸上的面容,不过离得近了还是能感受到她浑身都透露着不悦。 “娘。”杨安锦主动开口打破这一路的沉默,拉了拉张兰珍的袖子,但后者却没应声。 他想给杨安辰求求情,可看张兰珍这样,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杨安辰怕他被牵连,拉着他摇了摇头,打从同赵方初一路回来,就没想要瞒着张兰珍,她的态度自己意料之中。 “娘,我没想要瞒着你,也没想瞒着其他人,正如你所想,方初是我认定之人。” “闭嘴,在这大路上说什么别人哥儿与你有什么,让旁边人听了去,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回去说。” 这是回村子的必经之路,已经有好几个相熟的妇人都同张兰珍打过招呼,若是在这儿就起了争执,明儿他们家就该是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杨安辰噤了声,看样张兰珍真是气的不轻,他脑海里思索着回去后要如何才能让张兰珍宽心。 夜色已深,从明月桥回来的人也早就陷入沉睡,为了省烛火,趁着月色洗漱甚至连蜡烛都不曾燃一根。 杨安辰从入了门二话没说先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杨安锦惊呼一声,赶紧去扶杨安辰的胳膊,他长到这么大也没见他哥与母亲有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 “哥,你这是干嘛啊,起来有话好好说。” 杨安辰不为所动,依旧跪的笔直。 张兰珍先是惊了一瞬,接着便是急火攻心:“你这是干什么?威胁我?你愿意跪是吧,那行,安锦你别拦他,回你自己屋里去。” “娘。” “回你屋里去!” 杨安辰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没事,你先回去。” 杨安锦还是觉得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蹭进了屋里,关上房门竖起耳朵趴在门缝上偷听。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何况杨安辰从小到大都省心,考上了秀才还让她长了脸面,张兰珍疼他在心尖上,连打一下都不曾舍得,更何况是罚跪如此严厉。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小到大我何时让你膝盖碰到地上去过,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坐着不能说?” 张兰珍到底还是心疼他,夜里地凉,杨安辰又没有地里干活的汉子身子健硕,她拽了一下人没起,觉得他跟自己作对,顿时又气从心来:“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娘,孩儿不敢,违逆父母乃大不孝,理当跪罚,只是孩儿的性子娘也清楚,既然我认准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绝不轻易改变,还望娘能成全,莫要连累安锦。” 他的话还没开口,张兰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今晚她跟朱翠兰在一起可没少听她夸那木匠儿子,话里话外都是满意。 “我是你娘,我能不想让你好吗?现在可不是我成不成全你的事了,你翠兰婶子已经给方初相看好了人家,方初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娘的话他一定听,你连话都没跟人家说上几句,你翠兰婶子若是不愿意,方初会像你一样违逆母亲?” 第159章 “方初是心悦我的,我能感觉到,翠兰婶子相看的方初未必愿意。” 如果放到今晚以前,杨安辰肯定不敢说这样的话,可今晚接触下来,赵方初的小心思藏的不算好,杨安辰怎么能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不同。 晌午有人捎了话叫说杨安辰叫杨安锦去趟镇上,说他有事儿叮嘱,赵方初在街上遇险杨安辰解救的事儿被张宝瑜当闲话说给了他听,杨安锦回来就学给了张兰珍嘴。 是以他这话一出,张兰珍又是一声冷哼。 “你就这么确定方初是喜欢你不是因为感激?昨儿那事在情爱之事里做不得数,就算不是你,是别的正义之士,方初得救后一样会对他心存好感,你这时候跟他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你,但这不叫喜欢,你这叫趁人之危。” “是,我知道方初能多看我一眼多半是因为感激,若不是有这么一出或许他这辈子心里都不会有我,但偏偏这事儿就成了我俩,说我趁人之危是伪君子也好,趁虚而入无耻小人也罢,我都认,只要我与方初能有以后,这些骂名我愿意背。” “你愿意有什么用,别人愿不愿意你想过没有?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杨安辰梗着脖子一句话都不说,张兰珍知道自己这儿子犟的跟头驴似的,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的阻拦从此与儿子离心。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好,既然这样,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我也不问,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能让翠兰婶子同意你俩的事儿,我没二话。” 二人谁都不让半分,张兰珍见他油盐不进,气急索性放狠话说自己不管。 现在说什么张兰珍都上火,杨安辰今儿顶撞的已经够多了,借着她松口的劲儿杨安辰赶紧说了些软乎话:“今儿是我不好,让娘跟着我一起着急上火,孩儿不懂事,还望娘亲多担待。” “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有你这么个儿子。”张兰珍恨恨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有时候真想打你一顿给我自己出出气。” 杨安辰跪着没动,任由她捶拳头陪着笑脸道:“那娘打吧,我绝对不动,也不还手,娘什么时候出了气,我什么时候再起来。” “贫嘴,行了,天都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起来,还想跪到什么时候?去洗洗睡吧,明儿还得起早去镇上呢。” 张兰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口中还不断的嘱咐:“我告诉你,不许做出格的事情,不许对方初的名声有影响,还有,安锦和方宇他俩,你自己主意大,娘多说你也可听不进去,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知道。” 第224章 梅子姜一样的喜欢 “大姐,忙着呢吗?” “哎,没有,我快收拾好了,你进来吧。” 杨冬湖走到西屋,从钱袋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杨春晓:“这是你这几回的工钱,一直拖着没给你,等到了镇上,花钱的地方要比在家多的多,虽然掌柜的也发工钱,但那也得等上月余,身上没有钱可不行。” 打从乞巧那晚又过一天,杨春晓寻了差事,没在赵家赖着,收拾了东西打算今儿就去镇上。 这些银子按之前说好的工钱算够她往镇上跑几十趟的,一看就是杨冬湖多给了。 她连连摆手:“这太多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里一半就够了。” 杨冬湖知道杨春晓会推辞,拿起床上她收拾好的包袱直接将钱塞进里头,还拿衣裳盖住了:“放好了别叫人看见惦记,回回给你什么都要推辞一番,这声大姐我叫了,你也应了,还拿自己当外人。那掌柜的人你也知道,是个好人,但镇上不比家里,你一个姑娘在外头还是要强硬点儿,别让人觉得好欺负,听见没。” “嗯,我知道。” 这样的嘱咐杨春晓不知多久没有听过了,她住了这么久家里没有一个人给她气受,住着也不捏心,本来没多少伤感的感觉,被杨冬湖这么一嘱咐,还陡然生出一股离家的伤感来。 “你有了差事,来回送糕点就不方便了,要不然主家容易生怨,三天一趟去镇上也不费事,到时候我自己去就成,还能顺便看看你。” 杨春晓的行李不多,装起来就跟当初杨冬湖被赶出来的那小包袱差不多。 “收拾好了吗?你俩手脚够快的。”朱翠兰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了件衣裳。 杨春晓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又勤快又懂事儿,朱翠兰从一开始的不顺眼到现在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旧衣裳,没穿过几回,你摸摸料子,还跟新的一样,我按着你的身量改了改尺寸,你拿着去镇上也多件换洗衣裳,还能省块布钱。” “谢谢婶子。” 杨春晓接过衣裳,用手摩挲两下布料,朱翠兰的衣裳都是浆洗好了压平整在箱子里,保存的还跟新的一样。 从赵家庄到镇上虽然走的路程不算远,但起早总能凉快点儿,再等下去就得顶着日头走。 杨春晓收拾好了东西,又跟奶奶告了别,杨冬湖和朱翠兰送她到村口,走前还说了有空就去看她。 家里少了个人居然还晓得有些空荡起来,赵方初从自那晚以后整天看人都是笑眯眯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也不知道他从那集会上买回来了什么好东西,整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跟杨安锦学会了整日不出屋。 杨冬湖看不下去寻了由头把他叫出来,还有心想问问赵方初现在是怎么想的。 “你干什么呢?我要去菊老太家里换鸭蛋,你去不去?” “不年不节的换鸭蛋干什么?” “做好吃的你吃不吃,快走吧,越来越懒的。” 杨冬湖把他强从床上拉起来,找了篮子装好鸡蛋,拉着人就出门。 赵方初听见好吃的如今也不如从前那样提起来兴致,外头日头刺眼,他拿手遮着眼睛挡光,趁着朱翠兰不在,他凑近杨冬湖耳边:“冬哥,我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 “就是……我要是想起来那人就高兴,跟他见面就欣喜,要是说上一句话能想好几天,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喜欢?” 这话说的含蓄,杨冬湖没想到这话是他先挑起来,忍不住侧眼看向低头走路的赵方初:“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我就是问问。”赵方初抬脚踢起脚下的一块儿石子。 “现在还瞒着我呢?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安锦的哥哥?” “啊?”赵方初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那小心思也太明显了,要不是现在婶子一心都扑在那木匠儿子身上,要给你俩说亲事,说不定早就能看出来了,昨儿你还真以为能骗过我啊,沈然没跟你说两句话就去找李子鸿了,还拿人当挡箭牌呢,也不知道那明月桥底下的梅子姜好不好吃,走的太急我还没尝过呢,你吃了吗?好吃吗?。” 赵方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你都看见了啊?我还以为自己藏的挺好呢,我也没想瞒你,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咱俩都相处这么久了,跟我还藏着掖着。” “哎呀,先别说这个了,我问你呢,那样是不是就叫喜欢。” “嗯,差不多算是吧。” 赵方初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遍那晚的梅子姜的味道,只觉得喜欢的感觉和那梅子姜一样,甜甜的直抵心底。 这感觉太好,他越想脸上的笑意越深。 杨冬湖看着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我说,咱们是不是也能矜持一些,你笑的也太开心了,不过,婶子哪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再晚一些那木匠家都要登门了。” 别看赵方初平时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心思也很细腻,他脸上笑意褪去一些,有些担忧道:“我不敢说,我喜欢人家,人家可未必,再说我哥和安锦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我娘会不会不同意啊?” “你的担忧纯属多余,安辰哥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陪你在那种日子里逛这么久,再说了,婶子开明,你过得好才是她最大的心愿,旁的都不重要。” “真的吗?” 杨冬湖停顿片刻,刚想把张兰珍忧虑之事说出来,但又想想这事儿不该赵方初担心,还是等杨安辰那儿有了消息再说。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菊老太的小院子,这回来可比上回热闹得多,透过篱笆的缝隙还能看见几只短腿的小奶狗在满院子乱窜。 上回菊老太说要给他俩留狗崽的事儿他俩还记得,刚出生的狗崽离不开大狗,要等三个月以后断了奶才能让别人带去。 菊老太在院里喂大鹅,虽然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两个小哥儿,热情的打开篱笆院门迎二人进来。 第225章 可爱狗崽 “菊老太,家里还有鸭蛋没,我跟您换几个。” 小狗崽见了家里来了陌生人,还没等杨冬湖二人进院门,就开始冲外头汪汪叫个不停。 第160章 杨冬湖才进来就被一只灰色杂毛的小狗咬住了裤脚,刚出生仨月的狗崽子像个小黑团子,杨冬湖也不嫌它闹人,提起脚来回摆动,小狗崽咬住不愿意松口,但腿短又跟不上动作,蹦跶俩下站不稳在地上打了个滚。 但它显然是没玩够,刚从地上爬起来又嗷呜嚎叫两声扑了过来。 “去,”菊老太拿手里的拐杖把小狗驱赶开,笑道:“这狗崽子闹人着呢,你小心衣裳叫它咬坏了。” 杨冬湖不在意的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柔软的脑壳,小狗昂着脑袋舔他的手心,还用牙齿轻轻撕咬:“没事儿,它还小呢,咬不坏。” “外头热,先进来再说,歇会儿,你刚才说你干什么来着?” “我跟您换几个鸭蛋。” 赵方初跟外头的几个狗崽玩的开心,连屋里也不愿意进去,借着菊老太从厨房里拿来的茶碗喝了碗水,就顶着日头逗弄小狗。 菊老太的婶子佝偻的越发厉害,她年纪算村子里最大的了,不过走路时脚步还是很稳。 杨冬湖进屋把鸡蛋篮子放在桌上,屋里的角落里腌鸭蛋的坛子比之前少了好几个,就剩下两坛是老太太自己留着吃的。 这时候的鸭蛋比端午的时候腌的时间久,菊老太后来又在坛子上头封了一圈白酒,打开坛盖子黄泥味儿已经被酒香味儿盖了过去。 菊老太说现在的鸭蛋放的时间久,煮熟了得就着馍馍或者白粥吃,要不然太咸。 杨冬湖把家里的鸡蛋全都拿了过来只够换七个,临走的时候菊老太让他挑只小狗崽带着,长大了还能看家护院。 菊老太院里总是孤零零的,大黄狗陪着她过了好几年,如今小狗一多院里也多显出几分生气。 刚开始咬杨冬湖的那小狗嘴筒子是黑色的,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学的老实许多,蹲坐在地上摇着尾巴歪着头吐舌头,杨冬湖一抬脚,它就跟着往前走两步,好像头一回见就跟他有缘似的。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杨冬湖心软的不成,拿指头轻轻点了点小狗的脑袋:“那我要这只吧,” “我看行,这小狗跟你有缘。” “老太太我想要这个。” 赵方初手里抱着的是这里头吃的最胖的一个,身上的颜色比杨冬湖选的那个颜色要浅,肚子圆滚滚的显得腿更加短。 菊老太之前答应了二人一人一只,这会儿当然不会食言:“行,你俩一人一只,已经断了奶的小狗好养活,回去后家里人吃什么它也能吃,要是喂放凉的干馍馍用水泡软了给它吃就成。” 杨冬湖没养过小狗,赵方初也是,俩人听的认真。 菊老太把大黄狗叫去了厨房里关上门,要不然让它看着小狗被带走,要生气不吃饭。 怕两只小狗倒了生地儿不熟乱叫,赵方初的那只也放在杨冬湖的院子里养,让两只小狗做个伴。 他俩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李桂花的姑娘陈思,慌慌张张的从镇上方向回来,与杨冬湖撞了个正脸还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杨冬湖没跟她接触过,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见自己像看见鬼一样,不过他本就不是好瞎打听的性子,况且李桂花跟自家不对付,怎么可能还往她家人跟前凑。 随她们干什么去,只要不祸害到自己头上杨冬湖才不打算多管闲事。 刚得了小奶狗正是新奇的时候,赵方初也暂时把心里的人抛在了脑后,慌忙在家收拾给小狗安置。 院子里的土窑那方角落得用篱笆拦起来才行,要不然小狗精力旺盛,狗牙狗爪子越长越尖利,正是要祸害东西的时候,土窑不经刨,等小狗在大点儿半天就能把土窑刨坏。 赵洛川家里以前养过猎犬,是他爹养来打猎用的,那狗忠心,也是年纪大了,除了赵海旁的人难使的动他,赵海去世没多久,它便开始闹绝食,不吃不喝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赵洛川当猎户许久没起养狗的心思,这东西也看眼缘,如今杨冬湖抱回来个小的,就算不当猎犬,自己有时候常日不在家,就是当个看家护院的忠狗也好。 小狗跟养鸡还不一样,不用拿笼子圈养,赵家院子宽敞,两条狗刚一落地,就在院里撒了欢儿的闹腾。 家里的那几只鸡也是院里院外散养,小狗个不高跑的倒快,汪汪两声给鸡群吓的四散而逃,有一只还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桃树上,怎么喊都不肯下来。 光这样也不行,家里母鸡正是下蛋的时候,常被这样惊吓,要是把蛋憋在肚子里可不好。 杨冬湖出手制止,在小狗的屁股上轻拍两下,又把树上的鸡抱下来,然后将院里吓坏的鸡全都撵回了厨房里的柴火窝里。 他下手不重,一点儿也没让小狗儿觉得疼,小狗儿也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尾巴摇的欢快无比,撵完了鸡趁人不备又跳进了菜园里。 “川哥,这小狗皮得很,土窑得用篱笆围起来才行,要不又得让小狗嚯嚯了,家里干芦苇没了,你去屋后砍点儿,等会儿收拾了我扎起来用。” 屋后芦苇长得高大,用来扎篱笆院最合适,赵洛川应了一声,拿起镰刀二话不说出了门。 等杨冬湖再去找小狗的时候,院里翻了个遍也没见踪影,不过他听着哪有哼唧的声音,循着声音找去,才发现菜园里菜架子上的爬的瓜藤子已经被拽了下来,瓜藤缠人,捆着小狗的脖子让它挣脱不开。 杨冬湖又气又好笑,把俩狗崽儿从菜地里抱出来,放到地上唬着脸教训:“坐好,不许动,菜地是你俩玩的地方吗?” 小狗这会儿哪能听得懂人话,还以为杨冬湖在跟它俩玩呢,翻起肚皮朝他撒娇,嘴里还哼哼唧唧的等着杨冬湖来摸。 瓜藤已经老了,结不出瓜果,本来就该拔掉种些新菜,杨冬湖一点儿底线没有,被小狗这模样可爱的心发软,脸只绷了一会儿,便温柔的摸着小狗的毛发陪它俩玩。 第226章 太突然了 原本还说好芦苇砍回来了杨冬湖扎篱笆,但赵洛川看他跟小狗玩的欢快,便自己揽下了这活儿。 小狗精力旺盛,两只扭打在一起,赵方初带回来的那只胖,另一个打不过,被压着动弹不得,明明小胖狗也没用力咬,但它还是受了大欺负的模样,装着可怜嘴里惨叫不止。 杨冬湖一手抱起一个把它俩分开,轻轻的拍了拍小胖狗的屁股:“你还怪凶的。” 闹了这么久精力再旺盛也累了,它俩搂着找了个阴凉往那儿一趴小眼儿一眯,不到一会儿就睡得香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离开母狗的缘故,睡梦中还轻哼着蜷缩身子。 天热赵洛川没弄多大一会儿身上都已经被汗透了,酸梅子已经晒干,杨冬湖给奶奶抓药的时候顺便还配了山楂和甘草加上酸梅子一起煮水用来解暑。 酸梅子水煮出来酸甜开胃,盛暑里喝上一碗倒比绿豆水还管用。 夏天里朱翠兰院里的井水就是各种的解暑汤水,在要不就是解渴的夏瓜和果子。 “来,先把这喝了,解解暑。” 杨冬湖取了三筒酸梅汤,留出来两筒在阴凉处放会儿,等不太寒了他跟奶奶都能喝。 他把水递给赵洛川,让他喝了再弄,身上能舒坦点儿。 赵洛川顶着日头也是渴极了,仰起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真好喝。” “还喝吗?这儿还有。”趁他喝水的功夫杨冬湖拿凉水过了汗巾给他擦汗。 “不喝了。”赵洛川摇摇头:“对了,到九月份之前,我去山上得多去几趟,在家的时间就不能待的太久,估计明儿一早就得去。” “可是,你这才刚回来,怎么走的这样急?”杨冬湖给他擦汗的手一顿,声音里有些失望。 他俩聚少离多,赵洛川去山上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每回在家待上四五天已经是极限,他这次上山有半个多月之久,杨冬湖还以为他能在家里多待两天,没想到连四天都没有,不免有些舍不得。 赵洛川看杨冬湖一脸不高兴,把他手里的汗巾拿过来搭在了脖子上,拉过他的双手攥紧,轻声哄道::“难受了?我知道在家待的时间太短,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只是我答应你的事不能食言。” “什么?” “你怎么这么忘事,你都答应跟我成亲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去年九月来的,那咱们就今年九月成亲。” 杨冬湖去年立秋刚过没几天就带着小包袱跟自己回了家,如今这件事赵洛川一直觉得愧疚。 木匠那儿柜子和床已经快做好了,婚书也已经下了,他答应杨冬湖的婚期也该是时候兑现了。 赵洛川没成过亲,有些琐事自己不知道,还得朱翠兰帮衬着准备。 成亲时的婚服,姑娘或者哥儿自己准备也行,像杨安锦那样手巧绣出来不比卖的差,但若是像杨冬湖这样绣工不好的,多半是去镇上找裁缝或者母亲代手。 朱翠兰自己就是裁缝,她年轻时手里攒了不少布料,杨安锦手里的那套料子是她压箱底的存货,一共有两套,还有一套在她手里准备给赵洛川的。 第161章 徐莲衣去世以后赵洛川被赵海糙养着长大,只要吃喝不愁别的都难照顾到。 小时候赵洛川个子抽长的快,要不是有朱翠兰看赵洛川的衣裳袖子都短一截,怕是他得几年穿不合身的短衣裳。 赵洛川与赵方宇年岁差不多,朱翠兰那时候做衣裳存布料都是两套一起,时间久了也就成习惯了。 本来与王杜娟闹成那样,杨冬湖稀里糊涂的进了门,朱翠兰还可惜这套料子没派上用场。 自从赵洛川跟她说他要跟杨冬湖成亲以后朱翠兰就一直着手准备,谁也没说,虽然她现在眼神不如以前好使,但绣东西的速度也谈不上慢。 大半年过去,就差了个收尾,七月底之前就能彻底完工。 赵洛川没有找人算日子,他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杨冬湖去年到赵家来的那一天,九月二十。 算算日子还不到两个月准备,朱翠兰对他和赵方宇一样上心,跟娶自己亲儿媳妇是一样的。 成亲的琐碎杂事朱翠兰和赵河都已经置办妥当,全都跟正儿八经的娶亲是不差分毫。 现在就差了一副头面,这个赵洛川说他自己找人打了一副,朱翠兰就没插手。 杨冬湖心里没有个准备,赵洛川光说要娶他,但却没跟他说过成亲的琐事,他还以为要等到赵方宇和杨安锦的成亲以后才会轮到自己。 是以他听到这些话有些惊诧:“九月?可这已经快七月底了,你怎么没跟我说?我,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你别急,别急,”赵洛川把杨冬湖拉到屋里,安抚他激动的情绪:“那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就安心当新娘子就成。” “可是,安锦说,成亲的哥儿是要自己绣嫁衣的,他自己成日在家准备这个,可,我,我,你不跟我说,我没准备,我不知道要弄什么。” 杨冬湖被这么大的事儿一下砸懵了脑袋,说话都是颠三倒四,心里说不上来是欣喜居多还是埋怨多。 赵洛川准备这些没跟他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总觉得杨冬湖就这么跟着自己太委屈,去年刚来,别人问起他是谁,杨冬湖都不敢说是自己夫郎。 从没有哪一个要成亲的哥儿是自己忙前忙后请喜婆,找席面的,最多像杨安锦那样也不过是绣个衣裳。 其他的都有父母忙活,赵洛川父母都不在,杨冬湖那吸血虫家人有跟没有是一样的,也不对,还不如没有。 既然如此,那赵洛川就自己来,杨冬湖就当个待嫁哥儿什么都不用想就好。 “你什么都不用弄,嫁衣婶子给你准备好了,是她自己亲手绣的,咱俩的手艺你也知道。听人说孩子手艺不好,当娘的会替孩子绣嫁衣,你现在就算是没有娘家撑腰,嫁了人是要受欺负的,婶子说了,她就是你的娘家,她给你当娘。” 第227章 你值得最好的 朱翠兰从杨冬湖进这个家门开始,就没对他不好过,虽然偶尔会像唠叨赵方初那样唠叨自己两句,可杨冬湖知道她对自己是当亲孩子疼的。 他在朱翠兰身上得到的关爱,比从他自己母亲身上感受到的要强烈的多,杨冬湖不想在赵洛川面前掉眼泪,但是听完这话他的眼眶实在忍不住泛红。 “婶子怎么没跟我说。” 赵洛川只想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叫夫郎不必忧心,说不定杨冬湖一高兴自己还能得个想,这哪儿想到说出来高兴不见,倒惹的人直掉眼泪,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抹去杨冬湖眼角的泪水。 “你别哭啊,是不是怪我说的晚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光想着弄好了让你欢欢喜喜嫁给我,没想到先把你惹哭了,要知道你会不高兴,我早早的就跟你说了。” “不是。”杨冬湖才不是因为这个掉眼泪,他擦擦眼睛摇摇头:“送婚书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我知道的,上回也看了柜子,我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这还快,我还嫌太慢了呢,这都拖了一年了。虽然在外人眼里咱们是两口子,可你糊里糊涂的跟了我,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你,村里那棵大树底下编排话多了去了。该有的礼数咱们一点儿也不能差,到时候花轿把你从婶子家接上,绕着村子走一圈,我就想叫所有人都看看,你不比任何一家小哥儿差。杨家没有珍惜你,是他们没眼光,如果让我现在去给你下聘,别说二十两,就是五十一百两,我全都愿意掏给你。” 他说这话杨冬湖没有丝毫怀疑,赵洛川对自己的好比他嘴巴说出来的更多,他每去一次山上回来少说也有十几两,去年到过年的时候已经存下了不少钱。 但是过日子就是有进有出,赵洛川一个人过日子还不觉得,有了夫郎至少吃喝上面是省不得的,哥儿不跟汉子,养的得精细些才成。 杨冬湖的衣裳去年新做今年也新做,这还不到夏末,秋天的衣裳朱翠兰又开始选料子了。 那些料子要不就是朱翠兰以前存的,要不就是她新买的,赵洛川不会让朱翠兰吃亏,找机会就会把这个钱填上。 如今条件好了,银子越存越多,家里人从来也没亏过嘴巴,荤腥几天就要买一次,鸡蛋更是每天都不断,又交清了定柜子的钱,买了新娘子的头面,花轿是从镇上租的,抬轿子的人也要花钱请。 把这些东西置办好他没花杨冬湖的一文钱,那些卖饼的钱是杨冬湖自己的小金库,赵洛川怎么也不会动那些钱,这么一算买完家里的银钱也只是剩点儿。 但成亲都是要有酒席的,从便宜到贵都有,赵洛川不吝啬对杨冬湖,想给他最好的,而酒席是村里人能吃到嘴里也是最在意的。 且以后日子还得过,总不能不顾成了亲以后,所以赵洛川才想在婚期之前多挣些银子放在手里有底气。 杨冬湖又想哭又想笑,扑进赵洛川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这时候什么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遍遍的叫川哥。 赵洛川知道人不是生自己的气,笑着亲了亲他的发顶,紧紧搂住杨冬湖二人一起倒在床上,这会儿他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只想好好感受怀里人的存在,把他准备的那些东西都一一说给杨冬湖听。 杨冬湖没成过亲,也没坐过花轿,可他见过,去年朱一程成亲的时候他的看真真切切,赵洛川比着他成亲那时也不差什么,甚至还要更精细。 “川哥。” 杨冬湖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赵洛川突然被打断,低头疑惑道:“怎么了?” “这些我都没经历过,我怕到时候我会出岔子。” “不怕。”赵洛川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尽管问婶子,她会跟你说的,再说出岔子也没事儿,没人会说你,别担心。” 外头蝉鸣急促,日头越来越烈,杨冬湖心里全装满了即将要成亲的喜悦,心里那点儿离别的烦心也都抛诸脑后。 院里传来走动的声音,听脚步像老太太从门口树荫下乘凉回来,杨冬湖透过窗户往外看,才发觉已经都已经晌午头上了,饭还没做。 “哎呀,怎么都这时候了,光顾着说话,奶奶该饿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赵洛川黏着他一起从床上起来:“我跟你一起吧,我来烧火。” 两只小狗被走路的声音吵醒,又见一个生人它俩也不害怕,摇着尾巴就凑在老太太身边。 “奶奶,你回来了?饿不饿,我现在就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向他:“我都行,这两只小狗哪儿来的?” 杨冬湖看老太太跟小狗逗弄的新奇,搬了凳子到廊下让老太太坐着,省的站着太累。 酸梅子水这会儿温的刚好,老太太在外头跟人说话嘴巴肯定口渴,杨冬湖一边把水端给老太太一边回答道。 “村里菊老太家的大黄狗生了好几只小狗,我跟她讨了一只回来养,说不定以后还能跟大川去山上打猎呢。” 杨冬湖嘴里嘬嘬两声,两只小狗翘着短腿就奔过来,他指着小肥狗笑道:“这个是方初的,他也要了一只。” “方初好吃,连养的小狗也是肥嘟嘟的,还挺像他的性子。”老太太口渴,即便不好贪嘴这会儿喝的也快。 “奶奶你坐会儿,饭一会儿就好。” 这东西毕竟酸,杨冬湖笑老太太跟孩子一样,嘱咐她缓缓的喝,省的伤胃。 赵洛川在院子里摘晌午要吃的菜,看见被咬坏的藤子多嘴问了句怎么回事儿。 小狗跟着杨冬湖一起跑到了菜园子边上,摇着尾巴跳的欢快,根本不知道主人正在告状。 “没注意让小狗进了菜园,它俩太小了也不懂,反正那藤子也没用了,刚好它拔了还省的我费事儿。” 赵洛川听他说这样的忍不住发笑:“对这俩小狗你也太心软了,狗崽子还是得教,要不然祸害东西。” “它俩还小,慢慢来,聪明着呢。” 杨冬湖点点头,接过采摘的菜进了厨房。 他话音刚落,小狗嗷呜一口咬上赵洛川的裤脚。 第162章 不过赵洛川今儿心情正好,由着小狗啃咬也没责骂,快走两步小狗跟不上,便自顾自的开始打架。 第228章 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 晌午做的饭简单,杨冬湖拿鸡蛋换鸭蛋的时候还记得给奶奶留了两个,家里的鸡每天都能得两个鸡蛋,今儿吃完了明儿的还能续上。 蒸鸡蛋好吃但架不住成天都吃,杨冬湖补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厌烦,悄悄地把自己每天的鸡蛋都省掉了。 村里有磨豆腐的,离得不远, 把小葱切碎在滴两滴香油,和白嫩的豆腐拌一起滋味儿也挺好。 还有清炒的丝瓜放了些许猪油,虽不见肉沫但吃起来有肉香。 小狗还小,吃的也不多,杨冬湖找了个碗给他俩当饭盆,用菜汤泡了些白馍馍给它俩吃。 今儿去换鸭蛋杨冬湖是为着杨冬湖答应了张宝瑜要给她做糕点吃,想用来做蛋黄酥所用,明儿就是该送糕点去镇上的日子,正好今儿做好明天一同送去。 还有赵洛川去山上一走就是好几天,天热东西耐不住放,但是用大锅烙出来的一种干饼子还比较耐放,也顶饿,自从入了夏,赵洛川带的最多的就是这饼子。 赵洛川说的急,又赶上要做饼子,吃过饭杨冬湖连午睡都省了,赵方初拿了钱办事得力,知道他忙不过来,自觉揽过了做糕点的活儿。 蛋黄酥分外皮内陷和蛋黄,鸭蛋只用蛋黄,把鸭蛋白黄分离以后 ,蛋黄先洒上一层的白酒,土窑都是提前烧热的,放到土窑里先烤一会儿,烤出蛋黄外头有些油亮就行,不用太久,要不然吃起来就不香了。 外皮一样分油皮和水油皮,赵方初做桃花饼的时候一块就揉了出来,杨冬湖只要做内陷豆沙就行。 红豆提前泡了一晚已经软和不少,放到大锅里煮到皮肉分离,用手一捏酥软的状态就可以。 赵方初有了活儿干,烧火的只能让赵洛川来帮忙,本来外头就热,屋里还点着火,没一会儿三人浑身就已经湿透大汗淋漓的。 杨冬湖实在受不了,从锅里刮出来的红豆用纱布包好了躲出厨房,到廊下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将豆子揉搓细腻,用纱布过滤了干壳,剩下来的就是豆沙。 豆沙裹好蛋黄,再用水油皮包裹紧,蛋黄酥不用做什么太花哨的样子,团成圆形上头点些搅散的鸡蛋液,再撒些黑芝麻,烤出来后顶上一层镀着金灿灿的。 这不是给食楼送的点心,没必要做太多,一共只做了七个。 他分出来四个单独装着等明天给张宝瑜送去,剩下的三个用刀切了一人分一块尝尝鲜。 杨冬湖给出去之前还担心着,好在他能做出来这样新奇的东西赵家人一点儿奇怪都没有,老太太吃着也只是温和笑着夸了好吃,没像之前那样问什么。 这么一忙活儿天就有些晚了,今儿多亏了赵方初,给食楼送的糕点全是他做的,喝了酸梅子水解渴以后,杨冬湖还说要给他涨工钱。 傍晚时分,屋后靠近河边的地方迎着河面吹来的凉风最爽快,河面上铺满了半边天的橘红色晚霞,像染了胭脂似的,似羞红脸的大姑娘。 他们在这边院里忙活,朱翠兰便自己备好了晚饭,把桌子抬在院子外头,这会儿的日头一点儿都不晒人,门口一排大树底下有不少抬出来桌子出来吃饭的人。 朱翠兰掺着丝瓜炖了最后一点儿的腊肉排骨,加上用蒜调出来的蒸茄子,晌午的鸭蛋白不好浪费,炒了一盘子鸭蛋白炒青菜,加上朱翠兰腌好的小咸菜。 菜种类不多但分量大,朱翠兰下午才蒸的白面馍馍又大又暄,饶是赵洛川分量大,两个吃下去也就差不多了。 赵家就算是炒素菜也放猪油,菜汤里油水都大,白馍吸满汤汁吃起来比菜还香,小狗围在桌子底下吭吭唧唧的要饭,杨冬湖把白馍分成小块儿给它俩分着吃。 有路过人同朱翠兰打招呼,是一个平日里还算亲近的婶子,说话嗓门也大,远远的就开始喊:“翠兰,吃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哪有,随便吃点儿,你吃了没,坐下一起吃点儿?” 朱翠兰笑着给她让出来个位置,不过只要不是脸皮厚的人,听出来这是客套话,哪有真的一屁股坐下就不走的,那婶子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家里做好了,等着回去吃呢,你们吃你们吃。” “哎,哎,好。” 朱翠兰送走了婶子,回身给老太太夹了块能吃的动的腊肉:“老太太你多吃点儿,等会儿在添碗汤。” “哎。” 这会儿朱翠兰才想起来问赵洛川,既然婚期将至,是不是该跟村里人都说说,这会儿还不算晚。 这里农忙分两茬,春忙小麦再忙秋耕,九月也是忙碌难休的时候,得提前跟人打声招呼才不算失礼。 赵洛川咽下嘴里的稀饭,点点头道:“我今儿跟冬湖说过了,不过我明儿就得走,还得烦请婶子在村里帮我招呼一声。” 只要是办红事儿,都算是喜事儿,再说赵洛川与杨冬湖也是第一回,比着旁人也不差什么。 “那行,这两日做的喜被该拿回来了,到时候我跟村里人说说。” 朱翠兰心里高兴,又给杨冬湖夹了块排骨:“你那嫁衣我给你快绣好了,回头你试试,不合适还来得及改,我给你做过好几回衣裳了,身量我都清楚,不会差多少,九月刚添寒凉,里头还得穿衣裳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婚期,杨冬湖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倒是赵方初大咧咧的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婚期?谁啊?我哥不是明年三月吗?” “不是方宇,”朱翠兰笑笑:“没跟你说过,大川要跟冬湖成亲呢。” “啊?”赵方初惊诧道:“大川哥跟冬哥还要成亲?那他俩还不算是两口子?” 他有口无心,但当初那事儿说起来总让人伤心,朱翠兰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去,你瞎说什么,他俩怎么不是,这不是大川觉得亏待冬湖,想补偿他的吗?你不懂别瞎说。” 她下手重,赵方初先是吃痛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冬哥,你别生气。” 杨冬湖现在日子过得好,早就把之前的事儿忘了,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着摇摇头:“嗐,这有啥可生气的,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主要是老太太与儿子决裂,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一听话不免又想起来以前的那些糟心烂事。 老太太叹息一声:“冬湖命苦,哥儿没真的过明路就跟了汉子,总归会被别人背后说道一二,但是那时候冬湖只有那一条活路,要是不走只能一头碰死,我想想心里也是难受,但冬湖现在过得好谁都看得出来,成不成亲也不耽误什么,这费钱又费功夫,不是太麻烦你们了吗?” “奶奶,我不怕别人说什么,就是因为冬湖前头过的太苦,所以我才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不能叫他跟了我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穿过。” 赵洛川放下碗筷,从桌子底下攥住杨冬湖的手,语气越发坚定,继续道:“奶奶,我知道您心疼冬湖,没有人比您更希望冬湖过的好,我和您的愿望是一样的,我知道因为外头的流言所以您怕冬湖在我这儿受委屈,但是咱们相处这么久,您别拿我当外人,我相信您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冬湖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关于冬湖的从来没有麻烦事儿,这还只是成亲,以后他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多。” 第229章 送蛋黄酥 这下吃饭的人都停了筷子,没有一个人的心思还在吃饭上。 朱翠兰赶紧出声打圆场道:“咱们自己家人,哪有麻烦的事儿,冬湖多好的小哥儿,光是这样我还觉得不够呢,大川爹娘走的都早,家里家外都是冬湖一个人忙活,没有婆母的帮衬本来就已经亏了他了,咱们没有一个不情愿对冬湖好的,老太太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您庇护了冬湖十几年,也该到了他孝敬你的时候,您就在这儿安心的享享清福,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好。” 她说着还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赵洛川的脚。 赵洛川会意,想了想复又开口:“奶奶我不会说话,您别见怪,我就是想让您放心,冬湖是我一辈子的夫郎,我这辈子都会对他好的,说出来的不作数,您身体硬硬朗朗的一直看着,要是以后我食言了,您替冬湖教训我。” 这话终于让老太太伤感的脸上添丝笑意,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便也没多说什么:“嗐,原是我想的太多,许是老天看冬湖前十几年过得太苦,所以才叫他遇到你们这一户人家,如今苦尽甘来,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说的就是这,老太太放宽心。” 既然谈及成亲之事,那些个听着扫兴的话也都止住了话头,赵方初兴冲冲的问朱翠兰那嫁衣长什么样。 杨冬湖也是想看的紧,朱翠兰看他一脸的急不可耐忍不住发笑,松口说明儿缝好了袖口先给杨冬湖穿上试试。 第163章 他们越说越热闹,天都有些擦黑了才散去。 第二天大早起来都有事儿呢,晚上得休息好了第二天才有力气。 离别在即,今儿知晓了这么大一件高兴事儿,杨冬湖晚上格外粘人,赵洛川乐意之至,对他的热情来者不拒,俩人到后半夜才闭上眼睛。 赵洛川起床比杨冬湖早的多,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了东西,推着板车顺着山路往上去。 天热杨冬湖还给他拿了用纱布包好的酸梅子,在山上有炉子,有水缸,到那儿也能冰酸梅子水喝。 等杨冬湖醒来,身旁的被窝里余热早就散了,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亲了自己,只是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梦境。 赵方初比以前还积极,收拾的虽然不像乞巧那日打扮如此精致,但仔细看还是能瞧出来用了心的。 这事儿赵方初瞒的紧,不想让朱翠兰知道,在家杨冬湖没打趣他,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说了几句。 赵方初平日大咧咧的一到这事儿上就脸皮薄的紧,一点儿也不让多打趣,杨冬湖体谅他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哥,不好说的太私房,再说大道上人多,被别人听见也不好。 除了乞巧那几日食楼人多,过了节庆食楼看起来也不怎么忙。 杨冬湖到的时候楼下厅堂还没人,杨春晓拿着抹布在勤勤恳恳的擦桌子,身上穿的正是朱翠兰那件旧衣裳改出来的。 “大姐。”杨冬湖朝里喊了一声,挎着篮子进门。 杨春晓能自己真真正正挣钱了以后,浑身才显出不一样的味儿来,像是有了底气似的,说话比以前声音都大些:“我算着今儿该是你们来的日子,从早上就开始等着了,快,喝口水。” 杨冬湖喝了口水,开口问道:“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能,掌柜的人很好,这活儿也不重,还包吃住,都没有从前在婆家干活累,能有钱拿就更觉得轻松了。” 杨冬湖点点头:“那就行,不过你现在能挣钱了,刘家人有没有找上你?” 刘友莲黑心起来不比王杜娟差多少,那一家子也是有便宜就占的主儿,要是知道杨春晓能挣钱了,还不马上就来镇上找事。 刘天佑自从上回被杨春晓骂了一通之后倒很少来了,但是杨春晓知道那家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早早地跑了才好,她自己心里有思量,就没拿这些事去烦杨冬湖。 她与刘天佑怎么说也同床共枕了好几年,彼此秉性都拿捏的死死的,刘天佑窝囊,杨春晓知道怎么对付他。 想着她摇摇头:“还没有,刘天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再说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也拿捏不了我,我有分寸。” “那行,有需要开口的你别藏着不说,我能帮上你的肯定帮。” “我知道。” 杨冬湖不想在镇子上多耽搁,等会儿还得去张府一趟,与杨春晓略说几句没坐住就走了。 张府的大门依旧紧闭,门口看守的家丁没得主人的命令是不许开门的。 不过张宝瑜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杨冬湖才说明来意,就被带着进了内院里张宝瑜的院子。 半琴沉稳娴静,规规矩矩的给他俩添上了茶水:“小姐和少爷这会儿正在听杨先生授课,二位喝盏茶稍等片刻。” “有劳。” 这里是张宝瑜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陈设与府中别处相差不大,都是一派老成的样子。 院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有说话的声音,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杨冬湖拿杯子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儿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半琴话说的不错,说是稍等片刻竟真是只等了一会儿,他俩的茶才喝两口,张宝瑜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半琴,人呢?” “在屋里。” 显然张宝瑜今儿又挨了手掌,她进门的时候杨冬湖看见半琴熟练的去拿了药罐出来给张宝瑜涂手掌。 她身后还有个年纪不大的汉子,看穿着应该就是张府的少爷张宝琛。 “哎呀,你们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叫我看看是什么?” 杨冬湖先起身打了声招呼,接着将做好的蛋黄酥递给身旁的丫鬟。 “这是昨儿刚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上回的桑葚甜茶我也给你带了些。” 放了一夜的蛋黄酥不如刚出土窑时香气扑鼻,但味道上尝起来是不差什么的。 张宝瑜一上午不是抄书就是挨罚,这会儿肚子空空,半琴把泡好的甜茶拿来,在她心里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能松泛些,不必拘着规矩,一口就咬下了小半块蛋黄酥。 杨冬湖做的糕点个头都不大,她一口下去也不觉得噎,顺着茶水吃完了一整个,才拍拍手夸道:“好吃。” 第230章 跑了 赵方初没看见杨安辰还有些失落,再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这院子是张宝瑜的,杨安辰若是能随进随出那才是见了鬼了。 “你喜欢就行,后头有了新鲜的我还给你送。” “哎。”张宝瑜吃了一个,给她弟弟分了一个,剩下的想等张老爷在家也给他尝尝。 张府老太太去年病逝了,李尚才姐弟俩也倒了台,现在当家的女主人就落在了张宝瑜身上。 张老爷有意培养她,管家之事她也从张老太太那儿学了不少,现在当起家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几人在这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叫喊自西北方向传来,给几人皆是吓了一跳。 院外有丫鬟匆匆来报:“小姐,李氏又发疯了。” 张宝瑜闻言满脸不耐,口气不善道:“她又怎么了?” “奴婢不知,从昨儿气晕了以后,直到刚才才醒,一醒来就开始喊叫,谁说也不听。” “半琴,你去,找人堵住她的嘴,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什么时候再放开,把李尚才拖去寒屋,省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李氏一看到他就发疯。”张宝瑜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是。” 杨冬湖知道李尚才被张府接了回来,没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居然还有命在。 张宝瑜撇撇嘴,李氏已经被张老爷厌弃,是以他俩的事儿也不算家中丑闻,便将昨日之事说与了杨冬湖二人听。 “昨儿本该是抬杨春雪进府与李尚才完婚的日子,我爹觉得李尚才干出那么多荒唐事已是罪无可恕,不想让此事太过张扬,便请了顶轿子偷摸摸去抬人,没成想在杨家转了一圈空着轿子回来,一问才知道,杨春雪听了风声前天夜里便逃走了,如今人都不知在何处。” “怎么赶的这么巧?若说杨春雪早就知道李尚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早该闹翻天了才是,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赶着接亲前一天跑了?” 杨春雪一开始肯定不知道李尚才已经是废人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然后想方设法毁掉这门亲事。 杨家父子恶人一对杨冬湖早有见识,他们自顾自己哪管旁人的死活,肯定把这事瞒杨春雪瞒的死死的,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等张府轿子来把人接走换些钱财才合他们的心意。 杨春雪肯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逃走,显然不可能是从杨家父子嘴里听到的风声,否则哪用得着半夜跑。 杨冬湖猛然想起昨儿李桂花姑娘陈思见着自己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莫名就觉得她与此事有关联。 张宝瑜把看不上杨家人都写在了脸上,不屑道:“杨家那个吸血窟怎么可能把实情说给杨春雪听,他们还等着我爹拿银子呢。后来打听了才知,是她从旁人嘴里听见的。” “是陈思。” “你怎么知道?”张宝瑜有些诧异:“我派人查了才知道的,你这也能猜中?” 杨冬湖摇摇头:“不是,我昨儿碰见陈思了,知道她一向与杨春雪交好,她见我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不轻,反正她肯定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不错,就是她说漏了嘴,被杨春雪知道了实情,人才连夜逃走,可给杨家的银子他们已经收了,虽说我张府家大业大,不差那点儿银子,但是我爹就不想便宜杨家人,人跑了银子得要回来,杨家父子都是赌徒,手里哪还有钱,听说正在四处找人呢。” 张宝瑜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笑道:“李氏知道杨春雪与李尚才有了夫妻之实,还做梦杨春雪肚子争气给她李家留个后呢,也不想想就她弟弟那个常磕药的破烂身子,怎么可能有孩子,这不人跑了梦碎了,正在屋里叫唤呢,烦都烦死了。” 杨冬湖早知道李尚才罪有应得,如今杨家也是一样,王杜娟至今还躺在床上难以起身,真是报应不爽,也算是给自己和原身出了口恶气。 “他们都是报应,随他们狗咬狗去。” 张宝瑜点点头:“我听说你跟杨家有恩怨,小心他们狗急跳墙找上门去,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反正收拾恶人好事一桩。” 杨冬湖与张宝瑜只见了第二次,没想到她竟如此的嫉恶如仇,真性情,笑道:“我知道,谢谢。” 第164章 刘归远之事还无任何消息,沿着那条河南北三十余里赵洛川找人打听了,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张府打听这些肯定他们势单力薄来的更容易,杨冬湖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开口求张宝瑜。 “之前李尚才作恶的时候霸占了一个叫含笑的清倌儿,含笑本名草儿是个清白之人,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了,他哥是个畜生,为了银钱把他卖进了窑子才被李尚才收了去,他有一青梅竹马名叫刘归远,受了李尚才的迫害至今不知所踪,我夫君尽力寻找仍一无所获,不知宝瑜小姐能不能帮草儿个忙,帮他寻刘归远现如今是死是活。” 张宝瑜不知中间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听完他言更觉得李尚才可恶至极,恨不能立刻打死这人才好,她愤愤道:“这李尚才真是该死,祸害了这么多人,那草儿真可怜,你放心吧,我既然知道了这事儿就不会坐视不理,我即刻派人去寻,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那我先替草儿谢谢宝瑜小姐。” 草儿已经够可怜了,杨冬湖答应了他却一直没有消息,为此他也很是自责。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个已经传回死讯的人何其容易,要是有了张宝瑜的帮助,希望也能更多一些。 “谢什么,你都给我送点心了,这点小忙何足挂齿。”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晌,杨冬湖怕回去晚了朱翠兰又要着急,便起身告别打算回去。 赵方初从刚才起话就不多,杨冬湖看出他的情绪低落,他刚喜欢个人想见面也属正常,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杨先生现在还在府里吗?” 张宝瑜有些不解但还是回道:“应该还在,估计要被我爹叫去下棋,你找他有事儿吗?” “有点,想问问安锦的事儿,要是他忙就算了,回头我自己去跟安锦说。” 赵方初的心思被杨冬湖猜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张宝瑜的话今儿是难见人了,他心下有些失落。 杨冬湖拉过他告别张宝瑜后被丫鬟送出了门,路上他捏了捏赵方初的手以示安慰。 “没事儿,日后还有机会的,咱们矜持一些,叫别人看见背会瞎说道也不好,嗯?” “嗯,我知道。”赵方初点点头。 在镇上耽误的时间久,赵洛川和赵方宇不在,朱翠兰特意嘱咐了他俩晌午回来吃饭,要是还不快走,要赶不及。 没想到刚踏出张府的大门,路边站着一人像是知道他俩会从里头出来一样,笑眯眯的跟他俩打招呼。 赵方初看清人眼前一亮,原本还失落的小脸立刻换上一副笑颜。 “安辰哥。” 第231章 不矜持 “哎。” 杨安辰止住想去揉他脑袋的冲动,弯起好看的眉眼应下那声安辰哥。 赵方初一点儿深沉都没有,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那变脸速度之快让杨冬湖都叹为观止。 张府不在闹市之中,门口往来的人不多,杨冬湖是过来人,自己与赵洛川都已经相处一年了分别时还难受的受不住呢,更别提刚把人放在心上的赵方初,那恨不得日日都见。 反正没熟人,说两句话而已,能有什么,那俩人根本没顾及他,就像身旁没人一样。 杨安辰自从知道了两人互通心意,张兰珍又好不容易松了口,整个人一改前几日消沉的模样,成天面带笑意,如沐春风。 “原是你俩来了,我说小姐少爷后头读书都心不在焉的,敢情是被你俩送来的点心勾了心思,多挨好几下手板。” “上回答应了要给宝瑜小姐做的点心里今儿该是送饼到食楼的日子,正好一起送过来了。” 赵方初跟人说话的时候脸红的跟昨儿晚上的云霞似的,杨冬湖在心里笑他不争气,面上却是一点儿没变。 杨安辰心里没藏着赵方初以前,只感觉他是个俏皮清秀的小哥儿,与旁人没什么两样,但自从眼里只有他一人之后,每每相见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多说两句就心满意足。 “那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赵方初点点头:“嗯,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 “那成,我送你们。”说着他拉过二人停在门口的板车。 杨安辰绞尽脑汁想与赵方初多处半刻,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小哥儿相处的好时机,说完后又补充道:“就送到大路上,街上人多,出了镇上我就回来。” 杨冬湖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对上赵方初希冀的眼神,起了逗弄的心思,假装为难道:“嗯……这样好吗?” “冬哥,”赵方初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很小却显得焦急:“没什么不好的,冬哥?” “你急什么?”杨冬湖没忍住笑,对杨安辰道了谢:“那就麻烦杨大哥了。” “没事,走吧。”杨安辰做了个礼让的动作,让小哥儿走在自己前头。 因身后有人跟着,杨冬湖跟赵方初说悄悄话都要比来时声音更低:“刚说过让你矜持,你瞅你看杨大哥那眼神,日后还不被人吃的死死的,以后你俩还是少见面的好,要不然三言两语就能给你骗去。” 赵方初弱弱的给自己辩解:“我不是,就是上回的事儿有阴影嘛,有他跟着心里也安心是吧?” “我能不知道你咋想的吗?想日日都见是正常的,可你毕竟是个小哥儿,叫人看见不好,日后也是,说说话就罢了,旁的出格的可不许做。” 赵方初还单纯着,被他这么一说赶紧嘘了一声:“嘘,我知道我知道,冬哥你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行行行,不说不说。” 杨安辰跟着不知什么时候落后了几步,但是比等再赶上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碗菱粉凉浆。 