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 我靠军训拯救霍去病》 第1章 [bg同人] 《(历史同人)我靠军训拯救霍去病》作者:沐雪焚香【完结】 本书简介: 沈乐妮被丢到了汉武帝时期。 好消息是,这里有霍去病等众多历史名人,目前都是活的!坏消息是,她必须完成系统的任务才能回到现代。 更坏的消息:她得靠军训来获得积分。 古代?女子?军训? 沈乐妮面带微笑地……给系统点了个赞。 不就是军训嘛,撸起袖子就是干! 于是在她的努力下,系统不断爆出装备: 【恭喜获得压缩饼干1000箱】 【恭喜获得锰钢唐刀500把】 【恭喜获得各类基础药品共100箱】 …… 【恭喜获得满匣手.枪一把】 沈乐妮:卧槽 于是后来,汉朝民间新闻娱乐头条爆出几个热搜: #大汉仪仗队帅炸了 #大汉首届女国师 #祸国殃民女妖精勾引大汉少年战神 沈乐妮:?这是谁买的热搜? 一边化身教官开展军训赚积分,一边舌战群儒挑战万难,一边还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看顾霍去病身体的沈乐妮看到这个词条,只想说:分难赚,屎难吃。 转头一看,霍去病红温了。 沈乐妮:人难搞。 —— 沈乐妮的军训日常: 面对帝王刘彻如何对待异族的提问,她说:“陛下可知,战争是有等级之分的。世界上最高级的战争,叫做文化入侵。想要彻底征服一个族群,只有同化他。同化他的思想,同化他的文化。” 面对朝臣“女子大字不识,目光浅短,只知家宅斗争,不堪重任”的刁难辱骂,她掷地有声地反问:“女子为何大字不识?为何目光浅短?又为何只知家宅斗争?” 面对一同历经风雨的大汉将士,她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仍然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住,有国,才有家!” 面对霍去病好看的脸蛋,她说:“知道谈恋爱是什么吗?” 霍去病:? #且看古代战神霍去病如何带领新时代军队横扫匈奴一统华夏 括号:看女青年如何撩弟!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系统 姐弟恋 热血 天选之子 主角视角沈乐妮霍去病配角刘彻,卫青,卫子夫 一句话简介:在汉武帝时期搞军训 立意:珍惜路途中的风景。 第1章 被投送到汉武帝时期元朔五年。 元朔五年。 春季的草原,是生机盎然的。 湛蓝的天空映着广袤的青绿,微风拂过,绿野如浪。 涓涓小溪静静流淌,一道瘦小的身影笔直如松地站立着,目光清亮,神情坚毅,似有天塌下来也不动分毫的意志。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同样陪着他站着。 “站军姿结束,下面进行所学内容复习。” 蜿蜒的溪流边,时不时响起一道清亮有力的女声。 “跨立!” “齐步——走!” “正步——走!” …… “下午训练结束。” 随着女子的指令下达后,小少年何平安便放松下来,活动了下身体,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平安,今日让你站接近两个半时辰的军姿,感觉怎么样?”沈乐妮坐到他身边,询问道。 何平安想了下,回道:“有些累,但还能坚持。” “平安真棒!”沈乐妮夸赞他道。 平安微红着脸颊,抿唇不语。 沈乐妮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望着如画的蓝天,不禁出神。 今日是她被丢到这里的第十八天,看来真的是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想到任务,沈乐妮就头疼。 她忽然又坐起来,望向天边。在目光的尽头,有一条细细的黑线贴着天际,向两边无限蔓延。 若靠近了看,便知这东西就是如同黑色长龙一样的雄伟长城,只是这长城似乎常常遭受破坏,处处是伤痕。 是匈奴破坏的。 是的,匈奴。 谁敢相信,她一个现代人,有一天竟然会来到古代汉武帝时期……汉朝与匈奴的交界地。 她在现代是一个小小的刚上百万粉的旅游博主,前不久去了某博物馆参观霍去病墓顺便拍摄素材,却不小心摔进了大池塘里。 然后就被那个系统丢到了这么……尴尬而危险的地方! 别人旅游最远不过跨经纬,她可好,直接跨时空。 当时她直接从天上掉到这个叫何平安的男孩家里,双方都吓了一大跳,最后还是这家女主人善良收留了她,后来还认她为远房亲戚给她上了户籍,不然她就是黑户,这时候对于户籍的管理还挺严格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前往中原腹地那些安全的地方,一来还是这时候对人员流动有着严格的管制,二来则是系统的任务。 她已然打听清楚,如今是元朔五年,大概农历三月的样子,离漠南之战已是不远。 这里属于朔方郡管辖,离朔方城很近,又处于两族交界地,地势平坦旷阔,非常适合练习骑术,加上这里的人虽然是汉人,但由于曾经时常遭受匈奴劫掠,所以多少都懂些匈奴的语言。 身处如今这个时代,要想完成任务,那么掌握骑术和匈奴话这两个技能就非常重要,她打算在这里学一段时间,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就直接去卫青大军当时的出发地朔方城,等找到任务对象霍去病后再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乐妮姐姐。”平安忽而转头看着沈乐妮,认真地问:“就像这样训练,我就能变强?” 瘦小的何平安如今年仅十二岁。 他们家很可怜。在他几岁的时候,父亲就死在了匈奴刀下。后来他母亲二嫁,三年前继父也死在了匈奴刀下,当时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那一天,也死在了继父的怀里。 他的母亲……也遭受过匈奴的凌辱。 像这样的家庭,边境之地有很多。 沈乐妮听说后,内心大受震撼,久久无言。 她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动摇。 “这些当然不行,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不过呢,只要你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日你自己都会发现,会与现在的你大不相同。” 何平安点头,“嗯,我相信姐姐。” “你要记住,这不仅是在锻炼你的体能,更是在锻炼你的意志力。” “意志力?” 沈乐妮点头:“你记住,不管做什么事,意志力是最重要的,它甚至能决定你的成败。” 平安认真回道:“记住了,姐姐。”他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学其它的?” “嗯……再等等。” 平安点头:“都听姐姐的。” 沈乐妮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在现代,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尚且还在上学和玩乐,可平安已经在帮助他的母亲分担起家庭的责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九天前明明两人相处不过数日,但听她说她有能让他变强 的办法后,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她很心疼他。 所以在相处数日后就才选择了他,作为她试训的人。 平安看着沈乐妮,突然道:“乐妮姐姐,该去跑马了。” 听到这个沈乐妮就头疼,但她知道不能偷懒。 沈乐妮躺了一分钟,揉了揉额头,一骨碌站起身,“走吧,骑马去了!” 飞鹰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清亮的鸣叫响彻云霄。矫健强壮的马儿驰骋于草原,沈乐妮双腿夹紧马腹,攥紧缰绳,微伏低身体,与马儿的节奏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 草原的风呼啸而过,带着才化雪不久后的凉意,强劲而清冽,扑在脸庞有些许疼痛,却带着青草与自由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沈乐妮和平安一前一后,骑着马儿,在广阔无垠的原野肆意奔跑。 约莫一个小时后,沈乐妮逐渐慢了下来。平安提速上前与她并肩,对她说道:“我觉得姐姐不用我教了。” 在汉初,帝王们颁布一系列关于马的政策,并鼓励百姓养马,使得汉朝马匹的数量持续上升。到了汉武帝时期,在平民百姓家里看见马匹已是很常见的事。 更别提在边境这种非常适合马儿生长的地方,这里几乎每户人家里都有马。 且像何平安这样没有壮年男丁的家庭,官府还会有一些补贴。 生长在边境的百姓,自小就会学习骑马。 十二岁的平安,骑术已经很好了。 得到表扬的沈乐妮很开心,调皮地说道:“我这才学了多久,莫非平安是不想教我了在找借口?” 平安知道她是开玩笑,便抿唇笑了笑,“当然不是。” 沈乐妮勒马停住,望着蓝天,回想这半个多月学骑马的心酸血泪史,心里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2章 天知道她这半个多月学习骑马摔了多少回,有好几回还险些被马踢死,到现在身上都还有很多淤青。 这个时候,马镫还没有出现,马鞍也才刚有雏形,骑马全靠一根缰绳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控制。 她能活到现在,真是命硬。 她正在尝试用别的东西做出马鞍马镫,别问为什么不用铁,因为汉朝是有盐铁官营制度的,虽然这时候还没有正式实施,但是朝廷已经介入对铁的生产和销售的把控,再加上商人垄断铁制,所以铁制的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昂贵。 她刚来,身无分文,买不起啊! “姐姐,回去吗?” “不急,再跑会儿!” 说罢,她一夹马腹,从平安眼前飞速远去,平安立马紧跟上去。 . 安顺镇是朔方郡管辖地之一,与别的村镇一样,时常遭受着匈奴的洗劫。 但自长城筑起,这里的日子要比从前好过太多。 沈乐妮和平安两人牵着马走在凹凸不平的泥土铺就的街道上,两侧的房子伤痕斑驳,映出了曾经这里的百姓过得如何艰苦。有的房屋甚至新旧各半,割裂成两段历史。 穿着破布麻衣的人们各做着各的事,虽然有的脸上带着笑,但整个人明显没有那些生活在和平地区的人那样有生气。 乱世磨人,使得人心麻木。 两人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到了一间屋舍的后门。 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颤颤巍巍朝两边分开。 进门后,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后院,一边是马厩,一边圈养着几只羊。平安将两匹马牵到马厩拴好,和沈乐妮进了屋。 这所房屋总共就三间房,一间寝屋,一间小厨房和一间小柴房。 沈乐妮来了后,何氏本想将唯一的寝屋让给她睡的,但在沈乐妮强烈的坚持下,何氏只好作罢,将柴房收拾了出来,安了一张小榻给她住,还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物给了她。 “回来了。” 厨房那里走出来一个身形削瘦的妇人,穿着厚实的洗得掉浆的布裙,皮肤黄而粗糙,脸颊略微凹陷。 她端着一个大碗,边打着招呼边朝摆在前院的饭桌走去,“饭好了,过来吃饭吧。” 说到吃饭,沈乐妮尤为积极,因为古代的人一般一天只吃两顿。 吃完早饭除了喝水,沈乐妮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加上每日都要练许久的骑术还有陪同何平安训练,所以每次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三人围着一张矮桌坐下。 矮桌上有着简单的两个菜,一盘猪肉片,一个野菜汤,还有三小碗粟米饭。 猪肉片又大又宽,看起来也是水煮的,什么调味也没有放,看上去白花花一片,令人毫无食欲。 沈乐妮看了眼,平淡地夹起一片肥瘦相间的,又平淡地咬了一口。 古代的猪肉因为种种原因很腥很柴,非常不好吃,所以只要有些钱的人都不会吃猪肉,这也导致了猪肉的价格极低。沈乐妮来了半个多月,已经吃了不下五回猪肉了。 她又夹起一筷子米饭放入口中,没有脱壳的粟米嚼起来很粗糙,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但沈乐妮好似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嚼着,和含着腥味的猪肉一起嚼碎咽了下去。 何氏看了看沈乐妮,目光带着歉疚,“是不是还吃不惯?你看你,又瘦了。” 沈乐妮连忙放下碗解释:“已经吃得惯了,我这是骑马累的,累的。” 其实她还真没有适应这里的食物,从现代乍然来到古代困苦的边境,不说食物种类,就连基本的调味品都没有,做法也是单一的蒸煮或者烤,而且不论什么肉,吃起来总是有一股腥味。 最开始她是一点也吃不下,后来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努力去适应,但人依然瘦了一圈。 希望长安的食物能好吃点吧,起码别让她再瘦了呜呜呜。 “那你得多吃点,快些把肉长回来。”何氏关切道。 沈乐妮挠挠耳朵,呵笑着应下。 何氏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内心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她不由聊起家常,“你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那日,她正在前院里劈柴火,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跑去看,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不知为何出现在她家里。 这姑娘似乎是摔到了脑袋,导致她除了名字什么都记不得了。虽然她凭空出现很奇怪,但她也不忍见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就收留了她。 虽不知她家世,但从她那外貌、皮肤以及衣物料子来看,也知她家里定然不普通。 “嗯……”沈乐妮本想点头的,但想到什么就及时改了口,“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一些模糊的片段,我记得我好像去过……朔方城。” “朔方城?离这里不远,不过你确定去过那里?” 沈乐妮缓缓点了下头,“我想过两日去朔方城看看。” 先去打探一下卫青大军在路上了没有。 “不着急,慢慢来。你若是要去朔方城的话,让平安陪你去。” “好。”沈乐妮应下。 “其实,我很感谢你。”何氏朝她浅浅一笑。 沈乐妮疑惑地看着她。 何氏看向平安,目光温柔似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时常都能看见平安笑。” 平安抬起头,静静与母亲对望。 “他很喜欢你。” 家庭遭遇以及生活环境让年仅十二岁的平安长成了沉默寡言且早熟的性子。 沈乐妮刚来的时候,平安都不怎么和她交流。 “我也很喜欢小平安呢。”沈乐妮笑眯眯地看着平安道。 平安腾的红了脸,谁也不再看,埋头吃起了饭,逗得何氏两人绽开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何氏,死了…… 红日逐渐沉落,晚霞瑰丽如画。 吃完饭后,沈乐妮简单洗漱一番就回了柴房。 微黄的光从油灯里柔柔发散出来,堪堪映亮环境。 沈乐妮拿着得来不易的一小片生了锈的铁片,雕刻着手里的木头。 旁边的床榻上还躺着几样东西,竟都是现代之物:一小包纸巾,一把伞,一个小镜子。 当时她被系统丢过来时,除了一身现代装和一个斜挎包还在,其余之前本来拿在手上但在摔进池塘时飞出去了的手机等拍摄器材都不见了。 那个挎包当时拉链 半开,别的东西也都落进了塘里,只剩下这三样。 想来是贴身的东西才可以带过来。 沈乐妮雕刻到手酸后就把木头和床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藏到了床底下。 她躺在小床上,思绪逐渐飘远。 周围静悄悄的,沈乐妮望着这间小且漏风的柴房,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想念手机了。 “系统,我第一次正式军训的积分能不能兑换到一部手机啊?”沈乐妮忽然在心里问。 是的,她的任务之一就是让她在这里开展军训,每次合格后都能获得积分来不断升级宿主等级,然后系统会根据等级和积分自动兑换物品给她,以帮助完成主线任务。 一百积分内宿主等级只为实习生,积累满一百积分升为一级,四百积分升为二级,一千分升为三级,也就是最高等级。 根据等级依次可兑换初级、中级、高级,以及最高级物品。 还记得最开始得知这个事情时,她那心情简直叫一个百转千回。 让她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人在古代军训?一个女子? 还有,虽然她学过几年散打,但是军训这个事情她不熟啊! “手机属于高级物品,宿主升到二级或能兑换到。但兑换的物品还需根据形势和任务来定,无法提前预定。”空灵的声音在沈乐妮脑海中响起。 “好吧。”沈乐妮叹气,又问:“我今天都是第九天军训了,试训合格没有?” 她本次试训期限只有十天,综合评分满分一百,需要达到五十分才算合格。 鉴于环境受限,又初次开展军训,没有任何经验,系统就让她先进行一次试训,人数不设规定。 为什么她最终只找了何平安一个人,那是因为人太多的话风险也很大。在如今这个皇权社会,要是没有皇帝的允许,私自练兵,是百分之百会被处死,而且她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别说到刘彻面前去解释,说不定她连去长安的机会也没有,当场就给她噶了。 当时她只稍微了解了何平安的品性,觉得他是一个可靠的孩子,别的人她不了解,担心练着练着人跑了,没准儿还会被自己练的兵给举报,所以别人她是万万不敢用的。 因此,她打算将平安训出来,然后作为获取任务对象霍去病初步信任的桥梁之一。待成功留在霍去病身边后,再通过霍去病见到刘彻,只要她能获得刘彻的允许,那样她就不用躲躲藏藏偷鸡摸狗似的了。 第3章 但一想到当时系统说的她就心塞,因为试训就算拿满分也只有两积分啊! 虽然内容也不多,只是队列训练中,单个军士队列动作中的五个部分:立正、跨立、稍息,停止间转法,行进与立定,步法变换,以及行进间转法。 但是升为一级需要积满一百积分啊!! 幸好系统说虽然积分少,但兑换物品的价值或许高于积分,她才好受点。 “宿主是否结束试训,提交成果?”系统不答却问。 