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第1章 《偏爱》作者:酸奶和豆奶【cp完结+番外】 简介 张臻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直到他失去了颜回。 张臻有显赫的家庭,用之不竭的财富,还生得一副好皮囊,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看上了颜回把人追到了手,活得风光恣意。但最终还是从高处跌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富二代x航天工程师,不太会写文案,大概就是渣攻成长史吧。 可能不属于传统火葬场的范畴,介意的还请慎看。 第1章 颜回之前以为张臻对他是一见钟情,是缘分注定,分手之后又觉得那初见的种种都是设计和心机,直到后来才明白,对张臻而言一切不过是寻常的消遣,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心思。 可对他来说,张臻就像是一个漩涡,哪怕时间被搅碎,倒回第一次见面那天,恐怕自己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 对面的女士缓缓放下手里的红酒杯,在杯沿留下一个边缘模糊的口红印,她继续侃侃而谈。 “还是你们这种工作伟大,成果都是能载入史册的,哪像我们,到老了别人问你给这世界留下什么了?我只能说,留下了能绕地球一圈的财务报表。” 颜回适时微笑着应和,这是他妈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兜了一大圈,是她老同事的朋友家亲戚的女儿,同样在a市工作,是机关单位的一名财务会计。 目前来说他还是满意的,对方外貌过得去,性格也开朗,重要的是工作稳定,公务员和老师都是他妈妈理想中的儿媳妇职业。 餐厅中央的钢琴这时走来一位身着西装的演奏者,应该是请来为客人们表演的。灵动的音符随着手指的敲击流淌而来,是肖邦的夜曲。 刘雅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显然很沉浸在这优美的氛围里。颜回平时很少来这种餐厅,他更注重口味,但女生大多喜欢这样的地方。精致的餐具,装点的鲜花,恭敬的侍者,还有全景观的落地窗。 落地窗外,张臻正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前段时间晚上玩车不小心擦撞了高架桥墩,被他爸好生训了一顿,这些日子每天都老老实实去公司坐班,但他又确实没什么事做,在办公室打了几天游戏,实在坐不住了,就到楼下的商业体晃悠。 他看了个电影出来,隔着落地窗瞧见颜回就挪不动步子了。 颜回生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睫毛又长,这双眼睛要是放在女人脸上肯定是倾国倾城的美艳,但偏生他眼神冷淡,配上俊秀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不可亵玩的疏离感,张臻就喜欢这样的。 他看得出来里面是在相亲,朋友或是情侣相处不是这样的感觉。他也看得出来颜回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倒是对方还挺满意的。 张臻走进餐厅挑了他们斜后方一张桌子,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颜回所有的表情。他坐着欣赏了一会儿,就着那人长裤包裹的曲线,举杯时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吃完了自己的晚餐。 他手指在桌面轻轻扣点,视线落在那桌。两人还在聊天,这个女人真是有够烦的。尽管颜回表现得绅士又礼貌,但张臻还是看出了他想早点离开。 手指的敲击倏然停了,张臻站起身往那边走去。 酒杯里的红酒留下一抹挂壁,颜回正盯着那浅浅的嫣红看,听刘雅讲她们单位的趣事。旁边一个人走过,手背不小心带倒了他面前的柠檬水。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杯身,只撒了一点在袖口。 对方愣了一下,很有礼貌地道歉,颜回说没关系。 本来以为就是个小插曲,结果买单的时候服务生说他们这桌的费用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颜回这才认真打量对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浅灰色的西装,不是一般上班族穿的那种西装套件,像明星模特拍杂志的那样,看起来修身又时髦。五官都很立体,尤其是鼻梁高挺,算得上十分英俊。 那人笑着说:“不好意思刚才弄湿了你的衣服,这顿饭我请客算是赔礼。” 颜回觉得对方太过客气有礼,他只沾湿了一点,根本不打紧,而这餐费用应该破千了,他实在难以坦然接受。 他们一起从餐厅走出,身旁的刘雅显然对这位出手大方的帅哥很感兴趣,帅哥也很主动地和他们聊天,于是就变成了三个人在商场漫步消食。 他说自己叫张臻,就在商场上面的写字楼上班,和他们边走边聊最近新上的电影,讲他收藏的手办,又买了很火的网红奶茶来请他们喝,一路上把刘雅逗得合不拢嘴。 最后他们一起先送女士上了出租车,颜回也准备在路边打车回家,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今天其实真的没关系,晚餐的费用我还是退给你吧。” 张臻笑着说:“行吧,那先加个微信回头再说。” 其实只用亮出二维码收款就行,可对方这样说了总不好拂人面子,于是颜回老老实实和人加了好友。 他正准备叫车,张臻又说:“我开了车,送你吧。” 颜回下意识想拒绝,他最不喜欢麻烦别人。张臻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开口前就说: “这个商场其实也是我们集团的,我下午就是在做商业调研,还有几个客户体验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能不能路上聊,不耽误你时间。”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期盼和忐忑,眼神灼灼地让人不忍拒绝,更何况这人刚才还热情地陪了他们一路。于是颜回跟着张臻去商场地下停车场取车,是宝马新出的the8,看来对方确实不缺钱,颜回也懂一点车,毕竟男人都喜欢机械艺术品。 回去的路上张臻却没有再提有关客户体验的问题,而是追问颜回平时的爱好,喜欢去哪玩。 颜回的生活其实很简单,除了上班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而对方显然是个爱玩儿的,娱乐活动丰富,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上一点。 张臻把颜回送到小区门口,等人走得彻底看不见了才发动车子往回开。他心情很好,不自觉跟着车载音乐哼歌,他好久没觉得生活这么有意思了,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 虽然今天和他预计有偏差,他本来是想撞翻水杯,然后陪人去卫生间清理,顺便认识试探一番。但现在觉得这样更好,颜回是个值得慢慢品味的宝贝人儿,不能轻易给吓跑了。 第2章 颜回到家洗了澡换上家居服,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然后靠坐在床头点开微信。不多的好友对话列表里,最上面是今天新加的张臻,还什么聊天记录都没有。 张臻的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从蓝色碧波的泳池里探出上半身,伸手抚摸趴在池畔的一只小猫,夕阳的余晖像柔光镜,将他深刻的五官映得温柔。 颜回拎起领口看了眼自己的胸膛,视线又转回照片里男人匀称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上,深深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也该去健身房办张卡了?他在对话框打字“晚餐费用是多少钱?我转给你。” 对面很快回了,像是手机就在手边。“要这么见外吗?我可已经拿你当朋友了,下次请我吃,ok?” “好。” 颜回刚敲下回复,他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喜气洋洋地问他怎么样,仿佛算日子结婚再抱上孙孙已经是板上钉钉,指日可待。 什么怎么样,颜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晚上的主题是和刘雅相亲。他老实答道对方人看起来还不错,但了解不深。 他妈妈在电话那头拍大腿,“就是要多见几次才了解嘛,继续约人家啊儿子。” 颜回喝着牛奶,含糊地嗯嗯答应着,又和他妈汇报了几句近况。 接下来的一周颜回都很忙,他在航天院上班,负责飞行控制设计。新项目的研制周期很紧,这周刚好是一个节点。 他们这种单位有专门的一个岗位做计划,确保研制进程。从立项开始到几月几日,每个部需要完成的内容早就预先制定好了。如果到了节点完不成,不仅要给出无法攻坚的困难所在,还要开会上报。 这几天颜回除了吃饭和去洗手间几乎就没离开过座位,而且他们属于保密单位,电脑只能上内网,手机信号也被屏蔽。所以等他周五交了自己那份差回到家,才看见张臻下午发了条微信。 “我的那顿饭还有指望吗?” 见他没回又补了一个满眼泪花都快包不住的仓鼠表情。 颜回长按这个委屈巴巴的仓鼠,把它存进了自己的表情包。 “不好意思,才看见你的信息,明天可以吗?” 他才按下发送没多久,张臻又秒回了。 “好啊。” 颜回打下“那我订好地方发你。”转头他就打开点评app考虑吃什么了。张臻看起来家庭条件很好,环境嘈杂的地方似乎不适合,但像那天和刘雅吃饭的那种餐厅他一定也没少去,选来选去颜回还是挑了自己最常去的地方。 他们约的是晚餐,第二天才吃过午饭没多久,颜回正准备眯个午觉,张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第2章 “在干嘛呢?” 他听起来心情很好,颜回老实说: “在家,正准备睡午觉。” 对面安静了一下,颜回正想问听得见吗?是不是信号不好,张臻又开口了: “那你快睡吧,睡醒了告诉我。” 颜回迷迷瞪瞪挂了电话,也没想那么多,他脑子里的反射弧算起导航精度来快得很,对上人情事故,话机里的玄妙却一点儿不灵光。 等他睡了个把小时微信联系张臻的时候,张臻一个语音打了过来。 “下楼吧,我在你小区门口。” 颜回有点错愕,现在才两点多,离晚饭还早吧?不过他还是快速换好衣服出了门。 张臻靠在他骚红色的918车门上,抽了到这儿的第四支烟,期间被无数路过的大叔大妈们上下打量的烦躁在见到颜回的那一瞬间都消散了,像他立马掐灭了的香烟。 颜回穿着亚麻质感的白色休闲衬衣,浅卡其的裤子布料柔软,干净清爽一如他这个人。他是跑下来的,说话还有点喘: “你什么时候到的?” 张臻笑着说:“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了。” 颜回惊讶了,那岂不是等了他一个多小时?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睡了,害你等这么久。” 颜回忙着出门没仔细收拾,头上一缕睡翘的头发支棱着,张臻瞧着那戳呆毛,说出的话竟也是真心。 “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颜回带着愧疚的心上了车,好一会儿才想起问张臻带他去哪。 “带你玩,卡丁车开过吗?” 张臻在高架上一路超车,颜回算是看出来了,张臻爱玩车。上次他只是以为对方家庭条件不错,可身下这辆保时捷918,售价千万以上而且是限量款,全球只量产了918台,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上绕城高速再出去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卡丁车赛场。颜回从小循规蹈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几乎没有过叛逆期,与所有这些刺激运动无缘。非要追究类似的经历,似乎还是小学某一次表弟生日,他们一起在游乐场开碰碰车。 “我们各玩各的来比赛还是先合开一辆,我带你兜一圈?”张臻显然经常来,经理殷勤地叫他臻少,亲自帮他办理登记。 “还是先一起吧,我不太会。”颜回如实说。 张臻似乎乐得这样,带着颜回坐进一辆双座涂装成蓝白色的卡丁车。他利落地带好头盔又侧过身帮颜回扣下巴上的扣子。 这家卡丁车俱乐部赛场很大,赛道一圈估计有一千米。卡丁车的涂装也很帅气且各不相同,模仿真正的赛车比赛一般。 张臻刚开始开得不快,像是给时间让颜回适应,后来就开始一路超车,弯道上也不例外。颜回不自觉地抓紧了侧上方的扶手。 几圈结束,张臻问他:“感觉怎么样?” 颜回捏捏后劲,老实说:“脖子好酸。” 张臻哈哈大笑:“所以说舒马赫脖子才那么粗。” “还有,你很厉害。”颜回真心地觉得张臻开得很棒,胆子大但对操控的细微把握手感很准。 张臻没想到会得到颜回的称赞,他以为颜回是那种比较高冷的性格,不轻易把夸奖和喜欢讲出口。但随即他就美滋滋地接受了,回答说: “我本来是想去做职业赛车手的,可惜我爸不让。” 之后颜回又自己跑了几圈,虽然可能在张臻看来他就跟开老爷车一样地慢,但贴地而过的速度感还是让他兴奋不已。 这种体验对他是新奇又陌生的,但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挺喜欢。期间一次弯道减速不够,他擦撞了赛道边保护的轮胎。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害怕、刺激、做了坏事的放纵感裹挟在一起席卷而过,然后整个人有一种意外的放松。颜回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压力,释放过后才发觉,原来之前一直绷着。 “玩得开心吗?” 走的时候张臻问他,颜回点点头,笑得露出了一个酒窝。张臻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那些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了,为了这个笑他似乎也什么荒唐事也愿意做。 “有驾照吗?要不你接着来开?”他按开918的电动上掀门,邀请颜回坐上驾驶座。 “别,撞坏了我可赔不起。”颜回连忙摆手,刚才那是在赛道上有保护措施,他没开过跑车不敢轻易上路。 “撞坏了就把你自己抵给我。” 张臻坏笑着说着似是而非的玩笑,颜回觉得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这话有些怪怪的,他边走向副驾驶边随口答道: “我可值不了那么多。” “谁说的,我就可稀罕你了。” 第3章 “谁说的,我就可稀罕你了。” 张臻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地看着颜回的眼睛,神色坦然,反倒显得颜回的那点不自在见不得人似的。 颜回猜张臻肯定没少交女朋友,撩人的话都能说顺嘴了。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张臻主动挑起话题,问颜回平时喜欢听什么歌。 此时车上放着颜回从没听过的英文歌,夹杂着rap,他想了想自己似乎很少听流行音乐,还是高考那会儿喜欢听着摇滚刷题,现在手机音乐app的歌单里都是巴赫,维瓦尔第。 “现在古典音乐听得多点。”他如是说。 张臻握着方向盘噎住了,本来他想谁的歌他都能聊上一点,古典音乐就…超纲了啊。 他本来就开得快,也或许是918的造型和轰鸣声都提示着我很不好惹,就算是拥挤路段也没人来加他的塞。他们很快就到了颜回预定的餐厅,是他最喜欢的那家椰子鸡。 生意很好,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排号了,服务生领他们去了预定好的卡座,又麻利地端上砂锅开火,放上一个沙漏倒计时。 颜回说:“以前去s市出差,在那边第一次吃椰子鸡,回来之后老想着那个味道,到处找。这家店炖鸡用的是真椰汁,一家椰子鸡正不正宗,看他厨房有多少椰壳扔出来就知道了。 其实今晚吃什么张臻都无所谓,反正秀色可餐。不过这椰子鸡也倒像是颜回会喜欢的食物,清淡有营养,属于乖宝宝的标准爱好。 颜回往蘸碟里挤上几滴青柠汁,清香又解腻。他注意到张臻几乎快把半碟小米辣都倒进他自己的蘸水里了。 “你这么能吃辣?”颜回在想是不是选错地方了,张臻看起来口味挺重。“是啊,我超爱吃辣的,特别是火锅。”张臻笑起来很爽朗,今天又穿着运动休闲装,看起来像个大男生。” “早知道就请你吃火锅了。”颜回有点懊恼,他应该事先问问的。 “别啊,今天这地方特别好,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又多了解你一点了。”张臻总是这样,面不改色地说一些界限模糊的话,让颜回不知道该不该多想。 张臻又接着说:“不过,我知道一个地儿火锅特别好吃,下次一起去。” “好,下次我请。”颜回抱着补偿的心态,丝毫没发觉又被绕着答应第三次见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呢。”张臻靠着沙发椅背,手随意地搭在上面,颜回正想回答,他又立刻伸手说:“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张臻望着颜回清丽的眉眼,视线又滑过他喝过汤湿润的嘴唇,最后盯着那双修长的手指,他说: “这双手这么好看,很适合弹钢琴或是拿手术刀。如果你是位演奏家,一定是弹得最好长得最帅的,我不可能不认识你。所以,我猜你是个医生。” 他说完不自禁联想了一下对面这人穿白大卦的样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两口颜回给他盛好的椰汁鸡汤,温润清香,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颜回笑着摇摇头,“我是做飞控设计的,就是计算物体的飞行轨迹,确保它在既定的目标点着陆。” “飞机设计师?”张臻有点儿惊讶。 “不是,看承接什么项目,大部分是导弹。”不怪张臻不理解,不是这行的人大多都听不太明白。 颜回说完张臻更惊讶了,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他看上的居然是个大规模杀伤武器设计师,这可比医生还带感多了。 “太酷了吧,你都设计了哪些导弹?”张臻是真的挺好奇,男性体内的热血基因让他们天生对车,武器这些机械品感兴趣。 面对张臻流露出的兴致,颜回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 “都是院里大家共同设计的,我只负责一小部分,现在部队里在役的导弹大多都是我们院里出的。” 他还难得对自己的工作自豪一下,从前他一直都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今天对上张臻眼里的热忱,竟然主动多聊了聊。 吃完饭两人沿着步道走了一会儿吹吹风,本来张臻还想再安排点节目的,对他来说晚上才刚刚开始。可颜回有些疲惫了,下午开卡丁车消耗了太多精力,他平时又很少锻炼,此时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 第3章 张臻注意到了,贴心地送他回去休息,临下车从后座摸出一盒巧克力来,“送你的。” 颜回还从没被男人送过巧克力,念书的时候倒是有女生悄悄塞他书包里。结果回去被他妈妈发现了,怀疑他早恋,挨了好一顿冤枉骂。 他接过墨绿色的盒子,心情有点复杂,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但奇异的是自己竟然也不讨厌。 “说好今天我请客的,结果你又是带我玩又送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臻借着车内的灯光觉得颜回的耳尖似乎有点红,但又看不太真切。他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明天再陪我去吃火锅好吗?” 这种情形下,颜回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 当天晚上一贯只喝牛奶的颜回剥了颗巧克力配着,可可的醇香让味蕾丰富起来,不再那么一尘不变。 第4章 第二天张臻是五点来接颜回的,其实他本来的计划是下午带着颜回去打网球,要是颜大设计师不太会,他又正好可以贴身教一下挥拍姿势。 奈何昨晚刚把人送回家,罗三儿就叫他去玩,嗨了大半夜,早上五点才躺上床,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喜欢吃的那家火锅开在市中心,巷子里进不去,他们把车停在附近的商场,一起走过去。今天有点儿变天了,颜回穿了件浅咖的风衣,露出里面的高领羊绒衫。张臻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天穿的西装,平时都爱穿运动装,今天一身黑,配一双巴黎世家的运动鞋,看起来很酷。 颜回从来不知道市中心的青砖灰墙老建筑里还有一家火锅。这间店甚至连个招牌都没有,迈过老式的门槛,院子里有两口大水缸,里边种着白色的睡莲。再往里走的大堂里稀稀落落安了五六台桌子。 张臻订了个小厅,服务员领着他们往后走,在回廊上碰见两个打扮精致的女生。其中眼睛大大的那个看见他们就停住了步子,等走近了才叫了一声“臻哥哥”。 张臻倒是很大方,招呼她们两个:“这么巧,也来这吃啊。” 大眼睛女生点点头,望望张臻:“你以前带我来过之后我就经常来了。”说完她又看了颜回一眼。 张臻明显有点儿不乐意了,摆摆手说:“那回见,我今天约了朋友,改天叫上你哥一起吃饭。”说完他率先迈着步子走了。 女孩还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颜回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刚好撞上她的视线。 颜回有点心不在焉,张臻问他要不要鸳鸯锅的时候他都没听清,反应过来才说红锅就行。黄铜大锅嵌进桌子中央,不一会儿浓重的汤汁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闻起来像是老式牛油锅底,味道更浓更香。 张臻边往自己的碗里加调料一边观察颜回的表情,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刚才那个是我前女友,已经分手很久了。” “你前女友是不是很多,随便吃个饭都能遇上。”颜回说完才觉得有点失礼,自己和张臻还没熟到可以随意开这种玩笑的程度,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脱口而出这种话。 张臻半点儿不觉得被冒犯,他笑着道:“冤枉啊,我就这一个前女友,真的。”这话其实也算不得假,他对外承认过的女朋友确实只有谢珊珊一个,其余那些都不上算。 谢珊珊是他好朋友谢程的妹妹,和他们家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当初是谢珊珊看上了他,央他哥撮合他们,张臻觉得小姑娘也算得上漂亮可爱就答应了。 在一起之后谢珊珊老是觉得张臻不在乎她不够爱她,有一次发大小姐脾气,就提了分手,本来只是想作一作,让张臻好好哄哄她。结果这人立刻爽快地同意了… 谢珊珊气得在家饭都吃不下,瘦了一大圈,又拉不下脸面来反悔求和。只好请她哥哥帮忙当说客,奈何张臻总是一句分了就分了,她哥在张臻面前又硬气不起来。这半年她总是在找机会想复合,结果再见面张臻都已经有新欢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颜回觉得自己不该胡乱揣测别人。 “没事”张臻看着他眼里明显的情绪变化,将他心中所想猜得别无二致“你是不是以为我挺花心的?其实我就交过这一个女朋友,当初还是她提的分手。” 颜回没想到张臻的情感经历竟然并不复杂,因为他看上去就很受女孩子欢迎,为人风趣长得又帅,家庭条件也好,不像自己不善言辞,也不喜欢社交。 不过以貌取人是不对的,颜回反省了自己,再加上张臻特意找话题,气氛随着火锅蒸腾的热气渐渐热络起来。 这家火锅确实很好吃,食材新鲜,毛肚烫出来是颜回吃过最嫩的一家,腰片也完全没有腥味,沾上辣椒面简直唇齿留香,最难得的是吃到后半段汤底也没有变咸。 颜回胃口大开,他发觉张臻吃得更多,笑他说:“你果真喜欢这里,看你好能吃啊。” 张臻半点儿没不好意思,他老实交代:“我没吃午饭,昨晚熬夜了,睡过了饭点。” 颜回一向早睡早起,好久没熬过夜了。他好奇地问:“熬夜做什么?” 张臻睁着眼说瞎话:“公司有份报告赶着今天早上要,只好熬夜赶出来。” 颜回也没考虑什么报告需要赶在周日早上需要,他只诧异地说:“那你昨天还跟我一起出去玩?” 张臻就等他这句话呢,“你终于有空约我,多难得,当然是赴你的约更重要。” 颜回就是再迟钝,此刻也察觉了张臻对他的心思,可他不知道该作什么回应好,索性就当个鸵鸟,自欺欺人地想维持现状。 吃完火锅已经八点多了,张臻在网上订票想和颜回一起再去看个电影。颜回推脱说挺晚了,他想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虽然张臻腹诽着九点不到算哪门子的很晚,但还是没有劝他留下,把颜回安全地送回了家。 颜回刚进门鞋还没换好,他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儿子,约会得怎么样了啊?”周女士带着期盼的心情,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颜回这才想起来,还有刘雅这回事儿。他周末两天都被张臻给占满了,哪里还有空惦记别人。 第5章 张臻谈恋爱不是那种每时每刻都要联系对方的风格,他这么地喜欢颜回,却也很少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更喜欢见面,看得见摸得着才能解他心里的馋。 三天未见颜回,他已经心痒难耐,算着颜回下班的时间给他去了电话,想接人去吃饭然后补上周日没看成的电影。 谁成想颜回说家里来了亲戚,是来城里看病的,晚上得回家吃,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医院。 见不着人张臻心里不舒坦,但他没表现出来,还是关心地问了句:“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颜回刚收拾好东西下班,此时坐进车里,也没发动,头靠着椅背,疲惫地说:“肿瘤,还没确定良性还是恶性,县城里的医院下不了定论,让来上级医院检查。” 张臻其实并没有多少同理心,他只关心这些个亲戚要在颜回家待多久。 “大城市医疗条件肯定好得多,你别太担心了,明天去哪看你要陪着吗?” 颜回有些一筹莫展,前天幺家公老两口一到,他就在网上想预约专家号,结果十四天以内的号全部约满了。昨天早上他七点就到医院想看看还有没有现场号,结果被告知现在看专家全部实行预约制,现场除非头一晚有人退号否则没有号源。“去一医院,那边的肿瘤科比较权威,我明早五点去排队看看有没有人退号。” “五点?也太早了吧?医院开门了吗?”这对张臻这种从来没为看病难犯过愁的大少爷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 “最近十四天的专家号都预约满了,老人家年纪大,多拖一天多遭一天的罪。我只能去碰碰运气。”运气好有人退号的话他排在第一个就能顶上空缺,运气不好就只能第二天再去守着。 张臻只听了前半句就决心这事他得替颜回解决了,不然岂不是这半个月都约不出来人。而且颜回白天要上班,四点又要起床去医院排队,谁能经得住这么熬着。 他挂了电话就在微信群里问谁有一医院的关系,帮忙给挂个号。 孙鹏头一个回“谁看病?去老萧家的医院不香吗?” 张臻不是没想过让颜回带他亲戚上朋友家开的私立医院,但是私立的费用比公立高多了,他亲戚不一定负担得起。他当然是不介意自己把费用给结了,但他直觉颜回不会乐意,这人能五点上医院去排队,根本就是个死脑筋,跟之前那些花点钱就能哄的不是一个路数。 好在没多久又有人回复了,是刘玺南。“要挂哪个科哪个大夫?我帮你问问。”张臻立马私信和他说了大致情况。 刘玺南的外公是珠宝大王,他母亲当年追求真爱嫁了个大学教授。其实他父亲家世代书香,祖上还出过外交大臣,也算小有家底,但当年在圈子里还是闹得沸沸扬扬,张臻都听她妈说了好几版的故事。 第4章 刘玺南办事还是很靠谱的,第二天九点颜回带着幺家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人等着他们了。这个自称陈助理的年轻人跑上跑下,为他们找老专家加号,陪着做检查,又给老人办理入院,安顿好了一切让人头痛的事宜。 颜回幺家公的肿瘤长在脊椎,最近半年他老是感觉干活腰疼,起初是以为年纪大了,后来发展到弯不下腰,晚上疼得睡不着觉,才想着去医院看看。 专家安排了详细的检查,在出结果之前先住院用药缓解疼痛。老人这几个月来头一回睡了个安稳觉,颜回也暂时松了口气。 周四下午所有结果出了,所幸老人长的只是一个良性肿瘤,及时切除就好。幺家婆不识字,颜回陪她签手术同意书,他翻到每一个需要亲属签名的地方,幺家婆就用手指在印泥里沾沾摁上一个红手印。 两滴水打在知情书上,沁出两个圆点。颜回抬眼一瞧,老太太无声地哭了。她哽咽着说:“小鱼儿,这次多亏有你,我一个老婆子啥都不懂,你幺家公病了主心骨都没了,进城来净给你添麻烦。” 颜回忙安慰她,他从小没爸爸,他妈一个人带他还要上班,大多时候他都在家公家婆那里,那会家公两兄弟没分家,都住一起,他还记得幺家婆笑嘻嘻地给他做糖饼子,幺家公用细竹皮给他编蟋蟀。 他在医院给老两口打好饭,待到快九点才回家,明天就安排手术他请了假准备去守着,临睡前他给张臻打了个电话,替幺外公看病及主刀的那个肿瘤科主任是一医院的王牌,更何况刚出结果就能排上手术,他知道这都是特殊照顾,他真心地感谢张臻。 张臻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听了几句他就明白了,表功的机会当然不能拱手让人。 “看你这么着急,我能不放在心上吗?是良性的就好,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早点休息这几天肯定忙坏了吧。” 颜回关了灯,缩进被窝,连日的疲惫和焦躁一丝丝散去,突然有点不想挂电话,可该谢的已经谢过了,再说什么都显得刻意。 张臻多精灵的一个人,敏锐地感受到了颜回此刻流露出的依赖,他体贴地主动说:“可我有点儿睡不着,你能不能再陪我聊一会儿。” 颜回窝在被窝里,张臻靠在他的电竞椅上,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说着话,聊着聊着颜回就没声了,张臻听着他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自己的心也仿佛跟着变得很柔很软。 第二天一大早,颜回起床才发现昨晚的通话时间长达四小时,快凌晨两点的时候才被挂断。 第6章 手术安排在中午十二点半,因为主刀医生上午还有门诊。老太太坐在手术室外的冰凉长椅上,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颜回在她身边,也没说话,只轻轻把手覆上去。 不到两点就有一位穿着无菌服的年轻医生出来,通知他们手术已经完成,病人需要在观察室等麻醉过去就送回病房。 颜回放下心来,其实这类手术基本没有什么风险可言,他知道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担心和紧张。幺家婆抓着医生的袖子,用带着口音的方言问:“他人好吗?手术是成功了吧?”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家属,虽然表情冷漠但嘴上还是例行说着安慰的话:“手术很成功,注意术后康养就行。”等幺家公被送回病房,颜回的妈妈也来了。她还没退休,在学校教书,上午上完课吃过饭就坐大巴赶来了。 幺家公只有一个儿子,去菲律宾打工好几年了,只过年才回家一趟,这次生病两位老人压根儿没通知远在国外的儿子。 颜回妈妈是个干练的性格,来了没坐下休息就开始收拾病房里的盆啊杯啊的,比幺家婆利落多了,没一会儿就到处都整得顺顺当当。 幺家公接下来还得住几天院,挂水消炎复查。本来颜回是想请个护工,遭到老两口坚决反对,他知道他们是心疼钱,他打算自己来出。刚起了个头,就被他妈妈截住话头。 “我这不也来了吗?我和幺妈两个人还不够照顾二爸?再说外人怎么尽心,少花那冤枉钱。” 颜回于是没提了,晚上和他们一起在医院吃了饭,幺家婆说什么也要留下,就商定好颜回妈妈守第二天的夜,两个人换着休息。 开车回家的路上,颜回他妈还是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和小雅这几天联系了吗?” 颜回有点儿抗拒:“这几天都在跑医院忙幺家公的事,其实我也才二十七,工作也挺忙的,这事再放放吧。” 他妈妈立马不干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你二十七难道还小啊?什么阶段就该干什么阶段该干的事!又没让你丢了工作去谈恋爱,成了家你更好一门心思地忙你的工作。” 颜回听得头疼,他妈妈就是这样强势的性格,从小到大他的一切都要安排。 他还没开口说话,他妈妈又接着说:“你看我们院子里刘阿姨的儿子,只比你大一岁,人家孩子都要上小学了。我那些个同事家的,比你小好几岁的都要结婚了,请帖都发给我了。这事你不能拖,明天就约人出来,要是你不喜欢这姑娘我再找人给你介绍。” 颜回知道自己再多说一句不顺意的话今天就没完没了了,他只好先借口说:“别找了,只是这周我得请朋友吃饭,就是帮忙给幺家公找关系那个。” 这事颜回妈妈之前电话里就听说了,她对儿子能交上有本事的朋友很是开心骄傲。“那确实该好好谢谢人家,对了他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有门路。” 颜回打个弯拐进停车场,只说:“他是本地人,认识的人多。” 到家等他妈妈洗漱好睡了,颜回披着件带绒的长睡袍推开阳台窗户,夜风凉凉的,吹走了纷杂的思绪,只余那一点隐秘的属于自己的心事。 “喂,睡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许温柔,透过听筒不知道传达了几分。 “没有,在想你。”张臻嗓音低低的,这句情话讲得不像他以往那样一本正经,而是带着点撒娇和委屈,仿佛被冷落了很久。 颜回脸上有点热,没回应这句话,岔开话题说:“明晚有空吗?请你吃饭,这回的事多亏了你。” 张臻那边等了一会儿才惋惜地说:“怎么办,我明天要去b市一趟,改不了期。” 颜回正想说那等你有空,张臻又马上接着说:“嗯,如果你真想感谢我就陪我一起去吧,路上和我说说话,免得我开车犯困,好吗?” “好。” 颜回想去临市开车要三个多小时,到时候他和张臻换着来开免得他那么累。 “那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第二天九点,颜回出小区就看见张臻坐在他那辆宝马上,驾驶座的车窗全降下来,露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车一看,这人眼下有点不明显的乌青。 颜回奇怪地问他:“昨晚没休息好?” 张臻边发动车子边说没有,他习惯晚睡,睡早了也睡不着,是以早晨八点起床对他来说是少有且痛苦的。不过还是抵不上颜回对他的吸引力,所以他的起床气在颜回上车后就自动消散了。 去b事视察项目施工这个差事确实是他爸给安排的,他犯懒一直拖着没去。但没人敢要求太子爷在周末加班出差,这都是昨晚颜回那通电话他临时决定的。助理司机统统不带,只拐上一个颜回上了高速。 行程过半路过一个服务区的时候,颜回说去休息一下,张臻本来想尽快开到的,还是从高速上拐进停车场。他从洗手间回来,看见颜回已经坐在了驾驶座,还拧好了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剩下的我来开,你休息一会,下午还得工作。”颜回体贴得直熨烫到了张臻心底,他坐上副驾驶,心里感慨着颜回不仅长得好看,人也好,简直太完美太可爱了。 他本来就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是b市的收费口。 b市是个山城,地势陡人豪爽,吃的东西也辣,就数火锅最出名。到了城里张臻就拉着人搓了一顿火锅,比他们上次吃的那家辣不少,颜回都有点儿受不了,张臻却吃得很欢。 吃完火锅张臻又带他逛广场和公园,不像来工作倒像是来玩的。颜回问他:“你到底来这干嘛的,这样不耽误你事儿吗?”张臻正拉着他买滑板玩,闻言说:“是来办正事的,你别绷那么紧,好好享受这里的生活,感受他们当地人的玩法。你看这个公园,修了这么多的坡道,还有墙上这些涂鸦的画,这里可是b市滑板爱好者的大本营。 我们公司是首次进驻b市,是外来者,得比他们本地人更了解如今年轻一代的需求才能脱颖而出。现在做商业,贩卖商品和房子哪够,营造的都是一种生活方式,人们选中的也是自己的生活态度。” 颜回不懂商业,但不妨碍他觉得阳光下一边玩弄着滑板,一边侃侃而谈的张臻闪耀着一种迷人的魅力。 第7章 快下午四点钟了,张臻才开着车带颜回来到市郊一块工地。售楼处已经基本成型都在做外墙装饰了。里面遥遥可见许多栋搭建着脚手架的在建楼房。 第5章 颜回一看这个售楼处就明白张臻他们公司的野心。全玻璃材质外墙,形似悉尼歌剧院的造型设计,彰显着开发者想要传达的艺术品位,同时造价也肯定高得多。 门口已经站了三个人,看见他们就麻溜地迎了上来。为首的那个中年大叔满脸堆笑地双手握住张臻的手,“张总,一路辛苦,进来休息一会赏脸喝杯茶。” 张臻只随意地和他握了一下就松开手,语气说不上好:“别叫我张总。” 中年男子马上改口:“张少爷。” 张臻不太满意,直接说:“叫我张经理就行。” 那人诚惶诚恐地说:“是是,张经理,我是负责施工的刘茂生,叫我小刘就行。” 售楼处内部还没装修好,刘茂生领他们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张臻和颜回坐在会客沙发中间,刘茂生坐那个单人的,另外两人就那么站着等汇报工作。 张臻例行问了些进度方面的问题,也没等刘茂生一个劲地介绍,只坐了十来分钟,端上来的茶都没动就提出要去实地逛逛。 逛了一圈颜回就发现张臻他们公司开发的这个楼盘实在是太大了点,感觉都够建一个小型城镇了。他正疑惑,张臻就给他介绍起来: “我们在a市建的子镜生态城你听说过吗?”颜回记得好像听同事提过,说是环境特别好,但房价很贵,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我们现在修楼盘,不只修房子,是建造整个社区。包含公园,超市,电影院,商场,学校,业主只要选择了我们,我们就提供他所需求的一切。不用等着市政规划不用担心配套设施。我之前说过,现在销售的都是一种生活方式。” 颜回点点头,很赞同,同时惊讶于张臻他们公司的经济实力。要知道许多房地产开发商都是预售期房以提前获得修楼资金。他们不仅要修住房还要修这么多商业体,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是无法实现的。 “a市的子镜主打湖区生态,b市这边山地多,主要想推公园城市,但我还是觉得太保守了,想加一些个性化更分明的元素,比如极限运动俱乐部。” 张臻一直在和颜回聊天,刘茂生缀着半步在后边刚放松下来,张臻突然转头问他:“这座桥的图纸呢?给我看看。” 后面的助理在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翻到桥梁图纸,刘茂生双手摊开给张臻捧着看。张臻看了一会儿图纸又看看桥,刘茂生手都酸了又不敢放下。 “这里不对,曲线弧度和图纸有差异。”张臻下了结论,语气平和却笃定。 刘茂生试图打哈哈:“设计图纸和实物建造本来就存在一定差异,桥梁结构完全没有问题,这您尽管放心。” “可是美感就大打折扣了,如果只图桥垮不了那何必请知名设计师来设计呢?”张臻说话不疾不徐但已经让刘茂生感觉不好糊弄了。 他吞吞口水继续解释:“是有一点小偏差,但桥已经完工了,总不能拆了重修吧,材料人工都没有预算。” 张臻直直地盯着他,直把刘茂生看得安全帽下全是汗,他才说:“这座桥本来的材料和人工是给够的,是你们没有按图纸施工造成了问题。究竟是一开始就没把图纸设计当回事,还是你们起先就发现了却没有纠正任由它完成了事?” 刘茂生此时真的慌了,这是要追他责的意思啊,谁说的太子爷只要吃好喝好就能伺候走的。他只好推卸责任:“我怎么敢,都是下头的人施工不知道好好核对图纸数据,我开会一直在强调强调,还是有人。” 他话没说完,张臻就打断他:“那就是你治下不严。” 刘茂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张臻唬得噤了声。张臻已经抬脚走了,丢下一句:“推了重修。” “那经费?”刘茂生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问。 “总部会批。” 张臻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他哪看得出来图纸和实物那一丝丝的角度差别。都是之前设计师来实地验收发觉不对,施工方也是这套台词,设计所直接写了报告上总部沟通。推倒重修也是他爸之前签过字盖过章的决议。只是刘茂生确实需要敲打,这次造成的损失他老爸早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剩下的又逛了会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刘茂生热情地请他们去吃饭。包间里除了下午另两个人还有两个女生,说是出纳和文秘。 刘茂生开了一瓶飞天茅台,恭恭敬敬给张臻倒上。颜回看他没拒绝,就打算自己不喝待会儿好开车。 刘茂生敬了张臻三回酒,他自己肯定是回回都干了,但他没想到张臻居然也次次都喝完了。整得他心里有点儿没底,因为一般张臻这种身份,他敬酒人能抿一口就算给面子了,要不就是助理给挡了。可这回张臻带这个助理杵在那就跟个木头一样。 更吓人的是,他手下的人敬那助理,张少爷居然拦着说:“他不喝酒,这杯我代他喝。” 刘茂生摸不准张臻到底是想喝还是不想喝,敬酒不敢敬得凶了,只好没事自己闷头干。一顿饭吃完自己倒先晕乎乎了,不过仍不忘客套地说安排酒店让他们住一晚再回去。 颜回拒绝了,此时九点开回去也不算太晚。他扶着看起来有些醉的张臻上了车。 替他拉安全带的时候,他看着张臻闭着眼的侧脸,轻声问:“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没有回应,看起来真醉得不轻。 他发动车子,没开几分钟,张臻捂着嘴示意他停车,颜回立马靠边停好,张臻已经开门扶着门框按着胃,表情看起来很难受。 颜回绕过去他那边,担心地问:“还好吗?” 张臻抬起一双有点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想吐,一坐车就想吐。” “那,那怎么办。” “只有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了。” 第8章 颜回导航了离得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办理登记入住的时候,他纠结了一下是开两间还是一间,回过头去看,张臻闭着眼靠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像是都睡着了。颜回顿了一会儿告诉前台要一间标准双人房。 张臻醉成这样,晚上没个人守着始终不能放心。 到了房间,颜回扶张臻躺下,帮他脱了皮鞋,衣服没法脱,就掖了一小角被子给他搭上免得着凉。 接着他又洗了水壶烧好热水,烫干净杯子兑好一杯温水给张臻放在床头柜上。做好这些,他悄悄推开观景阳台的推拉门,给家里打电话交代一下今晚不回去的事。 等他挂断进来,发觉张臻已经起来了。西装外套脱了随意扔在地上,正在解衬衣扣子。 “吵醒你了吗?”颜回问。 “没有,想洗澡,一身酒味。”张臻边说边和那扣子做斗争,颜回看他弄了半天都没解开。 张臻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显然对醉酒之后控制不好自己的手指很是生气。他转过头来看着颜回,露出委屈的表情,意思再明显不过。 “帮我弄一下可以吗?” 颜回走过去,没看张臻的脸,只专心帮他解扣子。随着一粒粒小纽扣从扣缝里挣脱,张臻线条分明的肉体暴露在眼前,先是胸肌然后到了腹肌,等完全解开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腰侧斜斜的人鱼线。 颜回正想移开视线,猝不及防被张臻低头亲在了眼角。他条件反射地推了人一把,被张臻顺势握住手腕。 “对不起,没忍住。”张臻道歉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甚至有点儿笑意。 颜回转身要走,张臻握着他的手,低头示意说:“下面还没帮我呢。” 颜回猛地抽回手,脸都红了,丢下一句:“你自己脱!”转身不理他了。 张臻也不再逗他,拿着睡袍进了浴室。 没多久张臻就洗完出来,带出一阵烟雾缭绕的热气,他头发全捋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里面什么都没穿,松松系着浴袍带子,大剌剌地敞着胸膛。 “你也快去洗澡吧,等下我叫客房服务来收衣服,明早送来就能穿了。”他随意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浴袍都快遮不住里面的光景了。 颜回没眼看,只好躲进浴室去。今天本来没想着要在外面过夜,所以换洗衣服都没带。颜回洗完澡也只能穿上酒店的浴袍,不过他裹得严严实实,带子也系得一丝不苟,和张臻完全是相反的风格。 