盛暑天气菱角便宜,用水煮了吃有些粉糯糯的,吃起来倒有些像酒酿圆子,只是为了解暑又兑了凉豆浆,不如绿豆水解渴但要香上几分。 “天热,先吃碗菱粉解解暑,一会儿回去还要走一会儿呢。” 都是熟人来回推拒才显得生分,杨冬湖道了谢接过菱粉尝上一口,滋味儿还挺特别。 赵方初本来就爱吃,尤其这还是心上人递来的,他便更觉得这菱粉好吃,接过碗的瞬间他与杨安辰手指不慎轻点在一起,他俩都不是轻浮之人,这一无心之举惹得二人皆是心跳如擂鼓。 好不容易撇去心里那点难以言说的心思,赵方初头一回才吃完好吃的就忘记了滋味。 被这么一耽搁,回去的路程就又得走快几步,不然的话到家朱翠兰又得唠叨。 杨安辰说了给他俩送上大路就回镇上,其实两个小哥儿在大路上走出好长一段路,直至身影都看不清以后,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去。 幸亏回来时朱翠兰还没做好饭,杨冬湖把板车送回院子,把今儿得来的钱和家里所有的积蓄放一起。 手里拿着钱袋他莫名就想起两个月以后的成亲日子来,心里还真有种未出阁小哥儿的害怕与期待。 他把钱袋藏在装衣裳柜子的最底层,又在上头盖了衣裳,确认从外头看不出任何异样才出门去隔壁院子里吃饭。 家里没人,两只小狗崽就去祸害了朱翠兰的院子,她可不像杨冬湖那样心软,赵方初才刚到家,就看见小胖狗踩坏了菜园里的一颗辣椒秧子,被朱翠兰揪出来重重打了一巴掌,那小狗看见赵方初委屈的吭吭唧唧躲在他身后不肯出来。 赵方初像护犊子一样把小狗护在身后,忍不住同朱翠兰顶嘴:“一棵菜苗而已,它还小又不懂事儿。” “它不懂事你懂事儿不,多说连你一起打。” 另一只小狗看见杨冬湖兴高采烈的迈着短腿跑过来,尾巴摇的飞快。 “这俩小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想往菜地里跑,昨儿还咬坏了那院里的瓜藤,今儿又祸害菜苗。” 杨冬湖一边抱怨一把把小狗抱起来,用手指勾弄着小狗露在外柔软的肚皮。 赵方初只觉得小狗好玩,抬头笑笑:“小狗长大了自己就懂了,现在跟他们说啥它们也听不懂,等过上一月再教也来得及。” 老太太本来想去帮朱翠兰的忙,但厨房里燥热,朱翠兰没让她进,让她坐在阴凉处歇息。 两个小哥儿与小狗玩的欢快,老太太突然道:“你俩怎么不给小狗想个名字,总小狗小狗的叫也分不清是哪个。” 这两天光顾着忙活了,倒把这茬忘在脑后,杨冬湖与赵方初苦思冥想一番,还是赵方初先有了主意。 他举着手里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小狗,笑道:“不然我这个叫饺子吧,你看它的肚子,像不像我娘包的大肚饺子?” 杨冬湖还没说话,就听朱翠兰嫌弃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就一个吃的心,饺子?我还馅饼呢,我看叫小方初最合适,你俩长得也像。” “娘,你总说我。”赵方初不满的小声嘟囔:“就叫就叫,嘬嘬嘬,饺子。” “婶子起名还挺好听的,那这个就叫大饼吧,贱名好养活。” 第231章 喜被 第165章 朱翠兰算好了日子去取前些日子定下来的喜被,成亲规矩多又讲究,那时只是帮着娘家准备侄儿的婚事就已经察觉这是个麻烦事儿。 不过她从小看赵洛川长大,为着他成亲,便是再麻烦也值得。 喜被的讲究双数,四铺四盖或六铺六盖都是可行的,但他们村子里住着的家底不如镇上的人家厚,能拿出两铺两盖已经是不容易的了。 不过这事儿朱翠兰跟赵洛川商量了,按赵洛川的意思是他们家既然不盖新房子,已经节省了一大笔的银钱,这喜被数量上就不省了,按四铺四盖来。 喜被里并不全是大红色,四铺四盖里有其中两套用来做铺喜床的被子,一套是绣着鸳鸯的大红主色,还有一套是与之相对的绿色,说是讲究个红男绿女的说法。 且他们成亲的日子在九月,刚入深秋虽还不到冬季,但离得也不远,红绿喜被则做成了六斤与十斤重的秋冬被。 剩下的两床除了黑白,其他不拘什么颜色都可以,朱翠兰想着秋冬都添置了新被子,剩下的两床就做的轻一些,四斤的春被即可,过了冬正好也能用上。 做喜被从里到外都要新的,新的棉花新的被面,连逢边的线都得横平竖直不能断,也不能从中间接线,要不然不吉利。 被面什么价位的都有,绢布最常见,缎面的要贵上许多,一套被面要用好几尺的布料,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要是想再便宜一些,麻布的也有。 朱翠兰了解赵洛川,他自己活的糙什么也不讲究,但喜被是给杨冬湖准备的,自然越贵越好,她自作主张把成亲当天铺床的喜被定了缎面的,其他的两床则是绢布的。 想要再贵的还有,但朱翠兰觉得没必要,他们都是粗人,住在村里也没长那个享福的身子,越贵的布料也不耐磨,若是买回来两天就磨毛了反而不好。 大红的缎面手感已然极好,摸上去又滑又软,就这都能让村里人嫉妒红了眼。 她买布料的时候把赵方宇成亲的那份也一起准备了,连新弹的棉花也是,拢共加起来有快五十斤重。 赵方宇成亲时在初春,那时天气暖和,喜被用四斤春被最相宜,剩下的两床则与赵洛川的相反,做成了秋冬被。 布料上选择也是一样,就算没有赵洛川打先头,朱翠兰也会给赵方宇两口子做缎面的喜被,她就杨安锦这一个儿媳妇,不对他好难不成对旁人好? 赵洛川把给了四十两在朱翠兰手里,他怕若是给的少了若是不够,朱翠兰肯定会自己添上不好意思跟他开口要。 但朱翠兰忙活赵方宇一个人已经是勉强,赵洛川不能去拖这个后腿,索性一次性给够了,反正其他琐碎事儿都得拜托朱翠兰,一次给一点儿太麻烦。 朱翠兰买好了所有的布料和棉花,由赵河推着车子一起去了附近村子有名的全福婆婆那里,给她工钱让她帮着缝制。 全福婆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要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才行,朱翠兰自己虽然也能缝,但是赵河孤寡一个,她自己又前几年失了父亲,实在跟全福搭不上边。 嫁衣是她作为娘家绣给杨冬湖的,她与赵河一直都恩爱和顺,这点是错不了的。 说好了今儿去取被子,朱翠兰一早儿起床请了甜妞奶奶与自己一起,就去了全福婆家里。 全福婆住在五里之外的村子,一见朱翠兰来,把人迎进来后就将才准备好的喜被拿出来给朱翠兰看。 “你瞧瞧,按着你的意思绣好的,喜字带鸳鸯的是红秋被,大婚当日的主被,绿色繁花的是冬被,针脚横平竖直分毫不差。” 朱翠兰将被子铺开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是大事不能出差错,任何人来都会检查一遍才拿回去,全富婆见得多了,也不会见怪。 “还是你的手巧,这针脚绣的细密又直溜,旁人可没有这个手艺。” 朱翠兰检查一番很是满意,奉承了全富婆两句,赵方宇的被子还在她的手里,这回的工钱朱翠兰结的很痛快,也不是一茬生意,总不能让人心里不舒服,赶明儿还得请她去撒帐子呢。 全福婆面庞圆润,身量并不轻盈,瞧着就是有福之人,她笑起来双眼微眯,让人看着都喜气:“还没恭喜你呢,家有喜事,可喜可贺啊。” “同喜同喜,别忘了到时候去多吃杯喜酒。” “哎,一定一定。” 朱翠兰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由张婶子帮着把喜被抬上了板车。 怕把新被子弄脏,板车上铺上了干净的布,喜被外头还裹着红布,加了第二重保障。 回去的路上赵婶子不住的感叹:“这缎面的料子手感真是好,光用手摸一下就觉得舒服的不行,若是盖在身上睡觉,那还不得天天做美梦啊。” 赵婶子是村里普通人家,守着田地过日子,虽然称不上紧巴,但手里也不宽裕多少,她儿媳结婚的时候两床喜被都是勉强凑出来的,用的还有一床是麻布。 成亲是每个姑娘哥儿都要经历,这样的东西自己家没有,话里难免有些羡慕。 朱翠兰只是对自己家人好也没想炫耀,赵婶子人好,二人也亲厚,她不想赵婶子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便宽慰道:“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柱子已经很能干了,你家孙子孙女都齐全,银春又孝顺,没跟你说过什么重话,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赵婶子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朱翠兰平日对自己不错,杨冬湖又成天给甜妞买好吃的,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感谢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嫉妒的份。 不过朱翠兰这话还是听的赵婶子心里舒坦,她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赵家是猎户,放眼整个村子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家,但赵婶子家里一月也能吃上三四回肉,比不少人家还是不错的,而且银春人温柔,与她相处的极好,婆媳没什么矛盾,孙子孙女又都可人,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说呢,我这也是顺心日子。” 二人说说笑笑,她俩出来的早,回去的时候还不太热,人都在树下乘凉,经过人堆免不了又要被拦下看看板车上是什么。 本来就是要告知村里人的,趁这个机会说了也好。 第233章 诉喜期 除了农忙时候不见人,这会儿闲下来人扎堆似的一堆一堆聚在一起,有那眼尖好打听事儿的婆子远远的见朱翠兰推车板车过来,急哄哄的就开始出声招呼,生怕板车不往这儿来。 说话的婆子都是作了人妇的,不光自己成过亲,家里的儿子姑娘也都大了相看了人家,是以一看见这板车上用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就知晓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翠兰,要娶新媳妇是不假,可你也太着急了,这还有半年呢,这么快就把喜被做回来了?” 说话的是林嫂子,朱翠兰闻言笑笑:“谁娶媳妇不着急啊?怎的摘这么多青瓜?” 林嫂子面前一堆长又直的青瓜,通身都是白色的小刺,顶上还有没落下的枯黄小花,她问着还随手拿起一个用手蹭了两下,递给朱翠兰和赵婶子:“尝尝,新摘下来的,我腌酸黄瓜使。” 除了林嫂子,旁边坐着的还有沈然的娘金枝与云巧娘。 朱翠兰接过黄瓜一口咬下去咯嘣作响,青瓜不甜汁水也不多,但夏天菜园子里除了这个长得多些,旁的都是需要过了火才能吃的菜。 板车上的那么大一团包裹,任谁看也不像是两床被褥的样子,金枝因着沈然的缘故,与朱翠兰也亲近,看着东西开口问道:“这么大一团,你打了几床被子?看着可不轻。” 朱翠兰伸出四个手指头一比划:“四床,一年四季的被褥都齐了全在这儿。” “呦,婶子,你还怪舍得呢,其实也难怪,那安锦家境确实不错,咱们也得下些血本是吧。” 林嫂子虽然说话声音有些尖利,但村里人跟她熟了知道她就是嘴上不饶人,也都没往心里去。 朱翠兰笑笑:“哪儿是我舍得,是大川舍得,舍不得冬湖受委屈,一直惦记着冬湖以前过得不如意,变着法的想补偿他呢,这不家里家外看别的小哥都成亲穿嫁衣,他一个糙汉子觉得自家夫郎亏的慌,选了个好日子想把成亲的那些事儿给补上,这不,才做好的被褥。” 在场的人听完皆是一愣,林嫂子看着那一车子东西,最先反应过来:“可,大川跟冬湖都在一起住一年了,再重新办喜事是怎么个说法?” “啥说法不说法,俩人都是头一回,不过是晚些日子而已,好饭不怕晚嘛。”云巧娘见识的多,这事儿也不是啥稀奇的大事儿,不过就是汉子心疼夫郎,她忍不住替二人辩解几句。 朱翠兰笑着看她一眼,说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杜娟黑心烂肺,那时候还是阴差阳错冬湖才来的我们家,刚来的时候小脸蜡黄,那胳膊还没我手腕子粗,这么些日子我思来想去也是觉得冬湖前头过得苦,大川一跟我提这个事我二话没有就应下了,日子都选好了,就在冬湖去年来的那天,九月二十,我也找人算过了,那天日子也不差。” 第166章 “那这是好事儿啊,呦,算算可没几天了,你捂的可够严实的,先前一点儿风声都不露。”金枝笑着插话。 “哪儿是我不想说啊,还不是大川嘴严,非要什么都弄好了才跟冬湖说,说什么这叫惊喜,嗐,他们小年轻那一套我也不懂,由着他们折腾呗。” 在场的妇人顺着她的话夸上了赵洛川,由此又想到自家的汉子那副木头疙瘩的样子不解风情,免不了又是一阵感慨。 林嫂子听见这话心里酸酸的,一年之前赵洛川还是村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这才有夫郎一年,瞧瞧整日里把夫郎宠成什么样子了。 村里人闲来无事,最爱干的就是窥探别家的生活,虽然杨冬湖不常出门,但身上的衣裳以及养的比以前看着不知好多少的脸色,还有上回杨冬湖落水赵洛川小心翼翼的抱着人回去,那脸上的担忧也做不得假。 这一年来他家除了遇到些恶人波折,可没听夫夫二人有什么吵架与不和,每回在外头赵洛川都拿人当个宝儿似的护着,村里人只要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 “还是大川有心,瞧瞧人家多把媳妇放心上,什么都想到了,还是冬湖命好啊,嫁了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汉子,不像我们,家里家外都是一个人操持,每一个人肯帮把手的。” 林嫂子从心里往外翻冒着酸水,说出来的话比从醋缸里拿出来的还显酸气,她说着站起身上手扒拉了一下车上的东西,这一看心里更是难受。 金枝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看见喜被又是一声惊叹:“这是缎面的吧,哎呦,瞧着就是不一样,光看着就滑溜。” 她们手里刚摘过菜,怕摸脏了就没上手,只是隔着包裹看了一眼。 云巧娘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她家宽裕,虽然章家就一个寡汉子成亲的时候拿不出这么贵的喜被,但成亲后不曾怠慢云巧一分让云家很是宽心。 云家都不是爱财之人,云德才是村长更是榜样,他们一家看中的是章承平的品行,从不是家底如何,不过云家在云巧成亲的时候还是陪嫁了一床的缎面被子。 朱翠兰仿佛没听见林嫂子的那些酸溜溜的话,依旧是笑眯眯的:“大川特意跟我说的,年轻人好面儿不懂省钱,一辈子就这一回,这钱花的不心疼。” 林嫂子就是喜欢跟别人比比,她心眼子不多,也想不出什么坏心思,就是嘴上说说,闻言她没继续念叨,而是转头冲金枝道:“哎,你家沈然不是跟李家小子定下了吗?瞧瞧人家这多舒坦,你怎么不跟子鸿娘说说,让他家也准备缎面的喜被。” 金枝倒是不生气,只是摆摆手:“嗐,大川上山赚的多,那活多危险,人家有钱给夫郎倒叫你酸的不行,李家寻常家庭,我看绢布的就挺好,沈然看上的是人也不是被褥。” “就是,瞧你这张嘴,怎么,你家林志给你包的饺子酸菜馅的吧,一说话就是酸味儿,到明儿大川请吃席,多吃些肉去去酸气。” 云巧娘也笑着打趣了两句林嫂子,把这话头岔了过去,林嫂子没什么坏心思,一打哈哈也就浑忘了。 第234章 试嫁衣 “大川是我半个儿,他的席面肯定不是瞎对付,到时你们都来吃喜酒,这地方人多,我也就不挨家挨户跑了,你们帮我跟其他人说说,九月二十,别忘了。” 其实不必朱翠兰说,都知道赵洛川是猎户不愁肉吃,光看他家买的这些东西就知道席面差不到哪儿去。 林嫂子昨儿才吃了饺子刚才还跟几个婶子炫耀来着,一听这话又勾起了馋虫,毕竟不是日日吃肉,肚子里没油水,哪能不馋。 云巧娘和善的笑笑:“行呢,我回去跟云巧爹说一声,让他在村里给你吆喝吆喝,保证一个人都落不下。” “哎,那成,到时候你们都来,家里都是有孙子福的,把家里孩子都带来,人多热热闹闹我们也沾沾孩子的喜。” 说了这大半晌的话,日头也毒辣起来,朱翠兰拿回来了喜被还没给杨冬湖看一眼,多耽误了一会儿又与她们几人说了两句,看见自家院里炊烟袅袅才推着车子回去。 杨冬湖和赵方初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菜园里的菜来回就那么几样,老太太这几日都不大爱吃饭,天热吃酸的开胃,家里还有酸菜,杨冬湖去买了块儿豆腐回来炖酸菜,再放点儿干辣椒,酸酸辣辣可开胃了。 赵婶子在屋后种了一垄红薯,伏在地上的叶子才手掌那么大,正是鲜嫩的时候,红薯叶子切碎了和杂面或是白面混在一起做成窝窝头,当主食来吃也比较顶饿。 红薯杆杆撕去外头一层焯了水,放上野山椒和辣椒,拿热油一激,用盐调匀了吃着也香。 杨冬湖买豆腐回来的时候见银春拿着篮子正在翻叶子,便向她讨了一把叶子和杆,晌午给家里人改改胃口。 朱翠兰到家的时候菜窝窝头才刚出锅,她把被子放在了自己院里,不然到时候那院赵洛川还得换床放柜子,收拾起来麻烦,等成亲头天晚上去铺上就行了。 她走进厨房,冲着正在做饭的杨冬湖道:“喜被我拿回来了,你等会儿去看看合不合心意,还有嫁衣,就差几针收尾,一会儿也拿出来给你试试,可惜了了头面还没拿回来,要不然还能给你挽个头发一身都试试。” 杨冬湖说起来这事还是腼腆,嗯了一声。 赵方初比他还激动:“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朱翠兰头一回给自家孩子准备婚事,她上回说要给杨冬湖当娘家不是戏言,看着屋里的嫁衣与喜被,倒真有种自己嫁哥儿的感觉。 本以为自己没有姑娘,只有赵方初一个小哥儿,日后以后只要哭一场就行,没想到半路多添了个哥儿,幸亏杨冬湖和赵洛川只是走个形式,要是现在突然让杨冬湖去了别家,朱翠兰肯定舍不得。 杨冬湖得知等会儿能试嫁衣,连刚做出来的饭也不觉得香,他不好意思催朱翠兰,只用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她,匆匆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自己做饭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放下筷子就说先回去除除身上的油烟味儿。 那可是新嫁衣,杨冬湖怕弄污了。 老太太吃了饭也没回去睡觉,几个人挤在朱翠兰的屋里给杨冬湖试衣裳。 朱翠兰的绣工照以前也不差什么,上头的鸳鸯比杨安锦绣的还要精致一些,她那时候存的料子都是为了给赵方初,挑的都是好的。 杨冬湖穿上以后和朱翠兰想的不差,袖口衣领都是合适的,虽然他们家伙食也不差,杨冬湖就与赵方初一样,多吃也不见胖,朱翠兰给他量过好几回尺寸,差别都不大。 嫁衣是最衬人的,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就是肤色不白的人也能显出三分颜色,更何况杨冬湖本来就白。 嫁衣的双袖上是大朵大朵的时花,杨冬湖撑开双臂,不挡住前领的上头的云纹。 “你转一圈我看看后头。” 朱翠兰手朝左摆了摆,出言让杨冬湖背过身去。 背后肩胛处正中间是石榴花,多了两条围着花朵相对的金鱼,朱翠兰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还是刺绣越多越好看,不枉费自己这么久的功夫。 赵方初爱美,看着这一身羡慕极了,双手在上头摸来摸去,恨不能自己也穿上这么一身:“娘,我以后也是这样的衣裳吗?” “那当然,不过你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叫你去见那木匠儿子你总推三阻四不肯去,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还不好说呢。” 那木匠儿子找机会来家里好几次,赵方初只要一听到风声,跑的比兔子还快,几次下来朱翠兰也猜出来他大概是没瞧上那人,她不想耽误人家,便去跟木匠说清楚了。 木匠也爽快,相看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两家不能当亲家总还是雇主,转脸又去给他儿子找其他人去了。 “哎呀你别念叨我了,说衣裳呢。”赵方初跟别人同了心意这会儿正心虚呢,不能听他娘唠叨这事儿,反驳的声音比平时大些。 朱翠兰哼了一声:“谁乐意念叨你,冬湖,你觉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穿上有哪儿不舒服没?” 杨冬湖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在身上轻轻摩挲着:“真好看。” 从前老太太以为杨冬湖就算躲过了王杜娟想拿他出去抵银子做法,以后找夫家别人看着他有个糊涂娘也不会多善待他, 至少这样华丽的喜服他肯定是捞不着的,只因若是嫁衣料子若是夫家不送,那就得娘家自己准备,王杜娟给杨冬湖一块破布都嫌多,嫁衣更不可能。 老太太还以为杨冬湖这辈子都穿不上嫁衣了,他被赵家接走,也算是抵债出去的,没听见赵家苛待杨冬湖的消息已经是万幸,哪里想的到还有重新成亲的时候。 想起以前的事来老太太又忍不住眼眶泛红:“真好,没想到我还有活着看冬湖穿喜服的这一天,我真是……” 杨冬湖见奶奶伤感难耐,赶紧坐到床边出声安慰:“奶奶,别难受,都过去了。” 第167章 “就是就是,都过去了,哎呦,老太太,这可是好事,咱不提以前,不提以前。”朱翠兰忙岔开话题:“我这儿还有个哥儿没嫁出去呢,哪日把你的花样子借我看看,我也好给方初也做一套备着。” “好好,我那有,你尽管拿去。” 赵洛川的那件衣裳要简单许多,是最先做好的,他已经试过了,现在叠的好好的放在箱子箱子里。 第235章 偏方 云巧娘说了要帮着吆喝,回去就跟云德才说了这件事。 云德才是看看着村里小辈长大的,他体谅赵洛川无父无母,如今能看得赵洛川与夫郎和顺,日子又越过越和谐,心里真心替他高兴。 不过半日,村里人便知道了大半,又过两日,便是其他村子里也知道了不少,人多嘴碎说什么的都有,朱翠兰听不着就当不知道,反正不过是些酸话而已。 倒是有些相熟的人知晓后有专门到家里来恭喜的,朱翠兰笑吟吟的全都接待了。 云巧孩子过了白日,现在也能抱出来走走,他从他娘那儿听说了赵洛川跟杨冬湖重新结亲,忙不迭的就过来凑热闹,还是头一个到的。 云巧生的小双儿长得白胖,天热穿的少,一双小手臂像刚出土的藕节似的白嫩,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他还不会说话,咬着指头流口水,朱翠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像个小墩子似的。 这么点儿的孩子还没取名字,不过村里人喜欢早早地先把小名儿取好,说是这样孩子好养活。 云巧的刚生的小哥儿也有小名,叫小夏夏。 杨冬湖没抱过这么小的娃娃,新奇的厉害,这么小的婴儿皮肤娇嫩又身若无骨,他怕自己动作有什么不对会弄哭小夏夏。 只不过在听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小夏夏白嫩的脸蛋,凑近了还能闻着香香的奶味。 “我瞧冬湖真是很喜欢小孩子,整天跟甜妞玩的有来有回就罢了,连小夏夏这么半大的哥儿都能逗趣,我瞧,是真有孩子缘的。” 云巧生了孩子整个人更显温柔,他就遭了一回生产的痛,自从孩子出来,有喂奶的婆婆成日带着孩子吃睡,要不就是云妙去给他抱孩子,家里章承平什么都不让他做,章子鸣虽然年纪小但又听话人又乖巧,体谅小爹爹不容易,还会帮着分担家里的活儿。 云巧没受什么劳累,养的脸色比怀孩子的时候还红润,一句话一个笑脸。 赵洛川跟朱翠兰好像提过这回事儿,说杨冬湖从小受苛待身子不好,恐怕不好生养,总提孩子的事儿怕杨冬湖吃心,赵洛川自己说要不要孩子他不在乎,好不容易才把人身子亏空补回来,现在日子快活着呢,别为了这事儿再忧心。 虽然朱翠兰还是想赵洛川有个后,但赵洛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要是自己一直催怕招人烦,因此云巧提起来她也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有孩子缘好啊,大川小时候总去你家转悠,可没少吃喝,以后咱们小夏夏长大了,也来咱们家,让冬湖也给小夏夏拿糖吃,是不是啊小夏夏。” 杨冬湖轻轻勾着小夏夏的手,听他们说话其实自己内心是有些期待的,若是家里也有个小娃娃软乎乎的叫爹,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欢。 要是有个男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像赵洛川小时候那么淘,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要是有个哥儿,嗯……杨冬湖抿着嘴沉思一会儿,要是有个哥儿性子能像方初这么活泼就好了。 他想的出神,云巧见他嘴角含笑,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兴事儿,忍不住笑道:“冬湖,你想什么呢?” 杨冬湖被叫回神,恍然才发觉自己想的太入神都表现在脸上了,有些不好意思。 云巧知道他性子软,没追着问,话题一转对朱翠兰道:“我瞧冬湖是不是有些体寒,去年天冷的时候我瞧他穿的厚手还凉的不行,现在也是,天这么热也不见他吃寒凉的东西。” “可不是咋的,”朱翠兰想起这个事儿也愁的厉害:“他小时候天冷受冻的厉害,落下了毛病,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说不定早就有了,哎。” 她说着看了眼杨冬湖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异样又解释了一句:“冬湖,婶子不是催你,体寒可不是小毛病,就算不生孩子老了也要遭罪的。” 杨冬湖咬了咬下唇:“没事儿,婶子,其实我自己也有些着急,就是没好意思说。”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难生养又不是不能生养。”云巧拍拍他的手:”对了,婶子,我好像听我娘说过,体寒的人或许能用艾灸试试。” “艾灸?”孩子闭上眼睛在朱翠兰怀里嘤咛一声,朱翠兰慌忙把抬着胳膊晃了两下,等到没动静了才小声又问一句:“烧艾叶?” “对啊,就是烧艾叶,我娘说体寒的人 烧艾叶比喝药补来的快,现在天热,比冬季烧起来效果还要好,虽然说着这就是个偏方,但又不用喝进肚子里,就算不管用也不损害身体,婶子你说是不是?” 这话倒是不假,要是入口的东西朱翠兰还真得思量思量,不过烧艾叶只在身子表面,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朱翠兰杨冬湖对视一眼,问道:“要不咱们试试?只是调理身子,要是调理好了自然好,不好也没什么,上回大川跟我说了,他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我虽然是长辈,但只希望你俩过得好,就算真的不要孩子,婶子照样拿你当亲生的疼,你别心里不舒服,昂。” “嗯,我听婶子的。” 即使是夏季,后半夜天稍微凉快一点儿,杨冬湖就得裹着手脚睡觉,实在是遭罪,就算不为生孩子,治一治自己的老毛病也不错。 烧艾叶需得陈年艾叶最好,至少三年以上。 艾草七月份也长得有,只不过收艾讲究时机,常说前三后四,端午节前后收割的艾草功效是最好的,端午节阳气最盛,那天的艾草草木药性是最强的,用来烧艾叶事半功倍,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法子,往年端午的艾草没留住。 云巧笑笑:“没事儿,我娘那儿的艾草都是端午时候的,最陈的都已经有好几年了,等会儿回去我就跟我娘说说,然后让云妙给送过来就行。” “这还用麻烦云妙跑一趟干啥,等会儿我自己去,还得谢谢你娘呢。” 正好小夏夏不知是不是饿了,张着嘴哭的厉害,云巧准备带着孩子回去,朱翠兰便跟着他一块儿回去了。 第236章 必须要艾灸吗? 云巧娘留着那些艾叶就是为了保不齐哪天有人用,正好朱翠兰来找她要,她二话没说就拿了两把。 知道她是为了给杨冬湖艾灸去体寒,怕云巧说的不清,又叮嘱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哎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朱翠兰带回去艾草,陈年的艾草一揉就碎,在手心里揉搓一会儿,等到艾叶拉扯间有纠缠,就是艾绒。 艾叶也能拿来熏屋里的蚊子,直接放在盆里烧即可,不过要是艾灸就得用纸包起来艾绒才行。 朱翠兰找了旧黄历的本子,撕下来几页绕成艾柱,听云巧娘的叮嘱,配着老姜片一起,在姜片上用剪子扎出来几个小孔,放在肚脐下方,扎出来的小孔是为了能让倒流的艾烟熏住穴位。 “你撩开衣裳,去床上躺好,云巧娘说了,熏两刻钟就行。”朱翠兰先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确保屋里不会进风,然后她双手搓热,轻轻在杨冬湖小腹部打转揉上一会儿,才点燃艾柱放在姜片上,贴近他的肚脐下方。 艾烟熏着的地方很快变得温热,杨冬湖只觉一股暖流慢慢从小腹直至蔓延全身,通身的爽快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脑袋一沉竟然睡了过去。 幸好他睡觉还算老实,不爱翻身,要不然朱翠兰还得叫醒他。 两刻钟的功夫很快过去,朱翠兰把姜片和艾柱拿下来,熏着艾烟的地方出了不少的汗水,云巧娘说这就是在去寒除湿气。 刚艾灸完的地方不能见风,朱翠兰把他的衣裳重新放好,再轻声把杨冬湖叫醒:“冬湖,醒醒,觉得怎么样?” 杨冬湖悠悠转醒,才知道身上的艾柱已经拿了下来,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艾灸,除了小腹的位置有些温热外,身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还真觉得浑身解乏了不少。 “还挺舒服的,也不觉得那么累了。” 朱翠兰把东西都收起来,闻言笑笑:”这才第一回,两天灸一会身上会越来越舒服,要是灸上两回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咱们在腿上足三里的地方在多加两个。” “好。”杨冬湖摸了摸小腹的位置,点了点头。 他刚灸完,不好出去见风,说是喝米汤可以养身,朱翠兰让他在屋里等会,她出去熬了米汤端进来。 就这么灸了两次,杨冬湖觉得身上确实好了一些,朱翠兰打算下回多加两柱。 近日村子里没什么大事儿,唯一的就是杨冬湖要做新娘子,赵家院里每天都有人来往,不是跟朱翠家闲聊就是想打听席面硬不硬。 第168章 杨冬湖在家总爱被那些婶子拉着打趣,说出来的虎狼之语让人红耳朵,他待不住,跑去了张兰珍家里躲着,虽然也会被她拉着说笑两句,但应付一个婶子总好过应付一群婶子。 今年已经过了大半,杨安锦越发的不爱出门,他自己的衣裳做好了,赵方宇的还没动多少呢。 杨冬湖连着来了好几日,光说话怕耽误杨安锦做绣活儿,便拿了鞋样子和碎布来纳鞋底,有什么不好的杨安锦还能帮他改改。 赵方初跟着来了一天,张兰珍拗不过杨安辰,半同意后对赵方初态度便不大一样,有股说不上来的热情,赵方初有些不自在,后头便不跟着来了。 还有就是,他一来,那俩人逮着他净说胡话,他一张嘴敌不过二人,转过头找沈然去了。 杨冬湖把艾灸的事儿跟杨安锦说了,俩小哥儿在屋里趁着没人,小声的聊一些闺阁间才能说的闲话。 “灸了艾就真的能有孩子吗?”杨安锦还没到成亲那一天,有好些话张兰珍根本就没教给他,像拜了堂后入洞房要做什么,杨安锦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从前也有妇人来找张兰珍说话,说什么谁家的汉子跟别人睡觉闹出了孩子,被逮个正着闹得厉害。 杨安锦知道的睡觉就是俩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还好奇为啥躺着就能闹出孩子,现在看难不成是躺在床上艾灸吗? 他那时候问过张兰珍,但张兰珍不告诉他,还让他别瞎打听,是以到现在他都还以为入洞房就是睡觉。 杨冬湖点点头:“我体寒,说是灸艾能去寒,我倒是希望是真的,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娃娃呢。” 杨安锦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半天都不开口,杨冬湖以为他是为了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害羞,正想岔开话题,就看杨安锦苦着个脸开口。 “有其他的法子吗?艾草那个味儿可难闻了,我闻着光想吐,非得艾灸才能生娃娃吗?不能烧其他的东西吗?” 杨冬湖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不解道:“什么法子?我也不知道,就听云巧说了这一个,你不是身子挺好的,用不着艾灸啊?闻不惯就不闻呗。” “那怎么可以,我娘说哥儿和姑娘都是要生娃娃的,我以后肯定跟你一样。”杨安锦皱着眉头:“艾草就艾草吧,大不了我忍忍。” “不是,你等等,什么跟我一样。”杨冬湖彻底被他说糊涂了,他上手摸了摸杨安锦的手:“你这也不凉啊。” “不是你说的吗?艾灸了就能生娃娃。” 杨冬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声:“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体寒,成亲以后不容易生孩子,艾灸不体寒了有娃娃才容易一些,不是艾灸了就能有娃娃。” 他边说边笑,后来索性直接倒在床上起不来,杨安锦看着他笑,脑袋发懵的挠挠头:“怎么这么麻烦啊,那生娃娃除了艾灸还要干嘛?” 这种事儿要杨冬湖怎么开口,他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摆摆手:“我不,我不知道,不知道,等成亲的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 俩哥儿一个明白一个糊涂,说不到一块儿去,杨安锦也知道大概是自己会错了意,有些羞恼的捶了捶他的腿:“不说就不说,你别笑了,笑的也太大声了。” 张兰珍今儿不在,说是去镇上找杨安辰有事,家里只有两个哥儿才肆无忌惮的说什么生孩子,杨冬湖笑着笑着莫名就想起来赵洛川,又忽然一股思念涌上心头。 第237章 新家具 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没有汉子,老太太也早早地吃完回了屋里,杨冬湖把晌午杨安锦闹的笑话当作了玩笑说给朱翠兰听。 二人如今亲的如同亲母子一般,没什么话是娘俩之间不能说的,朱翠兰听的直捂嘴笑:“安锦性子纯,你兰珍婶子脸皮薄,这些话她必然是说不出口的,无妨,等到出嫁前晚上,会有婆子拿图本子教他。” 赵方初一样不知道他们在说啥,杨冬湖说一句他问一句,朱翠兰答一句他插一句:“什么图本子?” 朱翠兰与杨冬湖隐晦的交换个眼神,现在还不是跟赵方初说这个的时候,便让他闭嘴快吃饭。 赵方初撇撇嘴,他觉得现在杨冬湖比他还像他娘的孩子,什么话他们两个知道还背人,不叫自己听。 两个月听起来还很远,但日子过起来实在算不上慢,到了八月中秋将至,过中秋是大节,不能不过,赵洛川七月底从山上下来,为了赶着中秋没待两日又匆匆上山,这么一忙活就到了八月底。 等到九月秋风渐起,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竟骤然冷了下来,晌午日头大的时候穿夏衫还合适,但早起入夜时若是不加衣衫还是会有些风凉。 过了九月赵洛川下山以后就没有再去,赵方宇跟他打猎一年有余,山上的情况早就摸透了,如今二人在山上也是各去各的,赵洛川就算不陪着去也没什么。 木匠那儿定做的柜子和床已经做好了,赵洛川既然不去山上便想着把屋里的旧床和柜子换下来。 这都是些大物件,还是新做的,搬抬的时候需得小心再小心,赵洛川一个人肯定难以将东西运回来,找了村里几个青壮年帮忙,拉着板车一起去了木匠家里。 林志人心热自告奋勇跑在最前头,连李子鸿得了亲事,也憋着心思想看看赵洛川给夫郎添置了什么新东西,好等学会了以后也能拿着哄沈然。 等几人到了木匠家里一看傻了眼,这么大的一张床村里可没有过,林志呆傻傻的数着床周围的柱子:“我滴个乖乖,六根柱子,我说大川兄弟,你上山还缺下手不,我给你当个小弟端茶送水啥的,下了山你分我三分利就成,知道猎户油水足,没想到你小子藏还挺深,这床不得好几两银子?” 赵洛川成亲用的缎面四铺四盖已经羡慕坏了村里的不少人,直到现在林嫂子一生气还提溜着林志的耳朵骂当初几床铺盖就给自己哄了来。 林志脾气好心眼子实,他体谅林嫂子在自己家当牛做马伺候自己一家老小,还要忙活照料十来亩地田地,虽然她嘴上唠叨不停,但干活的时候从没一句怨言,她一双姑娘的手跟汉子一般粗糙,有时候到了冬天还会皲裂发痒。 自己的媳妇哪有不心疼的,林志不懂情趣但是会学,他买了擦手的油膏给媳妇养手,林嫂子嘴上骂他乱花钱,可脸上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这么大的物件运回去肯定瞒不住人,赵洛川知道林嫂子看见了又该唠叨林志,今儿请他们来帮忙是要请人吃饭的。 家里从山上打下来的猎物有许多肥硕的野鸡子,赵洛川笑着拍了拍林志的肩膀:“我要是有你家这么多的田地,我也愿意当个农户,今儿你们帮了忙肯定是要吃喝一番的,把媳妇一个人撇在家里不合适,我从山上带回来的有好几只野鸡子,等会儿你额外带一只回去,也哄哄媳妇。” “怪不得都说你会疼媳妇呢。”林志憨厚一笑:“我今儿也跟你学学,省的回去后家里婆娘又唠叨。” 李子鸿还想跟沈然成亲的时候也学着赵洛川来呢,四铺四盖实在想凑也能凑出来,可看见这床他就有些泄气。 李子鸿家里状况还没有林志好,有田地只是薄田几亩,家底不如旁人丰厚,他也会在镇上打些零工,不过那不是长久之计,时有时无的看老天吃饭。 都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赵洛川哪能看不出来李子鸿情绪低沉,带来的几个板车上垫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赵洛川小心的把架子床和柜子分别在板车上用麻绳绑紧,晃了晃确认不会乱动,才一把搂上李子鸿的肩膀。 “你咋回事儿,平时嘻嘻哈哈的,今儿话这么少?” 李子鸿长叹一口气,看着东西满脸都是羡慕:“你成亲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得多少银子?我算算我从现在开始干,六十岁的时候能不能也这样风光的把沈然娶回去。” 赵洛川一听就笑了,捶了他一下:“去你的,你六十岁糟老头子一个还想人家哥儿呢?我听翠兰婶子说了,沈然他娘不在意这些虚文,你对沈然好就是对他家最好的回报。” “说是这样说,可谁不想给自己媳妇好的,沈然要是眼巴巴的看着旁人得这些,我心里疼都要疼死了,哎,说来还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想着做些什么生意,光守着薄田几亩过日子。” 他一句话要叹气三口,赵洛川倒不知要如何开口才行,过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我叔在镇上当瓦匠你知道吧。” “嗯。”李子鸿点点头。 “方宇哥现在当了猎户,家里又没有其他的汉子,瓦匠的手艺便耽误在这里后继无人,我叔还跟我说过几回,想收个徒弟,以后他老了不能干了也不至于村里连个会修屋顶的也没有,你要是想找个活儿干,我可以帮你跟叔说一声,让他带着你。” 李子鸿闻言精神一振:“当真?” “那是自然,不过瓦匠活儿苦,就算天热在太阳地里没有遮挡也不能歇息,而且也不是即刻就能发财,得卖些苦力才行。” 第169章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怕苦,忙活地里的活儿也累,咱俩这么熟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偷奸耍滑,要是真能让叔收我,我肯定好好干。”李子鸿点头如捣蒜,生怕赵洛川反悔一样。 “那行,咱们把东西运回去,叔一从镇上回来我就跟他说。” “哎,好。” 林志和李子鸿都得了额外的好处,干劲十足,回去的路上都小心的看顾,到家路程不短,却是一点儿也没磕碰。 第238章 请客吃饭 赵家院里,赵洛川从山上带下来的猎物都是活物,一头鹿昨儿已经送去了食楼里,剩下来的野鸡子绑了腿腿关在厨房里,好几只肥兔子关在笼里,杨冬湖去屋后给它们扯了一把还算鲜嫩的青草。 成亲的宴席所用的菜赵洛川都已经想好了,他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里定下了一整头的猪,也是他赶得不凑巧,要是能等到过年年后,那时候的年猪肥硕,半个就能请一顿宴席。 现在的猪还未完全长成,赵洛川什么东西添置的都是费银子的,没必要在宴席上抠搜,索性直接买下了整头。 赵洛川除了村里的人,旁的就是几个玩的相熟的朋友,像镇上的宁旸姐弟俩,还有大杨村的张兰珍一家,他没有娘舅也没有姑母,除了和朱翠兰的娘家人走的近,其他便没有了。 这么算下来,十来桌也是够的,一整头猪拆下来的排骨光是炖汤就够每桌一大碗,还有五花红烧肉和猪下水一类,怎么也能够上四个荤菜。 加上这回带来的野鸡子和兔子,任谁看方圆几个村子也没有一家能比得上他家油水足的。 拉猪去屠户家里时村里人都盯着呢,见他买了一整头猪更是对宴席期待不已,这几日屠户家的生意一般,都知道要去赵家席宴上吃肉,便把自家的荷包捂得紧,等着吃席解馋。 汉子们去拉新床柜,杨冬湖便在家收拾屋里,赵方初等着看新床,过来帮他一起打下手。 东屋里的床已经被抬了出来,屋里没有空闲的地方,便先安置在院里,正好也能晒晒长日不见日头的霉气。 一张床价钱不便宜,况且他们睡得这个还好着,床板子结实,便是在用上几年也不会坏。 村子里东西金贵,杨冬湖舍不得旧床拆了当柴使,左右挨着厨房的左侧还有一间小屋,剩下正好放下一张床的空。 朱翠兰收拾着小屋里,把里头散着尘气的东西拿出来,给床腾地方。 杨冬湖拿抹布将床身擦拭干净,放在院子一角晒着。 屋里的柜子是小的,杨冬湖把衣裳都拿了出来放在西屋的床上,老太太坐着没事儿,便顺手又给散乱的衣裳收拾齐整。 屋里干燥,扫起来灰尘大,杨冬湖先拿水浇地上,这样扫起来的时候才不会太呛人。 “回来喽,我们回来了!” 屋外汉子吵吵嚷嚷声音传来,饶是杨冬湖早已在木匠家里看过这些物件,可真等东西安置在了屋里,杨冬湖还是觉得这床精巧极了。 李子鸿比赵洛川小些,见了杨冬湖张口就喊:“嫂子,你瞧瞧这都放哪儿,咱们好抬屋里去。” 杨冬湖收拾好了屋子,跟赵洛川说还是按着之前的位置放就行,来来往往的汉子力气都大,杨冬湖站在门口挨个说谢谢。 按照杨冬湖的意思,床放的还是之前的位置,挨着窗户底下,关窗方便,柜子放在了另一侧与桌子放在一起,杨冬湖首饰不多,簪子脂粉都很少,妆奁镜都还用不到,便先存在了柜子里。 朱翠兰一看他们回来,就慌忙回自己院里收拾饭菜,人家肯来帮忙怎么也得让人填饱肚子才行。 “这个床比之前的那个要大些,现在过了暑夏,秋蚊子还正厉害,回头帐子直接搭在上头就行,省的还要挂绳子,等成了亲咱们也买几尺帷幔挂在架子上,这样里头干什么就算住一个屋也看不见了。” 杨冬湖摸着架子爱不释手,但他能听出来赵洛川的言外之意,在床上还能干啥。 帮忙的汉子有分寸,抬好了床和柜子就随朱翠兰去了隔壁院里喝茶水,没打扰小两口说悄悄话。 明知道院里无人但杨冬湖还是像怕人听见似的,小声的说:“婶子给我做艾灸,说是能驱体寒,灸了已经快有一个半月,我觉得身子爽快不少,听说,以后……” 他越说越小声,赵洛川听不清只能低下头凑的更近,等听清了话以后轻笑一声,满脸都是高兴:“真的是这样说?” “嗯。”杨冬湖脸颊红红的点了点头,眼底都是笑意:“就是说会容易一些,没说一定。” 反正无人之处,赵洛川搂着人就猛亲了一大口:“咱们之前说好的,有就有,没有就当调理身子了,这辈子我就想要你一个。” 前一个月赵洛川山上山下跑了好几趟,在家都没待住,被这些话挑起了性子,赵洛川搂着人就不想撒手。 “别抱了,要做的菜多,我去给婶子打下手,外头人都在等你呢,等会儿把地底下的酒挖出来一坛等会儿你们喝,好好谢谢人家,嗯?” 俩人在屋里说了好长功夫的话,确实不该在一直在屋里待着,赵洛川极不情愿的才把人放开,临走的时候还拉着人非要让杨冬湖答应晚上的胡作非为。 杨冬湖不点头挣脱不开,闷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的荒唐话。 等二人过来的时候那几个汉子凑在一起打趣,他们不能拉着哥儿说荤话,但赵洛川却是躲不过去的,不知有人说了什么,只听赵洛川笑骂一声滚,外头又是一阵哄笑。 朱翠兰不吝啬,家里的鸡下的蛋伴着辣椒炒了十几个,母鸡下蛋她舍不得杀,但是家里的有只已经养了很久的公鸡,杀了没有母鸡那样可惜。 这公鸡有七八斤重,又都是粮食菜叶喂养大的,鸡皮底下有一层又黄又厚的肥油,朱翠兰把前头晒的笋干和菌子泡发后和公鸡一同炖了进去,快出锅的时候又放了一些粉皮子。 沿着锅一圈又拍上了玉米饼子,浓油酱赤烧出来的味儿好,几个小伙正值年轻力壮的,一见了肉眼睛都放光,筷子都没停过。 “好吃,真好吃,婶子你也坐下一起。” 朱翠兰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吃,别客气,酒够不够?” “够了,麻烦婶子了。” 一锅出来的鸡肉用盆才能勉强装下,朱翠兰给俩小哥儿留了一碗鸡肉和几块玉米饼子在厨房里,让他俩也一块吃。 答应好给林志的野鸡子赵洛川喝完了酒也没忘,林志又吃又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被赵洛川强硬塞在了手里。 第239章 酸橘子 林志还是了解自己媳妇,果然当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林嫂子在家又是一顿发脾气。 “下回要是再回来的这么晚,我可不给你开门,家里人都睡下了还得起来,尽折腾人。”林嫂子一开门就脸色不对,一闻到林志身上的酒味就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又喝这么多酒,身上难闻死了,怎么,婶子给你做啥好吃的了?让你喝成这样。” 他们搬这么多的东西村里早就传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红木的柜子六架子的床,林嫂子就算没看到,也被这么大动静酸的不行。 林志小心讨好似的把手里那只野鸡子往前凑了凑,那野鸡还是活的,被拎着扇了两下翅膀。 “我等会儿去洗洗,喏,大川从山上打回来的野鸡,说是拿回来让你尝尝。” 他们家条件还算好的,可就这样家里吃肉已经是十来天以前的事儿了,这几天的素菜吃的人嘴巴寡淡无味,林嫂子看见野鸡心里的气就已经消了大半。 但她面上不显,嘴上还是一如既往不饶人:“吃了饭还捎带回来,人家给你你就要?也不怕别人笑话,你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你自己收拾,我可不动你的。” “行,明儿我收拾了,你等着吃就行,野鸡子可不多见,这东西去买也得不少钱呢,明儿咱们也拿干菌子炖来吃。” 林志与她相处久了,看着她的脸色就能猜到媳妇的气已经散了不少,嬉笑着把媳妇搂着回屋,还不忘落锁将院门关严实。 同一个村子住着有来有回才显得亲厚,林嫂子吃了鸡肚里有了油水,心里也松快不少,再听见别人说什么也不觉得往外冒酸水。 林嫂子娘家种的有棵橘子树,其实也不是特意种的,是地里长出来的野果子树,好在果子不大但滋味还算酸甜,林嫂子怀孕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树上结的橘子,她娘便一直留着没砍。 林嫂子从娘家拿了一筐来,这会儿找了篮子倒了半筐让林志给赵家送去,不能光白吃人家的东西。 半筐橘子肯定不如一只肥硕的野鸡值钱,可这是邻里之间的一点儿心意,赵洛川谢过以后把橘子留下了。 如今虽然是橘子成熟之际,但这橘子表皮还青的厉害,剥开后才能闻出清香。 橘子皮很薄,剥开的一瞬间有汁液被挤压的四处飞溅,这滋味儿闻起来就酸的不行,杨冬湖皱着眉往后躲了躲,他本就不爱吃太酸的东西,离得近了空气里弥漫的全是酸味。 第170章 赵洛川朝嘴里塞了一颗橘瓣,竟然意外的觉得还挺好吃,吃起来没有看起来酸,仔细尝还有丝丝甜味:“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闻起来好酸。”杨冬湖摇摇头,不过看赵洛川一连吃了好几口,突然有些跃跃欲试:“真的不酸?” “有一点点,你尝尝。”赵洛川撕去橘子表面的白丝,伸到杨冬湖嘴边:“啊~” 杨冬湖半信半疑的将他手里的橘瓣咬了过去,才入口就被酸的皱紧了眉头,小脸苦楚的像是包满了馅料的包子。 “嗯~好酸啊。” 赵洛川知道他不耐酸,却没想这样的橘子也受不住,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又将另一只手伸到他的嘴边:“那你别吃了,快吐,快。” “咽下去了。”杨冬湖嘴里发出嘶嘶两声,浑身打了个激灵后张开口动了两下舌头。 “这太酸你吃不了就别吃了,咱家有牙口好的,给方初吃,成亲前事多来不及去镇上,到九月底忙完了正好橘子会比这个甜的多,到那时候咱们去买甜橘子吃,好不?” 杨冬湖酸倒了牙,强咽下去的橘子总觉得不舒服,胃里冒酸水直想吐,他忍下胃里那点儿难受,闻言点点头,不肯再看那橘子一眼。 成亲的喜糖已经买好了放在家里,赵洛川给他找了块儿甜饴糖放在嘴里慢慢化开去除酸涩,好让他能舒服点儿。 赵洛川这些天一直在家里,给杨冬湖艾灸的活儿朱翠兰就交给了他,艾绒都被她搓好卷成了艾柱,揉肚子放姜片也都不是难事,朱翠兰额外叮嘱了他千万不能见凉风。 杨冬湖的身子是长久积压的老毛病了,一时想要根除也难,不过现在即使天凉了下来,赵洛川还是明显觉得他的手脚没有从前那样寒凉。 新的床拿回来有了几日,刚开始的时候俩人都有些认床,还有些睡不习惯,第一夜直到闹了半宿才搂着浅浅睡去。 都说只有受不了的罪,没有享不了的福,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床睡起来肯定比原先的木板子要舒服,家里被褥都是勤快收拾着的,每一床都松软的像新弹的棉花被子一样,铺在身子底下睡起来也软和。 唯一不好的一点儿就是床太大,杨冬湖耍起来小脾气要是往旁边躲,不如从前那样好抓。 那筐橘子还是没留住,赵洛川全抬给了朱翠兰,除了赵方初吃了两个还不觉得酸,旁人连一个都吃不完。 赵方宇一个人独自去山上也已有半月,朱翠兰在家里惦念不已,不过他确实跟着赵洛川学到不少真本事,一个人也从山上猎回了一只羊和几只野山鸡。 他回来的时候被朱翠兰拉着看好几遍,见他除了左臂上刮了条长印子,别的也没受什么伤,朱翠兰松了口气,那条印子也不深,过两天结了痂很快就能长好。 朱翠兰忙活着做饭给儿子补身体,他就一个人在山上,吃又吃不好,回家了怎么也得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 临近喜事,家里也越发的需要忙活,赵方宇后头再去山上,也就等着赵洛川一起? “这羊肥,抓的时候挣扎的厉害。幸亏当初挖的陷阱还能用,要不它就该跑了。”赵方宇把羊拴在井边,回头跟赵洛川说闲话。 赵洛川买东西久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羊大概能卖多少价,笑道:“不赖,比我自己第一回上山强多了。” “那是,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呢。”俩人说话不斗嘴好像不行,赵方宇下巴一抬:“这羊留着吧,你成亲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当给你席面上添个菜。” 第240章 橘子变好吃了 “我跟娘说过了,她也同意,反正有了猎户这门手艺,山上羊群多的是,日后在猎就是,你成亲一辈子就一回,我当哥的再不给点什么,那像话吗?” 赵方宇仿佛知道赵洛川要说什么,赶紧在他说话前都打断了他。 话都说到这儿了,再拒绝那就不是委婉而是不识好歹,赵洛川笑笑,一拳捶在他的胸膛:“谢了。” 猎户手劲儿都大,就算是玩闹也少有收着劲儿的时候,一拳下去给疼的赵方宇龇牙咧嘴:“你大爷的,下手不会轻点儿?” 赵洛川不相信自己打的能有多疼,看着赵方宇的表情满脸写着哪有这么疼?我不信,再打一次试试。 赵方宇察觉了他的想法,先一步开口:“你敢动手咱俩今儿非得残废一个。” “瞧你怕的,逗你玩。” 赵方宇看他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无数次后悔小时候又打少了。 成亲前汉子和哥儿是要分开的,哪怕杨冬湖和赵洛川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坏了规矩。 头三天从十七开始,杨冬湖就收拾了东西与赵方初住在一个屋里。 成亲的席面朱翠兰一个人肯定忙活不来,这时候就得去托村里相熟的婶子来帮忙一起张罗。 帮忙的婶子受累,且没空上席吃饭,不过来帮忙的人肯定少不了好处,等到宴席散去,帮忙的婶子能单独凑一桌。 最后一桌的好处可不少,一般人家准备席面,为了面子食材都是备的足足的,吃到最后还能剩下好些,最后一桌的婶子就能用剩下来的食材给自己做上一桌不同的席面。 比如一桌一碗的红烧肉是堆成尖的,排骨汤喝完了还能盛,再比如连油炸的鱼都能比别的桌多上一条。 这些村里人几乎都是默许了的,给人帮忙能得油水,赵家不说那头猪,就是那些个野味也能看红那些人的眼,恨不得朱翠兰能找了自己去。 这样的好事儿朱翠兰叫了相熟的赵婶子和银春婆媳俩,还有云巧娘与金枝,以及即将成为亲家的张兰珍,这几个人都相熟,没有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用起来放心。 找完了帮手收拾完琐事儿,一转眼就到了成亲头天晚上,本来这晚该是有婆子拿图本子来教哥儿床笫之事,但考虑杨冬湖与赵洛川有些特殊,朱翠兰便免去了这一项,改成了与他说了好些体己话。 第二天成亲当日事务繁忙,要起得很早,天还黑沉沉的,屋外隐隐有说话声,杨冬湖因为紧张睡得不沉,一有动静就醒了过来。 不知是认床还是什么,杨冬湖整夜都没睡好,从前几日吃了那瓣酸橘子后他总时不时反胃想吐酸水,晚上睡觉也不见缓解,反正躺着也难受,他见屋外人来人往忙活,翻身坐起就想出去帮忙。 “哎呦,冬湖,你醒了?我还想去叫你呢。”朱翠兰进屋与杨冬湖差点儿撞在一起,她看杨冬湖眼底下有些黑青,惊道:“你这是咋了?没睡好?” 院里人多杨冬湖心里的紧张更甚,他小幅度的点点头:“我有些慌。” “嗐,没事儿,你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等会儿全福婆子会带着你一块儿,别慌。”朱翠兰拍拍他的手。 云巧娘找不到朱翠兰,从外头一边喊一边走进来:“你娘俩儿还说什么悄悄话呢,外头忙都忙不过来。” 她说着看见杨冬湖脸色不好,哎呦一声道:“你今儿脸色怎么这样差,这样可不好看,等会儿让全福婆子给你多铺点脂粉在脸上,今儿咱们可得漂漂亮亮的。” 杨冬湖这几日精神欠佳,不过看着这么多人在帮自己忙活,还是强打几分精神,笑道:“嗯好。” “你在屋里等着,外头用不着你,等会儿让全福婆和方初带着你穿衣梳洗,嫁衣束缚难受,还要穿一整天,中间还来不及吃东西,你等着,婶子去给你蒸碗鸡蛋羹,吃了好有精神应付。” 杨冬湖虽然现在没胃口不想吃,但也怕自己撑不到最后,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他是待嫁哥儿不能插手布置房间的事儿,被朱翠兰拘在了屋里不让出去。 杨冬湖按耐不住好奇,趁着全福婆还没来,他偷偷把窗户打开个缝,看着院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没一人察觉有人在偷看。 银春手里拿着一篮子东西,拉着朱翠兰在说着什么,杨冬湖听不清也看不见里头的东西,不过隐约能听见什么撒一类的字眼。 “婶子,东西拿回来了,什么时候让全福婆撒上?” “现在去,全福婆正在那屋里铺褥子,这会儿正巧。” “哎好。” 又一道声音响起。 “翠兰婶子,红烛放在哪儿了?” “堂屋,桌子底下,你找找看。” 那人进了堂屋一会儿又喊:“婶子,找不到。” 朱翠兰闻言从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出来,进了堂屋一会儿后拿着红烛匆匆出来:“给。” 她一个人一会儿被这人叫,一会儿又被那人喊,实在忙不过来,赵方初遇大事儿从不偷懒,接过朱翠兰手里的烧火棍,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 鸡蛋羹上头还滴了香油,撒了几颗绿油的葱花,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冬哥,快,趁热吃,娘说吃了东西一整天才有力气。” 杨冬湖觉得自己肯定是之前鸡蛋吃多了,这会儿闻着怎么这么腥气,他把碗推开一些,捂住口鼻:“我不想吃,闻着难受,要不方初你吃吧。” 第171章 赵方初为难道:“不行,你昨儿晚上就没吃多少,现在再不吃等会儿忙起来就顾不上你了,你就吃一口吧。” 杨冬湖被他劝说着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只觉一股腥味在嘴巴里弥漫,他实在忍不住,转身又吐了出来。 “不行,我真不想吃,昨儿晚上没睡好,胃里总觉得难受的厉害,一点儿也吃不下。” “那,那那你要实在吃不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喝点水,等会儿我给你装几块儿点心,用帕子包住你藏在身上,要是饿了你就拿出来吃。” 赵方初得了杨冬湖的点头,放下蛋羹起身去倒水。 酸橘子还剩下好多,赵方初在床头也放了几个,杨冬湖往常看见这深绿色的皮嘴里就忍不住冒酸水,可今儿也奇了怪了,竟莫名的很想尝一口。 杨冬湖拿起橘子放在鼻子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胃里的翻腾好了不少,他剥开橘子皮,弥漫在空气里的清香味道更加让人舒坦,闻着这股子清香杨冬湖轻咬下一小瓣橘子,很是惊奇今儿的橘子居然还挺好吃。 