沈乐妮想了想,说道:“结束。” “试训结束,正在提交……”沈乐妮脑中响着系统的声音:“检测到军训成效。本次军训为试训,人数一人,用时九天,综合评分为五十三分。试训合格,获得积分两分。” 沈乐妮激动到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终于过了!不枉费她整日整夜抠破头皮地去想那些动作的细节。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 沈乐妮立马查看起兑换的东西,待看清楚后眼睛噌一下就迸射出了光亮,竟是一本关于军训内容讲解的书籍! 这是什么?这是及时雨啊!! “系统,我爱死你了!”绑定系统的这么些天来,沈乐妮第一次觉得它这么顺眼,她都怀疑是它开了后门了! 系统:本系统永远贯彻绝对公平公开公正的思想。 “试训结束。请宿主做好准备,尽快开展首次军训。” “知道了知道了!” 沈乐妮立马拿出这本书翻看起来,虽然内容不多,但对军训的每个项目都有详细的解释,对她的帮助是非常大的。 夜色渐深,沈乐妮合起书籍,看着封面问系统道:“系统,你之前说第一次正式军训的要求都是些什么来着?” 系统回道:“第一次军训人数要求为新人九十,训练项目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期限为两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一百,达到七十为合格,可获得积分十八分,兑换物品为基础体检套餐一份,及户外装备望远镜一个。第一次军训最高可获三十积分。” 基础体检套餐和望远镜啊。 想到这两个沈乐妮就心动,体检套餐可以排除任务对象许多病因,而望远镜就更有用了! 但是第一次军训最高才只能获得三十分吗?加上试训的两分也才三十二,离一百还早啊…… 沈乐妮头疼。 她揉揉太阳穴,再问:“综合评分都看些什么?”她之前光顾着想那些动作讲解,连这个都没问清楚。 “在训练,体能,行动以及思想上,具备现代军士所有的风貌品格和素养。” 让她猜猜,训练指的是整齐规范有气势,体能指的是个人身体素质,行动指的应该是听从指挥、令行禁止,至于思想嘛,爱国肯定得有,那么应该还有……意志?忠君? “你有点为难人。” 系统不语。 沈乐妮收回了书籍。 草原的夜并不平静,时不时响起各种动物的鸣叫。 离冰雪消融才过去不久,早晚温差很大,从缝里钻进屋的风带着浸骨的凉意。 沈乐妮用皮毛加麻布制成的被子裹紧了自己。 “系统,我要是完不成任务,真的一点回去的希望也没有吗?” “是的。”系统很直接,很无情。 沈乐妮:心碎.jpg 被子好薄,床板好硬,她好想念家里的鹅绒被和两米大床呀呀呀呀咦咦咦…… 系统:你要唱戏? 沈乐妮:别管,已疯。 早知道就不去参观那个博物馆了,出门没看黄历啊! 沈乐妮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想起她被送到这里来的主任务,就不禁开始想象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少年将军。 霍去病啊! 功冠全军,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年纪轻轻却战无不胜。 “太可惜了。”想到他的结局沈乐妮就心痛惋惜,轻叹了口气,“希望我能做到吧……” . 深夜,万物入眠,唯有寒风呜咽。 这些日子沈乐妮每天陪着平安一起训练,所以睡眠都变得特别好,早早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沈乐妮还做着香甜的梦,耳边却时不时响起吵闹声,似乎有人在叫喊。 她皱了皱眉,翻个身继续睡。 忽然一声惨叫,沈乐妮猛地被吓醒。她睁开眼睛,有一瞬的发懵。 外面越来越嘈杂,人们的大喊声、尖叫声,以及牲畜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不对! 沈乐妮一把掀开被子蹦下了榻,因为怕着凉,她睡觉只脱一层外衣,所以眼下她三两下穿好衣鞋就冲到门边,正要打开门,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乐妮,快起来!匈奴打进来了!”何氏急切的声音混杂着敲门的咚咚声响在门外。 沈乐妮瞳孔猛地一缩。 匈奴! 不是有长城吗?怎么匈奴不声不响就打过来了! 她不敢再迟疑,唰地拉开了门。 等打开门沈乐妮才发现,原本外面应该黑漆漆的环境被火光映亮,那些嘈杂的声音以几倍的音量在她耳边放大。 “乐妮,我们快跑!”何氏一手抓着平安,一手伸过来扯沈乐妮的手臂。 “可是,那些马和羊怎么办?”这些牲畜可是何氏家的全部财产,没有了她真不知道何氏如何才能活下去。 何氏拉着两人就往后门走,“来不及了!匈奴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得快些逃命!” 沈乐妮如何能不知何氏的心痛与无奈,她突然奔向马厩,将拴着马儿的绳子都解开,然后把羊圈也打了开,对何氏道:“将它们都放出来,或许后面还能找回来。” 家里有牲畜的,都会给自家牲畜做上标记,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它们混进别的牲畜群里还能找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骑马逃命,是因为匈奴一般会选择骑兵来侵扰边境,以便他们随时可撤。因此她们若是骑马的话,目标太大,反而不容易逃出去。 打开后门,这才发现外面已是极乱。 不知为何,长城上的烽火台竟没有点燃。街道上时不时跑过一小队骑马的兵士,百姓们惊慌失措地逃窜着,有的衣衫凌乱,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舍不得牲口直接拽着一起跑,更有的直接骑马跑了。 惊叫声,奔跑声,马蹄声,还有牲畜的鸣叫声,交杂一片,争先恐后地涌进沈乐妮的耳朵里。 第一次身临其境,沈乐妮才真切感受到那种紧张和慌乱,心脏咚咚狂跳。 “走!” 何氏带着两人往最多人逃去的一个方向跑,用着最快的速度。 沈乐妮大口喘息着,冷凉的夜风呼呼从口鼻涌进,刺激着呼吸道。 然而三人没跑多远,前方传来惨叫,隐约还有刀剑的嗡鸣以及男人的大笑。 前面有匈奴!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沈乐妮三人就猛地刹住了脚步,三人停在混乱的人流里,不知往哪里逃。 何氏拉着两人朝左跑,没多久前面的人突然开始疯狂往回跑,紧密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跑!!”何氏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在耳彻。 真正身临其境,沈乐妮才体会到了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那种对未知的恐慌感在心间疯狂蔓延。 三人又换个方向闷头狂奔,四下火光冲天,惨叫声与马蹄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如此混乱,令沈乐妮三人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才是安全的,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拐过一个巷道,忽然看见前面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拿着大弯刀,像是猎人捕猎一样大笑着追逐着逃窜的百姓。 就在这时,沈乐妮亲眼看见一个男子被大弯刀斜着砍成了两半。 残尸倒在地上,内脏与鲜血流了一地。 沈乐妮呆滞当场,那男子被砍成两半的那一瞬间,她被吓到全身发麻。 到了这时,沈乐妮才真的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虚幻,她真的身处古代,一个危险的地带,这里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是有七情六欲的,是会死亡的。 也包括她。 此时的匈奴,和未来一些地方的同胞也不一样。 沈乐妮几乎是被何氏拽着走的,她已经腿软到快要走不动了。 “现在怎么办?”她询问何氏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如今整个安顺镇怕是已经被匈奴包围。 无奈之下,何氏拉着两人躲进了一户人家的房舍里,将门关紧。 她四处寻找着,终于在柴房里找到一大堆被摞好的干草。 “快!你们两个快进去藏着!”何氏将干草中间扒拉出一个大洞,然后拽过两人就把他们往里面推。 沈乐妮扒着她的手焦急地问:“那姐你呢?” “我另外去找地方藏,你们先躲在这里!快!” 第4章 “我不,我要和娘在一起!”平安攥紧何氏的衣袖,使劲摇着头。 “平安听话!等匈奴走了娘马上过来寻你!”何氏忍着泪,摸了摸平安的头。 平安呜咽着,拽着何氏无论如何就是不放开。 “你怎么不听娘的话了!娘给你取名平安,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朦胧的火光映出了她苍老的眉眼,“娘不想看见你也离我而去……” 何氏说完,狠下心来使劲推搡着平安,而平安也挣扎抗拒着,哭出了声来。 沈乐妮没办法,深知时间紧迫,只能出手将平安劈晕。 平安闭上眼,安静地倒在了草堆里。 “放心,他大概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何氏微愣,却没说什么。她将平安藏进大洞里,然后去拉沈乐妮,但沈乐妮拒绝了。 “这个地方太小了,藏两个容易被发现,我和你一起去别的地方。” 或许是时间已经不多了,或许是何氏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总之何氏没有再坚持,只道:“我们去看看别的屋里能不能藏人!” 两人将剩下没找过的都找了个遍,包括茅厕也看了眼,却没有地方能藏进一个成年人。 房舍外已经响起了匈奴的叫喊声和笑声,何氏捏紧了拳头,拉着沈乐妮往后院跑,“我们从后门出去!” 然这时,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踹开,几个高壮的游牧民族男子涌了进来。 他们看见了沈乐妮两人,忽然兴奋地用匈奴语大叫:“这里有两个女人!” 沈乐妮向何氏学了一段时间的匈奴语,但听得懂的少之又少,她只听懂了女人两个字。 眨眼间,两人就被包围在中间。一个男人举着火把靠近了几步,看清楚沈乐妮的脸后越发兴奋,“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还很年轻!”话罢,其余的人也靠了过来,纷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沈乐妮。 何氏欲挡在沈乐妮身前,却反被沈乐妮护在了身后。 “别怕,我会武功。”沈乐妮强自镇定,低声安慰着何氏。 她六岁开始学散打,一学就是九年,大学毕业后还去当过两年散打教练。 本以为这项技能会荒废掉,谁知道有一日会用来打匈奴啊! 感谢老爸老妈当年睿智的选择! 但就算她的功夫已经算不错的了,可看见这些长得人高马大、浑身肥肉的匈奴,以及他们手里还滴着血的大刀,她就不禁腿抖。 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打得过冷兵器啊!更何况,现在安顺镇全是匈奴,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也就在这时候,沈乐妮才想起来她还有个一直在装死的系统,便在心里向它求救。 听见沈乐妮的哀求,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却冰冷而无情:“系统不能帮助宿主改变任何情节,宿主自求多福。” 该死的系统!无情的系统! 她真的死了怎么办?!任务完成不了怎么办?! “若宿主不幸死亡,系统会自动与宿主解绑,并重新选择宿主。”系统贴心地为她解答。 沈乐妮绝望了。 呜呜呜呜呜,系统哥哥你救救我…… 求机无望,沈乐妮只能自己想办法。 为首的男人眯眼打量着沈乐妮,忽然对其余的人扬声道:“把这个年轻的女人绑了,不要伤了她,然后带回去送给将军!” 匈奴们又叫又笑起来。 大概听懂了的何氏忽然抓住沈乐妮的袖子,痛恨到死死盯着他们。 “他们在说什么?”意识到匈奴似乎不想杀她们,沈乐妮低声询问何氏。 何氏说给了她听,后者忽然沉默下来。 几个匈奴向沈乐妮靠过来,沈乐妮忽然喊道:“等等!” 她用的是匈奴话。 下命令的匈奴抬起了手,静静等待着她。 “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帮我用匈奴话说给他们听。”沈乐妮对何氏说完,然后抬头与那个男人对视着,扬声道:“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你们不能伤害我身边的女子。给她一个可以让她安全离开安顺镇的信物,否则我宁愿死也不让你们把我带走。” “不!你不能去!”何氏朝她摇头,眼眶通红。 沈乐妮拍拍她的手,“放心,出去了或许我还能找到机会逃走,我的武功不差。” 何氏还在犹豫,沈乐妮又道:“这是唯一能让我们两个都可能活着的机会。姐,你还有平安呢。” 或许是舍不得平安,何氏闭了闭眼,用匈奴话翻译了出来。 为首的男人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他顺手扯下来脖子上的一串狼牙鹰骨穿成的项链,对何氏道:“你过来拿吧!” 何氏站着不动,看向沈乐妮,后者对她点了点头,说道:“姐,你先走。” 何氏抿着唇,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小心谨慎地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把项链抛给她,继而侧过身,为何氏让开了路。 何氏转头看了一眼沈乐妮,然后往门口方向迈出了脚步,同时沈乐妮周围的人开始靠近她。 沈乐妮盯着何氏慌忙的背影,然何氏刚走出几步,那个男人忽然抬起手,紧接着他身边的匈奴拔出了刀。 寒光划过沈乐妮猛然瞪大的眼。 一瞬间,鲜血迸溅,头身分离。 沈乐妮呆愣地看着地上何氏的残尸,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泪瞬间涌出眼眶,全身如浸寒冰般冰凉。 何氏,死了…… “一个牲口罢了,还敢和我讲要求!我告诉你,牲口最后的下场,只有死!” 他哈哈大笑起来。 沈乐妮身后的匈奴忽然冲上去用绳索捆住了她,她却仿佛失去全身力气一般,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绑起来。 匈奴带着沈乐妮踏过何氏的鲜血,离开了房舍。 这一晚,注定不平。 作者有话说: ---------------------- 文章中关于军训“队列训练”的内容来自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3章 霍去病 漠南的草原,更加苍茫而旷丽。 水草丰美的草地穹庐遍布,牛羊骏马成群奔跑,重叠起伏的低缓山丘间,响起了野狼嘹亮的鸣叫。雄鹰在高空盘旋翱翔,飞向坐落在深处的古城。 沈乐妮被捆着坐在车架上,已经不清楚是赶路的第几日了,只知道她被这些匈奴送来送去,如今又不知往哪里送。 在这个车队里,还有几个汉人女子,整日里被当牲畜使,非打即骂。 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混杂着刺耳的鞭打声,和男人的辱骂声,可沈乐妮只是面无表情地靠在栏杆上,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仿佛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脸色苍白憔悴,可知她这些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 即使她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何氏真的死了。 是她害死了她。 其实在那般情况下,无论何氏出不出去,都很难活下来,但让一个一直生活在和平国家的女性骤然经历这种场景,很难不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沈乐妮闭上了眼,不让泪水从眼里溢出。 最初那个天真的想法,在何氏死在她眼前的时候,破碎崩塌。 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 沈乐妮瞬间睁开眼,两个匈奴男子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用一种色眯眯的表情瞄着沈乐妮,而沈乐妮毫不胆怯地盯着他们,眼里唯余冷色。 “这个汉人女子真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皮肤真白真嫩啊。” “是啊……妈的,就这样看着我都忍不住了!” “你可别打她的注意,就这样看看就行了。” “我知道,用你说!” 两人叽里呱啦地看着沈乐妮议论着,后者只听懂了其中一些词,如今逃也不好逃,她孤身一人也无法为何氏报仇,索性又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你说,咱们千里迢迢把她送给玉城的巴赫当户大人,但仅凭一个女人,咱们将军能被大人提携上去吗?” 听到玉城那几个字,沈乐妮心头猛地一跳。 当时和何氏学习匈奴话时,她特意学习了玉城等一些关键的词句,因此她大概听懂了前面那句话。 她要被送去玉城? “不知道啊,眼下和汉人的战争马上开始了,希望我们将军能取得大功,这样被提携的几率更大!” “那些跟牲口一样弱小的汉人,怎么可能抵挡住咱们草原的勇士?哈哈哈哈……” 两人说笑着离去,睁开了眼的沈乐妮盯着他们的背影。 看来她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本来她的计划是去朔方城的,既然他们现在要将她送去玉城,那她便去那里找霍去病吧。 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报仇的。 第5章 平安,希望你还活着…… . 十三日后,大漠,玉城。 浑圆的金日挂在天际,晕染出一片壮丽晚霞。 拥有独特风格的城池坐落在辽阔平坦的土地上,飞鹰在天空翱翔,古老而优美的歌曲从牧民的嘴里飘出,化在了风里。 车队穿过拱形的城门,进入了有着独特繁荣的异域城池。 一进城,沈乐妮这个白皙美丽的汉人女子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令沈乐妮恶心。 