颜回是在浴室吹好了头发的,出来之后发觉张臻的发梢还在滴水。虽然房间有中央空调,但还是容易感冒。他忍不住提醒说:“头发得吹干,你还喝了酒,着凉就麻烦了。” 张臻正低着身子在酒店的小冰箱里挑东西,闻言抬起头说:“你帮我吹吗?我懒得动了。”他见颜回没说话又补了一句“头晕”。 颜回去浴室拿了吹风在床头插好,张臻就主动坐在床上等着。吹风机嗡嗡嗡地运转,颜回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抚摸着他的发梢,张臻美滋滋地享受着,嘴角不自禁都翘了起来。 第6章 吹好头发张臻整个人都舒坦了,他又拉开小冰箱,问:“你喝什么?” 颜回瞥了一眼里面看起来就很冰的各种饮品,说:“我喝白开水。” 张臻自己拿了一罐咖啡关上冰箱门。颜回看他行动如常眼神清明,问他:“你这么快酒就醒了?” 张臻拧开喝了几口冰咖啡,说:“刚眯了会儿又洗了个澡感觉清醒多了。你累不累?累就先睡吧。” 颜回确实困了,他平时睡得早今天又跑了一天,生物钟和身体的疲劳都在提醒他该休息了,之前一直担心着张臻,现在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事,所以颜回点点头,真的就钻进被窝先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颜回觉得有点热,迷糊间才感觉到身后有人抱着自己。他吓了一跳,挣动的时候那双手臂又紧了紧,抱得更严实。耳后是张臻贴得极近的声音:“别怕,是我”他呢喃着说:“接着睡吧,还半夜呢。” 颜回怎么睡得着,他推开张臻“去你自己床上睡。” 张臻眼睛都没睁,似乎困得厉害,又伸手来抱他“我那边之前睡脏了,一股酒味儿,不去。” 颜回按下他的手,说:“我和你换。” 张臻这时把眼睛睁开了,叹气说:“我怎么可能让你睡脏的那边,算了,我走好了。”他说完见颜回没有说话,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边失去热源,被窝里又渐渐冷了下来。颜回听见张臻在那边翻来覆去地,一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找的借口还是真的大少爷当惯了,受不了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酒味。 他开口说:“睡不着吗?” 张臻侧过来,看向了颜回夜灯下朦胧的轮廓。“嗯,睡不着了。” “在想什么?”颜回也睡不着,心里有事。 “在想到底该怎么追你。”张臻一向不拐弯抹角,直白得坦荡。 颜回沉默了好久,久到张臻以为他是不是又睡着了,才听见他迟疑地说:“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能啊,只要你点个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张臻热烈地求爱,对他来说似乎百无禁忌,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 可颜回顾虑的就多了,首先他妈妈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他想都知道会遭到多么激烈地反对。还有他们认识才不过半个月,了解都很有限,虽然他不否认自己对张臻动了心,可他觉得在一起的事应该更慎重考虑。 他脑子里乱乱的还没理清楚,张臻又接着说:“让我做你男朋友好吗?” 颜回没回答,他又换了个问法。 “你有一点儿喜欢我吗?你只用告诉我这个。”他直白又热烈,像个追问答案的孩子。 颜回没法撒谎,他直面自己的内心,“嗯”了一声,承认了。 张臻得了他想要的答案,蛮不讲理地定了性:“那就是答应了。” 说完他一把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麻利地钻进颜回的被窝。颜回被他搂住腰,摸到痒痒肉,好笑又好气地说:“干嘛又过来了。” 张臻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满足地说:“当然是过来挨着我男朋友睡了,你不能赶我走。”他用鼻尖蹭了蹭,感慨说:“你好香”。 颜回有点不自在地缩脖子想躲,“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 张臻手一伸将他环住,“不是,你有股奶香味。” “胡说八道”颜回笑了,张臻就是有种感染力,让人跟着他抛却繁杂,回归最简单真实的感受。 张臻像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很听话很乖的小孩儿,但我知道你想挣脱束缚,我能感受得到你内心对自由的自我挣扎。” “这么深刻?”颜回没想到张臻会说出这样的话。 “都是我胡驺的,其实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上你。”张臻笑着边说边伸手进颜回睡袍里乱摸。 “滚!”颜回抬腿给他一脚,把人踹得嗷嗷叫。两人在只有一米二宽的床上笑闹成一团。 第9章 酒店的遮光窗帘将外面灿烂的阳光全然挡住,房间里依旧保持着适合睡觉的昏暗光线。素来早起的颜回在张臻怀里还睡得香甜,反倒是张臻先醒了过来。 其实他昨晚总共喝了不到二两,是有一点微醺,但离醉还远得很,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此刻能拥人入怀。 怀里人的头发很细很软,张臻忍不住用下巴去挨蹭,那对睫毛又密又长,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惹来一阵颤动。然后带着好看弧度的睫毛缓缓张开,露出颜回刚睡醒泛着水光的一双眼。 “几点了?”他揉揉眼睛问。 “九点半。”张臻视力好,柜子上的电子时钟看得很清楚。 “都这么晚了,得起来了。”颜回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现在,昨晚他们闹了一会儿又说了没多久的话也就睡了。 “不着急,再躺会儿。”张臻一把捞住想起床的颜回,又把他圈进怀里。他从背后抱着颜回,亲吻他的脖子,又拉住颜回一只手往下。 …颜回吓着了,他没想要发展这么快。他昨晚才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答应和张臻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没思考明白,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亲密关系。 可张臻手臂很有力,他挣脱不了,他反手抵着张臻的胸膛,开口说:“你别这样。”张臻根本没听进去,又或者只当是床上欲拒欢迎的口是心非,手从浴袍伸进去变本加厉地抚摸起颜回。 “我不要,你停下!”颜回急得声音拔高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臻这回真的停了,他有些错愕,看了颜回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说:“对不起,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的。”他说完起身去了浴室。 颜回坐在床上,把脸埋进手掌,回想起张臻刚才那受伤的眼神和委屈的语气,好像被欺负辜负了的人是他一样。明明自己是真的很看重张臻,所以才认为身心的交付应当是全心全意的。 浴室的水声响了很久张臻才出来,客房服务送来了洗好的衣服。张臻又恢复了爽朗,两个人都没再提早上的事。酒店自助早餐时段已经过了,他们去餐厅点了餐吃了个早午茶就返程了。 回到a市的时候不到三点,颜回要去医院,张臻送他到住院大楼的停车场。准备下车的时候,张臻问:“要我陪你吗?”。 颜回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他妈妈也在病房,要是之前他还能自我欺骗张臻只是个朋友,现在他不晓得应该怎么介绍张臻,又会不会被他妈看出来。 “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开了这么久的车。” “好吧,那晚点给你打电话。” 张臻车开走了,颜回才转身往住院大楼里去。 “喂,在不在酒店,下来陪我喝一杯。” 张臻连着carplay在车上给罗三儿打电话。罗三儿本名罗衡,家里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他爱玩爱混在自家酒店常年留着一个套间,大半时间都住那,特别是周末。 “谁大下午就喝酒啊,哥。”罗三儿似乎在打游戏,张臻听到了那边鼠标键盘的声音。 “少废话,赶紧他妈给我下来。”张臻和他关系好,说话一向很随意。 “行行,你长得帅你说了算。”罗三儿嘴贱也嘴甜,爱耍宝活跃气氛,算是张臻经常玩的狐朋狗友之一,况且他也喜欢玩车,两个人聊得到一块儿去。 “那赶紧的,我马上到地下停车场了。”张臻边说边打方向盘往地下入口拐。 “要不要换个地方啊,我家酒店这酒吧有啥可玩的。”罗三儿眼里自家酒店那个给商务人士喝两杯的地方实在是正经得泛善可陈。 “这个点你还想玩什么?就随便聊聊。”张臻已经找好了车位,正往后倒,他叮嘱对方早点下来就挂了。 等他在吧台坐好,酒都喝了两口了,罗三儿才笈垃着酒店的拖鞋下来。 “干什么呢哥,大下午的借酒消愁。”这人大剌剌地坐上高脚椅,要了一杯日出。 张臻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否认说:消什么愁,我高兴着呢。” 颜回答应和他在一起,他确实是很开心的,只是今天早上被拒绝有点郁闷。其实他也没想真做,就是抱着人反应上来了,想颜回用手帮他弄弄而已。 在情事上他哪回不是无往不利的,被推开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这种丢脸的事他对罗三儿讲不出口,可他心里又想发泄倾诉,颜回虽然答应和他一起,但他还是觉得抓不住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莫名心慌。 罗三看张臻一个劲儿地喝酒,搭着他的肩膀问:“臻哥,哪不顺意了,要不要我女朋友叫几个她的朋友出来玩玩。” 张臻挑眉瞥了他一眼,“你女朋友,就那空姐?” “哪啊,早分了,是个模特,她的小姐妹们身材都特别辣。”罗三儿说起美女笑容就特别猥琐。 张臻这会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别,我现在有人了。” 第7章 “哟,真的啊,照片儿呢,我看看。”罗三儿搓着手一副期待的样子。 “没照片”,张臻又想起颜回今早睡在他怀里的样子,当时真该拍张照片的。 “朋友圈总该有自拍吧,你别这么护着呀,兄弟就瞻仰一眼嫂子的神颜。”罗三儿有种预感,能让张臻满腹心事喝闷酒的一定是个大美人。 “他朋友圈没自拍,不是女生。”颜回的朋友圈跟个老干部一样,除了偶尔转发下单位的官方公众号文章就没别的内容了。 “男的?哥你可以啊,男的都玩上了,戏路也太广了,男的做起来什么滋味?”罗三儿兴趣来了,整个人都兴奋了。 张臻又闷了口酒,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在他心里颜回是干净高洁的,任何污言秽语都不该和他沾上边。 “这回是认真的,不玩儿。”张臻觉得今天叫罗三儿出来是个错误决定,他显然不能理解自己,起不了任何作用。 罗三儿看他的眼神明显不信,他也懒得再解释,几口喝完杯底的威士忌,拿上外套走了。代驾将他送回家,房子里冷冷清清的,他叫了外卖就开始打游戏,一坐就快十点了,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不自控地又开车到了颜回小区门口。 颜回披着大衣下来,里面隐约可见蓝色格子的家居服,衬得他脖子特别白。 “什么事啊?这么晚你还跑一趟。”他坐上副驾驶望着张臻。 “把安全带系上,我往前开一段,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说说话。”张臻发动车子沿着路开到一段栽满梧桐的清静路上。 他靠边停好,低头看着方向盘,颜回正想问他怎么了,张臻才缓缓开口:“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混蛋,我们好好在一起,你别被吓着了,以后不会了。” 他说得真诚,颜回没想到他又为早上的事专门来道歉。其实他并没生气,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也是反应过激了。 “我有时候就是容易想太多,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告白,张臻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颜回想说不用特意做什么,你本身就让我很喜欢了。张臻的直白简单耀眼开朗,都像另一个世界透过来的斑斓光线。也许爱情本来就不需要考虑太多,参杂了别的因素就没那么纯粹了。 “真的吗?”张臻倾身过来,为他这句喜欢心弦颤动。 “我可以亲你吗?”他蛊惑着颜回,用他深情的眼神和渴望至极的声线。 颜回没回答,他闭上眼睛默许了接下来落在唇上的吻。张臻先是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见颜回没有躲闪,才大着胆子伸出一点舌尖。 颜回从来不知道接吻能带来这样的感觉,张臻把他按在座位上,上半身都快覆上来了,亲了好久才终于找回一点理智退开。 他把颜回送回家,生怕晚几分钟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留在小区门口吹着风抽完一整支烟冷静了好久才发动车子离开。他想他这回真的栽了,大晚上跑来说那些肉麻的话还为这个人忍成这样。 第10章 刚恋爱,总是想念得紧,恨不得能时时看着对方。张臻倒是闲,可颜回上周因为跑医院请了好几次假,工作进度已经落下,本来打算周末加班补上,结果又陪张臻去了b市。于是接下来的一周每晚都在加班,让张臻见不到人。好不容易才等到周末,老人也出院回老家了。 张臻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看似随意实则抹了发蜡吹出空气感。一身zegna新款黑色风衣被秋风翻起一点内面的深蓝,他站在车边抽烟,等着想了一周的恋人。 远远地颜回从小区里出来,他怕冷已经穿上了羊羔毛外套,暖白色的绒毛深蓝的边线,和张臻意外地像搭配好的情侣装。 今天的约会主题是音乐会,上次颜回提过他喜欢古典音乐,张臻就让自己助理去订票。刚好这周末有纪念贝多芬诞辰250周年音乐会。结果vip座位已经售罄,只剩下普通票。张臻不满意,拿来讨好颜回的必须得至臻至美才行。 他寻思着或许他妈会有办法,别说还真没有太太圈搞不定的事,当天下午他妈妈就让人把两张贵宾席门票送了过来。 他们在音乐厅附近的餐厅用了晚餐,又散了会步。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步入了大理石台阶的音乐剧院。 张臻边走边笑着说:“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来这,我男朋友的爱好太高雅了,今天我也一并接受一下音乐的洗礼。” 这话说得颜回都不好意思了,他抿着嘴说:“哪里,我之前都是在网易云上听听,今天也是第一次听现场演奏,还要谢谢你的票呢。” 张臻趁没人注意拉住了他的指尖,“你说谢我就不乐意了,真有诚意就表示一下。”说着他指指自己的脸,想要讨一个吻。 颜回自然不可能大庭广众做这样的举动,张臻人也逗了见好就收,他自己接话说:“那先欠这儿,我给你记着。” 贵宾席在二楼,正对着演奏台。管弦乐声音悠扬往上,是以视听效果最好的并非在前排。颜回落座后发觉四周坐了不少上点儿年纪打扮绅士得体的老人,有的带着白手套拄着黑亮的拐杖,还有的系着庄重的小领结。似乎是老一辈的艺术家又或者是带着崇敬的心来欣赏音乐的有心人。 颜回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而旁边的张臻还是一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少爷姿势,一只手撑着座椅扶手,一只手随意翻看着演出曲目介绍。 他问颜回:“你最喜欢哪首曲子?” 颜回也看了看曲目,因为是贝多芬诞辰纪念,所以今晚都是贝多芬的曲子。 “这里面我喜欢月光,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他的笑意在音乐厅的光影下显得特别温柔,张臻默默记住了,想着回去一定得搜来听听。 演奏会很快开始了,指挥向观众鞠躬示意后转身抬起了手中的指挥棒,轻轻勾了一下,大提琴雄浑低沉的前调就开始了。 颜回切身感受到了现场和电子收音的区别,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身边,仿佛围绕着自己在演绎一出动人的故事。当圆号壮阔辽远犹如行军时,他自己也随之热血沸腾,当小提琴如泣如诉与钢琴音缠绵不舍的时候,他也能体会到那种黯然神伤。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为之动容。 而舒缓悦耳的交响乐对张臻简直宛如定制的催眠曲,他头枕在椅背上往下点了好几回,差点儿就要彻底睡过去。这样实在太丢人,于是他索性手臂撑着头侧过去看颜回。 颜回的侧脸轮廓很美,眉骨的高度恰到好处,下面两扇长长的睫毛翘起,在灯光下落下一片剪影。鼻梁小巧挺直,嘴唇薄薄的中间却有一点俏皮的弧度,简直在引人欺负它。 张臻吞了吞口水,凑过去在颜回耳边小声说:“你侧面真好看。”他吐出的气息吹到耳朵里有点儿痒,颜回缩了缩肩膀,被拉回现实。 他瞥了张臻一眼,见这人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有点无奈,“好好听音乐。” 张臻却偏不,还要闹他,没几分钟又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可我硬了,专心不了了,你得负责。”说完还悄悄舔了下他的耳垂。 要不是灯光太暗,不然就能看见颜回的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他生怕别人听见看见,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在这种高雅的艺术殿堂,他却和男朋友在调情,这种认知让他臊得心跳加速, “你也有感觉了吗?”偏偏张臻还不依不饶地撩拨他。 “你别说了。”颜回按着张臻的手,他真的很怕旁边西装革履的大叔在此时假咳一声,又或者前排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那位老艺术家转过头来瞪视他们。 张臻握着颜回的手也不再逗他,面上正经无比地继续欣赏着音乐,心里想的却是以后一定要放着古典交响乐把这人操得哭出来。 音乐会结束,张臻送颜回回家,仍然是停在那段梧桐路上,颜回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不送到小区门口。张臻按下电子手刹,凑过去说:“你还欠我一个亲亲。” 颜回正要往他脸上轻轻挨一下,张臻马上换了角度点点嘴唇“这里”,见他小孩一样耍赖,颜回有点儿好笑又无奈,只好又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可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张臻按着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张臻喘着气,摸着他后颈的发梢问:“今晚可以不回去了吗?”他真的很想要颜回,虽然知道很可能又被拒绝,但还是忍不住。 颜回低头沉默了一下,“再给我点时间。” 张臻身体憋着火,心里难免有些烦躁,他不明白两个人情之所至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性爱,颜回是上世纪的贞洁烈女吗,为什么就这么别扭。 他没说话,颜回主动开了车门下车,往小区方向走。张臻生了会闷气,还是发动车子跟过去,看着人进了小区大门他才一脚油门开走。 第11章 第二天周日,也许是习惯了张臻总是把节目安排得满满当当,真正有个休息日空闲下来,颜回反而不习惯了。看着没有动静的手机,他把那盒巧克力翻出来,将最后一颗送进嘴里。 第8章 苦涩里包裹着甜蜜。 之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颜回单身了这许多年从未感受过寂寞的滋味,如今认识张臻不到一个月竟然心里就有落差了。他觉得这样很不好,赶紧给自己找些事做,把床单被套换洗了,又打扫了一遍家里的卫生。 弄好这些已经临近傍晚,颜回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做完清洁很累,他没有精力再好好做饭。他正准备吃手机就响了,他立刻放下筷子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是他妈妈,“儿子,跟小雅进展如何呀?”颜妈妈在小城镇里,儿子的婚事几乎是她唯一关注的焦点。 颜回闭了闭眼睛,靠在沙发上,内心挣扎了一瞬,再开口已是无比坚定。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呀,那敢情好,她是做什么的?”她妈妈在电话那头一下子来了兴致,语气难掩地欢喜。 颜回用一只手臂遮住眼睛,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坦白还是欺骗。“在公司里上班的,他很好。” “人好就行,漂亮不漂亮的没那么重要,对了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啊?哪里人啊?”颜妈妈忍不住地打听,恨不得马上结亲家。 “妈,我们才刚开始,还没到那步呢。” “知道知道,你谈恋爱就好了,我儿子这么称展一个小伙子,早该谈恋爱啦。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呀?” “会带给你看的。”颜回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将会面临多么持久的鏖战,但他已经义无反顾。 结束通话回到餐桌边,面已经坨了,一大块粘在一起。颜回吃了两筷子就没了胃口,把面全倒进了垃圾桶。 张臻躺在床上,还有些宿醉后留下的头痛。前天晚上他和颜回算是不欢而散,昨天他也没找颜回,和朋友一起玩到半夜,如今酒醒了又开始想念起来。 他摸出手机充上电,能开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微信。颜回的头像是一片星空,就像他这个人,让张臻觉得遥远得无法理解,却又静谧而美丽,令人忍不住心生爱慕。 “在吗?晚上接你吃饭。” 发出之后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张臻耐住性子,他知道颜回上班的地方手机信号会被屏蔽。 然而等到六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张臻一个电话打过去,关机。他又打了好多次仍然都是关机,他开始有点慌了。 颜回是真生他气了?他开着车去了颜回小区门口,然而真到了他发觉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颜回住几栋几号,在哪里上班。不认识他的亲人朋友,除了一个手机号和微信号,他同颜回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在一起的方式。 他干坐在车里等,坐得腰酸了又下车来抽支烟。等到烟头已经扔了一地,烟盒都空了,时针指向了一点。张臻发动了车子,迈凯轮流线的尾灯在夜色里因为速度划出一道虚影。 清洁工大婶儿皱着眉头看着地上一堆的烟头,旁边降下的半截车窗里罪魁祸首还在吞云吐雾。大婶走过去敲了敲窗玻璃。一个年轻人眼神锐利地转头看过来,大婶也不怵他,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这些烟头都你扔的吧?随地乱扔是要罚款的知道吗。” 张臻转身在中控台的储物格里翻找现金,大婶见状忙阻止他。“算了算了,谁真要你钱,下次别乱扔就行,年轻人。” 张臻带点歉意地点点头,其实这才是他今早点的第一支烟,但好巧不巧刚好又停在这个位置,地上那堆是他昨晚扔的,也不算冤枉了他。 清洁工大婶儿看他态度良好,这才又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眼下带着乌青,神情也很疲惫。长辈的关心劲儿上来了,提醒说:“年轻人少熬夜,早睡早起身体才好,吃早饭了吗?一大早就抽烟。” 张臻经一提醒确实觉得有点饿,他昨晚晚饭也没吃,一心只想着颜回。他下车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面包,他不敢去久了,生怕这一会空档就错过了去上班的颜回。 面包就着瓶装咖啡咽下去,从七点等到九点半,上班的时候已经过了,张臻知道等不到颜回了。他这才想到自己根本连对方是坐地铁上班还是自己开车都不知道。是根本没有等到他,还是颜回不愿意见他。 他再一次摸出手机,关机,一直是关机。张臻真的慌了,颜回不会是单方面地想分手吧。他开始后悔起来,自己耍什么臭脾气,那天好好的约会非要搞砸。他想给颜回道歉,想指天发誓自己再也不提那档子事。颜回想谈多久的柏拉图恋爱他都可以忍耐。 可是颜回不给他机会,颜回不见他。 这头,颜回一回到单位就向同事借了苹果充电器,他把手机插上才匆匆带上资料去找领导汇报出差工作。 等他回到座位手机已经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他拔掉电源,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走出园区来到对面的街角。忐忑又期待着按下开机键。果然昨天下午张臻给他发过消息。 “喂,不好意思,我昨天出差去了,刚刚才回来。这个手机没电了,充电器也忘带了。我还有一个工作用的保密手机上不了网,也扫不了那种共享充电宝。” 张臻接到颜回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听见颜回一个劲地道歉,心底之前那种慌乱和抓不住的感觉渐渐消散了。他没告诉颜回他这一天一夜都在等他,也没告诉颜回他现在仍然在他小区门口,他甚至在颜回说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时拒绝了他。 他只说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他的颜回没离开就好。 第12章 张臻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一对上颜回的事就容易反应过度。现在回想起来这两天的恐慌似乎都是自己的臆想,他从颜回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对方还是很在乎他的。 他不想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黏人,所以克制着没去找颜回。可忍了两天实在心痒得紧,晚上又开车去逮着人好一顿亲。 到了周六,罗三组了个局,张臻本来不想去,他只想和颜回约会。但转念一想,认识彼此的朋友似乎还是很有必要。于是打电话警告罗三儿别弄些乱七八糟的,罗三一听,忙问他是不是要带男朋友现身。于是在张臻去接颜回的路上,他的那圈朋友们都知道了,张臻要带他的小男友出来了。 聚会的地方在一家高档餐厅,穿过走廊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是他们预定的包房,园子中央铺着石板路,种着笔直参天的青竹。领路的服务生推开厚重的两扇包间门,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男女。 张臻一一给颜回介绍,又揽住他的肩膀说这是我男朋友颜回。颜回虽然不善交际但温和有礼,其中一位女生就挪到他座位旁边来同他说话,刚听张臻介绍似乎叫汪琪,是萧默的女朋友。 “你眼睛真好看,真是便宜张臻了。”她活泼开朗,似乎同他们认识很久。颜回也乐于同她聊天,没说几句人就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空位。张臻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烦,“刘玺南搞什么鬼,给他打个电话,”他眼神示意罗三。还没等电话拨出去,包间门就被推开了。 刘玺南一身黑大衣,进门说:“抱歉,公司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他比张臻还高一点,接近一米九,服务生小妹被他衬托得像个未成年。他虽然身量高大五官却很柔和,不像张臻锐利深刻似个混血,而是温文尔雅看起来脾气很好。 一顿晚餐下来,颜回挺喜欢张臻这些朋友,他们大多简单真性情,虽然成长的背景和他千差万别,但相处起来似乎又没什么不同。 晚餐过后罗三还安排了去酒吧,张臻问颜回:“你想去吗?”他怕颜回不习惯,他们可以先走单独去约会。 或许是刚才氛围太好,给了颜回一些错觉,他想了想觉得不要扫大家的兴,于是说:“一起去吧。” 他没来过这种慢摇吧,对里面变幻的光影,舞台上演奏的乐队,以及调酒师背后五花八门的各类酒瓶都很感兴趣。 张臻说:“挑杯鸡尾酒吧。” 颜回看着酒水单上的名字犯了难,张臻笑着凑他旁边:“随便选一个名字顺眼的吧。” 也只能这样了,颜回根本不知道这些血腥玛丽,长岛冰茶对应的都是什么。 “那就蓝色夏威夷吧。”颜回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像考完试偷着来放松的学生。 调酒师花式炫技般地将调酒器在空中翻来翻去,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看得颜回目不转睛,很快他点的就做好了,蓝色的酒液插着一顶黄色的小伞,真有点蔚蓝的大海边撑着遮阳伞躺在椅子上的感觉。他抿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还有一点海水的咸味。 张臻把他那杯也推过来,“要不要尝尝我的。” 颜回小小喝了一口,做出了评价:“没我的好喝,你这个酒味太重了。” 张臻把颜回那杯递到唇边,看了他一眼,特意就着他刚才喝过的位置也喝了一口,舔舔嘴唇说:“我也觉得,你这杯更甜一些。”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但被他这么一说总带着挑逗,颜回也已经快习惯了。他们在吧台又坐了会儿,就回大家在的那一桌了。 第9章 夜渐渐深了,酒吧里也越来越热闹。间或有穿着时髦的男女来他们这聊天喝酒,罗三也带了个漂亮女孩坐在身边,没人问她叫什么,罗三也没介绍的打算,仿佛一切都很自然应该,没有人在意。 除了颜回,他不能理解,这些人理所当然地聚在一起。距离,羞怯在这里都不存在。似乎只要坐下来就能直接玩到一块儿,搂在一起,连姓名都不用交换,今天一过,换上面具就能擦肩而过地各自生活。 张臻还在同朋友玩骰子,颜回和他打了个招呼去洗手间。出来之后实在觉得闷,他们来的时候九点人不多,现在十一点,原来才是夜生活的开始。他拐了个弯没去沙发座,而是往大门外走想透口气。 外面的空气冷得清新,吸进鼻腔呼走一大片浊气。颜回深吸了一口气才发觉刘玺南也在外面,距他四五步就站在墙角。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他一向话少不热络,此时更是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来打破尴尬的沉默。 “你和张臻,认识多久了?”倒是刘玺南先开口了。 “一个月。”颜回老实回答。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颜回还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刘玺南用低低的嗓音说:“他不适合你。” “什么?”颜回听见自己问出了声,其实他听得很清楚,只是有点不相信张臻的朋友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但他又确信对方没有恶意,因为从那语气里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担心的意味。 是觉得他们家庭背景相差太大还是两个男人很难走到最后?还没等他思索明白,酒吧大门又从里被推开,张臻定定看着他们两个,随即走过来握住颜回的手,低头问他冷不冷,然后转身就把人往里带,没有理还站在那的刘玺南。 回到卡座张臻又喝了好几杯,颜回有点担心他又喝多了,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还没开口,张臻就转身一把抱住他,头靠在他肩膀上,跟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粘住他。 “我好像喝多了,头好晕啊。” 颜回被他带得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张臻又就着搂他的姿势顺势往下躺,头枕在颜回大腿上,一只手搂着他后腰,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 张臻状似无意地摩挲了一下,大腿内侧敏感的地方被触摸,惊得颜回条件反射地想并拢腿。张臻躺在温香软玉上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看见刘玺南不着痕迹移开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第13章 “你去哪?”张臻一把拉住站起来就要走的颜回。虽然这里很嘈杂,大家也各顾各的在玩,颜回还是不想让张臻在朋友面前伤了面子。他勉强维持住表情,安抚性地拂下张臻拉着他的手,只说了句: “我出去透下气。” 接着一秒也不想多待地转头走了,张臻自然不会让他这么单独出去,紧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酒吧的门。 颜回出去后也没停,张臻一把扯住他的手。“你不高兴了?” 颜回没说话,张臻眼神清明,脚步稳健,根本一点醉意都没有,他刚才就是故意在消遣自己。 “为什么不说话?” 张臻居然还好意思问,纵然颜回脾气很好,这时也有点生气,他扭过头不去看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哪样?” 颜回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逼他说出来。他皱了皱眉,看着张臻的眼睛说:“我不喜欢你对我做那些轻浮的举动,这让我觉得我和那些跟你朋友喝酒调情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张臻猜到颜回脸皮薄,但他没想到这人的脑回路居然拐到这来了。他出去玩哪回不是别人挖空心思想往他身边凑。那些不入眼的野花小草要是值得他臻少撒娇耍混地赖人腿上不起来,怕是他朋友都要笑话他。 张臻嗤笑了一声,在颜回听来更像是嘲弄,他抬脚就想走,被张臻拦腰抱住,颜回劲拧不过他,正怒不可竭,就听张臻在他耳边说:“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和我有亲密举动,人后不行当着人更不行,为什么?” 颜回想说我只是之前觉得难以面对今后的难题,心里没最终下定决心。不是排斥你,是想和你并肩携手站在你的朋友面前,而不仅仅是一个充作消遣的玩伴。他还一句都没说出口,就被张臻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你不想刘玺南看见,对不对?” 他被这句话弄懵了,甚至忘记了挣扎,只听张臻继续在他耳边说:“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其实刘玺南只和他讲过两句话,你们认识多久了,还有他不适合你。 “你知道你很不擅长说谎吗,颜回。”张臻的嘴唇离他耳朵很近,颜回想躲远一点却被他紧紧箍着腰,接着他亲了亲颜回的耳尖,说:“这里出卖了你。” 他们虽然在街角的阴影里,但不远处酒吧门间或开合带来的阵阵音乐声嘈杂人声都刺激着颜回的神经,入夜了空气很冷,他却连脸都烧起来,只好坦白,只不过换了下主谓:“他说我不适合你,没别的了。” 张臻冷笑了一声,“他看上你了。” 颜回不信,他觉得太莫名其妙,“你想多了。” 张臻才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像领地里的雄狮,任何觊觎的眼神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哪怕掩饰得再好。 “都是男人,他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颜回因为他的这句话连带着刚才的情绪一起激化了,他难道就不是男人吗?张臻又把他放在女性以及被追求者的位置,他不想被物化,他想要的是可以比肩的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臻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不妥,颜回趁他分神迅速挣脱了出来,往酒吧里面走。 张臻抬脚去追,正碰见推门出来的罗三,罗三看着颜回擦身而过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张臻,说:“不是,哥,咋啦?” 张臻看着人走了,也是烦得不行,气都撒他头上:“都赖你,说了别整些乱七八糟的了!” 罗三一脸好冤枉的无辜表情:“臻哥,我知道你要带嫂子来,晚上的消遣都从夜店club改到清吧来了,哪里乱啦?” 张臻也知道,但他还是气不顺,“那你没事叫上刘玺南干嘛。”因为刘玺南平时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玩的时候并不多,张臻一直觉得他是有个教授老爹就自诩清高。 这下罗三更冤枉了,他说:“哥,我是看你最近在群里和他聊得多才叫上他的,他上次不还帮你忙呢嘛。”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张臻更气了,他扒拉开罗三进去找颜回。还没到他们坐的地方就看见颜回拿着大衣在往外面走。 “你要回去了?”他挡在颜回面前。 “对,我先走了,你接着和朋友玩吧。”颜回绕开他就走。 张臻拉住他的手,“你都走了我还玩什么,我送你吧。” 颜回用力把手抽回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可以叫代驾啊,外面多的是。”张臻跟着颜回匆匆的步伐,虚虚帮他挡着周围的人,不想别人碰到他。 “不用,我打车。”今天的颜回很坚决。 “那我打车送你。”张臻才不可能放任颜回这么晚一个人回去,说什么也要跟上。 碍于出租车司机在,车上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车载广播里午夜电台节目的情歌在唱。 “你的热情像太阳,照在冰淇淋的脸蛋上。 你的心事似月亮,印在我枯井的水波上。” 张臻付过钱就去追先一步下车的颜回,把人从小区门禁那里拉到旁边的花台边。颜回不想和他拉拉扯扯,就任他领着自己走到一旁。许是在车上冷静了不少,张臻开口已经满是歉意:“我之前真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不尊重你。” 只是一看见你和刘玺南单独在一起心里就难受,担心你会知道之前的忙都是他帮的,害怕你发觉其实和他更有共同话题。 “我只是吃醋了。” 颜回听到张臻低声说出这句,像个倔强却终于肯别开眼承认错误的孩子一样,因为太不想被丢下。颜回之前的愤慨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都飞走了,心也随之软下来,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让张臻没有安全感。 他转身要走,张臻像应激反应一样拉住他就道歉:“别走,是我错了。” 颜回转过头,笑了笑,难得带点俏皮:“不走,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一起?” 张臻被他的笑晃得一愣一愣的,牵着他的手往前面那家24小时便利店走去。 “该要什么号?” 颜回抬起一双有点害羞的眼睛,询问张臻。 “什么” 张臻一直还有点神思未属,没注意颜回在挑些什么。此时打眼一看,惊讶得难以置信。 他的颜回手里拿着一盒安全套,看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又别开那双好看的眼睛说:“不要就算了。” “要要!” 张臻截住他往货架上放回的手,又多拿了一盒惯用的,嘴上笑都包不住了,他高兴得想现在就把颜回拦腰抱起。他也不管收银员有没有在往这边看,也不顾及在不在摄像头范围内,逮住颜回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乐滋滋地给钱去了。 第10章 第14章 颜回家在十七楼,出了电梯才打开家门,灯都还没来得及开,张臻就把颜回按到墙上强势又色气地亲起来。他手掌垫在颜回脑后,亲吻他的嘴唇,下巴和脖子,下身也把他贴得紧紧的,勃发的欲望就卡在他的腿间。 “等等,还没洗澡呢。”颜回边推拒边趁换气的空档说道。 “边做边洗。”张臻又亲上来,明显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不行。”颜回用力推开他,啪的一声开了客厅的灯。 张臻退开一点,冷静了一下妥协了,今晚于他已经是峰回路转的额外惊喜,颜回说什么他都愿意顺着。 颜回给他找了拖鞋,倒了杯温水后就进浴室了。张臻四处参观起颜回的家,不到八十平米的两居室,暖色调的装修风格,东西不多摆放得很整齐,跟他那个没有家政阿姨来就乱得像狗窝一样的房子没有可比性。 颜回跟他想的一样,单纯干净,住的地方也是这样。没多久颜回就洗完出来了,给张臻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这是我的睡衣,可能不太合身,你将就一下,内裤是新的,洗过了没穿。” 可能是想到待会要发生些什么,颜回有点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张臻的眼睛。偏偏张臻觉得他这幅害羞又清冷的模样勾人心痒的迷人。他飞快地偷亲了一下颜回的脸蛋关上门冲澡去了。 张臻洗去一身沾染上的烟味酒味,特意拿起架子上颜回的沐浴露看了看,挤了一点他的味道。洗好之后他拿起那条内裤在胯间比了比,决定还是不穿了。他直接套上睡衣裤,睡衣扣子在胸口绷得太紧他索性就敞开,露出一线胸膛。 出了浴室,颜回已经靠坐在卧室床上了,房间的暖气是正适宜的温度,张臻有一瞬的错觉,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有爱人在等他,有一个温暖不大的家。 颜回抬起头看着他说:“还小了吗?这已经是我最宽松的一套了。” 张臻飞快地擦了几下头发,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都是要脱的。”说着他掀起另一边的被角也上了床。 “你换过床单了?”张臻边亲他边问,刚才他四处乱看的时候似乎觉得卧室床上是蓝色格纹,现在变成了黑白的。 “嗯”颜回只含糊应了一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说出来显得太矫情,这是他第一次和人上床,他希望回忆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张臻在床上有些强势,尽管他动作很温柔,但他惯于掌控节奏,一路往下,他的吻像他的外表一样富有攻击性,不容人抗拒。 颜回反射性地握住想要褪下他裤子的手,张臻亲了亲他的手背,低声呢喃着说:“相信我。” … 他累到完全没有力气,是张臻抱他去洗澡的。可张臻是个少爷做派,弄脏的床单懒得换,只在上面铺了张毛巾垫着。颜回也顾不上了,本来回来得就晚,又折腾了这么久都快半夜两点了,他只隐约听见张臻在他耳边说: “我会对你好的。” 第15章 张臻醒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他惯于起得晚,但今天怀里没人之后他似有所感,没多久也就醒了。 他走出房间,颜回系着灰白格纹的围裙正在厨房煎蛋,听见动静短暂地回头说了声“起来啦”。 张臻靠在门框上,悠哉地看着这幕情景,围裙的系带勾勒着颜回的腰线,让他回味起昨晚掐在手里的感觉。锅里的煎蛋滋滋冒着热气和香味,生活的烟火气和清冷迷人的脸蛋混合成了此刻颜回独有的性感魅力。 张臻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颜回的腰,下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看颜回准备他们两个的早餐。 牛奶,煎蛋配番茄辣酱,面包片,还有一小碗切好的猕猴桃。 “吃得惯吗?”颜回转过脸问他。 其实张臻对待自己特别不讲究,他的早餐通常都是咖啡配饼干面包。他用下巴新冒出来的胡渣蹭颜回光洁的脸蛋,边闹他边说:“老婆做什么我吃什么。” 颜回被他一句老婆臊到不行,用胳膊肘顶开他端着东西去餐桌了。 张臻满意地看着对方不好意思的模样,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他觉得颜回真的很像他老婆,晚上脱了衣服由着他撒欢儿,早上又系上围裙,做好早餐等他起床。