第241章 成亲当日 吃完了橘子杨冬湖才觉得浑身的难受稍稍缓解,自家院子里汉子起哄声音极大,他探头想要从窗户看出去却被全福婆婆一把按住了在凳子上。 “汉子哄闹厉害,由得他们闹去,你好好的坐着,这小脸儿长得多漂亮,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来,让婆婆给你添个新妆,乱动碰花了可不好看。” 他一动,全福婆婆涂脂粉的手差点儿没收住,险些将口脂点到脸颊上。 杨冬湖有些不好意思的歉意一笑,继而老老实实的坐回去,全神盯着镜中的自己。 赵方初把喜服摊开在床上,跟在全福婆婆身边听吩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成亲的头面由簪子钗子和发冠组成,加起来共有九件,全福婆给他梳的就是哥儿成亲时寻常的发髻,收拾起来有些繁琐,杨冬湖头一次挽这样的髻子,觉得有些扯头皮。 等杨冬湖收拾好了,盖上盖头穿着喜服坐在床上等着人来接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 今儿是个好日子,天也晴朗好看。 迎亲的鞭炮首先响起,鞭炮声响彻本就不宁静的村子,家里养的狗对着鞭炮响起的地方汪汪狂叫两声,接着躲进了厨房里。 今儿村里的孩子好像都聚在了赵家门口,躲过鞭炮声后一窝蜂的涌上去堵在门口要喜糖。 这会儿还不到来席的时候,只有小孩子新奇劲儿大,早早地就堵在门口,他们吵嚷起来比大人更甚,喊哥喊叔喊什么的都有,李子鸿拿了装喜糖的篮子,吆喝一声接着把糖大把大把的撒向小孩堆里。 喜糖里混合的还有喜钱,小孩子们个个眼疾手快,弯下身拾起糖和钱揣进兜里,等到这一阵热闹过去,小孩散开以后地上一个糖块儿都没剩。 抬新娘的轿子是从镇上租回来的,本来抬轿的轿夫四人也该花钱请,不过村里最不缺的就是精壮劳力。 有三个人已经定下了,赵方宇是自家人就不必说了,林嫂子似乎是看在那只野鸡子的面儿上,难得主动的拉林志出来当劳力。 再说李子鸿,他已经开始跟着赵河学手艺好几天了,得了赵家这么大的好处,赵洛川有事儿他当然跑在最前头。 剩下一个是被云德才打发过来抬轿子的云年,云年虽然比他们的年纪都要小,但身量已经长成,他们一家人品行都不错,云年即使跟他们差上几岁,说起话来也不觉得话不投机。 他们成亲两家离得近,轿子就直接停在了朱翠兰院子门口,本来新娘上轿合该有兄长或是亲弟背着上轿,但杨冬湖孤身一人,能认朱翠兰当亲娘却不能拿赵方宇当亲哥哥,好在这也不是强硬的规矩,没有人背让赵方初扶着走出去也是一样。 盖头遮挡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低头透过遮挡看见各式各样的鞋子,周围起哄声音嘈杂,明明是熟悉的院子,杨冬湖却紧张的握紧了赵方初的手。 “没事儿,冬哥,等会儿全福婆就在轿子边上陪着你,绕着村子转一圈就能回来,别担心。” 赵方初回握住他的手,察觉掌心有细微汗水渗出,拿了帕子垫在杨冬湖的手心。 他除了给杨冬湖拿了一些点心掩在宽大袖子底下,还拿了一个橘子藏着。 掀开喜轿的帘子,杨冬湖垂首而入,这几人手臂结实精壮,将轿子抬得稳稳的,绕村子而走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让轿子里的人觉得颠簸。 席面还没开,村里等着吃席的人听见敲锣打鼓的热闹声纷纷凑出门来看,一路村子不大,绕一圈费不了多少功夫,一路鞭炮不停,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轿子后边已经跟了不少人。 赵洛川不能随行,翘首以盼的等在门口,鞭炮声由远及近,他也是这辈子头一回当新郎,心底的紧张不亚于杨冬湖。 轿子停稳以后,鞭炮声才停,全福婆满脸喜气的高喊了两句吉祥话,便朝着身后的人堆开始撒糖撒喜钱,人群争先恐后往前涌,纷纷凑到热闹里去。 “新娘子该下轿喽!”全福婆撩开帘子,赵洛川满脸笑意被身后人推搡着弯下腰从轿子里抱出了夫郎。 杨冬湖本就看不见,加上身子悬空就更害怕,他忍不住双手环住赵洛川的脖颈以求稳固,却听见身旁突然骤起极大的起哄声。 “抱了抱了,等会儿拜了堂是不是该亲一口了。” “对啊,该亲了,不亲不让进。” 杨冬湖脸颊滚烫,盖头底下指不定红成什么样了,这会儿幸亏没人能看见,要不然肯定少不了打趣。 赵洛川察觉他的不安,把人往怀里抱的更紧,大喜日子别人开些玩笑算不得什么,他笑着想轰开挡在面前的人。 那人嬉皮笑脸闹腾就不肯挪开,也亏的赵洛川是干力气活的臂力好,就这么抱着也不嫌累,后来还是赵方宇把那人拉开才饶了赵洛川一回。 那汉子还有些不依不饶,跟身边的人盘算着等会儿非得把赵洛川喝趴下。 迈过门槛穿过院子,进门前跨了火盆后就该拜堂。 拜父母拜天地礼数错不得,可俩新人凑不齐一对父母,赵洛川得赵河朱翠兰庇护已久,于情于理都该让他俩坐上了主位,没有老太太就没有杨冬湖,赵洛川也拉着老太太与朱翠兰同坐一排。 二人才跪下磕了三个头,朱翠兰和老太太俩人情绪外露明显,垂泪间连连点头让二人快起。 赵河一向不是善于表达之人,平日只晓得埋头苦干,今儿也是气氛使然,他虽没掉眼泪,但通红的眼眶还是能看出来他此刻的欣慰。 赵海赵河兄弟俩年少时过得也苦,赵海是当哥哥的,为弟弟做了极大的忍让,家里穷娶不上媳妇,他便拿着所有的积蓄供赵河娶回了朱翠兰,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徐莲衣是他人生里最大的意外,可惜老天没眷顾他太久。 赵河总觉对不住哥哥,也感念赵海为他做的一切,如今哥哥不在了,但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有了归宿,他就不算愧对赵海的在天之灵。 拜堂一场让家里的三个长辈都红了眼眶,念着大喜日子是不该掉眼泪的,三人收拾好情绪把新人送入了洞房。 第242章 灌醉 外头席面已开,饭菜的香味儿从院子里飘进来直往鼻子里窜,这么一闹正午已过,杨冬湖没吃东西现下觉得腹中空空。 赵洛川把人带进来还要出去招呼外头的客人,盖头现在还不能揭开,要等晚上喝了合卺酒以后才能挑开。 杨冬湖看不见人只能听见熟悉而又满含温柔的语气:“我等会儿还得出去,你饿不饿?清早吃东西没?” 杨冬湖点点头,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他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摊开,里边是一个橘子和几小块点心:“方初给我拿的。” “这些东西不撑肚子,你一个人待着太无趣,这身衣裳晚上才能脱,等会儿我让方初会进来陪你,你想吃什么,让他带进来。”赵洛川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你不是说橘子太酸?要是不能吃就少吃一些。” “早上我吃了一个,没觉得很酸,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拿鸡蛋就行,好腥。” “好。”赵洛川说完还没走,杨冬湖看着那双红鞋子离自己又近一步,接着就感觉赵洛川弯腰隔着盖头亲在自己脸上。 “我先出去,你在这儿等着我。” 盖头底下杨冬湖笑起来眉眼弯弯,因着看不见更觉羞涩:“好。” 屋外催赵洛川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刚出去就被拉上了酒桌,赵洛川先是找到了赵方初,叮嘱他去给杨冬湖送些吃的进去,才又被人拉上桌子。 同他一桌子的都是相龄且相熟的汉子,杨安辰也在其中,镇上张宝瑜还托他一同捎过来了贺礼。 桌上的酒杯里全都已经倒满满的,闻着就比平常的时候烈上几分。 “咱们今儿可说好了,你成亲是好事儿,得一人敬我们一杯才说的过去,要不然,我们可就赖着不走了,你们说是不是。” 第172章 刚才拦门的汉子已经成过亲,他那时候就被灌的烂醉如泥,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逮住别人喝酒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其他人全都高声附和,无一人替赵洛川说话:“是,这酒得喝,一人一杯也不多,喜酒也不醉人呢。” 赵洛川自知难逃一劫,这顿酒不喝那群人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索性又提了两坛子酒摆在桌上,他用手指点过所有人:“喝,咱们今儿不醉不归,再说谁醉还不一定呢,一个都跑不掉。” 都是年轻的汉子哪经得起激,当下吵吵嚷嚷闹开了。 “嘿,他还不服,咱们今儿非把他喝趴下不成。” “就是,干他!” “说的不算喝的才算,最后能站着走回去的才是汉子,其他什么也别说,就是喝!” 一桌能坐八九个人,赵洛川一轮下来连喝九杯下肚,面上却连一点儿事儿没有,他的酒杯刚放下,就又被添上了满满一杯。 赵洛川看着殷勤给自己倒酒的赵方宇,后者笑出一口大白牙:“再喝。” “你等你成亲那天的。”赵洛川看他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想想便笑出了声,桌上没成亲的还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怕以后没有酒喝? 光喝酒显然满足不了这群已经上头的汉子,嚷嚷着划拳助兴,连杨安辰如此斯文,都忍不住上手与赵洛川玩了两把。 赵洛川运气不错,除了刚开始的那满满的九杯,后头划拳他几乎没输过,不过就算这样也抵不过那群人想灌他的心,变着法子让他喝酒。 他酒量不说千杯不醉,但轻易也难倒下,到最后赵洛川也只是神智有些不清明,但还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赵方初想起杨冬湖早上觉得鸡蛋腥气,他的厨艺一般,实在不知道做什么送过去,便去寻了朱翠兰。 那头猪骟开了,五花肉和排骨都做成了菜,最嫩的那部分肉朱翠兰把它剔了下来,混着菜园里新茬的韭菜,剁成馅包成馄饨让赵方初给杨冬湖送去。 屋里杨冬湖将那几块点心才吃完垫垫肚子,有些噎挺还想起来倒杯水,赵方初端着碗进来赶紧阻止了他:“冬哥,你别动,我来,想喝水是不,我来倒。” 说着他把碗递给杨冬湖:“是不是饿了,娘才包的馄饨,有点烫你小心点儿吃。” 屋里就他俩人,杨冬湖觉得红盖头实在麻烦,索性把盖头撩开一角别在发间,这样好歹他能看清东西。 院里的馄饨皮薄馅大,底汤是用大骨熬出来的浓白一片,上头还飘着点点油星。 胃里没有清晨那会儿难受,杨冬湖细嚼慢咽也吃了半碗。 院里院外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窗户上的大红喜字尤其显眼,赵方初也是满脸笑意:“外头来了好多人,春晓姐也来了,在外头帮着我娘做饭呢,她还给你带了东西,还有食楼掌柜也送了东西过来,加起来还不少呢。” 杨冬湖一天都闷着没见人,赵方初把外头觉得有趣的事儿都说给他解闷。 “掌柜的有心了,大姐在他那儿也放心。” 赵方初点点头:“对,掌柜的人挺好的。” 说着他又仔细盯着杨冬湖的脸,真诚道:“冬哥,你今儿特别好看,平时就该跟今天一样,多在脸上费些功夫,漂漂亮亮的自己看着心情也好。” 杨冬湖头一次被这么精心收拾,口脂面膏一样不落,眉心处还点了红点儿,叫赵方初说倒有些像画里的人。 这话一出,杨冬湖连连摆手,今儿麻烦这一回就够他受了,要是日后整天都要这么麻烦,他宁可不漂亮。 床上的喜被内里的棉花松软,外头的被面又摸起来光滑,赵方初看着屋里的陈设又看看杨冬湖,有些羡慕开口:“这置办的真好。” “你成亲的时候肯定比这还好。” 赵方初一提成亲便想到了那人,嘿嘿一笑:“希望吧。” 那碗馄饨杨冬湖到最后也没吃完,剩下的赵方初不愿浪费,几口就打扫了。 直至日暮西沉,外头杂乱的声音才渐渐消散,那些想要灌醉赵洛川的人最后个个都是被人扶着才能走回去,赵方宇从开始就得罪了赵洛川,二人拼酒也是最多的,醉的也最厉害。 赵洛川尚且能步子虚浮着自己走回去,虽然不稳,但好歹摸对了门。 赵方宇往桌子上一趴,什么都不记得,还是朱翠兰和赵方初俩把人扶回去的,赵河也是一样。 屋里房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随赵洛川的走进一起传来,杨冬湖还是第一次见赵洛川喝成这样,小声开口:“你还好吗?” 赵洛川没回答,从桌上拿了准备好的酒杯斟满酒后端着走到床边,喝合卺酒的酒杯不大,一小口的量。 “冬湖,该喝交杯酒了。” 喝了交杯酒就该入洞房了,杨冬湖与他待久了想起这些事还是觉得害羞,从赵洛川手中接过酒杯,二人手臂互相缠绕,这酒就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果酒,放的时间长远,闻着没有酒味只有果香。 喝下去的瞬间,赵洛川像是等不及,一把掀开那碍事的红盖头,盖头底下的唇红齿白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不管不顾的起身压上去,堵住杨冬湖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话的双唇,二人深深交换了个带着浓烈酒气的亲吻。 第243章 有喜 洞房花烛本该春宵一刻,可杨冬湖被酒气熏得有些难受,挣扎着从赵洛川怀抱里挣脱,捂住口鼻。 “不行,我好难受。” “怎么了?”赵洛川眼神不甚清明,他的醉意还未完全消散。 杨冬湖摆摆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赶紧从床上下来,没忍住干呕了几声,今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赵洛川被这几声唤回神,连忙走到他身边,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你这是咋了,是不是天气突变又受凉了?” 艾灸一直没断过,杨冬湖身上已经觉得好多了,也不觉得凉津津的浑身透风,按理说以前换季也没这么难受,如今调养了身子就更不该了。 二人身上的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赵洛川见他难受的厉害,脱了繁琐的喜服给杨冬湖换上轻便的常服后,把人扶回床上躺着。 “你觉得难受就躺会儿,我去给你找大夫来看看。” 杨冬湖觉得这是小毛病,刚想摇头,可头才一摆就又是一阵反胃,他说不出话只能光点头。 成亲当晚什么也没做成,杨冬湖还有点儿可惜那套红嫁衣,这床被子实在是舒服,他还没来得及惋惜一会儿,就神思沉沉的闭上眼睛。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过多分神,今儿已经闹了一天,她早早的在那屋歇下了。 院里东西还没收拾利索,虽然说宴席上的宾客都是拖家带口敞开了怀吃的,可即便这样耐不住赵家准备的东西多,家里的肉菜还剩下不少。 朱翠兰跟几个婶子趁着夜色把剩下来肉菜收拾干净,要不然堆放一夜肉生了味儿可惜。 他们宴席上有汆的肉丸子,现下还剩不少,朱翠兰将剩下的肉丸子分成好几份,让来帮忙的几人等会儿带回去。 剩的东西太多,他们家总共才这几口人,便是怎么吃也难在几日之内就把东西吃完,还不到冬季肉存不了太久,与其肉臭以后扔了可惜,还不如分给其他人一块儿吃,省的糟蹋。 婆子姑娘在一块儿手里忙活,嘴上压低声音还在说笑,今儿每家每户的汉子喝的都太多,醉的不省人事,连闹洞房都没来得及。 “大川?你这是干嘛去?”朱翠兰看他步履匆匆,有些好奇洞房花烛夜小两口不在屋里温存,好端端的跑出来干嘛。 “冬湖身子不舒服,好像害了病,我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害病了?怎么回事儿,你赶紧去吧,我进屋去看看。” 村里人最怕生病,朱翠兰一听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摆摆手让赵洛川快去,她自己起身去屋里看情况。 “冬湖?你哪儿难受?”朱翠兰坐在床边,伸头探在他的额头:“还好不烫,是不是今儿太累了?” 杨冬湖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想吐。” “想吐?”朱翠兰是过来人,比这俩人经验要多,她自己就是怀过孩子的,杨冬湖这模样总觉得有些眼熟:“从啥时候开始想吐的?有几日了?这中间你吃过什么坏了的东西没有?” “有三四天了,我也没吃什么,就是吃了个酸橘子然后一直难受。”杨冬湖老老实实回答。 为了筹办成亲的事儿,这几日杨冬湖都待在家里与赵方初在一起,根本没出过门,连给镇上送点心都是赵洛川自己去的。 吃住都在一起,朱翠兰知道肯定不是吃食上犯了什么错,又想到今儿清早的时候赵方初还说杨冬湖觉得鸡蛋腥气,她心下一喜有了猜测,脸上的担忧褪去,换上一副笑脸。 不过大夫还没来,朱翠兰也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万一是自己会错了意,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要是跟杨冬湖说了让他白高兴一场反而不好。 第173章 “看脸色不像生了病,你别担心,说不定是今儿累着了,你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想不想吃点儿什么?” 杨冬湖觉得嘴里发苦,想吃点儿有滋味儿的,但一想到鱼肉的油腻就觉得不舒服,反胃更甚,想了一圈还是觉得酸橘子好吃。 “婶子,我想吃橘子。” 那橘子酸的不得了,朱翠兰也尝了,若不是身子有了以杨冬湖不能吃酸的那个劲儿,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念及此处朱翠兰脸上笑意更甚,把被子给他掖好:“等会儿我叫方初给你冲碗红糖水喝,先喝点儿暖暖胃,等会儿再吃橘子。” “好。”杨冬湖点点头。 大夫今儿才吃了喜酒回去,到家刚坐好就见新郎官慌忙来寻自己,听说家里有人身子不爽,大夫拿着药箱随他一同而来。 红糖水暖身子不假,杨冬湖顺从的喝下赵方初端来的水,又剥了个橘子放在嘴里含着。 外头的那几人也看出些门道,拉着朱翠兰连忙问道:“咋了这是?是不是有了?” 朱翠兰含笑不语,只说等会儿大夫来了在下定论。 她们在这儿猜测的什么都做不得数,不过看见朱翠兰喜不自胜的模样,大概是错不了的。 大夫来的时候朱翠兰满脸喜气的把人迎进屋里瞧病,赵洛川还有些疑惑,怎么他出去这一会儿朱翠兰变化如此之大,他想不通索性不想,心里记挂着杨冬湖,也跟着进了屋子。 大夫把脉一向面色沉重,让人分不出来好坏,杨冬湖看他的脸色心里没底。 朱翠兰守在一边儿,看大夫收回了手赶紧追问:“大夫,他怎么样了,可是喜事儿?” “恭喜恭喜,今儿你家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大夫摸着自己下巴上那簇山羊胡须,乐呵呵的跟朱翠兰道喜。 猜测一朝成真,朱翠兰脸上的笑怎么也挡不住,高兴的直拍手:“哎呦,可叫我猜准了,这是好事,是好事儿。” 身旁赵洛川后知后觉这才回过神他们在恭喜什么,这么大的事儿砸向毫无准备的高大汉子,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脸上还傻傻的挂着那副担忧神色。 杨冬湖也不傻,知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自己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244章 爹娘肯定听见了 朱翠兰高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儿还有合卺酒这一项,桌上的杯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杨冬湖肯定已经喝过了。 “这,大夫,这喜事儿来的突然,我们一时没有防备,又凑巧赶上了这日子,你看这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酒杯里残留淡淡果香,大夫接过酒杯放在鼻下闻了片刻,开口道:“不妨碍,这是酒也不是毒药,我闻着酒味儿不重,一会儿多喝些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是以后要多注意,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哎哎,好,”朱翠兰闻言放下心:“谢谢大夫,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赵洛川站在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朱翠兰看他呆愣愣的杵着跟木头似的,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傻了你,怎么这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凑在屋里与朱翠兰一样高兴的云巧娘看着手足无措的汉子,笑道:“要当爹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正常,云巧第一回有孕的时候承平比他还傻呢。” 估摸着小两口有话要说,朱翠兰把大夫客气的送了出去,又问了好些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人都走后,杨冬湖才苦着脸叫了声川哥,他从知道了消息就将脊背挺的直直的,不敢放松,也不敢相信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我,我现在怎么办?”杨冬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双手撑在两侧不肯放下。 这话问的赵洛川不知如何作答,他的脚步比喝完酒的时候还虚浮,慢走过去蹲在床边,哑声开口:“冬湖……” 二人相顾无言看了好一会儿,赵洛川才从被巨大喜悦冲昏头脑中清醒过来,手微微颤抖的抚上杨冬湖的小腹: “咱们,要有孩子了?” 他才问完,也不等人回答,猛的把杨冬湖揽进怀里,在他的脸上使劲儿亲上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冬湖,咱们有孩子了。” 赵洛川的这份喜悦一直蔓延到杨冬湖的心里,他紧绷的身体也悄悄放松下来,回抱住赵洛川有些颤抖的身体。 二人就这么紧抱着谁也不愿松开手,还是朱翠兰又进来打断二人。 “哎呦,快别抱了,你快松开,没轻没重的一会儿你再挤着冬湖。”朱翠兰拍了一下赵洛川的手臂。 赵洛川知道自己莽撞,讪笑着松开了手。 “傻小子,”朱翠兰笑骂一句,转过头问杨冬湖:“你现在可觉得哪儿不舒服?今儿就吃了半碗馄饨吧,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刚吃了酸橘子,胃里好受不少,虽然杨冬湖还是觉得不怎么饿,可顾及着现在身体里还有一个,他点点头道:“嗯,好。” 他只要愿意吃就成,朱翠兰站起身就要开始忙活:“不能吃鸡蛋,有肉骨头汤,给你下碗汤面好不好?不做太油,然后撕些骨头上的瘦肉放进去,贴骨肉香。” 朱翠兰手艺是好,杨冬湖光是听她说就开始馋了,笑着应道:“好。” “那成,你坐好歇着,现在夜凉,去被窝里坐着,现在可千万不能受凉,你等着,一会儿就能好。” 和面擀面条不费工夫,家里人都已经吃过了,面无需和太多,惦记着赵洛川在桌子上光顾着喝酒,现在胃里肯定也不舒服,朱翠兰给他也下了一碗。 成亲第二日本该是搂着夫郎享受的时候,但赵洛川却没赖床,早早的就起来,连杨冬湖也睡不安稳,随他一同起身。 老太太睡得早起来的也早,拄着拐杖去寻朱翠兰的时候,从她哪儿听得了这么好的笑意,高兴的嘴都合不住,赶忙把之前赵洛川还给她的那块儿玉佩又拿出来,说要送给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娃娃。 这是老太太的娘留给老太太的,是个念想,杨冬湖本不想收,可老太太坚信这块儿玉佩能带来好运,都能让杨冬湖寻了这么好的人家,以后肯定也能保孩子平安。 老太太的一番好意,杨冬湖只好收下了,老太太还再三叮嘱他可不能偷摸再送回来。 朱翠兰还想着杨冬湖如今有了身子该爱赖床了,一大早就看见人还有些意外。 “你俩怎么起来的这么早,饭还没做好,想吃什么,我去做。” 赵洛川手里拿着祭品,这样大的好事儿,怎么都该去坟前跟他爹娘说一声,好让他爹娘在地下也能宽心。 有身子受罪的人也不是他,赵洛川不挑食,倒是杨冬湖早上刚起来,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稀饭就吃不下了。 这时候吃不下是正常的,朱翠兰没有强硬的让他吃,不过总吃不下身子也受不住,她昨儿见那碗汤面杨冬湖吃的还挺多,不能吃鸡蛋补身子吃肉也成。 朱翠兰把剩下没用完的大骨头用砍刀一敲两半,锅里添上半锅的水,灶里大火熬煮一个时辰,煮到肉骨分离即可。 赵洛川父母的坟在山上,山路不好走,怕出什么意外,他本想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不过杨冬湖坚持要去,赵洛川一向拗不过他,只能更加小心的看顾。 好在坟墓只在半山腰,上去的山路还算平坦,杨冬湖还没觉得累就已经到了。 山上野草丛生,坟堆周围的杂草有些枯黄,赵洛川先把杂草拔了扔在一旁,又将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松散的坟土重新修整一番。 杨冬湖把带来的贡品摆在坟前,除了要烧的纸钱和要上的香,他们还额外带了一壶桃花酒。 二人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赵洛川红着眼眶把昨儿成亲和有喜的好消息娓娓道来,还说以后娃娃出生了也带过来让他俩瞧瞧。 他刚说完,恰逢一阵风吹过,坟旁边不知长了几年的粗壮大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是赵河与徐莲衣给他的热情回应。 落叶知秋,片片黄叶被风吹落,其中一片打着旋从杨冬湖眼前缓慢落下,他伸出手,落叶稳稳躺在他的手心。 杨冬湖抬起手把叶子拿给赵洛川看,抿嘴微笑:“爹娘肯定听见了,瞧,他俩给的礼物。” 第245章 有身子受罪 自从知道有了身子又过了半月,杨冬湖从刚开始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到如今一日三餐也能勉强吃点东西。 他这比起旁人算是遭罪的,才短短半月,本来就不胖的人这又瘦一大圈,赵洛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即将初为人父的喜悦被心疼冲淡不少,跟着他一起着急上火。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绵阴雨下了几日,今儿才初见太阳。 头先几天反应大,这两日干呕缓和不少,晚上也能睡得安稳,都说怀孕不过三月不好对外头说,但上回也是事发突然,家里人都没个准备,村里人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杨冬湖本来身子就虚,上回把脉时才有身孕不过月余,到今天也才不到两个月,赵洛川觉得不放心一直没上山,在家里守着。 第174章 杨冬湖既然有了身孕,那艾灸就只能先停下,待孩子出生以后再决定用不用。 赵洛川怕骤然降温会让杨冬湖受寒,又托朱翠兰给他做了个夹袄,等着早起天凉的时候穿在衣裳里头御寒。 这算是朱翠兰膝下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她自然欢喜的不得了,不用赵洛川多开口,她早就把东西准备的好好的。 有了身子的人嘴挑,朱翠兰便整日笑眯眯的变着法子准备吃食,没有丝毫不耐。 杨冬湖往日里还不怎么挑食,如今不仅爱犯懒怠,嘴也越发挑剔,稍微腥气一点儿的东西都闻不得,不然就要呕上半天。 鸡蛋他现在不能吃但鸡汤撇去了黄油也能喝一小碗,不过朱翠兰还是担心光喝汤不好,便想了个主意把鸡肉撕去鸡皮剁碎成肉糜混在肉汤里,只要剁的细碎一些,杨冬湖也能吃不少。 成亲那日的猪肉太肥的杨冬湖也吃不得,看一眼都觉得太油腻,瘦肉多的骨头和排骨全让朱翠兰炖了汤水一日三顿的喂着。 几日下来家里的早不剩什么东西了,就算有也是油水大的,朱翠兰又开始忙活着想去镇上买些他得吃的回来。 套好了板车留着拉东西,赵方宇在赵洛川成亲后又独自去了一趟山上,这才回来正好趁着和朱翠兰一起去把猎物也卖了。 “冬湖,我这就去镇上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我一起给带回来。” 朱翠兰临走前还特意来问杨冬湖需要些什么,这些天的折腾可把她心疼坏了,看着杨冬湖越发消瘦的小脸,她心里也着急着呢 “婶子,你看着买就成,我现在吃啥都一样。” 反正吃什么杨冬湖最多就是一碗半碗,多好的东西也吃不下太多。 “那成,我看着买回头你要是想吃了,咱们再去,也不费事。” “好。”杨冬湖点点头,目送朱翠兰出门。 他这些天身子不痛快可折腾坏了朱翠兰,有时候她辛苦做出来的饭自己光看一眼吃不下就只能白白浪费她当婶子的心意。 杨冬湖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愧疚的厉害,好在朱翠兰体谅他,在他吃不下的时候也只是换个法子给他做别的,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意被糟蹋。 赵方初也受罪,杨冬湖不能闻腥气东西朱翠兰便不做,可怜赵方初也跟着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今儿看着他娘要去镇上,忙不迭的跟着坐上板车,他还把从杨冬湖那儿挣来的钱都带上了,为得就是去镇上买些好吃的。 镇上卖的吃食还是多,朱翠兰除了买一些猪筒子骨,她还惦记着杨冬湖如今偏爱吃酸,又买了一些咸酸梅和山楂糕。 赵方宇从山上带回来的野鸡子和鹌鹑被朱翠兰扣下来几只留在家里养着,留给杨冬湖炖汤喝。 还有兔子一只也留下了,杨冬湖不光偏爱酸口,有身子嘴爱泛苦,辣的他也喜欢,只要是口味重的都行, 朱翠兰腌在坛子里的剁辣椒看着红红的很馋人,有时候杨冬湖就会用筷子挑一些抿在嘴里。 兔子掺上辣椒炒出来又香又辣,朱翠兰估摸着杨冬湖应该能爱吃。 眼看身上的衣裳越穿越厚,东西在家里也能放的更长久,朱翠兰一下买了好些吃食,打算放在家里存着。 她心疼赵方初这几天在家里也没吃好,不管他在街上买什么解馋,全当没看见。 过了夏季家里的菜园子也该收拾出来,好种些白菜萝卜一类耐储存的冬菜,过年的时候存在地窖里不至于冬天没点儿绿叶菜吃。 辣椒秧子和茄子苗都已经蔫吧了,赵洛川把已经枯黄的菜苗全都拔掉,刚下过雨不久,菜地还是湿润的,不用到屋后再去担水浇地,省下来不少功夫。 天凉就算干农活的时候也没办法像夏天那样打赤膊,才洗过的衣裳干的也慢,赵洛川在脖子上搭了条手巾擦汗,要不然一身的汗味难闻。 日头好杨冬湖拿了凳子和老太太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大饼和饺子个头长大不少,家里没断过肉骨头,它俩也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每回都能得一根大骨头。 饺子还是那副肥嘟嘟的模样,显得极为敦实,一翻身把大饼死死压住,大饼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赵洛川知道他俩给小狗取的名字,还笑话俩人来着,说下回孩子出生了叫馍馍,正好凑一堆都是吃的。 朱翠兰见他拿未出世的孩子取笑,还捶了他一下说他没正形,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拔完了菜苗赵洛川拿着锄头开始将菜垄的泥土翻新,俩小狗见了觉得好玩,跟在赵洛川的后头也开始用爪子挠地,几爪子下去就是一个小土坑。 赵洛川用脚轻踢了下小狗的屁股,想它俩别捣乱,爪子刨了一身的土,等会儿又要扑到人的身上去。 老太太手脚不利索,眼神也不大好使,但怎么说她也是要当太奶奶的人了,总想给娃娃做些什么东西。 若是她年轻那会儿,小衣裳小鞋子小被褥老太太都能给做出来,连虎头帽也不在话下。 只可惜人得服老,不过她虽然自己做不出来,却能帮着教杨冬湖学着怎么做。 杨冬湖开始还怕自己绣活会惹的老太太疑心,后来才反应过来小时候的原身吃饭都成问题,自然也没时间做绣活儿。 虎头帽绣起来可不容易,有了老太太愿意传授技术,杨冬湖觉得自己也能绣出个差不多来,不过为了不浪费好布料,他还是先拿了赵洛川的旧衣裳试手。 第246章 什么叫矫情? 谁也不能一天吃成胖子,老太太教杨冬湖先绣虎头上滴溜溜圆的眼睛 “这样,针从这儿穿过去,把这里颜色填齐,你比比看,这两个眼睛一不一样大,回头在这儿留个空,留线缀虎须,比绣上去的好看。” 老太太拿过绣布,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杨冬湖的作品,指着绣布上的图案温声道。 杨冬湖顺着老太太的手看过去,又拿针补了两下,这么看着确实要比自己瞎绣出来的齐整。 他平时做出来双鞋就已经觉得高兴的不行,这会儿更加如此,赵洛川把朱翠兰那屋里的地也翻新了一遍,擦罢了身上的汗又洗了手围在祖孙俩旁边凑趣。 “是比咱俩那时候绣出来的东西好看,至少眼睛长得正好,不是一大一小的,是吧。”赵洛川从身后围住杨冬湖,就着他的手看见布上那一双圆眼睛,想起来之前帕子上的不成样的花草。 那帕子赵洛川到现在还用着呢,老太太也是见过的,闻言呵呵笑了两声。 她这一笑杨冬湖有些羞恼的拍了拍赵洛川的手臂,佯装生气道:“你怎么这么讨厌,觉得丑就还给我。” “我可没说丑啊,可不是我说的,我用着好着呢,怎么送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耍赖。” 老太太在身边,又是青天白日的,俩人不好又搂又抱,只是拌了几句嘴,倒是老太太看着二人觉得有趣,打从心眼里觉得赵洛川这小伙子不错。 他们在家闹着,朱翠兰买好了东西也开始往家赶,以前买了东西在板车上都是又藏又掖的,生怕别人看见说自己炫耀,如今家里添了这么大的喜事儿,朱翠兰也懒得去想他们说什么。 反正看不惯自己的怎么都看不惯,不是自己藏些东西就能改变的,那倒不如让自己活的痛快儿点。 这半个月来赵家可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光是成亲加怀孕就够他们说一段时间的了,更何况家家户户离得都不远,朱翠兰煮肉的香味可不止飘在了自家院里。 没捞上席面帮忙的妇人看见帮了忙的那几个肉鸡鱼什么的没少往自己家拎,早就眼红的不得了,又见朱翠兰成日不是炖骨头就是杀鸡,那叫一个馋,背地里更是说的难听。 今儿又看见他们拉了一车东西来,肯定是要看看上头都有什么的。 现在天不热也不忙,大树底下都是唠嗑的人,还有几个孩子围着跑来跑去,朱翠兰现在一看见孩子就欣喜,过不多久他们家也要有这样的奶娃娃在院里跑来跑去得笑闹,想想就得意人。 要是杨安锦来了也添一个,那才叫好事儿成双呢。 “翠兰婶子,你这又干啥去了?”林嫂子自从上回吃了赵家一只鸡,又吃了林志带回去的大肉,尖酸刻薄的话便不往赵家人面前说了,态度软和不少。 “去镇上买东西,家里没啥可吃的了,来,吃糖吃糖。”朱翠兰一边说一边掏糖分给几个小孩,咸酸梅价贵,是专门买给杨冬湖的,她可不舍得分。 甜妞坐在赵婶子怀里甜甜的喊了声翠兰奶奶,这声音又软又甜给朱翠兰喜得不行,抓了一大把糖塞她怀里。 其他小孩也都有,金宝和几个男孩子正转圈疯跑,一听有糖赶紧过来喊奶奶,每人都得了一大把。 朱翠兰分完糖才看见久不见的素禾也在这儿坐着,小山梨还是有些怕人,素禾想让她多跟村里的小孩子接触接触。 既然是要在村子里住着,光闷在家里不跟人走动怎么行,因此素禾也常往树底下来。 第175章 “来,小山梨,你也有糖,来,你自己拿着。” 小山梨原本还不肯接,回头看了看素禾,见她点头才接过糖怯怯的说了句谢谢。 她的声音太小,朱翠兰没听清,笑了一声后转头继续跟那些妇人说话。 朱翠兰这又是糖板车上又是肉的,早就有人看红了眼,说话的上回想去帮忙但没去成的三婆子,与金枝是亲妯娌,不过二人脾气差的多,三婆子说话做事儿要刻薄许多:“你家还没吃的?怕是那肉都要堆成山了吧,这才多久又买肉,怨不得你家养的狗都要比旁人的胖。” 上回金枝去帮忙的时候她还想一块去的,结果朱翠兰只说叫她吃席,没叫她帮忙,最后一桌的便宜没占到,她在金枝面前阴阳怪气的好几天。 “冬湖现在好些了没,哥儿不比姑娘,还是吃不下饭吗?”云巧娘家里有哥儿生过孩子,比朱翠兰有经验的多,关切的问道。 朱翠兰与三婆子不怎么相熟,也不理会她话里的讽刺,笑着回应云巧娘:“比头两日好的多,能吃下东西了,就还是不能闻腥气,鸡蛋也不能吃,骨头汤还能喝点儿,这不我又去买点儿放着,留着给他熬汤。” 云巧娘还没说话,三婆子先开口插嘴:“不就有了个身子这么矫情,像谁没怀过孕似的,像我们那时候能吃个红糖鸡蛋就已经是大补了,还挑三拣四,连鸡蛋都不吃,还是不饿,饿他两顿就什么都吃了。” “你这是什么话。”朱翠兰一听她说话就火起,开口呛了回去:“什么叫矫情?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过来人,谁有身子不辛苦?你连觉得红糖鸡蛋是大补只能说明你命苦,有身子也吃不到什么好玩意儿,我们冬湖命好着呢,我就是不给他吃,大川都不乐意,你家那口子不贴心怨不得别人。” 赵婶子也开口帮衬:“就是,哪个姑娘哥儿有身子不是鬼门关走一回,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矫情了,你也是生过孩子的,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三婆子人还算圆滑,眼看犯了众怒赶紧认错,她也不想真的跟朱翠兰撕破脸,毕竟现在赵家眼看越过越好,关系处好了以后总有求的着的时候。 她干笑两声:“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我这人就是嘴坏,没什么坏心眼,不信问金枝,对吧。” 金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没吭声,三婆子可没少当面说沈然这那的,要不是因为是亲妯娌,金枝早就跟她撕破脸了,她才不想替三婆子说话。 三婆子说错了话,后头也就插不上嘴,朱翠兰与旁人说的畅快,但也没拖太久,毕竟才买回来的骨头还得花时间炖呢。 第247章 娃娃的衣裳 朱翠兰在外头与人闲话的时候赵方初和赵方宇先推着板车回了家,买的咸酸梅赵方初一到家就拿出来给杨冬湖解馋。 自从没有了酸橘子,他都念叨好几回了,咸酸梅入口稍咸,待咸味褪去酸梅子那股酸甜劲儿才慢慢显现。 杨冬湖到正午放下绣布和针线正在院子一角干呕着,他这几天好了许多,每天反应大也只有偶尔一两次,吃了咸酸梅便好了许多。 杨冬湖把酸梅子给几人都让了让,但这本就是有身子的人才爱吃,旁人少有能接受这个味儿的。 “冬哥,等会儿你也尝尝这个山楂糕,要是觉得味儿好,下回去镇上就多买些,咸酸梅你吃的惯吗?” 杨冬湖嘴里含着梅子核说话有些含糊,他点点头:“好吃。” 朱翠兰最怕他不肯吃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入口,那这样东西就会常出现在家里或是餐桌。 赵方初捏着自己买的糖果子放进嘴里,糖浆的甜腻瞬间在嘴巴里爆开,让偏爱吃糖的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哎,冬哥,还是跟你去镇上好啊,你不去张府的点心都是派人去食楼里取,好久不见宝瑜,她府里的点心我还没尝完呢,还有……” 他后头人名没说出口,但杨冬湖自然知道是谁,这话也太刻意了,赵洛川还在旁边收拾板车上的东西,离不不远闻言嗤笑一声,惹的那两个哥儿频频侧目。 赵方初摸不准他在嗤笑什么,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背对着二人的赵洛川问道:“他笑什么?” 突然他惊叫一声,随即又放低声音:“他是不是知道啥?你跟他说了?” “早就知道了,乞巧那日就看见了,”杨冬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赵方初不光是不矜持的事儿了,他好像被迷了心智一般思念旁人。 “你俩若是有情,他也该做些什么让婶子同意你俩,老是偷偷摸摸见面不长久,我看他不来挑明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别瞎想。” “嗯嗯我知道。” 理是这么个理,赵方初不是小孩子,他自己也懂,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这家里就拿他自己当小孩,杨冬湖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子的缘故,比平时更爱说教。 他敷衍的点完头,在他心里赵洛川又是不一样的,像个长辈,自己被他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再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心虚,小时候做坏事儿被他逮到的那股窒息感又扑面而来。 赵方初连杨冬湖身边也不凑了,围着老太太说话不愿意跟那夫夫俩搭腔。 朱翠兰回来后先做了午饭,大骨头汤要足足熬煮一个时辰才能汤白味鲜,晌午来不及吃,她先用切了点瘦肉成丝,用来煮了青菜肉丝面。 许是饭前吃了咸酸梅的缘故,也可能是朱翠兰自己擀的手擀面劲道,反正杨冬湖胃口大开,吃了一碗还多些的汤面,给朱翠兰喜得不行。 杨冬湖这才不到俩月,身量上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肚子也不显,现在不吃还能受得住,肚子再大点儿可就不行了。 骨头汤熬好的时候才吃过饭一会儿,所有人都还撑着,只有杨冬湖一个人闻着那个香味儿又开始泛饿。 灶底下还有没烧完的炭火,锅里咕嘟咕嘟的水开声一直没停,杨冬湖一会儿功夫跑了三四趟,最后没忍住掀开盖子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 “冬湖,要是骨头好了你盛出来尝尝,要是盐味儿不够你就在骨头上抹点儿盐。” 朱翠兰坐在外头,估摸着时辰朝里喊了一声。 杨冬湖应了一声,盛了块骨头在碗里。 香味儿肆意弥漫,两个小狗鼻子比谁都机灵,明明才吃过饭,正躺在房檐下翻着肚皮睡觉,一个翻身窜进厨房。 小狗不知饱饿,才吃完的饭,肚子都是圆滚滚的,杨冬湖就没给它俩喂骨头,等着晚上吃饭的时候再给也一样。 家里人也都不饿,就杨冬湖一个人端着碗坐在院里边吃边跟几人说话。 朱翠兰的绣活儿还是好的,跟老太太俩人凑在一起预备着把孩子的小被褥小衣裳全都绣出来。 她们做绣活儿不必试手,用的都是新买的布料,别的不说,就说穿在身上的衣裳,村子里孩子出生的多,每家每户都有几件小孩子的衣裳,要是不想买新的或是重新做,把人家的小衣裳拿来也能用。 但这是家里头一个孩子,莫说朱翠兰,就是赵洛川头一个不想用别人剩下来的衣裳,他把杨冬湖养的都这样娇气,孩子自然也是一样。 自己新做的衣裳用的都是好布料,不会因为觉得小孩子长的快穿不了几天就浪费,小孩子本就娇嫩的紧,孩子是杨冬湖拼着命得来的,不能马虎,贴身的还是新买的好。 朱翠兰自己也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了衣裳料子,她有心赵洛川知道,不过他也放了银子在朱翠兰那儿,他成亲的时候赵方宇没少帮忙,等过几个月就该是自己帮忙的时候了。 以后小孩子百天的时候要盖百家被,那上头的布料不用买,是要挨家挨户去讨不一样的,缝在一起成被面,说是可以挡灾。 算算时间,孩子九个月便能出世,即明年的早春四月,天不冷也不热,生孩子也不遭罪,还正好过了赵方宇的婚期忙乱。 这么一想明年还真是好运的一年,添人进口两回,说不定杨冬湖有了以后不到年底杨安锦也能有好消息。 赵方初过了年又长一岁,明年要是有好的能把他许出去,那自己的心事儿就算了结的差不多了,朱翠兰光想想就松快,脸上的笑意便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的手快,半天就缝了一双小鞋,鞋子跟衣裳不同,穿在脚下与上身不同,朱翠兰拿了旧衣裳改了两副鞋面,旧衣裳也不是粗糙布料,都是好好的衣裳穿不下才拿来改的,也不差多少。 这双小鞋颜色嫩绿,上头还绣了花草,不是说带花的鞋子只有姑娘哥儿才能穿,朱翠兰就是觉得与颜色相配。 他们一家没有重男轻女的陋习,不管是哥儿还是姑娘,或是男孩都行,只要是个全须全尾的健康娃娃就行。 第248章 送银耳 晚上杨冬湖拿着那双小鞋坐在被子里爱不释手,他除了干呕的时候反应比较大,其他时候没觉得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宝宝。 第176章 但看着这么小小的一双鞋被自己捧在手心里,他脑子里全是有一双与这差不多大小的白嫩小脚穿上鞋子胡乱扑腾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赵洛川正在给他准备泡脚的水,不知他从谁那儿听来的,说是每天泡脚到后头肚子大了可以缓解手脚肿胀,就是不能泡太久,每次一刻钟即可。 赵洛川伸手探了探水温,觉得正合适才让杨冬湖从被子里出来,把脚放在水盆里暖着。 杨冬湖把小鞋子拿给他看,笑吟吟道:“你看,婶子今儿刚做好的,可真精致,哎,你说,咱们会有男孩还是姑娘?或者是个小哥儿?” “都好。” 不光是脚,手也得拿热水搓搓,赵洛川又重新端了个盆放在盆架子上,制止住他乱动的双手,拉着一同按在水盆里。 他看着那小鞋子也是满脸柔情,冷峻的面庞柔和的多:“我倒希望是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姑娘或是小哥儿,不知道该有多可爱呢。” 他的想法与杨冬湖不谋而合,杨冬湖想的是要是是个跟赵洛川小时候差不多的男孩就好了,他也没见过赵洛川小时候的样子,不过不管像谁,肯定都标致极了。 杨冬湖抓着他的大手在水盆里玩闹,闻言笑道:“像你也好。” 赵洛川怕水撒出来弄湿他的衣裳,便把他的小手握在手心不让他乱动。 “不过最大的还是只要是个健康的孩子就好,若是男孩,愿意读书就让他上学堂考功名,要是像我一样没长那读书的脑子,以后跟着我学些拳脚,承了猎户的手艺以后也有担当。若是姑娘或者哥儿,那就不用像男孩那样吃苦,她愿意上学堂咱们就供,若是不想就放在家里娇养着,反正咱能养的起。” “反正这才第一个,我看方初就挺好,先有个哥哥在上头护着,底下的姑娘哥儿就能活的更俏皮,以后咱们还会有呢。” 说起来孩子赵洛川就想到了上回云巧生孩子之时那凄厉的惨叫,饶是赵洛川见惯了生杀之事也听的不忍心。 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家了,赵洛川脸色变了又变,满心里除了有喜悦还有萦绕在心头除不去的忧愁。 杨冬湖看他说的正热闹,突然情绪有些低落,不知这忧从何来,小声开口:“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事,”赵洛川摇摇头,这事儿自己烦心就够了,现在跟杨冬湖说了要是惹的他整日担心,反而会坏身子。 放在水中的双手交握的更紧,赵洛川轻抵住他的额头:“这么遭罪,咱们有一个就行了,不管男孩女孩,我就想你好好的,你看你最近都瘦脱相了,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这几天全折腾没了,我这正心疼呢,才不想有下一个。” 二人离得近,杨冬湖看他有些眼花,眨了眨眼睛后笑着在赵洛川唇上轻啄一口,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有你我才不觉得遭罪呢。” 赵洛川被夫郎满眼都是自己弄得心软的不成样子,恨不能立刻把人扑在床上揉来揉去,可惜现在杨冬湖身子不方便。 杨冬湖看出他心中所想,又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这一下可让赵洛川再也忍不住了,他按住杨冬湖的后脑勺不让人后退,深深的在他唇齿间讨回来个大的。 闹腾了这一会儿水就开始变得有些凉,赵洛川拿了手巾给他擦完了脚,又给人塞回了被窝里。 杨冬湖觉得现在自己越来越娇气,原本在家里还能收拾些家务,可赵洛川非说他身子虚,现在别说干活,连弯腰这样的动作都不想让他多做。 做饭朱翠兰一手全包,做饼子全让赵方初揽了过去,家里的杂活又被赵洛川抓在手里,杨冬湖每天就是跟着老太太学刺绣打发时间。 他自己是觉得防范的有些过于小心了,不过他看赵洛川上心的厉害,争论不过也就随他的意。 现在的夜晚已经初见寒意,新打的被子盖着就是舒服,松松软软还滑溜,光穿中衣躺在床上身旁还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别提有多美了。 杨冬湖熟练的在赵洛川怀里寻了个舒坦位置,心满意足睡去。 赵洛川怀里抱着温香软玉,连做梦都是笑着醒来的。 第二天起床天不好,比前两日还冷,阴沉沉的还刮了一阵小风,眼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赵洛川早起又让杨冬湖加了件衣裳在里头。 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事儿,不过就是晒不着太阳,朱翠兰趁着下雨前想把秋季的菜种给撒上,正好撒完就下雨了,还省的再挑水浇灌累人。 杨冬湖和赵方初俩坐在门口抓了把咸酸梅和糖果子,低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赵方宇和赵洛川俩人在趁着雨还未落下之前,赶紧先劈了柴火堆在厨房里备用,不知道这几要落几天,生火做饭没有柴可不行。 杨冬湖有了身子这事张兰珍早就知道,今儿杨安辰从镇上拿来的银耳她没舍得吃,赶紧拿了过来想给杨冬湖补身子用。 就算没有赵方宇的这一层关系,杨冬湖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当然应该来看看,还有就是自己家的傻儿子一心只在赵方初身上扑着,她也想过来给儿子留点儿好印象。 张兰珍不经常来,带杨安锦就更少了,今儿朱翠兰一看他俩,热情的把人请进屋里喝茶。 杨安锦先看见未来夫君卖力干活的认真模样,觉得心跳极快,而后赶紧移开视线才抿着嘴文文静静的喊了声婶子。 “哎哎,我瞧着安锦又好看了,越长越标致。方宇,去烧点水搅碗蜂蜜水给你婶子和安锦喝。”朱翠兰笑盈盈的拉过杨安锦站在自己身边,嘴里还跟张兰珍客套:“来就来了,咱姊妹俩说说话就成,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冬湖有身子这么长时间还没来看过呢,安锦在家惦记的厉害,我就说带他来看看。” 她们来的突然,赵方宇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弄得一身灰头土脸,朱翠兰让他去厨房里烧水,他在里头洗完了脸又整理了衣裳才端着烧好的水出来。 银耳可不便宜,朱翠兰都没想到要给杨冬湖买着喝,她们二人熟络,且这是给杨冬湖的,朱翠兰便没推辞收下了。 第249章 坏消息 张兰珍瞧着杨冬湖身上裹得厚实,上前摸了摸他的手:“还行,不凉,这时候可得注意,要不然生了病不能喝药,只能生生熬着,难过人,你干呕好些了吗?那些银耳让你翠兰婶子给你加红枣和枸杞炖着喝,现在秋天燥热,银耳润肺滋补。” “劳累婶子记挂,我好多了。”杨冬湖笑的温和。 大人在外头说话,三个小哥儿一见面便把旁人都忘了,手拉着手就去杨冬湖的屋里看昨儿婶子才做好的小鞋子。 赵方宇眼神盯着杨安锦似是有许多话要说,但被另外二人挡在中间一句话也没说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进屋里去。 屋里床上红帐子还垂着,映着里头的大红喜被整间屋子还如同刚成亲那日喜庆,床里头什么光景看不清楚,不过杨安锦听他娘说了杨冬湖成亲的时候喜被绣的极好,那日人多事忙,他没来得及细看。 今儿倒是有空,不过这毕竟不是杨冬湖一个人的床,他不好随便掀开。 “安锦,愣着干嘛,过来坐啊。” 杨冬湖把咸酸梅和糖果子摆在桌上,招呼杨安锦过来坐下。 “这儿布置的可真好,”杨安锦坐下捏起一颗酸梅扔在嘴里,被这古怪味道冲的皱了皱鼻子。 杨冬湖含着酸梅笑笑:“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有的。” 想起来自己的婚事,杨安锦双颊飞上一抹绯红,没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而是作为好友关心着他的身体:“你瘦好多,可你肚子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这里真的有娃娃吗?。” “这才俩月呢,过几个月就该慢慢明显了,”杨冬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看云巧那时候月份大了肚子特别明显,朱翠兰说要等五个月才能看出来。 就说受罪的不止杨冬湖一个,赵方初连带着也消瘦些许,看他这样杨安锦还未成亲倒先惧怕起来。 “对了,我娘给你的娃娃做了身小衣裳,在外头呢,我去拿过来给你看,尺寸我不清楚是我娘定的,但刺绣是我绣上去的,按着娃娃的属相,是只小老虎。” 杨安锦匆匆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小衣裳,他撑开衣裳上的刺绣叫杨冬湖看,他的刺绣是得了朱翠兰认可过的,憨态可掬的老虎在衣裳上栩栩如生。 杨冬湖最近特别喜爱这些小孩衣裳,他光是看着心里就软成一滩水:“你绣的真好看。” “我瞧你绣的也比以前好看的多,”桌上杨冬湖拿来练手的绣品正摊开在桌子上,杨安锦拿起看了看:“慢慢练着,等孩子出生,你就能给自己的娃娃做衣裳了。” 赵方初这会儿安静的吃着糖果子听他俩说话,杨安锦看着他想起许多事儿,杨安辰这两日烦心,赵家近日又偏爱安静,不常出去听外头说三道四,是以根本不知道杨家又发生了什么。 第177章 “对了,你知道杨春雪偷跑的事儿了吗?” 杨安锦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老太太今儿天不好没出门,现下正在另一间屋子里歇息,毕竟是老太太的血亲,血浓于水难以割舍,即使她表面上不说,但若知道了儿子孙子干的那些混账事,心里总会难过。 杨冬湖点点头,他还是从张宝瑜口中得知此事,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听见杨春雪的消息,但杨家人没闹到自己面前,杨冬湖没打听他们过后如何。 “她前几日被杨耀光找了回来,听说她自己一路出城躲在了尼姑庵里,杨家父子找不到她人都快被张府逼着还债逼疯了,一有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过去了,在庵里把人抓了个正着,李尚才残了身子却吊了口气,张老爷还是给他二人过了明路,杨春雪现在在张府里日日面对那两个残了的败类,听说精神有些不好,整日叫喊让人把她放回去。” 杨冬湖想起杨春雪以前骄矜的样子,虽然是一派飞扬跋扈惹人厌烦,但好好的姑娘被配了个这样的恶人,不免还是有些唏嘘。 “人各有命,她也是自作孽,怨不得旁人,”杨冬湖不太想知道杨春雪的惨状,不过,说起来最可恨的还是杨耀光父子俩,祸害了这么多人,居然还能好好的活着,真是可恶至极。 “她是自作孽,但还想着求我哥救她出来,我哥没理她便日日咒骂,那些话难听着呢,还有就是……” 杨安锦看了看杨冬湖,吞下后头的话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杨冬湖不解。 杨安锦犹豫片刻,似是有些揪心:“你托宝瑜帮忙寻找一个叫刘归远的人,现下有了消息。” “真的?那人呢,是死是活?” 这事儿一直是压在杨冬湖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草儿可怜,没了家人又为了找寻故人孤身一人漂泊居无定所,一直探听消息从未停止,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刘归远就是他的指望,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 杨冬湖抓着杨安锦迫切的想要知道后文,却看杨安锦脸色不太好。 草儿的身世以及遭遇任谁听了都会心疼,杨安锦也不例外,但他才从张宝瑜那儿得来的消息,实在不知道算不算好。 “人活着是活着,就是,他伤了脑子,从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他不仅忘了草儿是谁,也忘了自己,宝瑜派去的人去寻,他说他叫文恩,还,还有了个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草儿的一切,除了杨安锦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惊叫出来,似乎是不太敢相信。 “什么叫不记得了?他全都忘了?半分也不记得?”杨冬湖拍桌而起,声音控制不住的放大许多。 杨安锦被这他这一拍有些吓到,回过神赶紧把人扶着坐下:“哎呦,早知道我不跟你说了,你别激动,万一动了气就不好了,你坐着我缓缓的跟你说。” 赵方初也拍着他的后背顺气,伸手倒了杯水给他。 “那,那草儿知道这些事吗?他作何反应?人有没有回来?” 第250章 我不同意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宝瑜刻意瞒着,没让草儿知道,找了个借口给草儿骗回了镇上,现在在外头给他找了个宅子安置。” 杨冬湖拧紧眉头,听着这话确实更加担忧:“可这事儿终究不是能瞒一辈子的。” “宝瑜头一回遇见这事儿,不好自己拿主意,她想问问你,要不要告诉草儿这件事儿。” 杨冬湖脑子乱的很,本以为能找到刘归远带回来就能皆大欢喜,可谁也没想到突生变故,要是草儿知道了,没了指望,恐怕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这一时给杨冬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草儿为了担忧刘归远而魂思梦萦,夜不安寝的模样,杨冬湖无论如何也来不了这个口,思索片刻后艰难开口:“要不还是先瞒着,刘归远落脚之地在何处?