系统说过,她在完成任务的期间,所有的外形条件都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来到古代一个多月了皮肤丝毫没有改变的原因。 最初还在窃喜,可现在沈乐妮巴不得自己又黑又丑。 望着两边风格迥异的建筑和那些黝黑高大的匈奴,沈乐妮心里忽然没底。 不知她会被带去哪里,她真的能安全等到霍去病的到来么…… 车队穿过几个街道,最后竟来到了一处类似于中原妓院般的地方。 沈乐妮才被扯进去,立马就有许多穿着妖艳的异族女人围了上来,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相互议论着。 深入了大漠,这里许多人的五官都比较立体,更添异域风情。 一个身材略微走样的中年女人扭着屁股,走过来和领队的男人说着话,时不时看沈乐妮一眼。 沈乐妮自从踏入这里,便在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领队的人和女人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女人扯着嗓子说了句话,然后沈乐妮就被两个略有些壮硕的女人一左一右架着,往似乎是后院的地方去了。 从始至终,沈乐妮都没有暴露她会武功的事情,因此送她过来的匈奴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弱小的可以一脚踢死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里逃走,便没有什么防备心。 沈乐妮被关进了一间屋子,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大木盆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提着水桶的,桶里冒着热气,似乎是热水。几个人放下东西后,竟舍不得离去,打量着沈乐妮,还是刚才那两个女人慢吞吞走进来后将他们赶了出去。 她们手里还拿着东西,看上去是洗澡的东西,还有几件衣物。 妈呀,不会是要给她洗澡吧…… 沈乐妮看着两个女人放下了东西,又将热水倒进水盆后就直直朝她走来,心里咯噔一声。 还真是要给她洗澡啊!虽然她现在很想好好洗个澡,但她从七岁后就自己一个人洗了,这突然要任由两个陌生人给她脱衣服,还要洗澡,这……好羞耻。 能反抗吗? 算了吧,她还要机会留着逃出去呢…… 清白不保啊,呜呜呜。 沈乐妮忍着心理的不适,乖巧地配合着两个女人把衣物脱了,洗了头和澡。 在何氏家的时候,因为条件有限,加上害怕感冒,她就没有洗痛快过。 今天好歹算是舒服些了。 她们准备的是一身显露身材却不暴露的衣裙,待沈乐妮穿好衣物后,两个女人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只不过之前是绑在身后,现在是绑在身前。然后她们叫来小厮,把澡盆木桶都搬了出去,锁上门离开了。 锁门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带走她。 沈乐妮凑到门边去听,如今后院人很少,只有前院传来嗡嗡的嘈杂声。 不知这里有没有后门……不管了,先把绳子解开再说。 沈乐妮立马开始寻找能割开绳索的利器,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尖锐的东西,便放弃了这个方法。 她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歇了两口气,目光忽然盯在了手腕绑的绳结上。 以前她学散打的时候,教练还教过其它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有关于绳结种类以及如何自解。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她们给她打的不是死结,或许可以一试。 于是沈乐妮立马蹬下一只鞋子,拿脚趾不断用巧劲去摸索拉扯绳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乐妮一边注意着门外,一边盯着脚上的动作,紧张与专注拉扯着她,汗水流了一脸。 终于在日落时分,沈乐妮解开了绳索,幸运的是中间也没有人进来过。 沈乐妮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立马扎好头发,走到门边附耳去听。此时门外没有人,她伸手想去推门试试情况,却在半途停住。她想了下,又收回了手,后退两步打量着门和房梁。 . 门口有着声响,很快门被人推了开,一个陌生的女人端着饭走进了屋里。 屋内光线微暗,女人才走进屋,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一道声响,她正要转身去看,脖颈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乐妮 一手接住她手里的木盘,一手揽住她轻轻放倒地上,然后迅速将门关上。 原来在听见有人靠近屋,且似乎只有一个人时,她就借助外力爬到了房梁上,然后打算等人进来后就跳下去从背后砍晕她。 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也幸好外面无人看见。 她迅速将女人身上的衣物全都扒掉,然后换到了自己身上。幸好这个女人似乎只是一个打杂的,而且身形只比她胖了一点,穿上身后差别不大。 然后沈乐妮在地上摸了一手脏污,把脸上白皙的肤色略微遮盖住。接着又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了和女人一样的两个辫子,耷在脸的两侧,又扯出一些碎发遮住脸。 装扮的差不多后,她拿起空的木盘,做了个深呼吸,慢慢推开了门。 此时后院虽有两三个人,但都在各做各的事。看见门被推开,抬头看了过去。 此刻天色昏暗,沈乐妮又背对着在关门,因此那几人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沈乐妮低着头,直直往前院的方向行去。 到了前院,发现那些送她到玉城的匈奴都在喝酒吃肉,有的甚至都趴下了,只有两个在门外守着。 大堂里喧哗吵闹,男人女人嬉笑玩闹着,桌上酒杯倾倒,湿了衣衫。 沈乐妮双手攥着木盘贴在身前,埋头擦着角落往大门方向而行,许是这身打扮太过隐形,又或是人们都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近了,只差几步。 就在沈乐妮以为自己能成功出去时,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你要去哪里?” 沈乐妮脚步僵住,不敢回头。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她等了一会儿见沈乐妮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来,便皱起眉大声说着朝她走来,“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屋里的?鬼鬼祟祟的,要去哪儿?” 话音落下,沈乐妮明显感觉到了大堂里原本喧闹的环境因这女人的话而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沈乐妮闭了闭眼,看来得硬闯出去了。 年轻女子刚要伸手去抓她,就见眼前的女子忽然猛地往大门蹿了出去。 “站住!”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大堂里还清醒着的几个匈奴抓刀而起,朝着沈乐妮大步奔去。 门口守着的两个人也朝沈乐妮冲来,两人刚抽出刀,就听一声大喝,“收刀!不准伤害她!” 两个男子又将刀收回腰间,他们仍然在轻视着这个瘦小的汉人女子,也正因此才让沈乐妮抓住了机会。 沈乐妮突然用力掷出手里的木盘,不大不小的木盘化成一坨飞影狠狠击中其中一个匈奴的胸膛,他惨叫一声,身体因惯性和疼痛朝后退了开。 几个匈奴都没想到她还藏了东西,劲还如此大,当下便大声叫道:“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另一个守门的匈奴朝沈乐妮抓来,沈乐妮竟不躲,直直朝门口冲,等到那人快要抓住她时,她一个利落侧身加抬腿飞踹,踹偏了那个匈奴,成功跑了出去。 “她会武功!” “该死!快抓住她!!” 身后传来匈奴气急败坏的大叫,沈乐妮根本顾不上他们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跑,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人流与街道巷舍,融进了夜色。 . 深夜的玉城依然不宁静。 华丽建筑里仍旧灯火通明,闹市里依旧人来人往。还有一群高大壮硕的男人举着火把穿梭在街市巷道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间! 不停地在找地方躲藏的沈乐妮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巨大动静,好似有一大群人涌进了玉城,震天动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叫喊。 沈乐妮心跳骤然加速。 难道是霍去病来了?! 即便沈乐妮很激动,但她没有冲动,仍是躲在黑暗里观察着情况。 没多久,沈乐妮已然确定真的是霍去病来了,因为她听见有人在喊着杀汉人。 到了这一刻,沈乐妮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下去。 深沉的夜被火光照亮,黑暗外脚步声与马蹄声仓皇凌乱,远处刀剑的劈砍声顺着风传来,夹杂着尖叫哭喊。 第6章 这些声音扰乱着沈乐妮的心神。她靠着墙,又不禁想起了安顺镇的那夜。 这些没有开化的匈奴野蛮残暴血腥,不值得同情。 她深吸了口气,漠然地等待着。 不多久,外面动静渐小。不知情况如何的沈乐妮待不住了,她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块布巾,将脸遮住,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然后她攥紧躲藏路上找到的一截尖头木头,四下观察了下,确定周边没有危险后就跑了出去。 这个位置属于玉城的外围,附近的百姓似乎都跑完了,街上只有零星几个逃命的人,偶尔有一些骑马的匈奴慌忙穿过。 厮杀声在另一头轰鸣着,沈乐妮沿着黑暗的墙角走,向着最混乱的地方而去。 她不知道历史上霍去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玉城又太大,她必须先尽快找到霍去病,然后再做打算。 越往中心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灼烧味便越来越浓。 耳边的厮杀声逐渐放大,街上遇到的逃窜的百姓越来越多,沈乐妮逆着人流,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穿过一条长长的巷道,眼前景象倏然不同。 街上混乱极了,两族士兵骑着马挥刀乱砍,平民百姓如老鼠般仓皇乱窜,冲天火光映着满地的残尸与鲜血,刀剑相撞的锐鸣混着刺耳的尖叫,不断刺激着沈乐妮的耳膜。 这是真正的战场。 比安顺镇那夜,要血腥得多。 沈乐妮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眼下的场景依然让她浑身发麻,胃里开始翻滚。 她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贴着墙根而行,窜进了最近的一条巷道里。 与匈奴不一样的是,汉人士兵不会屠杀平民百姓,所以沈乐妮只需要避开那些拿刀的匈奴就行了。 沈乐妮极其小心地在街道里窜着,只是她又跑了几条街,仍是没有看见霍去病的身影……不对,她也不知道霍去病长什么样子。 她在街边找了个黑暗的地方蹲了下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这样找怕是不行,而且她没有武器傍身,她得先找个武器防身。虽然她不想也不敢杀人,但若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也由不得她了。 沈乐妮从黑暗处窜了出来,然就在这时,一大批匈奴从街的另一头出现,一半的人骑着马,一半步兵跟在后面。骑兵中间有几人穿着相对比较贵气,似乎是重要官员。 这些匈奴忙着逃命,但凡路上挡着他们的人,无论士兵与百姓,照杀不误。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沈乐妮看得气愤无比,想不到匈奴连自己人都杀,太没有人性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她自己好像……也该跑了! 沈乐妮转头就跑,但是人终究是跑不过马的。 地面传来震动,马蹄带起的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刺耳的嘶鸣响在耳边,沈乐妮回头一看,一道银光自斜上方劈来,她瞳孔骤缩,猛地往侧一滚,然后顺势趴到地上,缩小自己的存在。 好在这些匈奴骑兵忙着逃命,没砍到也作罢。 但沈乐妮唯一的武器一截尖头木头也在仓皇躲避下脱了手,被密集的马蹄踢到了远处。 更坏的是,沈乐妮躲得过骑兵,却躲不过后面紧跟着的步兵。 这些匈奴人见人便砍,已经杀红了眼。 沈乐妮赤手空拳,极为被动,不能贸然反击,只能仓皇避闪,遮面布巾在动作间被扯落。幸而她身体敏捷,虽然磕碰在所难免,但有惊无险。 一柄弯刀倏而直面劈来,沈乐妮一个利落下腰顺利避开,接着双手撑地借力猛地向上一踢,踢中了对方的手腕,对方吃痛松手,弯刀当啷一声落到地上。 沈乐妮向后翻身而起,一个正蹬腿踢中对方腹部,奈何此人体型健硕,只噔噔后退了几步。 沈乐妮没有停歇,冲上去一个腾空后踹,将对方踢飞了出去。 不等她喘口气,两柄大刀从两边同时砍来。沈乐妮矮身侧闪,一拳打中一人腹部,趁对方痛的下意识收手捂腹,沈乐妮一 脚将他踢倒在地。 然后沈乐妮侧身一闪,另一柄刀从她眼前劈了过去,她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用力将对方背摔了出去。 救命,霍去病你到底在哪儿啊?! 这可不是vr,她快要没命了呀! 沈乐妮大口喘着气,精神极度紧张加上有些体力不支,让她有一丝恍惚。 几招下来,沈乐妮这个身手极好的女子成功吸引了附近所有匈奴的注意,数柄刀同时向她袭来。 吾命休矣! 面对此种情况,凭沈乐妮一人根本躲不了。就在她想问系统在她死后能不能给个重开的机会时,几支箭羽破空而来,快如黑影,瞬间穿透了靠近她的几个匈奴的胸膛。 马蹄声疾风骤雨般由远而近。 剩余的匈奴似是看见了什么,也顾不得杀人了,转身疾速奔逃而去。 沈乐妮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身,看见了那道她将永远忘不了的身影。 身披战甲的士兵们骑着高头大马,映着火光而来。 有一人冲在他们前面,那人一身玄色铁甲,手执长枪,与他身下的骏马融为一体,如一道利刃划破空气疾速奔来。 夜风的冷冽与烈火的炽热交织着扑面而来,沈乐妮站在原地不动,直愣愣地看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 马儿嘶鸣响在耳边,那人不曾停留,从她身侧呼啸而过,只是擦身而过时垂眸睨了她一眼。 沈乐妮目光与他对上,那是一张好看的中性脸,眉宇英气十足,带着些许凌厉的气势。 一个名字陡然出现在她脑中—— 霍去病! 作者有话说: ---------------------- 原历史中,霍去病首次出征匈奴以及获封冠军侯是在公元前123年,以及后文赵信投敌也是在公元前123年,这里为了剧情服务做了改动。且历史上霍去病活捉一干匈奴并没有特定城池,“玉城”为杜撰。再次申明,架空汉朝,私设众多,勿考据~ 第4章 我来自未来 在漠南之战里,霍去病只率领了八百骑兵便深入敌境,在匈奴境内斩杀了两千余人,其中包括单于伊稚斜的祖父辈亲人籍若侯产,更是活捉了其叔父罗姑比、相国、当户等大臣。 此一战,是霍去病第一次统兵,却一战成名,事后被封为冠军侯。 少年将军,初绽锋芒,何等威风恣意。 当沈乐妮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真的,见证了历史。 沈乐妮躲在角落,目光一直放在高台上的那少年将军身上,忽然嘿嘿出声。 这可是霍去病啊,活生生的霍去病! 而且他似乎长得还不错,身高也很高。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看她不拍个百八十张回去让闺友们开开眼。 话说回来,她该怎么做才能留在霍去病身边…… 正在吩咐战后事宜的霍去病注意到了躲在某处角落的女子,他朝那边瞥了一眼,招来下属赵破奴对他吩咐了几句。 沈乐妮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正朝她而来,待赵破奴距离她不过十步远的时候,她才陡然回神,又惊又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一时踌躇在原地。 “这位姑娘,我们校尉有请。”赵破奴挡住沈乐妮的去路,对她说道。他用的是汉话,想试试这个脏兮兮的女子是不是汉人。 沈乐妮看着眼前这位高大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他是历史中的谁。她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向远处的霍去病,紧张地抿起了唇。 她还没做好准备,就要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见面了吗? “我……为什么找我?”沈乐妮站着不动,开口问。 妈妈呀,她怂了,能不能时间暂停让她先做一下准备…… 系统:不能。 “姑娘去了便知。”还真是汉人。 看来是逃不掉了。 沈乐妮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看向已经从高台上走下来的霍去病那边,向他迈出了脚步,眼神坚定到有种视死如归之感。 一步,两步,三步…… 沈乐妮心擂如鼓,逐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她和历史的距离。 火光映照下,那张令无数现代人迫切想知道的脸慢慢清晰。一张放在现代也很出众的中性脸,轮廓线条流畅,眉宇英气十足,既有少年人的青稚,也有几分领将的凌厉气势。 他如今才十七岁,可身量就已有一米八了,穿着一身盔甲,气势扑面而来。 