连他昨夜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洗好烘干,整齐地叠在床头,叫人想不疼爱他都难。 吃过早餐他们去了不远的一家超市,因为张臻迷上了颜回为他做饭的感觉。他平时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挑来挑去地买东西对他来说无趣又费时,但和颜回一起逛超市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颜回推着车,两人并肩走在五彩缤纷的瓜果蔬菜之间,比特意安排的娱乐活动还让张臻心生愉悦,就连对方挑的那颗梨看起来都是那么憨态可掬。 最后张臻领着颜回绕到卫生用品那一列,拿了一瓶润滑剂还有四盒套子。颜回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声地说:“家里还有,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多备一点,反正一直要用,费起来很快的。” 他倒是一点不避讳,丝毫不怕被别人听见。颜回拿他没办法,先一步往外走。还好现在超市都有自助收银,免去了他脸皮薄的尴尬。 中午颜回做了咖喱饭,清炒了一盘凤尾,他只是会做饭,厨艺也没高到哪里去。张臻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连同饭后水果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颜回洗完碗出来张臻刚通完电话。 “你助理不是姓王吗?” “什么?” 张臻刚才让他助理来取钥匙,去昨晚那把他车给开过来。 “没什么。” 颜回笑着摇摇头,他想张臻这样的也许不只有一个助理。 两人又一起抱着睡了会午觉,毕竟昨晚睡得太迟,但在一个被窝总是容易擦枪走火。张臻当然是希望一整天都和对方腻在床上,但颜回是真的觉得自己禁不住折腾了,下午坚持要出去。 看电影吃饭,这些无数情侣重复做的事,只因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而变得每一次都新奇又愉快。临走的时候,张臻捏着颜回的手指舍不得松开。 “今晚去我那里好吗?”他尝过一次哪够,还妄想着再销魂一夜。 “你要懂得可持续发展。”颜回难得开一次玩笑。 “可以啊,都会打趣我了。”张臻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得到这个答案笑着揉颜回的头发,觉得他越发可爱了。 他开车回了自己的房子,走出电梯看见谢珊珊坐在他门外的沙发凳上。这栋楼是一梯一户的设计,没有卡电梯里楼层都按不了。 “你怎么上来的?” “物业帮我刷的卡。” 谢珊珊见他回来立马站了起来,她以前和张臻回来过几次,物业认得她。尽管如此也只能上楼罢了,而张臻一句也没过问她等了多久。 “有什么事?” 张臻没有摁指纹开门的意思,就在门外和她说话。 “不能进去说吗?” 谢珊珊留着长长的卷发,穿着白色呢子大衣,一双小巧的脚包裹在菲拉格慕蝴蝶结单鞋里,看起来漂亮又乖巧,特别用上此时有几分讨好的语气,可谓我见犹怜。 但张臻显然不领情,他皱了下眉,拒绝道:“不请你进去是为你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可谢珊珊像个小孩,不懂成年世界的进退。 “我听哥哥说了,你交了个新男友,是我上次碰见的那个吗?” 她本来昨晚要跟着哥哥一起去的,想趁这个机会和张臻再聊一聊。结果她哥得知张臻要带男朋友一起后就坚决不带她了。她在家里如坐针毡,打了好几次电话想去找他们,最后她哥都烦了扔下一句“你死心吧,张臻都宝贝成那样子了。” 她心都碎了,哭了一夜,今天又在他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谢珊珊越想越委屈,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难以原谅的事,不过是赌气提了句分手,眼泪就快包不住,她抽抽嗒嗒地说: “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不想分手,我那都是气话。你别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受不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拥抱,张臻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甚至有点烦躁,他看不过谢珊珊哭花了妆的样子,像她哥一样教训她: “谢珊珊,分手就分了,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张臻此刻并不能理解谢珊珊的心情,因为这段感情他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投入,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抽离出来,只觉得对方明知不可能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堪,再怎么说也是谢氏千金,整得像脑残偶像剧看多了一样,实在是掉价跌份儿。 张臻是好心但语气难免重了点,在谢珊珊听来近乎冷酷无情。 “张臻”这是她头一回叫他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一直喊的臻哥哥。谢珊珊咬着嘴唇,边落泪边说:“你根本不懂爱,你会遭报应的!” 第11章 她说完转身跑了,张臻啧了一声,刷开门给她哥去了个电话。 第16章 谢珊珊的话张臻没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种发誓赌咒完全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他满心都是和颜回热恋的甜蜜,又和人视频聊了好久才放颜回去休息。 之后的几周他们保持着每周末约会做一次的频率,工作日的时候,颜回总以要早睡为由不肯和他一起过夜。张臻被吊着胃口没吃饱,总感觉心痒痒的不餍足。翘首以盼等到周五,却听颜回说领导派他去出差。 “什么工作需要周末去做啊?” 他在电话里就掩不住情绪了,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也曾周末借着出差的由头把颜回拐到隔壁市去过夜。 “这周末有个航展,本来王工要去的,结果他家小孩发高烧,我才顶上的。” 颜回感觉到了张臻不高兴,但也没办法这是他的工作。 他温声安慰说:“我周日晚上就回来了,会给你带礼物的。” 张臻不是小孩子了,但还是被他这句话哄高兴了,难得腻歪地对着听筒啵了一声,又说想你又说爱你。 颜回临时被委派出差,当天下午就回家简单收拾行李,然后傍晚在机场和单位的另两名同事会合,搭上了去往首都的航班。 周六是航展开幕式,看过炫酷的飞行特技表演之后,颜回他们便去各个展位参观学习最新的航空航天产品和资讯。中午休息的时候他给张臻发了段拍的迷你无人机送外卖的视频,但对方没回。 他没忘给张臻挑礼物的事,等正事差不多忙过了就和另两个同事约好各自逛逛,五点半再去展馆外集合。 颜回往民营企业展位那边逛去,现在国家提倡军民融合,做航空周边业务的公司越来越多,他想挑一个新奇有趣的,但左看右看也没一个满意。 “帅哥,来看看我们的巧克力吧,送女朋友最合适了。”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笑着招呼颜回去她们的展位,竟然是一家做食品的企业。颜回有点愕然,他们难道不应该去参加糖酒会吗?怎么来凑航展的热闹了。 女孩大约是企业聘请的兼职女大学生,热情洋溢青春又活泼,拿着一架胖胖的小飞机开始介绍起来: “我们这款巧克力原料都是比利时进口的,纯正巧克力,不添加代可可脂的。而且你看它的外形是架小飞机,吃完还可以当摆件,好吃实用又可爱。” 她说完歪歪脑袋,咧着嘴角把小飞机放到颜回手上,颜回掀起这q版飞机圆滚滚的肚皮,里面果然躺着几个包着锡纸的小小巧克力,着实有些可爱。 “那好吧,我买一个。” 晚上颜回和同事一起去吃了涮羊肉,黄铜锅涮了沾花生酱吃,一点辣味都没有的北方火锅。其实颜回也并不太喜欢吃辣,这顿饭应该很合他口味,但他想起了张臻,想起了和他一起吃火锅的事,觉得似乎那个时候更好吃一点。 首都的夜间温度很低,风刮在身上干冷干冷的。颜回裹紧了大衣有点后悔没带羽绒服来。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他们就没打车一路走回去,颜回的指尖冻得冰凉,摁在电梯的金属按钮上都有一种刺微微的麻感。 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颜回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穿着睡袍窝在床上,给张臻打视频电话。 “终于忙完了?”张臻的一张俊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嗯,有点想你。”颜回有点羞赫,这种程度的思念表达已经是他的极限。 北方虽然外面冷但室内暖气都很足,张臻望着屏幕上颜回睡袍领子之间露出的细白皮肤,以及他脸颊此刻不知道是被热气蒸腾还是不好意思泛起的一点红晕,有点按耐不住,再开口声音都带着低低的磁性。 “洗过澡了?”他问。 “嗯,外面好冷。” 颜回不自觉用上了撒娇的语气,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此刻表现出的想念和依赖。 张臻被取悦和满足了,生出了逗弄他的闲心。 “我也刚洗了澡。” 颜回这才注意到张臻穿的是酒店那种纯白浴袍,和平时跟他视频的完全不同。 “你在哪?” “我在酒店啊,待会约了个美人。” 张臻饶有兴致地欣赏颜回变了几变的表情,最终颜回还是笑了。 “你骗人,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待会他就来了。” 颜回闪过一个设想,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于是他佯装生气,作势要挂电话 张臻果然急了,“小笨蛋,你看看这个装修,我就在你楼上!” 他举着手机拍了一圈四周,再看颜回一脸得意,知道了刚才是在诈他。他也懒得再兜圈子,报了个房号等美人送上门来。 颜回穿着浴袍拖鞋,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一把打开。张臻抱着他扔到床上,压下来就亲。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酒店做,和家里比别有一番情趣。其实也没多久未见,但就是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张臻体力好,以往颜回只准他做一次,今晚也许是在异地他乡,也许是想这个人结果他真的出现了,颜回的心满胀着柔软的情绪,任张臻发着狠地折腾,也不去管明天还有工作还要见人。 今夜他只想和张臻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17章 第二天,颜回觉得自己才没睡多久手机闹钟就响了。他很快把它关掉,不想吵着张臻,然后费力地爬起来。脑子昏昏沉沉,一身也没什么力气,他揉着腰轻声去卫生间洗漱。 张臻睡眠浅,隐约感觉到颜回起来了,他也起床去放水,完事亲了亲颜回的额头准备回床上接着睡。走了两步,发觉不对,他又倒回卫生间,伸手覆上这人的额头。 “你发烧了。”张臻皱着眉头,手掌下的皮肤很烫,根本不是正常体温。 “是么?”颜回正在刷牙,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包着泡泡。他自己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出来烫。 他吐掉泡泡,漱了口水说:“应该没事,我摸着还好。” “你发烧了手也是烫的,当然感觉不出来,没觉得不舒服吗?” 张臻有点后悔,觉得是自己昨晚太没有节制了,才把人折腾病了。可他昨晚戴了套啊,怎么还会发烧呢? 没等颜回答话,他焦急地把人拦腰抱回床上,“我检查一下”,说着就要上手撩颜回的睡袍下摆。 “别,你检查什么呢。”颜回抬手去挡他,有点没闹明白。 “当然是检查一下你下面有没有撕裂的伤口,发炎了就会发烧的。”张臻是真的很担心,他昨晚有些上头,做得爽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忘了仔细查看颜回的状况。 “不是因为这个,应该是我昨晚吹了凉风,吃了晚饭回来的路上太冷了。”难怪今早起床觉得头晕,大概自己是真的病了。 “我还是看看。”张臻仍然不放心地捏着颜回的小腿。 虽然他一脸担心让颜回有点感动,但昨晚浓情蜜意做什么都是情之所至,现在大白天的让他打开双腿给对方检查,脸皮薄如纸的颜回怎么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他飞快地抽回腿跳下床,把浴袍带子又系了系,“真的没事,我先下去了,你再睡一会吧。”说完他转身就要出去。 “回来,你去哪?”张臻伸手捞住他一只手腕。 “我衣服都在自己房间,昨天和同事约的八点半,再不下去换要来不及了。” 颜回一脸理所应当,让张臻又心疼又生气。 “别告诉我你还打算继续去工作。” “不是什么大事,不妨碍工作。” “颜回!” 张臻忍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脾气算不上好,他看着对方被他呵斥一声吓到的样子,和缓了语气: “你能不能别不把自己当回事,”说着他移开了目光,声音很轻,“我会心疼的。” 颜回几步走过去,双手环抱住坐在床上的张臻,这一瞬间他有点想哭。其实也不是他要逞能硬撑,而是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了。 习惯了即使生病了也不能耽误学习,因为他妈妈说学习就像长跑,别人不会因为你病了而停下来等你。 工作之后他也很少请假,他们部门的同事基本都是已婚,总有这样那样的家事需要去顾及,他一个单身青年几乎承担了所有的换休和值班,小病小痛在岗位上捱捱就过了。 如今有人说心疼,颜回的心也跟着颤动,张臻一直是耀眼的是明亮的,他很喜欢。但这一刻颜回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爱意,他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亲亲张臻的头顶,“我不走了,我下去给你拿了礼物就回来,好不好。” “一起,我陪你去。” 说是拿礼物,结果张臻直接把颜回的行李箱都给带上了,用他的原话说是“这个什么破酒店,标间也太小了。” 按颜回他们院里的差旅管理规定这已经是最高级别,四星级酒店,但张臻这个大少爷生平还是第一次下榻五星以下,是以哪哪都看不上。 第12章 但他性格爽朗,嘴上嫌弃两句也就过了,回到套房以后三五下就把小飞机的包装盒给拆开,爱不释手地摆弄起来。 颜回给同事打电话说明自己生病的情况,又协商了一会儿工作安排,张臻剥了颗巧克力喂到他嘴里,颜回只好含糊着挂断了电话。 “好吃吗?”张臻凑过来问。 “你还没尝吗?”颜回笑得很甜。 “想你喂我。”张臻浑然不觉他那么大个人撒娇有什么问题。 颜回也宠着他,亲手剥了一颗给他喂到嘴里。张臻满意了,亲亲他,又说:“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别”颜回生病除非很严重一般都不吃药,他说:“我不吃药。” 张臻顿住脚步,他认知里的颜回不像会这样闹脾气的人,但人生病的时候难免娇气一点,他哄着道:“不苦的,别怕。” 颜回被他哄小孩的语气逗乐了,“我不是怕苦,而是人自身有抵抗力可以修复,长期依赖药物会损害身体自身的免疫力。”他怕张臻又觉得他不把自己当回事,赶紧补充说:“药都是有副作用的。” 张臻想了想,说:“那要是到下午都没有好转就必须听我的了。” 颜回听话地嗯了一声。 因为颜回在发烧,他们叫了客房服务把早餐送上来,吃过之后张臻就把他摁到被窝里强行休息了。这一觉颜回睡得很沉,手机响起的时候都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 “喂” “小颜啊,你不在房间吗?我敲了好久的门,给你买了些感冒退烧药,挂门把上了。” 是一起出差的同事,颜回十分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关心,挂掉电话发觉张臻还维持着搂他的姿势,脸上表情不太高兴。 “吵醒你啦?还要睡吗?” 张臻刚才离得近,听筒里对方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其实想问这个人多大年纪?结婚了没有?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不和他说吃药损害免疫力。” 颜回愣了一下,“同事好心而已,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张臻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把手放在他额头上,感受了一会,似乎温度有所下降,但还没恢复正常。 下午张臻仍然禁止他出门吹风,颜回也睡不着了,就在平板上处理一些工作。张臻百无聊赖地点播酒店电视上的影片,一下午也就这么消磨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颜回特意去楼下把同事买的药也给带上了,张臻拿出来想给人扔了。 “你又不吃,留着占地方。” “我带回单位,我们行政那有个药箱,下次别人需要还可以用。” 张臻看着那些药碍眼,他觉得颜回真的心地太好了,这人必须在自己眼皮底下呆着,不然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临去机场,张臻和他们买的同一班机,但颜回坚持要和同事一起坐展览会提供的大巴去机场。张臻拧不过他,只好在酒店楼下的礼品店里为他挑了顶毛线帽子和一条厚厚的围巾。 在机场他们倒是会合了,张臻打量着之前给颜回买药的刘工,五短身材,抓绒加厚冲锋衣,戴着副无框眼镜,方方正正一张国字脸,标准的科研院所工作人员形象。 他很满意,心情很好。 颜回倒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不明白这人刚刚还在为自己不肯和他一起坐头等舱而生闷气,怎么转眼又这么高兴了。 回程逆风,比去时航程预计还要多半小时,机长广播还没结束,颜回就瞥见一双熟悉的鞋,张臻的长腿憋屈地伸在自己旁边的经济舱座位里。 “你怎么过来了?” “我和你旁边那个人换座位了。你不肯来,就只有我来找你了。” 他说得委屈,颜回和他相视一笑,在万米高空,他们隐秘又光明地恋爱,心照不宣地交换着彼此的爱意。 第18章 回到a市已经九点多了,颜回和同事在机场分别,坐上了张臻之前停在机场的车。到了他家小区外,颜回开门下车的时候被张臻捉住了手臂。 “怎么了?”他回过头问。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张臻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自己都没料到同居的邀请对上颜回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口。他只是看着他又要走,心里就难受,只想和他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在一起。 奇异的是他脱口而出之后一点后悔和负担都没有,只觉得分外轻快,期待着颜回能立马同意。 颜回下意识想拒绝,因为太快了,住在一起意味的情感份量太重,他不知道他们现在能不能承受。 张臻眼里闪着真挚的光,在路灯夜色下影影绰绰,颜回被直击了内心。虽然理智上他觉得这样不行,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认识才不到三个月,在一起的时间更短,这样贸然住到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张臻听出来他不是不愿意,而是有顾虑。心里有底了,接着说服说:“感情是用时间来衡量的吗?认识得久感情就深的话,那大家都从幼儿园同学里去找对象得了。” 颜回被他这逻辑逗笑了,张臻乘胜追击,撒娇卖惨轮番上阵。 “你平时忙工作,周末才陪我,知不知道我经常想你想得睡不着。你搬过来,你病了我可以照顾你,我病了也不至于没人理。你就答应吧,好不好?” 颜回根本来不及让自己的理性思维去好好考量,面对张臻的邀约,他内心滋生出无限甜蜜和期待。 他抿笑着点了头,被张臻一把抱住。 他们像两个盼着春游的小学生,约定好第二天就搬。在回家的电梯上,颜回觉得这真不像既往的他会做的事,但他觉得好快乐。明明之前还从未想过,这一刻又开始迫不及待。似乎认识张臻以后他的整个情绪都变得鲜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回就开始收拾家里,因为周末加班出差的缘故,单位安排他今天调休一天。他已经退烧了,整个人精神得很。他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将需要经常浇水的花送给邻居,只留下一些抗旱的。 又收拾了一些当季的衣服和个人用品,忙活了大半天,其实真正要带过去的只装了两个箱子。 中午的时候张臻来接他,他们在外面吃过午饭就直奔张臻的高级公寓。张臻看着自己衣帽间里挂上了颜回的衣服,洗漱台上摆上了另一副牙刷,床头柜上散落着那人的钢笔和眼镜,心中就无比熨贴。 晚餐是颜回做的,当然之前他们还去了趟超市,因为张臻的冰箱里除了咖啡和气泡水就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他们盘回来一大口袋,颜回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晚上他从里面拿出一瓶鲜牛奶准备加热,问张臻喝不喝。 张臻正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欣赏着颜回刚从浴室出来的性感样子,闻言有一点出戏,他好笑地说:“你小孩啊,睡前还要喝奶。” 颜回被他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也没多喜欢喝牛奶,只是念书的时候他妈妈给养成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睡前喝牛奶有助睡眠。”他只热了自己的份,把冰箱门关上,不想理这个笑他的人。 张臻走到酒柜前挑了一瓶红酒,又拎上两个高脚杯。他慢条斯理地将木塞用起瓶器打开,再把红酒倒进两个杯子里。 期间颜回一直边喝牛奶边用余光瞄他,只见他把两杯红酒放到厨房的西式料理台面上,然后绕过来从后面环住颜回的腰,在他耳边说: “喝酒也可以助眠” 他把手从颜回的睡衣下摆伸进去,抚摸他的侧腰。 “还有做爱。” … 正式同居的第一夜,两人又像第一次那样折腾到快半夜两点。 如果时光一直停留在此刻,他们就能做一对世上最幸福的爱人。只可惜很多人和事在时光的消磨里渐渐就没了最初的模样,又或者是褪去了那层表象,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第19章 颜回在张臻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转眼间他们同居已经半年多了,当初冲动做下的决定如今看来也不坏,除了离自己单位远了点,一切都很好。 今天是周一,颜回的车牌限行,他只好早起一些去搭地铁。张臻曾经让颜回开自己的车,他名下有六辆,公寓楼下常年停着两辆,但颜回还是执拗地选择了坐地铁。 张臻的车都太过高调,要知道他们院长都只开着辆大众迈腾来上班,他一个小设计师,实在不想引人注目。 张臻起床的时候刚好九点,此刻颜回已经坐在单位的电脑前开始数据演算了。 电动剃须刀刮掉昨夜新长出的胡渣,张臻拍了点须后水,镜子里的男人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已经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昨晚一点才睡。 张臻走到厨房熟练地按下咖啡机的按键,香浓的咖啡豆香气飘散开来。自从颜回搬过来他就再也不喝瓶装的冷咖啡了。每天早上颜回都会在咖啡机上预设好,他一起床甚至用不着等待就能喝上现磨的热咖啡。 第13章 餐桌上的白瓷盘里盛着一份三明治,今天夹的是炸虾排和蔬菜,旁边还有一份切好的红心火龙果。因为张臻不喜欢中式早餐,他们起床的时间又总是错开。所以颜回只好换着给他做不会放凉的三明治,有时候夹培根,有时候夹烟熏鸡胸肉。 吃过早餐换上西装,再把头发抓出点随意的造型,张臻下到地下车库,按下液晶屏的钥匙解锁了上个月新提的宾利欧陆,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但他爸不允许他开跑车上班,那辆宝马他又开腻了,所以买了辆新的上班用。 早高峰已经过了,一路顺畅,到公司只花了十六分钟,衣冠楚楚的张经理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一天开了个短会,审批了几个无甚要紧的文件,剩下的时间又是无事可做。 张臻在微信上和朋友聊了会天,中午又在办公室的套间大床上睡到三点,起来百无聊赖地打了会游戏,不到四点他就提前走人和朋友玩射击去了。 他倒不觉得自己不思进取,他老爸的家底摆在那,一整个集团的收益就是自己随意挥霍这辈子都用不完。圈里也有一腔干劲想自己开公司搞投资的,结果大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年亏损的比他买车花的钱加起来还多。 他也不认为这样的生活光阴虚度,人生而在世本就是来体验的,当然怎么舒服怎么过,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临近六点,他拒绝了朋友一起吃饭的提议,回家等颜回。尽管对方做的菜简单又家常,有时候来不及甚至只是下两碗面,张臻都觉得清爽暖胃。吃过晚餐,颜回在厨房洗碗,张臻一直在电视机那鼓捣着什么,等颜回收拾好出来,问他。 “要不要去散个步?” “不去,外面好热,就在家里吧,我快弄好了。” “在弄什么啊?”颜回凑过去看。 “xbox,我买了一直没用,刚翻出来的,等我下点游戏。” 张臻在界面上挑挑选选,不是嫌弃太幼稚就是运动起来太激烈不适合饭后。他操作手柄,滑到一款末世游戏上停住。 “这个吧,看起来好玩。” 颜回看着简介封面图上血腥的丧尸,不自觉捏了捏小拇指。 “这个,有点儿吓人。” 他不想显得那么胆小,但又觉得玩这种游戏纯属一种视觉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你怕啊?我晚上就要变成丧尸来啃你脖子。” 张臻作势真要去啃他脖子,颜回被弄得很痒,两个人在客厅的地板上闹起来,笑声不断。 最后张臻按人气排行选了本周下载量最多的一款休闲对战游戏overcooked。 就是两个玩家在厨房,需要配合着做菜,期间要面临激增的客人和许多突发的状况,属于经营类游戏,但总体还是考验手速和配合。 诺大的客厅里,一会儿又回响起张臻的声音。 “肉饼煎好了吗?我还需要两个肉饼。” “面包片没有了!” “蔬菜,快快快!” 颜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玩游戏,眼观六路提前预判,总是把张臻需要的东西第一时间给他准备好。 几局下来觉得没有比那个丧尸游戏轻松到哪去。好在张臻这时候提议玩对战,他们一人分管一个厨房,不再做配合而是比拼谁最后完成的订单更多。 颜回看似慢吞吞,其实很有条理。张臻操作好,订单完成得快,但总有一些突发状况。不是锅子烧焦了,就是搅拌机打坏了。他还老爱去对面捣蛋,给颜回的厨房制造麻烦,把对方需要的原材料给拿走。 这时候颜回就急了,“你不能这样”,他说着用胳膊肘轻轻去撞张臻的。张臻更来劲了,干脆在颜回做好要上菜的时候去摁他的手柄,让厨师手里的盘子啪唧一下掉在地上。 颜回气得去打他,他们本来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张臻顺势一搂把人带着跌进自己怀里。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两个人又幼稚地开始互相挠痒痒,笑着滚在一起。 最后因为张臻耍赖再加上手速确实比颜回快,险胜几分。他退出游戏的时候界面停留在评论上,第一热评是“不愧是分手厨房”。 张臻好笑地往下翻,发觉不少情侣玩这个吵架的。他得意地给颜回看,说: “这些人吵什么吵,咱俩就玩得很好啊,说明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永远不可能分手。” 张臻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成熟英俊,笑起来却还保有着孩子般的纯真,颜回很爱他这个样子。回以他一个同样温柔如夏夜微风般的笑容。 第20章 颜回在收拾衣帽间,他把冬天的衣服套上防尘罩挪到靠里的位置,再把夏天的衣服分类整理好,挂在顺手的地方。 张臻爱买衣服,潮牌正装每季都要买很多新的,诺大一个衣帽间挂得满满当当。颜回自己的倒不多,他买得少,而且每到换季,他就会把之前的衣服收拾回自己的房子。 他耐心又细致地分门别类,把配饰放在专门的抽拉台里。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一繁琐的过程,直到他整理出一条粉色的围巾,久久地看着它出了神。 那是他妈妈织的。 去年年底那会儿,他妈知道他谈恋爱了,没多久就寄来这条围巾,说是送给他女朋友的。 他还记得他妈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她身高体重,不然给织件毛衣穿着才暖和呢,我这个线是买的两百多一斤的羊毛线,可软和了。让儿媳妇出门都围上啊,最近降温不要感冒了。” 当时张臻就在他旁边,通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收到围巾之后本想带回那边房子收起来,可张臻非管他要,说那是丈母娘给自己的。 当天晚上张臻围上这条围巾和颜回一起出门看了个电影,他长相洋气,围着粉色的围巾竟然也不算违和,称得肤色还很好看。 张臻那时候笑的毫不介怀,可颜回心里却替他难受。 颜回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但他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去说服自己的母亲接受他爱的是一个男人。所以他一直像只鸵鸟一样选择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可张臻不是这样的,他比自己坦荡得多。颜回还清楚地记得上周末见到张臻母亲的那天。 那天是张臻小侄女的生日,张臻在亚马逊上订了礼物。因为他很久没用这个网站了,上面的默认地址还是他没搬出来前和父母一起住的别墅地址。他付款的时候没仔细看,所以东西就自然寄到了那边。 参加生日会前,张臻开车带颜回来到父母家。他图方便就把车停在花园外的路边上。 颜回斟酌着说:“我就在车上等你吧。” 张臻开车门的手一顿,不同意说:“一起吧,我还想给你看看我收藏的车呢,我们那边停不下,都放这的地库了。” “那你爸妈…”颜回有点为难地抿了一下嘴唇。 张臻以为他是害羞,宽慰他说;“我爸常年不爱在家待,我妈这个点估计也出去了。你别怕,就算碰见了也没啥。” 颜回不想扫他的兴,也以为家里真的没人,就任张臻牵着手穿过一大片绿地,再路过一圈花圃来到门阶。开门的是个阿姨,叫了声“少爷回来啦”。 颜回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见有人这么叫法,和张臻两个人一起住久了,有时候都会忘记他的家世,觉得他就只是自己的男朋友,一个不会照顾自己,又爱打游戏的普通男人。 颜回正走神想着,忽然听见一道悦耳的声线“臻臻,东西在你房间里。” “妈”身旁的张臻如是应道。 颜回僵硬地抬起头,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位美艳的妇人,穿着端庄大方又显腰身的套裙,拎着一只手袋,似乎正准备出门。 颜回脑子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装作张臻的朋友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吗? “妈,这是颜回,我男朋友,之前跟你说过的。”张臻神色自若,没有半分慌张。 颜回震惊地看向张臻,随即又强迫自己快速镇定下来,转过头正对上张臻母亲的视线,他开口,像在听别人说话。 “阿姨您好。” 他的思维仿佛停滞了,找不出其他恰当的词汇来组成一句得体的问候。 张臻母亲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优雅地顺着楼梯下来,边走边问:“王婶,花胶煲好了吗?” 王阿姨在楼梯下侧回答说:“已经煲好了,太太,现在要用吗?” 张太太摇摇头,走到他们面前,温柔地笑着说:“你们慢慢玩儿,我画廊还约了朋友,喝了汤再走啊。” 张臻敷衍地点点头,拉着颜回的手往二楼走去。颜回被他拉着手,还沉浸在刚才那几分钟的震惊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他猝不及防地见了张臻的妈妈,而且她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被发现的狼狈也没有恶语相向的惨烈,他预想中的糟糕情况通通没有发生。 他看着前面牵着他手的张臻,心里想着这一切是他一个人都提前承受了吗? 第14章 “你妈妈,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提过。 “你让柳姨别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妈就知道了。”张臻推开自己的房门,领着颜回进去。 柳姨是之前替张臻收拾公寓的阿姨,颜回搬进去之后习惯自己打扫,让张臻别请阿姨了。那是张臻妈妈安排的,她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颜回心里想着事,被张臻两手扶住脑袋,让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想什么呢?你就对我一点不好奇么?我可是很想看你小时候的房间。”张臻不满意地拧着眉,又顺势啄了下他的嘴唇。 虽然轻触就离,蜻蜓点水一般,颜回还是惊得马上去瞟门口,还好没人。张臻已经拉着他的手开始给他介绍自己以前念书的时候收藏的绝版手办。 颜回其实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他扯了扯张臻的手臂说:“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张臻为难地说:“我房间没有,可能在我妈那,或者在储藏室吧。”他怕颜回失望,又说:“我去找找。” “算了”颜回拉住他,虽然他很想看看小张臻的样子,但第一次上门就弄得翻箱倒柜也太不礼貌了。 最后他们去了车库,张臻显摆了好一会自己的藏品,心满意足地领着颜回带上礼物走了。 张臻给五岁的小侄女买了一把玩具枪,子弹头是硅胶做的小吸盘,枪托上定制了她的姓名缩写。 在车上颜回忍不住问:“你确定五岁的小女孩喜欢这个?” 张臻说:“当然了,这个这么好玩,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那笃定的样子逗笑了颜回,让他在心里腹诽分明是你自己想玩吧。 而事实证明张臻还真是了解小屁孩的心,小姑娘拿到枪的时候就欢呼着嚷嚷:“太好了,表叔太棒啦,终于不是洋娃娃和乐高了!” 这一天太过美好,在颜回心里留下印记。他也想有一天能带着张臻参加亲戚孩子的生日会。能光明正大地领着他见自己的妈妈,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第21章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这样,不会等你完全准备好才发生。就像是一部小说里的时间线,不会容许你流连在温情的时刻,总是推着人往前走,去触发新的冲突点。 颜回接到他妈妈电话的时候正在准备晚餐,他开了免提,手中陶瓷刀不停,听了两句拿刀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放下切了一半的西红柿,把手机重新握在手里。 “什么?你已经到了?怎么不提前联系我?” “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在哪?怎么不住家里了?” 他妈妈当老师惯了,一急起来语气就有些严厉。其实这半年以来她也来过两次,每次颜回都提前回去收拾了,是以他妈妈一直不知道他搬走的事实。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来了,他妈妈有他家的钥匙,一进门看见沙发上的防尘罩就知道儿子这段时间根本不住这里。 颜回和在书房打游戏的张臻说了一声匆匆忙忙赶回去了。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还不忘给他发微信“厨房的汤已经炖好了,电饭锅里有饭,菜也都切好了你炒炒就能吃”。 颜回飞快地赶回家,到了门口看见他妈妈给他留了门,推门进去他妈正在擦地。颜回走过去想扶她起来,皱着眉头说:“有吸尘器,别这样跪着擦地了。” “吸不干净的,你们年轻人就爱用这些,都是花里胡哨又不中用的东西。” 她把脏抹布在水桶里又投了一次水,继续边擦地边盘问她儿子。 “你老实交代现在住哪去了?” 颜回也只好拿了张毛巾来和他妈一块儿擦,闻言含糊着说:“我和对象住一起。” 他妈停下手上的活儿,嘴角有点儿笑意,直起身子来问:“多久的事儿了?”说完她又觉着不对,“婚前同居也可以,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了,你妈也不是老古董,但为啥不住这边?” 虽然周女士自认为思想并不古板,但她还是觉得约定俗成的应该是女方嫁过来。 颜回不敢说他已经大半年都不住这儿了,只能回答:“也没多久,他那边大一些,所以…” 中文的他和她听起来一样,不像英文此刻就能区分开来。颜回已经有点儿说不下去,但他妈妈还毫无所觉。又开始边擦地边说: “这套房子是小了一点,特别是你们以后有小孩了,再怎么也得有九十个平方才够。到时候我也退休了,来帮你们煮饭带孩子。我那里这么些年也存了有十来万,你们结婚买新房妈都拿给你。” “妈”,颜回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盯着他妈妈因为长时间沾水变得有些发白的指尖,不想她再去展望那些根本不会到来的时刻。 “妈,如果说他和你预想的完全不同,我也和你期望的很不一样,你能接受我们吗?” 颜回的神情太过忧郁,他妈妈一见就懵了,但她能想到的最出格最叛逆的事莫过于他们小两口不打算要小孩。 她如临大敌,把手上的抹布一扔,站起来看着颜回。 “你们不要赶时髦去做什么丁克,我告诉你,那以后都是要后悔的。人一辈子什么阶段就该干什么事,老老实实的,不要想着搞特殊。” 颜回还维持着擦地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跪在他妈妈面前。只听他用绝望的声音说: “他是个男的。” 张臻打了好几把游戏,觉出肚子饿才看见已经八点多了。他把外面的灯打开,来到厨房,掀开砂锅的盖子,里面的玉米排骨汤还是热的。然后他瞅了一眼盘子里准备好的蔬菜,懒得动手,就只舀了一碗排骨汤垫肚子。 吃完继续和罗三他们玩游戏,期间收到了一条颜回的信息“今晚我在这边睡,不用等我”,时间很快混到十一点。刚结束了一局,张臻主动说:“再来”。 罗三有点诧异,因为往常这个主儿周末都早早就下线了。他打趣地说:“哟哥,今天不去陪男朋友啦?” 张臻以往那是赶着要和颜回做床上运动,自然下机得早。今晚就他一个人,不打游戏还能干什么,他有点郁闷地说:“他不在”。 罗三一听来劲了,在yy上瞎嚷嚷:“那还打什么游戏啊,走走走,都出来。” 张臻本来兴致缺缺,但罗三打定主意要出去玩,把队友都叫没了,他也只能揣上车钥匙去找他们。 其实每回出去玩都必喝酒,但他们这群二代还是人人都开着一辆车,倒不是显摆或者彰显身价,别人的心理不好猜测,但张臻纯粹是习惯。 从小他就很少坐外面的车,全部是家里司机接送。像这种出来玩有可能喝醉的场合,更是结束之后由会所的专业代驾护送回家更为安全。 罗三今天挑的是一家他们常来的会所,会员制的,消费门槛很高,玩的底线很低,陪酒陪夜什么都有,张臻已经大半年没来过了。 大概他们已经有人先来了,经理已经殷勤地站到了大门口来迎接,见到张臻从车上下来,哈着腰上前来招呼。 “臻少,您来了。罗少爷他们在v1,我来为您领路。” 说着恭敬地伸出手低着头,作出请的姿势。张臻摆摆手说:“我记得路。” 虽然他这样说了,值班经理还是手势示意一个男侍者跟在后面,方便客人随时有什么吩咐。 侍者为张臻推开房门,他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除了刚才一起打游戏的两个人,罗三还另外叫了两个朋友,都是平时玩的比较熟的。 出来玩无非就是那些,喝酒,骰子,扑克牌,只是这间会所的姑娘情商普遍比较高,会说话会暖场,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放浪。气氛很快热闹起来,一个名叫王晟的可能喝高了嘴上没把门,见大家都在玩闹,开起张臻的玩笑来: “臻哥,他们都说你小男友漂亮得很,说得跟小龙女似的,我还没见过呢,能不能给我长长眼。” 张臻现在手机里有颜回的照片了,睡着的,看书的,做饭的,存了好多张,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拿出来,只听王晟又接着说: “但再漂亮也不架不住天天吃啊,你现在都不出来玩了,整得跟个妻管严似的。” 张臻一下子脸冷下来了,换做平时清醒的时候王晟是不敢这么说话的,论家世他要矮上张臻一头,这个时候完全属于酒喝多了。 罗三立马出来打圆场,他作势要去踹王晟,骂道:“你他妈才气管炎!臻哥那是找到真爱了,你就别跟那瞎嫉妒。”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很不以为然,张臻转性了之后他们一起玩得少了,他也觉得没意思。他自己女朋友换得勤,不觉得一心一意有什么要紧。 “但臻哥,家里的归家里的,和出来玩是两码子事,今天你难得出来,咱们还是玩尽性。”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地说:“今天谁能让咱臻哥看上,我另外加五万块,一口酒一千,美女们,赶紧的啊!” 第15章 陪酒的女孩一听都兴奋了,过一夜罗少给五万,臻少肯定还会给,这个价码实在太高,更不用说张臻长得英俊潇洒,简直赚翻。唱歌的姑娘话筒都搁下了,一时间都围到张臻身边来。 最终这天晚上罗三少爷还是只花出去了几千块钱,其他的费用张臻给结了,他许久没和朋友玩了,觉得偶尔有这样的夜放松一下,也不失为一种调剂。 第22章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和他分手。“ 颜回的妈妈骂也骂累了,气得最上头的时候甚至还动了手,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儿子,摇了摇头。无论她怎么歇斯底里,期间他只有一句话”我爱他。“ 颜妈妈想起颜回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甚至不用自己说重话就能积极改正错误。如今这个错误虽然太离谱了,但她想也许退一步,缓和一下,他就能转过弯来。 她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开始打亲情牌。”我去煮面,你先起来。“说完她转身去了厨房。 颜回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跪得太久小腿有些发麻。手里的抹布早已变得冷硬,粘腻冰凉地挨着掌心。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感觉有点不真实的恍惚。他终于说出口了,没有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去试探去铺垫,就这么直接告诉了他妈妈。但或许这样也好,难以接受的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方式都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好。 颜回妈妈说是煮面,但因为房子长期不住人,根本没有食材。两碗素面条里连根葱花都没有。她妈妈心里难受吃得不多,颜回更是只象征性地动了筷子。此时已经九点,两个人都没有再提那件事。 晚上躺在床上,颜回看着天花板上吊灯的模糊轮廓,睡不着觉。她妈妈的反对和不理解在他意料之中,难听的话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见生他养他,世上最亲血缘的母亲用”恶心“,”不要脸“,“这是病”来形容自己,形容他和张臻的关系,那种被冰锥搅进心里的感觉还是那么痛苦,还是不能免疫,无法习惯。 可他必须承受,因为他不会放弃,不会放弃张臻,不会背叛他们的感情。