我想自己过去看看。” “不行,你这还不安稳呢,怎么能出去乱跑,那地方离这儿可不近,你不能去。” 杨安锦有些后悔说出了这事儿,拽着杨冬湖懊恼不已:“反正你不能去,我说出来已经是多嘴了,要是你……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杨冬湖既然知道了当然不能当不知道,不管草儿的死活,但是这事儿是从杨安锦嘴里听说的,自己任性起来万一有意外怕会累及他被埋怨,两边都不能不顾,杨冬湖冷静下来沉声道:“你把刘归远在哪儿跟我说,我不去,让大川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杨安锦已经多了嘴,要是不告诉他地方怕他会日日担心,只好说了个地址。 “你别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会注意,草儿可怜,你若是不跟我说这件事,我要是哪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了草儿的坏消息,那才真是要愧疚呢。”杨冬湖拍了拍杨安锦的手,示意他安心。 “嗯,你自己千万小心。” 这事儿想起来伤神,待到晚上杨冬湖一有与赵洛川独处的空档,就把这事儿全都跟他说了。 赵洛川也是同样的说法,无论如何不可能让杨冬湖跟着一起劳累奔波,好说歹说与二人才达成一致。 “你去看看刘归远到底情况如何,明日就去,回来后咱们在做打算。” 杨冬湖临睡前还不放心继续唠叨叮嘱,今儿一天他肯定一直在为这事儿烦心,赵洛川用手心遮住他的眼睛,把人搂在怀里贴着耳朵说道:“知道了,快睡吧,今儿想一天了你不累吗?赶紧睡觉。” 第二天杨冬湖起来的很早,催促着赵洛川赶紧去,他太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一刻也不想多等。 赵洛川不放心,把杨冬湖在朱翠兰的院里安置好了才出门去,还说自己很快就回来,让他不要出去,在家等着就行。 杨安锦给的那个地址离这里有接近百里,光靠脚力肯定不行,赵洛川租借了匹马,来回省下不少时辰。 两地不同属一处管辖,赵洛川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刘归远现在落脚的农户人家,他没贸然打扰,而是先在外头静待片刻。 小院里的布置看得出主人家境一般,不过到处都晾晒着草药架子,家里应该是有个行医的赤脚大夫。 一农家女坐在院里侍料那些晒干的草药,另一清瘦的汉子拿着扫帚正在清理她挑拣下来的药渣,二人四目相对间确实有些不寻常。 赵洛川之前就拿过刘归远的画像找过人,这次一眼便看出那清瘦汉子就是画中人,他犹豫片刻敲响了朴素小院的院门。 农家女听见有人扣门,边出声问一边起来往外走,推门看见生人,有些防备:“你找谁?” 赵洛川指了指她身后的刘归远,未出声说话。 农家女明显不是第一次碰见有人来找刘归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被指那人楞楞的看着这里。 过了许久,久到赵洛川都有些等不及,农家女才又开口,只不过却是对着刘归远说:“文恩,上回带你去摘草药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刘归远点点头,农家女朝他笑笑:“那你还像上次那样去帮我把药采回来好不好?草药长什么样你记得的。” 刘归远一句话没说,背着背篓准备出门,路过赵洛川身旁的时候还好奇的打量他一眼。 待人走过,农家女才把赵洛川请进院子。 “他明明叫刘归远,你为何唤他文恩?”赵洛川一点儿也不费话,直接开门见山。 那农家女摆弄草药的动作不停,头也没抬,说话时口气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他是我捡回来的,他一醒来什么都忘了,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文恩是我给他取的名字。” 说着她抬头瞥了一眼赵洛川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道:“你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当初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还在,是我使尽浑身解数才把他救回来,你想把他带回去我不会同意,他也不会同意。” 她说的太过于斩钉截铁,赵洛川冷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同意?他只是记不起来了,不代表担忧他的人就不存在,他家人找他都快找疯了,到现在他的好友还在替他瞒着家里的老人,你想过要是他以后都不回去,会对那些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他既然忘记了以前的事儿只能说明这是天意,若是他以前过得安稳,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这地步?他好不容易才逃过了以前的苦难,你难道还要他回去继续过那样被人喊打喊杀的地步?你说他家里人,都过了这么久,该接受的事实早晚都要接受,你回去告诉他们文恩死了便罢了,也省的他这样回去家里还要感伤一番。” “医者仁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让父母抛弃儿子的话。”赵洛川听她说话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冷声道:“刘归远是孝子,若是有天想起所有的事儿,他难道不会怪你?” “怨不怨我也是他想起来之后才能决定的,你怎么能保证他想起来以后会心甘情愿回去?若是他不愿呢?你现在强硬把他带回去就是顺他的愿吗?” 第178章 无论赵洛川说什么,农家女依然不为所动,只一句,她不会同意刘归远离开。 第251章 我不是刘归远 “天下没有强扣人的道理,你与刘归远素不相识,哪怕你是救过他的恩人,也不能强留,不让他与家人团聚,你阻止没用,刘归远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赵洛川被她丝毫不肯退步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他最讨厌与别人唇枪舌战,还不如直接上手来得痛快。 他说完站起身子就要走,一副要直接把刘归远拽上马背强压回去的态度。 农家女看得出来他打什么主意,将手里的草药篮子重重一放,站起身呵道:“你敢!你要想把他带回去,除非我死了。” 这话说的严重,赵洛川停下脚步认真打量农家女说话的神色,看她不像是说笑的样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的仿佛能冻死人:“我看你是个姑娘不同你计较,你若执意要拦,别怪我不客气!” “那就试试看。”农家女也有些愤怒,前头来的几波人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不成想今儿来了个这么难缠的角色,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刘归远从院外推门而入,二人谈话不知他听去了多少,他走进来站在农家女身后,张口就是拒绝:“这位仁兄,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叫什么刘归远的我真的不认识,我叫文恩。” 他说着用手一指农家女:“我是文灵的未婚夫婿,你在我家对我未来娘子如此不客气,恐怕不是君子所为,还请仁兄回去以后告诉想要找刘归远的人,我真的不是他,别在来打扰我了。” “你不记得之前的事儿,自然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她说是你未婚妻你就信?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刘季你还记得吗?” 刘归远摇摇头。 赵洛川见他神色还是迷茫一片,继续道:“那草儿呢?或是李尚才,你一个都不熟悉?” 刘归远似乎被问的有些不耐,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就说你找错人了,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还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文灵有些得意的冲他昂了昂脑袋,浑身都透露着慢走不送,赵洛川紧了紧拳头,也不能真的跟姑娘发生冲突,恨恨的哼了一声:“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随着马蹄哒哒声越来越远,刘归远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文灵凑过去把他扶坐在椅子上,轻轻按摩着他的脑袋:“怎么了?头又痛了?” 刘归远闭上眼睛紧皱眉头,缓缓开口:“我觉得,我忘了很多东西,他刚才说的那几个人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他晃了晃脑袋,却怎么也不起来,反而是脑袋越来越痛:“草儿我记得好像是……嘶,好疼。”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肯定是这几天被那群人扰的,成天跟你说刘归远的那些事儿,你不一定在哪儿听见了记在心里,你的伤还没好呢,不能这么用力的想,否则头痛的受不住,走,去屋里我给你点香。” 文灵打断他的回忆,轻柔的把人扶进屋里躺下。她从小学医,做出来安神的香条很好用,刘归远每回闻上一会儿就不觉得头疼,还能让自己睡的更沉。 伴着熟悉的香味儿,刘归远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文灵在他呼吸平稳后悄悄退出房间,表情有些阴沉。 前几拨来的人没有一个同今儿这人一样啰嗦,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些人名文灵也是头一次听见,可有一个名字她却无比熟悉。 草儿,那是她捡回刘归远当晚,即使是他重伤昏迷不醒时,也要喃喃不停叫喊的名字。 那时候文灵还以为是他受伤之前在一片草地,或者是与他受伤有关的证据,却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叫草儿。 别看她面对赵洛川时说话能够斩钉截铁,但刘归远现在隐隐有恢复记忆的趋势,她不确定还有多少时候刘归远会全部想起来,或许只要几天,也或许是几个月几年,到那时她与刘归远,该如何相处? 他还会记得自己这么多天的照顾和陪伴吗? 文灵心事重重,瞥见身旁的药罐却还是添了一副药进去,她是不愿刘归远恢复记忆,但她更想刘归远能好好活着。 赵洛川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去,到家一看果不其然,杨冬湖眼巴巴的瞅着外头,就在院门口等着。 “怎么样?你见到他了吗?”杨冬湖见人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赵洛川一个翻身下马,赶紧扶住杨冬湖,触及他冰凉的双手时,忍不住开口训斥:“跟你说话你怎么就是不听,让你在屋里等着非要出来。” 他口气说不上多温柔,甚至有些严厉,杨冬湖已经许久没听他如此生气的冲自己发火,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你怎么了?我就是想等你,你别生气,我没觉得冷。” 赵洛川带着气回来,没控制住自己烦躁的情绪,话出口的瞬间就立刻后悔了,又看见杨冬湖委屈的神色,更恨不得给刚才自己两巴掌。 他拉起杨冬湖的手在嘴边哈了两下,又用手搓个不停,语气里满是自责:“我没生气,刚才我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走,咱们进屋再说。” 赵洛川提起来那农家女还气的牙痒痒,偏刘归远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偏帮那人,他不明白,姑娘家家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听他说完来龙去脉的杨冬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有了消息还不如没消息,刘归远变成了文恩谁也不认识,草儿知道了肯定受不住打击。 他的脸苦皱成一团,唉声又叹气,想起草儿那悲惨可怜的命运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有身子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这样的事儿光听说几句就难过,更何况这还是真切发生在他朋友身上的遭遇。 “这事儿瞒不住的,草儿迟早要知道刘归远还活着,他那失忆症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好,若是一直不好,难不成就让草儿等他一辈子?怎么样都该跟草儿实话实说。” 第252章 莫名熟悉 “可是,草儿就是为了刘归远才有活着的一丝念头,若是他知道了刘归远不记得他了,变得形同陌路,那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然后就……” 杨冬湖还是有些犹豫,这样残忍的事实,他真的说不出口。 赵洛川把人搂在怀里拍了拍,温声道:“草儿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坚强的多,否则也不会忍辱在李尚才手底下被磋磨这么久,如果不说,万一哪天二人碰上了,他更接受不了。而且要是能让草儿和刘归远见上一面,说不定他就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杨冬湖忍着难过点点头,赵洛川这话说的不错,他也没再反驳,打算这两日就去把消息跟草儿说清楚。 连绵的雨水还是下了整整两日才消停,雨过天晴,杨冬湖挑了个晴好的天去了趟镇上,他还给草儿带了好些吃食。 张宝瑜有心安置他,给草儿寻的宅子不算大,但很清净,草儿不喜欢让人伺候,独自一人住在宅子里,整日看着那些花草发呆。 杨冬湖的到来打破了他长久以往看似平静的内心,二人如今算知己好友,能得半日空闲说话,也很能抚慰人心。 “冬湖,听说你有身子了,还没好好恭喜你呢,你今儿怎么有空来?” 草儿的性子比初见时更加沉静,只是这沉静多少有些久等后心死的味道。 杨冬湖瞧着他眼里的心疼都止不住,把东西放下后还是先客套两句:“我来瞧瞧你,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宝瑜小姐是个好人,就是至今还没有归远的消息,我总觉得心里发慌。”草儿把手捂在胸口,抿着嘴蹙眉头。 杨冬湖斟酌片刻后慢慢开口:“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刘归远有消息了。” 草儿原本还无神的目光在听到刘归远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了变化,但失望久了他一时也不敢想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是找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找到了。”杨冬湖点点头,后头的话像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一样,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草儿终于变得有些激动,拉了下他的手:“真的?那他人还活着吗?他在哪儿?” “人还活着,就是出了点意外,他忘记了以前的事儿,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草儿听完话跌坐在凳子上,小声重复一遍杨冬湖说的话:“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嗯,他被一采药女救了,好悬才留下一条命,如今除了那采药女子,旁的谁也不认。”杨冬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可草儿好像不在意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一言不发。 杨冬湖怕他想不开,停了片刻后晃了晃草儿的胳膊:“你想什么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草儿依旧不愿开口,光摇头,许久后才哑着嗓音道:“他现在在哪儿?我,我想去看看。” 杨冬湖为难的看了眼赵洛川,后者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将地址给了他。 第179章 “这地方我去过,离我们这儿快百里之远,任何地方,只要有一点风声,我都会过去看看,没想到,我曾经就离他这么近。” 草儿说话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向桌子,从开始无声的呜咽直至恸哭流涕。 杨冬湖没忍住跟着一块儿掉了眼泪,赵洛川担心他太过伤心哭坏身子,先把二人分开来。 杨冬湖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后草儿也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他拒绝了杨冬湖一同前往的邀请,去找刘归远的路,没有人比他更熟。 他不会骑马,但是想见到人的心一刻也忍不了,他走路极快生怕慢一会儿就见不到人。 走了一天一夜,路过茶棚都不曾停歇一刻,哪怕是荒无人烟的山路他也不觉得害怕,脚心像被针扎一样磨破了他也不觉得疼,只想快点儿再快点儿。 可真等即将要到草药院子之前,他心里莫名生出股近乡情怯来,远远的躲在院子旁边,想看看里头有没有人。 草儿到这里天才蒙蒙亮,鸡叫声已经唤醒了整个村子,草药小院也不例外,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从屋里出来,巨大的惊喜让他连叫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哑声呼喊了句刘归远的名字,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见,草儿将杨冬湖若说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什么失忆都比不上失而复得的喜悦。 可这份喜悦仅仅只维持了一会儿,他还没靠近院子就看见一身形娇俏的姑娘也从屋里出来,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一同笑的开怀,只是那笑容落在草儿的眼里,多少有些刺眼。 对了,他想起来了,这姑娘就是冬湖说的采药女,是救了刘归远命的人,二人亲昵的相处让草儿不敢靠近院子半分,他呆呆的躲在树后,窥探院子里那温馨的一切,任由泪水蜿蜒在脸上也不曾察觉。 过了许久,久到草儿都觉得自己双腿没有了知觉,院里才有了新动静,刘归远背着背篓,文灵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停,边说边笑往山上去。 草儿没有勇气跟上,只好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想等着刘归远从山上下来,自己再看他一眼就走。 可他走了一天,实在是累极了,眼皮沉重的厉害,没忍住缩在树下沉沉睡去。 文灵回来时敏感的察觉有人躺在附近,出于医者仁心的态度,她没有放任草儿躺在树下不管。 刘归远总觉得躺着的人很熟悉,却又不知道哪里熟悉,不过看着人缩成一团小小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堵闷的厉害。 “你还好吗?”文灵上前把人晃醒,秋天露水重,草儿只是躺了一会儿,身上就被露水打湿了大片。 草儿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睁眼却发现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就在面前,忍不住脱口而出:“归远。” 他这一叫,面前的二人都变了脸色,刘归远本就觉得他无比熟悉,这会儿听了这声呼喊更是觉得揪心。 文灵细细打量了面前可怜兮兮的人,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让刘归远念念不忘的草儿。 第253章 伤疤 屋里草药味弥漫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味道之冲让人一进来就忍不住皱鼻子,草儿顺从的被文灵领进屋内,呆滞的目光看向面前站在一起如同一对壁人的二人。 原本他是想着偷偷躲在树后再看一眼人就走,没想到竟然这样被抓到了现行,刘归远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那探究的眼神让草儿无所适从。 草儿几乎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立刻从二人面前消失,就当自己没来过,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子,长久的殚精竭虑使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被掏空,又强撑着一口气走了这么远的路,刚起身想要站起来,只感觉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原地。 他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架势,文灵作为大夫,不可能袖手旁观,她在刘归远看不见之处眼神缱绻的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把草儿扶回了屋里给他把脉。 刘归远落后二人一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在脚步虚浮的小哥儿身上,这人给他的感觉无比熟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人,且刘归远回想起刚才从心口传来的钝痛,他竟莫名生出一种轻柔擦去他眼泪的冲动。 三人各怀心思,文灵拉过他的手卷了卷袖口,却被他手腕往上半拃处一片杂乱的齿痕惊的顿了一瞬。 草儿显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痕被旁人看了个正着,犹如雷击一般迅速抽回手臂。 文灵是大夫,对各式各样的伤痕无比熟悉,小臂处那一片肉皮都翻转在外的模样,明显不是一次就能形成的,除非是几次三番在同一处撕咬,才有可能严重到如今模样,她看了一眼草儿,意味不明,却背身冲身后的刘归远嘱咐道:“这位小哥儿身子太虚,文恩,你去将外头的黄芪与枸杞煮了水拿来给这位小哥儿喝。” 她说完却不见刘归远有回应,疑惑转身回头,只见刘归远定定的盯着草儿眼睛都不转一瞬。 “文恩。”文灵提高了声音,才让神游中的刘归远有了些许回应,她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刘归远才木愣愣的转身出门。 草儿看出刘归远眼里的震惊,难堪的恨不得几个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这伤痕于他而言是耻辱,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见证,虽然身体的伤痕已经结痂,但心里的伤痕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愈合。 “把衣裳撩开我看看。” 文灵强拉过草儿的手,搭脉沉吟片刻后声音有些冷淡。 草儿想起自己的那一身伤痕,惊恐的摇了摇头,用手拽住自己的衣领,站起身朝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墙满脸防备。 文灵表情严肃,似乎是猜到了草儿会有这个反应,朝他逼近几步,强硬的掀开他的外衫,将领口扯开一大片。 草儿身子虚的不行,即使文灵是个姑娘他也反抗不过,但衣裳被拉开的瞬间还是凄厉的叫喊出声:“别看!别看!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 他身上的伤痕与文灵所猜相差无几,袒露的胸口有好几处与小臂相同的咬痕,皆是皮肉翻飞结出厚厚的痂痕。 肩头一处更深,结痂处连成一片,与摊开的手掌心差不了多少,饶是文灵见惯了伤痕,却还是被他身上的惨状吓得不轻,手上的劲儿不由得就松开了几分。 草儿满脸都是泪痕,借此机会抖着身子把衣裳拉好,缩在地上泣不成声,口中喃喃自语,离得近了才能听清他一直在喊放开。 “你这是怎么了?”文灵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有些愧疚,想把人扶起来坐下,却怎么也拉不动神智有些不清晰的哥儿, 文灵无法,拿了她给刘归远制的安神香,点燃了后先让草儿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平复情绪,自己则出去给他一人留独处的地方。 屋外药炉旁,刘归远手摇蒲扇静静的看着灶里的火,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刚才屋里的惨叫他不是没听见,甚至是刚听见的时候就想立刻冲进屋内,手都放在了门上才想起来屋里是姑娘和哥儿,他进去怎么合适。 “他怎么了?” 文灵洗手的手一顿,淡淡道:“身体还行,精神不大好,看样子以前也是被虐待过的。” 刘归远说不上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只是酸涩的难受,来找文灵看病的人不在少数,比这小哥儿还惨的也有,但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酸到如此地步。 从刘归远接受自己是文灵的未婚夫婿开始,二人鲜少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文灵看着魂不守舍的刘归远,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杨冬湖才好一些的胃口因为担心草儿的缘故,又开始吃不下饭,干呕缓解不少,但就是吃不下东西,吃咸酸梅也不见好转。 赵洛川在家急得团团转,恨不能立刻抓了刘归远跟草儿回去,好了却他这一桩心事,让旁人也不用一起操心。 晌午朱翠兰用板栗炖了野山鸡,这回不是汤水,而是用猛火炒香后加了浓酱小火炖煮软烂,又放了红芋粉皮,板栗又软糯又吸满了肉香,比炖汤来的还要好吃。 吃饭前赵洛川哄人好大一会儿功夫,又说了许多让杨冬湖宽心的话,好歹才劝说杨冬湖多吃了个鸡腿。 刚晴没两天的雨又重新落了下来,杨冬湖还忧心草儿有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那农家女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而且她也真切的救了刘归远的命,草儿想跟刘归远在一起,未必能过了救命恩人那一关。 晚饭过后,天实在阴沉的厉害,外头温度越来越低,坐在屋里都能感觉带着潮湿气息的风顺着窗户缝往屋里钻,杨冬湖裹紧了被子坐在床上,赵洛川正在找韧皮纸将窗户封起来。 一片静默之中,杨冬湖小声开口:“川哥,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草儿。” 赵洛川封完窗户回头看他,见夫郎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他也于心不忍:“但是咱们说好了,那地方太远,且山路居多,路难走你现在真是去不了,要是你真的担心,等雨停,我再去一趟探听消息,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第180章 “嗯,”杨冬湖点点头,起身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心里感觉无比安心温暖。 第254章 报答 草儿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连什么时候晕死过去都不知道,等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裳,自己身上的多处伤痕也被敷上一层捣碎厚厚的草药。 草儿大惊,有人替自己换了衣裳,那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了去,他一瞬间有些崩溃,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 文灵在这时候打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和一碗稀粥,见他醒了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声音冷淡的让他过来吃。 “你,我,我身上,是你……”草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满脸都是为难。 虽然他没明说,但文灵知道他什么意思,点点头道:“是我帮你换的衣裳,你身上新伤旧伤叠加,我给你敷了草药,能让结痂的地方好的更快些,不过伤口都不浅,是一定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 草儿轻轻嗯了一声:“谢谢你。” 文灵对他态度还是很冷淡,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碗,示意他过来把药和粥喝了。 草儿吃东西很慢,药的苦味难以下咽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文灵看着他因为药味的苦涩而轻皱起的眉头,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的这些伤,与文恩有关系吗?” 草儿轻轻摇了摇头,文灵接着又追问:“那文恩受伤跟你有关吗?” 这次草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文灵一直看着他,都不会发现他作出了回应。 她给草儿敷药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可不止撕咬的痕迹严重,还有用鞭子抽打留下的印子及部分烧伤。 烧伤的并不严重,只留下了一些不甚清晰的印子,若不是文灵仔细,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位置有些羞于启齿,多分布在大腿内侧以上。 文灵没查过草儿的底细,不过看他长得还挺秀丽又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哪家富裕人家的小哥儿偷跑出来找情郎,文恩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双手有操劳的留下的茧子。 本来她还以为是被父母棒打鸳鸯的苦侣,可草儿的那一身伤痕又又明晃晃的告诉她事情与她想的不同,那些羞于启齿地方的伤痕,除了在床上,别的时候也不容易形成。 文灵不禁对草儿的身世有些好奇,刚想开口问询,却听见草儿先一步开口:“谢谢你,等会儿雨停了我就走。” “走?你不打算缠着文恩让他跟你一起回去?” 草儿低垂着头,控制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药碗里,让汤药变得更加苦涩:“我从前连累他太多,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差点儿丢了性命,文恩……文恩是文恩,他既然忘了从前有了新的名字,就该有新的人生,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你是个好人,他家中二老我会替他照看,算是报答他以前对我的照顾。” 文灵倒是小瞧了这个长相柔弱的小哥儿,本来还以为他找到了人就该死缠烂打守着刘归远恢复记忆,却不曾想他虽然说话时泣不成声,满口都是不舍,却没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纠缠。 文灵人如其名,心思灵活,她看得出来草儿对那些伤痕讳莫如深,不愿提及,怕是遭了不少的罪,能下定决心不纠缠也与那些伤痕脱不了干系,她想了想缓缓开口:“你真的很像山野间的小草,不管你从前受过何种苦楚,从今往后,希望你一路都是平平坦坦的。” 草儿眨眨眼,被热气熏的眼睛胀疼,他颤抖着声音轻轻又说了句谢谢。 他怕自己留的越久心里就越舍不得,本来将那碗药喝完了他就想立刻就走,却被文灵强硬的拉着把那碗粥也喝了才放他回去。 院子里没人,草儿走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文灵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道:“文恩不在,他去山上采草药去了,要是你想见他一面再走,就坐这儿歇会儿,等会他就该回来了。” 草儿眼底有失落有不舍,但不见人也好,省的舍不得。 离开这座草药院子,自己就真的跟刘归远再无可能,以后世上再无刘归远,只多了一个叫文恩的人。 草儿其实很庆幸,他庆幸自己没有害死刘归远,庆幸自己还能替他照看父母,庆幸他还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来时的路草儿不觉得有多远,但回去的时候光是走出这个村子他就觉得费了好大的功夫,双腿酸软的不成样子。 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儿,一边想着回去后要如何跟刘家二老说他们才能接受,反正自己无父无母孤儿一个,以后就给刘家二老当孩子。 刘归远从山上下来,远远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背对自己而走,他知道这是文灵带回来的人,本来是个过客,走了也就走了,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出声喊住了那小小的身影。 “你已经好了吗?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 草儿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过头才惊觉不是自己的幻听,他张口就要喊归远,但看着他脸上不符合刘归远的淡淡疏离,又生生咽了下去。 “好……好多了。” 刘归远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揪心的厉害:“可你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你走的时候文灵知道吗?还有,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草儿不敢出声,怕自己一出声就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哭腔,只僵硬的点点头,也不知回应的是他那句话。 他就是这样,不论有没有记忆,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好,要不然怎么会管自己的闲事儿,这么想着草儿强牵出一个笑容,发自内心道:“谢谢你,文恩。” 也谢谢你,刘归远。 草儿没有耽误,说完了转身就走,刘归远看他单薄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揪心的难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块儿什么。 自己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实现,草儿回去后先去赵家庄找到了杨冬湖,把自己想要照顾刘家二老的事儿说给了他听。 杨冬湖为草儿担心,但看他不为了寻找刘归远也能有好好活下去的念头还是很欣慰,他给草儿拿了钱,但草儿不要,杨冬湖知道强塞不得,便把这些钱换成了草儿能用到的东西送给了他。 刘归远的老家就在镇子附近,离杨冬湖住的地方不算远,赵洛川答应了他过了头三个月安稳后,可以带着他走大路去看草儿。 第255章 逮个正着 天就这么冷着,往后一个月都没怎么回温,杨冬湖穿的比去年这时候多的多,又见下雨刮风的时候连冬季的厚衣裳都拿出来穿。 赵洛川看着天气,等杨冬湖有身子过了头三月安稳依旧,又见他胃口比从前好,连鸡蛋也能吃的进去,便挑了几天连着的晴好日,趁着下雪之前又去了趟山上。 今年上山时间比去年少的多,上半年的钱用来成亲买东西花费不少,几乎没存下什么银钱,下半年自从知道杨冬湖有了身子到现在还没上过山,往年一到冬日下了雪,猎物冬眠后上山便抓不到什么。 赵洛川想着能在年前最后去一趟山上,捉了猎物换银钱过年用,今年天冷,要是有皮毛就不拿去卖,留着在家里做过冬御寒的物件。 至于到明年杨冬湖月份大了还有朱翠兰娶儿媳妇有用得着的地方,过了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杨冬湖本来与他分开就觉得不得劲儿,有了身子这么长时间性子被惯的更加无法无天,赵洛川哄着他说这次去的时间短且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他才兴致恹恹的点头同意。 他的性子一会儿阴一会晴变得可快了,勉强点头同意后又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矫情,朱翠兰知道了还安慰他说这是正常的,有身子就爱矫情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赵洛川愿意顺着他。 杨冬湖过了头先干呕严重的时候,现在见肉也不觉得腥气,鸡蛋煮的炒的都能吃,那些肉也是,不用成天只喝汤水。 这样一来朱翠兰就不用烦心了,做饭也比以前好做,擀面条的时候还能多卧个鸡蛋给他补身子,早上蒸的鸡蛋淋上香油他也能吃的香。 而且杨冬湖现在胃口大,一日三顿是不成的,晌午晚上都得多加一顿,零嘴子家里也不短,给他留着馋了吃。 这么才十几天,杨冬湖干瘦的小脸又隐隐有了长肉的趋势。 现在肚子穿上衣裳还不算明显,但晚上脱了衣裳还是能看出肚子有微微隆起的弧度,这时候他才有种有孩子的切实感受。 他不怎么出门,做那些要用的点心都是他教赵方初,然后朱翠兰陪着赵方初一起去。 这样下来杨冬湖自己忙活的就少了,干的多拿的多,他多分了钱给赵方初,给赵方初乐的跟什么似的,他手里也攒下不少的小金库呢。 朱翠兰没要他的,赵方初也好像突然长大了似的,不怎么乱花钱,除了惦记他冬哥现在嘴馋,每回去镇上都会买吃的带回来,其他时候也不像之前似的那么见什么买什么。 今儿又是要去镇上的时候,杨冬湖在门口送走了赵方初和朱翠兰,躲在屋里跟老太太学刺绣。 第181章 有人特意教他学的也快,复杂的还是不太行,但至少花草一类的已经顺手不少,绣出来初见成效。 成亲前的被褥被换下来洗干净一直压在柜子里,那被褥盖的时间久远,后头也不大能用的着了,杨冬湖把里边的棉花和被面拆开,用那些棉花给家里的人做了冬日暖手的手捂子。 手捂子简单,也不用绣什么花纹在上头,缝好了不漏棉花就可以,冬日加上灌满热水的汤婆子,一冬日都不必担心手会冷着。 绣东西费眼睛伤神,杨冬湖绣一会儿就要被老太太拉去说会话儿,或者让他闭上眼睛躺床上睡觉,反正一天也绣不了多少。 朱翠兰和赵方初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二人脸色都不对。 赵方初唯唯诺诺的跟着朱翠兰身后进门,以要给杨冬湖送钱为由,从家里跑出来赶紧找杨冬湖把今儿在镇上的情况说明了。 原是今儿不凑巧,在食楼里碰见杨安辰来给张宝瑜带东西,赵方初一见人就有些把持不住,跟人聊的欢快,朱翠兰去别处买东西,说了让他结算好银钱到门口板车那儿等着。 赵方初跟杨安辰说了好一会儿话,出了门期间杨安辰还给他买了一份糖果子。 朱翠兰回来见赵方初二人在门口有说有笑,那情形怎么可能瞒得过朱翠兰的眼睛,等杨安辰走后赵方初回过头来已经晚了,朱翠兰那脸色沉得,给赵方初看的心直抽抽。 “我娘肯定气的不行,我不敢回去,你让我在这儿躲躲吧,冬哥。”赵方初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桌上,纠结的厉害。 杨冬湖知道这事儿瞒不过朱翠兰,没想到在杨安锦成亲前就被抓了个现行,虽然二人没背人只是当街说说话,可任凭谁看二人情谊都不一般。 朱翠兰一向不许赵方初私见外男,人现在在眼皮子底下跟旁人有来有往,自己还不知道,她当然生气,走路上担心别人听见不好,她一直忍着,晌午吃饭的时候发作了出来。 桌上鸡汤煨面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朱翠兰用小炉子盛着底下放了小炉子,炭火不断一直慢慢加热着,等会儿吃完了面还能烫些白菜吃。 朱翠兰盛了个鸡腿放在杨冬湖碗里,说话还挺柔和:“快吃吧,等会儿多吃点儿面条。” “哎。”杨冬湖接过碗,小心的打量了朱翠兰一眼,看她又给老太太添上了饭,还奇怪这也不像赵方初说生气了的样子。 没想到赵方初才刚坐下,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朱翠兰冷哼一声:“你还坐?今儿没你的饭。” 赵方初委屈的站起身,他犯了错也不敢顶嘴,往那儿一站可怜兮兮的。 老太太喜欢他那个活泼的性子,见不得他这小可怜的样子,没忍住开口劝了一句:“天冷着呢,方初晌午跑一天了,有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让孩子吃饭是不。” 杨冬湖趁机赶紧点头,把赵方初拉着挨紧自己坐下:“婶子别生气,等会吃完了饭你在教训他也不迟,等会儿面就烂在锅里了,婶子我给你盛,你坐。” 杨冬湖拿过朱翠兰的碗,盛了好几块肉,还有满满的一碗面条,嘴里还劝朱翠兰先吃饭。 赵方初小心的看了看朱翠兰的脸色,也不敢劳烦别人,自己拿了勺子添饭,只吃面条都没碰那些肉。 第256章 雷声大,雨点小 “哼,你们问问他,他自己干了什么。”朱翠兰依旧一脸的老大不高兴,说话声音赵方初吓得吃饭手都抖了。 如今这局面杨冬湖也有责任,他不忍心看赵方初一个人挨骂,便主动揽责任:“婶子,其实方初跟我说了,他跟安辰哥的事儿我一直都知道,就是没告诉你,怪我怪我,方初年纪小不懂事儿,我考虑太少,应该早就跟你说的。” 他俩平时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朱翠兰也猜到了杨冬湖知晓此事,但顾及杨冬湖现在有身子,她不好发火。 “跟不跟我说咱先不提,他跟汉子在大街上有说有笑的成何体统,赵方初,平时我怎么告诉你的?” 朱翠兰说的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吓坏了的小哥儿:“那时候木匠儿子你怎么都不肯见,我还以为你是知礼数的,我要是今儿不看见,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想瞒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赵方初小声辩解,朝杨冬湖身后又躲了躲。 “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敢说?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今儿非得打你一顿出出气。” 朱翠兰到底是舍不得真的动手,只敢口头上教训,还有就是杨安辰身份不一样,杨安锦这个儿媳妇朱翠兰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她有些不高兴杨安辰勾搭自己家哥儿,但为了杨安锦的面子她不会多说什么。 杨冬湖想了想,朝赵方初眨眨眼,而后开口:“其实,安辰哥以前帮过方初大忙,二人虽然熟络,可从来也没逾矩,婶子莫太动气。” “帮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几个月了,我们一直没跟你说,怕你担心,方初有回在镇上遇到了恶人,若不是安辰哥出手相助,方初难逃一劫,所以方初对他感恩,也是情理之中。” 赵方初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呢,顺着杨冬湖的话连连点头:“我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 “恶人?什么恶人?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说?你俩小哥儿怎么主意这么大?” 杨冬湖看她生气,赶紧把那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清楚,这事儿做不得假,朱翠兰听后心里倒是很感激杨安辰的义举,若不是他赵方初当日会如何还未可知。 不过这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接受二人没名没分偷偷见面。 杨冬湖说这事就是想在朱翠兰这儿给杨安辰留个好印象,目的达成了就点到为止,他也没想拿这个事儿让朱翠兰立刻就软了态度。 好在说了这事儿总算把她的注意从撞见二人说话中分散不少,也没过于责骂赵方初,从自己碗里夹了鸡肉给赵方初,只说让他以后莫要在人前与汉子偷偷见面。 她与张兰珍想的不一样,没有阻拦赵方初不许与杨安辰有情谊,也没觉得要是二人以后有了什么会对赵方宇名声如何如何。 杨冬湖觉得这事儿在朱翠兰这儿还有商量的余地,悄悄使了个安心的眼神给赵方初。 赵方初会意,小狗腿子似的从锅里挑拣了块儿大鸡肉给朱翠兰,还嘿嘿直笑:“娘,吃肉。” 朱翠兰嗔怪的看他一眼,已经不像刚回来那般生气了。 这件事儿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赵方初不用跟家里藏着掖着感觉还挺好,又恢复以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日便是冬至,按照以往的惯例还是要包饺子吃,这样整个冬天都不会冻耳朵,今年的雪来的晚,到现在还没见雪花飘下来,杨冬湖猜测赵洛川可能会赶在冬至之前回来,毕竟每次有这种日子之前他都是赶着回来一起过的。 朱翠兰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买包饺子所用的肉时,她多备了许多,反正现在天冷肉也不会坏。 冬至的前一天,天空飘下了点点雪花,院子外响起了熟悉的车轮子滚过青石板的声音,赵洛川和赵方宇冒着小雪从山上下来,板车上堆积的猎物比平时还多。 “冬湖。”赵洛川进了院子看见夫郎便顾不上那些猎物,下一步把夫郎搂在怀里好好蹂躏一番,直到把人头发的弄得散乱才罢休。 冬日的衣裳穿在身上要显得人圆润些,杨冬湖面色红润缩在他怀里抬着眼睛亮晶晶的喊着川哥。 俩人在屋里抱了好一会儿,赵洛川温声细语的问他这几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杨冬湖被搂着觉得安心,一一答了。 屋外朱翠兰在收拾那些猎物,有些已经死了的单堆放起来,奄奄一息或是还能活几天的便不着急卖。 这次带回来的有好几只狐狸,皮毛已经在山上处理好了,本来它也就是皮毛值钱,到了冬天狐狸毛发都是油光水滑的,摸起来手感极好。 杨冬湖有个白狐皮做成的围领,还是赵海活着的时候运气好碰见的白狐狸,冬天这东西保暖,这次一共得三张狐狸皮,赵洛川全都留下来了,给老太太,朱翠兰和赵方初一人一张,让他们也做个围领过冬。 这东西贵得很,朱翠兰当真不想要,可前段期间她忙前忙后的累的厉害,还要整天照顾杨冬湖,她要是不收赵洛川心里过意不去。 在他的再三推让下,朱翠兰好歹算是收下了,不过她可舍不得给自己做围领,收拾好了放在箱子里留着以后给杨安锦。 既然给了朱翠兰,怎么处置都是随她的意,赵洛川不管。 老太太也不用,她说她年纪大了天冷不出门,用这个可惜,以后杨冬湖有了孩子给孩子用,老太太固执得很,任凭杨冬湖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用。 不过汤婆子杨冬湖给老太太准备了两个,晚上睡觉手脚各一个,冬被也是新弹的棉花盖着的,晚上睡觉并不冷。 第182章 老太太不愿意用杨冬湖只好先收起来,以后在做打算。 晚上搂着夫郎暖暖和和的睡了个安稳觉,躺在被窝里赵洛川还小声跟杨冬湖诉苦,说睡山上冷,多盖一层也不暖和,半夜醒来手脚都是凉的。 这话给杨冬湖听的心疼的不行,任由赵洛川在身上作坏也不反抗,不过现在俩人都知道不合适干什么,赵洛川也只是过了过手瘾。 第二天要去镇上,杨冬湖央求着要一起去,他想顺便去瞧瞧草儿。赵洛川抵抗不了夫郎撒娇,认命的套了车子,一路上走的平缓,比平日多费不少时辰。 第257章 刘家二老 头天落了雪,不算大但也洋洋洒洒的下了整夜,早上起来也不曾停,路上积了一层雪,这样的路其实远比下雨时的泥泞要好走的多,他们出来的早,那些雪还没被踩的湿滑,只要小心一些,人坐在上头也很安稳。 板车上除了拉着猎物,还有杨冬湖给草儿带的肉和菜,连手捂子他都多带了一个。 食楼里如今杨春晓干的越来越起劲儿,她手脚麻利,从不偷奸耍滑,厅堂后的小院里有一间独属于她的屋子,掌柜的借给她住不收租金。 杨冬湖自从有了身子还是第一次往镇上来,杨春晓一见到他还惊诧,随即便把早已准备好给娃娃的东西拿给了他。 刘家村子偏镇子的西北方向,路程与回赵家庄差不多,杨冬湖没在镇上多待,卖完了猎物赶着车子乘着风雪而去。 杨冬湖带上了那条狐狸围领,身上多加了件衣裳,虽然看着有些臃肿,但是雪天里也不觉得透风,最是暖和不过。 可能是为着下雪的缘故,路上人并不多,他们一路走过离镇子三里开外路上就已经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白茫茫的天地连成一片,远远的根本分不清。 刘归远的老宅子赵洛川知道在哪儿,以前还没有刘归远的消息时他没少往这儿跑着打听消息,是以他摸得门清儿,根本不用问人。 刘归远是独子,没有兄弟姊妹,草儿依旧把刘归远的消息瞒的严严实实,没叫刘家二老知道,只说他在外头有了活计,现在正在外头挣钱呢,过不多久就回来了。 草儿自己也是一穷二白,这么多年在镇上没少受磋磨,可手里却没有攒下银钱,李尚才心里变态,没少买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儿让草儿取悦自己,但是为了防止他跑,从来没给过现银。 草儿能脱了奴籍实属不易,那些东西腌臜,他脱了身才不屑那些东西,不过他刚被卖进窑子还没遇到李尚才接客之前,那儿的老鸨为了能让他卖出更高的钱,也给他买过几件首饰。 虽然都不是干净的东西,但草儿知道自己没有一技之长,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便偷偷留了几件,现在正好能拿去换钱贴补刘家二老。 首饰有限,在草儿还没有能力养活一家人之前,还是要省着花才行,要不然刘家老两口年纪大了,有个头痛脑热的连看病钱都出不起。 刘家院门比旁边的人都要破落一些,刘归远在的时候他勤快,门户头看着都要好很多,不过现在家里没个汉子,只有刘老翁一个年纪大的老汉,身上还有病痛,根本没心思收拾这些,光是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杨冬湖到的时候草儿才拾了柴火,木头被雪打湿,虽然只湿了表面,但烧起来也是烟雾缭绕熏得人眼睛疼,锅里热着糟杂面饼子和一小碗鸡蛋,他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出去买些肉回来,毕竟是冬至之日,吃些饺子意头好。 家里多个人就多一份生气,刘阿嬷从锅里盛出来稀饭,在堂屋门口叫草儿进去吃饭。 “草儿,快进来,外头落雪冷的慌,先吃饭,吃完了我跟你一起弄。” 草儿直起腰,忙活了一早上身上还有些汗津津的,他拍拍手回道:“哎,我这就来。” 院门挡不住什么,外头里头一样能看见,杨冬湖也没敲门,从板车上下来挥着手臂高声呼喊:“草儿,我来看你啦!” 赵洛川在他身后用手虚虚的扶在他的腰侧,以防他不慎摔倒。 草儿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俩十分高兴,赶紧开门让人进来:“你俩咋来了,这大雪天的你还往外跑。快进来,进去说。” “嘿,不碍事儿,这一路都是坦荡荡的,好走,今儿不是冬至吗?我来看看你,”杨冬湖挥手让赵洛川把板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呐,给你带了肉,留给你包饺子吃。” 这么一大块肉有些人家就是过年也不舍得买这么多,从山上打回来的野鸡子也拿了一只,现在天冷,用来熬汤最能暖身子。 “这太多了。” “哎呀不多不多,你拿着吧,我还给你缝了个手捂子呢,就是我的绣工不好,针脚不平整,你别嫌弃。” 草儿失笑:“怎么会,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刘阿嬷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大好使,眯着眼睛看外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咳嗽一声问道:“草儿,是谁来了?” “阿嬷,是我的朋友,”草儿扶着杨冬湖进屋,赵洛川高高大大的跟在后边,他一进屋给堵住不少光线,给二老吓得不轻。 屋里还算宽敞,赵洛川也觉得自己有些碍事儿,便朝旁边站了站。 刘阿嬷反应过来后又慌着给二人搬凳子,草儿快她一步,先把她扶着坐好,才拿了凳子叫人坐。 二老虽然不认识他俩,但也很热情,刘阿嬷看杨冬湖还带来这么多东西,颇有些不好意思收下。 “草儿的朋友,常来家里坐坐就行,不用拿什么东西。” “应该的。”杨冬湖笑笑:“我们和草儿还有归远都相熟,归远被琐事儿绊住了脚来不及回来,我受他的托付过来看看你们,这东西都是他让我带的。” “哦,跟我儿子也相熟,好,真好,”刘阿嬷听见刘归远的消息笑的更加灿烂:“他让你们来的?他还说什么没有?今儿冬至他也赶不回来吃饺子,在外头过得苦不苦?草儿跟我说他过得好,能挣钱,那也该回来看看啊,草儿多好的孩子,在家里受累照顾我们两个老的,他怎么不回来外头说草儿可不好听,你让他回来,让他回来给草儿个名分。” 刘家二老有快一年没见过儿子了,心里怎么能不想念,草儿跟他们说的都是好消息,可再好也没有自己亲眼看着放心。 刘阿嬷说着说着还有些伤感,她生刘归远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二十多年过去,现在头发都花白一片,除了草儿,杨冬湖是第二个说认识刘归远的,她思念心切,话忍不住就多了许多。 草儿越听心里越难受,眼眶也是红红的,他怕老人家担心,背过身悄悄抹了抹眼泪。 第258章 冲动的刘季 杨冬湖把手掩在袖子底下,握紧了草儿的手给他安慰,面上还是笑着对刘阿嬷道:“好,我知道了,我记着呢,等我回去了就跟他说,让他快点儿回来看你们。” “好,好,谢谢你哦。”刘阿嬷重新换上笑脸,从馍框里拿出一块饼子递给杨冬湖:“吃,外头冷,你吃饭了没,家里的鸡才下一个鸡蛋,我说攒着换钱,可草儿非说要炒了给我们老两口补补,你说我俩这一把年纪了吃不吃的有什么要紧,小草儿嘴巴硬的很,就是一口都不吃。来,你们吃。” 杨冬湖接过饼子,婉拒了那一小碗鸡蛋,笑吟吟的跟刘阿嬷说谢谢。 草儿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的酸楚,再说话时已经听不出什么异样:“今儿冬湖给咱送了肉,等晚上我给你们包饺子。你们先把饭吃了,都凉了。” 刘家二老热情的非要邀请他们同坐,杨冬湖再三推辞,说了好几遍已经吃过了才让刘阿嬷作罢。 草儿借口有东西要给杨冬湖,拽着他进了屋里,留赵洛川一个人在外头热情的被刘阿嬷推让着吃了几块饼子。 一到没人的地方,草儿眼泪就控制不住,杨冬湖拿帕子给他擦擦脸,柔声安慰:“别哭了,光你一个人在这儿肯定不行,眼看年关将至,若是刘归远还不回来,二老肯定会生疑,到时候他们更受不住,在这之前,得把他找回来让家里人看看,失忆也没关系,只要让二老知道他还安稳的活着就行。” 这都是实话,长久以往的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草儿也只是想多瞒一天是一天,现在眼瞅着瞒不下去了,他内心也很是着急。 