三步,两步,一步…… 沈乐妮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双好看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沈乐妮强自镇定地与他对视,实则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腿软,想逃…… 有一说一,霍去病是真好看啊…… 第7章 “姑娘请随我来。”霍去病首先开了口,转身朝着某一处走去。 沈乐妮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霍去病看着眼前这个脸有些脏但很美丽的女子,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询问道:“姑娘可是汉人?” 声音也好好听…… 沈乐妮控制住自己要飞远的思绪,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是。” “那姑娘为何孤身在此?” “我昨日被匈奴抓过来的,然后我趁他们不注意,逃出来了。”沈乐妮语气略显平淡,不像是才经历了一场劫难。 霍去病眉目微挑。这看上去一个瘦小的姑娘家,竟能够独自从匈奴手里跑掉,看来有点头脑。他点头,想到方才她击退匈奴的那些拳脚动作,忽然说道:“姑娘的身手很好。” 那些功夫,他没有看到过,有点不一样。 沈乐妮抬眼看他。他刚才果然看见了,不枉费她险些命丧匈奴刀下。 霍去病不欲去深究别人的事,只是望着对方,温和的声音有着令人心安的感觉,“姑娘跟着过来,可是有事?” 沈乐妮平静地与霍去病对视着。从知道任务后她就一直在想,在找到霍去病后,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获得他的信任,至少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至于为什么要一直留在霍去病身边,一来她的主任务本就是围绕霍去病的,要替他改变英年早逝的命运。在这个危机四伏又医疗极差的封建皇权社会,她要是不把霍去病放到自己眼皮底下,她着实不安心,也不好开展任务。二来,现在的霍去病乃是大汉新贵,有了他的帮助,她做什么事都要少许多麻烦。再通过他,去取得刘彻信任,做军训任务也要方便很多嘛。 摊牌了,沈乐妮的人生信条,能苟则苟。 所以她一直思考的,便是如何先初步取得霍去病的信任。 在安顺镇之事没有发生前,她本是打算给霍去病展示一下平安的训后成果,再凭借她“知未来之事”,不敢说能不能让霍去病信任她,至少留在他身边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平安不在她身边,也不知生死下落,她唯有靠后者。 经过深思熟虑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眉眼从容,直视着霍去病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来历:“我叫沈乐妮,来自未来的世界。” 系统说过,做任务期间不能触碰三个底线。第一,不能直接向任务世界里的人物透露当下时代和任何人物的结局;第二,不能透露自己的具体来处;第三,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主任务。一旦触碰规则,就会受到严重惩罚。 但是其它的,就任宿主发挥。 那么“未来的世界”这一说法,包括了很多种可能,她也不算是触碰了系统的底线吧。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以后,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霍去病听后,罕见地愣了一下。 沈乐妮不等他说话,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大汉的军队更加强大。” 对于她主任务的对象,她不能说谎,否则很难得到他的信任。虽然不能告诉他她的主任务,但是这样说也没什么毛病。霍去病没事了,再加上军训,汉朝的军队不就能更强大了嘛。 话音落下,霍去病眼神一变,一股迫人的气势无风而起。他盯紧沈乐妮,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然而对方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他什么也看不出。 他有些不明白,于是他直接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乐妮再次重复:“我的目的,就是让大汉的军队更强大。”说完,她又加了几个字:“然后打匈奴。” 霍去病静静看着她:“凭你一人?” “是,也不是。你以后就知道了。” 霍去病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态。 沈乐妮知道他现在肯定不相信她,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 于是她慢慢说道:“你们此次攻打匈奴,一来是因匈奴不断骚扰侵袭汉朝边境地区,例如朔方、雁门、定襄等地;二来是汉朝在历经几代帝王的发展后愈发强大,已有了对抗之力;三来是当今陛下改变了对抗匈奴的策略,由防御变为进攻。为了保卫边境的稳定和安全,扬汉朝之威,所以陛下决定主动出击。” 她说着,霍去病的神色也在变化着。 沈乐妮没有停,继续道:“此次攻打匈奴,陛下令卫青将军统领十余万兵力,兵分两路,分别对匈奴单于伊稚斜和右贤王展开进攻。其中对于西边,由卫青将军率领数万骑兵,出高阙后向北行进,而苏建、李沮、公孙贺等将军则带领数万人马从朔方出发,然后直接奔袭右贤王王庭。对于东边,由李息、张次公率领数万人马,从右北平出发,奔向匈奴左贤王部,以达到牵制匈奴东部兵力的目的。而你,霍去病,被封为嫖姚校尉,跟随卫青将军。” 幸好沈乐妮平时喜欢看书籍,非常杂食,加上做旅游博主以后,每去到一个地方拍摄都要提前熟悉那里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所以她早就把这些重要的事件记在心里了。 但说到这里时,沈乐妮停了一下,因为她发现霍去病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像在看死人了。 有点吓人,怎么办,她还要继续说吗? 等了会儿,见霍去病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她。沈乐妮鼓起勇气,将剩余的话说出来:“在不久前,卫青将军带军深入敌境趁夜突袭了右贤王,虽然最后右贤王侥幸逃脱,但俘获了匈奴一万五千多人,牲畜达百万——” “够了!”沈乐妮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出声打断。他目光似狼般锁住沈乐妮,询问道:“这些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前面那些原因也就算了,但后面这些消息,整个大汉朝,也不过少数人知道。 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沈乐妮承认有些害怕他此时的气势,她咽了口口水,故作平静道:“我说了,我来自未来,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霍去病想起了她的那句话,她说她来自未来的世界。 “你说你来自未来,那么此后的事情你也知道?”霍去病平淡地问。 沈乐妮顿了顿,点头。 “那么,你且说出一些,来证明你所言非虚。” 对于刚才她说的一切,虽然他非常震惊与不解,但他仍然不敢相信她,毕竟她说的,太过虚幻。 沈乐妮也明白,霍去病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了她。她想了想,对他说道:“卫青将军派遣赵信和苏建将军一同深入敌境打探情况,然而因赵信本就是匈奴人,自以为对匈奴的地形和战术非常熟悉,正因为此原因,两人只带领了大约三千骑兵,结果反被伊稚斜的大军包围。最后汉朝军队损失惨重,赵信投敌,苏建孤身逃回了大营。” 霍去病听到后面,瞳孔骤然缩放。待沈乐妮说完,他怒从心起,胸口不住起伏。 他忍不住向她靠近一步,语气凌厉地质问:“你既是为了帮助我大汉之军,为何不早些传信告诉我们?” “我被匈奴捉住许久,今夜才逃出来的。” 对于这件事,沈乐妮心里也是自责的。 匈奴侵扰安顺镇那晚,她本是打算第二日就出发去朔方城,如果大军尚未到达,她就等他们到了后想办法悄悄送一封信进军营。如果大军已经从朔方出发,那她就悄悄给当地太守送一封信。 但谁知道她还没离开安顺镇,就被匈奴捉走了。 霍去病满腔的怒火登时泄了去。 是啊,这根源本来就是赵信与苏建,他又凭什么去怪一个被匈奴捉住的陌生女子呢。 “抱歉啊。”沈乐妮带着歉意对他说道。 霍去病没说话,他转身欲走,沈乐妮喊住了他,“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赵信他们……怕是已经败了。” 霍去病沉默着,停在了那里。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沈乐妮询问。 霍去病又转身走了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确定说的,都是真的?” 沈乐妮点头,“等你返回大营后,打探一下就知道了,我所言非虚。” 霍去病沉默许久,盯着沈乐妮,最后问了一句:“你的目的,果真只是为了让我大汉的军队更强大?” 沈乐妮坚定地回视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你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的主要任务对象啊! 沈乐妮当然不会这么说,她想了想,说了句:“其实我之所以在匈奴手上逃出来后没有跑出玉城,是因为我在等你。” 其实沈乐妮也在赌,毕竟她对于历史人物的认识只来自于书籍。还好,她算是赌对了。 霍去病皱了皱眉,“你就如此相信我?” “是。”坚定的语气。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第8章 沈乐妮说道:“我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你将我带回长安,然后……我要私下见陛下一面。还有,关于我的事情,如今越少人知道越好。” 霍去病注视她良久。 作者有话说: ---------------------- 本章中关于“漠南之战”的策略、事件、结果等参考了百度百科。 第5章 霍校尉携美而归 沈乐妮成功留在了霍去病身边,但也只是暂时的。她知道,自己面对的困难和挑战还有很多。 比如当下,面对众人持着诡异不解与警惕的目光的打量,沈乐妮却不能解释,只能自动忽略。 心突然好累。 刚才霍去病只跟他的下属们说了句他要把她带回长安,然后他就没再说了。不是,你确定不再多解释两句?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目光?万一把她当奸细半路上杀了怎么办? 沈乐妮局促地立在霍去病身边,两手藏在袖子下绞来绞去。 这时,赵破奴来到霍去病面前,瞟了沈乐妮一眼,然后对霍去病详细禀报了此次攻打玉城斩杀多少人、俘获多少人的战役结果。 而霍去病面上表情平淡,但心里却再次震惊。 方才他向沈乐妮问了关于此次战役结果的一些事情,竟然真的跟她说的丝毫不差。 她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溜去打探的可能性便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正如她所说,她真的来自未来,知道所有事情。 想及此,霍去病心里忽然有种激动的情绪在翻腾,连同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知道未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要是她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陛下,那么以后的大汉,将会多么强大!同样的,假如她投了匈奴,那么对大汉而言是一个多大的灾难! 霍去病现在才开始明白,身边这个女子,对大汉是有多么重要。 绝不能放她离开! 察觉到了霍去病情绪的一些变化,沈乐妮暗自挺了挺胸。 嘿嘿,终于开始明白她的重要性了吧? 霍去病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他看了眼沈乐妮,然后下命令道:“赵破奴,整顿军队,即刻返回大军。” “是!” 沈乐妮望着这个盔甲的高大男子转身离去,默默在脑海里搜索关于他的信息。 赵破奴,这个之前看见过的男人。他小时候一直在匈奴地界,后来回归汉朝,如今成了霍去病的下级。 她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知道这人对霍去病是忠心的就行。 身边安静了下来,霍去病转身对着沈乐妮,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大汉的?” 沈乐妮如实道:“一个多月前,我落在了安顺镇。因为那里地处交界,地形 又很平坦,学骑马和匈奴话很方便,我就暂时留在了那里。我本是打算等你们返回时,去朔方城等你,想不到那晚匈奴侵扰了安顺镇……” 那些血腥的场景又浮现在沈乐妮眼前,一时悲上心头,她闭了闭眼,忍住情绪。 “你学匈奴话做什么?”霍去病问。 “只有了解敌人,才能打败敌人。”沈乐妮平静说道。 霍去病眉梢一动,没有说话。 “你知道那晚安顺镇是怎么回事吗?匈奴都过了长城,为何烽火还未燃起?”沈乐妮忍不住询问道。 说起此事,霍去病也是恨极怒极。他眉眼微冷,回道:“有一些大汉的奸细里应外合,让匈奴肆意侵害我大汉边境,挑衅我大汉威严。” 奸细? 沈乐妮仔细回想着,却并未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到可疑之人。 没办法,她虽然在安顺镇生活过一段时间,接触的人却并不多。 “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会启程,返回大军。” 话罢,霍去病叫了近十个人守着她,然后就离开了。 再次面对别人诡异目光的打量,沈乐妮尊的很想解释一句,她不是什么奸细,也不是跟他们校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啊! 还有,其实她会武功的,不用人保护。 好吧,他应该是怕她跑了吧。 . 几日后,卫青大营。 主帐里原本沉重的气氛在听下属禀报完霍去病打了胜仗的事情后,便稍微散了些。 “霍校尉年纪轻轻,前途不可估量啊。” “是啊,我大汉即将又有一位大将啊。” 分列立在两边的将领们忍不住感叹着。 坐在上首的卫青听着众人对自家外甥的夸赞,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只是霍去病私自带兵远离大军,不能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肃着面容,问下属:“那小子现在人在哪儿呢?” “已经到大营了。不过……”下属迟疑着说来:“不过霍校尉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 帐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女子?”卫青皱眉,“他人呢,把他给我叫进来。” “是。” 下属抱拳退出去了。卫青抿起唇不说话,将领们则面面相觑着,大帐里一时很安静。 很快,尚未卸下盔甲的霍去病携风踏入大帐,而他的身边,果然跟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面容看上去是汉人,她的皮肤很白,像是深闺里娇养的大小姐,长相也很好,不施粉黛的五官有种大气的精致。 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可她面上却没有丝毫胆怯之意,从容而淡定。 可实际上只有沈乐妮自己知道,她心里是既紧张又兴奋。 妈妈呀,坐在前面的那是谁呀?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卫青大将军啊! 他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一张刚毅英俊的面容,虽略显年轻,但眉宇间却有着征战沙场多年积淀的沉稳与威严。 总而言之,好帅! 耶,又追到星了! 系统:?怎么宿主你现在脑子里只剩下追星了? 沈乐妮悄悄打量卫青时,卫青也在打量着她。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容貌稍微出众的普通女子罢了。 难道是去病看上了她? 待到两人站定,卫青才把视线移到霍去病身上,沉着声道:“你的胆子变大了,没有命令,就私自带兵离去。” “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霍去病也不解释,承认了自己的错。 “将军,虽然霍校尉私自带兵离去是不对,但看在他立了大功的份上,就功过相抵吧?” “是啊,将军,您就饶了霍校尉吧。” 一些将领替霍去病求饶着。 见霍去病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将领们的求情,卫青的怒气渐渐散了去,只道:“罢了,我便不罚你,但你的事情,我会向陛下禀明。” “一切听将军的。”霍去病道。 卫青又将视线转向他侧后方的沈乐妮,问他道:“这个女子是谁,为何带着她回来?”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沈乐妮身上。 霍去病顿了顿,回道:“回将军,她本是我大汉之人,只是流落到了匈奴之地……我便将她带了回来。” “你要把她带回大汉?” 霍去病纠正,“我要将她带回长安。”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又来了又来了,那些怪异的目光又出现了。 沈乐妮心累。 “她的家人在长安?”卫青问。 霍去病默了默,没有回答,只是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卫青,说道:“她很重要,我必须带她回长安。” 霍去病也明白说得多的话,这里许多人都不会相信,甚至会反对他的做法,所以他就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要带沈乐妮觐见陛下。 大帐里的气氛更诡异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不断地打量着两人,企图看出些什么。 