当他妈妈要他分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回答,绝不。 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听他妈妈的话,他爸爸去世得早,他知道妈妈一个人带他很辛苦,所以颜回从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听话。他妈妈说过一次的事他就绝不再犯。 很小的时候,放学别的孩子买了冰淇淋欢天喜地地拉着妈妈的手从身边经过,尽管他也很想要,但他不会开口,因为妈妈说过钱要留着买米买油,买很多有用的东西。 再大一点,考试排名没有进前三,他回家主动伸出手领罚,让他妈用鸡毛掸子打。然后默默地坐到书桌前学习,不去管窗前吃过饭的小孩一起结伴去打小浣熊闪卡的笑声。 最后到了中学的时候,他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还会帮他妈妈做些家务,是邻里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了他妈妈的骄傲。 一路考大学,读研,拿奖学金,签工作,他一直是他妈妈期望的样子,可唯独这一件事,他不能顺她的意。 他要和他的爱人一起度过余生。 颜回睁着眼睛,他想或许是睁得太久有些干,眼睛里有点湿,他用手指揩去那一点水痕。转了个身,抱着身边的枕头,想念起张臻的怀抱。 而此刻的张臻,身边围了四五个姑娘,或娇羞或放浪地向他投去眼波,只求他能喝下自己喂过去的杯中酒。第二天周女士还是准备回去了,颜回去车站送她。他们各怀心事地一路走着,直到闸机口。颜妈妈停下脚步,看着颜回,“你是个好孩子”,她去拉颜回垂在身侧的手,“这次也听妈的,赶紧分了。” 已经进入初夏,颜回的手却凉得像溪水里的石头。他妈妈拍拍他的手背,似乎对他很有信心,“妈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她没回头地上了车。 颜回望着列车远去,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他早有选择,只是想先把他妈妈安顿回去,下周末回老家再向她表明决心。 颜回的心事张臻毫不知情,他生日快到了,他盘算着和颜回一起去哪个海岛玩几天,他满心都在惦念着这个,这是颜回陪他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必须要够特别,够私密,够好玩才行。 张臻的生日颜回自然没忘,他约了一家陶艺舍,特意请了半天假,准备亲手做一个碗当作礼物。 他早就考虑过送什么好,张臻似乎什么都不缺,爱好的话就是玩车和玩游戏,车太不现实了,游戏装备颜回也不太懂,不知道该买什么好,索性就送上自己的心意吧。 陶艺工作室里有老师手把手地教学和指导,一人一个脚踩控制的制陶机。泥胚把颜回的手指沾成褐色,又在那双手下逐渐听话起来,旋转圆润,随着他的动作收拢又转开,流畅优美得像交谊舞里女士起伏的裙摆。 颜回有耐心,手上动作细致又温柔,似乎很适合做陶艺。在其他学生还无法正确掌握中心点的时候他就能练着拉出成型的陶泥胚子了。 他尝试着做了几个,老师过来惊奇地表扬了他,又提醒说要做得比预期大一些才行,因为烧制之后泥胚会缩小。于是颜回又练了几次,选了做得最好的一个大碗给老师过目。 “老师,您确定这饭量是普通人的吗?”颜回有点儿忐忑,送个大海碗做生日礼物算是怎么回事。 老师笑着说:“放心放心,不大刚好合适,你真的很有天赋,以前真的从没做过啊?” 颜回微笑着摇摇头,礼貌地请老师好好照顾他的大碗,然后赶回单位上班去了。 做一件陶瓷,需要先定胚,然后再上色,晾干之后再烤制,冷却,张臻的生日在周四,颜回周二又趁午休时间去了工作室给自己的碗上色,他选了简单的蓝和白,外面是亮丽的蓝色底子,里层和碗沿刷上一层乳白,让颜料自然流下形成融合的花纹。 晚上回到家,张臻兴奋地拉他坐下,然后拿过pad点开一副海景图。 “漂亮吗?” 颜回也很喜欢海,他点点头,“这是哪啊,水好蓝。” 张臻满意地将人揽在怀里,“喜欢吧,咱们明晚就住这儿,好不好?” 颜回皱了皱眉头,张臻这是打算在外面过生日了?可现在还是工作日啊。他很不想说出煞风景的话,可还是不得不问。 “明天?你不上班吗?” “你不会忘了后天是什么日子吧?”张臻捏着他腰上的肉,故作凶狠,似乎颜回只要一表现出思考的样子就要挠他痒痒。 颜回被他按在沙发上,也难得调皮起来,“后天?什么日子啊?你生日不是大后天吗?” 他笑得勾人,张臻知道这是在逗自己,作势要去咬他,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张臻撑在他上方,亲了亲颜回的眼角,他很喜欢颜回的睫毛扫在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觉。 “咱们明天早上就坐飞机走,下午就能去游泳,好久没出去玩了,陪我过生日去,就我们两个。” 颜回很想答应,他年假也还没用,但最近院里任务重,下周要交设计终稿测算。他也没提前准备,昨天还请了半天假。本来他周末回来加加班也能赶上进度,但偏偏周末还要回老家见他妈妈,时间上前后都卡住了。 “最近院里挺忙的,可能走不开这么长时间,等秋天这个任务交付了,我们去行不行。” 颜回看着张臻眼里的期待渐渐熄灭,他歉疚地想再说点什么,张臻已经合上了平板,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事儿,那就下次再去吧。” 张臻的生日如期而至,他们在餐厅吃晚餐然后回家切蛋糕,张臻一直兴致不高,直到颜回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小瓷碗烧制出来小巧又漂亮,和之前笨重的土黄色大海碗形象相去甚远。张臻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想到这是颜回亲手做的就宝贝得不行。 颜回见他喜欢也终于不那么内疚。晚上张臻已经睡熟了,颜回用手臂撑起一点身子,轻轻亲吻了他的额头。 “祝你一直快乐无忧,我的爱人。也愿我们永远携手相守,不离不弃。” 送你一个碗,wan,是我爱你。 第23章 张臻捧着他的小瓷碗在灯光下左右端详。 颜回看他奉若珍宝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不打算拿来盛饭吃吗?” 张臻闻言把碗往胸口的位置一收,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万一给烫坏了呢?” “也没那么不经用,我还特意做厚了些呢。”颜回边换沙发靠垫边说着。 “不是说你做的不结实,这是你亲手做了送我的,我当然得珍藏起来。”说着张臻在玻璃酒柜前寻找着合适的位置来摆放他金贵的碗。 他怕和酒放在一起万一哪天拿酒给碰掉下来,于是单独放到最上面一层。放好了之后又嫌太高,不方便他随时欣赏。于是搬搬挪挪,把中间那层的酒架给腾了出来,单独放上了这只碗。 第16章 他满意地拍拍手,转身对颜回说:“对了,这周末z市有个赛事,和我一起去吧。”z市有全国最长的赛道和最具规模的国际赛车比赛。 颜回动作顿了一下,这周末他得回家给他妈一个交代。 “我这周末,得回趟家。”说完他抿了抿嘴唇,这已经是这周他第二次拒绝张臻。 可你妈上周才来过啊,张臻心里不乐意,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颜回的妈妈。他并不知道颜回已经和她摊牌的事,他带着点委屈地说:“你怎么总是那么忙。” 谁能想到堂堂臻少像个小媳妇一样地抱怨没人陪。颜回在心里吐槽“那是因为你实在太闲了”,但嘴上还是说:“之后都补给你好不好。” 张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要颜回怎样的补偿,觉着好受些了,也不再念叨这件事。 他也不是完全没人陪,罗三是肯定要去的。 到了周末张臻乘飞机,他的爱车则由专门的运输公司护送去z市和他汇合。罗三没有和他一班机,到了之后失望地说:“哥,你怎么不带拉法来?” 张臻这次带的是一辆银灰色的柯尼赛格,虽然也价值不菲,但在罗三看来还是不如法拉利限量的拉法吸引眼球。 “出那个风头干什么,国内我那个色的就只有那么几辆,开来还不被扒。”张臻招招手,示意他跟上,先吃饭再说。 虽然他也有这样的考量,他父亲不喜欢他那么张扬,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他不愿意自己最喜欢的那辆一路风吹日晒过来,然后还要被无数人围观。这有点儿类似不想老婆出来受累,所以带个情儿的感觉。 第一天是正规国际赛事,张臻和罗三有各自喜欢的车队和车手,他们坐的vip席位,能以最佳视角欣赏比赛,两个人看得是热血沸腾,冲刺的时候激动得站起来直喊。 他们长期泡在这个圈子,又肯砸钱,车队里也认识人,下了比赛还找到车手一番合影,罗三兴奋得不行,整个人跟磕了药一样。 张臻也很开心,尽管z市的室外热得像烤炉,他还是觉得尽兴,比赛结束很久了心脏还是砰砰直跳,出了一身酣畅淋漓的汗。 第二天是友谊赛,车队里年轻的车手出来跑跑,然后车友们也可以开着自己的车在赛道上刷几圈,互相交流展示爱车。 张臻跑了几圈找了找感觉,罗三则是开着车门和各路爱车的车友瞎扯。一个可能是哪个视频网站的节目主播带着话筒和摄像机找上了他。 女主播留着黑长直和齐刘海儿,皮肤很白,眼睛大大。高瘦高瘦的,胸脯和屁股却很饱满。 张臻在阴凉处抽烟,瞧见罗三盯着人家,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三路下三路地绕。女主播似乎也习以为常,对自己的资本很有自信,娇滴滴地说:“小哥哥,能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罗三被这一句小哥哥叫得脊背发麻,大方且豪迈地说:“美女,你随便问。” 女主播指着他身后那辆黄色兰博基尼问:“请问这辆车是你的吗?” 罗三拍拍车顶,得意地说:“是啊,我的。” 女主播笑得娇俏,又问:“那这辆是多少钱买的啊?” 罗三状似随意地回想了一下,说:“就几百万吧,具体我不记得了。”那模样十分地欠抽,况且他还补上一句“我父皇给我买的。” 张臻吐出一口烟,斜斜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傻逼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那女主播估计心里翻着白眼,面上却是咯咯带笑,反正这下不愁视频点击量了。她又追问:“那你一共有多少辆这样的车呢,哥哥?” 罗三掰着手指头在那算,“一,二,三,四,五辆,五辆超跑,还有四辆其他的车。” 他这是把他爸妈和姐姐都给算上了。 “哇,那加起来真是价值不菲了。”女主播闪着星星眼,一个劲儿地抬举他,把罗三捧得高高的。她又不经意抛出一个问题,“那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在罗三继续犯浑之前,张臻几步走过去,在摄像头范围外提醒了一句:“走了”,他偏头示意罗三打住,走人。 罗三虽然人是混了点,但心不坏,是张臻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这样的家庭见过的糟污不少,但实际社会历练不足,往好听了说是保留了孩童般的纯真,难听通俗的形容就是人傻钱多。 他这一出现,吸引了女主播的注意力。张臻比上罗三,那几乎是明星和路人的差别。她马上出声叫住了他们:“哥哥,别着急走,能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吗?” 罗三还真被她叫住了,献宝一样地说:“前边那台柯尼赛格就是他的,我们臻哥还有一辆…唔唔。” 张臻一把钩住罗三的脖子,捂住他没个把门的嘴,然后强行拖着人走了。 晚上吃过饭,张臻给颜回打视频电话,颜回没接。于是他到酒店的泳池去游了会儿泳,或许是这里的天气实在太闷热了,张臻觉得空调都吹不走他心里那股子郁燥。 回到房间,刷开房门,里面竟然站着一个女人,是下午那个主播。 第24章 “你怎么进来的?” 张臻也没有多惊讶,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罗衡带我上来的。” 女主播换了衣服,已经不是下午那套直男斩衬衫裙,而是更为性感的连衣包裙,贴身的设计把她臀部的线条包裹得格外圆润。 张臻想起晚饭的时候罗三意味不明的那句“给你补了生日礼物”,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料想两人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又凑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他原本以为罗三自己很有兴趣,结果没想到给送他这儿来了。 张臻把房卡手机往桌面一扔,靠上沙发,懒洋洋地说:“我现在不包人。” 女主播迈着长腿娉婷地走过来,站在张臻面前,语调妩媚又俏皮。 “谁说要你包养我了,我就是看上你了,想和你睡一晚。” 张臻有点儿意外,要是以往遇上这么直白的女人,他或许会觉得很有趣,还有一点点的可爱,但现在他还是挑着眉头,警惕地说: “那你想要什么?” 那女人似乎很会洞察人心,知道面前的人在顾虑什么,她弯下腰,涂了绛色指甲油的手指尖点着张臻左胸心脏的位置。 “放心,我不要你这里,我只要你—” 她拖长了尾音,指尖一路从胸口划到张臻的下腹,挑逗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何况她十分清楚,自己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张臻清楚地看到她v领里那对软绵的白兔。 说罢她站直身,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垂在肩膀前的头发,主动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张臻挥了下手,他刚游完泳在上面才冲了澡,他其实还没考虑清楚,人已经进了他的浴室。 他坐在沙发上没动,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他太久没过这样的生活,甚至感觉有点儿陌生了。 他生日那天好好折腾了一顿颜回,做得有点过,之后就一直没碰他。算起来已经好几天了,再加上z市燥热,他确实有点想发泄一下。 只要事后不缠上他,各取所需,欢愉一夜,似乎也不赖。 他刚想通,人已经出来了。女主播说是洗澡,脸上妆还是没卸,也没穿酒店的浴袍,仍是她那条裙子。不过没穿内衣,张臻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大方地走过来,毫不扭捏,直接跨坐上张臻的大腿。 内裤也没穿。 她用纤细的手臂勾住张臻的脖子,把胸部贴过去,侧头在人耳边吹气说:“对了,我叫赵涵,待会儿别叫错名字啊。” 按理说张臻此刻该和她顺势滚作一团,裙子撩开就能直接上。可他心里就是感觉有点膈应,他承认他也起了些反应,赵涵这样在身上又扭又蹭地,任谁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可张臻就是不太想做了,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觉得有点腻人,心理上觉得不适。 赵涵陷在情欲里的媚态,缠着他想要的样子,在他眼里就像一条滑腻的扭动的蛇,碰到他的地方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伸手推开了赵涵,这一下力道有点大,女人面上全然是疑惑和不解,还有一点被中断的不快。 张臻烦躁地站起来,捋了一把前额的头发,顿了顿说:“你回去吧,我改主意了。” 赵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估计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她咽了咽口水,本来想骂你耍我玩儿呢!可理智又提醒她得罪不起这些富二代。转念回想刚才到底哪里惹他不快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穿上脱下的衣服出去了。 她走了之后,张臻打开小冰箱,拎出一瓶冰的矿泉水,咕噜噜灌下大半瓶。躺在床上有点怀疑人生。 这时候颜回的视频电话回过来了。 张臻看着颜回清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先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才说:“我好想你。” 第17章 这也是颜回此刻最想说的话,他轻声应着:“我也是。”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张臻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问他。 颜回想起今天的种种,但他决心不让张臻烦忧,家里的事他自己能扛,只叹息着说:“兵荒马乱的一天,你呢?” “有惊无险的一天。”张臻这么评价着。 两个人相视一笑,张臻有时候觉得颜回不像是现在的人,他有点像古时候温润如玉的君子,看起来那么地干净。 干净得惹人觊觎,勾人欲念,想把他拥入怀中,看他露出更多平时不得见的样子来。“我想你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却不止是心理上了,张臻手往下面伸,低声说:“想要你。” 颜回面上有点热,只听对面又说:“帮我摸摸。” “可我在家里。”他妈妈就睡在隔壁,老房子隔音不好。 “你用被子盖着,按我说的做。” 第二天,张臻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碰见罗三。他笑得十分猥琐,挨着张臻坐下,用胳膊肘捅他道:“怎么样,臻哥,那妞儿还不错吧。” 张臻放下叉子,靠在椅背斜睨着他,说:“以后少自作主张,你不是看上了吗?” “兄弟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有漂亮的我当然得想着你啊。” 罗三最早确实很有兴趣,可那女人和他聊天三句不离张臻。这就很没意思了,于是他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在罗三看来女人肯定还是比男人有滋味的,更何况张臻每次提起颜回那样子,都让他本能地有一种危机感。就好像他熟悉的那个张臻离他越来越远,而让发小恢复常态无疑更让他安心。 “没觉着有多漂亮,看着跟恐怖片里的富江一样。”张臻不甚同意地说道。 罗三没想到他是这么个评价,无语地说:“哥,你也太会形容了。” 他三两口干了杯子里的鲜奶,起身说:“我再拿杯奶去,你还要不?” 没等张臻回答,他又坏笑着挤眉弄眼地说:“我忘了,你昨晚肯定都喝到饱了,哪需要。” “去你妈的!”张臻抬脚去踹他,被罗三跳着躲开了。 张臻没有和自己的朋友说实话,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当天上午,在去机场之前,他先去买了个包,让酒店转交给赵涵。 希望昨夜的事她不要说出去,各种意义上的。 第25章 “妈,你保重身体,我下次再回来看你。”颜回迈出家门,回头柔声和他妈妈告别。 他妈妈周女士双手扶着门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别叫我妈!只要你改不了我就不是你妈!走了也就别回来了!” “妈,你永远都是我妈,但我也改不了。” 和他妈歇斯底里的激动不同,颜回始终语气平和,态度良好。但在他妈妈看来,这份平静尤其让人火大,简直可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两天她骂过,哭过,闹过,可颜回那颗心仿佛是铁打的,不管她怎么折腾,愣是不肯松口,非要和个男人在一起。 “你以后要后悔的!”她恶狠狠地说。 颜回看着家门在自己面前啪地一声被大力关上,暖黄的光源只余脚下门缝透出的一线。他呆呆站了一会儿,夏夜不到八点的天光还未完全暗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关在门外的情景,那时候比现在黑多了。他在门外一边拍门一边哭,后来哭得累了,手也没劲了,就趴在门上抽泣。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了声响自动熄灭,他被笼罩进一片黑暗里,吓得又开始哭着啪门,求他妈妈放他进去。 那次是犯了什么错呢?好像是因为调皮把第二天待客要用的糖果都给剥开了,妈妈说他不听话,把他关在门外。 他那时候很怕妈妈不要他了,怕从此没有家了。 颜回用指纹刷开门锁,张臻已经在家了,书房里传来一阵游戏声。他没有去找张臻,先去浴室洗了澡,再把张臻的行李和自己的都整理好。 做完这些他从冰箱拿出一个梨,削好皮再切成小块,最后放上叉子。要是自己不准备,张臻是绝对想不起来要吃水果的。 他正要端去书房,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腰。 “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我一直在等你呢。” 张臻边说边嗅他颈侧散发的沐浴露香味,手也开始在他侧腰和屁股游移。 虽说昨晚两人做了一回phonesex,但总觉得不够,好像唯有肌肤相亲才能传达彼此浓烈的想念和爱意。各自隐秘而不同的心事催生着情欲,两个人很快就滚上了沙发。 张臻的手从颜回睡衣下摆伸进去。颜回天生体凉,不像张臻跟个火炉似的,在夏日里就像摸着上好的羊脂玉,手感光滑,沁润着一点凉意。张臻爱不释手,又抚又揉。 他亲吻颜回的眼睛,鼻尖,嘴唇,下巴,觉得他哪里都可爱,哪里都好看。想把他含进嘴里,揉进心里,最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可以时时在一起。 颜回总是能轻易地就挑起他的欲望,哪怕这人什么也不做,自己也想抱他,亲他,占有他。更何况此刻的颜回眼神迷离,轻哼着昂起头,露出了天鹅般纤长又脆弱的脖子。 张臻一把捞起颜回的腿弯,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人带进卧室。颜回第一次被这样抱的时候感觉很别扭,很不好意思,但那时候他没力气腿也软,反抗不了。习惯了之后他还挺喜欢这么被张臻抱着的,感觉自己是被珍视,被宠爱的。 他满心的浪漫情怀,可惜抱着他的人现在脑子里只想着做那事。 张臻把颜回扔上大床,抬手打开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飞机,从里面拿出一个套套。就是当初颜回送他的那个,里面的巧克力吃完之后,张臻就用它来装套子,放在床头柜,随时拿取,方便又美观。 … 张臻看着颜回面若桃花,轻喘着气的样子,回想起刚才那美妙绝伦的感觉,舔了舔嘴唇。 “我想再来一次,宝贝。” 第26章 “颜工,院长找你。” 办公室秘书扶了扶眼镜,知会了颜回之后转身就去复印资料了。 他们这种单位的领导秘书跟一般人印象中的可不一样,不是那种大波浪卷发高跟鞋的美丽女郎,而是日复一日,白衬衣看不出任何差别的男秘书。 不苟言笑,埋头做事,就别指望能从他的表情眼神中窥探到一点暗示,接下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院长甚少单独叫颜回去他办公室,颜回保存好画的图,拿上笔记本和签字笔,不敢耽搁,径直朝楼上走去。 办公室门开着,颜回礼貌性地敲了敲,“院长好”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噤了声。 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妈妈周艳。 “小颜来了啊,坐。” 院长笑眯眯地发话了,但那笑容却别有深意。 颜回深吸了一口气,在单独的沙发座上坐下来,和他妈隔了一段距离。 周女士对于儿子没有坐在自己身边有点不满,她觉得颜回自从有了喜欢男人这个毛病之后就越来越不顺她的意了。 院长姓杨,是个快六十的老头,思政出身,不是搞设计的,以前在部队做过书记,一开口就是官腔。 “小颜来单位也快四年了吧,工大的高材生。你母亲来反映的情况,院里的领导其实是充分考虑到了的。婚恋问题确实是人生的大事,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院里绝对支持你们年轻人先成家。员工福利制度以及李秘书提交的文娱活动策划里都有这方面的考量,院里也组织过好几次联谊活动。” 院长吹了吹白瓷杯里浮在面上的茶叶渣子,喝了口茶水,又接着说: “但是个人的思想和作风问题,还是要从自身觉悟抓起。” 听到这一句,颜回握笔的手骤然捏紧了,签字笔笔帽的轮廓深深嵌进他的掌心。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妈,不敢相信她跑到自己上班的地方,找领导都说了些什么。 周艳自然没有明说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但她专程来航天院,找院长反映她的儿子忙于工作,个人问题迟迟没有解决。院里又是男同事居多,长此以往不利于孩子培养正确的婚恋观,希望领导能够重视。 一番话下来,在机关里混了多年的老领导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颜回单方面听了领导一番教育,期间他妈还几番附和。他犹如在梦中,心都是麻木的。只告辞的时候似乎说了一两句礼节性的话语。 领导批了他半天假去送他母亲,颜回领着他妈到了院外,准备打车送她去车站。 周艳拉住他,语气仍然不好:“摆脸色给我看呐?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颜回心都是凉的,问她:“那您还有什么教诲?”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恭敬,显得疏离又凉薄。周艳怔了一下,压下火气,终于没有再和他针锋相对。 第18章 “找个地方坐会儿,妈和你再好好说说。” 他们就在街对角的一家咖啡店坐下,工作日的下午,生意冷清,只角落里坐了一位带着笔电在工作的顾客。倒也方便说话。 点了单之后,直到两杯咖啡端上桌,颜回都一句话也没说。他妈妈看不过他这幅赌气的样子,先开口了。 “你以为我愿意专程跑这趟,我闲得没事做啦?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们领导也了解情况了,我给介绍的你不喜欢,你们领导安排的你总该看上眼了吧。” 在周艳看来,从上次母子二人吵架之后,她放了狠话不认他这个儿子,到今天她主动过来,还操心着他的事。这已经算是一种破冰行为,是她给颜回的示好和台阶。 但颜回哪里是赌气,他脑子都钝痛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妈居然上他单位来闹。 “妈,我是你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在单位的处境。” 周艳也考虑过,但她权衡之下还是觉得让儿子回归正轨更为重要。她们学校早些年有一位已婚的男老师和搭班的女老师好上了,原配来学校找领导很是闹了一番,弄得人尽皆知。但效果出奇的好,那男老师回归了家庭,从此以后见着小三都绕道走。 于是她说:“知错能改就好,你还年轻,领导不会揪着你这一处错不放的。” 颜回觉得和他妈根本没法沟通了,今天的事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完全理解不了他妈的用意,他妈也不可能懂他的心情。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快点回家。 可周艳显然想在今天和他讨论出个结果来,想要他一句准话,一直守着他孜孜不倦地教育他,听得颜回心一截一截地凉了个透。 张臻收到颜回不回家吃饭的消息时刚把车停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颜回偶尔也有一些工作上的应酬和聚餐,所以张臻也就没追问。想到回去也没得吃,张臻重新打开了微信群。 韩家老二在叫吃饭,张臻想了想,回了个“待会到”,然后换了辆车上路了。 韩老二叫韩时,上头有个哥哥,比他大五岁,跟着他父亲在集团工作,以后是要接班的。韩时没他哥那么优秀,他自己也志不在此。家里给他开了个小娱乐公司玩玩,这几年倒也被他整得风生水起,像模像样的。 一群公子哥聚餐,都是熟人,互相打趣聊天,气氛倒是松快。但就这些人难免显得单调,韩时早就安排好了,公司里那么多漂亮的男孩女孩,他今天请客,总要给大家些不一样的乐子,接下来的夜生活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转场到一家club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好了六七个男男女女。张臻都不认识,但其实除了两个是准备出道的练习生,剩下的几个都是已经有一些粉丝的小爱豆,小明星。 看见他们进来,齐齐站起身来问好。韩时招呼朋友们坐,罗三第一个凑上去,搭着一位大胸萝莉妹妹的肩膀,把人带在了身边。 其他人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管你是明星还是出来卖的,挑货一样各自选了看得上眼的。张臻一直坐着没动,最后剩下了一个画着眼线的男孩。 韩时推了男孩一把,他才怯懦地坐到张臻旁边来。 第27章 身旁男孩的香水味熏得张臻头疼,他不喜欢这种妖里妖气的打扮,何况脸长得也不耐看。他爱搭不理的,那男孩想讨好又不得章法,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点的酒上来了,张臻抬抬下巴,示意男孩倒酒。跟女人一样细的胳膊斟满一杯威士忌,双手递到他面前。 张臻没接,皱着眉头,“就不知道放点冰块?” 他喜欢喝凉的,更何况现在是大夏天。男孩诚惶诚恐地在冰桶里夹了一块冰放进酒杯,酒液瞬间溢了出来,沾湿了男孩的手指,还滴了一些到地上。他刚才倒得太满了。 张臻嫌弃地啧了一声,自己动手倒了一杯。 男孩是乡下来的,被公司包装了一番准备出道,其实根本没见过世面。听见张臻语气里的冷意以为惹恼他了。 张臻就是这样,在外面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和对着颜回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 男孩偷偷抬眼去看,还好韩总没注意到这里,他又求助地望向公司里算是比较照顾他的管韶。 管韶倒是把这边的情形看得清楚,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在身侧人耳朵边低语了几句,得到首肯后来和男孩换了位置。 酒杯被适时斟满,张臻才发觉身旁已经换人了。来人更高挑,手臂也不像之前那小孩,麻秆似的,有骨肉均亭的线条。 其实管韶并非出于好心,今晚出来陪酒没有谁是被强迫的。他们在娱乐圈就像在泥地里打滚,才华不过尔尔,漂亮的皮囊又太多,想要脱颖而出实非易事。谁不想傍上个靠山,从此顺风顺水,亮丽光鲜。 他来之前做过一番功课,先前那位萧先生,有妻有子,出来也是逢场作戏。奈何只有别人挑他的份儿,哪轮得到他做选择。本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谁知道同公司的这个傻子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张臻——泰华集团唯一的接班人,长相英俊,为人大方,重要的是,男女不忌。 管韶和萧先生说自己师弟得罪了张少,他去给人赔个不是。老萧本来就好说话,和张臻关系也不赖,于是便同意了,招呼那小男孩到自己身边来坐,让管韶去陪张臻。 酒过几巡,有人提议开始玩游戏,包间里有现成的道具。卡片翻开来有各种令人耳热的惩罚或要求。 韩时被迫发了一条带定位的自拍在朋友圈,老萧和男孩喝了杯交杯酒,罗三趁机和妹子玩了一次舌吻。这把管韶输了,他抽出一张卡片,念道: “和在场的一位互加微信。”他说完抱歉地看着张臻。 他本来就是陪着张臻的,这时候要其他人的才叫不给面子。张臻摸出手机,扔到桌面上,他其实不存在乐不乐意,因为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管韶小心翼翼地扫码加上,又把手机还给张臻。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卡牌揣进了裤兜。 上面分明写的是“用嘴和身旁的人分吃一块水果”。 管韶心里明白,张臻今晚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游戏性质的亲密接触成不了什么事。他要给自己留一线机会,于是径自改了牌面内容。 刚过十一点张臻起身要走,大家都是一副“也太早了吧”的惊讶表情。张臻摆摆手,坚决要先撤了,颜回睡得早,现在赶回去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回到家颜回果然已经睡了,但贴心地给他留了小夜灯。张臻亲了亲颜回睡梦中略显忧愁的睡颜,从背后将他环进怀里,嗅着他淡淡的气息也渐渐沉入梦乡。 盛夏的蝉鸣声一声高过一声,像海浪一样似乎用不间歇。颜回被扰得有点不能专心建模,他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发呆地眺望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休息眼睛。 这时候副院过来了,叫他:“小颜,来我办公室说会儿话。” 颜回带上杯子,跟着去了。 副院一直很欣赏照顾颜回,颜回也很尊敬他。副院坐下后沉吟片刻,说道: “小颜,你自到院里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去年我也承诺过今年的中级职称一定会重点考虑你。 但是经过考评组的讨论打分,最后还是有另两名同事排在你前头。” 副院并不拐弯抹角,颜回对这个结果也并没有多少意外。他平静地接受了,仿佛前段时间熬夜写述职报告的人不是他自己,这几年辛勤工作所付出的努力和期待也都像地上的扬尘,被风轻轻一吹就都散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论成果你不比那些高工差多少,但职称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你还年轻,不要气馁。” 副院长一直很看好颜回,也知道有几篇论文都是颜回撰笔的,但碍于体制问题,名字都只能登在第二作者。院里活儿颜回也承担得多,从来不推诿,论能力早就该给评个中级工程师了。 去年考评组就在争论,他是打了高分,但院里一直都以工龄太短为理由没给考虑。今年本来以为终于能上了,谁知道又出了那种传言。 颜回点点头,他知道副院是好心,事先开导他,免得他知道结果后一时难以接受。他走出办公室,坐进自己的位置,头一次上班不想干活。 他把脑袋放空,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他只想张臻,想他阳光般温暖的笑。 他关上电脑,跑出院外,给张臻打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 “怎么了?”张臻有点儿担心,因为他知道颜回上班期间本应是联系不上的。 “没事,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找你好吗?”颜回不知道他语气可怜又可爱,透着一股依赖,活像在幼儿园受了委屈要飞扑进家长怀抱的小孩。 张臻整颗心都满足了,被这样的颜回迷得七荤八素,抬眼看着会议室里安静等着他打完电话好接着汇报的下属,张口就说:“我现在就可以走,你在哪来接你。” 第19章 颜回忙说:“别耽误你工作了,我打个车过来。” 第28章 张臻的办公地点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商场楼上。商业体和写字楼各占一半,入口相背,办公区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颜回本来是打算就在楼下大堂等的,因为他觉得不能干扰张臻工作。可他一走进去就有一位穿着套装的女职员上前来问他是不是颜先生。 女秘书刷卡乘电梯一路将颜回带进了张臻的办公室。 颜回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张臻公司的办公环境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倒也不单纯是奢和简,而是体制内外的本质区别。 无论是张臻的这间,还是他刚才路过见到的员工区域都简洁现代同时有一种设计上的美感。颜回一时忘了自己来的初衷,情不自禁地参观起来。 流畅线条的会客桌,极简风格沙发,还有水滴状的吊灯。而他们院里都是板正木头桌,白瓷杯,沙发上还搭着白色丝布,活像新闻联播的翻版。 “你这里还有淋浴房?”颜回震惊了。 “还有床呢,你要看吗?”张臻好笑他这副惊奇的样子,颜回像是闯进迷幻森林的小鹿,什么都要竖起耳朵新奇地瞧一瞧。 张臻打开里间的门,一张双人大床摆在正中,还有衣柜,电视,跟酒店一样齐全。他拉着颜回坐上去,乳胶床垫回弹很好。 其实一般公司里高层这么配置办公室一方面是为了舒适,另一方面是方便加班,但张臻显然只占了前一种。 “你这儿都可以住人了,万恶的资本家。”颜回难得说调皮话,被张臻捉住手臂按倒在床上。 “你都说我万恶了,那就来做点更过分的事吧。”说罢就要亲上来。 颜回一躲,连忙站起身,他脸皮薄,万万不想在张臻办公室里发生点什么,更何况还是上班时间。但张臻显然没有这些顾忌,似乎还有点兴奋。 颜回连躲带劝,张臻看着人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没有再捉弄他,想起了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没评上职称,中级工程师,我都参评两年了,今年又没选上。” 颜回语气听不出多大波澜,他已经接受了,但接受不代表不会难过。 去年领导做他的工作,说他资历浅,要优先考虑工龄长的。他刚才这一路又想通了很多事。今年其实要是没有他妈妈那么一闹,他也未必就能评上。他一没关系二不送礼,平时也不爱往领导跟前凑。每年名额就那么几个,那件事不过是给了领导一个借口,解决了一个为难。 “职称能拿来干嘛?会涨很多工资吗?”张臻问得随意,似乎不能理解颜回为何心情不佳。 “不是钱的问题。”颜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臻觉得那多半是在意这个职称的荣誉了,他安慰说:“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这个什么破职称,咱还不要了。” 他揽着颜回的肩膀,“你别难过,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罢开始关电脑准备走人。 颜回没有心力去辩他那句戏称,只是垂下眼睛,他能感受到张臻关心他在意他,但他觉得张臻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他此刻的心情。在张臻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想要和不想要,这种对生活的无奈和对现实的无力感大约他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 那天他们吃饭,看电影,回家做爱,一如往常。职称的事也没有在颜回心里盘桓多久,时间照样流逝,进入盛夏最热的时候。 外面将近四十度的高温,院里要送一份立项评审书去总装备部。颜回和办公室的行政一起去送材料。 本来这事不应当委派一个新来的行政去做。但军需处处长是她老公,这找人签字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她头上。领导安排颜回一块去,以备解答专业上的问题。 因为资料属于二级机密,他们得以坐院里的车去,不然这大热天的还要打车,实属折磨。但公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院里有一辆奥迪一般是给领导用的。 他们坐这辆别克大概已经十几年车龄了,空调制冷效果不好,开出去外面大太阳一晒,只听得见出风口嗖嗖地声音,却不见任何凉意,感觉跟吹风扇差不多。 身旁的行政姐姐把资料当扇子使,哗啦啦地往快花了妆的脸上扇风。颜回担心资料上弄出折印,忙在储物格里翻了张无用的传单给她。 好在路程不算太远,到了总装门口,颜回先下车去传达室登记,门卫和那边电话确认后才放行他们将车开进去。 等待的时候颜回看着门岗处站得笔直的士兵,由衷地觉得军人真是太有毅力了,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长裤,头顶只有一把小遮阳伞。他尚且不算怕热都觉得出来一趟浑身难受,这一动不动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进了总装,绕过一个操场和几栋小楼,他们来到军需处楼下。行政和颜回一起进了大楼,司机绕去停车。 行政姐姐甩了甩长发,笑着跟颜回说:“我上去找他签个字,很快就下来,要不小颜就在这等我吧。” “啊,好”人家两口子见面,颜回也不好硬凑上去,他说:“那有什么问题就打我电话。” “行勒!”说罢行政姐姐从包里拿出一个气垫粉饼,往脱妆的脸上摁了摁,又恢复了自信的模样。接过颜回手里的评审书,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上去了。 颜回一个人在楼下的沙发上坐下来,总装是很多年前建的,还保有那个年代的风格,进门这里有一面硕大的镜子,上书“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然后颜回看见一个极高的身影款款走来,映入镜中。 刘玺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颜回,但他约了人谈事,只匆匆点了点头,带着助理先行上楼去了。 颜回惊讶地张了张嘴,刘玺南身后跟着的那个不是陈助理吗? 第29章 张臻的助理为什么会跟着刘玺南? 不对,颜回很快发觉自己的逻辑存在问题。所以那时候幺家公住院是刘玺南帮的忙?是自己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助理是张臻派来的。 颜回没用多长时间就想明白了,但他左等右等也没见行政下来。他等得口渴,出来一下午还没喝过一口水,天气又这么地热。他不敢走开,生怕待会有需要他的时候。 颜回没等来行政姐姐,倒是刘玺南带着陈助理先下来了。 颜回站起了身,先打了个招呼,又说:“上次我家里人看病的事多谢帮忙了。”他接着看向陈助理,“陈先生那几天也辛苦了。” 陈助理礼貌地回答:“颜先生客气了。”其他并不多话,他是一个称职的助理,深知此时对话的主角该是自家老总和这位特别的颜先生。 为什么说颜回特别呢?因为他做特助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刘玺南谈事这么赶时间,和对方商讨了个大概,什么都没敲定就急匆匆下楼了,见到这位颜先生还原封不动坐在沙发,步履又重新恢复了从容。 “去车上拿瓶水来。” 老总发话了,陈助理赶紧快步走了,只留下他们二人。 “你家里人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刘玺南当初并不知道张臻托他帮忙是为了颜回,他派了助理去办回头也没过问。 “挺好的,老人家已经可以如常生活了,偶尔还不听劝要下地去挥几锄头。”颜回想起幺家公和幺家婆的笑容不禁弯了弯嘴角。他说得口干,又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刘玺南扯了扯脖子的领口处,似乎有点儿热。于是颜回又顺势和他聊了会近日的天气。 刘玺南没认真在听颜回说的什么,他只看见颜回那两张绯色唇瓣一张一合。他第一次见到颜回就被他吸引了,尽管这人是张臻带来的男朋友。颜回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完美地符合了他心目中憧憬的模样。 这样的人不应该待在张臻身边,但公然抢人的事他做不出来。当日那句他不适合你已经是他出格的提醒。却也是实话。 这时候陈助理回来了,刘玺南接过矿泉水,绅士地拧松了瓶盖才递到颜回手上。 矿泉水触手有点儿凉意却又不是很冰,想来之前应该是放在车上的小冰箱里。颜回谢过之后喝了好几口,感觉嗓子清凉滋润终于又舒服了。 刘玺南靠着沙发看他喝水,想起那天听朋友聊起的事。 张臻根本不懂得珍惜。 这时候行政下来了,惊奇地“咦”了一声,“小颜你朋友啊?” 颜回点点头,没有多作解释。 行政小姐姐开始和他打商量,说:“小颜呐,你看现在都四点啦,回去也是准备下班,要不咱们就地解散,待会跟办公室知会一声说忙完已经到点了,就不回单位了。” 颜回理解她这是不愿来回跑,想待会和老公一起回家。他倒是无所谓,但评审书还是今天送回院里比较好。 他好说话,同意道:“行,咱们明天见。不过我顺路,待会把材料捎回院里。” 第20章 行政姐姐感激地拍拍颜回肩膀,玩笑着说:“小颜同志好样的!” 待行政重新上楼之后,身后的刘玺南开口了:“你其实不顺路吧,我送你去。” 颜回转过身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他不知道刘玺南怎么看出来的,他确实不顺路,那么说只是一种习惯,习惯让他人好受。“我们一起有个开车的同事,我给他打个电话。” 刘玺南也没有勉强,见颜回摸出手机,真的准备要走了。他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到颜回眼前。 “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打我电话。” 游戏的间隙里张臻飞快戳了一下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变亮,赫然显示着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震惊了一下,感觉自己吃过晚饭才玩了没多久,怎么就这么晚了!他迅速关掉电脑,从书房出来,看着卧室还亮着灯。 还好,颜回还没睡。张臻飞快冲了个澡,他一直在空调房里呆着,其实也没怎么出汗。擦完头发把毛巾扔进脏衣篮,张臻正准备开门出去,余光瞟到一张小小的卡片,搁在置物架上。 他拿起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你今天见刘玺南了?” 颜回见张臻进来,合上书摘下眼镜,他有一点点散光,晚上在床头看书的时候会戴。 他说:“是啊,在装备部碰见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张臻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 颜回这才注意到张臻从刚才起语气就算不上好,冷冷地。他觉得莫名其妙,也不喜欢这种被审问的感觉。 “没说什么。” 颜回是真的觉得他和刘玺南今天确实没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总共不过待了十来分钟而已。可在张臻听来这样的回答就是不想告诉他。 他咬牙忍了忍,心里的占有欲还是烧得他妒意十足,“以后不要单独见他。” 颜回简直不能理解张臻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有点儿情绪,说道:“今天是偶然碰见的,再说他是你朋友,你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有敌意?” “因为他对你有企图!” 张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冲颜回吼了。他往前迈了几步,想说点什么,只听颜回一句“你别过来。”他又定住了脚步。 又是这样,颜回真的觉得很生气,他又不是一件物品,张臻老觉得别人要来抢走。就算刘玺南真有这种心思,他难道就会乖乖跟着走吗?他是一个人,有感情有血肉,有心之所属。 张臻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多点信任,对他们的感情多点信心。还是说张臻从始至终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和他同等的位置上,只觉得自己是他的一个所属品? 颜回心里千回百转,张臻心里也不好受,他一看就知道,那名片是刘玺南的私人名片。公司职务一概没有,只写了三个联系方式。刘玺南什么心昭然若揭。 他手上攥得死紧,颜回注意到那名片都被他捏得彻底变形了。再看张臻眼睛也瞪得红红的,被他喝在那里不敢上前的样子竟然可怜兮兮的。当下心又软了下来,解释说: “不管他有什么企图,我都没那个意思,我对你什么心,难道你不清楚吗。” 张臻听颜回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几步走到床边,带点委屈地控诉说:“那你还收他名片。” 颜回哭笑不得,别人递名片他总不能当面拒绝吧。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来收了又扔掉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他本来是打算放在抽屉底下,结果今天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然后就忘记了。 “我不会找他的。” 颜回这时候又觉得之前所想都是一种错觉,张臻就只是吃醋了而已,类似小孩子护东西,在闹情绪。 张臻顺势躺上床,去搂颜回的腰。只听颜回突然说了句: “你知道吗,幺家公生病的时候,被县城的医生怀疑是癌,他本来打算不治了,因为家里耗不起。” 颜回本来躺着望向天花板,接着转过身看着张臻的眼睛说:“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第30章 张臻回避了颜回过分真挚的眼神,伸手抱他,含糊道: “跟我说什么谢。”说罢就要去亲他。 颜回偏头轻轻一躲,他觉得张臻没必要刻意隐瞒他事实。就算医生是刘玺南找的,助理是他派的,可终归还是因为张臻的缘故,才搭得上这一层关系。 可张臻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都不和他说实话,这让他感觉心里不舒服,像他们两个隔着一层,并不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颜回心里有事,再加上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心思和张臻亲热。 而他越是这样张臻心里越慌,最早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出现了。张臻迫切地想验证颜回还是他的,手上越发不老实,下身也贴紧了过去,求欢的意味十分明显。 颜回边伸手去挡边躲,嘴上说着:“已经很晚了,下次吧。”他今天跑了一下午确实也很疲倦。 张臻根本不听他的,一个翻身将他控制在双臂之间,俯身下去吮吻他的耳垂。 在张臻看来没有什么矛盾是肌肤相贴地做一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做两次。他们才因为不相干的人闹了点不愉快,最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来拉近距离。 因此颜回的柔声拒绝在他看来只是欲拒还迎的床间情趣而已。他自顾自地伸手进颜回的睡裤,半点儿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别这样,我今天不想做。”颜回做不到在这样的情绪下和张臻做爱。 可张臻置若罔闻,还在兀自深入。颜回推了他的胸膛一把,被张臻捉住手腕按在头顶的枕头上。他劲没张臻那么大,双手被张臻一只手臂摁着竟是动弹不得。 被违背意愿地禁锢着,颜回也来了情绪,皱着眉大声地说:“我说了不要!” 张臻很少见颜回这么说话,当即支起了身子,在看清了颜回脸上那十分不情愿以及生气的表情后错愕地退了开来。 “睡吧。” 颜回说完这一句就背过身去了,徒留张臻还怔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以往也有他想要,颜回累了的情况。可通常都是他半哄半抱地这人就由着他了。 张臻想和颜回说说话,但他看颜回已经闭上了眼睛,时钟也过了十二点,只好悻悻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躺了没几分钟,他又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寝室的门。黑暗里颜回轻轻睁开了眼睛,张臻这是赌气走了么? 过了很久,似乎天色都开始泛起青白,直到听见张臻重新回来的声音,颜回才终于拖着疲乏的神思彻底睡去。 其实张臻哪里是赌气,他不过欲望起了头,躺在床上难以平复,自己起来去浴室解决了一下。冲过澡后彻底清醒了,只好去书房继续打他的2077,结果这一打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张臻一觉睡到了十一点,下午才去公司上班。他刚坐下没多久,微信上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是管韶,“今天有个品牌活动,我就在你下面哦。”接一个猫咪眨眼的表情。 张臻没理,自从上次加了好友之后管韶就偶尔会给他发一些消息,张臻从来没回过,有时候就看个屏幕上的提醒,具体内容都没点开过就随手删了记录。 那头管韶对于发出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早就习以为常。张臻是不容易接近,但年轻英俊的金主攻克难度大点也实属正常。他这段时间一直时不时刷点存在感,让张臻别忘了有他这号人。 直到活动结束,管韶也没看到他盼望出现的人,他也不意外。他讨好地和经纪人说:“章姐,我和韩总的一个朋友约好了,待会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可以吗?” 经纪人听完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几念,韩总都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于是叮嘱他戴好帽子口罩,别惹出麻烦来。 挥别了经纪人的管韶下到地下停车场的拐角处,又给张臻编辑了一条消息。 “帮帮我,我被私生跟踪了,又找不到公司的车。” 张臻皱着眉,看着这条新来的消息,第一反应是这个叫私生的是谁?他一个语音电话回拨过去。之前的消息他都可以不理,但这种求助的他还是没法不过问。 “你怎么回事?” “做完活动助理去拿落下的东西,我躲私生饭绕不回去了,现在又联系不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声音焦急又害怕,可脸上却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听见张臻磁性的嗓音通过电波传来,管韶觉得今天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我可以上来躲一下吗?”那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带着一点乞求。 张臻虽然从来不在乎风评,但他还是觉得带管韶上办公室来不妥。他抓上车钥匙,提前下了班。在停车场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小明星。 管韶一身剪裁贴身的黑西装,显得他一双腿更加修长。因为代言的是个美妆品牌,眼尾画了一点红色系眼影,抬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邪气的妖娆。 第21章 张臻示意他上车,然后准备好人做到底,将人送回家。一路上管韶很会察言观色,总是在适时的时候挑起话头,不致于尴尬冷场也不会太过呱噪。 张臻也才知道,原来私生是一种极端的粉丝代称,并不是一个人名。 到达目的地,管韶看似很懂分寸地礼貌道谢,躬着身子和驾驶座的张臻微笑挥手告别。 但其实,他悄悄地在刚才的座位下褪下了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 第31章 “我戒指好像落在你车上了,帮我找找可以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想着万一真掉在那里,给你添麻烦就不好了。” 张臻看着微信上管韶发来的信息,刚读第一条他还有点不耐烦,觉得这人事还真多。收到第二条,他想了一下,落在副驾驶下面的戒指,要是刚好被颜回看见,确实还得费一番解释。不禁觉得管韶这人也还可以,考虑得比较周到。 第二天他在车上确实找到了那只戒指,就掉在副驾的地垫上,还挺显眼的。上班的时候,他给管韶发消息。 “你戒指找到了,发个地址过来,给你快递过去。”发完他把那枚戒指随手扔进桌面放曲别针的盒子里,准备待会就让秘书寄走。 过了好一会,管韶的信息才回过来。 “改天我来取可以吗?最近通告多,几个城市跑,公司宿舍没人收。” 张臻又把那戒指从盒子里掏出来,捏着看了看,普通的银戒指,刻了个十字架花纹,感觉就是装饰用的,难不成还有什么纪念意义。 他正想着,管韶的消息又接着到了。 “再请你吃个饭,谢谢上次的救命之恩啦~” 他说得俏皮,还发了一个wink的表情,张臻直觉还是很准的,他一下子明白了管韶的用意。一来一往就是想多制造见面机会,恐怕这个戒指都是他故意留下来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张臻不打算顺管韶的意。他自己就是个情场老手,他可不喜欢被人当猎物设套。 回想管韶一直以来的态度,关心有余,殷勤又不及。总是维持和拿捏着一个微妙的度。在暧昧的边缘试探,却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不会惹人厌烦,也同时不让人有拒绝他的机会。 这还算是他第一次出招。 有点儿意思,张臻抛了抛手上的戒指,起了一点玩闹的心思。周末他们有聚会,张臻准备到时候直接还给韩时。想看看这小明星接下来又要怎么做。 周末是罗三请客,地点就在他家酒店,弄了个露天泳池派对。罗衡的品味不难猜,无非是长腿美女,香槟,湿身戏水。 不知道他从哪找的,张臻到的时候就看见七八个穿着泳装的美女在池畔嘻嘻哈哈,她们围着一只硕大的充气白天鹅。走近一看,果然是罗三这个不要脸的骑在上面。 张臻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进到室内的休息区坐下,他怕热,随时只想在空调房里待着。 没多久人也就到齐了,吃饭还是在酒店餐厅里。还好罗衡没整成露天冷餐会,不然张臻肯定摔杯子走人。 吃过晚餐一行人在泳池边继续玩闹,酒店侍应生端着托盘,随时供应酒水。餐台上也摆放着各式水果,精致的茶点,鱼子酱蛋挞。不知道哪位美女说想吃烧烤,罗三又让酒店厨师烤了一些小肋眼肉上来。 张臻依旧坐在室内的沙发上,外面热他懒得动,也不想下水。韩时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拍拍美女的背,起身也进来,和张臻没事闲聊。 他揶揄地说:“怎么了,咱们臻少今天兴致不高啊,要不要我把小勺子叫来陪你啊?” “什么小韶子,听着跟个太监似的。”张臻觉得好笑。 韩时在他旁边坐下,“他粉丝都这么叫他,我也是听经纪人说的,想着还有没有什么筷子碗啊的,可以凑一组合推出去。” 哦,原来是那个勺子啊,张臻笑了笑。在韩时看来就十分有意味了,他手肘抵着膝盖,凑过来说:“怎么样,上过了没有?人还够机灵吧?” 张臻向后靠去,手臂交叉枕着头,不甚在意地解释说:“没,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时啧了一声,不相信地说:“你这就没意思了,跟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就我知道的你们都至少约过一次,他还把戒指落你那了,不干那事脱了干嘛。” 张臻正想张嘴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侧边传来一声冷冷的评价:“你这副德行,哪里配得上他。” 说话的正是刘玺南,他晚餐的时候没来,现下才刚到。其实他不太喜欢和罗衡他们搅和在一起,但现在他自己开的公司和罗氏旗下酒店有合作,是以罗三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 韩时还在怔愣,张臻这个大少爷哪里就配不上自家那个十八线小明星了? 刘玺南没有指明那个他是谁,但张臻知道他说的是颜回。提起这个他就心头火起,他还没找刘玺南算账呢,这人居然敢来撞抢口,还公然挑衅。自己不配难道他配吗! 张臻倏地站起来,几步冲过去抓住刘玺南的领口,恶狠狠地说:“你他妈少打他的主意!” 刘玺南也不怕他,就着这个姿势,微抬着下巴,继续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各凭本事。” 他话音刚落,张臻挥手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刘玺南脸颊上。刘玺南被他打得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型。接着极速地朝张臻扑了过来,将他按倒在地上,两个人随即扭打在一块。 韩时反应了至少三秒才想起了要拉架,他都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就干上了。外面的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跑了进来,费了好大力气,几个人才终于把互殴红眼的二人分开。 罗三苦着脸说:“两位哥,有话咱好好说啊,这算哪门子事。” 留玺南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没说话。 张臻用力把手臂一扯,挣脱了拉架人的手。对罗衡还有周围其他的朋友说:“以后有他没我。” “幼稚”他才说完,刘玺南就冷哼一声如此评价道。 张臻火气上涌,眼看又要打起来,众人忙把他们两个隔得更开。 罗三一面陪着小心护送完张臻先走,一面又回来安顿才来就挂了彩的刘玺南。这一晚上猎艳的心情都被消磨殆尽了。 最后他找到韩时,问:“他们两个到底是为了什么打起来?” 韩时嘶了一声,觉得自家这个小勺子还有点厉害,他点点头,斩钉截铁地总结说:“为了抢男人。” 第32章 张臻开门的时候颜回正在喝他的睡前牛奶,听见声音转头来看,一眼就发现张臻受伤了。 “怎么回事?”颜回关切地迎过来,把张臻拉到灯光下仔细察看。 “跟人打架了?”他语气一点责怪都没有,还能听出几分心疼。 张臻嗯了一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一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以前架也没少打,但那都是十几岁时候的事。成年之后大家都被包裹在衣冠楚楚的架子里,运用成人世界的解决办法来处理矛盾,这么热血上头地动手还是头一回。 但他又一点都不后悔,刘玺南肖想颜回,他光是一想到这件事就恨不能刚才再多揍几拳。 颜回拉他在沙发坐下,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里面齐齐整整地备着各种常用药品。这东西张臻家以前是绝计没有的,他这常年连个创可贴都找不到。要用什么药都是现买,用完又不晓得扔哪去了。 颜回细致地拆出一根碘伏消毒棉签,把带红线的一头轻轻拧断,碘伏液顺着中空的管子流到棉球上,将它染成一团黄褐色。 “谁打的啊?”颜回轻声地问,手上也轻轻地用棉签沾着张臻眉骨的破皮处。 张臻没有答话,他连那个名字都不想再在颜回面前提起。他五官本来就立体,眼睛深邃,眉骨高挺。刘玺南虽然打架经验和技巧比不上他,但毕竟一米九的体格摆在那,打斗之中拳头擦过他眉骨,破出一道血口子。 颜回把干涸的血污擦去,又用沾满药水的棉签轻轻按在伤口上消毒。还好口子不大,用不上去医院缝针。 他不愿意说颜回也就没追问。 张臻以为处理完了,正准备站起来,谁知颜回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牵起他的右手,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张臻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指关节的地方也擦破皮了。打刘玺南打的,倒也伤得不亏。他自己都没发觉,颜回却看见了,看来颜回真的很在意他。 颜回不懂这人为什么又笑了,皱着眉头,托着他这只手,半蹲下去为他处理。蹲着不好掌握力道,颜回一只膝盖干脆跪在了地板上。 张臻见状忙想拉他起来,颜回呵斥他“别动!”,张臻只好随手抓过一个沙发靠垫,塞到颜回脚下,让他把膝盖垫上去。 颜回做事本来就细致,因为心疼张臻的伤,手上动作更是轻柔。棉签沾着凉凉的药水覆在伤口,温热的鼻息缓缓抚过张臻的手背,颜回单膝跪在他两腿之间。 第22章 眼前的景象组合成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竟然催生出几分热意,顺着手背流过张臻的全身。偏偏颜回还无知无觉,边擦拭边用他那双红润的唇凑近了去吹气,好像生怕他会痛一样。 张臻已经好几天没和颜回做过了,自从那天颜回拒绝了他,他就没敢轻易又动手。之后颜回又加班,他从身到心都对颜回渴望到不行。 张臻拉过颜回那只仍然在认真擦药的手,颜回面上先是一惊,随后对他纵容地笑了一笑,问他:“想做吗?” 张臻当然想,大概是刚才颜回跪在他膝头的姿势太惹人遐想,又或者说这种对方绝对臣服的意味正是他现下心里最迫切需要的。 …等回过神来,张臻马上站起来为还在咳的颜回拍背,有点歉疚地说:“对不起,没事吧?” 颜回摆摆手,去了卫生间漱口。在这场性爱里,他一分快感也没得到,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喷射进喉咙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让张臻舒服。 而张臻看着颜回被他一通折腾,嘴角发红,眼眶含泪,也觉得自己今天做得有点儿过分。本来还想再亲热一番,也只能忍下算了。 第33章 管韶在练习室和其他几个同时期的小爱豆一起排舞。他面上挥汗如雨,勤恳认真,结束后对着谁都鞠躬感谢。看起来非常谦逊好相处,实际上他心里厌烦得不得了。 排的是个地方卫视中秋晚会上的唱跳节目,他和其他五个人又不是什么组合,却因为咖位太小,被公司强行凑到一起。 管韶擦了擦额头的汗,理了理胸口被汗沾湿的练功服,拿着矿泉水准备回寝室冲澡。经纪人章姐这时出现在门口,招呼他:“韩总找你,快点去。” 还没来得及离开训练室的另两个同期都顿住脚步,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韩总一般不单独找艺人去谈事,有什么安排向来是开会布置给手下,再传达给经纪人,层层执行。 管韶也不管这些人的目光,只是他觉得自己目前一身汗,形象确实不怎么好,但还能让堂堂总裁等他不成。坐电梯上楼,管韶有礼貌地轻轻扣门,听见里面韩时随意的一声“进来”。 说来管韶进公司也已经快两年了,这却是他第一次来总裁办公室。韩时的办公室和他人一样,很随意。不像是公司,倒像是他家书房。墙上挂着kraws的画,还有一大排玻璃展示柜,里面都是各式藏品,管韶只粗略扫了一眼,不敢细看。 韩时招呼他坐下,沙发竟然是绿色的!管韶来不及质疑韩总到底是个什么品味,一枚熟悉的金属戒指哐啷一声执在茶几上。 “张臻让我带给你的”说罢,韩时似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接了声“可以啊”。 他踱步回自己桌边,靠着宽大的桌面边缘,自顾自抽了根烟出来。管韶正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去点烟,他啪一声从兜里掏了个打火机,把烟点上了。 韩时对着管韶的方向吐出一口烟圈,显然没有把手底下这些小艺人当回事。他说:“南城卫视星光及你第二季,可以让你去,和你经纪人已经说了。” 管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一档王牌节目,第一季收视率奇高。里面七个固定班底,听说五个要续签,剩下两个位置,各家娱乐公司都在争着推新人去。 一旦上了这个节目,有了路人缘,以后不管拍戏还是出片粉丝基数都肯定要呈几何增长。他求之不得,应该说是不敢妄想,以他目前不温不火的程度根本接不上这种机会! 管韶何等通透的人,他马上明白了这是张臻给他带来的好处。韩时以为他跟了张臻,或者说至少认为他们有那么点儿关系。 管韶站起来忙不迭地感谢,韩时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出了公司的门,管韶还兴奋得手都在抖,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滋味他受够了!有人关照的感觉太爽了!他必须拿下张臻,他必须要红起来! 张臻检查了安全栓,又扣紧了攀岩手套,开始一步一步往上攀。他热爱运动,但又怕热,所以夏天都会选择室内的训练场。 爬到一半,他听见侧面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臻少,好巧啊。” 他低头去看,在他五六米的侧下方,管韶正仰头看着他,也在攀岩,不过离地才两三米高的样子。 他不喜欢运动的时候聊天,点点头算是见过,然后认真地攀顶去了。 这头管韶咬咬牙,也奋力向上爬。所幸他学过舞,腰上力量还是有的,虽然没有攀岩经验,但也不至于完全上不去。 他说来巧,实际则是费尽心力。从张臻让韩时转交戒指给他,管韶就知道自己是约不出来张臻了,所以他也没去讨这个嫌。 他从张臻的朋友圈得知他一般有时间会去射击场,要不就是攀岩馆。他这段时间跑通告上训练课,每每还要挤时间去这两个地方制造偶遇。累得他两条腿酸到不行,好在今天终于碰上了,一点无视而已,击不垮他的信心。 管韶使出十二分的力爬到三分之二高的地方,眼看张臻登顶之后就要下去了。他心一横,装作失足踩滑,惊叫一声从岩壁跌下去。 安全绳很好地拉住了他,却也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包括张臻的。 教练将他放下来,询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管韶摇摇头,一副很受惊吓的无措模样。张臻也以两腿蹬着岩壁,用安全绳很快地滑了下来,过来查看他的状况。 毕竟认识,也大概猜到了这人来的目的。 “还好么?”张臻挑挑眉,抬了抬下巴问他。管韶虽然是自己刻意为之,但毕竟从高空跌落,他即便带了保护手套,指尖还是被硬质的绳子磨得发痛。他摘掉手套,把手伸到张臻面前。 “没事,但这里好痛。”他说得可怜兮兮,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张臻心里有数,偏偏头,说:“走吧,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管韶倒是没想到张臻这么直接,但想想也是,张臻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没见过,自己这些小伎俩恐怕入不得他的眼。于是跟着张臻走的这几步里,管韶就飞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定位和策略。 张臻带他去了就近的一家私人会所,那里比较方便说话。侍者端上了咖啡就安静地离开了,除非房间里的客人按传唤钮,否则他们不会打扰。 张臻好整以暇地靠着沙发椅的靠背,管韶坐他对面也迅速镇定下来。 “说吧,你一直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张臻直接开门见山。 管韶也不饶弯子,看着张臻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承认:“我想跟着你,臻少。” 张臻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挑挑眉,不太客气地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如果换一个人听到张臻这句大约会气恼会羞愧,因为直白点的翻译就该是“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看上你。” 可管韶不是一般人,他早把面子丢在泥地里了,也或许早就掩盖在他谦和的面具下了。他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回答起这个问题。 “因为我听话又放荡,你想怎么做,我就能怎么做。” 这话暗含的意味可不浅,张臻盯着管韶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哦?是吗,那你想要什么?” 管韶咽了咽口水,知道不是完全没希望,他也大概摸清了张臻是什么样的人,于是他也不假装,直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想要红,想要钱。” 张臻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扣了扣,心里有些动摇。要钱他可以给,要红他也可以投。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而一个可以随意发泄的玩具或许可以转移自己一些过激的方式。怕把颜回弄疼的那些都可以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还没完全理清想法,管韶已经从沙发上下来,跪着朝他膝行了几步,从下方仰着脸讨好地望上来。 第34章 张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管韶尽量做出乖巧的样子,眼神却带着钩子,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扶着张臻的膝盖,见没有被制止,又跪着挪近两步,身体卡进那双长腿之间。 管韶很会伺候人,牙齿收得好,吞得也深。从上方看去黑色的发间挑染了几缕灰蓝色,一边耳朵上戴着一枚耳环。张臻盯着那个晃动的十字架耳坠,有一点出神。 他刚运动过,身上都是汗,管韶毫不介意,看起来沉醉其中,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演的。 最后他扯住管韶的头发,这人不仅没有呼痛还顺从地尽数咽了下去。期间张臻一句话也没说,尽管对方表现得完全挑不出错来,张臻还是觉得没多大意思。可做都做了总不能不认账。 他站起身丢下一句:“有什么要求可以跟韩时提。”说完神情不变地先开门走了。 他本可以绅士一点,开车将人送回去,但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倒像是花钱买了不痛快,心里堵得慌。 第23章 之后张臻一直没再找过管韶,好在这人也很懂分寸。张臻不主动找他,他就绝不凑上来讨嫌,只偶尔发一两句朋友间也会有的节日祝福和问候。 张臻很快把他抛在了脑后,他的消遣和乐子实在太多,占据了新的注意力。再加上马上立秋了,颜回的生日就要到了。 张臻这日和罗衡一起打高尔夫,他其实很不喜欢这项运动,觉得这是老爷子们才玩的。但罗三喜欢,偏拉着他一块儿玩。一切高会员门槛,需要花大价钱买装备的运动罗三都喜欢。 张臻腰上用力,手臂握杆精准地推出一杆。看着白色小球在草坪上飞快地滚动。张臻边走边和罗衡闲聊。他问:“你说颜回生日,我送什么好?” 罗三瞟他一眼,心里不是很在乎,随口说:“我一般就送包,要不就砸钱,你那是个男人,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吧。” 张臻不满意他的态度,微皱了皱眉头,说他:“别用你泡妞那套,用心点。” 罗三扁了扁嘴,心里嘀咕,只要价格够贵,没人会不喜欢,何必犯这个难,愁这种问题。但他不敢说出来,直觉张臻要生气。于是说:“那你生日他送你什么了?参考一下。” 张臻提起这个嘴角忍不住就翘起来了,十分得意地说:“一个他亲手做的碗。” 罗三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是打发要饭的还是讽刺谁吃软饭呐。嘴上只说:“真是好特别的礼物。” 张臻浑然不觉,仍然炫耀宝贝一样,“下次你来我家给你看,特别漂亮。” 罗三干笑几声,顺着说:“那你也做个什么玩意儿给他不就好了,还不用花钱,省事儿。” 张臻想了想觉得可行,发信息让助理去搜提供这种服务的地方。 走着聊着,居然没几杆就进洞了。罗三不服,要求再来一局,反正时间尚早,他们两个都是不用坐班的闲散人士,在工作日的下午悠闲地坐着球童驾驶的观景车,准备去重新开球。 微风拂过脸颊,夏日的暑热渐渐散去,已经有一缕秋风的影子。罗衡在车上闲不住,嘴贱地又开始打听。 “你那个小明星怎么样啊?我上次看广告,长得确实挺漂亮,那小腰跟女人似的,操起来爽不爽?”罗三说话向来是这个风格,一脸戏谑的好奇。 张臻早知道他们这群人已经认定管韶跟他有一腿了,解释也没人信。况且现在也确实跟了他,只是没做到那步而已。 他不想多聊,冷淡地敷衍道:“还行吧。” 罗三看他变脸之快,也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两人聊了点别的继续打球去了。 做手工艺品的场馆助理高效地第二天一早就呈给了张臻。张臻一页页地翻,一个个地否定。做银饰品?他恐怕没那个手艺。陶艺?颜回送的也属于这个范畴,那就雷同了太没诚意。粘土人偶?小孩儿才玩泥巴。木工?似乎稍微好一点。 张臻花了一个下午去木刻体验馆,然后费了人家五六块原木之后把刨子和刻刀一扔,决定还是买礼物送颜回。 他订购了一只richardmillerm022,白色表盘和腕带,和他黑金那只刚好可以配成情侣款。之后又订了餐厅,准备了惊喜。这是颜回和他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他们必须拥有一个值得纪念的回忆。 颜回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颜回也知道张臻肯定安排了活动,虽然他并不在意形式,但能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度过这一天总是值得期待的。 但偏偏没有这么顺利,他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明天回家一趟。” 他妈妈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自从上次来他们单位闹过,母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通过电话,每次只颜回单方面地发消息问候她,提醒她注意身体。 “我明天有事,下周回来吧。”颜回拒绝了。 他妈一下子激动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你以为我忘了吗?我已经通知全家一起吃饭给你过生了,你好意思不回来?”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颜回真是十分无奈,这是逼他一定要回去的意思,外公外婆叔叔婶婶,一大家子都要到场,他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他妈这么做,把颜回架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不让他和那个人一起过。当然不可能提前征求他的意见。 颜回没有办法,只能应承下来。回家对张臻万分抱歉地说了这件事。 张臻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生颜回的气,但他生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颜回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排在他前面,他总不是最重要,最优先的那个选择。 他闷闷不乐,颜回有意哄他,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回来。 第35章 周女士订了一个包间,大圆桌可以坐十三四个人。玻璃转盘的正中央放了一个生日蛋糕,是颜回从小爱吃的那家西饼屋买的。 小侄女吵嚷着有蛋糕可吃,老人们乐呵呵地关心完这个又关心那个。虽然不能和张臻在一起过,颜回觉得能这样一大家人坐在一起聚一聚也挺好的。 他拉下忙着叫服务员上菜又忙着给大家添茶的母亲,让她歇着,自己去。他知道他妈对他还是好,所以颜回脸上始终带着温顺的笑,让周艳感觉自己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又回来了。 气氛一直很融洽,直到颜回吹灭了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蜡烛。灯光重新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有点不适应光线,在朦胧中看见了他妈兴奋得有点怪异的笑容,她张嘴说: “我有一件喜事要在这里宣布。” 颜回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她妈接着说道:“我们颜回又长一岁了,要成家了。明年五一,请大家来吃喜酒!” 说完,舅妈还有婶婶些都哎哟地拍手叫好,舅舅叔叔们也都说着恭喜恭喜。家公家婆高兴得直点头夸赞。唯独剩下颜回一个人不敢置信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哎,女方哪里人啊?做什么的?” “谈了多久啦,之前还一直瞒着我们。” “五一节好哇,天气正合适。年底刚好怀孩子,最好出生在上半年,读书不拖一岁。” 他僵硬着嘴角应付大家的视线和打听,他妈妈在一旁笑着帮他回答:“到时候就知道啦,小年轻脸皮薄,你们问他也不好意思说。” 颜回转头看着他妈满面笑容地和舅妈说着话,仿佛真有天大的喜事。他在那些喜庆的笑声之中感觉快要窒息了。 他伸手扯了扯他妈的袖子,“能出来说两句吗?” 他妈正聊得高兴,不赞同地回头:“回去再说,大家都看着呢。” 颜回等不了了,他觉得再多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那些善意的关心,探寻的目光,好奇的打听像涌来的潮水,他觉得自己要维持不住笑容了。 从小到大,他的一切都听他妈的安排,穿什么,买什么,文理分科,报大学志愿。可纵使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也不至于像这样强行就扣他头上。明年五一?他和谁结婚?!他站起身,把椅子带得往后呲啦一声,转身出了包间。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脸上笑没笑出来,亲戚们有没有看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顾及着不让他妈在人前丢了脸面。但他真的无法理解她一次又一次匪夷所思的做法。 周艳跟桌上的其余人说:“看吧,这孩子就是面皮薄,一说就跑了。”大家都哈哈笑着,周艳也笑着跟了出去。 颜回就站在包间外,倚靠着墙。周艳走过去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错处,仍然发号施令一般说: “一大家子都通知到了,不管你是自己找也好,我来介绍也好,总之明年五一就给我结婚定下来。” 颜回低着头,半晌才痛苦地出声:“妈,你是不是只在乎别人对我们家的看法,对你养儿子的评价?” 周艳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说这个,一时有点儿噎住,颜回抬起头,一双眼睛里虽然不见泪花但盛满了难过。 “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我的幸福,是吗?” 被儿子这样当面指责,周艳一下子来气了,她也不管拐角有没有人路过,劈头盖脸就是一串提高了声调的辩驳。 “我不在乎你?我就是太在乎你了!你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许我纠正?长大了就教训不得你了?要是你正正常常找一个女朋友,今天就可以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告诉大家,找了个男人,能说得出口吗?见得了人吗!” 她大吼一气,非但没有震慑住颜回,反而听他说:“我敢啊,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马上就进去和全家说清楚,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他声音平静之极,却带着一股决绝,气势上丝毫不输。周艳哑了声音,因为以他对颜回的了解,知道他是来真的。 “你想都别想!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就死给你看!”她威胁颜回,像那些马路上和丈夫闹离婚撒泼的女人一样。 颜回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妈妈算是镇子上爱赶时髦的女郎,带着一股小资的气息,穿一条白色带黑波点的连衣裙,是中心小学的老师,是知识分子。 第24章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强势,这么歇斯底里。是因为岁月蹉跎,还是因为自己这个拖累,让她在生活的琐事里,在烟尘滚滚的日子里变了一副模样。 颜回站直身,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留下一句:“我走了,就和他们说要加班吧。” “你站住!” 他妈在后面叫着,颜回脚步不停,他不想管待会她要怎么一个人回去面对一大家人。他这个生日过得糟透了,他想张臻,想马上到他身边去。 高速上奔驰两个小时,颜回到家刚好九点。 张臻从沙发上跳起来,高兴地冲过去抱起颜回转了一圈。从早些时候颜回打电话说他马上赶回来,张臻就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 本来他以为今天不能和颜回一起庆祝生日了,结果没想到能赶上一个尾巴。正好他之前订餐厅要求包场,那边早早发了通知给其他顾客,是以没法退费用,他也就懒得取消预订。 张臻为了等颜回没吃晚饭,而颜回之前也只吃了几筷子。眼下九点,还来得及一场浪漫的晚餐。 张臻开车带他来到那家法餐,在顶楼32层,带一圈露台,星幕就在头顶。 他们坐在临落地窗的一桌,外面露台的地灯莹莹散发着暖黄的光线,和这个城市里难得的星光辉映着。 “这是我们在一起为你庆祝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还会有好多个。”张臻举杯,餐厅富有情调的灯光投影让他在夜色的幽蓝里看起来俊美非常。 颜回也执起杯子,他很少喝酒,但今晚例外,先前的郁闷心伤在张臻的用心和体贴里渐渐化去。他抿下几口甘甜的美酒。 至少他还有张臻。 在上甜点之前,张臻从背后摸出一个盒子,轻轻地从桌面推到颜回面前。 “打开看看。”他自己说完都感觉这情形这氛围,怎么那么像求婚。 颜回翻开巴掌大的黑色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白色的腕表。他对手表没有研究,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但看起来十分精美。 “谢谢,我很喜欢。”只要是张臻送的他都喜欢。 “我帮你戴上。”张臻起身来到颜回身旁,托着他的一只手,将那只崭新的手表扣上了他的腕间。 颜回骨肉均亭,手上虽然没有肌肉但也不是细如竹竿。表盘里繁复精致的镂空花纹在他手上彰显质感,纯白的表带不仅没有压肤色,更衬得他皮肤莹白如玉。 张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决定以后给颜回多配几支表,换着戴。甜点是巧克力慕斯蛋糕,张臻说:“我本来想再订一个蛋糕的,但是这家甜品师傅是法国来的,得过蓝带勋章。所以我想外面买的肯定不及这个,所以就没…”他说到这儿,又觉得不管怎么说好像还是少了吹蜡烛的环节。 颜回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一步洒脱地安慰道:“我很喜欢这个蛋糕,真的很好吃。蜡烛我今天已经吹过了,不然现在就来许愿吧。”说着他就要闭上眼睛。 “等等!”张臻脱口而出。 颜回不解地微微偏头看着他。张臻清了下嗓子,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一点了,距离他吩咐的时候很近了。 他站起身说:“我们到外面去透透气吧。” 颜回感觉张臻一定准备了些什么,也不追问,笑着配合他一起到了露台上。 时钟指向十一,不远处的天边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紧接着又是几簇光亮冲天,迸射出晶莹闪耀的星光。 “喜欢吗?”张臻得意地挑挑眉。 “嗯,特别喜欢。”颜回嘴角噙着笑地点头。 他看得投入,侧脸随着烟花的绽放明灭,光影柔和线条美丽。张臻正想侧过去吻一吻他的星光,余光瞟到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推送了一条头条新闻。 《泰华集团董事长之子包养男明星,私生活混乱,多图实锤》 第36章 张臻简直不敢相信,他转回头去,看见颜回还沉浸在他营造的梦幻氛围里,笑得和煦。他压下心慌,低声说了句:“我打个电话。” 颜回点点头,嗯了一声。 张臻快步走回餐厅深处,点开那篇报道。里面声称据知情人士透露,泰华集团董事长之子张臻与娱乐圈一管姓男艺人存在钱色交易,多次开房举止亲密。 配了许多照片,照片上二人一起进入某会所又先后离开,还一并介绍了该会所的会员制隐私服务,包括提供房间道具等。有几张他开车带着管韶的,还有一张他搂着管韶的。张臻放大了仔细看才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韩时请客,要走的时候在club门口,他喝多了管韶扶着他。那时候明明一大群人,偏偏其他人都在镜头外,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亲密地搂抱着。 短短几分钟,这篇报道的阅读量已经达到十几万,在首页飘着红色的“爆”字小标签。张臻气得无意识地磨了下牙,马上拨通他助理的电话。 助理很快接了,因为他也正拿着手机震惊无比地看这篇头条。 “马上找人撤了!”张臻十分火大。 “好的好的马上马上。”助理连声应了,虽然他答得干脆,但其实他还是第一次做这事。 当张臻的助理经常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甚至是匪夷所思的要求。例如他曾经在半夜三点帮张臻买过煎饺;凌晨十二点替他拼手速抢一个限量手办;最莫名其妙的一次是让他坐飞机去了趟北海道,捡了一盒子的樱花花瓣,然后又立马飞回来。 