杨冬湖知道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刘归远,想了想继续道:“让大川再去一次吧,我听大川说那农家女有心不想让刘归远回来,但咱们把利害关系都跟她说一说,她是个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救刘归远,说清楚了兴许她能松口也不一定。” “我知道,文灵是个好人,但是,我怕是归远自己不记得父母,他自己不会愿意回来。” “没事儿,咱们不试试才知道成不成,刘归远要真是不愿意回来,就让大川把他打晕了直接带回来。” 这话也没让草儿脸色舒展,他除了面对老人会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儿才好过些,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抽泣到半夜。 第183章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让草儿抱着痛快哭一场,杨冬湖什么也没继续说,俩小哥儿就这么抱着。 屋外突然又传来新的动静,院子里有人喊草儿,杨冬湖听着熟悉,还没等人出去,赵洛川与那人寒暄的声音已经传来。 “赵家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刘季带了一大碗饺子,本来是牵挂草儿带着老人过得孤苦,过来探望一番,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赵洛川站起身:“刘季兄弟,我夫郎忧心的草儿,今儿正巧去了镇上,顺路过来看看。” 他拿来的肉还在桌上,刘季一听这话也笑开了:“那还真是赶巧,叔,婶子,我娘包的饺子,叫我给你送过来一碗,草儿呢?怎么没见他人?” “在屋里呢,跟杨小哥儿在里头说话。” 草儿听见刘季问,顾不上哭,擦擦脸上的眼泪,长呼一口气:“哎,我等会儿出去。” 他脸上一看就能看出来有哭过的痕迹,出来的时候除了两个老人眼睛花看不真切,其他人虽然看见了也默契的没有提。 杨冬湖夫夫二人又略坐片刻就打算回去,刘阿嬷强留不住,只好再三道谢后让草儿把他们送出去。 刘季看出几人心里有事儿藏着,跟着他们一块儿出了门,在门口拦住他们非要问个究竟。 “草儿,你哭什么?是不是有归远的消息了,还是有其他的什么?你别自己藏在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我能帮上的肯定帮。” 刘归远的消息草儿谁也没说,还让几个知情的人帮着一块儿隐瞒,刘季若是知道刘归远还活着,肯定说什么都要把人带回来,草儿不想打扰刘归远好不容易的平静生活。 现下平静生活维持不住,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杨冬湖开口替他回答:“刘归远有消息了,不过他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现在有了新的身份,叫文恩。” 外头冷的很,赵洛川接过他的话三言两语说了一遍,刘季从开始的迷茫到最后的气愤,果真如草儿所想,几乎是要立刻去把人带回来。 现在下着大雪路远不好走,草儿拉住他劝了几句,说再着急也要等雪停。 赵洛川与杨冬湖同心一体,二人所想几乎不差,他也开口道:“你先别冲动,这事儿也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事儿,反正刘归远在那儿也不会跑,等过雪停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把他带回来,旁人他可以不管,但他父母他一定得管。” 几人轮番苦口婆心劝下来,刘季才慢慢冷静,按下心中的冲动,他知道刚才草儿通红的眼眶,那眼泪多半是为了刘归远,等重新看向草儿时,他眼里有怜悯和几分怪异的情绪。 说好了雪停以后要去,刘季记在心里,在之后两天里,对草儿和两位老人更加殷勤几分。 都说十里不同习,但冬至吃饺子的传统远在百里之外的文灵也是一样遵守。 草药院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一股草药的苦味,煮粥是这样,煮饺子也是。 她非说冬天的白菜馅的饺子滋补,里头还得加黄芪,刘归远不喜欢那股子苦药味儿,可包饺子的不是自己,他等着吃也没说什么。 不寻常的是自从上回见了那个叫草儿的哥儿,他脑子里不时就蹦出一些熟悉的画面,那小哥儿的脸出现的是最多的,每回只要这时候,他就爱愣神想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草儿。 文灵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能发觉他的不寻常,在又一次叫了好几遍文恩没人回应时,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甚。 怕突然有天刘归远会认真的告诉自己他不叫文恩。 第259章 你娶我吧 屋外寒风萧瑟,关了窗屋里倒是挺暖和,煎药的炉子被移到了屋内,围着炉子摆放着的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文灵拿过筷子,总觉得少了什么,复又朝屋外喊了一声:“文恩,带碟子醋过来。” “好。”刘归远才出了厨房低矮的房檐,听了吩咐又低着头回去。 俩人长久的不干体力活,躲在屋里猫冬,文灵胃口本来就小,刘归远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事儿,便觉得那饺子闻着也不香了。 “来,吃,多吃几个,这里头我放了好几味药材,都是对你身体好的,那一场风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补回来。” 文灵连着夹了几个放在刘归远的碗里,嘴里还不断催促着他快点儿。 刘归远端着碗接过几个后摆摆手让文灵自己吃,饺子煮熟后药味倒淡了许多,他咬开一个,还是有些不适应草药口味的饺子,轻轻拧了拧眉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脑子里都是草儿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回听见的那声惨叫刘归远还是没忍住好奇,在私底下偷偷问过文灵是怎么回事。 不过文灵似乎不想跟他多说其他,脸色不好的打断了他的问询,连带草儿为何要走她也没说。 刘归远从醒了以后便被告知自己是文灵的未婚夫婿,他也一直没怀疑过,看文灵那么生气他只以为是自己太过关心旁的小哥儿让文灵心里不舒坦。 不过这样想也没错,刘归远自己也觉得如此关心外姓小哥儿像那登徒子的做派,便按下心中疑惑没有再问。 只是他有时候还是不免好奇,自己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以前和草儿是认识的,想起来的画面中农家小院也与这草药院子不同,更重要的是,他一次都没有在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里看见过文灵。 按文灵的话说二人自幼便相识的话,那不应该一点儿关于文灵的记忆都看不到。 每次提起来以前的事儿,文灵都不爱跟他说,总是三言两语给自己打发了,再多问一句便要惹人生气,刘归远是个汉子,不管能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儿,他都觉得惹姑娘生气不是大丈夫所为。 文灵生气不爱让他打听,那刘归远就听文灵的不打听,就是会胡思乱想而已,就像现在这样。 刘归远吃下一个饺子就停了筷子,碗里其他的饺子被他无意识的用筷子戳了个稀巴烂。 文灵看他又开始分神,有些不悦的敲了敲碗边:“哎,我做的饺子有这么难吃吗?你就这么难以下咽。” 刘归远回过神,看着碗里乱七八糟的模样,冲她略带歉意一笑:“走神了,挺好吃的,你自己也多吃点儿。”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越来越频繁,文灵内心不安,她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筷子,突然开口道:“文恩,你娶我吧,等过了年,咱们就成亲。” 二人以有婚约的身份相处了这么久,刘归远要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按着他的性子,这话本来该是他先说出口,高高兴兴的迎文灵过门,可不知为何,他打心底里逃避这件事儿。 如今被文灵主动提起,刘归远避无可避,不过他却没很快的给出回答。 文灵看他不回应,有些着急:“你不愿意?咱们都已经同住这么久,在外人看来早就跟一家人没两样,来找我看病的人如此之多,个个都知道我们两个未来是要成亲的,你现在不愿意,那我怎么跟别人交代?我的名声怎么办?” 她心中着急没作假,声音急切略带哭腔,其实那些别人如何说出的虚无东西她不在乎,她说这话就是说给刘归远听。 刘归远是个有担当的,抛去自己对他的救命恩情不算,单是这么多天的私处,外人的流言就足以让他对自己负责。 果然,刘归远立刻出声安慰:“我不是不愿意,咱们两个早有婚约,你又照顾我这么久,我是该对你负责,听你的,我娶你。” 他话才说完就感觉心里好像悄悄失去了什么东西,闷闷的有些难受,牵扯着心脏丝丝拉拉的钝痛。 刘归远疑惑,怎么会呢,这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怎么自己一点儿也没觉得开心,反而会觉得如此难过。 文灵不知有没有看出来他的不情愿,或许是看出来了也当没看见,得了承诺喜笑颜开,又絮絮叨叨的自顾自说了许多。 “咱们也不用像别人那样大操大办,简单请村里人吃个饭就成,有没有喜服我也不在乎,到时候咱们点上两根红烛也能拜天地过得美满,你说好不好。” 刘归远看她兴冲冲的样子,没扫她的兴,顺着她的话点头却觉得肯定是草药饺子吃多了,嘴里发苦。 说定了要成亲的承诺,文灵心里踏实不少,再去看刘归远发呆也没打扰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大喜日子。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等赵洛川与刘季一同返回草药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冬至五天之久,今儿是冬月的最后一天,明儿就该是腊月初始,刘季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去安二老的心。 他与刘归远是至交好友,听闻刘归远有可能命丧李尚才之手时也是恨不得杀了那恶人泄愤。 如今得知好友还尚在人世,没缺胳膊也没断腿,心里高兴总是大过生气的。 草药院子里门户紧闭,刘季好歹是读书人,还算守礼数,叩了几下门不见有人出来,渐渐的也有些着急。 第184章 赵洛川粗人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砰砰砰一顿砸门,房檐上的积雪随着他的敲击扑簌簌往下落,他心里还带着上回的气,力度之大连那紧闭的门缝都震开两指宽的缝隙,两扇门在重新合上时都有些对不上。 这么大的动静屋里有人肯定能听见,要不是文灵提前知道了他们要来不愿开门,就是她和刘归远又去了附近山上。 “赵兄弟,我看屋里没人,要不咱们在这儿等会吧。” 赵洛川点点头,雪停后化雪比下雪还冷,光站着不动一会儿身子就要发僵,他搓着手来回的在门口踱步。 第260章 你快想起来 刘季文人一个耐寒还不如赵洛川,杨冬湖早起时便被外头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这种天还要往外跑,他心疼自己夫君,便强硬给他塞了个汤婆子在怀里拢着。 暖了一路赵洛川这会儿感觉还成,不觉得很冷,看着刘季冻得嘴唇都哆嗦,便好心的把汤婆子塞给了他。 刘季没想到他看起来像是粗人一个,心思还挺细,还知道要带这个,身上冷的难受他也不客气,笑道:“你想的真周全,谢了。” “哪里,还是我夫郎想的周全,他怕我冷,特意叮嘱我带的,不带还不行,耍小性子生气呢。” “啊?”刘季怎么觉得他好像在嘚瑟给自己看。 也是他多嘴,他要是不说这么一句,赵洛川兴许还不会特意把话说给他听,炫耀完了赵洛川心情大好,勾着嘴角揣手端出一脸的幸福美满。 刘季呵呵干笑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身上的寒冷好似冷进了心里,他默默搂紧了怀里的汤婆子。 好在二人运气还算不错,没等太久就看见刘归远和文灵一同回来,二人身上衣裳裹得很紧,文灵一边走一边在笑着同刘归远说着什么。 刘季一看见刘归远,还有些不敢相信,大叫一声:“归远!” 文灵先他一步看过来,她眼神看见赵洛川笑意瞬间消失,脸上表情瞬间阴冷一片,一副晦气的表情。 赵洛川亦是如此,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刘季扑过去一把抱住刘归远,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摸了个遍,才真的确信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归远,你真的没死,太好,太好了。” 不同于他的激动,刘归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奋力挣扎了两下:“你认错人了。” 文灵站在旁边,冷冰冰的开口:“你们又来干什么,我想上次我都已经跟你们说的够清楚了。” “你说有什么用,我来带他回家。”刘季在来的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文灵不肯放刘归远走的事儿,所以他面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友好。 文灵冷笑:“你说带走就带走?你算老几,都说了他是文恩,他自己不愿意跟你们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放……胡说!什么文恩,他就是归远,”刘季不甘示弱回怼,他不想跟文灵纠缠,转头冲刘归远道:“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没关系,我讲给你听,你叫刘归远,家里有年迈父母二人,住在百里外的刘家村,从小咱们是一起读书的同窗,八岁那年你父亲生了病,家中实在无力继续供养你,你便褪去长袍开始料理家中薄田。如今你年岁二十又二,十八岁那年跟草儿定了终身,为他你没少吃苦。” “草儿家里有个混账哥哥,把他卖给了镇上的风月之地,你为了拿出赎他的银钱,还在镇上做了很长时间的苦力,就是那时候你知道草儿过得不好,受人磋磨,想救他却被察觉,沦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没关系,你想不起来也好,记不得也罢,你同我回去,回去后见过你爹娘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走,跟我回去!” 刘季说话着急,语速又快,刘归远听着他的话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随即而来的就是脑袋钝痛发晕。 文灵看出他的不对,一把推开刘季,声音里都是谴责:“你干什么!你说的那些他都听不懂,你也别白费口舌,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绝不是让你们如此践踏的,滚,都滚!” 刘季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见刘归远不回话,又愤怒又急切,继续扶着他的肩膀摇晃:“你想起来啊,你想起来,你娘在家盼你盼的心都要碎了,你爹在村口一站都是一天,下雪也不曾间断,草儿瞒的心里发苦无人诉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把他们忘了,你告诉我,我怎么跟他们说,你告诉我!” “刘季!”赵洛川看他手里没有轻重赶紧拦住他,刘归远现在看着不太好,他怕刘季再晃两下下手重点儿刘归远就要晕倒在雪地里了:“你别急,今儿肯定是要给他带回去的,慢慢说,让他缓缓。” 刘季这么大的一个汉子,不比赵洛川矮多少,现下因为愤怒双眼通红,声音哽咽,像个小姑娘一样情绪一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 文灵扶着刘归远把人带回屋里躺下,刘季和赵洛川紧随其后,文灵现在顾不上他俩,任由二人一块儿进了门。 刘归远昏昏沉沉之际,随着刘季的话又想起来不少画面,他似乎是看见有两个人现在柳树下,有风吹过柳条还在随风摇曳。 这二人其中一人他熟悉,一看就是自己的身量,另一人矮上少许,脸上还有泪痕,就是草儿的模样。 刘归远看着画面中的自己说到激动处一把把草儿搂在怀里,嘴里不断重复什么,可他现在听不清,他急着想过去听二人再说什么,但越想听清就越模糊。 随着他头晕的厉害,脑海里的画面也在不断变化,他又看见一处小院子,院里摆着一张小方桌,自己坐在东侧,另一年迈妇人模样笑盈盈的在给他碗里添饭。 都是寻常画面,可刘归远却无比熟悉,他越来越觉得脑海里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可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激动,身体抗不过如此大的冲击,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文灵赶紧给他探脉息,确认人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才晕过去后放下心来,她离得近,还听见昏迷中的刘归远喃喃喊着草儿,一如当初捡他回来一样。 刘季也想凑过去听,却被文灵一把推开,她恶狠狠的冲着二人吼道:“说了让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你们为什么不听,你非要拆散我们才甘心吗?他明明都答应了要娶我,明明就差一点儿我们就要成亲了。” 她说着眼泪掉下来,哭的悲怆。 “不是我要拆散你们,你是大夫比我们清楚,他迟早有天会想起来所有的一切,就如你所说,不该趁人之危,要让他想起来后自己做主,万一他想起来后不愿意同你在一起你要如何?到那时会不会恨你?你耽误的也是你自己一辈子。” 赵洛川看她可怜,但他只会哄杨冬湖一个人,这一大段话已经花光了他的耐心,文灵嚎啕大哭实在吵的厉害,他紧了眉头继续开口:“别哭了,他若是清醒以后还说要跟你在一起,不跟我们回去,那我们也认,但你至少要让他回去看看父母吧,老人年事已高,经不住失去儿子的打击。” 第261章 愿意回去 刘归远悠悠转醒的时候耳边还一直传来不间断的吵闹声,文灵显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一直摇头还把他俩往门外撵。 赵洛川白跟她说这么多,本来他就不爱跟人争执,心中有气更是摆在了脸上,木木的看着屋外一片耀眼的白。 刘季能说会道,嘴巴厉害的紧,任凭文灵如何撵赶他都不为所动,就一句话,醒了把刘归远带走。 “咳,咳,你们别吵了。”刘归远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嗓子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刘季反应快,趁着文灵掉眼泪的空档,先一屁股坐在刘归远旁边,扶着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希冀的问:“好点儿了吗?想起来了吗?” 刘归远很老实的摇摇头,就在刘季又要失望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不过你说的那些我在脑子里都看了一遍,如你所说,很熟悉,我想你说的应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你既然相信我,那今儿就跟我回去吧,家里人都在等你呢。” 没等刘归远回答,文灵又是开口拒绝:“不行,我不同意!” “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跟你怎么说都没用是吧。”刘季实在被烦的厉害,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刘归远定定的看着文灵,那眼神把后者看的心里直发虚,“烦请二位先请在外头等我一会吧,我跟文灵单独说两句话。” “还有啥可说的,她就是想把你扣下。别听她的,咱们走。” “刘季。”赵洛川出声:“咱们先出去,毕竟她是刘归远的救命恩人,让他俩把话说清楚,让刘归远死心塌地的回去。” “那行吧,你俩说,”刘季还是有些不满,不太想出去,临走时还不放心的叮嘱一番:“我就在外头,你有事喊我,别说太久,等会儿可一定得跟我回去。” 二人退出门外,文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刘归远:“喝口水吧。” 第185章 刘归远没接也没动,声音按照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但说出来的话让文灵心里发慌:“文灵,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咱们两个小时候就有婚约,可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你小时候?” 文灵呐呐:“你,你受了伤,忘了也很正常。” “可刚才刘季说的我再脑海里全都有印象,虽然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确实跟他说的一样。” 文灵不知如何回答,看着刘归远认真的眼神,什么借口也找不出来。 “我想跟他们回去看看,若真是还有年事已高的父母在等我,我不回去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可,你,你不是已经,已经答应……” “文灵,我不想看到你骗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能问出来这话文灵就知道她肯定是拦不住了,相比于刘归远自己想起来然后埋怨自己,文灵知道这时候自己开口解释要好的多,可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了咬唇还是不愿说:“我不想说什么,你想跟他们回去就去吧,那两位老人你想赡养也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起养,但如果你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就一定要回来娶我。”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上回是我唐突,稀里糊涂应了你,也是害了你,这话说出口就变不得,这次,我想知道所有的事儿后再做决定。” 刘归远深深看她一眼,并未应下,又看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强求,收拾了东西就要出门去跟刘季一起回去。 临走前他真心的对文灵道了谢,回去路还很长,刘季得知他愿意回去,高兴都来不及,一刻也不想耽搁,走的飞快。 文灵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眼泪无意识的流了满脸,冷风一吹,脸颊冻的生疼,她知道雪地里哭泣脸上要生冻疮,可她却没力气抬手擦眼泪。 回去的路上刘季和赵洛川都松了一口大气,今儿能把人带回去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意外的是刘归远自愿。 又过一个岔路口,赵洛川回家的方向与他们不同,既然人已经自愿回去了,那他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些回去要不然杨冬湖一人在家里该等着急了。 他拱手与二人别过,刘季没说那些客套的话,只说在过年以前,他请赵洛川去镇上喝酒。 赵洛川笑笑应下,接着赶路声便往不同方向而去。 今儿日头还好,赶着晌午晒化了树上和屋顶的积雪,水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院子的房檐下坠下好些晶莹剔透又细又长的冰锥子,一早上掉下来好几个,院外的路上积雪一化路就显得有些泥泞,黑的泥土和白掺和在一起,一脚踏进去要湿半截裤腿。 赵方初拿着长竹竿院里挨个把房檐下的冰锥子敲落,他怕来来回回过人一个不注意正砸中头顶,疼不说这大冷天也冻人的厉害。 落在地上的还要往边上踢一踢,省的杨冬湖来回走路滑倒,他现在稍微有些磕碰家里人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这要是滑一下没身子的人都要疼的龇牙咧嘴,他这有身子更受不住。 年下里本来朱翠兰就忙活不开,各种备年货麻烦着呢,更何况出了年就是娶儿媳妇的日子,所以朱翠兰比往年都要更忙。 赵洛川晌午走的急,院里的雪还没清,杨冬湖拿了个小铲子一点点从中间开出一条路。 这点儿活也不累人,小铲子的手柄长,杨冬湖也不需要弯腰,就这么站着铲雪不觉得累,俩小哥儿在院里边说边忙活手里的事儿,说笑间就把活儿干完了。 赵洛川风尘仆仆回来,裤腿上沾了不少的泥点子,推开门看见院子里被推出一条小路,路两旁堆积的白雪被赵方初滚成了个圆球,杨冬湖手里还抓了一把的雪要继续给圆球添雪。 “冬哥,你看这雪球堆这儿行吗?”赵方初把雪球推换了个位置,扭头问杨冬湖。 “正好,这个当身子,咱们再堆一个当雪娃娃的头吧。”杨冬湖说着又要去铲雪。 第262章 你俩定下来吧 赵洛川看他俩玩的起劲儿没注意自己,开口制止:“你俩不觉得冷吗?这会儿在外头玩雪等会儿裤腿就要湿了。” “哎,你回来啦。” 杨冬湖抬起头惊喜一笑,看他回来雪也顾不上了,踏着雪窝就要过去找他,赵洛川先一步跨过来,拽着他通红的双手给他取暖:“看你的手凉的,别在外头了,走,去屋里升炉子。” 其实活动起来身上还不觉得冷,虽然杨冬湖手被雪冰过凉的吓人,但他自己觉得是热的。 “嘿,才不冷,刚才银春嫂子给送过来几个红薯,咱们去烤了吃吧。” 赵婶子家种红薯的那一小块儿地是沙瓤地,这种地里的红薯要比寻常土地长出来的甜一些,用来烤着吃最好。 屋里老太太怕冷正在歇息,所以炭火一直没断,进了屋就与外头的冰天雪地不同,一下就解了身上的寒冷。 杨冬湖去柜子里给赵洛川找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让他把湿了的裤子换下来,要不然一会儿小腿容易受寒气。 炉子边红薯散发出阵阵香甜,玩了雪的俩小哥儿这会儿才觉出手凉,搭在炭火上头不肯拿开。 “怎么样了?刘归远愿意回去了吗?” 赵洛川点点头:“跟刘季回去了,就是还没想起以前的事儿。” “能回去就成,看看草儿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也该让他回去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赵洛川扒开红薯的外皮,露出诱人的果肉,杨冬湖手上正在烤火腾不出来手,他直接把红薯递到杨冬湖嘴巴让他吃一口。 他到家比刘季要快一些,一个红薯下肚,刘季与刘归远还在路上赶路。 草儿拿不准今儿他们到底能不能带回刘归远,虽然心里是很想念他能回来,但人没来之前他不好表现的明显,怕被刘阿嬷看出来又会多一个人失望。 不过一早他还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墙角的柴火堆都重新换了个地方整齐堆放。 劳累了好些日子,草儿手上被磨出些许茧子,刚开始的时候起水泡碰一下都疼,即使这样他也没喊过苦叫过累。 刘阿嬷早就把草儿认作了刘归远的夫郎,拉着他说过好几次,让刘归远娶他的话,被草儿忍着心痛搪塞过去。 刘归远离家越近越熟悉,甚至没让刘季带路,好像是走了这条路千百遍一样,自己就知道往哪儿拐。 刘家老翁依旧在村口的大树下坐着,天不冷的时候他还能跟村里人说说话,一到化雪天冷的日子,便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孤寂的身影太过扎眼,刘季离大老远就看见了,他挥手高喊:“叔,归远回来了,叔,这儿,归远回来了。” 刘阿翁年纪大了身上还有病痛,看不清也听不太清。 刘季在回去之前,又拉着刘归远不放心的叮嘱一句:“等会儿回去少说话,记不得的事儿就别出声,说多错多,别让你爹娘看出来不妥,要不还得操心,听见了吗?” “我知道了。” 二人直走到刘阿翁面前,他才能辨别出面前站着的是谁,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归远?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叫人捎个信来让你娘提前给你做好吃的多好,快,快,你娘还在家等着呢,走。” 刘季戳了戳刘归远的后背,他对着老人喊了声爹。 他从被文灵救起来以后,就没见过长辈,这声爹长久没叫过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生硬。 “哎哎,走,这地儿冷,别在这儿站着,回去再说,季儿,你也去,回家吃了饭在回去。” “好,我听叔的,走,叔我扶你。” 刘阿翁高兴的说话声音都洪亮许多,还没进院子就大嗓门吆喝开了,刘阿嬷和草儿关着门在屋里取暖,就这样还能听清刘阿翁的呼唤。 “孩他娘,快出来,孩子回来了,快来。” 刘阿嬷耳背听不太清,但草儿听的真真切切,他猛的站起身,刷一下打开门,看见刘归远就在院里,他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婶子,归远,归远回来了。” “什么?我儿回来了?”刘阿嬷被草儿搀扶着现在门口,看见许久没见的儿子一时激动落下泪来,张开手臂想要把刘归远揽进怀里:“我的儿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走大半年连个信儿也不往家里捎,叫我看看,我看看瘦了没有。” 这回刘归远没用刘季提醒,他看着和善的老人心里亲切的很,一声娘就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他上前几步接住刘阿嬷张开的双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索。 “瘦了,瘦的多,是不是在外头没好好吃饭,这回回来了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给你做。” 刘归远面对关心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和以前一样的温和来,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一句一句认真的回答刘阿嬷的话。 草儿不知道他这是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二人就在刚进门的时候对视一眼,他眼神虽然一直盯着刘归远,却没先出声。 第186章 “你看你这老婆子,孩子回来多好的事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先让孩子进屋再说。” 刘阿嬷抹了抹眼泪,忽然又开口笑道“对对对,外头冷,走进屋里去。” 冷风还在吹着,草儿有话想问刘季,借着烧水的由头落后一步,刘季看出来他想问什么,小声道:“没想起来。” 草儿眼里难掩落寞,不过现在这样他也知足,他点点头让刘季也去屋里坐着,自己去厨房里烧水。 “归远,娘不求你能挣多少钱,但你以后可不能像这回这样,一走多长时间不回来,娘担心你,知道吗?” “哎,我知道了。娘。” 刘归远被亲情的温暖裹挟,一点儿没觉得不自在,好像本就该如此才对,二老很长时间不见,有不少话要问他,他用早就找好的借口与二老相谈甚欢,没让任何人生疑。 草儿这时候端着茶水进来,他温和笑笑:“你们今儿晌午想吃什么,今儿归远回来了咱们高兴,一会儿我去割块肉,咱们再包回饺子好不好,白萝卜馅的行不行,归远爱吃。” “行,都行,”刘阿嬷看着草儿越发满意,她说着说着就拉过草儿的手,二人手掌交叠,这两个孩子心意相通她早就知道,这下刘归远也回来了,她有意把两个孩子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么些天草儿可没少照顾我们,娘早就知道你对草儿有意,这回回来年头里就不走了吧,咱们也找个人把你俩的事儿定下来好不好?” 第263章 等等我 刘阿嬷说完话还等着刘归远回答,没想到草儿先开口回答:“婶子,归远才回来,肯定累着呢,等会儿咱们先吃饭,让他好好歇歇,其他的事儿咱们后头再说,好不好?” “可……” 刘阿翁觉得今儿是个好日子,拉拽着刘季不让走,说要几人在一起好好喝一杯,看出草儿似乎有些抗拒,便开口打断道:“哎呀,你看你这老婆子着急的,人都回来了还能跑吗?这才刚回来,你不得先让俩人说说话,草儿怎么也是个小哥儿,脸皮薄,你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问啊,听草儿的,先吃饭,歇过以后再说。” “那行,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包饺子要去外头重新割肉,刘阿嬷要去给草儿拿钱跟草儿一起去,被草儿一把摁住,他说自己有钱,路上泥泞,反正离得不远,让人在家里头等着,一会儿就能回来。 出门前刘阿翁说外头湿滑难走,让刘归远陪着草儿一起去,在场几人都不太明白刘阿翁这是什么意思,刘归远顿了一瞬,点头同意。 待二人出门走远,刘阿嬷才疑惑开口:“你这是啥意思,归远才进家门你干啥让他又出去。” “我就说你这人年纪大了看不明白事儿,自顾自说的开心,你没见归远这回回来不对劲儿啊,以前看见草儿那个高兴劲儿离多远都能看出来,这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还没主动跟草儿说过,草儿也是,二人咋看咋生疏,我估摸着俩人是不是闹别扭了,在家里头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我这不是想让他俩单独待会,有什么隔阂说说就开了。” 刘阿嬷沉浸在儿子突然回来的惊喜里,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咂摸出味儿来,怪不得刚才说让他俩定下来,二人都没有以前那股子兴劲儿,看样还被这老头子猜对了。 “就你看的明白,那老眼昏花这么久,我要不是没想到哪能用你提醒,季儿你说是不是,婶子眼神是不是比你叔好使。” 刘季突然被卷进来哭笑不得,赶紧两头安抚:“都好使都好使。” 俩老人今儿高兴多拌了几句嘴,也不是真的生气,刘季嘴巴会哄长辈,几句话就挑去了别处。 他们村里就有卖肉的屠户,离得不算很远,这一路上走着一句话都不说也太过沉闷,草儿偷偷看了看刘归远的脸色,主动开口:“你回来看见爹娘有没有觉得想起来什么?这个村子熟不熟悉?” “有些能想起来,但都是一些片段衔接不上。”刘归远看了看路旁被大雪覆盖的田地,又看了看连成一排的房檐,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手指着数十步开外的一片农田,犹豫开口:“我好像记得在那里劳作过。” 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想:“是夏天?好像是收麦子?” 草儿顺着他的手看去,欣喜道:“对,对,就是那儿,那就是你家的田地,不过因为你不在家,叔婶照料不来那些田,那儿一片的土地收成好,二老不忍心空着浪费,便租给了村里的其他人,你想起来了?” “嗯,又看见一些画面。” “能看见就行,想起来一些是一些,后头肯定能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不用太着急,慢慢来,等吃完了饭你想去哪儿看我带你去,说不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这算是个好消息,能想起来就说明还有恢复的时候,草儿拍了拍手,感觉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松快不少,说话语气也轻松。 雪天出来的人少,屠户家的生意也一般,草儿以前是被爹娘卖进窑子里的,在他身上多少有些风言风语,现在村里都知道刘家二老是草儿在照顾,自然有些人会说些不好听的, 屠户虽然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但是个热心肠,他觉得草儿可怜,被卖也不是自愿的,从没拿异样的眼光看过他,今儿看见刘归远和草儿一起来买肉,还替他高兴呢,多送他二两肉。 草儿谢过屠户,拿着肉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碎碎念。 这村子里有太多二人小时候的回忆,草儿一路走一路给刘归远指着看,嘴里不停念叨:“你看那户人家,他家里养猪,院里那棵高大的柿子树看见了没了吗?小时候咱们够不到长在高处的,便捡掉落在树下摔得开了口的,你跟我说捡柿子得碰运气,我运气不好每回看见柿子的时候里边都爬满了虫蚁,后来你就带着我在树下等,结果等的太久睡着了,被落下的柿子砸了一脸,糊的一张脸上全是橙黄的柿子肉。” “还有村头的那条河边,你小时候就爱在水里头凫水,还在那儿钓过大鱼呢,不过你被河里的水蛇咬过,虽然没有毒但也把婶子吓得够呛,后来她就不让你往河边去了。” “还有村长家的小花狗,它最黏你,因为只有你路过村长家的时候会给它喂好吃的,还有那棵柳树,咱们以前……” 刘归远边看边听,感觉他说的那些自己脑子里都有画面,嘴角噙着笑仿佛真的在柿子树下看见两个好吃嘴的小孩被柿子砸了一头,他听的正起劲儿,草儿却猛然止住了话头。 刘归远疑惑的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只听草儿闷闷开口。 “婶子今儿说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照顾他们是为了还你的恩情,并不想拿这些跟你邀什么功劳,等晚上回去我就跟婶子说清楚,再有一月过了年你想起来的多了,我就与婶子辞别,到时候你,你想娶谁都行。” 刘归远隐去脸上的笑意:“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文灵说的话存疑,她也一直不肯告诉我实话,虽然我一直被告诉与她情谊深厚,但很奇怪,我面对她却没有想长相厮守的想法,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像个骗人感情的人渣?” 草儿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刘归远继续道:“那棵柳树我记得,树下你我二人曾经相约我也想起来了,前些天你离开以后,我总有意无意的就想起你。” “真的吗?” “嗯,即使我不记得你,但只要看见你,我还是打从心里觉得欣喜,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完全记起你,但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想起来?” 第264章 又是一年 草儿听着这些话突然很想哭,但又想笑,其实从最开始寻找刘归远开始,草儿就没想过二人还能有什么,横亘在二人之间不仅仅只是文灵,还有自己都不想提及的过去和一身时刻提醒自己的伤痕。 “你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等你以后想起来了,要是觉得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纠缠你。” 刘归远得了他的回应安心不少,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要是在这中间失去了重要的人,日后自己就算回复了,也怕是要悔恨终身。 时辰已经很晚了,二人走的慢,再耽搁下去怕是到晚上都不一定赶得上吃这顿饺子,草儿收拾好情绪,催促着他也快些走。 吃完饭草儿带着刘归远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把以前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都跟他说了个遍。 二人出去一趟回来时已然亲近的多,刘阿翁有些得意的朝刘阿嬷炫耀:“瞧,我说什么来着,就得让他俩多独处。” “行,你厉害,以后都听你的行了吧。” 那棵柳树到了冬天光秃秃的一片,树枝上积压了点点白雪,当初二人就是在这儿诉了衷肠后,草儿被爹娘卖去了镇上。 树旁边有一大片大片的空地,有不怕冷的孩童在雪窝里打滚,刘归远定定的看着柳树,许久后才开口:“你为什么叫草儿?” 这话他以前也问过,小的时候二人头一次见面,草儿小时候长得就好看,大眼睛白嫩嫩的,他好奇这么漂亮的人为啥叫这么个名。 第187章 草儿从小就被人说不祥,爹娘只顾哥哥完全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但他从没有自怨自艾过,他没有名字,村里人为了取笑他说他像个没人要的野草,以后就叫草儿就行。 这话是谁说的草儿已经记不得了,以前拿这些话作践他的人太多,他听得多了也不觉得难过,可草儿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野草命贱,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悬崖峭壁边,只要有一线生机,它都能发疯一样努力生长,顽强异常。 草儿知道自己也不是金贵的命,但他觉得自己就跟那路边被人踩来踩去野草一样,无论被多少人践踏,等到来年春日,依然能长出嫩芽。 他努力活着,即使饱受苛待也不曾有过半分轻生的念头,家里没有他的饭他挖野菜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草儿有了新名字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玩伴就是刘归远,他那时还颇为得意的跟刘归远解释自己为什么叫草儿。 小孩子天性简单,刘归远光看着他长得好看,时日久了也不觉得草儿这个名字难听。 那时候只有他不在乎村里人的流言成天带着草儿玩,还帮草儿打架,说以后长大了娶他,保护他,呵护他,让他不当小草儿当鲜花。 想起小时候草儿笑的有几分纯真,他抬头看向刘归远:“这话你以前问过,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为什么了。” “好吧。”刘归远笑笑。 今年的雪比以前下的更加密集,才晴了没两日,天气又阴沉下来,气温也比去年还冷,越是在熟悉的地方长住,刘归远想起来的事儿就越多,期间草儿还去镇上给他找了个其他大夫看看。 大夫说若是一直都这样慢慢好转,不到明年春天,兴许就能全都想起来。 草儿高兴坏了,跟他说从前的事儿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刘归远还能跟他附和两句,还能想起来他和草儿的种种过往。 刘归远的事儿赵洛川没少上心,草儿买了东西趁还没到过年和他一起去看了杨冬湖,如今他肚子明显起来,越来越不爱走动,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门。 这样的好消息任谁都会开心,杨冬湖心疼草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他还听草儿说如果春天到了的时候刘归远能彻底的好起来,二人就成亲。 大雪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年关也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小年里。 家里的两条狗长抽条不少,大饼看着比饺子瘦,但个子要高一些,现在两条狗打架有来有回,饺子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屋里的碳火不断,小狗也知道冷暖,缩在屋里不愿意出去,家里荤腥半年了都没断过,以前才能吃到的炸鸡块和鱼块也不显得稀奇了,朱翠兰照例按照以前的规矩在小年这天祭完了灶神,还用红小豆做馅儿撒了一锅年糕。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又是一场大雪把人困在了家里,杨冬湖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爱出门,不觉得有什么,就是赵方初在他面前唉声叹气的,抱怨今年没法出门,连天灯也放不了了,不知道许的愿还能不能成。 虽然不能出去但守岁习俗也不能改,朱翠兰被几个婶子约着冒着大雪出去打马吊,赵河也被叔伯辈的人叫了出去。 赵方宇不怕淋,吃完年夜饭就跑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找杨安锦了。 杨冬湖不能熬太久,说是加上老太太四个人凑在一起也成了一桌牌场,赵方初手里有钱,被赵洛川赢了好几回,今儿才得的压岁钱全都输了还不算,还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钱也掏了出来。 喜庆的日子杨冬湖怕他输急眼了闹脾气,暗戳戳的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赵洛川的腰,示意他让让人。 后边几局赵方初回了点儿血,不过他也没要,说是给杨冬湖肚子里的娃娃当压岁钱。 玩到后半夜杨冬湖撑不住直点瞌睡,赵洛川顾着他的身子要紧,守不守岁的不重要,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能多熬,还没过子时就已经搂着杨冬湖回床上睡觉。 赵方初自己在家无聊,大半夜的出门想去找沈然,可刚出门才走两步又想到他肯定也跟李子鸿在一起,自己过去打扰好无趣,便又垂头丧气的准备回来。 自从上次被朱翠兰抓了现行,他就不敢在随便的跟杨安辰见面,去镇上送饼子的时候也是跟朱翠兰一起,除了偶尔能在食楼里看见张府的丫鬟,居然一次也没再见过杨安辰。 第265章 你这是干嘛 赵方初刚开始的时候还想不通,他觉得只有自己偷偷思念的厉害,没觉得杨安辰有多想跟自己见面。 不是赵方初不矜持,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能跟人说上话就能开心好几天,不过看着别人都是恩恩爱爱的,难免在心里多想。 他认识的人里,见的最多的就是赵方宇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去看杨安锦,有点儿机会都不会放过,李子鸿也是,偷偷的带沈然出去玩,只要有心总能见面不是。 他藏了好多事儿想跟杨安辰说,去几次镇上都没见人,便在心里自顾自的生气,觉得杨安辰就是拿他消遣呢。 现在四下无人,因着外头有大雪,连在外头放烟花的孩子都不多,好在家家户户烛火明亮,映着遍地白雪也显得亮堂。 上次跟杨冬湖一起堆的那个雪人到现在还没化,依旧好好的站在那里,几场大雪下来,周身又圆润许多。 赵方初哈着双手,比着那个雪人的样子又堆了个小的站在自己家门口,当作除夕夜守门的门神。 没有玩伴赵方初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熬一晚上,他捡了干枯的树枝在雪人的脸上戳出眼睛鼻子,随后又将树枝插在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 “行了。”赵方初拍拍手,自言自语道:“管他守不守岁呢,睡觉去了,你今儿晚上就替我看门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从头顶落下一盏花灯悬空在眼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背后温润声音响起:“光雪人看门可不行,我替你看吧。” 赵方初先是一愣,而后猛然转头,只见已经长久不见的人此刻正面带笑意的站在自己面前,手中高提着花灯架子,因为略带暖意的烛火照应着二人的脸颊。 赵方初正思念人呢,这会儿一看见人在自己跟前,心里便什么气没有了,连带着那点儿郁闷情绪一起烟消云散,他笑的灿烂,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惹人怜爱。 “安辰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你啊,怕你晚上没人陪着守岁无聊,过来看看你,喏,给你的花灯,瞧瞧有什么不一样。” 赵方初这会儿才有功夫去看那盏花灯,花灯架子是用有韧劲儿的竹子做成,四周糊上了文人写字用的纸,上头还有许多的文字。 他借着烛火辨认许久,才隐约能认出来个自己的姓,赵方初学问不高,他哥好歹念过两天学,他年幼那会儿家里过得不好,朱翠兰就没让他学。 “这上头写了什么?我学问浅,不认识这些字。”赵方初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杨安辰指着那些一字一句认真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这里是你的名字,意思就是说希望你以后事事都能吉祥如意,今儿放不了天灯也许不了愿,我就自己给你做了个花灯,上头是我给你许的愿望,等会儿你把它挂在树枝上,自己也许个愿望,跟放天灯也是一样的,等来年就该实现了。” 赵方初随着他的话在心里把那几个字又默念了一遍,心里甜如蜜糖,一张小脸儿笑的红扑扑的:“谢谢你,等会儿我就把它挂在冬哥院里的桃树上。” “行,哎,对了,我回来时路过食楼听春晓大姐说了,你向她问过我?”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朱翠兰抓到的那次,赵方初去了几次没见人,没忍住跟杨春晓打听了两句,有朱翠兰跟着他不好去张府问人,也不好意思跟杨安锦提这事儿,想着杨春晓一直在镇上待着,说不定会知道点儿什么。 不过杨春晓平日里还是埋头苦干的多,张府的人来她就接待,不来她也不会多嘴去问,所以也是一问三不知,赵方初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赵方初低头转着手里的花灯杆,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抬头道:“回来?你去哪儿了?” 被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杨安辰轻笑一声:“张老爷去江南一带寻人,让我一同跟着,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不过那几天你一直没来,我就想着等回来再来找你,没想到被大雪耽搁了脚步,困在路上好几天,我这也是才回来。” “哦,原来出去了。”赵方初点点头,暗自偷笑,自己偷偷生的那些闷气早就不知道被抛哪儿去了。 “走得急没跟你说,还怕你会生我气呢。” 杨安辰笑着又拿出来一个手炉,不同于家里用来取暖灌热水的汤婆子,这个手炉盖子是镂空的,里头放的是烧至干红的木炭,还用搁了香灰隔热,握在手里不会太烫,比汤婆子好用。 第188章 “给你的,我本来想给你带些南方精巧的果子,但来回路上要耽搁的时间太长,我怕放的太久拿回来不如刚出锅那样香甜,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实用,待到日后有机会,我带你亲自去趟江南。” 他说着把手炉塞进赵方初手里:“今年冬天太冷,有了这个就不怕冻手了,我瞧你刚才手还通红着,来,拿着试试。” 赵方初得了花灯就已经高兴坏了,没想到杨安辰出去一趟还一直惦记着自己,手炉暖身子很快,他脖子上还带着朱翠兰新给他用狐狸皮做成的围领,下半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围领里,用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安辰。 “安辰哥,你真好,但是我不能总要你的东西。” “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难道还没让你发觉吗,当然是因为心悦你才会对你好,才会惦记你给你买东西,这都是我自愿的,你安心收着就是。” 这是杨安辰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将心悦一词说出口,这倒打了赵方初色措手不及,他脸上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因为他的话闹出的脸红。 他舌头都不听自己使唤,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你怎么说,说这样的话,这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干嘛呀。” 读书人守礼,杨安辰自己教养也极好,该守得规矩丝毫都不会逾矩,即便如此,当下他还是觉得赵方初可爱的紧,若不是他克制着将学过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又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怕是真的会忍不住伸出手把人揽在怀里。 第266章 互通心意 “方初,我是真心的,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绝无半分虚妄之言,我知道突然跟你这样直截了当确实有些欠妥,你放心,我不是为了要从你那儿得到什么,我就只想告诉你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他每多说一句,赵方初脸颊便红上几分,最后更是羞得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幸亏四下里无人,要不然赵方初早就臊的躲在屋里不敢见人了。 就是手炉的温度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拿怎么觉得有些烫手,赵方初恨不得把头插在雪地里去,小声开口制止:“我知道,你别说了。” 杨安辰满含笑意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赵方初身上移开,他温柔的附和:“好好好,我不说,你我知道就行。” 杨安辰有时候觉得自己对他并不好,赵方初年纪小单纯不计较也就罢了,自己与他情投意合如此之久,早该让父母上门提亲,给赵方初个说法才对,可杨安辰还是对当初张兰珍说的那些话有了忧虑。 杨安锦和赵方宇婚期在即,这段时间最不容忍出岔子,杨安辰有心想让二人完婚后再去提及自己与赵方初的事儿,这样以后就算有骂名,他替赵方宇背也没什么。 只是赵方初是个小哥儿,跟自己眉来眼去这么久,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脏水可就往他一个人身上泼,他那么单纯,要是平白被人污骂,杨安辰光想想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村里人多数都是爱拜高踩低的,秀才身份给自己庇护不少,要不然张兰珍也不会说村里人戳脊梁骨只会骂赵家难听。 既然读书人的身份如此好用,那光是秀才还不够,三年一次秋闱在即,新年过后八月就是一次乡试,到时若是自己能中举,岂不更能风光的把赵方初迎进门。 那时候要是还有人说什么,也会看在他的面子嘴下留情。 杨安辰是这样想不错,只是这么一耽误又要多等一年,他耽误的起却不知道赵方初愿不愿意等他。 赵方初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他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既然二人都已经挑明了,他有些期待杨安辰会什么时候来提亲。 他脸上一向藏不住事儿,杨安辰看着赵方初欣喜的脸色犹豫开口:“过了年八月就是秋闱,我想等过了乡试后,再跟婶子提及你我二人的事儿,你,你还愿意等我吗?” “为什么?”赵方初有些不解,不过转念一想,话本里不是也常说读书人最喜清心寡欲,一旦与情字纠缠,便仕途坎坷学问不精,难不成杨安辰也是忧心这个? 念及此处赵方初有些懂事儿的点点头:“一年而已,没什么等不得的。” 杨安辰不想让赵方初想那些糟心事儿,借口还没找好却见他意料之外的点头同意,一时高兴不能自已:“真的?你真的愿意?” “那当然,既然我也心悦你,多等几天又何妨。”一时要让赵方初说这么直白的话,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小声把后头的话补齐:“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人,就算三年五年我也愿意等。” “方初……” 杨安辰被这几句真诚的话语扰乱了心绪,哑着嗓子叫了声他的名字,心里一时愧疚的不成样子,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他郑重开口:“我定不负你。” 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赵方初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小钩子轻轻撩拨过一样,直发痒。 