沈乐妮:能和著名的历史人物扯上感情上的关系,她也是烧了高香了。 霍去病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多么令人浮想联翩,他耳根微红,立马解释道:“我和她之间,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他这个解释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更说不清了。 看众人都有着一副我懂的表情,沈乐妮知道,这个谣言或许会伴随她许久了。 卫青低头咳了咳,平淡地说道:“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便允你带这位姑娘回去。” 话音落下,霍去病和沈乐妮两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 大军休整一个时辰后,便要拔营返汉。 大帐里只剩下了卫青和一个将领。 “将军,你真的同意让那个女子跟着大军一起回去?就不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轻车将军李蔡问道。 卫青淡笑摇头,“李将军怕什么,在我们眼皮底下,她一介弱女子还能做什么吗?” “可是……” “放心,我会让人看着她的。”卫青呢喃一声,“我只是好奇,去病说那个女子很重要,是什么意思。” 第9章 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外甥不是会被美色迷了眼的人,所以他很好奇,那个叫沈乐妮的女子,到底重要在哪里。 帘外进来一人,卫青抬头看着来人,问道:“有事?” 霍去病走到卫青近前,顿了一下,向他询问起了关于赵信与苏建的事,得到的回答果然与沈乐妮说的分毫不差。 卫青见霍去病沉默着,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霍去病问:“那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苏建?” “自然是将苏建送回长安,交由陛下处置。” 霍去病没说话,卫青看着他,忽然问:“我见你将那个女子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是。”霍去病面无表情地答道。 “有多重要?连我都不能告诉?”卫青戏谑道。 霍去病憋得脸烫了,却只能道:“等以后舅舅就知道了。” 这小子,如此神秘。 罢了,不问了。 . 沈乐妮自进了卫青的大营后,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此次漠南之战虽是汉朝胜利,但是汉朝这边伤亡也挺重啊。 希望以后兑换的物品中,能有药品和消毒医疗物品吧。 霍去病来的时候,就发现沈乐妮盯着远处供伤兵休息的营帐发呆,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乐妮收回视线,“没什么。马上要出发了吗?” 霍去病点头,他看着沈乐妮,询问道:“不能将你的事情告诉我舅舅?” 沈乐妮想了想,回道:“越多人知道隐患就越大,等我见了陛下再说。” 霍去病没有再说话。 沈乐妮观察着霍去病的神色。如今的他,应该已经有百分之六十相信她了吧?她忽然想起什么,忙出声问道:“对了,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可以告诉我。” 霍去病觉得这话问的奇怪,他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那你以后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对于霍去病突然亡故的原因,现代众说纷纭。有说他是常年征战积劳成疾死的,有说是在匈奴的地盘感染瘟疫死的,也有说是被奸臣害死的。 总之,他的死因成谜。沈乐妮只能逐一排除,目前要先把最重要的身体原因排除再说。 霍去病不明白沈乐妮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他的身体,但 也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大军休整好后,便拔营启程,返回大汉。 看不到尾的黑色长龙穿行于茫茫原野,向着汉朝的地界而去。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你真的不是因为喜欢她? 几日后,大军到达朔方城。 汉武帝刘彻收到漠南的捷报后,龙颜大悦,不等卫青凯旋就派出了使者到朔方,授其大将军官位。 沈乐妮跪在地上,同诸将及全朔方城百姓,见证这历史有名的一刻。 仪式结束以后,由于大军要在朔方城休整两日,所以卫青就同诸将一同前去送使者离开朔方。 沈乐妮和霍去病站在队伍外侧,同众人一起目送使者远去。 “历史上,我舅舅也被封为了大将军?”霍去病突然低声问身边人。 沈乐妮点头:“是啊。卫青大将军可是个有名人物。” “那……”霍去病吐出一个字便收回话头,他也不知要问什么,或者是害怕她的回答。 “乐妮姐姐!” 在喧闹的环境里,沈乐妮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瞳孔骤然放大,猛地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一个半大的瘦小少年,一身破布褴褛,头脸脏污不堪。可即便如此,沈乐妮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平安! 他还活着! 沈乐妮鼻头酸涩,热意瞬间涌上眼眶。她朝平安奔去,“平安!” 她拨开人群,冲到平安面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她紧紧箍着平安瘦到骨头凸起的背,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 “平安……”她声音哽咽到颤抖,心中有太多想说的话,可到头来变成了一句:“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本是打算授封结束后,就去安顺镇找找平安的,想不到他竟早在这里等着她了。 “姐姐……”平安也抱着沈乐妮,将脸埋在她肩膀上,久久沉默。 那日他醒来后跑出屋,然后就看见了母亲的尸身。 他将母亲的头抱起来,放回了她的脖颈处,在尸身前坐了许久。 他的母亲,也死在了匈奴刀下。他们一家,如今就只剩下他。 那时候,匈奴已经跑了,安顺镇只剩下了血腥与哭嚎。 平安忽然发现他没有看见沈乐妮的尸首,于是他在安顺镇跑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但他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没有找到尸首,说明这个人可能还活着。 于是,何平安将母亲的尸首安葬了后,便一个人来到了朔方城。 因为乐妮姐姐曾说过要去朔方城,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很有可能会去朔方城,那他就去那里等她。 他没有地方可去,唯一亲近的人,只剩下了乐妮姐姐。 幸好,他找到乐妮姐姐了。她还活着,真好。 “他是?”霍去病跟着沈乐妮走了过来,他看着这个乞丐一样的小孩子,问沈乐妮道。 听见声音,沈乐妮擦干眼泪,放开了平安。她笑看着平安,解释道:“他是我恩人的儿子。” 霍去病知道沈乐妮来到安顺镇时被一个女人收留了,那么眼前这个孩子应当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能在那晚活下来,已然很幸运。 . 何平安留在了沈乐妮身边。 大军要在朔方城休整,所以沈乐妮就和霍去病说要去安顺镇祭拜一下何平安的母亲,霍去病不仅同意了,还亲自和她一起去。 卫青知道后,着人去打听了下关于沈乐妮的事,然后才知道沈乐妮竟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安顺镇的,户籍上写的是何氏的远房亲戚,但此前没有任何人见过她。 她说过她是流落到玉城的,所以也许是在匈奴入侵安顺镇那晚被匈奴捉走的? 那么她一介孤女,竟能毫发无损地在匈奴手底下活了快二十日? 安顺镇,何氏家。 望着眼前这一个被重新修缮过的小土堆,沈乐妮默立着,心中思绪纷飞。 对于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陌生人,何氏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让她一个异界之人能在这里活下来。这份恩情,沈乐妮永记于心。如今何氏死了,她只能去报答平安,尽自己所能,让平安过好此生。 姐,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平安,如今我就是平安唯一的亲人。 沈乐妮半倾酒杯,将杯中酒尽数倒在了墓前。 “大军应该快出发了,我们该回去了。”霍去病轻声道。 沈乐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她是想将何氏的尸首火化,将骨灰带去长安,再好好安葬她的。但是如今身处古代,入土为安才是普遍丧葬方式,火化这个做法无异于惊世骇俗,对谁都不好。 她只能重新修缮一下何氏的墓,以后去长安安顿下来后,再弄一个祠堂给何氏立一个碑位。 祭拜过何氏后,沈乐妮和霍去病两人回到了何氏的家中。 家里破乱不堪,牲畜们一头也没有回来。 沈乐妮走到柴房里,在床榻底下翻出了一个旧布包。 “幸好,它还在。”沈乐妮喃喃道。 “这里面是什么?”霍去病问。 沈乐妮当着两人的面将布包打了开,里面是她刚来到这里时身上穿的一套现代衣物,还有她的挎包,以及几个用木头雕刻的东西。 “我原来的衣服和包,至于这个东西,之后我再向你解释。”沈乐妮指着这些东西,一一对霍去病说道。 霍去病颔首,“只有这些东西?” 沈乐妮嗯了一声。她转头看向平安,蹲下身对他温柔说:“平安,以后就跟着姐姐好不好?你放心,姐姐会对你好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平安点点头,回道:“姐姐去哪儿,平安就去哪儿。” “好孩子。”沈乐妮摸了摸平安的头。 三人回到朔方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刚回到军营,卫青便让人过来传了话。 他要见沈乐妮。 沈乐妮放下布包,前往卫青的住处。霍去病不放心,便跟着去了。 刚到,一道凌厉的劲风迎面而来。 沈乐妮迅速避闪,方成功躲开,一道招式又迅猛而来,直击沈乐妮的命脉。沈乐妮抬手格挡,险险化解。 霍去病见状,抬步挡在沈乐妮身前,略带急色问道:“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试出了答案的卫青收回手,不理会霍去病,而是眼神冷然地注视着沈乐妮,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会武功。” 第10章 沈乐妮也不反驳,直接承认道:“我会。”她说完,又笑着反问卫青道:“我要是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从匈奴手里逃出来?” 原来是她自己逃出来的,并不是去病救了她。 是他先入为主了。 卫青自责于自己的大意,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两个月以前突然出现在安顺镇的,无论是安顺镇还活下来的人,还是附近的人,都没有人知道你。我至今也没有查出你的来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你究竟是谁?混入军中的目的是什么?” 安顺镇的事才发生,每一个陌生的人,都必须谨慎对待。 气氛凝滞下来。 霍去病护在沈乐妮面前,紧张得冒汗。他害怕舅舅将沈乐妮抓起来,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他只能望向沈乐妮。 身为被怀疑的人,沈乐妮却从容得多。她想了想,说了句:“我是汉人,我不会做伤害大汉之事。” 卫青侧头看着霍去病,问道:“你相信她?” “是。”霍去病坚定回道。 霍去病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知之甚少,但她说的话无异于是极具诱惑力的,他愿意赌一次。赌对了,大汉会越来越强,赌错了,凭她一介孤女,在固若金汤的长安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那你有什么目的?”卫青又问沈乐妮。 沈乐妮知道再不说些什么恐怕她要被逐出去了,她与卫青对视半晌,说道:“我来帮助大汉。” 卫青瞬间皱起眉。 沈乐妮想了想,去把平安叫到了大帐里。 此时卫青的大帐里只有他们四人,卫青看着沈乐妮把人找来,又将帐帘放了下去,他并不知道她要做什 么,于是他静静等待着。 沈乐妮放下帐帘,又整理了一下,确定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后,走到卫青面前,对他道:“大将军,我让您看一样东西。” 霍去病也不知她要做什么,但应该和这个小少年有关。他有些期待地等着。 说完,沈乐妮转身对着平安,目露肃色地朝他下了命令:“平安,立正!” 话音方落,卫青两人就见眼前这个小少年忽然抬头挺胸昂首,笔直而站,眼睛平视着前方。 他整个人,就像崖边松一般,挺拔傲然。 浑身气势陡然不同。 卫青和霍去病两人心里俱是一动,但仍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一直站军姿,没有命令不许乱动。”沈乐妮又道。 “什么叫站军姿?”卫青打量着平安,饶有兴趣地问沈乐妮。 沈乐妮解释:“就是以一名合格军士的姿态站立等待。” 卫青不再说话,大帐里安静了下来。 几人就这么看着平安站军姿,而平安当着两位大汉名将的观摩打量,也没有丝毫胆怯,大方坦然地站着。 时间慢慢流逝,卫青这个大将军站在原地都站得开始有些腰酸,而年仅十二岁的何平安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从头到尾也没有乱动过一下。 卫青眼里划过一丝亮光,而霍去病忍不住在平安周边踱起步来,试图找出他能坚持这么久的原因。 到这时,平安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沈乐妮又等了两刻钟,才下了命令。 得到口令后,平安放松了身体,平静地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忍不住当场表扬他,“平安真棒,姐姐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是不是在偷偷练?” 平安羞怯地抿了抿唇,然后浅浅点了下头。 沈乐妮偷偷给他竖起大拇指。 “你展现这个站军姿给我们看,是想说什么?”卫青询问道。 别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他此刻心里既激动又钦佩。 想不到一个小孩子,竟然如此有毅力,能用挺拔昂扬的姿态站得如此久,从头到尾没有动一下,甚至是眼睛也没有乱瞟过,直视前方,坚毅而有神。他敢说他手底下十万兵士,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是这个女子训的他? 卫青有些正视起她的话了。 “正如大将军所见,我来帮助大汉的军队,变强。”沈乐妮平视着卫青,认真道。 “就凭这个?” 沈乐妮看着他,掷地有声地开口:“军士的风貌,代表了国家的脸面。卫大将军,您说是不是?” 卫青一时不语。他仔细推敲着这句话,心里便深表赞同。 的确,战场之上,两方对立,气势便尤为重要。 沈乐妮说完,又补充一句道:“更何况,这个站军姿,只是我这里知道的一点点而已。”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卫青没有说话,霍去病却替沈乐妮说起了话,“舅舅,你现在知道她多重要了吧?总之,我是一定要带她回长安的!” 此刻,他眼神坚毅地像头牛,拉都拉不回来。 “你去长安做什么?”卫青问。 “自然是要先去见陛下一面,取得他的同意,我才能做我要做的事。”沈乐妮也不瞒他。 卫青注视着沈乐妮,似是在考虑什么。 见卫青的想法已经有些松动,沈乐妮立刻郑重地对他道:“大将军,我知道您现在还无法相信我,但希望您给我一些时间,之后我会让您知道,我没有骗您。” 卫青没说话,只是看着沈乐妮,后者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 卫青最后没有让人将沈乐妮抓起来,也没有将她赶走,留着她继续待在了霍去病身边。 但即便沈乐妮展示了什么站军姿给他看,他也承认这个站军姿惊艳到了他,他也仍然不相信一个疑点重重的陌生人。 可是他的外甥霍去病却如此相信她,卫青很是不解。待帐子里只剩下他二人,卫青再问霍去病道:“她说的,你就没有任何怀疑?” 霍去病想了想,回道:“我愿意相信她一次。” “就因为她会教什么站军姿,还是那句她的脑子里还知道很多?” 霍去病沉默片刻,看着卫青,只说了句:“她对大汉,真的很重要。” 卫青很好奇了,“到底有多重要?连我都不能说?” 霍去病紧闭着嘴巴。说得多,漏处就多。 “你真的不是喜欢她才带她回去的?”卫青很难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被那女子迷住了。 “我此前都没见过她,哪里来的喜欢。”霍去病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看来是撬不开这小子的嘴巴了。 “希望你不是因她的容貌,而犯了糊涂。”话罢,卫青叹了一声:“罢了,便让你带她回长安。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多重要。” 来帮助大汉军队变强? 凭她一介孤女? 卫青很好奇,这个女子哪里来的自信。 但既然她如此说了,那他便看看她要做些什么吧。即便她真的是奸细,在天子脚下,凭她一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7章 震惊!霍公子带了个美人回家! 数日后,大军抵达长安。 长安——这座历史有名的古都,在汉朝就已经彰显出了它的繁华。 肃穆高大的城墙耸入云霄,又宛若一条灰黑色长龙,向两端绵延出去,一眼望不到头。两扇厚重的城门静静伫立,上面的旧痕都是历史的印记。 还没进去,就已经能窥见内里巍峨的建筑群。 此刻长安北部的厨城门城门大开,能容数辆大马车并排行进的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见卫青等将领带队进城,他们皆举起双手摇摆,为胜利、为大汉将士高声喝彩。 