可总的来说这份工作轻松又高薪,张臻负责的公司事务不多,他这个做助理的也跟着清闲自在,所以面对上司偶尔的额外任务,他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完成。 张臻打完电话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露台,可毕竟心里搁着这么大一件事,总是心不在焉。让颜回在漫天星光中许愿忘了,烟花下的拥吻也忘了。 回到家,张臻让颜回先洗澡。自己趁机看了一下,那篇文章还没删除,热搜仍然高高挂着。他从颜回外套里摸出他的手机,对浴室里喊了一声“用下你手机,我的没电了。” “好”里面朦朦胧胧传来一声回答。 张臻捏着两部手机走到阳台,用自己那个拨通助理的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骂。 助理也正焦头烂额,不是他效率低不想办好事。实在是发布这个新闻的并不是微博上那些狗仔营销号,等着收钱撤搜兼打脸反转那种,而是正儿八经的新闻媒体。 他打人家办公电话,这个深更半夜的点自然没人接。邮件无人回复,私信没人理。他托朋友去联系那边工作人员,也还没有进展。 张臻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在颜回看见之前必须撤了这个报道,删除得干干净净,最好设个敏感词让搜都搜不出来。 颜回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张臻还在阳台打电话,神情看起来不太好,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默默给他泡了杯小胎菊放在桌上,也没去打扰,颜回径直进了卧室。 坐在床上,颜回还是想等着张臻一起睡,还没过十二点,算起来现在也还是他生日。他又想了想觉得他和他妈妈置气是一回事,自己今天就那么走了,对家里人没个交代似乎也做得不太好。他想着在家人群里感谢一下大家为他庆祝生日,再解释两句今天单位有急事会更加妥当一点。 手机被张臻拿走了,颜回翻出他的pad登录了微信。他还没来得及点开家人群,首先看见一条标着小红点的未读。发信人是刘雅,他最早那个相亲对象。他们交换微信后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察觉他没有那方面意思过后,对方已经快一年没和他说过话了。 颜回点开这条消息“啊啊啊啊啊!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我们之前吃饭遇到的那个人啊!长得太像了!名字也一样!我的天!他居然是泰华太子爷呀!!!” 对女人来说八卦是社交耦合剂,一秒拉近距离无缝对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刘雅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八百年都没联系的前相亲对象讨论这个惊天大八卦。 张臻骂完助理走进卧室,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去浴室。他看见颜回呆呆坐在床上,无神地盯着面前一小方被子的花纹。 “怎么了?”张臻走近一点,习惯性地准备摸摸颜回光滑的后颈。 余光扫到放在一旁的ipad,再定睛一看,页面就停留在那篇头条新闻上。 张臻要抚下去的手顿住了,这时颜回也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眼望向他。 “我听你的解释。” “我,这个…” 张臻如今没法理直气壮地说这都是瞎编全是他妈的诬赖诽谤!他也没有办法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撒谎,他只能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没和他开房,有些照片…是角度问题,其实很多人一起的。那个,我…” “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吗?”颜回的问题简单直白,却致命。 “我,和他…我我没和他上过床!”张臻都没注意到自己紧张到结巴了。 第25章 颜回的心已经一点一点沉下去了,他熟悉的张臻自傲又自负,要是和这个人没有半点不正当的关系早就指天指地要给胡编乱造的人颜色看了。 而此刻的张臻顾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喜欢他吗?”颜回已经呼吸不稳了。 “我喜欢他个屁!我只喜欢你!颜回宝贝,相信我!”张臻坐在床边,去拉颜回藏在被子里的手。他心慌了,害怕了,自己也说不出来,就是预感会有他无法接受的事情要到来了。 “你碰过他吗?”颜回任他把手紧紧攥在手心,看着他的眼睛发问。 张臻喉咙像卡住了,他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不是一个死局。 无声等待了这许久,颜回自嘲地笑了一声,挣脱了张臻拉他的手,从床上就要下来。张臻看他要走急了,从背后搂着他,任他挣扎也不放开。嘴里赌咒发誓说: “就一次!他就给我口过一次而已!我和他没什么!你不喜欢我立马就让他滚!” 第37章 “一次?而已?” 颜回停下了挣扎,声音听起来很轻。张臻从背后抱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颜回苦笑了一声,又说:“对你来说这叫做没什么?” 张臻将他抱得更紧,生怕他从怀里跑了,他胸口抵着颜回后背,吻着他发顶说:“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一个,其他人都是玩玩而已,没过心的,真的,你信我!” 张臻急着表明心意,结果他刚说完,颜回就奋力地挣转身来,目眦欲裂地质问他:“玩玩而已?那如果我也和别人上了床,再回来跟你说我心里只有你呢?!” “那怎么行!”张臻愤怒地吼出了声,尽管只是假设,他仍然气得声音发颤,光想想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想杀了那人。 “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你不觉得可笑吗?”颜回出离了愤怒,为什么张臻就能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搬出这样荒唐的理论。 他还妄想着易地而处他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一二,结果就听张臻说:“你不一样,颜回,你扪心自问,你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和他发生关系的,如果你…”他似乎连说都不太想说出口,“如果你真和别人上了床,那你的心肯定也变了!” 张臻说完,颜回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到渐渐低垂下头,接着张臻感觉手里捏着的肩膀颤颤抖动起来。他听见颜回笑了,那笑声悲凉,蕴含着痛苦。怀里的人也像站不住了。 张臻忙扶着颜回的身体,紧张地低头察看他的脸。只见颜回脸上两行泪水已经无声地淌了下来,划过他的下颚,啪嗒滴在地板上。 此刻的张臻并不能理解颜回心里的痛苦。只是他看着这样的颜回自己的心也揪在了一起。他还是第一次见颜回掉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手足无措地去擦,叫着别哭了宝贝,可惜一点用都没有,那些眼泪只会越揩越多。 颜回的心像是被一双手就这么生生伸进胸腔里捏住捣烂了。他自以为的一心一意,身心如一如今却变成了诛他心的理由。是啊,谁让他心里只有张臻做不到和别人上床还不走心呢,所以就活该忍受对方这样对他。 大概从一开始,从这段恋情刚刚开始,不,应该说从相遇开始,他们两个就根本不在一条路上。他以为的携手一生,不过只是张臻的一场猎艳而已。 他和那些玩玩而已的过客,本质上没有区别,哪里有什么区别?颜回不哭了,几步冲过去衣帽间,随手抓了一件长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要去开门。 张臻急忙拉住他:“你去哪?都这么晚了!” 颜回没理他,伸手要去拿鞋。张臻拦腰将他抱起:“别闹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生气了,先睡觉好不好。” 听他一副哄人语气,仿佛没多大事一般。颜回真的不知道之前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里两个人是怎么在一个频道上沟通的。他心冷了语气也冷了,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去哪也不关你的事,麻烦你松手,让开。” 张臻没松手,但显然是怔住了,他难以相信地问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了?” “就是说分手!分手!你听不懂吗!”颜回积累的愤怒在这一刻都爆发了。 张臻吓得倒退了一步,倒不是颜回的语气,而是颜回说的话。什么叫要和他分手?他们在一起快一年的时间里,颜回总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什么都宠着他顺着他,两个人连架都没吵过一次,怎么一上来就要分手。他无法接受,黄牌警告都没有一个,怎么直接就要把他给罚下场。 “我不同意!我不分手!”张臻声音也颤了,他不要和颜回分开,他不能失去颜回! “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分手又不是离婚,单方面决定就够了。”颜回已经恢复了冷静,平静地陈述完这句话,在张臻震骇的当下瞬间推门走了。 张臻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推开门就追了出去。电梯显示已经下行到十四楼,张臻从旁边安全通道下楼梯去追。他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等到他喘着气跑到停车场,颜回的车仍然安静地停在那里,没有动过。 糟了!颜回肯定是从一楼出去打车走了。张臻顾不得喘匀气又跑回地面,直奔到小区门口却根本连颜回的影子都没见着。 而此刻的颜回还躲在安全通道的楼上,他出来之后知道张臻肯定会追上来,先按了电梯下行,再跑到安全通道往楼上走的拐角处坐下来。 听着张臻急迫追出去的脚步声,又听着他无精打采地开门回家。颜回动动僵硬的脚踝,揉了下酸涩的眼睛,在他生日的第二天,在将近凌晨一点的夜风里慢慢朝自己许久没回的那处房子走去。 白色的烟雾被凉风撩起吹散,张臻靠在曲面的大阳台上抽烟。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四五个烟头,自从和颜回在一起过后,他已经很少抽这么多了。 颜回,一想到颜回,张臻头就开始痛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今天说的都是实话,在他心里管韶连颜回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可从来没人告诉他这是一道单选题,要是早知道颜回会知道,会这么生气甚至要同他分手,他肯定早一脚把管韶踹出八米远,碰都不要碰一下。 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就给管韶打了过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显然也还没睡。 “是不是你搞的鬼?”张臻语气带着一股狠厉。 “真不是啊,臻少。” 管韶也正愁得睡不着觉,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他才借着张臻的东风得了几个新资源,面试了一部大热的ip改编剧。还正想哄着金主也投点钱,给他把主角定下来带资进组。这个节骨眼怎么可能做出惹恼张臻的蠢事。 何况这个剧要是播了,免不得要和另一个男主角营业炒一番cp。爆出他被包养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毕竟他这个姓少见,就算不写明也知道是谁。虽然他被这头条连带升了一波热度,但都是眼前小利,他目光还不至于那么短浅。 “臻少,我发誓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管韶再三保证,就差声泪俱下了。 张臻也累了,懒得和他说,挂了电话。看着手边另一部手机,张臻沉默了。刚才颜回走得急,什么都没拿,手机被自己先前就拿走了,如今想联系想道歉也不成了。 张臻发觉自己夹烟的手在不自觉颤抖,他狠狠吸了一口,压下胸腔那股痛意,使劲将烟头灭了。 第38章 七点不到,张臻醒了。以他的生物钟来说实属反常,事实上他昨晚根本不能称之为睡了一觉。半夜三点上床,翻来覆去到五点多,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休息了一阵,再睁开眼就是现在了。 一米八的大床空了一侧,张臻早习惯了颜回在身边。他伸手捂住了前额,多希望时间能够倒流或者这只是一场梦。明明他和颜回这么契合,明明他们正甜蜜地庆祝生日。 张臻头痛欲裂地坐起身,脸也没洗,下巴新长出的胡渣也没刮,换了衣服就驱车去了颜回家。 到了还不到八点钟,张臻站在门外想敲门却又忍住了。现在时间尚早,万一颜回还在睡觉,还是等他多睡一会。他起先靠墙站着,后来累了干脆靠门坐了下来,两条长腿支着。对面出门买菜的大婶儿回头一见,吓了一跳。颜回是被冻醒的。 昨晚他从张臻那里出来什么都没带,走回这里已经半夜两点多了。还好他存了一把钥匙在物业以备不时之需,不然他连门都进不了。再三谢过值班的大叔,颜回啪嗒一声摁开灯。灯光照亮大片盖着白色防尘布的家具。颜回身心都累到了极点,不想再收拾,就这么在空荡荡的床上和衣而眠。 他醒了不久就听见外面有人声,住对面的刘阿姨嗓门儿大声音独特,颜回听了几句,猜到是张臻来了。 等刘阿姨走了,果然响起了敲门声。颜回站在门内,张臻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防盗门,张臻的声音传来。 第26章 “颜回,你在家吗?”没有人回答。 张臻等了一会儿又说:“我把你手机带来了,如果你在家就应一声,我给你放门口。如果不在我就下次再来。” 没有手机确实太不方便了,他不可能长时间把手机落张臻那里,于是颜回轻轻说了一声:“你放下就走吧。” 那清润的声音近在咫尺,只一门之隔。张臻得知他在家显然激动起来了,边拍门边说: “颜回你开门,开门我们好好谈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张臻这一晚想了很多,虽然他自己觉得管韶的存在根本动摇不了他和颜回的感情,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也大概清楚了,颜回从小都是乖小孩,好学生,是追求完美,情感上有洁癖的那种人。他爱颜回,如果是颜回,他愿意从今以后洁身自好,再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 “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你没别人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张臻一刻不停地说着,颜回觉得自己又被绕进去了,他就该一声不吭才对,为什么还要答他的话!为什么还要听他说这些虚情假意的废话!他气张臻也气自己,听得头痛想得头痛,干脆蹲下来抱着手臂,把头埋在膝盖上。 无论张臻再说什么,里面除了最初的那一句再没有别的回答。他站了一会儿,想到颜回这里久不住人,肯定没有吃的。又下去给颜回买了早餐,和手机一并放在门口。 “手机我放下了,还有早餐,我马上就走,你赶紧拿,别放凉了。” 张臻没办法,只好先下楼回车上,他准备等到下午再上来找颜回。 结果他刚上车,助理的电话就到了。因为和颜回吵架,他今天都没主动过问撤搜的事。也因为颜回已经知道了,张臻对这件事的态度也不像昨天那么急切。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负面花边新闻一直高高挂着,充作大众饭后八卦的谈资。 助理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经理,那边联系上了,但他们不肯删除报道。” 张臻那双好看的眉蹙紧了,不悦地说:“那就加价。” 助理咽了咽口水,对方岂止是不肯,分明是态度强硬,他刚吃了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他只能委婉地说:“恐怕不是价格的问题。” 张臻靠着座椅,自己也在思考着这整件事,他安排助理说:“你去找公司的公关团队,让他们来处理。” 泰华集团营销部有专门的一个团队来应付公司各种负面新闻和突发状况的舆情处理。由公司层面来出面施压,他还不信有哪个新闻媒体不给一点面子,没有几分忌惮。 助理马上去办了,张臻点开微博,想看看状况,却发现自己又上了新的热搜。 一个视频网站的网红女主播自称和张臻发生过一夜情,再次印证其私生活淫靡混乱。 他点开一看,果然是赵涵。如果说他和管韶的新闻是添油加醋,还不完全算是诬陷。那这个女人就纯属是蹭热度吸血了。要知道当初在z市那晚,他可什么都没做! 但赵涵详尽地描述了二人是如何相识,怎么共度良宵。罗列了各种细节,入住酒店的记录,还有她和罗衡在赛车场的合照,张臻过往和罗衡的合照,以及他们富二代圈的人物关系都简单作了一番科普。看起来真就煞有其事。最致命的是她晒出了一只香奈儿包的照片,说是张臻送她的礼物。 黑色的香奈儿cocohandle,深蓝蜥蜴皮手柄。附一张身份卡和全球独一无二的编号。而下一张图片上,是香奈儿官网上输入这个编号显示的持有者姓名——zhenzhang 张臻气得砸了一下方向盘,这真是如何也说不清了。他以前给谢珊珊送礼物,那香奈儿的柜姐热情地给他录入了资料。他对这些不在意,买给赵涵的那次他只刷了卡,没想到也自动归在了他的名下。 如果他说他没睡过这个女人,不认识这个胡乱攀咬的疯女人,那送她包又要怎么解释! 张臻气得磨牙,不敢想象颜回看到会怎么想。他立马打电话过去,颜回果然没接。 打了好几个,他又给助理打。助理倒是高效,已经找上了公关团队,但带来的却不是问题得以解决的好消息。 “那边说得要董事长的特批。”助理战战兢兢地答话,已经预料到了张臻肯定会生气。。 果然张臻像被冒犯了,气得大骂:“他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不是,感觉他们在忙什么很重要的事。”助理想起他赶到公司的时侯,营销部那一层灯火通明,周末所有人都在加班,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张臻懒得和他说,挂了电话就一脚油门往家里开。至此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在整他!过往他怎么花天酒地也从来没有哪家狗仔会跟他,哪个媒体敢写他。 那些照片那些爆料,肯定蓄谋已久,如今才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捅。 一定是刘玺南!肯定是他在搞鬼! 第39章 红色的流线身影在路上飞驰,伴着马达的轰鸣声。张臻一路超车,没多久就到了他爸妈住的别墅前。 他按门铃进了院子,阿姨已经在里面开门候着。他没理柳姨的问好,径直进了客厅,环视一圈又急急忙忙上去二楼。 他一步两阶地迈着长腿往上跑,刚踏上二楼就迎面碰上他妈妈舒月。 “臻臻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张臻没心思和她聊天,只问:“我爸呢?” “你爸在书房,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张臻已经急不可待地往书房去了。 舒月在后面叫他:“回来!” 张臻哪里肯听,一把拧开了书房的门。 深色实木书桌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逆着光正在打电话。看见张臻进来,把手机往下移了一点距离,沉着声音不悦地说道:“进来不知道先敲门?”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张臻放开握着的门把,又往里走了两步。 “出去!”男人的声音含了几分愠怒,带着不容违逆的威压。 张臻被这一声呵斥止住了脚步,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而发出命令的人已经不再看他,转头继续和那边通起电话来。 张臻咬着牙,转身反手一带,把门关得震天响,以此来发泄他的不满。他妈妈舒月赶紧将他给拉走,带到二楼的小客厅坐下。 “乖儿子,别生气,你爸爸这几天…正忙,你别去触他的霉头。” 张臻一句话也没有,仍是气得胸膛起伏。他妈妈见状,主动说:“是不是为你那个新闻来的?” 见张臻没有否认,舒月拍拍他的手背,柔声细语地安慰说:“没多大个事,不值当你生气。” 她起身给张臻倒了杯水,又问:“还没吃午饭吧,待会陪我们一块儿吃啊。” 经她这么一说,张臻才想起,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舒月吩咐柳姨去准备,自己则去卧室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她坐下没多久,就听书房门开了。 “找我什么事,进来说吧。” 那语气深沉,不像对儿子,倒像对下属般公事公办。 张臻霍然站起身,进了书房。他父亲张振林身量和他差不多高,五官不及他深邃,眉眼冷硬,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孤高。 “爸,我的新闻你看到了吗?快帮我撤了!一定是刘玺南这孙子在搞鬼!我也要挖他的料,弄死他不可!他看上了我的人,使这些阴险手段,我…” “够了!” 张臻说得激动,被他爸陡然打断。他忿忿不平地看过去,只见他爸揉了揉眉心,语带疲惫地斥责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永远都长不大!脑子里整天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没一点长进!” 张臻被说了一通也是气极,他爸非但没有要帮他撑腰的意思,还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 “那我就这样等着他给我泼脏水吗?!公司里我也说不上话,指使不动你的人!我还是你儿子吗!” 张臻气得一张俊脸通红,额头青筋凸起,梗着脖子就这样质问他父亲。张振林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同他说:“我刚才已经打电话交代公关那边处理你的新闻了,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说:“总之你别管了。” 又是你别管,张臻冷冷嗤笑一声,一方面说他长不大不懂事,一方面却又从来不把他当个大人看。他心里憋闷,一声不吭招呼也不打,转身就冲气走了。 舒月在后面连连叫他,张臻脚步却越来越快,奔回自己车上,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回到颜回小区附近,张臻实在是饿得胃疼,随便找了家地方囫囵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之后他继续蹲守在颜回家门口,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张臻对着冰冷厚重的防盗铁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颜回,你吃午饭了吗?吃的什么?我在你们楼下那家拉面店吃的,一点都不好吃,太咸了。”他顿了顿,有点可怜地说:“没你煮的煎蛋面好吃。” 第27章 “你是不是在睡午觉啊,对不起啊,那我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张臻又忍不住轻轻敲门。“颜回,你睡醒了吗?跟我回去吧,你不原谅我,我们就先分房睡行不行?”没有回答,张臻又开始细数他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试图用美好的回忆来软化眼下的僵局。 张臻说得口干,敲门敲得指关节泛红,里面仍是什么回应都没有。他从午后等到日暮,再到夕阳渐渐隐退,黑暗笼罩了四周。 张臻无法,只得先回去。他太困了,这一天他才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疲惫不堪地把车停好,张臻开门下车,一瞬间清醒了。 颜回的车开走了!他旁边的车位空荡荡的,明明今早都还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过?自己一直守在他门口,难道就是中午那两三个小时吗?张臻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刷卡上楼,再摁指纹打开家门。鞋都没换就冲进去卧室连着的衣帽间。颜回挂着的衣服,都不见了! 张臻疯了一样地在房间四处乱窜,寻找颜回每一处留下的东西。洗漱台,床头柜,书桌,所有曾经属于颜回的东西都消失了。颜回和他在这里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就这么轻易被抹去了。 张臻颓然地脱力跌坐回沙发上,抬起手臂遮住额头。顿了两秒,像是刚才那一瞬间无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东西。他猛地放下手,从沙发站起来,急于确认又不敢相信,一步一步走到那道嵌进墙壁的高大酒柜前面。 正中间颜回送他的那只青白瓷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盒子。 张臻只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昨天送给颜回的生日礼物,那支白色腕表。 而他的碗被带走了,那个颜回亲手做给他的碗。 第40章 颜回从没觉得上班这么难熬。 他静不下心来计算,电脑上画的图也毫无进展。他努力集中精神,却又总是在不注意的某一个时间点上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占去了心神。 他不允许自己这么没用,强迫大脑去做运算。一整天下来,身心都经历了一场拉锯战,头痛欲裂,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今天周一,虽然昨天车已经开回来了,但他的车牌限行,所以颜回下班后依然准备去搭地铁。 刚走出院门口,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张臻背靠着车门,斜斜地站在那里。一见着颜回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往这边走来。 那车那人都实在太过显眼,在下班高峰的院门口惹来不少注视。颜回转身就走,却被张臻一把抓住了手腕。 颜回叹了口气,之前单位上就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这下算是坐实了。其实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在乎这些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和张臻当着同事们的面在大马路上纠缠,那样太难看了。 “上车说吧。”颜回主动说。既然今天避不过,躲不了,干脆就和他说得再清楚一点,免得彼此还留存幻想。 张臻听颜回愿意上自己的车,眼里有了点光亮,绅士地替他打开车门。他没想到颜回还会和他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带颜回去哪里共进晚餐。 “送我回去吧。”颜回发话了。 “一起吃个晚饭,好吗?”张臻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但还是没能如愿,他马上就听见颜回说:“没必要。” 张臻不敢勉强他,只好往颜回家里开。没多久就到了小区门口,张臻又往前开了一小段,停在一排梧桐树阴下。 期间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颜回是因为无话可说,张臻是怕几句谈完了到地方颜回就要下车,他想颜回待在他身边,多一分钟也好。 张臻今天班都没上,睡醒了就来堵颜回。可真见到了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回。他只知道他必须把颜回带回去,他不想失去他。 还是颜回先开了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今天都一并说了吧,以后别来找我。” 听到这句张臻又慌了,“我对你是真心的!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保证!” “真心?如果这就是你的真心,那我宁可不要。”颜回听起来很平静,但其实每次一对上张臻他心里的情绪都翻江倒海。以前是着迷喜欢,如今是伤心愤怒。 “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次错误就再不给改正的机会吧?我真的会改,会对你好的。”张臻说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颜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轻轻哼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张臻还是在笑自己。 “有些错误是没法回头的,一次也不能原谅。就像杀掉的人不会复活,摔坏的镜子也重圆不了,我们之间也是这样,已经结束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颜回越说越激动,头又开始痛了。张臻听到他这么决绝的话也是控制不住情绪。伸手抓住了颜回的肩膀。 “不行!我不接受!我…”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重复着这两句。“我不接受,不行!” 颜回左右挣动想摆脱张臻的手,如今被他碰一下就提醒着自己这双手还抱过别人。一想到这个颜回就受不了,他奔溃地叫着说: “放开!你去找你的情人啊!还缠着我干什么!姓管的也好,姓赵的也好,多得是人陪你。你给我走开!” 他挣扎得太厉害,一只手臂甩起来不小心打到了中控台的面板上,疼得颜回嘶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张臻握着拉到面前仔细察看。 他眼里的担心和自责不似作伪,但颜回还是猛地一把将手抽回来,捂着手背偏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颜回果然看见那热搜了,张臻咽了咽口水开始辩解:“那个叫赵涵的和我没关系,她就是一蹭热度的网红。” 他看颜回一脸不信,接着解释:“那天晚上,就是我去z市那个晚上,咱们不是通过视频电话吗?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忘了,我们…” “够了!”颜回不想再听他提之前那些事,那让他觉得一心陷在恋爱里的自己像个傻子。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你旁边是不是还有别人?一晚上时间那么长,你背着我还干了什么?” 颜回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件事流泪了,当他在家里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想起那一天他独自面对歇斯底里的母亲,那时张臻的电话给了他多大的安慰,现在就给了他多少的羞辱,再一次亲口说出来还是那么伤心难过。 “我发誓!我真的和她没什么!”张臻急了。 颜回轻描淡写地说:“你也说和管韶没什么,在你看来要做到哪种程度才叫有什么?我不信你了张臻,就这样吧。” 颜回说完就要推门下车,张臻见状也要下车去追。颜回回头眼神冰冷地说:“别跟来。” 张臻定住了身形,没有追上去,因为颜回看起来就像是要碎了。他也形容不出来,感觉颜回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泪,愤怒,还有许多许多的情绪,他看不太懂,但他本能地感知到如果他再步步紧逼,颜回就要坚持不住了。 张臻独自开车回了家,晚饭也没心思吃。颜回走了不过两天,家里又已经乱成了最早的样子。只余下新添的咖啡机和阳台上的小植物还证明着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 浑浑噩噩到第二日,张臻又去等颜回下班。虽然昨天对方说得坚决,但张臻没法放弃。他除了去见颜回什么别的事也做不下去。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他不能没有颜回。 五点钟陆续就有航天院的工作人员下班出来。张臻依旧守在门口,一波又一波的人出来,始终没有看到颜回的身影。直等到天色泛青,夕阳沉入楼宇,只余三两零零星星的人加完班从大门走出来。 张臻确信期间他没有看漏眼,上前去询问一个挂着工作证刚出来的中年男子。 “请问颜回是还没下班吗?” 那人打量了张臻一下,对他说:“颜工今天跟着去靶场了。你是他朋友吗?打电话找他吧,现在大概还没进场。” 张臻没有多想,只以为颜回今天外出公干,于是接着问:“靶场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开车去找他就行。” 他说完,对方用一种说不清是看门外汉还是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在呼伦贝尔。” 张臻:“什…什么?” 第41章 在草原深处的导弹试验靶场,风从远处刮过来,麦穗一样的黄色草皮像海浪一样起伏。同样随风翻飞的,还有人们的衣领和头发。 在一众穿着深蓝工作服的一线航天工作人员里,颜回是最显眼的一个。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身形欣长,把一身朴实的工装穿出了别样的效果。还因为他皮肤白,和常驻基地的工作人员一对比,宛如一只落入狼群的小白羊。 但此刻,颜回的脸色白得有些不自然了,没有一丝血色,近乎苍白。 这几天他什么活都抢着干,做调试,测风力,跑毁伤现场,晚上再回去驻地接着测算飞行轨迹试验数据。他妄图把自己的每一份时间都挤得满满当当,以此来阻止大脑再做无用的思考。 第28章 可大概是从张臻家离开的那个夜里起,他就有一点着凉,之后也没好好休养,反而忧思太重,劳心伤神。 来了呼伦贝尔,一时不适应草原昼夜温差变化,他又把自己的工作量加到最大,终于在这天,在大家眺望着等待发射的倒计时中,砰地一声,晕倒了。 再醒来,是在县城的医院里。左手背插着输液的针管,铁架床边守着他的是一个基地的工作人员,本地人,看起来年纪很轻,颜回记得似乎是叫朝鲁。 朝鲁看见他醒了,连忙去叫医生。医生来了察看了一下,确认颜回没有脑震荡。叮嘱把两瓶药水输完,就去别的病床忙了。 颜回知道自己没有大碍,不过是低烧加劳累过度,他让朝鲁去休息,朝鲁却不肯。颜回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这人竟然也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干坐着。 临近饭点,朝鲁跑出去买了两盒盒饭,颜回没有胃口,挑捡着吃了一点。旁边的人吭哧吭哧几口就刨完了,吃得无比地香,一抬头发觉颜回在看他,青年小麦色的脸颊红了个透。 他不好意思地说:“你…你不喜欢吃这个吗?要不我去给你买点面包。” 颜回笑着摇摇头:“不用,我现在还不饿,你买的饭挺好的。” 晚上七点多,终于输完了液,颜回整个左手臂都是冰的。他们出了县城医院,朝鲁跳上一辆基地的吉普车,颜回也坐上副驾。 离开县城,往人烟稀少的深处开。草原的景色很壮美,残阳的余辉还在天边没完全褪尽,月亮已经皎皎升起。 到了驻地,气温已经下降了好几度。朝鲁脱下自己的外套,似乎是怕颜回嫌弃,在手里抖了好几下不存在的灰尘,才讪讪地递过来说:“你生病了,要多穿一点。” 颜回没接,但语气很温柔地感谢他:“我没事,谢谢你了。” 朝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衣服始终拿在手里,没再自己穿上,默默地跟在颜回身后。 颜回能感觉到这个内蒙青年大概是有点喜欢他的吧,或者说对他有好感。他并不反感,赤忱的一颗心不该受到厌憎。 但他望着月光洒在草地,心里想着人的心意真是很难控制和隐藏的东西。不知道自己最早在张臻面前是不是也这样,叫他一眼就看透了内心的想法。 而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张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失恋的滋味。少了一个颜回,他的生活仿佛停滞了。以往再着迷,玩起来根本顾不上时间的游戏,在此时也乏味无趣,打发不了漫长的夜晚。 他也不想和朋友出去玩,做什么都兴致缺缺,没有一项娱乐活动可以给他带来短暂的一丝欢愉。他感觉心脏像是缺了一块,在找回来之前,他似乎都好不了了。 他没法去找颜回,国家这类试验靶场都是保密的,他查不到具体地址,而且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见不到人。更何况颜回躲他都躲到天边去了,他再步步紧逼为难纠缠,只会让对方喘不过气。 可他想颜回想得睡不着。张臻爬起来,穿上外套抓了车钥匙出门。 他想念颜回的味道。 当张臻靠边停下车,他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凌晨两点,商场早就关门了。他记得颜回用的护肤品品牌,他要去买一套一样的。 他又开车绕着市区一圈一圈地找,终于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全球购进口超市,里面有一排护肤品货架。 张臻找到颜回用的那个牌子,但他记不清楚系列。只依稀记得有灰色的瓶子,也有绿色的罐子。于是他把相似的都买了,结完帐,在午夜的高架上飙车而过,很快就回到了他的公寓。 张臻把所有的瓶瓶罐罐全部拆开,一个一个凑到面前闻。颜回从来不喷香水,但他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带有一缕淡淡的清香。没有这股味道,他根本睡不着觉。 张臻很快确定了一瓶爽肤水和一瓶啫喱面霜,那气味闻起来很熟悉,是颜回用的那款。张臻拿着瓶子跑到寝室,对着颜回的枕头洒了一点。接着他再躺上去,躺了一会又侧身一把抱住身旁的枕头,把头埋了进去。 就这样静静不动维持这个姿势几分钟后,张臻一把将枕头从怀里扯出来,又狠狠丢到地上。 不像!不像!还是不像颜回的味道!他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张臻崩溃一样重回客厅,把桌子上那一堆护肤品全部狠狠砸到地板上。玻璃瓶撞击黑色的地板砖,迸射出无数晶莹的玻璃渣子。 张臻痛苦地躺在沙发上,不可自抑地疯狂想念颜回。他的颜回真的太好了,这些天他跑航天院,跑颜回的家,才猛然发觉,从他的公寓到颜回上班的地方,比颜回自己家过去远了几乎一倍的距离。 他们一起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颜回从来没说过什么,而自己竟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有在意过。 张臻一直自认为很在乎颜回。如今种种回想起来,才发觉原来他一直都做得不够好,是颜回处处都想着他,让着他。 如今他有心想改变,想补偿,可颜回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第42章 颜回低烧一直不退,虽然他自己声称可以完成工作,但试验组的其他成员都一致劝他返回a市。这里医疗条件落后,万一病情加重可不好处理。 再加上颜回本来就身体单薄,这段时间肉眼可见又清瘦了不少,一张巴掌脸熬得惨白惨白的。他平时人缘好,同事们也都真心关心他,主动给院里打了报告,申请让颜回先行返回。 颜回内心是歉疚的,这趟来靶场是他主动要求,结果来了之后又完不成任务,拖大家后腿。他心里清楚自己这身体状况都是失恋闹的,他不想这样没用,可这幅身体就是不听他的,偏偏迟迟不肯恢复正常。 他走的那天仍然是朝鲁开车送他去县城,然后他再搭乘大巴去呼伦贝尔市。 车站分别的时候,青年似乎有话要对他说,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他眼睛里分明述说着喜欢,出口的话却是:“颜工,祝你一生平安幸福!” 接着朝鲁像是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轻轻张开手臂虚虚拥住了颜回的肩膀。不能称之为一个拥抱,更似朋友间礼貌性的分别。 颜回笑了,这些天他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他抬手拍了拍朝鲁的后背,对他说:“谢谢,你也是。 回到a市,院里批了颜回两天假期,加上周末就有四天长假了。回到家发觉他妈妈周艳已经来了,把他一直没心情打理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做好了一桌饭菜。 “你们单位联系的我,说你出差病了。你这个人怎么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颜回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周艳已经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颜回去卫生间洗手,瞥见阳台上晾晒的被子,心里也是一暖,只叫她宽心:“没事,我就是一点低烧,不打紧,多睡一觉就好了。” 周艳跟过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的脸,肯定地说:“还说没事,起码瘦了五六斤!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颜回没说话,周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掩盖的疲惫和难过,联想起今天来发觉颜回已经搬回来住的事,马上追问他:“你和那个人吵架了?” “我们分手了。”颜回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平静地说。 他以为他妈妈会欢天喜地放鞭炮庆祝,毕竟她一直盼望着自己能走回所谓的正道。谁知周艳神情凝重地接着询问:“你提的还是他提的?为了什么分的?” 颜回有点诧异,只说:“我提的,为了什么分手有区别吗?你不是就希望我和他分了吗?” 他才说完周艳就掷地有声地答说:“当然有区别!要是他欺负了你,我肯定要去找他算账的!” “妈”颜回有点想哭,自从在周艳面前出柜之后,他已经好久没在她身上感受过这种关心和维护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孝,虽然周艳控制欲强,处事也有些偏激,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他的人了。 说服她接受纵然不易,但他几次争锋相对,把她自动划分到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这几天在病中,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等冰凉药水溶入自己血液的时间里,颜回想通了许多事,包括张臻妈妈对他的态度。 那短暂的一面里,她对自己笑着打招呼,并不代表认可和接受,多半是出于她良好的出身和自诩上流社会的风度。恐怕正是因为不把他放在心上,或是见多了张臻身边各式的玩伴,没有把他当作是个威胁,才能如此坦然以对。 那些张臻为他扛过的反对,顶住的压力,不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和臆想。而他为此也想替对方博得亲人的认可和同意,不惜和他妈妈闹翻。 颜回自然不可能和周艳细说这之间的种种,任她去找张臻算账,也所幸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交往的是谁,不然以周艳的脾气和风格,搞不好真要上张臻公司去讨说法,他现在不想和那个人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第29章 周艳接着有一点开怀地说:“分了好,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哪里不招女孩子喜欢了。跟你说吧,老家那边打听你的女方多的是,只是我一直觉得你最好在市里找一个,毕竟你这工作难得,总不好回我们那个县城待着。”她还要再说,被颜回打断。 “妈,你上次说明年五一结婚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他还站在洗手台前,手撑着白瓷的台面。 “我自己真的无所谓了,你要我和谁结婚都好,我真的都可以。但是”颜回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我觉得不能这么对别人,我最多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别的再没有了。” 周艳不假思索就想接话,在她活了大半辈子,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的人生经历看来,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已经相当不错了!她见过了太多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觉得颜回肯定能比大多数男人都做得好。 可在她透过镜子的反射看进颜回那双低着的眼睛里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颜回眼里闪动着快要熄灭的光芒,那种光芒她曾经见过,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记不真切了。 周艳的性格要强,之前颜回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她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如今对着颜回一幅憔悴的模样,心又狠不下来,只对他说:“知道了,妈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反正你和那人已经分了,以后总会遇上合心意的女孩子。” 周艳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爸爸走得早,你从小跟着我,父爱方面缺失,所以才会对男性产生一些扭曲的情感。” 颜回低敛着神情,没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不是的,他的感情是真实,不是因谁缺失而生出的替代,更不是扭曲的。纵使他的确爱错了人,他也不认为这段感情是不被承认的。周艳只当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待了一天多,等颜回烧退了就在他的再三劝说下回老家了。 时间又留给了颜回自己。他想通了,既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张臻,去想关于他们的一切,那么就干脆任由自己在这个假期里想个透彻。就像憋着不去哭,总有忍耐不住的时候,不如一次性哭个够,以后就再不为此掉眼泪。 于是他把自他们相识以来所有的回忆自虐一样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放映,一遍,两遍,无数遍。 第43章 睁开眼,才七点半,张臻像这个城市无数的上班族一样起床洗漱。他胡子好几天没刮了,电动剃须刀嗡嗡划过下颚,几分钟又恢复了俊朗,看不出前几日醉成一滩烂泥的模样。 今天周一,他要去航天院再打听打听颜回什么时候从靶场回来。张臻拉开抽屉,用发泥抓了抓头发,又选了件圣劳伦短夹克,把自己收拾妥当,万一颜回已经回来上班,他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糟糕的样子。 临出门,八点整。手机又自动变亮,推送了一条头条新闻《泰华集团涉偷税漏税,违规竞标》。 张臻穿鞋的动作都定住了,他连忙解锁手机,点进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新闻很短,并不详尽,只说泰华集团及其子公司均涉嫌偷税漏税,违规竞标等多项违法行为,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张臻快步进到地下车库,开车上路,目的地从航天院换成了泰华大楼。 助理上班的时候见到张臻办公室门开着,还以为是清洁阿姨在里面打扫。半天没见人出来,走过去一看,书桌后面居然是好几天没出现的张臻。 也不怪他没想到,毕竟九点上班,张臻惯常十点之后才来,八点多出现在这里,堪比见鬼了。 张臻见着助理,让他留意如果董事长来公司了,立刻通知他。 助理退出去,没多久又进来,送上了一杯热咖啡。 八点爆出的新闻,在上班前几乎已经传遍整座城市,九点半开市,泰华集团股票开盘即跌停。 张臻坐不住又出去问了一遍助理,助理刚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是董事长一来就进了会议室开会。 张臻急忙赶到会议室,想问他爸几句,结果门已经关了,里面长圆桌坐了一排人,已经开始了会议。他还看见了几位常年不管公司事务的股东,此刻都一脸严峻地坐在桌边。 张臻没法推门进去,只好回自己办公室如坐针毡地等。他不清楚自家公司到底存不存在偷税漏税,违规竞标。但这一轮报道攻势凶猛,张口就想咬断泰华的脖颈,像是蓄谋已久,势必要让他们无法翻身。 他又联想起自己之前的绯闻,总感觉和这次脱不了干系,那次的负面新闻像是一个开场,让泰华进入人们的视野,树立出一个坏的形象,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他之前以为是刘玺南为了抢走颜回在背后捅他刀子,但现下看来,如果这两件事真有联系,一个刘玺南是万万没有这么大能量的,甚至于张臻根本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能耐来做这个幕后推手。 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入口已经冷了,在舌根泛着一股酸苦。他把杯子推远了一点,想念起之前每天早上颜回给他准备的晨起咖啡。不知道买的是哪种咖啡豆,带着果香一点儿也不涩。 到了午饭时间,张臻本以为可以和父亲说上几句话。结果会议室的大门始终紧闭,临到一点秘书才出来吩咐订餐。而午餐直接送进会议室,张臻根本找不到时间单独和他爸爸聊上几句,问问情况。 下午泰华的新闻越演越烈,媒体蹲守在子镜的售楼处,一大批购房者已经拉上了横幅围在大门外。白底黑字的绢布大横幅像讣告一样刺眼“无良开发商退我血汗钱!” 张臻看那会议像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干脆开车去那边想实地看看状况。泰华楼下的商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反而因为临近国庆的促销活动,人流量比以往还要多些。 张臻驱车前往新区的子镜,停好车后站在人群最外围。前面的几个人还在讨论着。 “你是什么时候交房?” “后年去了,钱压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谁晓得到时候是不是房和钱都没了。” “就是啊,我明年交房的都担心得不得了,后悔死了,早知道买另一个盘了。” “是啊,我八百多万干什么不好,尽让这些无良开发商吃喝嫖赌去了!” “我买的联排,更惨!一千多万,必须让他们吐出来!” 张臻听了一会儿,听得头疼。想告诉他们别杞人忧天瞎添乱,他们不来闹事,子镜进度不会受影响。一个两个全来要求退房,弄得人心惶惶,还搞上社会头条,没有的事都要变成隐患了。 这时候前面一个大妈转过头来发现了张臻,问他:“小伙子,你也来退房?买的哪一期啊?” 张臻清了下嗓子,觉得这时候不是表明身份,抛头露面的恰当时机,支吾着说:“那个,我去前面看看情况。”说完从侧边拐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公司了。 回去不到四点,会议还在继续。张臻枯坐着一等就是四个小时。期间助理给他送了餐,他吃得食不知味。等到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被灯光点亮,会议室才终于闭了灯。 他父亲张振林和助理走在最后,张臻几步上前,那个有着一双犀利如鹰鸷般眼神的男人,难掩疲惫,知道他想问什么,揉着眉心说:“回家再说。” 上车后司机主动地升起了挡板,把空间留给后座的父子二人。然而张振林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一直闭目养神,幻影的减震尤其的好,甚至感觉不到过停车场减速带带来的轻微颠簸。 张臻怀疑他爸是不是快睡着了,他等了一天,耐心实在已经耗尽,心里焦急苦闷,出声询问:“爸,新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振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只说:“回去再说。” 张臻火一下子上来了,公司出了这么大事,他又一直被排除在外,连与会资格都没有,他气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一句话而已,有那么难吗?” 这回他爸如他所愿开口了,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教训他说:“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 他说完又不再开口,父子二人都各怀心事,张臻气得不轻,也不想再说话,车厢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疏离。 他们父子从小的关系就很淡漠,张臻说不上来。他爸倒也不是不喜欢他,对于他可以算得上有求必应,但一起玩乐的时光,手把手的教导,一个父亲应该参与的所有情感历程,他几乎都是缺席。 张臻性格鲜明张扬,而他父亲又太过深沉,如果没有他妈妈舒月从中调和,两个人几乎说不了几句就要杠上。 还好路程不算太远,到家之后明亮橙黄的餐厅吊灯中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桌上摆好了五菜一汤,三幅碗筷。 舒月招呼他们去洗手,自己先替丈夫和儿子盛汤。 席间,张臻没有再说话,他到想看看他爸准备什么时候才给他一个解释。舒月一直在关心张臻怎么看起来又瘦了,叮嘱他要好好休息。直到吃完,张振林离开座位时才对舒月和张臻说:“情况不容乐观,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 第30章 说罢他就径直上楼去了,张臻站起来对他背影吼:“你什么意思?公司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舒月在旁边拉他袖子,张振林根本没理他。张臻被他妈妈拉去客厅沙发,端起桌面上削好的梨子递过来。张臻哪有心情吃,一把给她推开,对他妈说:“他搞什么!多说几句会死吗?他到底有没有做犯法的事,连我们都不能说吗?” 舒月闻言放下手里的果盘,安抚张臻坐下,叹口气对他说:“今天是不是开股东会了?他讲了一天,不想再给解释了吧,解释一阵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如不说。” 张臻有点没听懂,舒月又接着说:“臻臻,做生意有时候不是非黑即白的,一个集团牵扯到的领域太多,难免会触及一些灰色地带。” 舒月出身于商业世家,所学所见让她即便如今不上班只待在家,也区别于其他主妇,她想了想,说:“哪家都一样,只是看怎么定性了。” 第44章 张臻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十点,舒月劝他在家住一晚被他拒绝了。 第二天他照常到公司,发觉他爸没来上班。 坐了一会儿,无事可做。因为他长期爱来不来,公司根本没有什么日常事务是等着他处理的。 张臻干脆又绕去子镜,想看看那边的状况。今天是个艳阳天,虽然已经进入秋天,但走在太阳底下,久了仍然晒得背心有点热。 前来要求退房的人比昨天看起来增加了一倍多,乌泱泱地挤在售楼处的玻璃门外,引得不少已经入住的业主都驻足观望。 “今天又是这个说辞,要是你们开放商没问题,我们至于退房吗!钱吃进去就舍不得吐出来,良心被狗吃了!” “就是!凭什么不退钱!” “退钱!退钱!” 张臻觉得情况看着有点棘手,悄悄绕到侧面湖边餐厅的入口,那里也可以通往售楼处。 进了办公区,张臻直奔经理室。路上遇到一个销售,并不知道张臻的身份。 昨天新闻一出,他们正常的销售业务就暂停了,售楼处大门暂时由安保守着。此时见到有生面孔进来,以为是哪个闹事的又趁机溜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张臻的肩膀,厉声对他说:“先生,这里是办公区,还请你出去!” 张臻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还好没等他自己解释,最里侧的办公室门就打开了,估计是听见声音出来看状况的。那人见到张臻连忙快步赶过来,嘴里招呼着:“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到鄙人办公室坐一会儿吧。” 正是这边负责统管销售业务的经理,五十岁左右的微胖男子,姓马。他挥挥手示意小销售快走,对他说:“领导视察,领导视察,回自己工位上去!” 小销售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什么大人物吗?让他们马总如此狗腿。 张臻糟心得很,一坐下没等对方奉茶寒暄就直接开口问:“外面人越来越多,你预备怎么处理?” 马如龙是个老油条,惯会和稀泥。他笑笑说:“伺候着吧,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得,但就一句话,按合同约定房款不能退还。” 张臻不置可否,端着杯子也喝不下水。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出面给购房者一个承诺,否则双方这么耗下去,谁也得不着好。 他正思量着,手机头条新闻又来了,张臻现在对头条推送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屏幕一亮心里就跟着一慌。 拿起来一看,《泰华集团董事长被拘或将定罪》,张臻着实被吓得不轻,点进去才发觉是标题党,实际内容只是说泰华董事长张振林被有关部门约谈。 虽然不是被拘留但张臻还是担心他爸,没等他多想,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退钱!退钱!” 大概那些蹲守在售楼处外的退房者也都看到了最新的新闻,并且群情激愤。 张臻和马经理一起来到门口查看状况。外面的人见到他们出来,喊得更起劲了,甚至开始啪啪地用手拍关着的玻璃门。 张臻不耐地挑了挑眉,还是压下性子,往前走了几步,朗声说道:“各位业主稍安勿躁,子镜目前所有的在建项目都按照进度在稳步执行,所有住房都会按合同如期交房,请大家放心。” 他说完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对面一个男人大声质问说:“你是谁?你说的话能上算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空口白牙的,不行!反正今天我的房款必须拿到手!” 说完他更加大力地拍打玻璃门,大有不开门就不收手的意思。其他人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开始附和。 “就是!你们董事长都被抓了!谁知道房子还建不建得起来!退钱!必须退钱!” 几十上百的人涌在一处,前面的人在使劲拍打玻璃,后面的人跟着在喊在往前挤,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张臻皱着眉,侧头让姓马的赶紧去多叫几个保安过来。 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我认得他!他就是新闻里那个嫖男明星的!他们董事长的儿子!” 此话一出,外面的人都看向了张臻。一个大妈出声说:“我昨天也看见他了!还骗我说是来退房的!混在我们里面,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把我的钱还给我!我辛苦攒的钱都给你这种人渣拿来养婊子了!” 张臻瞬间被激怒了,在玻璃这头指着那男人的鼻子骂说:“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我…”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旁边那扇玻璃门“嘭”地发出一声闷闷的巨响。张臻扭头去看,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的板砖,正用力地准备砸第二下,随着他的动作,又是“嘭”地一声。 张臻惊了,没想到这些人为了退房竟然打砸的事也干得出来。他当然想象不出来,对他来说只是一套房子而已。可对于很多人,一套房就是一辈子,几百上千万已经值得拿命去搏。 正面无表情砸玻璃的王先生,辛辛苦苦在城市打拼十几年,从销售员做起,晚上九点下班是他的日常,看过这个城市五六点钟的太阳,也见惯了深夜城乡结合部昏黄的灯光。 累死累活兼溜须拍马才堪堪升做部门经理,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奉献出自己的发际线,抠搜着攒钱,终于凑够首付,得以在高档小区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每天憧憬着即将变为体面的人上人,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谁知现在一切都将打水漂。 售楼处的玻璃大门本来就装饰作用大于实际,经不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砸。被击打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纹,而下一刻,砖头再次落下的时候,迅速龟裂蔓延,整座玻璃大门应声碎裂。 所幸安装的是防爆玻璃,被强力破坏后顷刻就碎成了无数小粒,并没有异形的尖角伤到涌进的人群。 面对一拥而入的众人,张臻退后了两步。还好马经理带着十几名保安,以及子镜开船的几十名工作人员此时也正好赶来。他们受过培训,又都是青壮年男子,迅速地手挽手背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墙,挡住了一哄而上的退房者。 张臻冷着脸站在人墙后面,思索着解决办法。忽然一道抛物线毫无预兆地冲他而来,张臻猝不及防,也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本能地偏头一躲。 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一颗新鲜的生鸡蛋砸在他额头太阳穴的位置。蛋壳碎裂,透明黏腻的蛋液裹着蛋黄缓缓流下,张臻抬手摸了一下,似乎难以相信。 人墙外,一个大妈挎着环保袋,一截大葱还露了个头出来,显然是刚从菜市场买了菜过来,正是昨天和张臻说话的那个。 这个鸡蛋给他的冲击太大,张臻立在那里半天都没动作。他活了二十六年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三观都快碎了。 马经理也快吓傻了,愣了两秒才赶紧找纸巾给他擦。张臻挡开他的手,自己拿了纸把多余的蛋液先擦了,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不管怎么洗,怎么擦,感觉都弄不干净,张臻半边头发都被他自己弄湿了。出了洗手间,始终还是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蛋腥味。 他加快脚步,从售楼处二楼的电梯下到湖畔餐厅。本来这个设计是方便客户看完房用餐,感受他们即将拥有的湖居生活是多么惬意。如今这条道却变成了他狼狈不堪,悄悄溜走的后路,张臻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但眼下他也没空处理自己的情绪了,他得赶紧回家,他爸那边才是最紧要的。 第45章 张臻赶回家时他妈妈舒月正坐在客厅,听见声音抬起头,脸上才挂上一抹浅笑。 “臻臻回来啦。” “妈,爸怎么回事?” 张臻还没走到她跟前就等不及开口。舒月拉着他过来坐下,拿起桌上阿姨泡的柚子茶要给他倒一杯。 “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喝。”张臻性子急,对于舒月不先回答他的问题有点不满。 舒月倒水的手顿了一下,还是给他盛了半杯放在桌上,“什么时候也得喝口水呀。” 第31章 她低着头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张臻又觉得自己刚才太冲了点,他去瞧他妈妈的脸色,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同,仔细一看才发觉她今天没有化妆。 舒月是三百六十五天,纵使不出门也会化好淡妆的。即便以前张臻和她住在一起,早上一起来见到的也是她妆容精致的样子。 舒月养尊处优,保养得好,素颜也不难看,仍然是淡雅漂亮的,但从这种反常里,张臻难得体会到了她此刻的心情。 他开口说:“妈,对不起,我…” 舒月拍拍他手背:“多大个事儿,犯不着跟妈道歉。”她又叹了口气说:“你爸今天早上就被请过去了。” 她说的是请,实际上根本没得选择,那些人虽说十分有礼要求张振林前去谈话,配合调查,但他们都知道,是祸躲不过了。 “他们想干什么?律师呢?跟着去了吗?”张臻还是想得太过简单。 舒月摇摇头,“律师没用的。” 张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那去找干爷爷帮忙。” 舒月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你爷爷要下来了。” “什么意思?”张臻坐直了身子。 他口中的干爷爷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泰华集团能有如今的规模,这位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老人可谓功不可没。 “中纪委前段时间就找上他了,这次,估计是要落马了。”舒月话里有叹息更多的是无奈。 张臻直觉这些事也未免太巧了,他干爷爷前脚被双规,公司后脚就出事。他抓着舒月的手问:“那这次,也是因为干爷爷吗?” 舒月没说话,张臻却懂了。 如果是这样,那律师当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门路。毕竟以前有干爷爷这尊大佛,他们哪里还需要去找其他的关系。拿出手机翻了一圈,决定还是一个个都问一遍,总比干坐着强。 拨了几个电话,对面不是假惺惺地和他客套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就是装傻充愣说自家哪认识什么说得上话的人物。 张臻恨得牙痒痒,把手机攥得死紧。以前这些人有求于他,个个殷勤奉承,一口一个臻哥地叫,如今知道他们要落难了,竟然敢跟他说还有事先挂了。 他正气得肝疼,罗衡的电话拨过来了。 “哎妈,哥,你电话终于不占线了。”罗三那没个正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给了张臻一些安慰,至少还有人在这时侯主动联系他。可他又有一些忐忑,怕罗三这个唯一的朋友也对他变换了态度。 还好罗衡接下来的话没让他失望。 “哥,我看新闻叔叔被叫去约谈了,你那边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张臻呼出一口气,跟他说:“你们家认不认识政界的人,能帮忙说句话的。” 罗衡几乎没思考就立刻反问:“谁还能比你干爷爷说话管用?” 罗衡和张臻从小玩在一起,对于他们背后这层关系是知道的。但干爷爷被中纪委约谈并没有被报道出来,是以大众都不知道。张臻也不方便说,只告诉他:“得找别的关系,你问问你爸,还有你姐夫那边,都问问。” 罗衡倒是答应得干脆:“好勒,没问题,放心吧,叔叔出不了事。” 张臻嗯了一声,挂断之前,还是补上一句:“谢谢你了。” 对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臻哥,别这么肉麻兮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下次请我玩好的就行了,嘿嘿。”还是张臻熟悉的那调调,他也笑着骂了句:“滚!” 打完电话,张臻又陪舒月吃了午餐,两个人一直在家等消息,一等就等到了夜深。 张臻坐不住了,骂道:“这都几点了,到底是谈话还是刑讯逼供啊?不让人回家睡觉的吗!” 舒月也明显焦虑起来,问了几次柳姨锅里的汤还热着没有。 眼看就要步入十二点,张臻从火急火燎转变为自己安定下来劝慰舒月先去休息。他妈妈有点不情愿地上楼了,张臻就躺在沙发上,留着一盏壁灯。这样张振林回来不至于家里黑灯瞎火的,他也能第一时间就知晓。 张臻在迷迷蒙蒙中似乎睡着了,但又什么都没有梦到。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而他父亲彻夜未归。 柳姨尽职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但他们母子二人都没什么心情吃。直等到了快中午,张振林才被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红旗送回来。 他一进门舒月就上下查看他哪里有没有什么事。张振林摆摆手,示意她无碍。 舒月还是红了眼眶,声音有点变调:“快去洗个澡,给你泡了柚子叶的。” 张振林看了她许久,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点点头先上楼去了。 张臻纵使有千百句想问,此时也不得不先压下,他父亲虽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但一身疲惫肉眼看见。 他们都坐在楼下等他吃饭,不多久张振林换好了一身衣服,洗了澡刮了胡子,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 他本来想大家先吃个安生饭再说,但看着自己儿子那个担心着急又憋着不好开口的样子,只得先告诉他们结果。 “我们得去加拿大了,明天一早走。” “什么!”张臻直接站了起来。 舒月也是一脸惊讶,张振林只好放下筷子,对他们说:“必须得走。”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张臻呼吸急促,心跳都快了起来。 “这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吗!”张振林语气带着愠怒。 舒月已经从最早的震惊中缓过来,以为张臻是怕去过苦日子,忙安慰他:“你别担心,我们早几年在那边有些投资,不会很难过的。” 张臻哪里是担心这个,他要是走了就见不到颜回了。他还想把人重新追回来,怎么肯现在躲到国外去。 张振林转头又吩咐起舒月:“什么都不用处理,人过去就行。”意思就是这边的财产都不能要了。 张臻胸膛起伏,质问起他父亲:“为什么我们要去加拿大?这算什么?畏罪潜逃吗?公司怎么办?在建项目怎么办?你都不管了吗!” 他情绪激烈,几乎算是在指责他一贯说一不二的父亲。张振林沉沉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表情分辨不出喜怒,只对他说:“泰华是我的心血,没人比我更在乎。只是如今时异事异,由不得我选。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 又是这句,张臻顶嘴说:“我二十六了!不就是干爷爷倒台了吗!我都知道了,他倒了就倒了,犯得着我们非跑去国外吗!总之我不走!” “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都必须走,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张父说完这一句起身离开桌子上楼了。 张臻也气得要走,被他妈妈一把拉住。 “你听我说,这次真不是你爸爸想逃避责任。”舒月抿了抿嘴唇,决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告诉张臻实话。 “其实你干爷爷,是你亲爷爷。” “什么?” 张臻不可置信,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有爷爷的啊,干爷爷只是认的,怎么变成亲生的了? 舒月对他缓缓道来,那一段几十年前的往事。 张臻的亲爷爷是老一辈革命家一手提携的,从年轻时便仕途平顺,大有可为。唯独他夫人生了个女儿之后又怀孕了,时值国家刚开始推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作为政府官员必须作出表率。 可他们夫妇二人都不忍心打掉孩子,于是偷偷将其生了下来,户口上在了一个下属的名下。下属的老婆本来就不孕不育,对于领导送个孩子来也是满心欢喜。 就是张臻一直以为的爷爷和奶奶,不过他们过世得早,张臻本来印象也不是很深。 如今回想起来,干爷爷对于自己的喜爱,似乎并不是出于他平易近人的性情,而是浓浓的血缘。 张臻跌坐在沙发上,脑子一时有些乱。所以他们是非走不可了吗?这件事是不是也早就被人拿捏在手里了? 那他的颜回怎么办?没有颜回的日子他怎么过得下去呢? 第46章 张臻站在街边,时不时看一眼航天院的大门。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四个多小时,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一直去看。 这几个小时里,他什么都没干,甚至连烟都没抽一口,精神绷得太紧,烟草也不能缓和。他甚至不知道颜回有没有从呼伦贝尔回来,这两天家里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还没等他松口气,居然就要被迫去往加拿大。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地步了,见了颜回还有什么用。劝他回到自己身边吗?他人都要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自从病好重新回来上班之后,颜回已经恢复成以往那个一头扎进工作堆里的颜工。他正常地上班下班,埋头画图计算,任谁都看不出一点异样。他自己也以为这段失败的恋情算是彻底过去了,就像重病一场,终归有痊愈的时候。 第32章 但这种自欺欺人的假象在他见到张臻的一刹那就破灭了。不管对这个人多么失望多么死心,他一出现还是轻易地就扰乱了自己的心神,挑动起内心最激烈的情绪。 颜回定定站在了原地,张臻逆着下班的人流径直朝他走去。想说的话有好多,最先浮现脑海的却是“他瘦了”。 “你没好好吃饭?” 张臻说出口就想扇自己两耳光,颜回憔悴清减他是罪魁祸首,怎么还好意思问这种问题。 “还有什么事?” 颜回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他前些日子回想了太多,以至于张臻真的出现之后和他脑海里回忆的幻象重合,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张臻问得小心翼翼,颜回没有拒绝,点点头,跟他并肩走在一起,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生气和怨恨渐渐淡了,更多的是透彻之后的无力。 张臻这次没有把他显眼的跑车怼到门口,而是开着他那辆买了没多久的黑色欧陆,规规矩矩地停在街角的划线里。 他发动车子,侧头问颜回:“想去哪吃?” 颜回其实根本没有胃口,也不想和他在外面绕来绕去,于是说:“回我家吧。” 张臻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如今他还能再进颜回家的门,但他对此求之不得。颜回也不想去管他怎么想的了,只侧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再说。 进了门,颜回给张臻拿了一双酒店带回来那种一次性白色棉拖鞋。张臻撕开透明塑料包装,心里欠欠的,这里,曾经是有一双属于他的拖鞋的。 颜回家没有多大变化,和张臻第一次来时一样,布置简单,色调温馨。张臻望向寝室,他和颜回第一次做爱就是在那张床上。 没等他多做绚旎的回忆,颜回嘭地在他面前拉上了寝室的门。 “家里没什么食材,面条吃不吃?” 颜回语气冷淡,但张臻简直感动得想哭,他想吃颜回做的东西已经快想疯了。 没用多长时间,两碗素面就做好了,没有浇头,汤里只有青菜和葱花,最上面盖着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颜回没说话,只把面推给张臻,示意他快吃。张臻端着面碗,鼻子有点酸,但又觉得丢人,埋下头去挑面吃。 没有谁能还原颜回做的味道,他太沉迷这个味道了。 一顿饭沉默着吃完,颜回端了碗去刷,张臻忙想抢着干活,被冷淡地拒绝了。 他悻悻地回沙发坐下,反省起自己和颜回住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干家务活,现在再抢着干算什么,显得刻意又虚假。 颜回端着两杯红茶过来,递给张臻一杯。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待客之道他还是有的。小小的青瓷盏里茶汤清亮,热气袅袅。张臻喝了一口,问他:“这茶叫什么?” 颜回也刚抿了一小口热茶,没什么情绪地说:“正山小种,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他接着说:“你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张臻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明早要去加拿大了。” 颜回握杯子的手紧了紧,接着听张臻又说:“我不想走,颜回我想待在你身边。” 颜回吸了口气,对他说:“我们已经分开了,张臻,你在哪里都一样。” “不!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伤害了你,但是我真的很爱你。我想你回来,我…” 张臻还想说能不能等我,又觉得实在没有立场。他想问可不可以和我一起走,但不用问出口,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张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奈和无力,找不到出口的挫败感催折了他自傲。他开始喃喃自语:“我知道自己是个人渣,我不该有了你还让别人接近,我一直觉得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你这么好,是我不懂珍惜。”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没发觉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掉下来了。颜回怔怔看着打在张臻手背上的水痕,张臻还在继续剖白。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我承认那时候我没多认真,但后来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我…” “张臻”颜回打断了他,“你说的一辈子,和我要的不一样。” 张臻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血丝。颜回直直看着他,清丽的眉眼一如往昔,他声音也有点哑: “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最早我觉得你说的都是谎话,是在欺骗我。后来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说你心里只有我,说你爱我。”张臻听着颜回的话心里泛起一丝脆弱的期翼,仿佛伸向泥沼里的一只手,要救他于水深火热。谁知颜回接下来的话又把他重新推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再没有可能了。”颜回冷静地吐出这句,觉得自己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了。 “你的爱和欲是可以分开的,你爱我但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别人上床。你想和我过一辈子,却从来没有把我放在伴侣的位置考虑过。” 张臻立刻想反驳,却被颜回压下,他继续说:“给幺家公看病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因为你觉得没必要,怕我喜欢上别人。你包养新闻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也是不让我看到。” “我会改的!”张臻着急地喊出口。 颜回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你不会,否则那个叫赵涵的女主播,你说没碰过她,我信你说的是真的。但即便是没有做过的事,你也不愿意主动和我解释坦白。那天你在门外,说了好多的话,唯独不提这件事。” 颜回也有点哽咽,“张臻,我们要的根本不一样,忘了吧。你去你的加拿大,就此别过。” 张臻低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不是的,可又根本反驳不了。他心里知道,忘不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颜回了。 最后他只说:“我明早八点的飞机,今晚我可以待在这吗?”他说完怕误会,连忙补充:“我什么都不干,我只想看着你睡觉可以吗?” 颜回站起身,说道:“不行,话都说完了,你该走了。” 张臻也着急地站起来,“不,没说完,颜回,你给我一个机会,我…” 颜回根本不理他,已经起身打开了大门。 张臻立在那里,手脚都僵住了。颜回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他不想和颜回这样对峙下去,让对方为难。 张臻只能不情愿地往门口走去,走过颜回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扭头,握住那截脆弱的手腕。 “我的生日礼物,那只碗,可以让我带走吗?”如果今后都不能再见,他总要留份念想,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下去。 颜回胸膛起伏了几瞬,最终对他说:“那碗我已经砸了,扔掉了。” 张臻捏着他的手迅速收紧了,然而怕他痛又立刻放开。张臻难受得声音都哽了,“那是我的生日礼物,你都送给我了。”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颜回没有看他,眼睛别过去。 “我爱你的时候它才是礼物。不爱了,就是一个瓷碗,超市里想要可以买一打,用来吃饭盛汤还是砸着玩,都没有区别。” 第47章 清晨的航站楼已经人来人往,出差的,探亲的,旅游的,大家脚步匆匆行走其间。唯有张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像一具被抽空了魂灵的壳子,被动地被人安放在这儿。 刚才他终于出现的时候,舒月明显松了一口气,张振林也嗯了一声,满意他没有最后关头惹事。张臻什么都没带,甚至连衣服都还是昨天那身。 他昨晚从颜回家出来,听着防盗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脑子里空白地干站了一会儿,走出小区在斜对面一家酒店开了间房。 那是一家快捷连锁酒店,连星级都算不上。张臻以前是打死都不会住这种地方的,但他如今只想离颜回近一点,过了这晚,他们就要相隔万里,中间横着一整个太平洋。 透过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小区的大楼,但其实颜回住的那栋被遮挡住了,他看也看不见,但张臻还是就这么靠窗看了一夜。 临近早上六点,天色泛起青白他才离开。秋日的清晨,风里掺杂着雾气,他带着一身湿凉坐进车里。埋头在方向盘上,嗓子干得咽不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趴了一会儿,张臻抬起头,俊挺的五官锐气不减,但新冒出的胡渣和通红的眼角让他看起来颓废又森然,最终还是只有不甘地发动车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带起一缕劲风。 舒月又检查了一遍全家人的证件,随即又盘点起行李箱。虽说这边的资产定然是要舍去的。但她这么多年的阔太太生活,光是珠宝首饰名贵包包都够装上好几大箱了。 张臻眼中空无一物地看着她打点,他多长时间没睡觉了,自己也算不清楚,应该说自从颜回走了的那天起他就没怎么睡着过。身体已经困顿到一个程度,精神却异常的清醒。 第33章 身不由己说起来只是一个词,施加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个中滋味难以用言语形容。即将离开自己的祖国,离开所爱之人,张臻最后望了一眼候机大厅,没有捕捉到他期盼的那个身影。 张振林沉默地在前面领路,他们各怀心事,都没有言语,从vip专用通道过安检,去往贵宾休息室。 跨国航班漫长又疲累,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温哥华夜里的温度要低得多。张臻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颤,舒月连忙解下披肩要给他裹上,张臻又反手替她围好。接他们的车子已经到了,司机戴着专门的帽子和白手套,有礼地替他们打开车门。 第一晚宿在列治文的酒店,第二天司机又接他们去了西温,张振林和舒月早几年就在这里购置了房产。独栋带花园的小楼,一直托人打理着,无论房间还是花草都收拾得舒适宜人。 这边新来的阿姨是潮汕人,做的菜一点不合张臻的胃口。他食不知味地用叉子在盘里戳戳点点,觉得这样用西式餐具吃中餐实在别扭极了。 吃到一半张振林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就上楼了,然后再没下来。 晚上舒月才告诉张臻,他爷爷今天中午走了。 “走了?”张臻反问。 “嗯,在家里自尽了。”舒月眉眼里也带上了一缕哀伤。 张臻倒吸一口气,他刚才不敢确定是哪种意义上的走了,此刻听见明确答案,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认的干爷爷,从小也没有承欢膝下,谈不上多深的感情。顶多这层光环给了他更多肆无忌惮的底气,在一群家世显赫的二代里也总是被巴结奉承的那个。 可身处异国,听到这样的消息,饶是向来心思简单的张臻也知道大概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像是某种协议,以壮烈的自我了断交换他们一家安然离开。张臻豁然觉得之前看不真切的迷雾都散去了,那一轮一轮的攻势根本不是针对他或者他父亲,他们只不过是谈判的筹码,也可以称之为要挟的条件。 政治层面的事张臻一窍不通,他也深究不了。或许是他爷爷真的做了错事,也或许仅仅是他败了。 第二天的国内新闻报道了这场追悼会,老人安详的黑白像嵌在鲜花之中,只字未提政治上有什么错误,只说于家中离世。大概到了这个位置已经不允许出现负面形象了。 中央领导们胸佩白花,前来吊唁。一名中年女子身着黑衣低头不语,那是张臻的姑妈,老人明面上唯一的女儿。 画面一闪而过,没人知道她长裤遮挡的脚踝上佩了定位器,一生都将被监视。父亲落马了,她也从原来的位置上下来,下放至基层。 张振林看完就摁断了电视投屏,新闻联播的声音又从张臻手机上传来。张臻也马上关闭了播放,他知道最难受的人是他父亲。 张振林回了书房,对于这个不能认的父亲他有敬有恨,小时候被送到养父母家,其实年幼的他只过了几年正常的生活。他养母最早被诊断为不孕,谁知在他三岁那年又怀上了。 他养父也是公务员,户口上他们两口子已经有了一个张振林,这个孩子是没有指标的。在那个年代要是被发现必须强制流掉,即便偷偷摸摸生下来,也要被开除公籍。再加上得罪不起领导,养父就半劝半强迫地让妻子去把孩子做了。 从此以后,大概养母看见他就会想起自己冤死的孩子,虐待是没有的,但几乎从三岁起,他一直以为的母亲就再也没有抱过他。 温哥华的冬天来得很快,舒月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在华人的太太圈里左右逢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和新朋友们看展喝下午茶,一如她在a市的日子。 可张臻始终难以适应,他讨厌这里的冬天,夜太漫长,白日很短。有时候阴雨下起来仿佛永远不会停。 圣诞节这天,舒月再三叮嘱张臻一定要回家吃饭。他们又换了一套房子,先前那个本来就是用作投资和度假的。真要长年定居,舒月就看不上了。她重新选了一套带泳池和日光房的别墅,眼下正在明亮的客厅里布置圣诞树。 张臻站在草坪上透过落地窗看她穿着裙子喜上眉梢地往树冠上挂彩球,他父亲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报纸。