赵方初轻轻点点头,圆眼睛里笑意满满,他扬了扬手里的花灯,问:“我想去挂花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冬季的树杈光秃秃一片,被积雪压弯了枝干,下了一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杨安辰抖落掉树杈上的雪,接过赵方初的花灯挂在了高处。 都说挂的越高愿望越能被上天听见,赵方初双手合十,认认真真把杨安辰也加在了自己的愿望里。 杨冬湖屋里的烛火早就已经熄灭,二人挂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吵醒屋里正在歇息的人。 杨安辰陪他过了子时,新年初始,二人共同在桃树底下许了愿,又默契的没问,相视一笑中便都能猜的出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杨冬湖被鞭炮声吵醒,新年第一天不好赖床,他也裹了厚衣裳早早的起床。 昨天包的饺子早上起来直接煮就行,赵洛川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今儿是个难得的晴天,杨冬湖把汤婆子搂在怀里搂的更紧。 “咦?这是哪儿来的花灯?”杨冬湖小心走到桃树下,细细打量上头的字,看完会心一笑,去厨房里找忙碌的夫君。 赵洛川起来的比他早,已经看过了那花灯,开口回道:“早上起来就挂在上头了,这字方初可写不出来,肯定是别人给他写的。” 赵洛川把饺子点了三遍水,静等饺子浮起来:“昨儿我咋没想到,早知道也给你糊个花灯了,等十五的时候我给你补上。” 杨冬湖漱完了口,守在锅边等着饺子成熟,外头太冷,厨房里烧着火还觉得挺暖和,他围在赵洛川身边,笑道:“好啊,我也想要有咱们两个名字的。” “行啊,虽然我学问不深,但写名字还是不在话下,到时候把咱俩的名字写在一起。” 饺子的香味儿飘出好远,外头太冷,赵洛川没让老太太出来,把饺子端去了床边。 过了年该是走亲访友的时候,他们家没什么亲戚,能在屋里慢慢的吃,也不担心有人突然上门。 赵方初倒是匆匆来过一趟,有些不好意思的央求杨冬湖把花灯在他这儿藏着,他怕朱翠兰看见又要骂自己。 杨冬湖同意是同意,不过拽着赵方初打听了好一会儿,他正愁没有新鲜事儿解闷呢,把赵方初问的满脸羞红才停手。 他手里的手炉赵洛川也看见了,觉得那个东西要比汤婆子好用,还问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想给杨冬湖也买个用。 赵方初尴尬一笑,没说话。 第267章 忙忙碌碌 赵洛川直到最后也没打听出来赵方初那手炉是从哪儿得来的,赵方初嘴巴闭得紧,有什么话跟杨冬湖说完还要他保密不许跟赵洛川讲,是二人的私密话。 不过二人不用走亲戚有许多空闲时候,一年一次的庙会并没有因为大雪而受影响,镇上依旧热闹非凡。 家里的汤婆子还是有挑货郎从村子里吆喝着路过的时候买的,像赵方初手里的那么精巧,小摊主一般不会卖。 朱翠兰在家带客,年初四本该是朱一程带着媳妇来给姑母拜年的日子,但他媳妇快要临盆,来回折腾麻烦,便让朱家顺把年礼捎了过来,这会儿他跟赵河两个人正喝酒喝的畅快着呢。 逢庙会有个少有的晴朗,虽然还是寒冬腊月,但相较前几日已经好了太多。 杨冬湖趁着自己身子还不算太笨重,软着嗓音央求让赵洛川带着他一块儿去凑热闹。 人多挤的厉害,赵洛川本来不想同意,不过看杨冬湖闷在家里这么些时日,哀求的时候都是怪可怜兮兮的,本来有身子就已经够吃苦了,一直闷在家里换谁都受不住,人多大不了自己多上心看顾,这么一想心一软就同意了。 今年的庙会跟去年没什么两样,杨冬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没去人太多的地方拥挤,流连了几个小摊子买了些小玩意儿,心情顺畅不少。 挨着卖胭脂的摊子有卖拨浪鼓和布老虎一些哄娃娃的小玩意,那摊主看得出来杨冬湖是有身子的,笑呵呵的拿着拨浪鼓摇了两下,都不用开口说话,杨冬湖自己就被吸引了过来。 第189章 他们家里没有小孩子,自然不会有这些东西,拨浪鼓摇晃时声音清脆,杨冬湖觉得新鲜,那摊主才笑吟吟的问他需要什么。 杨冬湖挑了个布老虎,还有摊主手里的破浪鼓也一并买了回去,一样两份,是准备让朱家顺带回去给朱一程未出世的孩子。 还有衣裳料子,出不了正月他家娃娃就该出生了,在肚子里不知男女,杨冬湖买了匹红颜色的,刚好才过了年喜庆,红色男孩女孩都能穿,挑不出错,那些哄孩子的玩意儿就更不会分男女了。 他们自己家里朱翠兰给娃娃缝的小衣裳什么颜色都有,赵洛川买布料的时候也是红蓝不忌,只要是好看的颜色就行。 赵洛川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寻着和赵方初那个手炉差不多的样式,也是里头装木炭的,比汤婆子贵的多。 不过只要暖和,冬天不会让夫郎冻手,贵点就贵点儿,他也不心疼,答应给杨冬湖糊纸灯笼,家里没有纸,从前用来糊窗的桐油纸倒是还有,不过因为要在上头写名字,桐油纸便用不得了。 读书人用来做文章的纸贵,赵洛川没买太多,够糊一个灯笼的。 食楼里过年也打了烊,门口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子说要过了初六才会开门,门口卖肉饼的摊子但是一直都在,赵洛川买了两张饼给二人垫肚子,街里头太挤,他们只在外头远远的看了一眼,没往里去。 就这么转了一会儿杨冬湖有些累,脚腕子都开始发酸,幸好他们出来的时候推上了板车,要不然这么远的路,杨冬湖走肯定是走不回去了。 板车碾过雪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杨冬湖坐在车上清点买回去的东西,那叠子纸他也看见了,一想到这么好的纸要用来糊灯笼怎么看怎么觉得浪费。 杨冬湖想,到时候得多写几个字上去,才不白白枉费这么好的纸张。 过了初八,几乎就没什么亲戚走动了,年中的忙碌才过,大多数人都清闲下来,等着过了正月十五开始着手农忙。 朱翠兰入了腊月就不得清闲,过了年更是,给杨安锦的聘礼都准备好了,说好的二十两聘礼已经给了五两,剩下的十五两也早早地就存好了。 送聘的大红箱子是一对儿,去年已经抬去了一个,还有一个等出了正月跟着所有的聘礼一块儿抬去。 她已经帮赵洛川操办过婚事儿现在也算得心应手,花轿和唢呐去年就跟人商量好了,也已经付了银钱。 喜宴也按照赵洛川那时候的油水一点儿不差,自己儿子一辈子就这一次大事儿,朱翠兰当然不会马虎,同一家办事儿,也不能相差太多,叫别人看去,还以为她不待见新媳妇呢。 赵方宇的那四床喜被还在全福婆手里,朱翠兰挑了个好天儿,包了喜钱把被褥取了回来。 全福婆上次在赵家帮忙,朱翠兰就没短缺她的好处,是以她这回更加用心。 还有存在木匠家里的床,柜子,盆架子一水七零八碎的,趁着家里汉子都在,她赶紧把东西都拿了回来,要不然等出了正月人一忙起来,且得顾不上他们。 李子鸿自从跟着赵河学手艺开始,磕了头认了师傅,一直勤勤恳恳,肯吃苦一直不曾懈怠,赵河对这个踏实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替他拉了不少活儿,现在李子鸿也已经是个正经手艺人了,不仅能养活自己,比以前种地赚的多,手里也存了钱等着娶沈然。 他对赵河感激不尽,但凡赵家有点儿需要用得着人的,他跑的是最快的一个。 这次又去木匠家里,他们拉的板车比上回还多一个,大件小件往家里运,村里人过年吃的好也没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一众人看的那叫一个眼红。 朱翠兰要新得儿媳妇高兴坏了,才顾不上跟他们瞎白话,赵洛川那时候只请了村里的人还有一些相熟的,席宴上桌数就不显的多,但朱翠兰不同,她娘家亲戚多,光是接待他们,就得分出五六桌。 上回赵洛川杀了一整头猪,吃到后头还剩下不少,朱翠兰暗暗盘算了,一头猪怎么够了,况且家里两个汉子过不几天又要上山,到时候带下来的猎物也能出好几盘子肉菜,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到时候用不完还是存不住。 等她准备好了所有的事儿,一晃就到了十五,过了十五就没什么年味儿了,趁着最后一天,朱翠兰把过年的炸货全都做成了菜,几口人在一起好好热闹一番。 第268章 十五的花灯 糊灯笼不是难事,赵洛川以前也糊过,熬一锅贴春联用的米浆,一层一层的慢慢糊满四周,不漏缝隙就可以。 赵洛川先糊了一层打底,而后将之前买来的纸展开铺平,他小时候上过学,有一整套的笔墨,他从杂物堆里重新翻找出来,咬着笔杆冥思苦想半天。 杨安辰那些文绉绉的话他可想不出来,用自己的粗人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个岁岁平安,反正是那么个意思,心意到了就成。 书写二人名字的时候赵洛川把杨冬湖拉着一起,自己站在他的身后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的认真。 杨冬湖一直没说自己会识字的事儿,虽然两个世界文字有很大差距,不过只要不是晦涩难懂的文字,杨冬湖也能认识的差不多。 屋里炉子一直烧着没断,暖意十足,杨冬湖脱去了外衫,只穿一身雪白的中衣坐在凳子上,今天暖和,赵洛川下午给他烧了水洗了头发,新买的皂角好用,周身都是清香的气味儿。 赵洛川一手紧握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插在他的发间,轻轻挑起一缕发丝凑到鼻子底下轻闻,还不老实的用发尖搔弄他的脖颈。 “嗯,痒。”杨冬湖缩了缩脖子,手中的笔有些不稳,川字的最后一笔被写的歪了出去。 赵洛川得寸进尺,就算夫郎推拒他也不愿意放过,欺身压的更紧:“别动,等会儿写出来就不好看了。” 杨冬湖很想问问他你这是正经写字吗?但是他心里也不是不体谅,转眼小半年都过去了,二人一次亲密都没有,他也知道赵洛川正值气血方刚的时候,只能看不能碰多少有些残忍,他不止一次听过身旁的人在半夜偷偷自己抚慰,但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杨冬湖只好装没听见。 今儿也确实是难忍,赵洛川光用头发捣乱还不算,竟还偷偷的把嘴唇印在了杨冬湖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白嫩的脖子上。 本来就抖的手这会儿更抖,杨冬湖一时不察,手腕扭动一下,一笔浓重的墨水在纸上划出一道长印。 杨冬湖停下笔,扭过头目光不善的盯着身后的始作俑者,赵洛川挠挠头尴尬一笑:“没事儿没事儿,旁边还有空,咱们再重新写一遍。” 说着他重新握回夫郎的手,这回学乖了,老老实实的把名字写全。 可那一笔实在是太过扎眼,杨冬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他灵机一动,在那一笔旁边又添了一笔,二者正好合成一个爱心的形状,他满意的点点头,把纸递给赵洛川让他糊上。 屋外繁星点点,照在星空下的是不断往上升起的天灯,杨冬湖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跟赵方初一起点过了。 做好花灯夜都已经深了,但年节中的夜里从不显寂静,赵洛川个子高,稍稍踮起脚尖就能挂到寻常人挂不到的地方。 杨冬湖在树下双手合十,现在的日子幸福美满,已经没有什么还需要奢望祈求的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所爱之人皆能平安,无病无灾,安享晚年。 “这下愿望想不实现都不成了,人家放一个,咱们点两个,上天肯定能先听见咱们的。” 赵洛川笑着把杨冬湖揽在怀里,手轻轻抚上他的肚子:“等这回从山上下来,我就去镇上寻个乳娘,既然是要与咱们同吃同住,还要在你极虚弱时候照顾的,那就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得细细挑选仔细查看,不光乳娘一个人,还有她的家里人也一并要探听了去,品行都得需得顶好的才可以,要不然谁知道她背后会做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哥儿生子是无法亲自喂养的,这点儿杨冬湖早就知道,云巧一连儿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特意去寻的乳娘,或许是他看人眼光好,挑回来的两位乳娘伺候他都很尽心。 有的姑娘干瘦,难以生养,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奶水不够喂不起,也会找有经验的妇人来当乳娘,邻里之间亲近的,两家都有孩子的且时间差不离,好心的也会一起喂了。 村里已经许久没有添人的喜事,也没有与杨冬湖月份相当的妇人,倒是朱一程的媳妇养的不错,身量圆润,就是离得太远,来回折腾不方便,他们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其实若是真的能把孩子抱给朱一程的媳妇喂养,肯定比外人来的放心,就是不凑巧,要是住的相近就好了。 杨冬湖想起以前去看云巧的时候,他见过养夏夏的那位乳娘,脸盘圆润笑起来还有一对儿小梨涡,看着倒很和善,就是夏夏现在还离不开乳娘,若是过段时间,兴许能把她请过来。 第190章 “反正还有几个月呢,慢慢挑,挑好了还得去她村子里打听,看看从旁人嘴里她家品行如何。” 杨冬湖懒洋洋的靠在赵洛川怀里,风将花灯吹动几分,里头的烛火闪动几下又恢复平静。 赵洛川点点头,搂着人转身回了屋里。 到了月底,杨冬湖脚腕突然开始变得浮肿,一按就是一个印,好久都恢复不过来,他开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生了什么怪病,朱翠兰过来人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让他放宽心,熬过这几个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可熬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杨冬湖不仅觉得自己脚腕浮肿,有时候一觉醒来眼皮都肿胀的难受。 原本纤细的身量也日渐圆润,胃口也越来越大,一顿能吃以前两顿饭的量,衣裳袖口都有些发紧。 这眼看就要过了冬日,这时候再添新衣裳怎么看都有些不划算,他听朱翠兰说现在胖的都是水,等孩子一出世,身上水肿立刻就能消散。 那衣裳按着现在的身量做,后头岂不是穿不了,杨冬湖想想还是觉得算了,反正自己也不爱出门,大不了在屋里少穿几件衣裳就是,熬到春日里就能好过一些。 似乎是为了补偿前段时间连绵的大雪,过了正月一直都是晴日,年味儿彻底消散,忙碌起来的庄稼人家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作祟,不少人朝朱翠兰打听她娶儿媳妇的席面硬不硬。 这些话都没有恶意,朱翠兰也乐的同他们说上两句,双方都是乐呵呵的等着吃席,偏有人就看不过去。 第269章 重视 杨大力一家的遭遇也不是什么秘密,王杜娟要强了半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落了个瘫在床上动不了的地步。 有人说杨冬湖心狠,王杜娟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亲娘,怎么能真的不管,也有人说王杜娟自作自受,以前做的孽现在报应回来都是命。 她们讨论的热闹,多少有些风言风语传进杨冬湖的耳朵里。 自从王杜娟瘫倒在床上以后,赵家的日子过得无比舒心,少有不安分的人在眼前蹦跶,本来杨春晓跑了以后,杨冬湖还担心过杨家父子还不上债会不会来骚扰自己。 让人意外的倒是他们居然如此老实,一次也没来过。 既然他们不来打扰,赵家乐的清闲自在,这些事儿都没让老太太知晓,怕她忧心。 他也一概装作不知,任外头怎么说,反正就是被别人说几句,能有多大事儿。 他们村子里的李桂花和王杜娟关系走的近,杨春雪和陈思在外人看来又是闺中密友,一说起王杜娟难免想到李桂花。 去年还被陈林教训的唯唯诺诺的李桂花,如今也不像以前那样张狂,他家最近可不太平,时常有争吵声传出。 他们因着以前跟赵家闹过好大一场,撕破脸后根本没有来往,连带着陈林也与赵洛川生疏,他去年成亲的时候需要人帮忙都没跟陈林开口,更没说让他来吃席。 这几天赵家要娶媳妇的事儿早就传遍了,陈林生气赵洛川没把他放在眼里,没请自己去吃席,恼怒之下放言说赵方宇成亲他也不会去。 朱翠兰从别人嘴里听见这话时嗤笑一声,只觉这人脑子有病,别说他不来,他就是来自己家还不愿意接待呢。 原本陈林还能不在意,自己被落了这么大的面子,还想着不来往就不来往,反正一个村子里这么多人,缺了你一家难不成还没其他人了? 可后来渐渐的发现事情跟他设想的实在相差甚远,以李子鸿和林志为首的几个汉子头一个跟他不来往,邻里之间的和气一点儿也没有。 林嫂子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非上还是看的明白,谁家过得舒坦一眼便能看的出来,跟赵洛川混好了有肉吃,跟陈林能落个什么好。 陈家的田地地势洼,去年秋季多雨,淹了好大一片,秋收的时候去往年少了一半的粮食。 剩下的粮食除去口粮,连留种的种子都不够,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卖钱。 一日三餐下来不是窝窝头就是杂面馍馍,过年好不容易吃了顿肉,那点儿油水连十五都没撑过,陈林早就馋的厉害。 而且今年的雪大,土地都上了冻,光自己收拾田地麻烦着呢,谁家不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偏偏陈林找了几个人都不愿意伸手帮忙。 陈林自身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赶走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儿村里人早就看不惯了,如今更是对他避讳不及。 最后还是云德才作为一村之长,不能看着陈林那块儿田地真的错过春耕季节,找了几个小伙儿帮着照料了几天。 没想到陈林不仅不感激,还埋怨那几个小伙子干活干的慢,在自己家耗着准备多吃白面。 那几个小伙儿听他说话气的扔下农具转头就走,帮忙还不落好,这破差事谁爱干谁干。 云德才被气的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也懒得管他家的闲事,能不能赶上春耕就看他自己了。 陈林可能也觉得自己得罪了人,但就是拉不下来脸去跟小辈说软话,还犟嘴说自己不用别人帮忙。 被冻住的土地要自己一锄头一锄头刨来才好让牛拉犁,他家的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那几个小伙儿给他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自己弄了好几天中午累倒了。 这下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也没了,李桂花一个妇人累死累活赶在春耕前连一块儿地也没扫好,等撒下种子的时候,春耕早就过了许久。 种地讲究时气,过了春耕才撒的种子有一大半都出不来,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田地里,只有他家的地还露着土黄一片。 本来去年受涝,陈林还指望今年能多打些粮食,这么一看,有没有去年粮食收的多还不一定。 像他这样没有手艺的庄稼人,没有粮食就没有钱,更没有填饱肚子的东西,才过了年哪家不是吃的嘴上油光水滑,偏偏他一家人活像个受灾年间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的。 许是因为馋的太厉害,陈林脑子都不太清醒,为着请了村子里的帮忙,朱翠兰先提前请了桌席宴,答谢来帮忙的人。 陈林路过赵家门前肉香实在是馋人,他竟妄想让李桂花低头放下身段去朝朱翠兰服个软,这样自己也能去蹭顿好的。 这样掉面子的事儿李桂花怎么可能肯干,任凭陈林打骂的再厉害,她就是不愿意去,为了躲陈林的毒打,白天的时候她总是东串西串,尽量不在家里待。 她在外头乱晃能看到的就更多了,二月中旬朱翠兰把剩下的所有聘礼用红箱子抬了去给杨安锦下聘,那场面酸的李桂花直直往外冒酸水,顾不得自己还在外头,咒骂了好些难听的话。 家里有喜事被人这样诅咒,不光朱翠兰不愿意,其他人也都看不下去这样恶毒的人,没用朱翠兰开口,几个妇人把李桂花挤兑的外头待不下去,回到家里又被陈林逮住打了一顿。 云巧作为媒人跟他家一起,聘礼二十两是早就知道的,村里人不觉得稀奇,但看着朱翠兰往往箱子里压的结实的布匹和银首饰,以及整套的头面,还是惊的直咽口水。 更不用说赵洛川与李子鸿跟在后头,肩上的担子里,挑起的一整只羊和肥硕的母鸡,以及成兜的沙果和青枣。 朱翠兰铆足了劲要让人看看自己家对杨安锦的重视,恨不得把箱子全都填满才好,当初也有不少人说赵方宇这辈子怕是难娶媳妇,这一朝好事成真,朱翠兰可算是扬眉吐气,他家娶了这么个好哥儿,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走这一路上谁不伸头出来看看,朱翠兰和赵河二人满脸喜气洋洋,笑容怎么止也止不住。 第270章 竟然是这样? 下过了聘礼,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快,赵方宇的洞房的屋子是家里最大的那间东屋,他们家房子才盖的没几年,屋里宽敞明亮,赵河给他的那间屋子重新整修一番,比着新盖的也不差。 新打回来的床与柜子,上头贴上红红的双喜,床上的帷幔也是红色的喜庆,盆架子和木桶上也系上了大红绸缎。 屋里桌子上铺上了红布直垂到桌角,上边摆上了红烛,还有几个盘子整齐摆放,里头是红枣,花生,桂圆和干莲子。 赵方宇的喜服下聘那天就从杨安锦那儿拿了回来,朱翠兰还夸他的手艺好,绣的极其精巧。 杨安锦以前是不知道赵方宇的身量的,云巧从朱翠兰这儿要了给他送过去,去年的尺寸今年穿上也正好,赵方宇面相比赵洛川老实一些,穿上喜服显得整个人尤其的规齐整。 赵洛川与赵方宇反了过来,过了年是他去山上的比较多,最后一趟带回来数十只野兔子和一整头活鹿,他一个没要,全给赵方宇留着等喜宴上加菜。 鹿肉可不比其他的,这是镇上大人老爷才能吃的起的东西,鹿肉不常见,一般人连肉的香味儿都没闻过,这下一听说在赵家席上没吃到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个个都兴奋的厉害,林志在吃喜宴头一天还特意来赵洛川家里看看,生怕到嘴的鹿肉飞了。 第191章 赵洛川笑骂他没出息,林志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回去跟媳妇儿说了这事儿。 全福婆还是上次给杨冬湖撒帐的那位婶子,朱翠兰铺好了褥子,全福婆边念叨吉祥话边将干果子撒满床。 杨冬湖现在肚子大了,干活儿不方便,赵方初想让他歇息,自己把那些红喜字贴满窗户。 但杨冬湖坐不住,跟着他一块儿跟着他旁边递些粘窗的米糊糊。 赵方初高兴他哥娶媳妇,剪了好多的红囍把菜园子的篱笆上都贴满了,从外头进来一看到处都是大红囍字,让人不由得也跟着高兴。 赵方宇不见人影,他心里慌乱的紧,想着赵洛川有过成亲的经验,还想向他取取道,赵洛川记着上回的灌酒之仇,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让他自己想。 赵家忙碌杨安锦一家也不得清闲,杨安辰跟张老爷告了几天假,自己动手把门上贴满红囍。 杨安锦把喜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手指不断抚摸过喜服上的刺绣,心里的紧张不比赵方宇少。 他绣衣裳的时候心里对成亲这件事儿还是模糊的,如今外头的囍字一贴上,他才开始有种不真实感。 待嫁的哥儿现在还没有要去别人家的伤感之情,脸上更多的是期待与喜悦,张兰珍从屋外推门进来,看见杨安锦的第一眼,眼睛立刻红了一圈。 “娘,你咋了。”杨安锦把张兰珍扶坐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小声问询。 张兰珍想到明天一过,杨安锦就彻底成了别家人,以后想这样日日都见,怕是难啊。 她越想越伤感,嘴角向下一弯,眼泪瞬间滑落:“哎,早知道不这么早给你许出去了,你打小就在我跟前,这猛要一走,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似的。” 杨安锦被她伤感情绪感染,要嫁人的喜悦也被即将分别的伤感冲去大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跟着张兰珍一起哽咽。 二人哭了有一会儿,张兰珍才擦擦眼泪,握紧他的手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娘不该说这个,快擦擦眼泪,要不然眼睛肿了明天上妆该不好看了。” 杨安锦抽泣着抹了抹眼泪,但是一时情绪上头,说不哭就不哭也太难了些。 张兰珍知道自己家的哥儿品行好,也知道朱翠兰一家人都厚道和善,但当娘的心思还是难免多嘴叮嘱:“你到了人家家里去,可不能像在家里这样松散,侍奉公婆照料家里琐事儿,你要学着上手,在家里你被娇惯的厉害,娘没让你干过什么粗活,赵家人都厚道,你翠兰婶子不会为难你,但过日子不能光索取,得有付出,你到时候跟着学,把自己的小家经营起来,才能和和美美的,知道不?” “嗯,我知道。”杨安锦秀气的小脸儿上都是泪痕,赵兰珍给他擦了擦眼泪。 “方初那孩子好,冬湖又跟你是好友,你去了也不会受妯娌姑子的气,方宇能干,日子比旁人都好,娘就是后悔在家里没让你多学着做饭,哎,以后慢慢学吧。” 张兰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深夜才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刚才叮嘱杨安锦的时候滔滔不绝,把这小册子才拿出来她就有些支支吾吾。 “这个,你是哥儿,娘管你管的紧,觉得你太小一直没告诉过你这些事儿,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这小册子是从你香婶子那儿借来的,等会儿我走了你看看,要不然明儿晚上该闹笑话了。” 杨安锦好奇的接过那本小册子,他虽然上学不多,但也是认识字的,但这小册子光从外头看,看不出来里头说的什么。 张兰珍看夜已经深了,又把她给杨安锦准备的嫁妆清点一遍,她不是卖小孩,该返回去的聘礼一点儿也没少,嫁妆也不少准备。 见杨安锦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站起身:“你等会儿看完了早点儿歇息,明儿来给你上妆的婶子天不亮就该到了,成亲一天喜服束缚的紧,要是不歇息好了明儿肯定难熬,听见没。” “好。”杨安锦点点头,看张兰珍走出去关上了门,才好奇的翻开那小册子想细瞅瞅。 他毫无防备,从中间翻开,只看一眼,杨安锦就被那页两具白花花扭动在一起的身子吓得大叫一声,又想到这东西不能见人,赶紧捂住嘴巴。 脸上腾的一下立刻烧的通红,那册子仿佛烫手一般,一下被他扔出去好远, 这是什么东西! 杨安锦喘着气如同看向妖怪一般盯着那本册子,那白花花的一片让人着实难以接受,他缓了好长时间才敢重新拾起那册子。 深吸一口气后,他忍着羞涩缓缓翻开第一页,这本册子也不知道香婶子从哪儿得来的,不光图画的精细,旁边还标注了一小行的文字,往后翻看几乎每页都是如此,越看越露骨。 杨安锦花了好一番功夫把册子翻完,看到最后只觉得天塌一般的眼黑,他娘说这是明儿晚上用的着的,该不会明儿他跟赵方宇也要这样扭在一起吧? 第271章 接新娘 房间似乎是有走动声,杨安锦迷茫的睁开眼睛,只见张兰珍与另一个婶子喜笑颜开在说着什么,二人说话之际见他睁开眼睛,一人一边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昨儿都说了让你早点睡,今儿起来的早,肯定一个人胡思乱想呢,要不然怎么这么难叫醒。”张兰珍一边唠叨一边从水盆里洗了净脸的手巾轻轻擦拭着他的面颊::“快醒醒神,你婶子还等着给你上妆呢。” “不急,天儿还早,咱们安锦肤色白皙,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打扮漂亮,头一回当新娘子,头天晚上紧张睡不着是正常的。” 给他上妆的王婶子笑呵呵的同张兰珍说笑,她手里拿着一截拽的笔直的棉线,一端攥在手里,说完话后把另一端用嘴巴紧紧咬住。 新娘子上妆之前要先把脸上的细小毛发打理干净,这样上妆后才能服服帖帖的。 从王婶子手里过得新娘子没有一百也有把八十,她绞面是一把好手,有些耐疼的新娘就不会觉得很痛,就能清理的干干净净,但杨安锦显然不是能忍痛的哥儿,一直神游在外的他受不了绞面的刺痛,一声痛呼后彻底清醒。 从他被强行拉起来开始,他就一直没留意张兰珍说什么,脑海一片混沌之中,他竟有些忘记了昨儿晚上是什么如何睡着的了。 绞面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猛然想起昨日的小册子,他瞬间将身子挺的笔直,还微微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可是嫌疼了?再忍忍一会儿就好。” 杨安锦身子一动,王婶子是最先察觉的,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杨安锦摇摇头,赶紧回头去看自己的床铺,果然看见枕头边空空如也,昨儿那见不得人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昨儿晚上虽然看那小册子有些羞人,但杨安锦耐不住好奇,又觉得自己偷偷看反正没人知道,便开始慢慢大胆起来,看的越久还有些津津有味的意头,一时忘了时间直至深夜,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就这么趴着沉沉睡去,小册子也忘记了要收起来。 今儿早上她们进来肯定看见了,杨安锦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这样的东西自己看就算了,还看睡着,别人该说自己孟浪了。 张兰珍在给他打理喜服,他回头的动静太大,她忍不住侧目,看见杨安锦像是在找什么,不禁发笑。 那小册子是她进门的时候眼尖看见了收起来的,张兰珍本来还怕他觉得害羞不好意思看,没想到他学起来还挺认真。 杨安锦一整个早上都觉得坐立难安,不知道王婶子看见没有,也不敢跟王婶子搭话,直到穿上喜服盖上盖头,看不清外头的动静,他才觉得好过一些。 他与杨冬湖那时不一样,赵方宇想把他用花轿接走,不仅要过了堵门那一关,还需要等着杨安辰背着他出去送入花轿才成。 敲锣打鼓一路吹吹打打的热闹,还夹杂着汉子的起哄声,杨安锦听着那声音心里越发紧张,但脸上始终是带着笑意的,只不过是默默的绞紧了手中的喜帕。 门口堵门的都是村里年龄相仿且相熟的汉子,或是同一族中沾亲带故的,玩笑起来也不会太过分,图个乐呵抢过喜钱就把人放了进去。 张兰珍和杨朝仁端坐在堂屋里,赵方宇进门先给跪下二位长辈磕了个响头,感谢他俩对杨安锦的养育之恩。 大喜的日子是不该掉眼泪的,但张兰珍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杨朝仁稍微理智一些,把赵方宇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他一定要对杨安锦好。 这话都不用人提醒,赵方宇才不会是那磋磨人的恶棍,两家来往走动频繁,杨家二老也都知道,所以都没多难为他,朝里屋喊杨安辰可以背着送新娘出嫁了。 杨安辰一直等在屋里,先是将杨安锦扶着出来拜别爹娘,随后才弯下身子。 他一身素色衣衫稳稳的把杨安锦背起,这动作他小时候常做,小哥儿小时候娇气,走两步都觉得累,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要照顾弟弟妹妹的。 第192章 一晃而过这么多年,走出门的这一段路,恐怕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用肩背背着他走路,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赵洛川把轿杆压低,喜婆扶着杨安锦低头坐入轿中,帘子垂下前一刻,杨安锦出声喊了一句哥。 杨安辰离别情绪正盛,即使饱读诗书这会儿也全然浑忘,他嗯了一声,轻声道:“去吧。” 杨家两位长辈一路跟在杨安辰身后,张兰珍此刻已经是泣不成声,频频抹泪,又怕会惹杨安锦红了眼,捂着嘴不敢出声。 杨朝仁作为一家之主,不肯当着外人的面掉眼泪,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他眼圈红。 吉时不宜过多耽误,吹响的喜队在前头引路,轿子跟在后头走的极稳,盖头下杨安锦也是几行清泪潸然而下,这时候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杨安锦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王婶子出门时便跟他说了,上轿若是落泪太多,花了妆晚上就不漂亮了。 轿子外边有小孩子拦轿讨喜糖,闹哄哄凑在外头,更有甚者居然还伸手去拉轿子边上的小帘子,想看新娘子长的漂不漂亮。 走在后头抬轿子的李子鸿朝他屁股轻踢一脚制止了他的行为,笑着让他别往里挤,要不然一会儿可没有糖吃。 两家距离并不远,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门口迎亲的众人早就等在门口,以杨冬湖和赵方初最为显眼。 杨冬湖肚子已经明显,周围人有意让着他,没往他身边推搡,赵方初护在他身边,远远看见喜轿露头,拽着杨冬湖的时候激动的直跳。 轿子停稳以后,赵方宇小心的在身侧擦了擦手掌中的汗水,明明是最适宜的季节,但他就是觉得浑身冒汗。 云巧看他那傻样笑着把他往前推:“你傻站着干啥,赶紧把新娘子抱出来啊。” “就是啊,你这还藏着掖着,让我们看看新娘子漂亮不漂亮。” 第272章 无师自通 赵洛川伸手帮他把帘子撑开,里头杨安锦做的端端正正,赵方宇被一众起哄声惹的更加紧张,低头弯腰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比划了许久才一手从杨安锦的腿弯处穿过,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肢。 他动作生疏,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只得缩紧放在纤细腰肢的手。 杨安锦不好意思去搂他的脖子,只能尴尬的把双手抱在胸前,感觉到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他没忍住放低声音痛呼一声。 身旁声音太过嘈杂,除了赵方宇没人听见,他赶紧又把手上的劲儿松松,抬了抬手给新婚夫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跨过火盆迈过门槛,二位新人给坐在主位上的朱翠兰和赵河磕了几个响头后,今日繁忙的礼节才算过去一半。 与上次朱翠兰红眼眶不同,这次她从头到尾都是乐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与身上的红衣裳一配,确实很喜庆。 赵方宇把杨安锦安置在洞房里,大红喜床上铺满了干果,杨安锦能察觉屋里还有人,一刻也不敢松懈,虚虚的坐在床边。 门外趴满了想要闹洞房年轻气盛的汉子,虽然赵洛川也想出坏点子整整赵方宇这个新郎官,但他怕年轻人没轻没重,万一闹得太过火成亲第一天就惹出不痛快不好,遂打消这个念头,尽职尽责的在门口守洞房门。 “咳。”赵方宇搓着手轻咳一声,他本来就嘴笨,这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来赵洛川说过心疼杨冬湖成亲那天不得空吃东西,想开杨安锦也是如此,他拿了桌上的点心开口问询:“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杨安锦一会儿喜悦一会儿伤感,情绪起伏厉害,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他轻轻点了点头。 赵方宇把那点心放在床边杨安锦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你先吃这个垫垫,一会儿方初会进来给你送吃的,你想吃什么?我让娘给你单独做一碗。” “都行。” 赵方宇点点头,又想到夫郎看不见,转而开口:“那行,我先出去,等,我等会儿就来。” 外头人太多,赵洛川一人之力难以抵挡,赵方宇又提醒他点心别忘了吃才出去。 静默一阵后,杨安锦确定屋里没人,才悄悄弯了弯后背,成亲这些礼数还挺折磨人。 坐下来的地方被褥手感极好,但杨安锦如今不能直视这一张大床,总觉得臊得慌,点心他没吃,端着那杯水轻抿几口。 赵方初在这一天一点儿也不比外头来帮忙的婶子清闲,又当了一回送饭小哥儿,这次送来的是饺子。 朱翠兰有私心,鹿肉拿来了招待客人是不错,但这么大一头鹿用到最后肯定还会有剩余,赵洛川拆肉的时候她叮嘱给自己家留了一些嫩肉和一条腿,等办完了事儿自家人在一起也尝尝鲜。 鹿肉金贵,能在席上吃一回已实属不易,那些婶子分了鸡肉猪肉,鹿肉确实没人主动要拿。 桌子上的东西都太油腻,杨冬湖月份大了怕吃多了孩子大难生,是以他没去桌上吃饭,躲在厨房里跟婶子们说话。 朱翠兰把嫩肉剁成馅包成了饺子,给杨冬湖盛了一小碗,鹿肉吃多了上火,少吃两个解解馋,若是真的想吃的紧,赵洛川说了等孩子生下来后猎回来的鹿就让他留着吃过瘾。 开门动静太响,杨安锦身子又突然坐直,赵方初端着饺子进来,他先出声让杨安锦知道自己是谁,别害怕。 “是我是我,我来给你送饺子。” 他干这事儿有了经验,饺子碗太烫,他用汤匙一个一个舀起来放凉后喂到杨安锦嘴边。 “要不我自己来吧。” “盖头挡着你看不见,我喂你省的汤撒了在衣裳上,这又不累人,来,张嘴,啊。” 鹿肉鲜美,是从没吃过的滋味儿,杨安锦饿了这么久,更觉得这饺子香气扑鼻,他嚼了又咽下一个,“方初,你也吃点儿吧,这个好吃。” 赵方初轻轻吹了吹饺子皮,笑道:“不用,我娘给我留了,这一碗都是你的,饿这一天了,吃完身上能舒服点儿。” 杨安锦闻言也不再客气,他也实在饿的厉害,一碗饺子很快下肚,他才觉得身上恢复些力气。 外头帮忙的人多也用不到自己,赵方初索性坐下来跟杨安锦说话,二人相熟已久,即使隔着盖头也不觉得陌生,一来一回说的畅快。 酒桌上的汉子都是逮谁跟谁灌,偏赵洛川不一样,他只跟赵方宇死磕到底,就为了报上回的灌酒之仇。 赵方宇留了个心眼,没想上回那样鲁莽,一味地的只喝酒,怎么能成亲第一天就喝的烂醉,不顾及夫郎感受,所以他能躲则躲,躲不开的就偷偷耍赖,不让外人发觉。 众人喝得尽兴同上次一样,想自己走回家都难,还是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赵方宇喝的不多,神智还算清醒,他迫不及待的撇下喝的烂醉的众人,自己回了房间。 屋里赵方初已经出去,杨安锦坐在床边无所事事,早上起来太早,现下困得直打瞌睡,被开门声惊动的时候还能闻到伴随着的一股酒气,兴许是因为太过期待,杨安锦并不觉得这味道难闻。 赵方宇拿起称杆,小心翼翼的挑起红盖头,他一向觉得杨安锦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哥儿都要秀丽,点了红唇以后更是如画本里长于九天的仙子,让人一眼也错不开目光。 “你真好看。” 他目光露骨又热切,杨安锦第一回看他这样的眼神,又想起来那小册子里的孟浪,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交杯酒入口辛辣,杨安锦被呛得咳嗽两声,酒劲儿上来的也快,不过一会儿他就不觉得两人独处难耐。 好歹他还看过小册子,对于这事儿有了了解,可没人跟赵方宇提过一句,他才真的两眼一摸黑,不知道该干什么。 “点心怎么没吃?刚才吃饭了吗?” 杨安锦咬了咬唇,点点头:“方初送的饺子。” 说话间赵方宇贴着他坐下,手举起放下好几次,才小心的搂住他的腰。 二人接触之际皆是浑身浑身一震,男人本性如此,借着酒劲赵方宇无师自通,他朝着夫郎越贴越紧,真正亲上那肖想已久的唇瓣,果真与想象里一样甜美。 第273章 入洞房 亲吻是最容易让人情难自已的,二人都是头一次体会这种美妙滋味,呆愣愣的双唇紧贴,谁都没想到要动一下或是张开嘴巴。 因为距离极近,交错的呼气里满是醉人的酒气,杨安锦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嘴唇微抿像个木头一般直着身子。 那小册子上只说了阴阳交合如何如何,可没告诉他接吻的时候该怎么做,不过这感觉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好像有些平淡。 他喝了酒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由得睁开眼睛想看看赵方宇的表情。 没想到他睁开眼竟发现赵方宇眼睛一直没闭上,就这么满含情欲的直盯着自己。 那眼神太露骨,看的杨安锦有些害羞,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想要往后退。 第193章 “嗯……” 赵方宇意识到他在回避,揽在他腰上的手稍微一用力,又把人带回了怀里,这下杨安锦想退也退不了,被紧箍着难以动弹。 赵方宇趁虚而入,舌尖挑开他嘴唇中间的细小缝隙,长舌直驱而入,勾住另一张嘴里的舌头纠缠,他的手在杨安锦腰间四处游移,找到衣裳的带子就要解开。 喜服比寻常衣裳难解多了,赵方宇解了半晌不得要领,把杨安锦的领子都扯歪了也没把外衫褪去。 混乱间二人仰身躺下,却忘了床上还撒着好果子,杨安锦被硌住腰背有些疼,躺在他身子底下挣扎两下。 赵方宇也摸到了床上的东西,掌心被压碎的花生壳扎了一下,他才从深陷情欲其中清醒过来。 “扎痛了没?”赵方宇直起身,把杨安锦也拉起来坐好,他用手拍了拍杨安锦的后背上沾着的碎屑,为自己的鲁莽有些不好意思。 杨安锦摇摇头:“不痛。” 这一打岔二人气氛又尴尬起来,杨安锦一身歪歪扭扭的衣裳,露出大片白嫩的锁骨,他脸上因为憋气太久而浮起不寻常的潮红,嘴唇被用力的啃咬显得肿胀,一双明亮眼睛因着淡淡泛红的眼尾而更加勾人。 赵方宇看的难耐,咽了咽口水移开视线:“我先把床上收拾了,你累了一天坐着等我一会儿,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早些歇息吧。” 杨安锦点头将衣裳拉好,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原是伸舌头的亲吻才叫人上头。 赵方宇收拾收拾床铺时,杨安锦几次欲言又止,这身衣裳太重,穿着睡觉肯定不舒服,若是要换里衣,免不了要在汉子面前赤身裸体,想到刚才因太疯狂而头脑晕眩之感,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他实在不敢当着赵方宇的面儿脱衣裳。 他们与父母住在一起,若是大半夜把新郎赶出门去等着,被人看见怕是不好,所以他再三纠结,还是没开口。 睡觉时要穿的里衣朱翠兰早就给二人做了一套新的放在衣柜里,赵方宇把床收拾干净,转身从柜子里把衣裳拿出来递到杨安锦手上:“给,娘新做的,这身衣裳太重,睡觉难受,把这个换了再睡。” “你,你能不能背过去。”杨安锦脸红的都要滴出血,赵方宇愣了一下,明白自己在这儿夫郎害羞,他端了水盆准备出门:“我去打盆水洗洗身上的酒气。” 等人走出门杨安锦松了口气,快速换好衣裳躲进被子里,赵方宇洗的快,估摸着差不多该换好了,才推门进来。 莽撞了刚才那一回赵方宇就算是现在心里急得像小猫抓一样,但还是克制住冲动在被子底下偷偷握住了杨安锦的手。 桌上的红烛还未熄灭,杨安锦借着烛光眼睛眯着打量赵方宇,在一众高大黝黑的糙汉子里,他绝对够得上俊气一词,闭上眼睛眉宇间略带疲惫。 杨安锦就这么静静打量一会儿,见他呼吸匀称,还以为他已经熟睡,便蹑手蹑脚起身想跨过去把烛火熄灭。 赵方宇一直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作,在他起身的瞬间睁开眼睛,二人又这么直勾勾对上眼神。 这一看便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赵方宇早就忍耐到极限,也不管他起来是想干嘛,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化身一匹饿狼,将人吃干抹净。 大红色被褥映衬着雪白的身子,赵方宇如饥渴之人突遇泉水,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疯狂之余还知道动作轻柔生怕把人弄痛了。 不过到底是第一回不得要领,千钧一发之际杨安锦还是觉得一阵痛楚袭来,他从小册子上看过,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忍着痛没出声。 渐渐合拍以后疼痛褪去,接着便是极致的欢愉,二人得了趣,一张大床直晃悠到后半夜才得以平息。 杨安锦累极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没力气,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第二天院里鸡鸣声嘹亮都没叫醒他,全然忘记了张兰珍叮嘱过的不要犯懒。 赵方宇醒的比他早,但也不想起,偷偷搂着人又闭上眼睛假寐。 朱翠兰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地就起来做了许多好吃的,她不是爱拿捏人的恶婆婆,杨安锦起不起来她觉得无所谓,不起来才好呢,她也不去打扰二人,笑呵呵的畅享以后儿孙满堂的福气。 家里小辈昨儿都累得不轻,根本起不来,朱翠兰把饭放在锅里煨着,这样等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早起天凉,要是吃了生冷的饭回头身子该受不住了。 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炊烟挨家挨户升起,杨冬湖揉了揉眼睛侧着身子坐起来,现在平躺睡觉已经很难受了,侧着也不见得舒服,醒了他也不愿在床上待着,穿上鞋就要起来。 赵洛川醒的也早,昨儿宿醉难受,他这会儿头还是疼的,杨冬湖提前烧了水给他冲了碗蜂蜜水。 朱翠兰在院里听见他俩起床的动静,特意过来让他俩早晨别开火了,她做的多,吃不完又要剩下。 杨冬湖笑着应下,他身子重饿的早,朱翠兰先给他盛了碗鱼汤暖肚子,其他的等人都起来了再吃。 第274章 差点儿没脸见人 赵方初一睡醒,他咋呼的嗓门就在院子里传开,杨安锦被这声音吵醒,猛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房间,透过从窗户外的点点亮光打量一遍屋里的陈设,才恍然间记起自己已经嫁了人。 回想起昨夜的点点滴滴,又看看满身的痕迹,他拉过被子盖住全身,一根头发丝都不愿露在外边。 赵方宇被吵醒,揉揉眼睛半撑起身子,想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唔,你怎么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杨安锦从被子里露个头看见他精壮的上半身,复又用被子盖住自己,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听不太清明。 “你把衣裳穿起来。” “什么?”赵方宇低下头,想要仔细听清楚。 “我说,你把衣裳穿好。” 赵方宇低头看自己身上因为昨夜情动时分被抓出的长痕,他轻笑一声:“我先起来,在门口等你,一会儿咱俩一起出去,省的你尴尬。” 杨安锦在被子底下点点头,衣裳赵方宇帮他找好了放在床边,他用手把衣裳勾进被子里,后头不舒服随着动作牵扯,他龇牙咧嘴的在遮掩下穿戴整齐。 幸亏现在天还冷,穿的衣裳还厚,要是大夏天的,自己这一身的痕迹,杨安锦才没有脸出去见人。 他走路姿势别扭,赵方宇想起昨儿自己的兽行,有些窘迫的挠挠头:“等会儿找个垫子给你垫在凳子上你在坐,吃完饭我给你揉揉。” 杨安锦腰疼的厉害,他抻了抻腰肢,点点头说好。 出了门朱翠兰看见他俩停下手里的活儿,笑呵呵道:“起来了?饭在锅里头,我这这就盛出来,还热乎呢。” 杨安锦以前叫她婶子无比顺口,猛然间要改称呼,还有些拗口,他红着脸扭捏的喊了声娘。 “哎,哎,真乖,娘给你煮了红糖鸡蛋,还有咸鸭蛋,肉饺子蒸的也有,我这就给你拿。” 朱翠兰越看儿媳妇越满意,恨不得把家里的好吃的全都拿出来,杨安锦跟在她身后:“娘,我来帮你。” “嘿嘿,好,你小心烫。” 桌上吃饭的时候面对杨冬湖揶揄的眼神,杨安锦都不好意思看他,赵方初傻呵呵的还什么都不知道,看杨安锦坐下的时候还跟杨冬湖一样拿了软垫子垫在凳子上,他以为是昨儿成亲太累他身子不爽。 “安锦,你这是咋了,腰不舒服?” 杨安锦还没坐到凳子上,被他这么一说停在空中,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一桌子的人。 赵方宇伸手护住他的腰,给赵方初使了个眼神让他别乱说话。 赵方初看着朱翠兰和杨冬湖都是一脸了然的样子,又开始怀疑这几人背后是不是偷藏了什么秘密不让自己知道。 但桌子上没人肯跟他说,赵方初打听不到只得放弃,转战桌上的美食把事儿抛在脑后 一顿饭下来,杨安锦都没怎么伸筷子,但凡他多看哪道菜一眼,赵方宇就很有眼力见儿的给他夹在碗里。 面前的小碗堆成小山似的那么高,杨安锦赶紧出声制止:“够了够了,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多吃,”朱翠兰给他夹了个肉蒸饺,转头也给杨冬湖夹了一个:“你也吃,现在一人吃两人补,得多吃。” “谢谢娘。” “这客气个啥,都是一家人了。” 朱翠兰做饭好吃,可杨安锦饭量根本没这么大,刚吃了一半就觉得撑得慌,他看着碗里的饭菜有些犯难。 赵方宇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用筷子戳来戳去就知道大概他是已经饱了,低头询问过杨安锦以后,接过他的碗三两口就把剩下的饭菜全都吃完。 夫妻和顺朱翠兰才不会多说,容易惹出闲气,她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吃饱了?” 杨安锦点点头:“嗯,娘做饭好吃。” “好吃就行,娘晌午还给你做,你想吃什么?红烧肉焖饭好不好?昨儿席面你没吃上,今儿给你解解馋。” 第194章 “好,谢谢娘。” 赵方初突然插嘴:“还有酱焖尖椒,那个可下饭了。” “行,尖椒也做,冬湖你想吃啥?晌午一起做了。” 杨冬湖现在饭量极好,什么都能吃的进去,想着光吃米饭干巴,他开口说自己想喝汤。 五花肉油腻,若是汤也用肉腥怕是会相冲,菜窖里还有一整个冬瓜,朱翠兰打算去买块豆腐配着冬瓜炖一锅清甜的汤,正好解油腻。 确定了晌午的饭菜,朱翠兰把桌上的残羹冷炙都倒在了家里两条狗的饭盆里,还掰了几块干馍馍泡进去。 杨安锦照他娘的话学着勤快,想把脏碗收回厨房里泡着,刚打算卷起袖子上手,就被赵方宇拦住了:“你别动了,我来吧,你要是觉得累就去屋里躺会儿,要是不累跟方初还有冬湖说说话,这我收拾就成。” “要不我来吧,收拾个碗也不累人。” 赵方宇在某些方面跟赵洛川很像,都是犟种一个,他认定的事儿轻易不会变,二人争执不下,赵方初靠在凳子上悠悠开口:“安锦,你别跟我哥争,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朱翠兰听见动静也从厨房里探出个头:“安锦,你别沾手了,让方宇给我递过来就成,你跟冬湖去隔壁院里看看奶奶吧,瞧瞧我送去的饭她吃了没。” 杨安锦闻言也只得作罢,他盯着自家汉子高大的背影偷偷一笑,随后扶着杨冬湖往隔壁院里去。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还以为是艾灸了才能有娃娃,成了亲以后才知道自己闹了这么大个乌龙,他可算知道杨冬湖为啥要笑的直不起身子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声音清丽让人听起来欢快的紧,杨老太太与杨安锦是旧相识,知道他能跟赵方宇成一对儿还替他高兴呢。 喜事儿养人,老太太精神不错,将朱翠兰送来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她年纪大前些日子害了病,大夫瞧过以后开了几贴药,说是以后吃食上要多注意,多吃清淡的,养养身子。 家里吃的油水都大,朱翠兰会给她特意开个小灶,多煮些软和好消化的。 杨冬湖见老太太还能吃的进去饭心里也稍稍放心,害病那几日什么都吃不下,小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消瘦不少,如今能吃得进去饭叫人瞧着也安心。 她腿疼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光吃药也不见效果,杨冬湖去找大夫重新开了药,大夫说她这是陈年旧病,要想根治很难,不过药物能帮她尽可能缓解。 几人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太太没多大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三个人没打扰她休息,换了个地方继续笑闹。 第275章 寻乳娘 这喜事儿一过,家里又该着急忙活杨冬湖身子,过了四月初就该事事加点儿小心,保不齐哪天就该肚子疼。 赵洛川惦记他,自赵方宇成亲这又过了两天,一直没往山上去,朱翠兰也是说赚钱机会有的是,何必在乎这一两天。 三日回门,赵方宇提着东西和杨安锦一同回了娘家,朱翠兰让他俩提了一只鸡和半篮子鸡蛋,以及一条十来斤重的草鱼。 给杨安锦的她不心疼,要是新娘子回门拿的东西还是抠抠搜搜的,容易叫人笑话。 夫夫俩新婚甜如蜜糖,一大早起来就拿着东西回去了。 既然在家待着也是无事,赵洛川清早起来套了车子也打算出门去趟镇上,去寻一个好一些的乳娘,不至于等孩子出世两眼一抹黑,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 杨冬湖跟老太太学绣工学的不错,现下正坐在廊下捏绣花针给娃娃缝肚兜,看赵洛川穿的利落,好奇开口:“你干啥去?” “我去镇上看看选个乳娘,我问了承平大哥他家从哪个村子挑选的乳娘,他给我说了几个人名,都是他以前挑过觉得不错的,你想不想去瞧瞧看?” 杨冬湖闻言眼睛一亮,赶紧点头:“想去,远吗?” 赵洛川早就料到他该想随着一起,这毕竟是照顾他和孩子的,还得杨冬湖看着有眼缘才行,他弯下腰扶着夫郎轻起,笑道:“不算太远,咱们走大路,平坦的多,也不着急回我慢慢的推车子,不会颠着你。” “好。” 赵洛川在板车上垫了厚厚的一层褥子,又给他多拿了件衣裳挡风,板车停在门口,二人回屋里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又跟朱翠兰说晌午不赶着回来吃饭,让她做饭的时候少做一些。 杨冬湖肚子显眼,不能久坐,他侧着身子半躺在车上,银春带着孩子路过他家门口还问他俩干啥去。 自从杨冬湖有身子以后,银春就不让甜妞再多往他跟前凑,怕小孩子不知轻重碰着了。 甜妞好久没跟杨冬湖在一起玩儿,这会儿看见了闹着要一起去。 杨冬湖看她哭闹心软的厉害,但去这么远的地方他也不敢随便的带着别人家的小孩子去,小孩子娇气,要是一眼看不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方初哄着把甜妞带进院里,挥手让他俩赶紧走,杨冬湖透过院门还看见银春抬手作势要打甜妞的屁股,吓得甜妞直往赵方初身后躲。 章承平说的那地儿离镇子也就往北不足三里,是个很大的合并村,分南北两地,由一条窄窄的小河从村子中间穿过划分。 赵洛川在村口的小桥上跟几个大娘聊了几句,把章承平说的几个人名都跟大娘打听了个遍。 那几个大娘看见板车上的杨冬湖,知道他是来寻乳娘的,便给他指了个道,沿着桥边小路往北,到第三个屋子右转往东一直走到头,那家人在村里是最憨厚的,夫妻俩养育了孩子有两个,但是儿女双全好福气,经她喂养过得孩子身子都健壮,少病个子也大,有多少外来的人都找她。 大娘热心说的很详细,赵洛川认真听了谢过大娘后推着车子按她说的找过去。 那户人家不难找,坐在院中的妇人也跟大娘说的一样,体态圆润,围在身边的孩子也一个比一个高,不过真等见到了人赵洛川倒有些不太满意。 其他都挺好,就是这妇人嗓门嘹亮,训起孩子来他们离得远都能听见,是个泼辣的性子。 杨冬湖想找个温婉一些的,他打心底里还是想要个甜妞或是赵方初一般活泼性子的姑娘或双儿。 二人稍微一商量,便打算再去别家转转,杨冬湖坐了一路身上发酸,赵洛川扶着他在村里慢慢闲走,把剩下几个人也都找了看看。 章承平以前是用心的,挑的乳娘品行在村里一问都是一个好,其中有个各方面都不错,不过她也又新得了孩子,一个人实在脱不开身照顾两个孩子,杨冬湖只得作罢。 挑来挑去看中了其中一家女主人清瘦一些的,虽然她家能看得出来家境不太好,但小孩子身上收拾的都很干净,院里打理的也井井有条。 杨冬湖说明来意,那女主人热情的把他俩迎进来,自报家门说自己叫香萍。 香萍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小双,眼睛大大的像个黑葡萄,年纪不大却懂事儿极了,他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愿意主动把自己的藏起来的糖分给未曾谋面的二人。 这年纪的小孩子正是护食的时候,但那小双能自愿分享,可见香萍是会教孩子的。 杨冬湖简单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得知她丈夫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有公婆,家里只有一家三口,夫妻和顺,丈夫也是个明事理的,不会糊涂的管天管地。 