沈乐妮骑着马,跟在霍去病身后,一路都被震耳的欢呼声所包围。 她身处其中,不禁热泪盈眶。 队伍一路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行进,这一路上,沈乐妮也亲眼看见了古长安壮丽恢弘的皇宫建筑群,她深深感受到了历史文化积淀而成的美,和古代工匠技艺的精湛伟大。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大喊:妈妈!我出息了!我真的来到了古代西汉的长安! 军队凯旋以后朝廷会先举行一系列的祭祀仪式,然后才会进行授封官爵等事情,所以霍去病等将领就可以直接回家了,而卫青作为大将军要安顿军队,觐见皇帝,就和霍去病分开了。 他看了眼沈乐妮,就驾马而去。 . 卫子夫有一个哥哥,叫卫长君,但已去世数年;有两个姐姐,分别是卫君孺和卫少儿,还有三个弟弟,卫青、卫步以及卫广。 在卫子夫荣获圣宠、成为皇后之后,她的亲人们都得到了汉武帝的宠眷和提携。 他们住进了北阙,并且都有了自己的府邸。 卫家,成为了长安新贵。 沈乐妮跟在霍去病身边,望着周遭华贵肃穆的楼阁府邸,心脏扑通扑通的。 这里已经处于北阙最靠近未央宫的地方了,街道上是几乎没什么行人的,建筑修得高大精致,尤其是抬头即可瞧见的未央宫,红墙绿瓦包围着大片的宫殿楼台,一眼望不到尽头,即使相隔数百米,也能感受到它的恢弘华丽,和肃穆威仪。 第11章 沈乐妮忽然叫住了霍去病,对他说:“要不我还是出去租个房算了……” 早在回京路上她就和霍去病商讨过了关于她住哪里的问题,沈乐妮的想法是先向霍去病借一些银钱,去离他家最近的平民住宅区租一间小院子先住着,毕竟她离任务对象太远的话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但霍去病不同意,说她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一个女子独自住在那么远又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不安全,而且她的身份特殊,他不放心她住的离他那么远。 行吧,沈乐妮退一步,说看看在北阙能不能租到一间普通的小院子,然后霍去病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北阙,并无普通小院子。 沈乐妮:心碎.jpg 她知道汉武帝时期世家权贵的府邸宅院都集中在北阙和宣平门附近,但她想不到连一间普普通通的院子也没有?! 沈乐妮弱弱地询问:“北阙最便宜的房子住 一个月要多少钱?” 霍去病回答:“大概要百两。”末了补充一句:“而且不好现找。” 沈乐妮好奇,“那宣平门附近呢?” “差不多。” “……” 好好好。 普通人一个月能赚多少?这一年不吃不喝也付不起一个月房租啊!她实在住不起。 就在沈乐妮思考着去哪个闾里租房时,霍去病又说,先暂时住他家,反正他家房子大,又有女眷,生活上也好照应着她一些,同时也可以慢慢去找合意的房子,找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嗯……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既然他一个古代人都这样说了,她这个现代人也别忸怩了。比起名声,还是任务要紧。 她想回家呀!想手机呀!! 所以沈乐妮就跟着霍去病走了。 但是现在看到周围这些贵气的房舍阁楼,她又有些怂了。 封建权势太过高不可攀,一旦触及,便是波涛汹涌。 可是不论是她的主任务还是支任务,注定都是要与这个时代的世家权贵打交道的,甚至是至上的皇权。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霍去病听到她的话,转头看她,询问道:“你是有什么担心的?可以跟我说。” 沈乐妮望着前方鳞次栉比的建筑,默了半晌,深吸了口气。 不管了!干就完了! “没什么,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沈乐妮看着霍去病,微笑道。 . 霍去病领着沈乐妮,穿越几条大街,来到了一处很是气派的府邸大门前。 或许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此时府门前有好些人在翘首以盼地等待着,为首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保养很好的脸上有着期盼与担忧之色,不过在看见街的那头出现的身影后,就全变成了高兴激动。 她不禁朝那方走去,周身立着几个婢女。 她便是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 不论是当下时代还是现代,许多人都知道霍去病是卫少儿与霍仲孺的私生子,但当下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这些事情也没有到令人唾骂的程度。 只是后来,霍仲孺离开了卫少儿母子两人,失去了踪迹,而卫少儿后来喜欢上了陈掌,嫁给了他为妻,直到如今。 陈掌也因此被汉武帝提携,升了官职。 两方渐渐走近,沈乐妮跟在霍去病侧后方,悄悄瞧着前面这位美丽的妇人。 卫少儿如今也三十好几了,可那张骨相优越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依旧美丽动人。 看见了她的脸,便也能窥见她的妹妹卫子夫的美貌了。 沈乐妮心中不禁开始幻想。 而卫少儿激动关切地同霍去病说了几句后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沈乐妮,不禁向他询问道:“去病,这位姑娘是?” 霍去病一早就想好了应付家里人的话,当下便回道:“她名沈乐妮,是边境之人,想来长安赚钱。因为她帮过我,所以我回来就顺路将她送来了。”说着,他凑近卫少儿,低声征求道:“娘,京城本不好立足,她又初来乍到,什么也没有,户籍也没弄好,还带着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弟弟,更何况她还帮过我,您就让她暂时住在家里,行么?” 卫少儿听完,转头看向沈乐妮,不知思虑到了什么,伸手将霍去病拉近,小声询问道:“她可成亲了?” “尚未。”霍去病如实道。 卫少儿为难道:“她既帮过你,娘自是愿意让她住家里的,可人家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与她名声不好呀。” “娘放心,这件事我与她早已商量好,她不在意这些。” “如何能不在意?她以后要是因为这件事嫁得不好,或是被夫家拿着此事揉捏,那我们就是罪人呐。”卫少儿深怕霍去病一介男儿不懂这些,便给他讲了几句。 霍去病无奈,“娘,您若是不信,便去问问她吧。” 卫少儿也不想与他说了,就走到沈乐妮面前,目光柔和地瞧了瞧她,轻声道:“姑娘,你真的想好了?我们自是愿意的,但万一这事传出去,可是对你的名声……我们担不起呀。” 沈乐妮浅笑回道:“夫人放心,我对这些虚无的东西不太在意。再者,之后我寻到合适的房子就会搬出去,不会打扰您和贵府太久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可以。”卫少儿淡笑道:“也罢,那便随我们进去吧。” 沈乐妮扬唇,“多谢夫人啦!” . 震惊!霍去病凯旋竟然带回来了一名美貌女子! 这一天,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陈府的每个角落。 而当事人毫不知情,因为她一直被卫少儿拉着询问各种事情。 天色渐晚,换了一身好衣衫的沈乐妮和卫少儿坐在堂中,手边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茶。 “乐妮,给你和你弟弟准备的屋子可还喜欢?”卫少儿唇角扬起一抹亲切的笑意,询问道。 沈乐妮不住点头,“当然喜欢!” 说真的,看见屋里那些精致华美的古董,她简直走不动道啊。要是能带回去一个就好了,那她就发啦! 卫少儿瞧着这个美丽的姑娘,眼里闪过怜惜。 她已经从她口中得知了她的大概情况,她出生在边境,是个孤儿,幼时被一户人家收养,但养父母都死在了匈奴手里,只剩一个十二岁的弟弟。但幸好,她没有遭受匈奴的侮辱。 可怜的姑娘啊。 当时听沈乐妮说完的卫少儿竟比沈乐妮本人还要哀伤,险些落下泪来,然后沈乐妮内心默默道了个歉:罪过罪过,对不起夫人,是您儿子让我这么骗你的,要是您以后知道了可别怪我呀! 卫少儿颇为纠结地皱了下眉,沈乐妮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便道:“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听她这么说了,卫少儿点了点头,问道:“我是想问问……你如今年岁几何?可有心悦之人?” “我今年二十五了,没有心悦之人。”沈乐妮大咧咧地如实回道。 “二、二十五?”卫少儿有些惊讶,她下意识想说什么,最后陡然刹车,眼里又立马出现些怜惜之色,柔柔地看着沈乐妮,轻声道:“不着急,这事儿得慢慢来。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寻个好亲事。” 沈乐妮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 在古代,女子二十五确实是不小了,基本上孩子都好几岁了。乍一听说她二十五还没结婚,确是吓着卫少儿了。 这一天净刺激夫人了,真是抱歉啊。 沈乐妮扬起个礼貌感激的笑,轻言婉拒道:“多谢夫人的好意了,只不过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初来乍到,卫少儿也不好多管别人姑娘家的私事,就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来长安,是想做什么?去病说你想赚钱?” “是。”沈乐妮颔首,“我想赚些银钱,然后在长安安顿下来。” 这么说也没毛病。 “是个有志向的好姑娘。”卫少儿夸赞了句,对于一个闺阁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并未说什么。 沈乐妮低头羞涩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哦了一声,把手伸进袖子里掏着,“对了,我有个东西想送给夫人。” “哦?是什么?”卫少儿颇为期待地望着她的动作。 沈乐妮的手收了回来,握在她掌心的是一个圆圆的巴掌大小的东西,上面是一副不知用什么材料画的一幅画。 她把东西翻了过来,另一面竟是一面非常清晰的镜子。 这是沈乐妮在她那几样现代东西里选出的一个可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她目前也只能拿出这个小东西来送人了,其余的她还另有用处。 沈乐妮把镜子递给卫少儿,后者接过,待瞧清楚后,眼睛便是一亮,惊呼出声:“老天爷,这是镜子?怎会把人照得如此清楚?” 卫少儿似是对这小东西喜爱极了,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瞧着看着,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就摔了。 第12章 “对,就是镜子,无论出不出门都可以把它带在身上,也不占地方,想照一下就拿出来,非常方便。”沈乐妮贴心解释道。 “这镜子也太漂亮了,我都没见过呢……哎哟,那这我可不能收啊,太贵重了!”卫少儿即便很喜欢,看了会儿作势就要把它塞回沈乐妮手里。 沈乐妮又推回去,“这是乐妮的一点小心意,值不了几个钱的,夫人便收下吧。” “这如何好意思!” 不是她夸张,就算是皇家,怕是也没有这种东西。 “夫人呀,您看我如今都是借住在您家了,要是您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这……” 卫少儿一听,便纠结起来,沈乐妮顺势就把镜子塞回了她手里,再道一句:“夫人就收下吧,您就当是我先付一些借住的房钱了!” “这孩子,什么房钱不房钱的。”说到这里了,卫少儿也不好再推诿,便捏在了手里,朝她羞怯一笑,“那我便收下了,谢谢你啊,乐妮。” 沈乐妮赶紧罢罢手,“不谢不谢,是我该谢谢夫人呢!” 卫少儿嗔道:“可别说这些。以后你就先安心住着,安顿这些事慢慢来。” 沈乐妮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和去病说,你把我们当成是你的家人就行。”夫人慈和地看着她,温言说道。 “嗯!”沈乐妮笑眯眯地点了头。 第8章 冠军侯 夜色浓浓,霍去病忙完后便立马来找沈乐妮。 他来的时候,沈乐妮正在弄着她之前在安顺镇雕刻的几个木制品。 “还没弄好?”霍去病在她面前蹲下来,询问道。 沈乐妮拿着磨石正专心在打磨她仿照马镫马鞍用木头雕刻的东西,嘴里回道:“没呢,这个还要包一层羊皮之类的,总之还有几道工序。”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这些是做什么的?”霍去病不死心地又问。 此前在路上,他已经问过几次,但沈乐妮碍于人多眼杂,就敷衍了过去。 但眼下既然到了他家,先告诉他也无妨。 沈乐妮已经决定好,她停下手中动作,左右瞧了瞧,确定附近没有人后,便低声对他说:“告诉你也可以。这些,都是马具。” 霍去病登时瞠目,瞪向沈乐妮。 沈乐妮拿起两个木制品一样一样地为他细细解释道:“这两个小的,叫马镫,它的作用除了为骑手上马和下马提供了一个非常方便的借力点,最重要的便是它强大的支撑性和稳定性。有了马镫,骑手在马背上就可以轻松的变换动作,比如蹲、站、后仰等等。在与敌人进行近身搏斗、躲避兵器时,便不易摔下马。” “而这个大的,叫马鞍。我记得现在也有,只不过全部都是用动物的皮和毛,或者是布匹做的,很软。而我做的这个马鞍呢,作用也有几个……” 随着沈乐妮一点一点解释出来,霍去病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待对方一说完,他便忍不住激动地上手去摸。 霍去病将三个东西小心翼翼又翻来覆去地看着摸着,嘴里念道:“这些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有用?”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到时候让你亲自试试。”沈乐妮傲娇道。 “好!”霍去病简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兴奋道:“如果这些东西真像你所说,那我大汉军队将如虎添翼!灭匈奴,指日可待!” 看他这么高兴,沈乐妮也跟着笑起来。等他看了会儿,沈乐妮就道:“我也有事要问你。” 霍去病将东西都还给她,“你问。” “你们什么时候去见皇帝?” “明日开坛祭祀,后日上朝授封。要想私下见到陛下,只能等后日朝毕。” 沈乐妮压低声音道:“那你知道如何把我的事告诉陛下吗?” 霍去病想想,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沈乐妮垂眸沉思,半晌后说道:“当时我怎么告诉你的,你如实说就行。你就说,我来自未来,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大汉军队变强。” 封建社会,皇权至上,要想顺利完成任务,就不能欺骗隐瞒当下这个时代的王。 而且让刘彻知道,或许也可以帮助她。 “就这些?” 沈乐妮点头:“其余的,我亲自和陛下说。” 霍去病哦了一声,看着沈乐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他其实是想问她打算怎么把大汉军队变强,想了想还是等她先见过陛下再说。 “你跟我讲讲,如今朝廷的重臣都有谁?” 霍去病摸着下颌,“挺多的,比如薛泽、公孙弘、张汤、董仲舒、桑弘羊……还有我舅舅卫大将军、李广、李息……” 他给沈乐妮详细地介绍了一遍这些人如今的官位官阶,等他说完,沈乐妮托着下巴想了想,忽而期盼地望着他,“你可认识张骞?” “张骞?自是认识,不过不熟。此次出击匈奴,他也在军中,同任校尉一职,跟从舅舅。”说罢,霍去病问:“你打听他做什么?” 沈乐妮转了下眼珠,狡黠道:“你不妨猜猜?” 霍去病思索着问:“莫非他在后世很有名?” “bingo!” “什么狗?”霍去病一脸懵。 “哈哈,没什么,就是猜对了的意思。还有呢?” 霍去病无奈,“我哪里猜得到,你这是为难我。” 沈乐妮保持神秘,“等过些日子再跟你细讲。”她又问:“那司马迁呢,你认识吗?” 霍去病继续想着,“司马迁……可是太史令司马谈之子?” 沈乐妮无比激动,“对对对,你也认识?” 霍去病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过此人。他如今任职郎中。” 如今司马迁应该很年轻,可能才二十出头,写那本书还早。不过能和这些名人同处一个时代,已是非常幸运。 说不定以后还能见面,想想都快激动死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要个签名带回去! 沈乐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发现自己脸上的笑都没盖住。霍去病莫名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沈乐妮嘴角的笑倏而一僵。 好尴尬,做白日梦被看见了。 “没、没啥,那个……”沈乐妮咳了咳,正了神色。她思索片刻,询问道:“如今的丞相还是薛泽?” 霍去病点头,“是他。” 那么介时刘彻若要她说点什么来证明,这个倒是可以算进去。 不过不够,还得再想一些。 “哎,你问了这么多,现在也该我了。” “嗯哼,你问。” “你可知此次陛下会授封哪些人?他们会获得什么官职爵位?” 沈乐妮望着他,忽而一笑,“怎么,你还不相信我?” 霍去病垂眸轻笑,“我只是很羡慕。提前知道一切,可以避免许多东西。” 沈乐妮保持着笑容没说话,过了会儿,她说道:“挺多人获封的,我简单说几个吧。卫将军已经获封大将军,但他的三个儿子也封了侯,分别是……”她说了卫青三个儿子获得的爵位,又说了另外几个将军的获封。 “看来此次陛下真是大肆封赏。” 沈乐妮看向霍去病,神秘一笑:“你就不想知道你获得了什么奖赏?” 霍去病观察着她的神情,忽然微抬下巴,少年略显青稚的眉眼带着傲娇之意,“我杀了那么多匈奴,陛下肯定会封个爵位!” 沈乐妮拍拍他的肩,“恭喜你,猜对了。陛下呀,封你为冠军侯呢!意为功冠全军!” 霍去病的激动开心溢于言表,“冠军侯?冠军侯……” 他沉浸在喜悦里,而沈乐妮唇角含着弧度,看了看他就转头望着夜色,眼神渐渐平静。 希望一切顺利吧。 . 翌日一早,霍去病就动身前往未央宫。 天气晴朗,皇宫内旌旗猎猎,鼓震乐鸣,庄重肃穆。 长安城内人流如涌,喧闹繁荣。 