他觉得自己站在冷风里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和他们格格不入。 他不可自抑地回想起去年圣诞节,那时候他和颜回才刚刚开始恋爱。 看完电影不想回家,他们沿着广场散步,巨大的装饰圣诞树上彩灯璀璨,他们避过喧嚣的人群,往清净的地方去。 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橱窗,颜回偏头目光流连在展示的杯子蛋糕上。他拉着人进去非把每种口味的都买了一个。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颜回嘴上说他,眼睛却是笑着的。 “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消灭了。”他笑得神采飞扬。 “少贫了,我留着明天当早饭!” 颜回俏皮地先行一步,他立马跟上,从纸袋里摸出一个,拆开咬了一口。又趁颜回不注意,轻轻地把尖上的奶油点了一点在他的鼻尖。 颜回顿住脚步,“啊”地小声惊呼了一声,他倾身过去,快速地把那点白色奶油舔掉,接着吻住了那双诱人的唇瓣。 那天在树的掩映下,他把颜回亲了又亲才舍得放开。那会儿他们还没住在一起,每晚的分别都甜蜜又难耐。 那时候的他纵情肆意,大抵以为这世间所有的事都会按自己的意愿来发展。 第48章 “儿子,快拆礼物吧。”舒月眼睛带笑,递过来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期待地看着张臻的反应。 张臻拆开包装纸,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车钥匙,布加迪的标志镌刻其上。 “喜欢吗?是veyron super sports,就在车库里等着你呢,去看看吧。” 舒月拉着他的手往车库那边去,灯光一开,照在崭新的漆面上,流畅的线条反射着晶莹的光,黑色车身红色底盘,轮毂也是艳丽的红色。 完全是张臻的取向狙击,舒月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儿子的喜好。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张臻,神情如少女一般娇俏,一点不像一个快五十岁的妇人。 张臻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兴奋,只是不愿意她失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强撑着笑脸说:“谢谢妈,我很喜欢。” 舒月太了解他了,张臻如果真的很喜欢可不是这种样子。她有点犯愁,张臻自从来了这边一直是这副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结交圈子里年龄相仿的朋友。本来以为这辆车能让他高兴起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舒月也不再拉着张臻坐进车里细看了,和他一起回到客厅。张振林等在那里,手指点了点桌面,招呼张臻过去。 “给你找了点事情做,免得整天无所事事的。”张振林还是那样,对张臻说话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张臻拿起来一看,是股权认购协议。张振林现在是魁北克冰球队最大的股东。 他给张臻买了一支球队作为圣诞礼物。 陪父母在温哥华过完了春节,张臻突然提出要一个人搬去魁北克城。舒月很不能理解,人生地不熟的,他非要跑去那边做什么。 张臻倒是有很充足的理由,他要去经营他的球队。 张振林对此没多大意见,张臻这么大个人了,想去就去吧。舒月就糟心了,她本意只是想哄张臻开心而已,那个球队有专门的职业经理人,根本犯不着天天去守着。 但张臻已经决定了,任舒月怎么劝也不改主意。 魁北克那边不比温哥华气候温暖,冬天格外地漫长,张臻到的时候四处都还是积雪,即使出大太阳也不化。 他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像这个古老城市里所有普通人一样生活。 虽然比不上在国内,但其实他们家在海外的资产仍然不少,张振林在温哥华,多伦多和蒙特利尔都早有投资,商场,影院,大厦,不一而足。张臻完全可以继续过他以往挥金如土随心所欲撒钱的生活。 但他不想了。 安顿好的第二天张臻去俱乐部看了他的新球队。这其实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在国内的时候老早就想要一支自己的球队,他看上了西甲的瓦伦西亚,不想它被现老板糟蹋,跟他爸提了好几次,张振林一直没给他肯定的答复。 他从前只想买来过过瘾,就像他玩过无数次的经营游戏那样,买卖自己喜欢的球员。但现在他想自己做点事情,真正做点事情。 张臻一直就喜欢冰球,初高中的时候还曾经是学校冰球队的成员。但喜欢是一回事,想要插手经营却没那么容易。 这群高鼻深目的北美壮汉似乎觉得除了他们大陆以外,其他地方的人都不可能理解冰球精神。 他们看张臻的眼神毫不掩饰,认为他就是亚裔新老板毛还没长齐的儿子,什么都不懂。张臻也不恼,只提出想自己下场一起玩一局。 第34章 他换上印有队徽的球服,带上头盔,执着冰球棒,在冰面上滑出一条流畅的印子。 加拿大冰球世界排名第一,职业球队选手和张臻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他几乎一拿球就被铲断,防守也轻易被对方绕开。还有人故意从身后撞他,虽然穿了护具,但对方体格太大,一撞上来张臻感觉内脏都震了一震,钻心地闷疼。但他始终没喊停没放弃,坚持打完了一局。 二十分钟的时间,张臻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黏地贴着前胸后背。外国人思维很简单,或许他们仍然不认同这个年轻的新老板,但已经没有再看不上张臻。 队长摘掉头盔,走过来拍了拍张臻的肩膀,用英语说:“let’s take a shower。”其他队员经过他身边也七嘴八舌地用法语说着什么,张臻不懂法语,但他从他们的表情判断不是什么坏话。 晚上回到公寓,后背半边肩膀已经乌青了。张臻也懒得下去买药,就这么任它疼着。他烧了壶水,给自己泡了杯茶。是托罗衡从国内寄来的正山小种。 张臻以往从来不喝茶,但现在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来思念颜回,仿佛这样就能离对方近一点。 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放巴赫,他和颜回听过那一次音乐会后他曾经想过要找来听一听,好多了解一点颜回,但后来似乎就忘了。 现在他再听g弦上的咏叹调,脑海里一会儿是颜回专注沉浸欣赏音乐的漂亮侧颜,一会儿是他无声滴落眼泪的心碎模样。他也开始听舒曼,勃拉姆斯,门德尔松和肖邦,这一次他听懂了那些乐章里起伏的爱恨离别,那些碰触不到的情感。 他很想他。 他也会想起他。 在午后不经意的闲暇里,在深夜宁静的书桌边。 张臻离开之后,泰华被一家国企收购,一切照旧不过换了所属。之前的新闻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没有人去追究泰华前东家到底有没有违法犯罪,人们总是有更新的爆料可供娱乐。 颜回早在张臻出国的那天就删除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只在某一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接到过一个电话,他喂了一声后,对面迟迟没有说话,然后颜回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颜回”,他赶紧把电话挂断。 算来,那边应该是半夜。颜回心跳有点不受控制,他知道这很不应该。 很快就翻过了年,颜回的生活一如既往,埋头工作,偶尔和同事聚餐,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放假就回家看看他妈妈,然后被各种花式催婚。 他本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他在下班的时候再次看到张臻等在航天院的门口。 第49章 在凛冬即将结束的时候,nhl和中国冰协签订了一项友好协议,双方将组织一场友谊赛,以促进两国冰球运动间的交流。国内这边的想法当然是学习居多,北美那边则是为了即将在中国张家口举行的冬奥会做准备。 张臻逮住了这个机会,主动提出让自己的俱乐部去打友谊赛。大家都知道他是中国人,正好其他俱乐部的老板也不太感兴趣。所以魁北克冰球队就踏上飞往齐齐哈尔的航班。 张臻没有告诉他父母,因为怕错失这唯一的机会。他们才刚仓皇离开不到半年,这时候贸然回国会不会引人猜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都是未知。连他表哥知道他回来都觉得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 但张臻管不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回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颜回,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这本是普通的一天,和以往那些周一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等在路边的那个人。 张臻头发短了些,两边剃得很深,他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衣服,但还是掩盖不住俊朗深邃的五官所带来的张扬。 见着颜回出来,张臻条件性地往前迈了一步,又止住,定定站在原地深深看着他。 颜回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画图画多了产生了幻觉。他捏了下小指,还是决定不上前去,他就像没看见张臻一样,径直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张臻一直跟在身后,尽管他沉默着但还是让颜回的脚步难以从容。 晚高峰的地铁人流量巨大,车厢里下班的人们挤得像刚开封的沙丁鱼罐头。颜回从来不妄想能坐上座位,所以总是往两节车厢之间的地方走。 等他站定,发觉张臻就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吊着一只吊环,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忽然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回望过来,吓得颜回赶紧别开视线。 别开之后又觉得气恼,为什么自己要像做贼一样心虚?他们已经结束了,说是陌路人也毫不为过。 途经金融城站,上来一大波人,就连颜回站的车厢间隙也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被碰了一次肩膀,颜回只好又往靠车厢壁的地方挪了一点,整个人几乎就要贴上去了。 所幸后来再没有人挤上来,颜回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算是一种心理洁癖。快到站了,他提前转过身来,才发觉张臻就站在他身后,手臂撑着上方的栏杆,为他圈出了一块富余的空间。 颜回抿了抿嘴唇,还是没理他,绕过张臻往门口挤去,张臻在后面伸长手臂为他挡开不住拥挤的人群。 颜回不合时宜地想,这不会是这位大少爷的地铁初体验吧,那还真是糟糕透了。 走回小区,颜回一直当身后的人不存在。张臻本来是想着如果颜回不愿意搭理自己,那就不要打扰他远远看着就很好了。可真等颜回要上楼进电梯了,他还是忍不住,想亲他,想抱他,想和他说句话。 “你过得好吗?” 颜回听见身后传来这句,站住脚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转回身说:“我很好。”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张臻贪恋地看着颜回的眉眼,颜回受不了先开口了:“我先上去了。” 张臻连忙叫住他:“别走!能不能找个地方聊会儿,我今晚就得走了。” 颜回一直不想和他对视,眼神看着一边:“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 气氛越来越冷,眼看颜回就要转身离开,张臻慌不择路地问出一句:“你和刘玺南还有联系吗?” 颜回瞬间爆发了,再维持不住冷静自持,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你以为我是你吗!” 那么耐不住寂寞,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一起!颜回气得胸膛起伏,牙关都在颤抖。 张臻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在加拿大的这几个月自己尝试着去体会颜回,去喜欢他所喜欢的东西。然后不得不承认颜回和刘玺南那小子确实兴趣更加相投,这和他最初的预感一样,所以他才一直对刘玺南有着一种强烈的戒备心理。 这个认知在他心里发酵,酝酿起一阵令人窒息的酸痛。他又不在国内,有时候光凭想象都要把自己逼疯,经常患得患失,甚至有一晚做噩梦,接到了刘玺南发来的跨国请帖,上面并排印着颜回的名字。 颜回吼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他气自己不争气。任凭张臻说什么他都该心无波澜才对,这样才能算是真的放下。 刘玺南确实找人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也觉出了那人对自己有意。可他从来没赴过约,也没给人不该有的希望。 退一万步即便他真的答应了,开始一段新恋情,又关张臻什么事呢! 颜回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打开门,地上放了个盒子。 张臻给他留下了一盒枫糖。 回到北美的日子简单又空虚,张臻平日除了经营他的球队,偶尔回温哥华看看舒月,就是四处旅游。 他一个人去看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圣母大教堂,和路易斯湖,还在西北部看过一次极光。他以往最不爱欣赏这些自然风光,如今每到一处都觉得要是能和爱人一起走过这些五光十色,老了回忆起来一定很美。 他走到哪里都会想起颜回。 张臻也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上次回国除了去见颜回他还找了他表哥。这段时间一直在帮他活动,争取回国探亲的许可。 在第一轮枫叶红了的时候,张臻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十几个小时的跨国航班,张臻摩挲着手里的盒子。 一年了,颜回的生日又到了。 张臻仍然等在航天院路边的树下,盒子里是他要送给颜回的生日礼物。那是一枚他亲手制作的枫叶书签。 他挑了公寓门口那颗枫树干上最红最美的那一片。珍重地摘下来又请教了一名队员的老母亲,按这边最古老的方式晒干了这枚色泽深红,艳丽如新的枫叶。最后他自己学着过了塑封,还在里面留下了自己手写的一句话,系上小丝带放入了盒子里。 去年的礼物颜回还给了他,今年这份不知道能不能讨他喜欢,张臻忐忑又期待,他已经半年多没见到过颜回了。 颜回今天生日,他推了他妈妈叫他回家庆祝的安排,单位上的同事也并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大概是去年的这天过得太糟糕,颜回一点儿庆祝的心思都没有,只想一个人回去待着。 第35章 他才出园区大门就看见了张臻,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怎么反应才好。视线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刘玺南从路边的车子里下来,看似十分亲密地给了颜回一个拥抱。实际上他只是虚虚拢住颜回,在他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 他退开之后仍然挡着颜回的视线,递上了一份礼物,长方形的小盒子包装得简约有格调。 刘玺南沉稳的声音在颜回头顶响起:“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今天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说罢他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接着说:“晚上还有个话剧,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他语调温柔,颜回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刚才是故意的吗?”他虽然和刘玺南接触不多,但颜回能感觉到他不是那种热情外放的人,他也没在国外长大,没有老外那些行贴面礼的习惯。 果然,刘玺南早看见张臻了,他低声说:“让他死心不好吗?” 颜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觉得他和张臻之间不该再藕断丝连牵扯出什么瓜葛。但这是他和张臻之间的事,他可以用任何理由去拒绝对方,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不喜欢误会和欺骗,即便是分手他认为也该是坦坦荡荡的。 颜回接过了那份礼物,客气地对刘玺南说:“认识一场,作为朋友谢谢你的这份礼物。但一起吃饭就不必了,话剧我也不能陪你看了,抱歉。” 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刘玺南是个聪明人,被明示暗示地拒绝了这么多次,他叹口气说:“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颜回静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刘玺南走后颜回抬头去瞧,刚才的那颗树下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当晚张臻也没再出现过,第二天颜回开门,地上依旧留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里面是一片红得热烈的枫叶书签,下面提着一行熟悉的笔迹。 always love you。 第50章 又是一年冬季来临,魁北克早就白雪皑皑,温哥华却仍旧温暖湿润。张臻回来看舒月,但不巧她正约了朋友在喝下午茶,张臻不想扰乱她原本的计划,于是谎称去市里办点事,只回来吃晚饭。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干脆跑去了史丹利公园。枫叶已经干枯掉落,景色算不上多美。草坪上有黄头发绿眼睛的小孩在玩球,远处还有人带着小狗在扔飞盘。 张臻随意寻了处长椅坐下,他如今已经很习惯独处的时光,回过头再看倒是有点儿不能理解以前那个随时都想热闹的自己。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张臻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打了个盹儿还是仅仅脑海里又出现了颜回。 夕阳已经西沉,他起身准备离开,回头才发觉他一直坐着的这把椅子上刻着一排字。 这是一对夫妻捐赠的长椅,上面说他们很喜欢一起坐在这里晒太阳,从1956到2003,直至永远。 这比直白的我爱你更令人动容,海誓山盟也比不上日夜的陪伴。张臻心中羡慕,他也渴望这种生活,和颜回一起,相伴到老。 回到别墅,草坪上已经亮起了地灯。厨房里阿姨照张臻的喜好做了避风塘炒蟹,还有他喜欢的豆腐辣鱼汤。 张振林今天不在家,张臻住得远不常回来,也不知道是刚好凑巧还是像以前在国内一样,他爸不在家是常事。 张臻今天难得地添了第二碗饭,他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坦了。在魁北克没人给他做饭,他都是外面吃要不就自己做三明治。他喜欢吃辣的,可这边的辣酱是墨西哥那种辣椒,辣舌头却一点儿不香。 晚饭过后,舒月给他泡了普洱消食。张臻等阿姨忙完回了房间,开口问他妈:“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舒月心情很好,她准备在温哥华这边开一个画廊,前段时间拍了一些藏品,下午又约了华人圈的几个太太一起,里面有人牵线,她准备扶持一些新锐画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张臻手指交叠在一起,斟酌了很久的措辞,才接着说:“你后悔和爸一起来这边吗?” 舒月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很快接话说:“这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是非走不可的。” 张臻手肘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着,自己使了点劲,转过头看着他妈的眼睛,说得更直白了些:“我是说你觉得值吗?爸外面那些事你都知道的吧。” 舒月闻言只愣了一瞬,接着把一缕滑到脸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恢复了优雅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她起先没理解到张臻的意思,毕竟自己儿子从来不是会和她谈心的类型,她们还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 她坦然地说:“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难过吗?为什么不离开他?”张臻追问着,眼神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舒月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回答他:“刚开始是难过的,但臻臻,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舒月眼睛看着窗户外面,郊区天黑得很彻底,只余莹莹地灯照亮了一方回家的路。 “感情是有很多种的。”她淡淡地说道。 舒月问题只回答了一半,没有再提为什么不离开张振林。张臻也没再追问,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或许她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并且找到了她的追求。 其实张臻和张振林关系愈加淡漠始于初二那年,那一年的张臻十四岁,他偶然发现了他爸和一个女人的暧昧关系。半大的少年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他父亲,因为在他心里自己的妈妈又漂亮又温柔,谁都比不上,他爸爸怎么能去找别人呢! 可当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赶紧断干净,不然我就回家告诉妈妈!” 张振林却轻飘飘地回了句:“她早就知道了。” 这对年少的张臻打击不轻,他不明白舒月为什么这都能忍受。他回家也没再提这件事,因为讲不出口。只是从此以后,他对自己的父亲更加冷漠,连带着以往最喜欢的妈妈都开始疏远起来。 这种心情隔得太久远,以至于张臻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不觉改变了太多,当初质问父亲的那种愤慨慢慢地被周遭磨平,悉数化作了漠然。 舒月说感情是有很多种的,张臻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他想,无论有多少种,他都只要有颜回的那一种。 今年是个早春,a市的春风吹来了一树树花苞,颜回自生日那天起就没再见到过张臻。但他经常会收到对方留下的礼物,清晨打开门,地上放着一个盒子,时间间隔大约都是三个月。 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还有的时候会有一封他手写的书信。没有再提他们的往事,只述说一些日常和问好,宛如旧友。 只是这一次,间隔得长了些,距离上次张臻来过已经四个多月了。 这天颜回下班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梧桐树下的张臻。梧桐叶落了满地,他站在一片枯黄里,挺拔的身姿随意地站着,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他变了一些又像没有变,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张扬,但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些沉稳。 他冲颜回笑了笑,迈着大步走过来。没有了初识那会儿的肆意玩味,也不像后来那样诚惶诚恐。张臻的眼神温柔又坚定,只说:“我回来了,这次不走了。” 之前他每三个月有一次回国探亲的许可,一次不能逗留超过48小时。期间张臻看过无数次的颜回,下午下班回家的颜回,晚上在便利店买东西的颜回,早晨出门去超市的颜回,和同事聚餐的颜回。但哪一次他都没有走到对方的面前。 就像去年颜回生日被刘玺南拥抱的那次一样。既然自己回不来,不能陪在颜回身边。那他就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站出去,没有办法去求原谅,去打扰和干涉颜回的生活。 为此他一直在努力,如今终于可以再堂堂正正地站在颜回跟前,张臻看着颜回那双他第一眼就爱上的清丽眉眼,对他柔声说: “可以重新认识你吗?” (正文完) 第51章 番外篇(上) “就这套吧。”张臻对售楼经理点头说道。 “啊?”颜回诧异地小声惊呼了一下。 “你不喜欢?”张臻转头来问,他看刚才颜回的样子分明是很满意才对啊。 “没有没有。”颜回连连否认,他只是惊讶于张臻这么快就下决定了,要知道这是买房又不是市场上挑白菜,这才是他们看的第一个楼盘。 这套房子无论格局走向采光都很好,只是颜回自己惯常于货比三家,深思熟虑,就算看到满意的也还是会把备选项都过一遍再做决定,所以没想到张臻这么果决。但又一想他家以前就是做房地产的,哪个盘好还不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张臻回国已经半年了,之前一直租房子住。现在终于和颜回和好了,他便开始憧憬着有一套他们自己的房子。 他本来是属意买精装房,拎包就能入住,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但他看颜回似乎对装修很有一些想法,也开始期待住在颜回亲手布置的家里,和别人都不一样的他们的家。 第36章 售楼经理很快拿来了购房合同,并且贴心地把笔帽拔出来再将合同恭敬地放在张臻面前。张臻却是将那纸合同转了个方位,向着颜回。 他手肘抵着下巴,笑着说:“签你的名字。” 颜回马上摇着手拒绝,虽说他答应了张臻重新开始,但这房是张臻出钱买的,哪能签上自己的名字呢。况且他看上的从来就不是张臻的钱,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不行,这也太…” 颜回皱着眉头犯难的样子太可爱了,张臻知道他在想什么,颜回不想要这些金钱上的馈赠,事实上他们从前在一起,颜回从来没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那会儿他一副少爷做派,不知人间柴米贵,根本没考虑过日常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两个人住在一起,买菜吃饭都是颜回的工资负担的,说是颜回养着他也不为过。 现在他也不是想补偿,只是颜回不签上他的名字,这房还真就买不了了。 张臻凑到颜回耳边,小声对他说:“听话,快签上,不然没法买了。” 颜回反应是慢了些,但他很聪明,回过味来。上次张臻买车也是,签合同的时候才说忘带身份证了,只好拿他的顶上,于是车主姓名就变成了自己。 今天买房又是这样,颜回猜测难道他回国受到了什么限制吗?他正想问个清楚,被张臻看出了端倪,先他一步说:“先买吧,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颜回没办法只好又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去的车上张臻主动坦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边怕我们还有什么想法,所以做了一些限制,这样就不怕翻出水花了。” “什么限制?”今天的颜回可不好糊弄,非要问个清楚。 张臻也不打算一直瞒他,只是怕颜回那个性格,什么责任都想往自己身上揽,担心他知道了不好受。 “就是在国内不能拥有固定资产,房车之类的,还有除存款以外的其他金融资产也不行,股票,基金,公司股份。”张臻说得毫不在意,这些他都可以放弃。 可颜回听着就很不是滋味了,他和张臻和好之后也知道了张臻爷爷的事,虽然对方没说但颜回也能猜到张臻一家在加拿大仍然过着上流社会的日子。张臻放弃了原有的生活,几乎唾手可得的财富,答应了这些可以算作苛刻的条件才得以回到他身边。 “这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吗?” 颜回神情果然带上了忧愁,张臻本来可以接他父亲的班,或者自己出来创业,想做什么都能按兴趣和心愿来。如今这样别说申请公司担当法人,就是投资持股都办不到。 “我名下是不能有,但咱们可以都放你名下啊,这不还是有空子可以钻的么。” 张臻爽朗地笑了几声,他有意逗颜回开心,也是真心觉得他们可以不分彼此。 颜回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去钻牛角尖了。他们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能又在一起,时间当然都要用来想着快乐的事情。 比如接下来的装修。颜回大概是性格使然,乐于也擅长做这些繁琐又耗耐心的事。他不厌其烦地在装饰城和新家来回跑,一样一样地挑选地砖,水龙头,踢脚线,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组合成他心目中的样子。他把他们航天院做项目的那套计划管理方式应用到装修上,一步不落地卡着进度,连设计师和监理都自叹不如。 软装是他和张臻一起去挑的,张臻喜欢黑白的,他则偏爱暖色调。张臻想都没想就说按你喜欢的来,最后颜回选了黑色的沙发,白色的电视柜,卧室则是他喜欢的原木风格。 张臻看着颜回拿出一个文件袋,把今天买的家具单据放好,里面分门别类用曲别针夹着每一样东西的购买合同,发票。还有整理成表格的完工进度,花费汇总。 张臻由衷地叹了一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他向来最怕麻烦,这房子要是他自个儿来装铁定半路就崩溃了。 在颜回的严密监工下,他们的新家四个月按时装完了,为了环保健康,又晾了一个夏天他们才计划着搬进去。 张臻东西少,他一早就放过去了,然后开着车去颜回那里接他。他如今开着一辆x6,不到一百万的车,但很实用后备箱空间大。可以带着颜回去郊外搭帐篷看星星,搬家这些场合也能派上大用场。 新房离航天院不远,这也是当初张臻优先考虑的因素。面积170平,比他之前那套大平层小多了,但在颜回的布置下温馨舒适又简洁,下班回到这里简直令人放松又惬意。 房子已经提前请人打扫干净了,所以他们只用把带来的东西归置好就行了。颜回整理好了衣帽间,又开始拆箱放他带来的其他东西。他带了几大箱子的书,分开的这两年他在阅读的时光里自己和自己对话,不知不觉看了好几十本。 张臻过来帮忙,和颜回一起把书都放到书架上,他个子高很快就把最上面那排整整齐齐地填满了。 颜回手边还有一个小盒子没有开箱,张臻正准备拎起来撕开,谁知颜回伸手往回一揽,看起来像是怕他手滑给摔坏了。 张臻正纳闷是什么东西,颜回抿了下嘴唇递给他拆箱刀,有点不好意思地叮嘱说:“你要看看吗?小心一点。” 张臻猜不出是什么,索性接过刀快速地往封口胶上一划,等他打开纸箱,彻底说不出话了。 是他的那个碗,颜回亲手做给他的生日礼物。颜回没有砸了它,颜回舍不得砸了它。 张臻鼻腔酸了,一阵哽咽,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眼泪又已经淌出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抱着颜回就亲了上去。沾着泪水的湿咸他们吻得难舍难分,张臻舔/吻着颜回的唇舌,每次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爱很爱颜回的时候,这个人都有本事让他再更爱他一些,爱到融进他的骨血里。 张臻今天太动情了,他不得不按着颜回的肩膀退开一些。身下的反应激烈到吓人,他们和好后的这几个月他一直都克制着自己,对颜回保持有礼。因为他记得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在这件事上就产生过分歧,而且他一直很怕颜回没有完全原谅他或者有什么阴影。 可今天想要他的情绪太强烈了,张臻自觉平复不下来。只好对颜回说:“我去冲个澡。”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卫生间去。 谁知颜回却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别开眼红着耳尖说:“别走。” 张臻有点不可置信,不敢完全确认他的意思。只喃喃地说:“可是我…” 颜回这回看着他的眼睛,似嗔似怨地说:“我想要你,你不想吗?” 张臻当然想,他都快想疯了。颜回也顾不上羞耻了,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他们心意早已交付,身体迫切地渴求着契合。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跌回卧室大床上,急不可待地脱光了对方的衣服,张臻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没有套啊!他一个人孤单地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了准备套子的习惯。搬家的时候也压根儿没想着颜回能这么快接受他,眼下箭在弦上,张臻只好咬牙去捡扔在地上的裤子,欲哭无泪地说:“我下去买吧。” 颜回眼里已经漫上了一层水汽,抬眼看了看张臻下面那根,无奈地说:“你确定你这样出得了门?” 张臻低头沉默了一下,他真的忍不了了。如果说不给他念想还好,已经到这地步了,再不让他做,他实在受不了。 颜回看他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人又想岔了,于是放下矜持,伸出一只白皙脚背去蹭张臻的大腿。张臻站在床边完全呆住了,半晌才反手抓着那只欣长的腿。 他跪上床,亲吻颜回的脚踝,声音因为激动暗哑带点颤抖。 “真的可以吗?” 颜回脸皮薄说不出更直白的答复了,只把另一条腿也环上了张臻的腰,算作无声地邀请。 张臻再按耐不住,吻上了颜回的唇。他又有点想哭了,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颜回还是待他同以前一样。他一直怕颜回嫌弃他脏,所以刚才都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居然会让这么好的颜回伤心难过。 … 这是他们在新家的第一夜,以后还会有无数相伴的夜晚。 第52章 番外(下)张臻的一天 早上八点,床头的闹铃震得仿佛自己长了脚一样地欢快。张臻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反手关了闹铃。 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绕去厨房,这个时候颜回一定在那里准备早餐。张臻搂过人,在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他是早起困难户,做这些事的时候凭的全是习惯和感觉,人还是迷糊的。 颜回笑着推了他一把,催促说:“快去洗了来吃。” 张臻这才倒回卧室的卫生间去洗漱,不一会儿再出来,已经是衣冠楚楚,容颜俊朗,一点不见刚才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带着起床气的样子。 颜回这头已经摆好了早餐,菠萝包切开摸上了黄油,两个像小太阳一样充满朝气的煎蛋正在盘子里冒着热气,小碗里是切好的猕猴桃。两份早餐对着摆在中岛台上,只不过一边配的是鲜奶,另一边配的是咖啡。 第37章 张臻和颜回对坐在高脚椅上,他们一般早餐都在这里吃,晚餐才会正儿八经地放到餐桌上。 当初装修的时候颜回选了这个尺寸很大的岩板中岛台,本来主要考虑的是平时打奶昔,备水果,还有做蛋糕的时候用,毕竟厨房台面太窄伸展不开。哪晓得实际用起来,预计中的情景没派上过几次用场,额外的功能倒是开发出来。 比如用来吃早餐,还有就是被张臻用来做那事。在偶然试过一次之后张臻对当初这个设计很是满意,台面够大,高度又刚好合适,弄得现在颜回在上面吃东西,经常吃着吃着脑海里就出现一些画面,莫名其妙就脸红耳热的,让张臻更得趣了。 九点,张臻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如今他在表哥的公司里上班,做产品部经理。虽说都是经理,但这和他以前在泰华做的那个经理完全是两个概念。 上午中高层例会,张臻的表哥比他大八岁,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和人一起合伙开了这家公司,早年做磁条读卡器,后来换代做芯片读卡机,现在主要的业务已经拓展到了新能源汽车的充电桩设备。 张臻是总裁表弟这件事在公司并不是秘密,但带来的也不仅仅是优待和方便。他表哥只在大方向上指点照顾他,具体的工作和业务还得靠张臻自己。 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毕竟从零做起,他以往根本就不了解这个行业。但张臻头脑聪明,心思也活泛,倒也上手很快,那些不满的声音也就渐渐小声下去了。 虽说他现在也年薪百万,在普通人看来大概已经算高收入了,但和以前那种日子比真的可谓天差地别。 这个职位难免会有加班和应酬,这些都是张臻以往最不屑去做的事情,但他早在回国前就想透彻了,没有颜回的日子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滋味。就算回来有再多的艰难困苦他也愿意,更何况这只不过是普罗大众的生活罢了。 偶尔也会遇上那么一两个以前认识他想看笑话的,在酒桌上故意叫他泰华太子爷。如今泰华都没了,这不纯属戳人心窝吗。 但张臻也不恼,他如今心态很好了,不像以前那么经不起激。他往往并不接茬,只淡淡一笑而过,就事论事。对方瞧着没意思,也就不再逞这些口舌之快。 新工作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自由随心所欲,但胜在有实感。每一分努力播撒下去,都能看到慢慢成型的成果,这种参与感和成就感给了张臻极大的动力和满足,比起以前在他爸那什么都插不上手,反而现在让他有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表哥在他义无反顾决定回国的时候问过张臻“值得吗?”,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几乎没有思考。 即便放弃了一切的便利,哪怕工作了一天很累,或者遇上了令人不快的傻逼,但他有爱人在家里等着他,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个不大却温馨的家。 张臻觉得很值,这世上的人不都是这样吗?为了爱人为了家,平凡又幸福地奋斗着。 他们的晚餐一般在家吃,颜回比他下班早离家也近,会做好简餐等他。偶尔他们也会在外面吃,看个电影逛逛街。 这天他们约好去吃一家越南菜,张臻喜欢那里的辣椒膏炒饭。他本来打算早点下班去接颜回,明早再送人来上班,谁知工作上临时出了点事,走不开。 颜回本来就觉得这样一来一回太麻烦,给张臻发了消息,下班后自己开车去了餐厅。张臻忙完后也急忙赶了过去,在商场停车场偶然遇见了许久都不见的谢珊珊。 谢珊珊把一头浪漫长卷发剪短了,堪堪只到肩膀,显得更俏皮有个性了。她叫了一声“臻哥”,音调不及以前甜美,但仍然透着关心的意味。 张臻锁好车,见她只身一人,问说:“你一个人?” 谢珊珊摇了摇头,又补了句:“约了人吃饭。” 张臻点点头,还没待再说话,就听谢珊珊担心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张臻心里清楚,他们一家走了之后估计圈子里也都传遍了,难怪谢珊珊会觉得他应当回不来才对。 “为了颜回,我得和他在一起。” 谢珊珊惊讶地盯着他,估计难以置信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个张臻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张臻这种家庭,她当年都还尚且被嫌家世低了,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他妈妈会同意恐怕也没少费一番功夫。 “对不起。”谢珊珊听到张臻对她说。 “什么?”她本能地觉得不太可能,在她的印象里张臻从来不会道歉。 “以前你说我不懂爱,你说得对,我欠你一个道歉。”张臻说得真诚,他和谢珊珊那段确实没有投入什么感情,让小姑娘伤心流泪总归是他不认真惹出来的。 被这么一说,谢珊珊也不好意思地想起自己那句幼稚的赌咒。她如今也明白了,她不是那个人,不是让张臻学会爱的那个人。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当年的她也充其量只是陷在恋爱的幻想里。 谢珊珊笑笑说:“没事啦,我也长大了。”她低头莞尔一笑,心里默念着也遇上对的那个人了。 和谢珊珊分别后张臻径直去了那家餐厅,现在这个时节天气好,颜回挑了张户外的桌子等他,张臻透过餐厅栽种的芭蕉叶看到了颜回那张一如初见的清俊侧脸。 他几步奔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边喘匀气边说:“等我很久了吧,点餐了没?想吃什么?” 颜回笑着摇摇头,体贴地说:“也没多久,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吗?” 张臻边看菜单边说:“嗯,处理完了,点个蕉叶包鱼吧,你喜欢吃。” 颜回给他添了点香茅水,补充说:“还有辣椒膏炒饭和烤鸡。” 一顿饭吃得很欢,颜回一直觉得张臻身上有种魔力,像阳光一样,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事仿佛都能很开心。不用刻意找话题,也不用做太多的思考,张臻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带他去体验。 就像接下来的电影,颜回也不是没有一个人看过电影,也和同事朋友来过几次影院。但往常逗不笑他的笑点,只要张臻在旁边爽朗地一笑,或者小声吐槽几句,他就能真心地开怀笑出来。所以他喜欢和张臻一起看电影,喜欢和他一起做任何事。 张臻也喜欢和颜回一起看电影,虽然他们新家的卧室安了投屏,晚上躺在床上就跟影院一个效果。但氛围和感觉却很难模仿,比如张臻喜欢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悄悄握着颜回的手。周围都是人,有一种隐秘又坦荡的甜蜜感觉。 只是今天这部电影开场前的广告太不凑巧了,那张脸一出现在大屏幕上张臻就不自在地挪了一下位置。 是管韶代言的新广告。 张臻走了之后他没了仰仗沉寂了一段时间,但他不甘就此没落,辗转几番攀上了一个富商。虽然对方年龄大了些,也有家室,但胜在舍得为他砸钱。于是乎管韶又得以渐渐重回人们的视野,拍了个口碑不怎么样但话题度很高的仙侠剧,晋升为新一代流量小生。广告代言不断,随便看个电影也能倒霉地遇上。 张臻把颜回的手握紧了,低头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他如今看到管韶这张脸心里就不舒服,更遑论颜回。 但身旁的人轻轻回握住他,面对张臻不知道第多少遍的道歉,侧头再一次对他说:“原谅你了。” 颜回说不出没关系,因为这曾经确实让他痛彻心扉,但分开的这两年他忘不了张臻,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个人相爱不能讲求太过绝对。 其实他也想过张臻会不会再一次让他失望,但他的心告诉他,哪怕会再受伤他也选择相信他。 而对张臻来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直到他失去了颜回。但如今失而复得,他才真正懂得,自己确实是被人偏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