听完他更加满意,家里没有爱闹幺蛾子的亲戚,用起来更放心。 香萍也是给别人当过乳娘的,价钱都是明面上标好了的,她一点儿也没多要。 除去这些,赵洛川还特意说了乳娘不仅需要照顾孩子,大人也得时时看顾,他知道这样辛苦,不过他愿意多加钱,多添一倍都可。 这对香萍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本来喂孩子的时候也是要看顾大人的,更何况还有钱拿,她一百个愿意。 乳娘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约定了等到下月月初,香萍收拾了东西住过来,其实前后加起来时间也不长,头三个月婴儿娇嫩,孩子喂养起来要谨慎的多,过了头三个月若是不想用乳母,羊奶也能替代。 且羊奶与母乳很大程度相似,若是过了三个月香萍不愿继续喂养,杨冬湖就打算给孩子喝羊奶,若是香萍愿意,则另当别论。 挑好了乳娘,稳婆早就找好了,眼瞅着没几天就要到时候了,心里事情了却,杨冬湖放松不少。 日子越临近赵洛川心里越紧张,还透露着些许的期待,一想到所爱之人即将要给自己添后代,他就有种说不上的高兴情绪。 第276章 我什么都想吃 他们到家的时候赵方宇和杨安锦已经回来了,杨安锦正陪着朱翠兰收拾晚上要做的菜,一见他们回来俩人赶紧打听。 “找的怎么样?有中意的人选吗?” “云巧夫婿介绍的,有个妇人还不错,村里人对她评价都挺好,自己的孩子教养的也极好,定了下月月初她过来。” 第195章 杨冬湖跑了这一圈累的慌,坐在凳子上都有些想睡觉,他点点头,眼睛差点儿闭上。 “找到就好。是不是累了?你先去方初屋里睡会儿,一会儿我做好了饭再叫你。” “好。” 坐下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现在对他来说都有些困难,赵方初今儿被沈然找了出去,这会儿不在,杨安锦扶着他慢慢站起来,然后一同进了方初屋里。 杨安锦以前只是偶尔见杨冬湖一次,他知道有身子不容易,等真的朝夕相处几天后他才真的感觉到有多累人。 他把枕头抬高放在杨冬湖腰后,好让他能舒服点儿:“你今儿走了这么远,脚乏不乏?要不我给你烧壶水泡泡吧。” “没事儿,不觉得累,就是困得慌,我现在一天得睡半天过去,今天一天没合眼,老想睡觉。” “那你睡吧,一会儿好饭了叫你。” 杨冬湖点点头,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睡沉了。 屋外赵洛川放好了车子,看赵方宇红着脸还在拿斧头劈柴,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斧子,笑着打趣:“老丈人的酒这么好喝?你瞅你脸红的,不知道还以为被谁揍了呢。”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赵方宇头也昏沉,若不是家里柴火已经不够晚上做饭的,他也不至于醉了还在这劈柴。 有人接替他能正大光明的坐着休息,用双手撑着头闭上眼睛假寐。 张兰珍一家人早就盼着杨安锦回门,早早的在屋里等着。 杨安锦成亲后过得可舒心了,朱翠兰什么都不让他动,刷锅洗碗自己麻利的就刷了,倒是杨安锦不好意思只让她一个人做,总是抢着干活。 朱翠兰出门逢人就夸自己儿媳妇好,这才第三天,村里人都叫她炫耀了个遍,她给杨安锦新扯了布做衣裳,照着当初给杨冬湖的两身,也给他一模一样添置了两身衣裳。 刚好赶着暖春,厚衣裳都已经脱下来换上春装,朱翠兰有心让张兰珍看看杨安锦在自己家不会受亏待,晚上点着油灯就先赶了一身衣裳出来让他穿着回门。 张兰珍这一看又是新衣裳又是鸡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里那点儿担忧早不剩什么,晌午特意给新姑爷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 喝酒点到为止就行,喝太多反而吐的难受,杨朝仁和杨安辰看见赵方宇是个过日子的,当然不会为难他,拿出来珍藏的好酒,若是用这酒拿来牛饮,不白白可惜了放了这么多年的酒? 酒香情更切,一家人真的为小两口高兴,说了好些让俩人让着对方的话,特别是张兰珍,有操不完的心。 反正两个村子住的不远,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嫁出去的哥儿回门晚上不能在娘家过夜,他们吃完了饭就回去了,杨安锦舍不得亲娘,说以后会常回来看看。 赵方宇刚成了亲,这几天哪儿温存的够,也学着赵洛川准备在家多待几天,虽然这段日子花销大,但好在他们前头踏实肯干,就是吃老本也能安稳到过年。 杨安锦自然也不愿意他一去山上便是几天不回,毕竟这才新婚,赵方宇同他一说想在家里多待几天,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回答的太快,被赵方宇按着占了好大的便宜,还被逼着说是不是舍不得。 这几天夜里的疯狂就没停过,幸好他们住的屋子离人远,要不然这么大动静早该被别人听了去。 家里鲜少有如此人齐整的时候,就连赵河在家歇了几天,人一多做饭就不容易把握量,今儿晚上吃手擀面条,朱翠兰看着满满一大锅的面条愁的眉毛都皱在一起。 “这也太多了,肯定吃不完,一会儿给邻居送些吧。” 杨安锦洗了碗筷摆好,闻言点点头。 手擀面软和好消化,朱翠兰先盛了一碗放盐少些的给老太太,随后才又添了一把盐尝味道。 吃了好几日的大鱼大肉,猛然一吃面条还觉得格外好吃,亏的家里有饭量大的三个汉子,若不然就算是分给邻居也剩下不少。 吃完了饭晚上杨冬湖躺着床上揉肚子,他今儿吃的多,现在有些撑的慌。 赵洛川将人揽在怀里,给他轻轻打磨手上的穴位,从虎口处往上轻推,听村里大夫说这样可以缓解肚胀。 杨冬湖脚上的浮肿好了不少,穿鞋也不觉得难受了,肚皮上时不时还能看见有轻微的起伏,他摸着肚子满脸温柔:“整天带着这么大个肚子到处走,累的腰疼,可算是快解脱了。” 赵洛川轻笑一声,在他软乎乎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辛苦你了,等香萍来了你就好好歇着,在家婶子也能照顾你,或是我回来了也一样,我补偿你。” “怎么补偿?” “你想怎么都行,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要什么咱们买什么。” “真的?”杨冬湖从他怀里抬起头,他的脸蛋圆润不少,但一点儿也没影响他的大眼睛,惊喜的时候神采奕奕很是生动。 “那当然。” “嗯……那我想把这些日子不能吃的全都吃一遍,婶子怕我上火,给我吃的可清淡了,我想吃辣子,等孩子出生也该入夏了,我还想喝凉饮子吃冰在井里的夏瓜,还有……” “等等,等等,”赵洛川看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吃辣倒行,但夏瓜凉饮子你本来就不能吃,这可不算。” “为啥不算,一直都不让我吃,我都好了,你看,我现在手脚又不凉。”杨冬湖坏主意没得逞,有些不高兴的低下头:“都说好了什么都答应我,这才一小会儿就变卦,我都这么辛苦了,你又骗我。” “不是,我不是骗你,”赵洛川失笑,看杨冬湖生气都不愿抬头,赶紧哄道:“好吧好吧,让你吃,少吃一些行不?” “那行,”杨冬湖狡黠一笑:“我想想还有什么……” 赵洛川立马捂住他的嘴巴:“没有了,睡觉。” “唔……还有,还有……” 他挣扎起来,赵洛川忍无可忍,用嘴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嗯,确实比手捂的好用。 第277章 收拾屋子 一连又过几天,转眼到了月底,这几天小孩子的动静在肚子里越发明显,有时候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赵洛川给他揉胳膊和小腿,都能看见肚皮上有小块凸起,一会儿在一个地方。 杨冬湖笑着说这孩子调皮,在肚子里都待不住,以后出来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个捣蛋鬼呢。 赵洛川却觉得孩子活泼些好,性子开朗心里不藏事儿才会过得开心。 趁着现在白天里天还不算太热,杨冬湖会在门前的路上来回走几圈,朱翠兰说不能一直躺着不动,要不然生孩子的时候是要受罪的。 走也不能多走,累了就在大树底下乘个凉,今年上半年事儿就没断过,这才刚清闲几天,朱翠兰又被娘家喊了回去。 朱一程得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他媳妇怀上的时间早,这会儿孩子已经满月,朱翠兰作为朱一程的姑母,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看看的。 不过她心里惦记家里,昨儿去的过了今天说好了明儿就回来,哪一天生孩子谁都说不准,万一杨冬湖到了那天她不在,家里没个主心骨杨冬湖该害怕了。 杨冬湖歇在树下,杨安锦陪着他一起跟婶子们说话,他作为新妇朱翠兰爱让他跟着一块出去认人,就像当初带杨冬湖那样。 跟朱翠兰相熟的妇人都是热心肠的,杨安锦与她们接触后也很快熟络,他嘴巴也甜,叫人一点儿不含糊。 银春和赵婶子在树底下择菜,还分了一把香椿给他俩,让他们回去掺着鸡蛋炒来吃,或是焯了水加上切成小块儿的豆腐凉拌。 这时候山上的香椿发的正好,去年杨冬湖跟赵方初俩人半天就能摘回来半背篓,可惜今年是赶不上去山上摘野菜。 香椿味儿好,杨冬湖喜欢吃这个,打算晌午的时候加几个鸡蛋摊成饼吃。 沈然娘怀里挎了一篮子的青枣,远远的就开始招呼他们:“我说家里怎么都没人,感情都在这儿坐着呢。” 赵婶子给她腾出来个位儿,看见她那满满一篮青枣,随手就捏起来一个放在嘴里:“这枣儿还挺甜,你从哪儿摘的?” “子鸿家院里不是有棵枣子树吗?结的果子多,子鸿娘让我去摘的,我摘的多,根本吃不完,等会儿你们都拿点儿回去吃,她家树长得粗,果子又大又甜,她说你们谁想吃尽管去摘。” 沈然娘抓起两把分别塞在杨冬湖和杨安锦手里:“给,拿着吃,银春你也吃。” “谢谢婶子。” “你看这客气个啥,”沈然娘摆摆手,看见杨冬湖那肚子不免又多说几句:“算算也就这几日了,你这肚子倒不是很显大,比银春生甜妞那会儿小一圈呢。” 杨冬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笑道:“这都累的慌,在大点儿我该站都站不起来了。” “冬湖瘦,肚子不见大,我生甜妞的时候胖的衣裳都穿不下,肚子有这么大,甜妞剩下来的也胖,八斤多呢。”银春在自己身上一比划。 第196章 甜妞现在小胳膊小腿也是肉呼呼的,依稀能窥见刚出生的时候是个白胖姑娘。 说起这个免不了又要猜测他肚子里的娃娃是男是女,还问了杨冬湖爱吃酸还是爱吃辣。 杨冬湖没有忌口的,酸的辣的都爱吃,咸的也喜欢,只要是口味重的他都喜欢,有些经验足的妇人光是看肚子形状就能大概猜出娃娃是男是女。 说是肚子尖尖的大概就是男孩,杨冬湖觉得自己肚子圆滚滚的,极有可能是个双儿或是姑娘。 在村口坐了一会儿,他腰酸的厉害,杨安锦看出他不舒服,跟婶子说了一声后就慢慢走着回家。 香萍明儿就该来了,赵洛川把厨房旁边的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他们原本的那张床就在放在这屋里,也省去了再添新床的麻烦。 旧床还好好的擦擦上头的灰就行,他们以前的春被杨冬湖都是洗干净了放在柜子里,现在直接拿出来铺上就成,这屋子小是小了点儿,但香萍就是晚上睡个觉才会在这儿。 平日只要赵洛川去山上,香萍为了照顾杨冬湖方便肯定是要常在他们屋里待的。 杨冬湖腰酸,杨安锦进了门就喊赵洛川把人抱回了屋里,他自己去隔壁院里跟赵方初一起做晌午的饭菜。 赵洛川手掌轻轻在杨冬湖后背腰肢处轻揉,看他难受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有些心疼:“是不是刚才在外头坐的累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肚子疼不疼?” 杨冬湖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这几天腰酸的越来越厉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洛川一直贴在他的身后,亲了亲他的脸颊,心疼的恨不能替他受苦,等了一会儿看人睡沉了,便也没叫他起来吃饭,想着等他醒了再吃。 这么一睡就到了晚上,杨冬湖精神好了不少,赵洛川给他蒸了碗鸡蛋,又把晌午炖好的汤也给他热了一碗。 第二日香萍早早地就来了,她就带了几身朴素的衣裳,她到门口的时候杨冬湖正跟赵方初一块儿捡桃花花瓣。 院里一树桃花开的正艳,听村里人说桃花花瓣晒干了缝在香包里挂在床头,可以辟邪,特别是他们即将要有娃娃,挂着也安心。 香萍站在门口局促,杨冬湖先看见她招呼她进来:“站在门口干啥,快进来。” “说好了今儿就该来的,我把家里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不我来吧。” 她是个勤快的性子,拿了钱就更要替人办事儿,进门东西还没放下,倒先想上手干起活儿来。 杨冬湖赶紧拦住她:“不用不用,我捡的差不多了,先把东西放下再说,我带你看看你的屋子。” 香萍打量了一圈屋子,她以前替人当乳娘,连地上也都睡过,这比她以前干的人家都好的多,她自然没什么不满意。 看了屋子杨冬湖把家里的人都跟她说了,赵方初就在外头晒花瓣,杨冬湖道:“这是方初,是婶子家的小哥儿,叫方初,奶奶在屋里睡觉,等会儿醒了再带你看,婶子回了娘家还没回,方宇哥和安锦去接她了,等她们回来我再带你认人。” 第278章 生了生了 晚上朱翠兰回来,知道杨冬湖这两天难受,给他做了许多好吃的补身子。 她看人挺准的,见香萍第一面就能看出来她是个老实的姑娘,只要人好别的都是次要,朱翠兰待人和善,对香萍也一样,告诉她后头若是忙了,饭菜她会做好,直接让香萍来吃。 乳娘饮食清淡,饭菜里不能放盐,若是吃的太咸会把奶水憋回去,对孩子不好。 反正家里老太太本来吃的就清淡,这都是顺手的事儿。 香萍住了两日,家里人对她评价都好,她老实本分,让干什么都没怨言,闲着的时候也不歇着,帮着朱翠兰干活收拾家里。 这几天天儿好,日头大,桃花瓣晒了两日已经干透,香包杨冬湖缝的比以前好看太多,上头的花草已经初见雏形。 干花瓣有股子独特的香味儿,杨冬湖凑在鼻子底下细细闻了一会儿,只觉得连身上也沾染了桃花香。 那棵桃树枝头的花朵还很多,杨冬湖还在想着要不要把花瓣收起来再用蜂蜜酿了存在坛子里。 其实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杨冬湖就感觉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可他听别人生孩子的时候都是肚子阵痛厉害才有生育迹象,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他仰头看桃花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下身一股暖流而过,低头一看,裤子底下已经洇了一滩水。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疼惊呼一声,腿软差点儿就要摔倒在地。 幸亏赵洛川离得不远,一有不对拔腿就跑过来,接住杨冬湖摇摇欲坠的身子,把人搬进屋里平放在床上,他大概也能看出来杨冬湖这是要生,急得大喊朱翠兰。 隔壁院里一听这声音不对,朱翠兰心里一惊,过来一看杨冬湖痛的都已经头上都是汗水。 “你别杵着了,赶紧去请稳婆,快去,”朱翠兰急得把赵洛川往外推,又给杨冬湖屁股底下垫了个枕头。 做完这一切,朱翠兰又嘱咐赵方初去喊几个相熟的婶子来,动作要快,她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 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他们心里也早有准备,朱翠兰又突然想起热水没烧,杨安锦在这儿什么也帮不了,干看着杨冬湖痛苦他也难受,见朱翠兰着急,他赶紧说自己去烧。 才吃过饭,锅底下还有余火,烧起来很快,赵洛川长腿跑的飞快,半分也没耽误,走得急稳婆赶不上他的脚步,走两步就落后不少,赵洛川等不及,背起人一路快跑,比平时快了一半不止。 接了稳婆到家时屋里已经挤满了妇人,产房血腥,赵洛川进不得,只能在门口焦急的等待,房门窗户关的都紧,外头看不见里头到底怎么样了, 只能听见屋里惨叫声不断传来,他还能听见稳婆让杨冬湖别喊,省些力气生孩子。 赵洛川已经许久不知道哭的眼泪止不住是什么感觉了,这么高大的人影挤在门口,听着屋里的的动静满脸爬的都是泪水。 赵方宇有心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默默拍了拍他的后背,站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赵方初以前听云巧生孩子的时候就吓得厉害,如今临到自己家,他更是慌乱的不行,饶是赵洛川都已经掉了眼泪,赵方初亦是如此,他怕自己越哭会让家里人越害怕,咬着嘴唇小声呜咽,不肯从窗户底下走开。 姑娘生孩子难,哥儿更难,杨冬湖这鬼门关走的艰难,屋里一盆盆血水源源不断往外端,平日杨冬湖手上划个口子他都心疼,今儿一下端出来这么多的血水,他都不敢想杨冬湖得遭多大的罪。 天一黑下来,惨叫声更显得凄厉,赵洛川紧张的身子都在抖,扶着门框站都站不稳,顺着房门跌坐在门口。 赵方宇用自己的身子撑在他的身后:“你得争点儿气,你要是倒了屋里给你生娃的冬湖咋办。” 只是现在赵洛川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突然朱翠兰从屋里出来,赵洛川一个翻身站起,连忙问:“冬湖怎么样了?” 朱翠兰脸色不好,许是因为劳累的缘故,她什么也没说,冲赵方初大喊:“去倒碗红糖水过来。” 赵方初动作迅速的进厨房里用热水化了一碗红糖水递给她,朱翠兰被赵洛川缠的没办法,说道:“孩子还没生出来,冬湖没力气了,得吃点儿东西。你在外头也别太害怕,你是主心骨,等会儿你去窗户底下喊几声冬湖的名字,好让他有劲儿生。” 她说完又匆匆进去,屋里杨冬湖喊声已经很虚弱了,赵洛川稳住心神大喊杨冬湖的名字,说自己一直在外头呢。 喝了红糖水杨冬湖算是有了些力气,到后半夜总算是听见一声婴儿啼哭,赵洛川精神一振,只听屋里稳婆高兴大喊:“生了生了,生出来了,是个双儿。” 夜里天凉,赵洛川只觉得恍惚,冷的身子直抖,他一直紧盯着门口,一会儿见朱翠兰出来,喜笑颜开的叫他进去看孩子。 “冬湖呢?冬湖怎么样了?” 朱翠兰知道这一晚上他吓得厉害,安抚道:“没事,冬湖好好的,就是没力气,你先去看看孩子,等屋里收拾干净了你在进去看。” 襁褓里的孩子身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软软的小小的,眼睛闭的紧紧的张着嘴巴大哭。 刚出生的孩子说不上好看,皱巴巴的,但赵洛川一想到这是杨冬湖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就心软的不成样子。 屋里婶子也都陆续出来,赵洛川挨个给喜钱,稳婆也有,比旁人的都要厚一些。 接过钱稳婆笑眯眯的抱着孩子让他一块儿进去看大人,杨冬湖无力的躺在床上,满脸都是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冬湖。”赵洛川进来前还想着见了人得忍住自己的情绪,但一开口还是一股哭腔。 杨冬湖虚弱的笑笑:“我没事儿,你看孩子了吗?” 第197章 “看了,你还疼不疼?”赵洛川用手拂去他脸上的汗珠,鼻子一酸又要哭,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爱哭过。 杨冬湖轻轻摇头,赵洛川抹了抹眼泪,握紧了他的手:“你睡会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赵洛川在身边安心的多,刚才杨冬湖没力气时也是听见他的声音才使得上力气,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杨冬湖就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 第279章 娃娃的名字 稳婆将孩子放在床边,与杨冬湖紧挨,本来还在放声大哭的娃娃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竟然就这么止住了哭腔。 赵洛川不想让他打扰杨冬湖睡觉,还想让香萍带着孩子去一旁,不过现在看娃娃安静下来,他便没说,想着万一杨冬湖醒了睁眼就能看见孩子。 小娃娃可爱极了,皮肤白嫩,一双大眼睛像极了杨冬湖,水灵灵的,不哭的时候就这么眨巴着眼睛四处看,就一会儿功夫,小小孩体力不支,便闭上了眼睛。 赵方初和杨安锦都想进来看看娃娃,但是朱翠兰说人多不利于杨冬湖休息,哪怕他俩心里再想进来,也只是在外头等着。 远处天边隐隐有亮光溢出,眼看着天已经快亮了,朱翠兰虽然忙活了一晚上,但她心里高兴,现下也不觉得累,做好了饭菜招待前来帮忙接生的众人,她又起炉子,熬了一锅烂糊的米汤,想等着杨冬湖清醒一些后给他吃。 刚生产完身子虚,就这样清淡的才好,油星大的且得有几天不能下肚。 香萍端了热水进来,见赵洛川一直守在床边,便说:“要不你出去吃点儿东西吧,我给冬湖擦擦身子,这一身的汗,擦了他也能睡得舒服点儿。” 人未醒赵洛川还不想离开,他摇摇头:“我来擦吧。” 外头人走以后,赵方宇负责将请来的稳婆再送回去,朱翠兰进来打断了他:“你别在这儿了,我给冬湖擦身子,孩子也该吃奶了,你在这儿香萍不方便,等会儿我擦好了立刻就叫你。” 虽然赵洛川还是不想离开,但朱翠兰说的有道理,他最后轻轻在杨冬湖脸颊上亲了一口,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赵方初给他盛了碗热汤,现在天还有些冷,折腾一晚上没合眼,喝了汤身上也能爽快一些。 现在还不能看见娃娃,赵方初围在赵洛川身边一直问询,像什么孩子多重,白不白,长得像谁一类的问题。 杨安锦也是想问的,不过他不好上前围着,就在旁边听他俩说。 赵洛川初为人父心情大好,一一都回应了。 孩子出生时稳婆用手一掂约摸就能估出来六斤多重,正是合适的体型,也是最好喂养的。 娃娃吸奶的时候健壮有力,朱翠兰听见动静高兴的厉害:“看着冬湖身子瘦弱,我还怕孩子太小不好喂养呢,瞧这吃奶的劲儿,倒是个康健的好孩子。” “这孩子可不算轻,比我前头带的那个男孩劲儿还大些,咱以后长大了身体肯定也是好的,少有灾病疼痛的。”香萍喂完孩子将衣服拉下来,看朱翠兰将杨冬湖收拾好了,又把娃娃放在床头。 朱翠兰呵呵一笑,听着她的话连连说是,香萍也跟着受累许久,她赶紧叫香萍去睡会儿,刚出生的娃娃喂奶频繁,要是歇不安宁奶水也不好。 香萍也困极了,打了个哈欠去回屋睡觉,朱翠兰后又逗了逗奶娃娃,才叫赵洛川进来。 “大川,给孩子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朱翠兰声音压的极低,赵洛川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摇摇头道:“还没想好,还是让冬湖来取吧。婶子你也累了,去歇会儿吧,冬湖这儿我看着就行。” “那行,等冬湖醒了你给他盛碗米汤让他喝,娃娃一会儿就得饿,孩子要是哭了你不知道咋回事儿喊香萍就成。” 家里另外两个小哥儿忙活这么一晚上也累的慌,朱翠兰把人都打发回去休息,说等睡醒了就能去看娃娃。 赵方初早就困得眼皮直耷拉,他想赶个早的头一个看,索性也不回自己院子,跑去跟老太太挤在一张床上。 老太太一晚上担惊受怕,也没睡好,刚才吃饭也没吃下,赵方初这才顾得上去跟老太太说话,说一会儿醒了就扶着她去看杨冬湖,让她宽心。 这一晚上老太太没少落泪,晚上天太冷,老太太最近还病着,就没让她在外头熬,就算一直躺在床上她也闭不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了一晚上,直到孩子生出来。 院子不复晚上的嘈杂,猛的安静下来,赵洛川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不舍得合眼。 杨冬湖睡得不安稳,算下来也没多多长功夫,悠悠睁开眼睛转醒,就看见赵洛川眼眶里都冒出了血丝还在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你怎么……咳,你怎么不睡会儿?”他嗓子干哑,一句话分两段才说出来。 “我不累,我得在身边陪着你。” 赵洛川给他端了碗水,用汤匙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他,等水入了口,杨冬湖才觉得口干好一些。 炉子上的米汤用细微的炭火一直小心煨着,这会儿入口也不凉,杨冬湖吃不下太多,被喂着吃了小半碗。 “不吃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杨冬湖摇摇头,歇息了一会儿吃完了东西现下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他侧头看向床边的娃娃。 襁褓里的娃娃吃饱了一直温顺的睡着,没闹出动静,杨冬湖用指腹轻轻刮了刮他的脸颊,露出满足的笑意。 赵洛川也凑过去一起看,一大一小两个哥儿多惹人怜爱。 “孩子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赵洛川摇头:“要不你想想取个什么名字?” 杨冬湖闭上眼睛只能想起来昨儿混乱之中那一树香甜的桃花以及洋洋洒洒落下来的粉色花瓣,他想了想笑道:“要不叫桃乐吧,正好赶在桃花满天的季节,又愿他以后都能福顺康乐。” “赵桃乐,桃乐,”赵洛川自己咂摸了一遍名字,眼含笑意的与杨冬湖对视:“好名字,就叫桃乐,小名叫乐乐,只希望他以后一点儿苦也不要吃,一生康乐。” 不知道娃娃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的名字,睁着眼睛忽然咧嘴一笑,赵洛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柔声道:“乐乐。” 二人与孩子玩了一会儿,杨冬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赵洛川也过来睡会,反正现在也没事儿,他听话躺在里头合上眼浅眯一会儿。 第280章 小胖哥儿 赵洛川神经这么一松懈下来,睡得就有些沉,中间孩子醒了一回,兴许是饿了张嘴就要哭,还是香萍没敢睡太沉,听见了动静自己进屋里来看的。 屋里有人她没好意思在屋里头就喂孩子,她进来的时候将堂屋的大门关的紧紧的,这会儿抱了孩子在堂屋里紧贴着东屋门口开始喂奶,喂好了又给孩子换了个尿布才把孩子送回屋里。 这孩子不闹人带起来省心,除了饿了或是拉了尿了,旁的很少有哭闹离不开人的时候,无论是抱着还是放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朱翠兰回去也不敢睡太沉,晌午没过就醒了,醒来头一件事儿就是去隔壁院子看孩子。 赵河是当叔父的,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想要看孩子,朱翠兰知道他急,跟他说自己先过去看看,若是孩子醒着,让赵河一会儿过去隔壁院里在堂屋里也能看孩子。 赵河一听连连说好,还让朱翠兰别忘了叫自己。 杨冬湖睡一会儿醒一会儿,一睁开眼就要下意识的用手去摸身边的襁褓,看着孩子安静的睡在身边,才安心一些。 朱翠兰进来的时候孩子睁大了眼睛滴溜溜不知道在看什么,倒是杨冬湖正眼神不错的盯在孩子身上。 “没睡?你俩刚才吃饭了吗?” “吃了,孩子也吃了,香萍进来喂过一回了。” 朱翠兰点点头,看赵洛川睡得沉,一直都没敢放大了声音。 孩子的尿布是用旧布裁的,刚才换下来的香萍已经给洗干净晾上了,朱翠兰稀罕孩子稀罕的紧,趁着这会孩子没闭眼,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抱在怀里。 “真可人,吃饱了就睡,也不哭也不闹的,这娃娃省心,不像方初那会儿,放下也不行,抱着也不行,坐着也哭,一天到晚搂在怀里来回走,没个安生时候,还是这个娃娃好,对了,给孩子取名字了没。” “取了,叫桃乐,小名叫乐乐。” 朱翠兰也不知道名字寓意好不好,单听着音好听就成,他们家仨孩子名字以前都是赵洛川娘取的,她有学问,比外头花钱算的还好听。 她撅起嘴啧啧两声,一会儿一声乐乐,一会儿一声桃乐。 那院里赵河等不及,连喊了好几声,朱翠兰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也等着看孩子呢。 这是他们家头一个跟赵河隔了辈的孩子,他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小时候他自己的孩子可没这么稀罕,也没抱过几次,老人常说隔辈亲就是这样的,若不是朱翠兰说孩子在外头久了不好,赵河还不愿意撒手呢。 第198章 等到晌午,朱翠兰才把人都叫醒,赵洛川睡了一会儿已经缓过劲儿了,几个人在屋里头争抢着要抱孩子,刚才赵河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赵方宇没赶上看,他又不能直接进屋里去,还是赵洛川把孩子抱出来让他看了两眼。 二人从小比到大,赵洛川成亲赶在他前头,当爹也比他快一步,可给赵方宇馋坏了,恨不能现在就有个娃娃喊自己爹,扭头找了杨安锦,缠着人不知道说什么,被打了一巴掌还不死心,贱兮兮的粘着人不肯撒手。 老太太由赵方初搀扶着也去看了,她心疼杨冬湖遭罪,孩子还没看见先红了一圈眼眶。 杨冬湖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想给老太太擦眼泪都不能,还是赵方初殷勤,又跟着劝慰几句,才让老太太好过一些。 家里添了个孩子就是不一样,有这么个小人在家里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给生活添乐许多。 四月里天气还算凉爽,杨冬湖整天在床上躺着也没受多大罪,香萍拿钱办事儿尤为勤快,一点儿没让杨冬湖操心,把孩子喂养的极好。 小桃乐一点儿也不认生人,谁抱都不哭,但只有窝在杨冬湖怀里的时候会笑呵呵的跟他玩耍。 赵洛川人高马大,抱孩子姿势又别扭,别看他能抬动上百斤的猎物走山路如履平地,一点儿不见累人,可就这么个小小孩,让他抱一会儿手臂就开始酸痛。 孩子当然不如猎物重,不过是他觉得孩子娇嫩,不敢用力怕挤着孩子也不敢松手怕摔着,可不一会儿手臂就该僵了。 一连过了几天,杨冬湖由一开始慢慢能在人的搀扶下走动,到现在自己下床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在床上躺着整个人发晕,坐月子不能见凉水也不能见风,这几日天气开始阴沉,朱翠兰不许他去外头,他只能关进了门窗在屋里头走几步。 喝了好几天的米汤面糊糊,杨冬湖早就馋肉馋的厉害,头几天不能吃,一到了能吃的时候,朱翠兰先给他买回来两个猪蹄子炖了黄豆吃。 鲫鱼豆腐还有黄豆猪蹄,或是猪筒子骨通草汤,都是下奶的好东西,杨冬湖不喂孩子也用不着吃的清淡,朱翠兰给他放了盐,反而是香萍吃的都是没滋味的。 等又过几日恢复的更好些,那些汤水杨冬湖也不用喝了,除了辣子家常饭菜也能吃。 他坐月子什么也没干,白天抱孩子喂奶都有香萍,晚上除了她偶尔过来喂个奶,其他的时候都是赵洛川帮着抱。 什么月子里能落下的病杨冬湖一点儿也没觉得,吃的好睡得好,生孩子那点儿虚空出了月子就全都补回来了。 赵方宇会些木匠的活儿,跟赵河一块儿做了个小床,跟赵洛川屋子里头的床一样高,四面都用木头围了起来,放在床边既能时刻都看着孩子,还省的大人晚上睡觉不放心压着孩子。 这段时间常有人来送红鸡蛋,出月子后还是要待客请吃饭的,一般人家都是有了男孩才会大操大办,像他们这样得了个哥儿也办的是少数。 什么男孩不男孩赵洛川才不在乎,反正都是自己跟杨冬湖的孩子,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反正他请吃饭是一点儿也没含糊,比着成亲席面也不差。 来看送红鸡蛋免不了要看孩子,小桃乐能吃能睡,一月下来长了好几斤肉,为着卖猎物的缘故,家里有秤杆,赵洛川把孩子放在竹编的小筐里过了称,已经有九斤多重了,个头也大了一圈,小胳膊上的肉都是一截一截的。 不知道谁说了句桃乐是个小胖哥儿,可给赵洛川不高兴坏了,哥儿就哥儿,啥叫小胖哥儿,胖咋了,小孩子胖点儿好看,胖说明孩子吃的好,长大了抽条以后想胖都胖不起来。 半夜赵洛川看着胖乎乎的桃乐又白又嫩的躺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玩,心都化了,跟杨冬湖直说到半夜说那人瞎讲话。 第281章 就算成亲了 五月初天还不算太热,打开窗子和门就有过堂风穿过,小桃乐身上穿着朱翠兰才给他做的薄衣裳,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玩的开心。 这几日光接待村子里的人来人往就已经热闹极了,许久不见的草儿没等着人多的时候来,而是挑了一天人少的时候过了晌午才过来与杨冬湖坐着说说话。 他来没提前说,且来的不凑巧,刚忙过家里的事儿赵洛川和赵方宇去了山上,朱翠兰带着两个小哥儿跟杨安锦一块儿回了娘家,说是给朱一程送点儿东西。 家里只有老太太正在屋里歇息,还有香萍在清洗尿布。 刘归远进了院门就在院里等着,草儿问了香萍后得知人在屋里就直接走了进去。 “过了晌午还以为你睡了,却没想你俩在屋里玩的还挺开心呢。” 杨冬湖看见他很是欣喜,连忙从床上下来迎他:“快来,怎么赶着这时候过来,晌午来还能吃顿饭。” “你别下来了,知道你这几天忙,我就想着趁着清闲的空儿来跟你说说话,你坐着就行。” 草儿也按照礼数带了一篮子红鸡蛋,看他从床上下来赶紧去扶。 杨冬湖笑笑:“月子已经过了,不碍事,来,坐会儿。” 院里刘归远站着很是显眼,上回见草儿还是年前,那时候听说若是刘归远好些赶着初春二人就成亲,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来,杨冬湖好奇的开始打听:“他最近怎么样了?想起来了吗?” 草儿这回来不像前头似的苦大仇深满脸都是忧愁,眉宇间隐隐可见喜悦,提起来刘归远他不自觉的露出个笑:“好多了,能想起来不少事儿,人也想起来不少。” “那就好,那他不是说你俩要成亲,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儿?” “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打算铺张浪费,我无父无母,三月里对着刘阿翁和阿嬷拜了父母,就算是过了明路,我俩这就算成过了亲,反正在外人眼里头我已经住进了他家里,与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怎么可以?”杨冬湖有些替草儿不平:“这也太简略了,外人会说不好听的。刘归远他竟也同意?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能帮的我肯定帮你。” “不是他的意思,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虚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草儿摇摇头:“至于难言之隐,你也知道,我以前虽然是迫不得已,可在外人眼里我就是出卖身子的下等人,我不想让那些人戳刘家的脊梁骨,二老年纪大了,听见这些会受不住的。” 被卖与否从不是草儿一个弱势的人说了算的,无论是被父母卖掉还是被李尚才恶占,都不是他真心所为,可就算他有再多的不得已,一日入了那脏地方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的事儿。 杨冬湖沉默片刻,心疼的拍了拍他的手,草儿所有的事儿都考虑的很周到,但总是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杨冬湖知道这都是他以前悲惨经历造成的,虽然心里怜惜草儿苦得慌,但草儿自己有主意,他也做不了草儿的主。 草儿回握住他的手展颜一笑:“我没事儿,归远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让他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还有就是,他还没完全想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想起来后心里有芥蒂,这样没几个人知道,他也不会难做,我觉得挺好的。” 杨冬湖点点头:“你也别太思虑太多,以前的事儿本就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恶人,你自己就很好,刘归远你比其他人都熟悉,既然你说了他是好人,那我也相信他就算想起来了你以前受得苦楚,也不会心存芥蒂,否则,他在受伤以前就该与你划清界限了,再说,你肯同意松口与他成亲,想来也是相信他的吧。” 草儿嘴角噙笑,许久过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说起来伤感,正逢小桃乐呜咽两声要找人抱,杨冬湖将孩子抱在怀里晃了两下,岔开这个话题。 “我都把你当朋友了,这样的大事儿你都不告诉我,这一看还以为咱俩不亲近呢,显得我小气,罢了罢了,虽然我不知情,但该送的东西不能少,大川不在,等他回来了,我跟他一块儿去看你,当时候把东西给你一起带上。”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生气了,要是再让来让去的,那咱俩才是真的生分,鸡蛋你也别留,一并带了回去,下次我可不找你了。” “这,你真是,”草儿失笑,想拒绝的话被堵住不能说出口,只好将谢意说与他听:“谢谢你,冬湖。” “咱俩还说这个。” 小桃乐呜咽两声,被抱在怀里后又立刻安静下来,天热起来没用襁褓包着,要不然仔细生痱子,这会儿伸着小手在空中虚无的抓着什么。 草儿把手指伸过去给他抓,小娃娃咧嘴一笑最是可爱,二人就着孩子的事儿又说了许多。 直至日暮西沉,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刘归远一同回去。 家里有孩子让人惦记,以前朱翠兰回娘家怎么也得住一夜才回,这回倒是赶着天黑前就回来了。 第199章 大人说话说的絮叨,娃娃早在怀里睡的香甜,一张白净小脸上红扑扑的,赵方初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到屋里去看孩子。 “真可爱,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还等着带他出去玩呢。”赵方初没忍住戳了戳小桃乐的脸颊,动作轻柔并未将孩子吵醒。 “还早呢,这才一月,你急什么,我还希望你以后多带带他,让他跟你一个性子才好呢。” “这话叫我娘听见该不乐意了,她就烦我这个性子,你要让小桃乐像我,她肯定不愿意。” 二人正在说笑,杨安锦跟在他的后头进来,进屋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叮叮当当的银铃铛手镯,带在孩子的手腕上:“给,方宇是桃乐的大伯父,这是我俩送桃乐的礼物。” 杨冬湖轻轻晃着小桃乐的手臂,银铃铛叮当作响:“真好看,等我们桃乐会说话了也得谢谢大伯父和大伯母是不是。” 他们这儿是有这个规矩的,朱翠兰也已经送过了,若是赵方初已经出了门子,也是要给孩子买东西的,但他如今还是待嫁哥儿,这一项就免去了。 第282章 要走 出了月子又过一月,便来到了六月中旬,这会子天已经热的厉害,晌午不出门躲在屋里还好些,一旦被日头照到,身上的汗就如雨下般往下落。 小桃乐长成的快,虽然还是白白胖胖的,但个子大了一圈,周身一股子奶香的味儿,赵方初极爱抱着他使劲儿闻,俩人相处的好,到现在只要他一凑近了,小桃乐就笑个不停。 他发笑比别的孩子都早,今儿云巧带着夏夏来玩,都说去年夏夏像桃乐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咧嘴笑。 云巧疼孩子,衣裳都是他新做的,没要别人家的旧衣裳。 不过村子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也有几个,这时候的孩子长得快,衣裳没几天就小,夏夏穿不上的旧衣裳都被别人要了去,只剩了几件正合适小桃乐这会儿穿的。 他来的时候还想问问杨冬湖要不要衣裳,但一进门就打消了念头,原因无他,光是院子里洗晒好的还不算,就是屋里叠放整齐的就有好几摞,怎么看都不缺孩子衣裳穿。 村子里的孩子不比外头,穿衣裳也不讲究好看不好看,能裹住保暖就成,夏夏是个哥儿,衣裳粉的绿的都有,但就是这样有男孩的人家也不嫌弃,反正娃娃又不懂爱美不爱美。 “这小桃乐才多大,衣裳肚兜就有这么些,孩子且得长呢。”云巧稀罕小娃娃,见了桃乐把夏夏放在一边,轻晃哄着小桃乐睡觉。 夏夏一岁多已经会走路了,走的还挺稳,这会儿没人抱也不生气,自己在屋里转悠寻摸着玩,他一来杨冬湖就给他拿了好吃的零嘴,现下俩人倒很亲近。 “我也是这么说,但是现在天热,没法出去消磨,家里又没有农活要忙,婶子和安锦在家里憋闷的紧,一会儿一个荷包,一会儿一件肚兜的,不察觉竟然做了这么多。” 杨冬湖听云巧这么说,现在再去看也觉得家里的小衣裳确实太多,柜子放衣裳的隔间才四五个,小桃乐一个人就占了一个。 “不过也是,当长辈的都这样,我娘那时候也是,总给夏夏做衣裳,都是疼孩子的心,现在可好,你和方初都不爱动针线,这下来了个安锦,婶子那一身的好手艺也算是有了人传。” 他这话可算说对了,杨冬湖想起来朱翠兰把自己压箱底的料子全给了杨安锦就想笑,那些可都是好料子,朱翠兰从不让他俩动。 赵方宇成亲第二天朱翠兰就把自己装衣裳料子的箱子抬进了新房里,说里头的料子都是给杨安锦的,随便他想用来做什么都可以。 正好暑热难耐,杨安锦把那些料子分出来一匹,料子颜色鲜艳,给家里的妇人哥儿拿来做衣裳正合适,他还给娘家娘也做了一身,这些料子汉子肯定是穿不了了,大红大绿的这些颜色穿在汉子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 家里都是大方人,从没藏着掖着,反正料子压着也是压着,都添了衣裳面上都是乐呵呵的,朱翠兰说了给他就不会再过问,又得了一件衣裳传出去逢人便夸杨安锦手巧。 这么一通下来,杨安锦在村子里也熟络不少。 俩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赶着饭点儿夏夏闹着肚子饿,杨冬湖留他晌午在这儿吃饭,云巧摆手推拒,匆匆带着孩子又回去了。 他抓了一把糖把云巧送出门,正逢赵方初从院子里的墙上探出个头喊他吃饭,小桃乐才吃过奶,杨冬湖应了一声转身回屋把娃娃也抱了出来。 一上午没抱桃乐,朱翠兰想的不行,杨冬湖还没坐下,孩子就被她接了过去:“你们先吃,我抱会儿孩子,等会儿吃完了你再替我。” 杨冬湖争不过,只好先坐了下来,天热饭也简单,都是地里应季的蔬菜,香萍和老太太与他们不同锅,比他们先吃完。 两只小狗闻着饭味儿围在桌子边,杨安锦掰了块儿馍馍给它俩,他胃口小,吃了点儿后放下筷子把孩子从朱翠兰手里接过,而后开口道:“娘,明儿我得回一趟娘家,我哥要出远门,我去送送。” 只要一听见关于杨安辰的事儿,赵方初就要上心,但朱翠兰就在边上,他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低着头悄悄支棱着耳朵听。 两个村子离得近,该回去就回去,朱翠兰从不会说什么,只是杨安锦总得说一声,哪能一声不吭就跑回去,闻言她点点头道:“回去呗,正好给你娘的衣裳也做好了,带回去叫她也高兴高兴,一会儿娘再给你拿点钱,明儿你也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不用,娘,我有钱,你自己留着花。”杨安锦轻晃着怀里的孩子,手在娃娃后背轻轻拍打。 “你的是你的,娘给的是娘的,给你你就要,听话。”朱翠兰话锋一转:“你哥出远门?干啥去?” “八月秋闱,他得赶着去遂州,那儿离得远,没有半月到不了,这才要早早的去,到地方也能找个地儿歇歇。” “呦,那这可是大事儿,是该去送送。他去这一趟可不容易呢。” 秀才虽然看起来风光,什么都不用干,也不受劳累苦,但他们吃的苦都在没人处,日夜埋头苦读,风雨不间断,年少成名者甚少,杨安辰能考上秀才已是不易,乡试更是难上加难。 杨安锦点点头,趁人不注意悄悄看了赵方初一眼,才说道:“他后天就走,明儿我回去看看帮着收拾些东西。” 这话不像说给朱翠兰听的,杨冬湖也侧目看向赵方初。 赵方初察觉二人的视线,抬眼与他二人对视,却什么也没说。 到夜半深更无人处时,他才偷偷揣了个荷包找上杨安锦,托他把明儿回去的时候把荷包带给杨安辰。 其实杨安辰要走的消息赵方初早就知道,前些日子二人偷偷见过一回,那时杨安辰就说了大概什么时候走,只是日子还没定。 荷包是赵方初赶着这两日绣好的,出远门准备繁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杨安锦想开口问问他去不去送送,可想想确实不太合礼数,便收下荷包作罢。 第283章 像谁 因着第二天要回家,本该起早一回才对,但头天晚上赵方初与杨安锦絮叨许多,第二日两人便双双起晚了。 直到日头高照,杨安锦才从睡梦中惊醒。 也亏他起的晚,刚洗漱好了被朱翠兰叫去吃饭,却只见风尘仆仆一路赶回的赵方宇从院外进来,身后拉着的板车上满是堆积着的猎物。 “娘,安锦。”赵方宇呲着一口的白牙冲院里喊道,他俩新婚不久就分别这十来日,心里头早就思念的紧。 杨安锦与他一样,看见人回来眼睛都亮了,“你回来了?”说罢赶紧又重新添了一盆干净的水给他净手。 朱翠兰听见动静出来,看小两口暗自雀跃模样忍不住发笑,开口说道:“回来的巧,正赶上吃饭,快洗了手过来,大川呢?他没跟你一块儿?” “他等不及先回去了,说是想媳妇孩子,让咱们吃饭不用等他。”赵方宇听见亲娘问话,目光才舍得从夫郎脸上移开半刻分个神回话。 “那行,那咱们先吃。” 以前只见赵洛川步履匆匆,回来路上都是眉开眼笑的,他总跟赵方宇炫耀回家后热腾腾的饭菜以及软乎乎的美夫郎,那时候赵方宇羡慕至极,如今这生活也轮到自己了,他回来的路上嘴角比赵洛川咧的还大。 他们从山上下来起的早,天还没亮就沿着山路往下,身上带了不少的尘土,赵洛川顾及家里的孩子还小,回来后先给自己烧了水洗干净身上换了衣裳才进屋。 香萍刚给孩子喂完了奶,这会儿正跟杨冬湖在屋里说笑,见赵洛川进来,她很识趣的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没了人打扰,赵洛川更加肆无忌惮,搂着夫郎压在床上好一通亲热,占够了便宜才起身去看孩子。 现在的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十来日不见,赵洛川觉得小桃乐比走的时候又大了一圈,他将小桃乐小心的抱在怀里,娃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看的他心都要化了。 第200章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小乐乐又长大了点儿?脸盘也越来越明朗了,我瞧嘴巴跟你长得像,脸颊边上也有个小酒窝,多可爱。” 杨冬湖还在整理身上的衣裳,他的嘴巴被亲的通红还有点肿,闻言凑过去看:“是比前两个月好看,看的人都说眉眼间长得很像你,又有些像娘。” 他这话里的娘指的是徐莲衣,朱翠兰抱小乐乐抱的多,偶然间提起来一回,赵洛川跟徐莲衣长得极为相像,就算他做了多年猎户,要是换身衣裳闭嘴不出声,光是站在那里还能透过他看见徐莲衣身上那股独属于江南一带婉约的气质。 赵洛川仔细打量过小桃乐,而后一笑:“说是这样说,我看不太出来,不过像我也合理,怎么说也是我亲生的,像你也好像娘也好,反正长大了咱们桃乐肯定是个漂亮哥儿。” 他说罢扭过头,又在那红肿的双唇上亲上一口。 杨冬湖佯装嗔怒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抱怨赵洛川发狠咬的人嘴唇生疼。 反正怀里娃娃也不记事儿,屋里没别人赵洛川温声哄了一会儿又将笑意吟吟的杨冬湖揽在怀里。 这刚一回来,连车子上的猎物也顾不上了,随意的堆放在院里,赵方宇吃完了饭才知道杨安锦要回娘家,从山上下来且得几天空闲,他从猎物里挑了两只肥硕的兔子一并带上与杨安锦一同回去。 每次回去朱翠兰总要给他俩额外再添置一些蔬菜瓜果或是几斤肥猪肉,村子里少有她这么大方的婆母,有些姑娘哥儿回娘家多拿几颗菜就要被唠叨不停。 都说赵方宇高攀杨安锦,朱翠兰也不怕人说,更不会在外头说一些不好的来抬举自己儿子,反正她这几月也看的明白,杨安锦心好又真心喜欢自己儿子,管别人怎么说呢,自己家日子过得乐呵就成。 张兰珍以前也说过让杨安锦人回来就成,别成天拿东西,怕他受委屈,后来得知都是朱翠兰授意添置,便也没在说什么,就是回去的时候也会让他带不少东西,这么一来二去,亲戚关系可不就越来越亲。 这回还是一样,大杨村的人一看杨安锦带着夫君回来,一双手上又是拎着肉菜又是野兔子,心里艳羡的眼都要红了,家里有姑娘哥儿的回去就被拎着耳朵告诉日后要擦亮眼睛挑个好人家。 赵兰珍正在给杨安辰收拾衣物,这两日天晴,她多洗了几件留着路上换洗,一去路上就得半月,不多带几件怎么行。 秋闱在八月中旬,那时候早起已有寒意,她又多拿了几件稍微厚一些的外衫一并系在了包袱里。 “娘。” 杨安锦出声惊动院里的人,张兰珍看见小两口露出笑来:“我这还念叨你俩呢,这么快就到了,进来进来,外头热,屋里有才切好的夏瓜,方宇,进屋吃。” 赵方宇成亲这么久,早就没有了以前的拘束,他每次来勤快又肯干,劈柴挑水从不抱怨,张兰珍拿他跟儿子一样亲。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呵呵的应承张兰珍的热情,跨进了堂屋。 杨安锦也觉得自己现在在亲娘那儿不吃香,跟张兰珍说了一声便进屋里去找正在收拾书籍的杨安辰。 “哥,都收拾好了?” 杨安辰抬起头:“差不多了,你俩来我都没听见动静,等会儿,我把这点儿装好就出去。” 一家人出不出来相迎有什么要紧,赵方宇心大不会介意这点儿小事儿,杨安锦把赵方初托付给他的荷包拿出来:“没事儿,你收拾你的,喏,给你的。” 杨安锦的绣工他家里人都是知道的,在他没出门子以前,杨安辰身上带的荷包帕子多出自他的手,这个荷包比起来以往的荷包一眼就能看出差距,杨安辰笑着打趣:“你这手生疏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这是叶子还是桃花,我怎么不大能瞧得出来呢。” 他接话接的太快,杨安锦那句方初给你的还没出口,就被他生生打断在嘴里,听出他话里略带一丝丝的嫌弃,杨安锦勾唇一笑,伸手拍掌道:“好好好,真是好样的,不想要?等会儿你求我我都不给你。” “安锦不是我嫌弃你,真的,你真该练练了,这让咱娘看见,肯定得骂你,你不藏好了居然还给我,还求你?啧啧啧。”他边说边摇头,好像真的嫌弃的不行。 杨安锦冷笑着把荷包拿回来,转头就走,轻飘飘留下一句:“你不想要就算了,我回去就跟方初说你嫌弃不想要,这辈子你就等着单相思吧。” 第284章 想偷摸去送? “不是你等会儿,谁给的?方初给我的?你别走,哎哎哎,你等会儿,等会儿。” 杨安辰一听这话坐不住了,赶紧把人拉住,脸上的嫌弃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换上一副笑脸:“几天不见脾气还大了,把荷包拿给我看看。” “反正叶子花朵你都分不清,有什么可看的。” “那是你,方初绣的就另说,就算他绣的不好看,那也是对我的一片情意,单着一条就比世上任何人绣的都要珍贵。” 读书人说话可比猎户能让人脸红多了,可惜现站在杨安辰对面的人不合时宜,杨安锦不仅没有任何感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他把荷包扔在杨安辰怀里,拧着眉头嫌弃道:“噫,膈应人,记好了啊,你现在可有把柄在我手里,以后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就跟方初告状,以后别说荷包了,你以后就算想要条手帕都是妄想。” “啧,没大没小,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出去吧。”杨安辰将荷包翻来覆去打量许久,才将以前的荷包腾出来,把东西放在新得的荷包里,小心挂在腰间。 荷包不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即使两个人早就心意相通,但用来表明心意的荷包如今就堂而皇之的挂在自己腰间,杨安辰脸上的笑还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明日一早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张老爷看重他,也是有意拉拢,若是杨安辰真能一朝中举,那自己家可就是用举人做过门客的大户,这在镇上可是头一份,大大的满足了张老爷好面儿的心里。 因此他特意拨给杨安辰一辆马车和两个家丁供他使用,本来还想给他拿盘缠,不过被杨安辰拒绝了。 有了马车,长途跋涉也好过许多,比靠双腿走路轻松不少。 正因为这样,张兰珍才给他多拿了许多的东西,反正不用自己背,多带着也无妨。 赶路都是赶早不赶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这一别近三月不见,还是遂州这远在几百里之外的生地,张兰珍放心不下,细细叮嘱了许多。 杨安辰认真记下,好让张兰珍放心,眼看天色渐亮,再也耽误不得,她也只好挥手与儿子告别。 另一边赵家院子,家里人都还在沉睡,赵方初蹑手蹑脚的起床,穿了衣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了院门。 他思来想去到半夜,还是忍不住想去送送杨安辰,那天晚上与杨安锦谈话间他知道张府有马车任杨安辰差遣,从他们这儿去往遂州山路居多,只有一条宽阔的官道好走,乘马车也只有这一条路能出城。 好在官道离这儿不远,赵方初也知道杨安辰可能会要走,他又不能直接去杨家,离得近被熟人看见也不行。 于是他天还没亮就起床,想着赶路疲累,有时候走好远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驿站,吃食也只能是干巴巴的饼子。 赵方初自从做点心以来,跟着杨冬湖学了不少本事,是以他在给食楼做点心的时候,夹了点儿私心进去,偷偷做了好些没卖过的,想着给杨安辰拿着在路上吃,就当解个闷。 走路到官道一个时辰足够,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若是碰不上也不碍事,反正他想去看看。 做这一切赵方初都是鬼鬼祟祟的,小心关上院门,一扭头,却还是与杨冬湖打了个照面。 天还黑着,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赵方初好悬差点儿吼出声,就这样他心跳也被吓得停了一瞬:“冬,冬,冬哥,你干嘛,吓死我了。”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你这拿的什么?天还没亮你出门去哪儿?” “我,我没想去哪儿,就是睡不着起来走走。” 杨冬湖哼笑一声:“拎着个食篮出门走走,你兴致还怪好的,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咋想的,不就是知道杨大哥要走了,想去送去,这有啥不能说的,你不敢跟婶子说那倒是跟我说啊,你一个人天黑着往外走多危险啊。” 赵方初低垂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冬哥,这你也能猜到,你带孩子都已经够累了,我没好意思说。” “你小心思藏的也太明显了,我想不猜到也不行啊,等会儿吧,大川去借马了,等会儿套上板车,让他带着咱们去,你一个人乱跑像什么话。” “啊,大川哥也猜出来了啊。” “谁猜不到啊,咋的,你还觉得自己藏的挺好呗。” “我没有,”赵方初声音小的像蚊蝇一般:“那,那桃乐咋办?” “不碍事儿,有香萍带着呢。” 第201章 说话间,赵洛川已经套好了车过来接他俩,看见赵方初语气里难得的严肃:“不像话,居然想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再有下次不必告诉婶子,我自己就打断你的腿。” 自从有了杨冬湖这么个护身符,赵方初已经许久没有被赵洛川这么严肃的骂过,猛然间以前被兄长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他小心点点头,往杨冬湖身后躲了躲。 “好了好了,先走吧,一会儿赶不上的话马车白套了。”杨冬湖从中缓和,拉着赵方初上了板车。 听见夫郎开口,赵洛川脸色稍霁,没再过多苛责,扬起马鞭往官道疾驰而去。 他们出发的早,天黑之际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临近官道才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 赵洛川把车停放在路边,几人就站在旁边等着,天色渐明,视野也好了许多,既然是张府的马车,倒比独身一人打眼,只看马车上是否挂了独属于张府的旗帜便知。 本来赵方初也是头脑一热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还算不错,没等多久就远远的看见张府马车缓缓而来。 “是这个吗?”赵方初紧张的手都攥紧了。 赵洛川上前拦了一下,驾车的家丁问明他的来意,回头撩开帘子与杨安辰低语几句。 杨安辰从马车上下来,看见等在路边三人顿时欣喜万分,特别是在看见赵方初时,笑容更是不加掩饰。 “你们怎么来了?” 第285章 我会想你 杨冬湖笑笑:“听闻杨大哥要往遂州去,便想着来送送,还愿杨大哥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多谢。”杨安辰呵呵一笑:“借你吉言。” 