在帝王刘彻的带领下,众文臣武将进行了一系列的祭祀仪式,非常繁琐隆重,从清晨到傍晚。 第三日辰时大朝,帝王刘彻对此次漠南之战的众将领都一一进行了授封,从丰厚的赏赐可以看出此次战役对汉朝的重要性,以及帝王的龙颜大悦。 其中除了卫青大将军,便是校尉霍去病的封赏最高,被授以冠军侯之爵位。 可惜沈乐妮不能亲眼去瞧瞧这盛大的历史场面。 封赏完后,就是对苏建的处罚和俘虏等的安排。至于霍去病擅离大军的事,刘彻只是口头上训诫了两句,可见霍去病多么深得刘彻喜爱。 未央宫,宣室殿。 上首那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前,一男子正端坐 于椅。 他大约三十多岁,一身深黑华袍,用玄金色丝线绣以山川、河流、祥云、飞龙的图案,戴着一顶黑金冠。 第13章 五官硬朗,眉宇间是权势堆积浸养出的威仪和贵气。他不需要有什么动作,只是坐着不动,便能令人感受到排山倒海的气势和肃杀。 他正是如今大汉的九五之尊,帝王刘彻。 刘彻随手拿起案上一份奏折,翻阅着,神情闲适,“冠军侯啊,你私下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站在案前几步外的霍去病却不急着回答,他望了望四周,低声说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一事,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您看……” 闻言,刘彻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两眼,便下命令道:“都出去吧。” 话落,宣室殿内除去霍去病,其余宫侍都退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刘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请陛下容臣再上前两步。”霍去病又请求道。 刘彻嗯了一声表示允诺。 霍去病上前两步,放低声音对刘彻道:“陛下,在返回长安之时,臣带回了一名女子,如今安置在臣家中。” 刘彻神色淡淡,“朕听说了。” “陛下,臣之所以将她带回来,是因为她不是一般之人。她来自未来,是来助我大汉的!” 刘彻神色微微一变,沉沉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自未来?” “是。” “可能证明?” 霍去病就把当初沈乐妮自证的所有话都一一道来,然后又道:“还有此次陛下封赏诸将领,臣已经提前向她打听,竟和陛下所封赏的人和官职爵位分毫不差。” 他说完,殿内便是长久的安静。 霍去病也静静等待着。 刘彻微眯着眼,手指一下下地轻点着案台,半晌后他才看向霍去病,脸上神色尽收,“若真如你所说,此事太过重大。”他顿了顿,吩咐道:“这样吧,等今夜宴席过了,明日一早,你带她来宣室殿,朕要亲自探问一番。” “是。” 第9章 千古大帝刘彻 当夜,刘彻于沧池附近设接风洗尘宴,邀众文臣武将同贺此次大胜匈奴。 亭台水榭,丝竹管弦,觥筹交错,灯火长明。 待宴席结束时,已是深夜时分。 霍去病回到家中,见沈乐妮房里还亮着灯,便前去敲了敲门。 彼时沈乐妮正在为木制的马鞍马镫做着最后的工序,听到敲门声后立马去打开了门,果真是霍去病回来了。 “你没喝醉?”沈乐妮瞧着他,见他脸颊红红的,可眼神却清明,便打趣道。 霍去病回道:“喝了一点。我见过陛下了,他说让我明日带你去觐见。” 沈乐妮示意他进屋说话,“你怎么跟陛下说的?” 霍去病顿了顿,还是抬步走了进去,“你让我怎么说的,我便是怎么说的。” “那陛下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让我明日带你去,他要亲自问问你。” 亲自问呐。 这可是并列千古之帝的汉武帝刘彻啊!想想都……刺激。 可她那个任务,早晚都是要见刘彻的,沈乐妮早就做了八百回心理准备了。 “行吧。”沈乐妮想到什么,对他道:“今日封赏的诏书到府里了,除了授封你为冠军侯外,还赏了许多东西,赐了你一座大宅子,等几日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霍去病点点头,“知道了。你的户籍之事,母亲告诉父亲了吗?” “说是正在弄了,不过还需等些时日。” 霍去病颔首,说了声早点歇息,便离去了。 而沈乐妮收拾完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天呐,明天她就能见到历史中的汉武帝了……这怎么就没有手机呢?系统,到底能不能给一个啊啊啊啊! 系统:“不能。” 还是那个无情冷漠的机器。 沈乐妮蛐蛐了两句,闭上眼逼自己睡觉了。 . 第二日清早,金色的暖光透过枝丫倾泻下来,驱散了薄雾。 富丽堂皇的宫殿沐浴在晨光里,更添华贵和气势。 沈乐妮披着一件略薄的氅衣,里面却穿回了自己修身的上衣下裤现代装束,手里拿着带过来那把的伞,跟随霍去病在诺大的未央宫里穿梭。 她此次并没有带上平安,是有着几处考虑。 刘彻日理万机,并没有时间去干坐着看一个人站那么久的,而且她觉得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最大的吸引力还是她“站在巨人肩膀上”这一点。 知未来事,胜过一切。 要实在不行,后面再把平安叫来也不迟。 两人一路行进,最后停在了一处宫殿前。 站定在殿门前,霍去病看了眼沈乐妮的装束,又低头看了看她手中之物,心里实在没底,“就凭这些,真的可以让陛下相信?” “我也只有这些。”沈乐妮无奈笑着抿了下唇。她抬头望向那巨大的金色滚边牌匾,深吸了口气,出声安慰他道:“放心吧,就算这些不够,我脑子里,可是还知道许多尚未发生的事情呢。” 霍去病望着殿门,片刻后道:“那便进去吧。” “嗯。” 两人踏上汉白玉台阶,踏进了那庄严富丽的宫殿。 此时殿内除了他二人,便只有刘彻在。 “臣见过陛下。臣已经将人带来了。”霍去病向刘彻行着礼说道。 刘彻没说话,摆了摆手,示意霍去病站到一边去。 沈乐妮自踏进宣室殿后,一双眼睛就不敢乱看,垂着眸,安静地跟在霍去病侧后。 即便她看不见刘彻的人影,听不到他的声音,可就在进殿后,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古代顶级权势的威压,如山般沉沉压在肩头和心头。 令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眼角瞥到霍去病站到了一边,她上前两步,心里想着霍去病教她的礼仪,向刘彻行了个礼,嘴里扬声道:“沈乐妮拜见陛下。” 其实按照当代规矩来说,她一介平民见皇帝应当行跪拜大礼,霍去病也提到了这点,但沈乐妮最后还是依照了自己的考量。 细节会映射出一个人所生活的环境。 “沈乐妮?” 一道低沉威严的男声在安静的殿中响起。 “是。”沈乐妮回道。 “抬起头来。” 沈乐妮依言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刘彻,成功看见了刘彻的真颜,然后将视线放在了他前面的桌案上。 妈呀,这长相……真不愧是帝王之相啊。 让人不敢直视。 刘彻打量着她,淡淡道:“听去病说,你是来自未来之人?” “是。”沈乐妮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抬起视线,与刘彻对视。 她得从细节开始证明,她确实所言无虚。 刘彻静静与她对视,即便他坐着,可依然能看出他身形健硕高大,凛然气势扑面而来。 沈乐妮悄悄深呼吸着,面上一派平静。 一旁的霍去病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刘彻不悦将她拉出去砍了。 毕竟帝王之威,不容丝毫冒犯。 几息后,刘彻忽而轻呵一声,“你确有胆魄。” “谢陛下夸奖。”沈乐妮扬唇道谢。 “你说你是未来之人,除了你告诉去病的,可还能证明?”刘彻淡然问道。 “自然能。” “说说吧。”刘彻身体微微往后,轻靠在了椅背上,神情闲适。 沈乐妮想到一边的霍去病,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既然刘彻没有让他出去,那便证明他是非常信任他的。 沈乐妮放下心,她看着刘彻的眼,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足以惊动朝堂惊动大汉的事件:“陛下,可是有打算立卫皇后之子刘据为太子了?” 话音方落,霍去病的眼瞳便是一缩,他猛然看向上方,反应过来后又收回了视线。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立储可是国之大事,也是一个帝王的禁忌之事,若非皇帝主动提出,是极少有人敢主动说的。 霍去病觉得自己冷汗都下来了。 刘彻盯着对面的女子,明明面无表情,可仍然能令人感受到凛凛威压。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但沈乐妮从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惧怕之意。 半晌,一声笑打破了此氛围。 刘彻爽朗笑了两声,颔首 应道:“你说的不错,朕确有此意。” 霍去病听完,心里一惊。 据儿如今才五岁,陛下就打算立他为太子了? “那你说说,朕何时立他为太子?”刘彻面上含笑询问。 沈乐妮斟酌道来:“按照历史,陛下会在元狩元年,也就是后年立刘据为太子。” 她已经提前咨询过系统了,系统说刘据被立为太子是历史和形势的选择,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比原历史早两年或晚两年,并无太大影响。 所以她才敢提前说出此事的。 “元狩?”刘彻咀嚼着这二字,点头道:“此年号不错。” 第14章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对于沈乐妮说的在后年立太子并没有说什么。他问道:“还有呢?” 沈乐妮又道:“后宫王夫人,或许会在后年生下一名皇子。” 刘彻对此并无什么反应,只问:“为什么是或许?” “历史太长太久,对于不重要之事,只记得模糊。”沈乐妮如实回道。 刘彻看着她,询问:“有多长?” “两千余年之久。” 刘彻眼底神色不清,盯着沈乐妮片刻,吐出两个字:“继续。” “陛下打算于今年废除薛泽的丞相之位,封公孙弘为平津侯,令其担任丞相一职。” 她说的事件,都是最近一两年的事,太远的都不必说。 竟与他心中所想完全一样。 刘彻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已有了惊讶,对此女子所说也有了两分相信。 “说得不错,朕确有此意。”刘彻皮笑肉不笑,“但想让朕相信你所言非虚,凭这些还不够。” “乐妮知道。”沈乐妮忽然抬起双手,解开了大氅的系带。 氅衣坠地,露出了内里的一身现代装束。 第10章 人类极限面试(一) 虽然如今这个时候对女子的规诫不算非常严苛,但她这个装束很是修身,暴露了女性的曲线和手臂肌肤,已然极是不合大家礼教的了。 刘彻微皱了下眉,静静等待。 沈乐妮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于身上装束说出解释,而是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伞平摊放于双手掌心,递向前方,“这个是我送给陛下的见面礼。”说完,她又微笑着补充一句:“礼轻情意重,望陛下莫嫌弃。” 她真怕给现代人丢脸,可她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了,那抠抠搜搜的系统也不送一个。 “是什么?”刘彻没有示意她呈上来,坐着不动问道。 沈乐妮明白刘彻的警惕防备,听他问完,她就一边把伞慢慢打开,一边道:“陛下且看。” 这是一把自动伞,只听唰的一声,沈乐妮手中原本小小一团的伞瞬间就被撑开。 “它的名字叫全自动晴雨伞,只需轻轻一按这个按钮,便能将伞撑开。既能遮雨,也能遮阳。”沈乐妮细细为刘彻解释道:“这是一把来自两千余年后的伞。此伞由数个部分构成,有伞面、伞柄、伞骨、自动开关机装置等。” 她指着伞的各个部位说着,又道:“这把伞的伞柄和伞骨由铝合金的材料制成,此材料经过技术的不断发展,于两千年后出现,它不易生锈,不易被腐坏,材质和铁差不多。而伞面由一种复合布料制作,同样是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才诞生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即使被风吹雨淋,也不会浸水腐坏。而内里为黑色,是可以防止烈阳晒伤的。” 具体材质沈乐妮不太清楚,就说了个大概。 但她说到最后,刘彻眼里便闪过几丝亮光,明显对此物产生了兴趣。 而一边的霍去病也是同样的神情。 沈乐妮说完,把伞收了起来,对刘彻道:“陛下不妨自己亲手摸一摸。”她顿了下,又道:“不如让霍公子先检查一下。” “不用。”刘彻果断道:“你拿过来吧。” 沈乐妮依言上前,将伞放在了案上,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刘彻将伞拿起,把每个构造都看了看,摸了摸。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余刘彻翻动的声音。 “如何打开收起?”刘彻出声问道。 沈乐妮指着伞柄上的按钮为刘彻讲解了一下。 闻言,刘彻拿伞的手移向一边,按照她所说的做,然后伞唰的一声就撑了开。他举在头顶试了试,又把伞缩了回来。 “真有你说的那些效果?”刘彻看着伞面,淡声问。 “陛下日后试过便知。” 刘彻用指腹搓揉着伞面,“何为复合布料?” “嗯……陛下可以理解为,里面含有多种不同的材料,比如蚕丝、麻布、竹片等。” 她也不懂,随便说几个古人知道的东西吧,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竹片也能用作布料?” “打个比方而已,总之里面含有许多不同的东西。” 刘彻移开手指,摸着伞骨,“你说制作这个的叫铝合金?” “是。” “金子的……复合材料?”刘彻斟酌着问。 “不是复合材料,它名字虽带金字,可用料却没有金子。” 刘彻笑了一声,“取名够怪的。” 沈乐妮干笑。 “你说这铝合金和铁的材质差不多,那这两个相比……哪个更坚硬?”刘彻注视着伞柄,淡声道。 “或许是铁。” “不易生锈,不易腐坏?” “是。” 刘彻听后不再说什么,他又试了一次,“确实足够精巧。” 小小一物,暗藏着许多如今没有的东西。 看完后,刘彻把伞搁在案上,看着沈乐妮,平淡道:“你送朕此物,不单单是献礼吧?” “自然。”沈乐妮唇角含笑,娓娓道来:“万年前,人类尚且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后来又慢慢进入了农耕社会,这说明了人类生活在不断进步,这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体现。” 刘彻咀嚼着人类文明几个字。 “而一个物品的诞生,往往需要技术不断发展。所谓技术,简单来说就是创造事物的方法。”沈乐妮慢声慢语地解释着,尽量以最简单明了的话让两人理解。 刘彻两人认真听着,默默消化。 两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加上沈乐妮说得慢解释得也清楚,因此说了这么多,也差不多都能理解。 沈乐妮继续道:“等技术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诞生新的事物。这种复合布料与铝合金,是技术经过了数千年发展,才诞生的新东西。它不单单是一种布、一种材质,而是无数技术积累的体现,是人类进步的体现。” “我相信陛下也看出来了,这把伞无论哪个构造,无一不是精巧的。但它只是未来之人生活里的一个最普通之物,人人皆买得起、用得起。”沈乐妮与刘彻对视着,从容问道:“陛下,一个国家,能将这些精妙的工艺和技术用在百姓日常生活琐碎里,那么是不是能说明,这个国家已经足够强大?国家强到无人敢犯,社会和平安定,百姓吃饱穿暖,才会有精力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做研究。陛下觉得,我说的可对?” 刘彻听完,许久没有开口。 而霍去病内心早已震撼得无以复加。 殿内一片安静。 “陛下,如今您可相信了?”沈乐妮适时出声问道。 刘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他舒展了神色,说了句:“你说的确实极有道理。” 沈乐妮唇角绽开一抹弧度,又道:“那陛下不妨再看看我穿的这套衣物。” 刘彻依言瞧了瞧,“何意?” “这是我初来大汉时所穿的衣物。陛下对于这套衣物,有何看法?”沈乐妮没急着解释,而是反问道。 刘彻想了想,说道:“从古至今,凡寻常男女,除了特殊原因,穿衣需得体,不可过度露肤,不可显露身形。” 意思就是沈乐妮这身打扮,从平常来看,从古至今就是不得体。 沈乐妮微微一笑,解释道:“露肤修身的服饰,是一个时代文明进步的体现之一,它代表的本质是思想上的自由与开明,是男女平等,社会大同。” “哦?”刘彻挑高尾音,似乎对此话很感兴趣。 “陛下不如想想,自古繁荣的朝代,例如春秋时期,就出现了百家争鸣的现象。思想足够自由,才能足够容纳万物。” 她说的话,句句含着哲理,刘彻两人已是听得入了迷。 仔细想想,好像确是那么回事。 刘彻神情明显有了愉悦 之色,沈乐妮见状,心里便是一松。 “这么说,在两千年后,你的国家很强大富足?”刘彻颇感兴趣地问。 “是!”说到这个,沈乐妮明显自豪起来,有了底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两分,“我的国家,兵强马壮,政通人和,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刘彻笑了笑,“听上去是非常强大。叫什么名字?” 呃,沈乐妮面露为难的笑,“抱歉,有些事情,我无法告诉陛下太多太细。” “为何?” 沈乐妮琢磨着道:“若是告诉陛下,或许我就会被送回未来。” 刘彻挑眉。 “嗯……就是四个字,天道限制。” “也罢。”刘彻靠回椅背,一手搁在案上,语气散漫道:“你既来自未来,那你说说,以后的大汉如何?” 他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已经初步相信了她。 真是不枉费她说了一大堆啊,口水都要说干了。 系统!给我发工资!我要手机! 某系统装死。 沈乐妮抽回思绪,她思索了下,说了一句:“天下之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都跳不开此规律。但是大汉,被后人称为强汉。” 第15章 “强汉?强汉……”刘彻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朗声大笑。 一边的霍去病也是默默念着这二字,内心突然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热血在血脉里疯狂涌流。 