俩人肯定有私密话要说,杨冬湖客套完以后,跟赵洛川往远处走了走,留二人独处。 “你这拿的什么?”二人面对面站了有一会儿,赵方初不好意思先开口,杨安辰没想到走之前还能再见一面心上人,此刻脸上笑眯眯的收不住。 赵方初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眨了眨眼睛:“我随便做了点东西,一会儿你们走路上分分吃。” 这一来一回间他一眼便看见了他腰间那个荷包,红着脸道:“这回绣的不好,又赶得急,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绣个好的。” “不会,”杨安辰温柔的看着面前红脸的哥儿:“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以后也都会日日带在身上。” 赵方初依旧是红扑扑的一张脸,顺着他的话轻轻点头,心里想说的话有很多,到嘴边能说出来的也只有一句一路顺风。 话毕他又悄摸补上一句:“我会想你。” 美色误人这话杨安辰向来不认可,特别是十六七岁年轻气盛时,他觉得男人就该有一番作为,困在情情爱爱里算什么好儿郎,可如今心上人就这么欲语还休的站在自己面前说会想自己,杨安辰真的很想回到过去对十七岁的自己说你还是太年轻。 “我也是,若不是顾及念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这人来人往之处,我真的很想抱抱你,可我不能,方初,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然后,光明正大的娶你回去。” 这么一大段话已经把赵方初砸的七荤八素的,连来时东南西北在哪儿都分不清,他本就通红的耳朵红的好像更加能滴出血一般。 “我知道的。” 光说出来的不算什么,就算是杨安辰现在说以后如何如何也都只是空话,若不是秋闱这档子事儿,有些话杨安辰作为实干派,在事儿未成之前,是无论如何都不是把话挂在嘴边的。 但只要是他说的,赵方初都信,杨安辰说考中了就娶自己,他想说就算不中他也愿意嫁。 只是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哥儿,赵方初除了说知道,其他的话没办法像杨安辰那样张口就来。 再耽误下去,怕是晌午就要被这么磨蹭过去了,尽管杨安辰内心有多不舍,还是狠下心来与赵方初道了别。 马蹄声响起,眨眼间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赵方初就这么看着,直至连最后一点影子也被阴暗之地吞噬,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 杨冬湖环着双臂信步走到他身边,用肩膀轻轻推搡着赵方初,见人没反应,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了,人都走远了,你就别看了,三个月很快的,等他回来,你俩也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这说的容易,三个月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但事儿没落在自己身上是很难感同身受的,杨冬湖也明白,把人拽上了车后哄道:“别不开心啦,听说美膳楼出了道新菜,叫什么南乳酥肉,还有什么醉虾,这两样我都没吃过,等会儿咱们从镇上走过,一并买了回去尝尝鲜怎么样?” 赵方初点点头,也没被提起多大的兴致,杨冬湖眼睛一转悠,又开口:“卖云吞的大娘又支了个摊子卖冰米酒,昨儿来镇上我买了一碗,甜甜的,还挺好喝,等会儿日头毒了晒得慌,咱们买两碗解解暑好不好?” 这回赵方初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他扭头脸上带着一副苦相,哭兮兮的开口:“我能喝两碗吗?” “行,喝几碗都行,还有想要什么没,今儿我一并都给你买了。” 可算把人哄得高兴了一些,银钱都是小事儿,眼看就要热起来了,赵洛川将马车赶得比来时要快一些,匆匆在镇上买了东西赶紧回去歇着。 赵方宇和杨安锦还没回来,估摸着可能要到日头快落山了才回,小桃乐在家一会儿香萍哄哄,一会儿朱翠兰抱抱,一上午居然也没哭闹,就是在看见杨冬湖的时候张开手嘴里吭叽着要让他抱。 十几斤重的娃娃抱一会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抱的多了就能觉出来身上酸痛,朱翠兰手臂这两日总能感觉小臂麻酥酥的。 杨冬湖跟她说了要她少抱一些孩子,多休息会儿,可朱翠兰不听,成日抱着桃乐不肯撒手,半晌看不见就要念叨。 谁生的跟谁亲果然没错,小桃乐才被杨冬湖抱在怀里,就咧着嘴傻笑,赵洛川有些眼热,也忍不住上手将孩子揽了过来。 朱翠兰空闲下来,坐在椅子上捶手臂,才反应过来几人大汗淋漓才从外头回来,开口问道:“这大太阳的,你们干啥去了。” “今儿街上热闹,在家待的难耐,就去镇上逛了逛,买了两个菜回来,正好晌午婶子你歇歇,一会儿我去煮锅米汤,咱们晌午也打打牙祭。” 朱翠兰没有任何怀疑,还是一门心思在小桃乐身上,现在家里手头都宽裕,对于年轻人爱乱花钱这个毛病,她也没什么说的。 烧米汤容易,天热不适合吃太稠,杨冬湖只放了小半碗的大米兑了半锅的水,灶里用火细细煨着,等火灭了也就好了。 井里有酸梅子水和夏瓜,凉津津的吃进肚子里爽快,赵洛川之前答应了他这些东西一天能吃一点儿,但有一回杨冬湖偷摸吃了好几块夏瓜被赵洛川抓了个正着,自此赵洛川管的就更严了,不在家的时候还叫朱翠兰看着他。 杨冬湖耍赖不成只好听话,为了自己的身体也只能多加忍耐。 他才把火点上,厨房里热的厉害,杨冬湖洗了手准备去堂屋里乘凉,只听一阵嬉闹传来,进屋一看赵洛川身上湿了一大片,香萍赶紧把孩子抱走,给小桃乐换了个新尿布。 “这是怎么了?乐乐尿了?”杨冬湖笑着给赵洛川打了盆水,让他洗了手再去换身衣裳。 朱翠兰哈哈大笑:“这还是小桃乐第一回尿在人身上,就让他爹赶上了,也算凑巧。” 杨冬湖哭笑不得的看着依旧傻乐的娃娃,还伸着手臂要自己抱,他将小桃乐抱过来,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小坏蛋。” 赵洛川换过衣裳,突然开口:“我觉得小桃乐最喜欢的还是我。” “什么?”杨冬湖不明所以。 “要不他怎么不尿别人就尿我?这不跟小狗圈地盘一样的吗?看来小桃乐还是最喜欢我的。” 赵洛川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得意,杨冬湖干笑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第286章 打算 自从被小桃乐在赵洛川身上尿了一回,可给当爹的乐坏了,非说这是桃乐跟他亲近,逢人就要说两句。 特别是小桃乐百天之后,母乳喂养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赵洛川上山捕了一头母羊回来,连带着小羊崽子一块儿带了回来。 羊崽子都没多大,母羊正逢哺乳阶段,赵洛川便将母羊留在了家里养着,香萍孩子生了病,她自己心急如焚,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待着,杨冬湖也不强求,结算了银钱后放她归家去。 因着香萍手脚勤快,人又踏实,杨冬湖按着之前说好的价钱又添了一些,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香萍的地儿,孩子生病花钱多,现在多给一些,香萍记得恩情,日后再找上她时也更容易开口。 她这一走,杨冬湖便觉出带孩子的辛苦来,本来他就是头一回有孩子,手法还有些生疏,香萍走之前把小桃乐的习惯都一一跟杨冬湖叮嘱了,自己上手起来着实麻烦。 第202章 现挤下来的羊奶不能直接喝,还要烧水煮开以后才能喂给孩子,一天要喂上五六次,白天里还好,朱翠兰能帮着喂奶,一到了晚上,只有杨冬湖一人,隔一段时间不仅要起床给孩子喂奶,还要时不时醒来看看小桃乐睡得是否安稳。 香萍才走不过三天,杨冬湖就觉得累的不行,一到白天就困乏,只能把娃娃扔给朱翠兰,他自己也熬成了夜猫子的习惯,夜里不睡白天不醒,精神受不受得住不说,这几日还隐隐开始有些胃痛。 赵洛川上山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回来便要待上十天半月不走,有他在晚上二人轮着给孩子喂奶要好受许多。 这么下来也不是长久之计,杨冬湖熬的小脸蜡黄,人又瘦了一圈,赵洛川心疼坏了,想着要不还是找个专门带孩子不用喂养的,帮着晚上带孩子省的累人。 不过这事儿到底没成,朱翠兰瞧他俩看顾不过来,便说晚上让桃乐跟她睡,反正自己带大了两个孩子有经验,等再过几月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晚上就不必起床喂奶,那时候好带许多,再让小桃乐回去。 尽管他们已经像一家人一般相处,但用麻烦朱翠兰杨冬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不太敢推拒,拒绝的话一开口,朱翠兰势必又要生气。 杨冬湖应了她的话,把桃乐放在朱翠兰那儿养着,自己则把家里的活全都揽了过来,做饭收拾家里他还算有经验,比带娃娃好的多。 这样下来他松泛不少,赵洛川也能放心的多去几次山上,正值盛夏,时不时落一回雨,屋后那条小河涨了水,就会有蛤蟆和青蛙沿着墙根爬到院里来。 这两日刚下过雨,傍晚刮着小风凉快极了,家家户户都在外头乘凉,赵家一家人也搬了凳子坐在树下乘凉,天黑了杨冬湖看不清,被一只蛤蟆从脚面上跳过去,给他吓得嚎叫一嗓子跳起来好远。 当天晚上烧了水洗脚,杨冬湖脚背上全是蛤蟆趴在上头那股怎么也挥不去的恶心感觉,一双白净的小脚搓的通红,热水蛰一下就更疼了。 村里蛤蟆常见,少有人怕成他这个样子,免不了有人说他矫情,赵洛川听不得这话,谁都有怕的东西,再说蛤蟆那个丑样子,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晚上他给杨冬湖搓破的脚背上抹了捣碎的千金草外敷,又重新把一家人搬去镇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这么一段时间他们手里也攒下了不少钱,想在镇上买个院子银钱上不是难事儿,难的是选址,这事儿不是买肉买粮食,需得谨慎在谨慎才行。 既然有了想法,赵洛川打算下回去镇上找找熟人,看有没有门路。 不过在这之前,杨冬湖恐怕还得多担惊受怕一段时间,赵洛川盘算着明儿买了雄黄粉撒在院外的墙根,这东西能防五毒,多少有点儿作用。 “还痛不痛?”赵洛川拉过杨冬湖的脚腕,轻轻吹了口气。 杨冬湖摇摇头,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能想那恶心的触感,一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想去抓脚背。 赵洛川看出来他想干什么,先一步按住杨冬湖的手:“别抓,都已经冒血丝了,才敷的草药,一会儿在洗。” “等再从山上下来,咱们一块儿去镇上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若是有,咱们手里的钱还够,镇上不比村里,买了院子也省得你看见蛤蟆害怕。” 这话去年他就说过,杨冬湖自己倒没怎么上心,左右蛤蟆也就夏天出来频繁,这院子住的久了舒坦,一时要换他还真有些舍不得,今年冬天他还想跟赵方初和杨安锦一块儿堆雪人呢。 他现在想什么赵洛川一眼就能看出来,笑着揉了揉杨冬湖的发尾,开口道:“这也不是掏了钱立马就能买的事儿,咱们也得挑不是?若是明年夏天之前咱们能搬走就已经算快的了,若是慢的话还不知道得多久,反正今年过年肯定还是在这儿。” 杨冬湖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暂时忘却了脚背上的痛。 夜深人静时分,杨冬湖与赵洛川在床上缠绵几许,没听见从西屋传来几声压抑着的咳嗽。 老太太怕被人听见似的拿被子捂紧了嘴巴,几声咳嗽后抹去嘴角血丝,年纪大了夜里很难睡的安稳,身上各个关节也疼痛的越来越厉害,只是阴雨天就难受的受不住。 自己的身子没人比自己知道的更清楚,自从杨冬湖把老太太接过来,汤药就一直没断过,开始的时候也缓解过一段时间,但药喝的久了便觉得作用也不大。 杨冬湖前后给老太太换了几个大夫,药方也换了好几副,最后一次拿药时,大夫也已经叮嘱了万不可再加大药量,否则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会吃不消的。 老太太自觉给杨冬湖添了许多麻烦,这会儿怎么也不愿让他跟着一起担心,这几日胸口闷的厉害,严重时候还会疼痛难忍,老太太看杨冬湖带桃乐身心俱疲,便一直没跟他提起这事儿。 静待心口绞痛褪去后,老太太睁着眼睛并无困意,直至天明才沉沉合眼,不知道是睡去还是晕了过去。 第287章 太意外 第二天一早,赵洛川起床比杨冬湖早,他一向担心体贴杨冬湖辛苦,想让他多睡会儿。 床上人不在,杨冬湖自己也难入睡,索性起床后先去看了老太太,而后才打算去朱翠兰那儿把孩子抱来。 却不想一进门就看见奶奶脸色很不好,嘴唇都有些泛白。 “奶奶?”杨冬湖轻轻晃了晃老太太的肩膀,见老太太没醒,声音又高了一些喊道:“奶奶?” 老太太听见呼喊缓缓睁开眼睛,满目都是浑浊,她想说话,可一开口嗓子却像有东西糊住一般,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就算不是大夫杨冬湖也能看出来老太太不对劲儿,他又叫了几声看老太太依旧如此,才转身冲外大喊:“川哥,川哥,你快来。” 赵洛川听见他声音里都是焦急,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跑进屋里:“怎么了?” “奶奶,奶奶有些不对劲儿,我刚才叫她她也没反应。” “你别急,”赵洛川上手拨开老太太的眼皮,又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道:“你在这儿守着,我这就去找大夫来看看。” 说完,大步出门去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差杨冬湖也不是没有察觉,毕竟仔细算下来老太太也已经六十又三,年轻时候一个人拉扯孩子到大,没享过什么福,又落下一身病,上了年纪才如此遭罪。 老太太为人和善,杨冬湖在她和朱翠兰身上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长辈关爱,在心里早就把两个人当成了最亲的亲人,看着老太太在床上昏迷不醒,杨冬湖心焦的厉害。 赵洛川来去没费多少功夫,跑着就赶了回来,大夫被他拽着一路上呼哧带喘的一刻也不停歇,放下随行的箱子满头都是汗水。 这会儿杨冬湖也顾不上跟大夫客套让他喝碗水歇歇,紧拉着大夫坐在床边:“大夫,您快瞧瞧,我奶奶这是怎么了?” 大夫到底是有十足经验的,还未把脉光是看了老太太的面色就觉不好,把脉时更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他越是这样杨冬湖越是害怕,过了良久忍不住开口问询:“大夫,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这几日食量可还好?以往有哪些不适之症?喝过哪些方子的汤药,方子在哪儿,给我看看。” 杨冬湖脑袋乱糟糟的,这一连串的发问让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是赵洛川在旁边一一回答了,又将过往的药方拿给大夫细看。 “都在这儿了,老太太除了有些关节疼的毛病,别的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就是最近走两步便抚着胸口,说是有些气闷。” 大夫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看过几张方子后开口:“从方子上看老太太风湿之症已久,药量比旁人还要重上许多,这病虽然时不时疼痛有些熬人,但并不是什么会要命的大病,只是我刚才离得近了方才听闻老太太呼吸欠畅,喘促,肢冷,汗出,面色苍白,又听你说老太太似是有些气闷难耐,把脉时又觉脉络不利,怕是有些不好,恐怕是胸痹之症。” “那,那这病好治吗?” “这病若想痊愈怕是难,若是下猛药吊着口气兴许能多活些时日,只是你们也知道,老太太年岁已高,用药剂量上万万不可太重,如此一来,更是难办,老夫医术不精,才疏学浅,只怕是帮不了什么忙。” 三伏天里,杨冬湖浑身去坠冰窖一般浑身冷的直抖,他磕磕巴巴开口:“不会的,不会的,昨天还好好的,昨天奶奶还吃了一整碗鸡蛋羹,绿豆汤也喝了一大碗,还带着桃乐玩了一会儿,瞧着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怎么今儿突然就有什么胸痹,大夫,您再看看,你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赵洛川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也将期许的目光转向大夫。 “胸痹多半都是急症,且年纪越大越易得,老太太早有征兆,不过这病病因隐晦难以察觉,很难提早预料,老太太症状还算是轻的,若是有些人发病急了,一时三刻就能要人命。” 第203章 大夫惋惜的摇摇头,医者仁心,看他们伤心难耐,又继续道:“生老病死皆是命数,若是你们肯,给老太太开些温补的药慢慢喝着,若是能挺过半月,或许会有转机。” 这话可真如救命稻草一般,杨冬湖抹抹眼泪,急切道:“转机?也就是说奶奶还有救?是不是?” “只是说或许会有转机,病痛之事难说。” “有转机就有希望,大夫,还请您开个方子。” 大夫长叹一口气,招呼赵洛川与他一同回去拿药。 杨冬湖守在老太太身边不离开半分,老太太这一睡,转脸就到了傍晚时分。 朱翠兰一早听说后就心发慌,但她被桃乐缠着脱不开身,中间过来瞧过两眼,赵方初与老太太感情深厚,陪着杨冬湖一起坐在床边守候。 杨安锦晌午给他俩送了饭来,二人谁也没胃口吃,直到老太太悠悠转醒,他俩才松懈几分。 “奶奶。”世事难料,杨冬湖哭红了一双眼,叫出声的嗓音都在颤抖:“奶奶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老太太点点头,赵方初转身端了碗温水,一点点的喂老太太喝下。 喝完了水老太太觉得嗓子才好过一些,人也清醒几分。 桌子上还有一碗早就煎好的药,就等着老太太醒了喝,这会儿都凉了,赵方初端出去又重新热一遍。 老太太有了精神,示意杨冬湖将她扶着半坐起来,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温声道:“冬湖,别哭,奶奶累了,就想睡一会儿。” “嗯,我知道,想睡会儿咱就睡会儿,睡饱了就有精神了。” 老太太轻轻拂过他的额角,笑道:“奶奶的身子奶奶自己知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要不是牵挂着你,早就不想活了,可怜你还要看顾我这一把老骨头,这一年多的舒心日子,我也算赚了,再没什么遗憾。” “奶奶您说什么呢,若不是您,我哪有今天,照顾您是应该的,我还没好好回报您呢,你得把身子养好了,回头我带您出去走走。” 杨冬湖把脸贴上老太太温热的掌心,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您还记得吗?上回方初说南方有一种点心可精致了,他一直想吃没吃上,等您好些了,我就带着你去,咱们也尝尝,大川还说想找找他娘以前生活的地方,听说那地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没有寒冷的时候,跟咱们这儿一点儿也不一样,那儿的花比咱们这儿桃园的桃花还好看,还有好多好多,等您好了,咱们就去。” 第288章 中举 老太太嘴角含笑,听他说话轻轻点头附和,但她心里头心知肚明,自己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从前老太太过得不好也没想过要寻什么短见,她也怕啊,怕自己走了,以后杨冬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在没人能护他一二。 但老天好像看出来她的担忧,给杨冬湖找了个好的依靠,老太太心里没什么放不下的,就算是现在立刻合上眼睛,那也是不带一丝遗憾。 这会儿杨冬湖正伤感,老太太不欲与他说这些话,要是惹的人再掉眼泪伤感,也实属没必要。 她用手掌轻轻拍着杨冬湖的后背给他安慰,一如小时候杨冬湖受了委屈,哭啼啼的来找自己寻求庇护的模样。 赵方初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眼圈也是红红的,趴在老太太床前,小心的伺候老太太喝药。 来了赵家这么久,赵方初的性子就没有人不喜欢的,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赵方初的脑袋:“我自己来吧,你忙活有一会儿了,快歇歇。” 赵方初似乎是怕自己开口会忍不住掉眼泪,撇着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将一碗汤药喂老太太喝下,又拿了块帕子给老太太擦嘴。 今年家里喜事多,从开年之初一家人都是笑呵呵的,即使带孩子疲累,那也是子孙的福气,日子红火的象征,猛然这样的事儿摆在了眼前,一连几日吃饭时,除了小桃乐旁的都没个笑脸。 杨冬湖总在老太太屋里不出来,陪着她说话,老太太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迷迷糊糊中最爱唠叨从前那些事儿。 特别是杨冬湖小时候,这些杨冬湖初来那晚都在昏迷中看过画面,与老太太谈论起来也不费事儿,老太太一说起这些事儿精神就会好些,杨冬湖便常提。 又是一天晌午,饭桌上其他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赵方初无意识的戳了戳眼里的饭,赵方宇给杨安锦夹了一筷子鸡蛋也没见他动。 朱翠兰怀里抱着娃娃,乐乐咿咿呀呀的喊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小手胡乱的抓着,想要引起长辈的注意,几番抓了个空,嘴一撇就要掉眼泪。 “哦,哦,乐乐乖,咱们不哭,乖。”朱翠兰站起身,抱着孩子晃了两下,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她开口劝道:“这饭都热几回了,天热存不住,再不吃倒了可惜,大川你夹些冬湖爱吃的再给送去,他这一天一顿饭身子哪能受得住。” 赵洛川手边有一个小碗,他给杨冬湖端了几回都没能让他入口,才短短几日家里人都瘦了一大圈,谁心里不着急。 老太太情况时好时坏,好也不复当初的身子矫健,两日之前大夫又来过一次,话术依旧和上回没什么两样,不过好在说是病情稳定,没有恶化,只是又多开了几贴药。 老太太年纪大了,过了六十在村子里都算是高寿,即使是丧事也有喜丧一说,跟赵家相熟的人得了信,还劝他们想开点儿,这年岁离世,老太太又心善,过身以后也是要乘着仙鹤上天享福的。 这话也没安慰赵家人多少,当初大夫说老太太熬过半月就会有转机,这么又过了月余,老太太虽然大不如前,但好在没有继续恶化,杨冬湖心里存着庆幸,说不定真如大夫所言,熬过半月真能好转。 八月桂香弥漫,一棵桂花树都能香出好几里地,镇上宁旸说了亲娶了个小哥儿,他没少给赵洛川帮忙,于情于理赵洛川都该去上份喜钱。 那小哥儿家里是个采茶的,席宴过后给亲近的朋友都包了一包桂花茶,赵洛川也领回来几包,正好赶上中秋佳庆,兴许是节日将至,老太太精神好了许多,还跟朱翠兰一块儿给桃乐选了个料子做衣裳。 她精神好杨冬湖也高兴,在家做了许多月饼,十五那夜月团圆,桂花茶配月饼,倒叫萦绕在赵家人心头的烦忧驱散不少。 赵方初这几日心绪不宁,从遂州传来消息,秋闱已毕,半月之后就能放榜,正好能赶上杨安辰月底归还之际。 杨安锦倒是不如赵方初那样坐立难安,他觉得中举与否便是心急也强求不来,就是张兰珍整日求神拜佛,保佑孩子高中。 事与定论之前,很难说得准,但就算这样,也有不少家里养着适龄姑娘哥儿的妇人与张兰珍刻意亲近,想着哪怕这回不中未来还有三年呢,再不济又过三年,即便真的不中,秀才也是好的。 亲近妇人之中家里不乏有适宜的姑娘,貌美的有才气的或是一看就会过日子的,若是放在以前,张兰珍肯定是要仔细相看,等儿子回来了见个面看看是否合适,但如今 可杨安辰早就与她表明了态度,非赵方初不可,他那个犟种脾气,张兰珍可不敢违逆,哪敢应承,生怕逼得急了杨安辰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再说那些姑娘好是好,但赵方初也是几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哥儿,模样性子好又知根知底,张兰珍私下里也跟杨安锦说过是很满意的。 赵方初跟杨安辰的事儿到底没瞒住朱翠兰,过了中秋赵方初去庙里给杨安辰祈福,还写了祈福的带子挂在树上,正巧被赶来上香的云妙撞了正着。 云妙也没乱说,回去后就跟她娘提了一嘴,云妙娘还以为朱翠兰偷摸给赵方初定下了没声张,下午二人在村子里碰见了,她拿这事儿当喜事打趣朱翠兰来着,说她藏的严实,竟一点儿风声不漏就给方初寻了这么好的人家。 这话说的朱翠兰云里雾里,听过了来龙去脉立刻变了脸色,怒气冲冲回家把赵方初叫出来好一顿训斥。 云巧娘瞧她面色不对,还撵着劝了几句,让她回去好好跟方初说,别发脾气,又说会把这事儿瞒下来,也不会让云妙出去乱说。 “赵方初,出来,小兔崽子,你真当我老了是不是,出来!” 赵方初正在屋里陪着杨冬湖跟老太太打趣呢,听见屋外朱翠兰的叫喊,赵方初心里直犯突突。 朱翠兰叫了几声不见人出来也等不及,直接闯进屋里来捉人,一看见赵方初上手就拧:“你跟我说,你跟杨家那小子到底咋回事儿,要不是云巧娘跟我相熟,换旁人早把这事儿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胆子不小,还敢偷摸去庙里给人祈福,你俩到哪一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俩是不是背着我都干过什么!” 赵方初疼的龇牙咧嘴,止不住的求饶:“疼疼疼,娘,你松开我,疼死了。” “婶子婶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杨冬湖从朱翠兰手底下抢过赵方初护在身后,朱翠兰这回真是气急了,下手一点儿也不轻,赵方初耳朵火辣辣的疼,红的好像能冒出血一样。 第204章 “你还敢躲呢,我告诉你,今儿你不跟我说清我就打死你,越来越大胆,不像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朱翠兰捂着胸口坐在老太太床边,老太太半坐着身子给朱翠兰顺气:“有话好好说,你听听方初是咋说的。” 这院里乱糟糟的,惊动帮忙抱孩子杨安锦,他抱着桃乐赶来时,赵方初正抹着眼泪认错。 “唔……娘,我错了,你别生气。”他捂着耳朵,躲在杨冬湖身后一步也不敢上前,只能抽搭着掉眼泪。 “你们不知道咋回事儿,这小兔崽子给杨家那小子祈福被云妙撞个正着,多亏云妙是个好姑娘,不乱嚼舌头,要不然这事儿一嚷嚷出去,他脊梁骨都得被戳烂。” 果然是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赵方宇跟着杨安锦后一步进来,生怕火烧到自己夫郎身上,站在杨安锦身前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不想让朱翠兰注意到他。 赵方初哭完了又被朱翠兰催着把他和杨安辰的过往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一点儿也不敢隐瞒。 朱翠兰越听越气:“这样的事儿你都敢自己做主,学人家私定终身?你还要不要脸面。” “可是娘你不是也说了这事儿两厢情愿,我愿意才是最重要的吗?” “那也得是过了明路以后你愿意才是紧要的,谁允许你私下里跟别人眉来眼去了,我看我还是太纵着你了,行,我是管不了你了,方宇,去,去镇上把你爹找回来,让他管。” 赵河平时沉默寡言,瞧着好像当家的是朱翠兰,但他要是发起脾气来,饶是赵洛川也招架不住,赵方初一听这话吓得赶紧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方宇。 “娘,你消消气,爹在镇上做活本就劳累辛苦,这事儿我看还是别让爹知道了,若不然他烦心的厉害,在镇上有个好歹的可咋办。” 说罢,赵方宇又补充道:“你打也打了,要还不解气就多骂两句出出气,实在不行罚他几天不给饭吃,饿他几顿就知道错了。” “是啊,婶子,”杨冬湖把赵方初拉到床脚,自己坐在他与朱翠兰中间隔开二人,劝道:“这事儿说大也不大,云妙一家人婶子难道还信不过,闲话到他们那儿也就止了,不会传出去,婶子生这么大气还不是都是因为心疼方初,咱们哪能看不出来,若说疼孩子,咱们村里谁能比得过你啊,是不婶子。” “都说娘难当,我今儿可算是明白了。” “方初也知道你是为他好,肯定不会有怨言,这事儿他该打,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方初也知道自己错了,你瞧那耳朵红的,明儿啥样还不知道呢。” 杨冬湖劝着,杨安锦也从赵方宇身后露了个头:“娘,对不起,这事儿是我哥做的不地道,我娘也说过他了,等他回来,肯定让他亲自来给娘道个歉。” “这事儿跟安锦沾不上边。”赵方宇依旧挡在人前头没挪开一步。 朱翠兰气性上头,一时没顾上这儿还有个杨家亲属,杨安锦心里发虚面上也不自在,朱翠兰抚了抚胸口,匀了口气白了赵方宇一眼后冲杨安锦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娘怎么可能会怪到你头上。” 一连几个人说情,且还得顾着老太太病中休养,朱翠兰早没回来时气性那么大了,看赵方初也顺眼了些,但语气依旧不好,手指着赵方初恶狠狠道:“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连大门也不许出一步,少在人前给我显眼。” 赵方初今儿吓坏了,现下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赶忙点头答应。 这会儿杨冬湖就算有心想替这一对小鸳鸯说说情,但也不敢顶着朱翠兰的气头上劝慰,只好先温声稳住她的情绪,好几日里缓缓将事儿提及。 云妙一家人口风紧,中间来向打听过一回,知道是赵方初蓄意欺瞒着长辈,也跟着劝了几句:“你也别太上火,把心放肚子里,我叮嘱过云妙,这事儿谁也不让说,连云巧我都是瞒着的,方初也不是人家那没分寸的孩子,不过这事儿我瞧着倒不全都是坏事儿,至少安辰那小伙儿一般人可比不得,有学问又能干,我看方初跟他挺好。” “好不好的哪能一个哥儿就把自己的婚事儿定了,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朱翠兰自从那日以后,一直都是眉头紧皱一脸愁容,谁劝都不好使。 云巧娘拍拍她的大腿:“有什么可笑的,要是笑也是有人在背后嫉妒才乱说,我可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了,镇上秀才里安辰是数一数二的,这回回来,说不定能中个举人老爷,到那时候旁人只有羡慕的份,谁还有心情笑话,谁还敢笑话,咱们方初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这话说的中听,谁不愿意听好听话,饶是朱翠兰不是那愿意攀高枝的人家,听见这话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杨安辰知根知底显然是个靠得住的,俩孩子又心意相通,怎么看都没有更合适的了。 杨冬湖跟云巧娘劝人都劝到了点子上,他在家见缝插针的就夸上几句,等到八月底时,朱翠兰脸色不仅缓和了许多,甚至还隐隐带些高兴的迹象。 赵方初盼的望穿秋水,等的心焦,好不容易在八月三十有了点儿消息,杨安辰归家之日,县令大人带着他中举的喜报先一步恭贺到了他的家里。 一时之间鞭炮齐鸣,杨家门前乌泱泱挤满了前来恭贺的人,连县令大人的乌纱帽都被挤的看不清在哪儿。 杨安辰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人声鼎沸至极,刚一下轿,立刻被贺喜的人淹没。 “哎呀哎呀,杨秀才好本事啊,头一回乡试就中了举,真是年少有为啊。” “哎,现在可不能叫杨秀才了,咱们得叫杨老爷。” “失礼失礼,举人老爷,杨老爷。” 县令大人也没淹没在人群里,杨安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挤到他面前,亲手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红纸。 杨安辰没有十足的把握,真的等红纸拿在手上,他心里冒出的高兴不是为了数十年寒窗苦读的辛苦,而是因为自己又有了一份底气为自己的求娶作铺垫。 他等这一天实在太久,根本等不及跟任何人寒暄,杨安辰大步跑向赵家院子,连张兰珍在他身后连叫几声都没能把人喊住。 “安辰,你去哪儿,回来,安辰!” 身旁另一个妇人笑嘻嘻的拉过张兰珍:“哎呦,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我娘家兄弟的小女儿,年岁正好,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要不要让俩孩子见见面?” “什么你娘家兄弟小女儿,我先来的,当然是我妹妹家的姑娘最好,你往后边稍稍,兰珍你听我说……” 张兰珍被吵的脑仁都在痛,却被他们拉着动不了一点儿,拒绝的话说了几番,那群人好像就听不进去似的,依旧吵闹的不行。 杨安锦得了信,一早就已经带着赵方宇回家等着哥哥归来,赵方初也想跟着,被朱翠兰一个眼神按在了家里。 相对于杨家门口的吵吵嚷嚷,赵家这里就要冷清许多。 赵方初小心翼翼的凑在朱翠兰身边择菜,他心思不在上头,好坏菜叶不分,全都扔在了地上。 “收收心,不要以为我这两天没说你,你就又开始以为没人管你,我告诉你,今儿我在这儿,你哪儿甭想去。” “我又没想去。”赵方初撇撇嘴,小声嘟囔一句。 朱翠兰虽然没听清,但哪能看不出来他在顶嘴,啧了一声又在赵方初手背上拍了一下:“嘿,我管不了你了是不?” 现在她打人可不会收着力气,赵方初痛叫一声,这几日他挨打的多,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正想站起来跟朱翠兰好好理论理论,就听见院子门被拍的砰砰作响。 “方初!” 这声音太好辨认,赵方初眼睛一亮,转身就去开门,朱翠兰在后头哎了两声:“回来,我去开,啧,方初,你看你。” 过了中秋的日头即使是在正晌午也不显得晒人,大门打开的瞬间,金灿灿的日光伴着随风来的阵阵桂香一同从屋檐上撒下来,晃得人眼晕,熏的人发热。 面前的人不复一路风尘仆仆的疲惫,连眼尾都带着笑意。 “方初,我回来了。” 我来娶你了。 第289章 去世 农忙早在中秋前就已经忙完了,这刚过了中秋的闹热,村里还没真正到闲暇时候,就又被赵家挑起了茶余饭后的话头。 趁着天还没冷透,屋后的河边被赶来洗衣裳洗菜的妇人占了大半,人一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收不住,声音大的毫无顾忌。 “你是没看见,杨家那小子可是亲自被县令大人请去的,县衙里县丞之位空缺了多少年,如今杨家也算是是食俸禄的官宦之家了。” “这哪能没瞧见,方圆几十里的村子多少年没出过这样有出息的人物了,我还听说有不少人给他家送田地送铺子,镇上的宅子里奴仆都有近十人,还是兰珍的命好,以后就剩享福的命了。” “说来还是那家人有远见,说享福谁也比不过他家,给儿子娶了个举人的弟弟当儿媳,又给自家哥儿招了个举人当女婿,这好事儿都摊在他们一家,你说这以后的辈分可怎么论。” 第205章 说这话的妇人才出口就被旁人按了下去,与她蹲在一处的妇人拽拽她的袖子,让她往右边看去,急忙低声打断:“你没看见翠兰也在,现在这话可不能瞎说,官府的人哪能由咱们胡乱议论,传到县衙里被人拿捏了错处,你等收税的时候就老实了。” 都是靠着庄稼活命的,当今圣上还算圣明,税收不会过于严苛,家家户户不说白面不断,但至少杂粮不缺,但他们这儿地处偏远,皇上的命令在这儿还不如县令的鸡毛令箭好使,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庄稼人,当官的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活不下去,那妇人显然也是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望了望四周赶紧噤了声。 这些话朱翠兰全然不当回事,洗干净手里的东西沥了沥水,站起身就往回去。 那妇人讪笑两声,出声叫住她:“翠兰,我这儿有些萝卜,清甜清甜的,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朱翠兰冷淡道:“我家不缺,你自己留着吃吧。” 说罢转身就走,不顾后头的窃窃私语。 这些话早在她同意两个孩子的事以后就预想过了,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不过她们有句话说的不错,方初以后就是享福的命儿,有什么能比得上儿孙福气更重要的呢,说两句又不会少两块肉。 回到院里,杨冬湖抱着桃乐在院子当中晒太阳,杨安锦一脸喜气的围在他身边,老太太也难得的坐在院里,赵洛川给老太太做了个躺椅,半躺在上头身子一点儿不用受力,这会儿日头舒服,老太太半眯着眼睛看小辈们说闹。 外头那些话朱翠兰也没学给他们听,现在日子正好,没必要为那些话烦心,杨安辰回来后第二日便找了媒人来向赵方初提亲,连聘礼都一并抬了过来,彻底断了外头那些人的念想。 “老太太,晌午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做。”朱翠兰篮子里挎着的是晒干的瓠子,淘洗了上头的灰尘,用面拌好后慢火煎到焦香酥脆,最是好吃。 老太太今儿面色还行,听见朱翠兰招呼笑道:“我都行,还是问问孩子们想吃什么。” “娘,这是干瓠子?”杨安锦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得了回应后道:“晌午吃面煎瓠子吗?那我去买块豆腐,用白菜熬个汤吧,省的太干巴。” “行,那我一会儿就把瓠子煎上。”朱翠兰拍了拍身上,坐下来逗了逗睁着一双大眼睛的桃乐,问道:“方初呢,让他出来烧火。” “在屋里呢,别叫他了,一会儿我烧。”杨冬湖笑道。 杨家来下聘的聘礼里跟杨安锦成亲时一样,除了聘金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两匹大红色缎子,用来做嫁衣。 赵方初自觉手艺不行,一直没敢下针,现在那缎子还是崭新的,一点儿褶皱都没有,这会儿正在屋里研究如何绣衣裳呢。 二人婚期定在明年后秋,左右时间上也来得及,赵方初笑盈盈的把料子摸过来摸过去,想着等晚上请教了杨安锦以后再绣。 朱翠兰知道他正在兴头上,倒也没强行叫他出来,等日头正到头顶,她才净了手去厨房里做饭,家里汉子都忙活着挣钱去了不在,拌瓠子时朱翠兰就少挖了一勺白面。 前几日天气还温和些,许是因为到了傍晚落了几滴雨的缘故,日头一落竟猛然间冷了下来,非得再加床被子躺在床上才不会觉得冷。 杨冬湖哄睡了娃娃,从柜子里抱了床厚被子打算去给老太太换上,平日里天一擦黑老太太就已经歇息,算着时辰这会儿他还以为老太太已经睡熟了,没想到进去时老太太还在睁眼坐着。 杨冬湖放下被子,咦了一声问道:“奶奶你怎么这会儿还不睡?怎么坐起来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说着他就要扶着老太太躺下。 “冬湖,你别忙了,陪我坐会儿。”老太太拍了拍床沿,说话语气中气十足的,好像回到了当初没生病时候。 杨冬湖总觉得她这样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只得听她的话乖乖坐下,老太太慈爱的抚了抚他的额角,柔声道:“乐乐睡了?” “嗯,刚睡着,奶奶你今儿气色挺好的,看来大夫开的药还是管用,等明儿我再去拿几贴。” 老太太摆摆手:“算了,太苦了,我这嘴里都尝不出来其他的味儿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眼瞧着是过不了多久,喝的再多也是白搭,还是留着以后给桃乐买零嘴吃吧。” “呸呸呸,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晚上不兴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看你身子骨好了不少,肯定能长命百岁。”杨冬湖听她说这话就不乐意,赶紧往地上吐了几声,颇有些埋怨的意味。 “好好好,我不说,只是人终究有这么一天,以前我是想死也不敢,就怕我不在了没人能护住你,后来看你过得这么好,奶奶欣慰极了,更想多活些日子再多陪陪你,如今我好日子也过够了,再没什么遗憾,就算是立刻走了也能放得下心了。” 杨冬湖越听心里越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他干笑一声:“奶奶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你还没看着桃乐长大呢,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就随便说说,每回看见桃乐,我就能想起来小时候的你,也是这么白白嫩嫩的,还特别爱笑,可惜越长大受的苦越多,渐渐的你就不爱笑了,一张小脸成日都是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明明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得什么好东西却先都想着我,想想就让人心疼,以后桃乐长大了,你可得告诉他别像你小时候这么事事想着别人,有东西先想着自己。” “我知道了,奶奶。” 老太太点点头,接着絮絮叨叨:“你孝顺奶奶知道,你给奶奶的钱我都存着,一点儿也没花,等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拿回去,给方初买个首饰添份嫁妆,剩下来的,你自己留着养桃乐。” “咱们桃乐是个哥儿,以后长大了少不得要去别人家里,选夫婿的时候要谨慎小心许多,家世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还是看人踏不踏实。虽说这些事儿还远着,但数十年光景一晃而过,提前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还有你自己,小时候落下不少毛病,得慢慢养着,跟大川相处间也要处处谦让,夫妻间才不会生闲气。” 老太太说着,自己眼眶倒先湿润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嗐,你瞧我说这个干什么,大川一向让着你,想来是我多操心了。” 杨冬湖握住老太太的手,察觉她的手掌有些冰凉,掀开被子把她的手放进去,开口道:“我知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那就好,记得就好。”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祖孙二人又絮叨了许多,到后头还是杨冬湖怕她说太多话吃不消,才哄睡了老太太回了自己屋。 只是多半是被老太太那些好似离别之语说的伤感,心头一直闷闷的堵的难受。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天快亮时心口突然一阵剧痛,痛的他冷汗都落了下来,一下子从床上惊醒。 心口发慌的难受,杨冬湖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赤脚忙慌跑到老太太屋里。 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很是安详,杨冬湖离得越近心跳的就越厉害,他轻叫两声奶奶,见无人应答他心里的不安越放越大,声音提高了几许,双手覆上老太太的手臂,是一股不正常的凉意。 “奶奶,奶奶。”杨冬湖强忍着眼泪,指腹在老太太的脖颈处探了探,跳动的脉搏微弱的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出来。 他这会儿才觉出来昨儿是哪儿不对劲,老太太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还会有精神陪自己说这么久的话,倒像是别人常说的回光返照。 家里只有自己,杨冬湖一下被吓得六神无主,叫了好一会儿不见老太太转醒,才着急跑去找朱翠兰。 “别急别急,冬湖,你先去把鞋穿上,现在地上凉,一会儿要生病,有我呢,有我呢,安锦,你陪冬湖去穿鞋,我去看看老太太。” 朱翠兰到底是经过事儿的,先安抚了杨冬湖情绪,才打发赵方初赶紧去请大夫,这样的事儿家里没有个主事儿的汉子不行,分别托了两个住得近的汉子一个去镇上找赵河,另一人去山上寻赵洛川兄弟俩。 她一看见老太太脸色灰白的模样,就知道这回老太太真的是大限将至,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这一阵兵荒马乱,吵的老太太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嘴里还在呼唤着什么听不清。 朱翠兰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老太太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冬湖,冬,冬湖。”老太太气若游丝,一遍遍模糊不清的喊着杨冬湖的名字。 朱翠兰听清后连连答应,正巧杨冬湖穿了鞋跑进屋里,蹲在老太太床边。 “在呢,在呢,冬湖在呢,在这儿呢,看见了吗?” 杨冬湖握着老太太的手,流着泪不住点头:“奶奶,我在呢,我在这儿呢。”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却没将目光放在杨冬湖身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不,不要你,你不是,不是,我要冬湖。” 第206章 “奶奶?我是冬湖啊?”杨冬湖听清老太太说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僵直着身子愣在原地,喃喃道:“奶奶?” “不,不要,冬湖,要冬湖……” 朱翠兰离得近,也能听见老太太在喊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冬湖就在这儿呢,老太太您看看,冬湖在这儿呢。” 可无论谁说也没让老太太回神,眼神依旧紧盯房梁,嘴里喊着要冬湖,过了许久后,久到朱翠兰都在催促大夫怎么还不来,在屋里待不住转圈的走。 老太太迷糊一阵后却又将脸转向床边的杨冬湖,张了张嘴好几次,一直发不出声音,杨冬湖看着她这样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直到老太太清晰的喊了一声冬湖后,才闭上眼睛任凭怎么叫都没了回应。 “奶奶!!” 杨冬湖无论怎么晃也不见人醒,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出声,趴在老太太身上不肯起身:“奶奶,别走!” 朱翠兰心里一惊,鼻头一酸眼泪跟着扑簌簌往下掉,站在床边不住抹眼泪。 赵方初没见到老太太最后一面,带着大夫匆匆赶来时,站在院里听见屋里凄厉的哭喊,嘴角一撇跟着掉了眼泪。 赵河在镇上,回来的快,得了信就往回赶,到底也没能赶在老太太闭眼前回来,他只能强撑着精神找了村里的汉子帮忙料理后事。 山路本就难走,赵洛川一刻也不敢耽误,即使这样,回到了家里也已经是傍晚。 杨冬湖悲伤难耐,哭了好半天撑不住晕了过去,被人搀扶着回了自己屋里,赵洛川回来送了老太太最后一程,随后回屋里守着夫郎。 与其说杨冬湖晕了过去,不如说他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拽入了过去,他悲伤的情绪在这儿也没有减少,眼前出现的画面先是这个世界的杨冬湖出生被扔,再是他与老太太从小到大的温情时刻。 杨冬湖红着眼看完了全部,忽然眼前一阵黑暗,只能凭着感觉向前走了两步,一片虚无之中,他看见一高一低两个身形背对着他搀扶着向前走。 那身影他熟悉的很,杨冬湖大喊:“奶奶!” 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听见他的呼喊转过去身,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身旁的人也转了过来,是杨冬湖在熟悉不过的一张脸,是他自己的脸。 只不过那脸还稚嫩着,上头还有青紫伤痕少许,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一脸害怕的紧拽着老太太的胳膊不肯撒手。 老太太温和笑着,冲杨冬湖摆摆手:“回去吧,我找到冬湖了,我们走了。” 她一边说着,身形一边不断后退,杨冬湖上前紧追两步,又看见那张与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忽然变化了个表情,露出个天真的笑,冲他招了招手,声音很是雀跃:“谢谢你,我们走啦。” “等等,奶奶,等等。”杨冬湖还有话想说,前头二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心中着急快跑两步,却一脚踏空一阵失重感席卷全身,他吓得啊一声大叫。 “冬湖!” 他醒来时觉得身子被人搂住,等清醒后睁开眼看见熬的双眼满是血丝的赵洛川,哇的一声大哭:“唔……我,我看见奶奶了,可是我追不上,她,她走的太快了,我撵不上……唔……我撵不上……” 赵洛川紧紧把人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吓死我了,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呢。” 赵家上下都被一股阴郁笼罩,谁也没有了说笑的力气,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抽泣声传出。 〖祖母何氏,淑慎其德,祖籍井南,生于辛丑年腊月初十,因罹患顽疾,药石无医,于今岁乙卯年九月初九辞世,寿终正寝,享年六十又二。〗 第290章 完结 三年后。 “阿爹,阿爹。” 赵家院里,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朝着屋里跑去,手中高举着一块红彤彤的夏瓜,一边跑还一边奶呼呼的大喊着。 杨冬湖在小团子惊动屋里人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连人带瓜一块儿搂进了厨房里。 “小坏蛋,又告状,就因为没给你吃糖是不是?白疼你了。” 杨冬湖边说边夺下小团子手里的瓜,啊呜咬了一大口,还腾出来一只手在小团子屁股上拍了两下。 他打人才不疼,小桃乐一点儿不怕,脸上还笑嘻嘻的:“阿爹说,让我看着小爹爹,要是抓到了小爹爹偷吃,就给我买糯米圆子吃。” 杨冬湖掐了掐小桃乐白嫩嫩的脸颊,恶狠狠道:“一碗糯米圆子就给你收买了?那我给你做的好吃的你怎么不记得,还敢告状,下回不给你吃了。” 小桃乐小脑袋灵光,一碗糯米圆子和隔三差五就有的香喷喷的点心他还是会选的,看见自己惹了小爹爹不高兴,赶紧在杨冬湖脸上亲了一大口:“那,那我不跟阿爹说了,小爹爹的点心好吃,乐乐要吃。” “要吃?”杨冬湖一脸的坏笑:“想吃行啊,那你阿爹问起来你要怎么说?” “唔,”小桃乐歪着脑袋眨眨大眼睛:“就说小爹爹什么也没吃,有乖乖按时吃药,一点儿凉凉的都没吃。” 杨冬湖美滋滋的又咬下一大口夏瓜,满足的眯着眼睛揉了揉桃乐的脑袋:“这才对嘛,真乖,这可是咱俩的小秘密,不许给你阿爹知道,听懂了没?” 小桃乐郑重的点点脑袋,把短呼呼的手指放在嘴边学着大人模样嘘了一声:“咱俩知道,不让阿爹知道,要小声小声,不让阿爹听到。” “对,真乖,给你一口。” “那真是不如你俩意了,我已经听到了。” 赵洛川冷着脸从窗户缝隙把屋里二人的密谋全都尽收眼底,呵呵一声干笑:“好啊,倒让你俩变成同一个船上的人了,冬湖!你还吃。” 杨冬湖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就惊觉不好,三两下把手里的瓜全吃进了肚子里,任凭赵洛川在身后怒吼,抱着桃乐撒腿就跑。 可惜他太看得起自己了,才刚跑出两步,就被赵洛川大手一挥拽了回来。 “越来越不听话了,非得给你点儿教训看看,”他说着,把桃乐从杨冬湖怀里放下来:“去,乐乐,去找你翠兰奶奶玩,阿爹跟小爹爹有事儿要做。” “哇,我不要,赵洛川,现在是白天,你松开,啊啊啊啊,桃乐救我!” 杨冬湖紧扒着桃乐不愿松手,赵洛川生生分开二人,打横抱起夫郎,狞笑一声道:“要不要你说了不算,上回跟你说的什么你忘了吗?桃乐,跟你翠兰奶奶说,晚上不用给小爹爹留饭了,阿爹有正事要干。” 小桃乐实在是无能为力,乖乖听阿爹的去找了翠兰奶奶,还把阿爹交代他的一字一句都说了出来。 “阿爹说他要教训小爹爹。” “瞎说。” 朱翠兰忍笑,在心里骂赵洛川不正经,什么教训,当着孩子面什么都说,给桃乐塞了个几个果子,让他在院里玩。 小桃乐喜滋滋的跟翠兰奶奶道了谢,拿着红彤彤的果子去屋里找杨安锦,拿着别人给的果子做人情:“大伯娘,我来找你玩啦。” 杨安锦挺着个肚子在屋里做绣活儿,如今他月份也大了,已经八个多月,小桃乐进来的时候本本分分,记得小爹爹叮嘱的在大伯娘面前不能跑跳。 “哎呦,咱们小桃乐来啦,快来,我这儿有糖果子。”杨安锦笑盈盈的把桃乐拽进怀里。 小桃乐嘴里塞了块糖果子,甜的整个人都眯着眼睛,像个白嫩嫩的汤圆:“好吃好吃,乐乐给你拿的果子,翠兰奶奶给乐乐的,乐乐都留给你。” 杨安锦结过果子很夸张的哇了一声:“哎呀,我们乐乐这么大方呢?全都给我吗?” “嗯!”小桃乐腮帮子鼓鼓的,重重点点头。 赵方初蹑手蹑脚从小桃乐背后逼近,杨安锦正对着门口,看见赵方初的动作很默契的没有出声,由他不声不响出现在桃乐身后:“好你个小桃乐,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果子一个也不给我留?” 小桃乐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见赵方初,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张嘴就开始哄:“不是不留,奶奶说你要当最漂亮的新娘子,不能多吃,要不然就不漂亮了,等你当完了新娘子,乐乐再给你买。” 赵方初掐掐他的脸,又拧了拧他的小鼻头:“就你会哄,你给我买,你哪有钱啊。” “有的,乐乐有的,”桃乐拍了拍自己的圆润的小腰:“小爹爹给乐乐做了个荷包,里边有很多钱,都是阿爹给的。” “真的?那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乐乐说话算话。” “那我要吃羊肉饺子。” 羊肉饺子有些贵,比小爹爹卖的点心还贵,桃乐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好一会不出声。 “怎么怎么,不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吗?这就开始耍赖了?” 小桃乐依旧很为难,不情不愿开口:“好吧,乐乐没有耍赖。” “不耍赖就行,请我吃了,那奶奶想吃怎么办?” 第207章 “那,那就给奶奶也买。” “那大伯娘想吃呢?” “也……也买。” “还有……” “不要不要,乐乐不耍赖,但方初坏!” 桃乐急得脸都红了,杨安锦搂着哄了几声:“好了,好了,不买不买。” 赵方初给孩子惹急了自己却笑的开心,把桃乐从杨安锦怀里抱过,刮了刮他的鼻子:“小财迷,你小爹爹这么大方一个人,怎么生个了财迷呢,哎呦,不让你花钱,坏方初请你吃好不好?” “那请乐乐吃,方初就不坏,是好方初。” “小鬼变脸真快。” 他们在屋里说的正开心,赵方宇端着碗热腾腾的鸡汤进来,杨安锦怀孕反应不如杨冬湖那会儿大,油大不大都能吃进去一些。 “来,安锦,娘刚熬的,尝尝味儿怎么样。” 赵方宇把鸡汤吹到温口,小口小口的喂夫郎喝下:“怎么样?” “嗯,好喝。”杨安锦温和一笑:“你也尝尝。” “外头还有,这都给你,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明儿我去镇上都给你买回来。” 喝完一碗鸡汤,赵方宇拿帕子给夫郎轻轻擦了擦嘴巴,瞧着杨安锦眼里满是期许,他放下碗拉起夫郎的手:“你也想去是吧?那行,明儿我带你一块儿,不赶着逢集市,人应当不会太多,咱不去人多的地方。” “嗯好。” 赵方初觉得他俩腻歪,小孩子不能多看,抱着桃乐去院里找朱翠兰:“这下只有咱们两个玩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瞥见门口有一人笑着冲自己招手,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趁着朱翠兰在厨房里无心在意外头,赵方初放下桃乐一溜烟跑了出去,还回头给桃乐比了个嘘的手势。 本来二人早该成亲,只是因为家中老人去世守孝三年,这才把婚期改在了今年后秋。 朱翠兰依旧不让二人成亲前随便见面,但赵方初不听,二人时不时就会偷摸摸见回面。 望着门口的人远走,桃乐无奈的摊了摊手:“好吧,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奶奶,乐乐也要喝鸡汤!”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