见刘彻笑,沈乐妮的高兴也是打心底的。 片刻后,刘彻收起所有情绪,正色道:“你说了这么多,令朕不得不开始相信你。朕也能看出,你学识渊博,见识广大,有气魄胆量,比大汉许多世家子弟都出色。” “谢陛下夸赞。”沈乐妮笑着应下。 霍去病也是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见朕?”刘彻明白,她让霍去病把她的事告诉他,其实就是想见他一面。 “因为您是皇帝,只有获得您的同意,我才能在长安或者整个大汉,做我想做的事。”沈乐妮丝毫不隐瞒。 刘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个心如明镜的聪慧女子。 “你要做什么?” 沈乐妮慢语道:“我来帮助大汉之军,变得更强。” “就凭你一人?”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便说。” 刘彻也不过度深究,只问:“你想怎么做?” 沈乐妮直视着他,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训练大汉军队。” 刘彻再问:“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看见华夏大地,早日一统。”她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刘彻内心一震,他注视着沈乐妮的双眼,从那明亮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不可撼动,于是他忽感心潮澎湃,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激荡在心间,令他血液发热发烫,直冲脑仁。 这是一种战意!是对天下一统的决心! “好!”刘彻扬声吐出一个字,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霍去病看向沈乐妮,心里也是同样的感觉,震撼激奋到指尖都在战栗。 刘彻笑够了,便收起神色,问道:“那你用什么训练大汉之军?” “用未来的方法,一句两句说不清,介时陛下亲自来看看就知道了。” “未来的方法……”刘彻念了一遍,妥协道:“也罢,朕便等着。” 沈乐妮试探着问:“这么说,陛下您同意了?” 刘彻嗯了声。 “那就多谢陛下啦!”沈乐妮激动一笑。 欧耶!成功! 第11章 人类极限面试(二) “说吧,你需要什么,或者需要朕做什么?”刘彻询问。 沈乐妮心里再次复盘了下,嘴上说道:“我想要自由出入各处军营校场,以及训练所有将军将领和军卒,包括殿卫军的特权。” 听完,刘彻并未置喙什么,只哼笑了一声,道了句:“你胆子不小。” 沈乐妮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轻轻试探:“呃,谢陛下夸奖?” 刘彻被她这副模样险些逗笑,刹住嘴角要露出来的弧度,清咳了咳,故作思考的模样。 “还有。”沈乐妮见刘彻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便补充道:“我要一直留在霍公子身边。” 霍去病闻言便是一怔。 刘彻也是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两人,嘴角噙着不明的笑:“理由?” “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沈乐妮笑眯眯回了句。 刘彻知道她肯定有什么瞒着他,但他也不追究。他默了默,看着沈乐妮,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在下次上朝时,有办法能堵住朝臣的嘴,朕就给你这些特权。” 沈乐妮唇角带笑,欣然应下:“是。” 刘彻观察着她的神情,“大汉诸多文臣武将,谏臣酷吏,你就丝毫不怕?” “回陛下,怕是怕的,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去做的。”沈乐妮坦言道。 刘彻深感同意。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女子,对她所在的时代,越来越感兴趣了。 于是他问道:“除了你不能说你的朝代之名,其它的有什么能说的?” 沈乐妮想了想,回道:“陛下,两千多年后,那时候的华夏之地已然没有了朝代之说。” “没有朝代之说?”刘彻坐正身子,“何意?” “就是没有皇帝了。”沈乐妮直接道。 此言一出,刘彻和霍去病两人皆是瞳孔一缩。 “没有皇帝,岂不是国家乱套了?”刘彻平静地询问,脸上看不出什么。 沈乐妮抿唇一笑,“没有皇帝,但有领导人。” 刘彻思忖着问:“两者有何不同?细细说来。” “两者的区别,其根本在于……”沈乐妮详细地解释了二者的区别,最后道:“所以,在两千多年后,虽然没有了皇权制度,但我们人人平等。人人平等,只要有足够能力胜任,人人皆有机会。” 刘彻良久无言。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沈乐妮所描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社稷。 而霍去病被此番话深深震撼和触动着。 刘彻手指敲击着案台,呢喃道:“人人平等……”半晌,他抬起眼看向沈乐妮,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这么说,你是批判皇权制度的?” “不是。”虽然刘彻表情很平和,但沈乐妮依旧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她镇定回道:“皇权社会能延续数千年,说明它适用于当时。但沧海桑田,社稷变换,新物总会取代旧事,这是自然规律。” 自然规律? 很新奇的词。 但确实有道理。 刘彻松了松表情,语气闲适得像在唠家常,“未来是什么样子?” 沈乐妮思索着说:“很繁华。” “有多繁华?”刘彻身体微向前倾,一派好奇之态。 沈乐妮身姿挺拔,从容且掷地有声地说道:“十四万万人,皆能吃饱穿暖。人人可读书,想做什么,只要不触犯律法,就能做什么。” “十四万万人?”刘彻震惊到少有地显露了情绪,“未来竟有如此多人?” “是。” 这么多人,都能吃饱穿暖,他们究竟得有多少粮食?关键是每个人都能读书……刘彻无法想象,非常好奇。 沈乐妮继续道:“不光如此。未来的华夏,上可九天揽月,下可潜入万米深渊。可飞天,可遁地。医术发达,人人都能看得起病。” 她说得越多,刘彻就愈发有兴趣,而霍去病早已震撼到无以复加。 沈乐妮顿了顿,本来有些打算说的,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看她之后能不能搞到一份世界地图。 殿内有些安静,刘彻一时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沈乐妮也不再说,安静等待着。 良久之后,刘彻收了思绪,唇角扯着弧度,突然说道:“说了这么多,朕还没问,你是否是华夏子孙?” 沈乐妮也面带浅笑,自豪回道:“自然是。” “那,可为汉人?”刘彻的目光带着探究。 沈乐妮点了点头,却解释道:“陛下,在两千多年后,华夏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虽然生活着许多不同族群的人,但我们不分彼此,都是同胞、都是家人!无论面对什么困难、什么强敌,我们都会紧紧抱在一起,铸成一道钢铁之墙,共同抵 御和面对!不为别的,只因我们都是炎黄子孙,都是华夏之儿女!” 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人情不自禁被她话中滔天的情感所影响。 华夏儿女,华夏儿女…… 良久,刘彻畅快地仰头笑了两声,罢手道:“行了,朕知道了。若你没什么说的,你二人就出去吧。” 沈乐妮应了一声,同霍去病一起行礼退下。 刘彻凝视着案上的茶盏,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人人平等? 是个宏伟的目标啊。 . 出了宣室殿,霍去病就忍不住向沈乐妮询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当然。”沈乐妮拢好大氅,看向霍去病,“你不信?” 霍去病摇头,“不是,只是我……” “怎么,被吓到了?”沈乐妮打趣道。 想不到霍去病承认了,“确实如此。你所描述的华夏,强大到令人实在难以想象。” 沈乐妮抿唇笑了笑。 “如果我能亲眼见一见,便此生无憾了。”霍去病感慨道。 沈乐妮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机会的话,一定第一个让你看。” 霍去病无声一笑,不置一词。 “今日你为何不拿上那副马具?或许就不用说那么多来获取陛下的信任。”霍去病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副马具可是我的杀手锏,是我最大的底牌,自然要用在非常重要的时刻。” “什么时刻?” 沈乐妮目光平视着前方,“没听陛下说么,他让我下次上朝堵住所有人的嘴,才给我特权。” “所以你是打算把马具用在此?” 沈乐妮嗯了一声。 “你有把握?”说实话,那些谏臣和文臣的嘴,就连如今的舅舅也不敢轻易招惹。 第16章 沈乐妮语气平平,“我不需要获得所有人的同意,想做什么,只需要陛下点头即可。” 其实她有一个最大的底牌,那就是系统奖励的物品她都可以通过思想控制来随意凭空变出和收回,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让刘彻看看她能凭空变出东西,那样或许她就不用如此费口舌了。但这样做的话也有被怀疑是妖邪的风险,而且那本书是她开展军训的根基,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凭空变物一事太过神秘玄幻,用这个的时机还没有到来。 这是她护卫自身安全的最大底牌。 霍去病点点头,这说得确实不错。 “可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训练一国之军的先例,你就不怕被那些朝臣用唾沫淹了你?”他促狭道。 沈乐妮扬唇一笑,“那就让时间,来让他们闭嘴。” 霍去病冲她拱了拱手,“有胆魄,去病佩服。” 被历史名人当面夸赞,沈乐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还有一事。”霍去病想起方才在宣室殿内,刘彻与沈乐妮的某个对话,不由问道:“你方才说的,要一直留在我身边……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忽然有些红润起来。 “嗯……我已经说了呀,我觉得你人不错!”沈乐妮对他笑嘻嘻道。 霍去病知道她有些事瞒着他,但他并不打算追问。 只要她是来帮助大汉的,就足够了。 第12章 大汉,将所向披靡! 两人走后没多久,卫青就被召进了宫。 “陛下。”卫青行了礼,“不知召臣过来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有个事想问一下你。”刘彻还是端坐在案台前,“此次回朝,去病带回了一名女子,你可知?” “臣知。”卫青知道今早去病带那个叫沈乐妮的女子来见了陛下。 刘彻看着他,“你对这个……沈乐妮,知道多少?” 卫青回道:“臣只知她是突然出现在安顺镇的,被当地一个妇人收留,做了户籍。她二十五岁,会武。此番来长安,带着那个收留她的妇人之子。”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她说,她来帮助大汉军队,变强。” 突然出现? 刘彻沉思不语。 “陛下,臣以为……”卫青迟疑着,“这个女子似乎并非我大汉之人,但又不像异族……” 刘彻抬眼看他,“为何这么说?” 卫青便将那晚双眼所见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站军姿?” “是叫这个。” 就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训练,竟然就折服了卫青,看来这个来自未来的女子,是有些东西。 “她没有和你说……”刘彻本想问问沈乐妮是否对卫青提过她的来历,可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她说的天道限制四个字,便把剩下的话收回了肚子里。 卫青不明,“什么?” 刘彻改口道:“你可知,她向朕要什么特权?” “特权?”卫青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臣不知。” “她想要自由出入各处军营校场,还有训练所有将军军士,包括殿卫军的特权。”刘彻轻哼一声,“这女子,胆子够大。” 卫青大为震撼,“这……陛下答应她了?” 她怎么敢说的,不怕被砍头? “你觉得呢?”刘彻看着他。 卫青拱手垂眸:“臣以为此事关乎国本,陛下需谨慎考量。” 刘彻神情淡淡,“朕同她说,如果在下次上朝之时,她有办法能堵住众朝臣的嘴,朕就给她这些特权。” 堵住众朝臣的嘴? 卫青自己都觉得真是难于上青天。 “陛下相信她?”卫青问。 刘彻的眼睛里平静无波,“朕相信,眼前所见。” 卫青不语。 “你身为大将军,平日里,且多注意此女子。”刘彻吩咐道。 “臣遵旨。” 刘彻罢了罢手,“下去吧。” 卫青行礼告退。 . 霍去病两人回到陈府后,沈乐妮就去抓紧赶制她的马鞍马镫了,而霍去病则被卫少儿叫去忙搬离的事情了。 “去病啊,过几日你就要搬去侯府了,娘不在你身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卫少儿交代完霍去病离府的事,又叮嘱道。 “知道了娘,您都说了多少回了。”霍去病端起茶盏灌了口茶,嘴里说道。 卫少儿故作生气,“你这孩子,娘是担心你,怎还嫌娘话多?” “不敢不敢!”霍去病立马弹起身道歉,“去病说错话了,望娘勿怪!” 卫少儿掩唇一笑。 “一恍快十八年,我儿去病,如今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儿了,都成了侯爷……”她温柔地凝视着霍去病的脸,轻言叹息,目光又透过他,不知在看谁。 霍去病没注意卫少儿的神色,他心里想着沈乐妮那马具应该做好了,便对她道:“娘,既然您嘱咐完了,那去病就走了。” “回来。”卫少儿叫住他,“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霍去病又收回脚步,“娘想问什么?” “你今早带乐妮去了哪里?”卫少儿瞧着他,探问道。 “没,就随便逛了逛……” 卫少儿瞬间识破了他的谎言,“在娘面前,还要说谎?” 霍去病挠着脑袋,迟疑地说:“她不是想赚钱么,就出去随便看了看。” “那她可想好做什么了?”卫少儿颇为好奇。 “还没有,这哪是这么容易定下来的。” 卫少儿深表同意地点点头,嘱咐道:“她一介女身,又身无分文,若有什么需求,你多帮帮她。” 霍去病爽快应下:“没问题。” “对了,此番你要搬去侯府,乐妮可要同你一起?”卫少儿观察着他的表情。 “暂时不知,过几日再看。”霍去病直直道。 暂时?莫非他还真的考虑过带着乐妮一起? 那乐妮呢? 没有人知道,此时卫少儿的内心想法那叫一个山路十八弯。 . 霍去病来的时候,沈乐妮正要去找他。 “哎?你来得正好啊。”沈乐妮笑道。 霍去病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激动道:“是马具做好了?” 沈乐妮打个响指,开心得爆了个单词:“yes!” 霍去病也不管她说的什么,快步上前,“快让我看看!” 沈乐妮引着他到了屋内桌前,指着桌上已经完整连接上的马具吐出个字:“喏。” 霍去病仔细地翻看着,动作小心翼翼极了,生怕弄坏。越看他越喜欢,眼睛里都是光,“真漂亮……能现在就试试吗?” “当然。”沈乐妮 笑道。 早就知道他忍不住了。 说试就试。霍去病抱起马具,随沈乐妮一起去了府中的练武场。 霍去病牵来一匹马,沈乐妮指导着同他一起把马具安在了马背上,完工后霍去病用手扯了扯,嗯,够稳固。 沈乐妮又指导完上马动作,便后退一步,摊手微笑道:“霍侯,请吧。” 霍去病扬唇一笑,手抓住前鞍桥,一脚踏上马镫,另一只脚在地上一个借力,身子便跃起,动作流畅轻盈如飞燕,转眼间就落到了马鞍上。 他又左右晃了晃,小幅度试了试稳定性,旋即赞叹道:“果真如你所言,用此马具坐于马背,如何动作也不会轻易倒下,极为稳定。” “跑跑吧。”沈乐妮一指跑马场,对霍去病笑道。 闻言,霍去病看向前方,握着缰绳的手上下一甩,马儿带着他瞬间就蹿了出去。 跑马场内,霍去病骑马一圈又一圈地跑着,中间他尝试着站起、半蹲、后仰等动作,发现皆能轻松完成。要知道这在以前,是属于非常危险的动作,几乎不可能完成。 可有了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套马具,这些动作竟都能在马背上完成。 可以想象,若是大汉每一匹马都安上此套马具,那军队将会是多么强大? 那匈奴何惧?! 异族何惧?! 我大汉,将所向披靡! “大汉,将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哈哈哈哈哈……”马背上,传来霍去病恣意狂放的笑声。 衣摆翻飞,少年之姿,烙印于心。 时间点点流逝,沈乐妮看霍去病跑马都快看出重影了,而后者兴致丝毫不减,速度也不减。 “可以了,歇会儿吧!”沈乐妮朝霍去病扬声喊道。 听见声音,霍去病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里退出来。他又跑了一圈,减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沈乐妮走上前,“你不累吗?马都累得快歇菜了。” “府里的马可都是好马,不会如此没用。”霍去病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向她。 “感觉如何?”沈乐妮环着双手,笑问。 “痛快!”霍去病表情兴奋,“我从未如此痛快地骑过马!原来有马具效果会这么好,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征大漠,和匈奴比较比较!” 第17章 好家伙,骑个马给他整出战意来了。 “你感受过了,那你觉得两日后上朝,我的胜算大么?”沈乐妮托着下巴问。 霍去病毫不犹豫地道:“这还用说?你定然能获得你想要的。” “这马具……真的这么厉害?”沈乐妮挑眉,明知故问道。 “当然!”霍去病看着她,眼睛炯炯有神,“待我大汉所有马匹装上马具,匈奴何惧?” 他已经等不及想再上战场了。 下午,沈乐妮叫上平安,两人一直待在跑马场训练,因为她二人将在两日后的未央宫,在成百上千人面前,展示属于这马具的魅力。 殊不知,当日刘彻就将要给沈乐妮特权来训练大汉军士一事散发了出去,霎时朝野震惊,权贵轰动。 收到消息的朝臣,纷纷进宫觐见刘彻,一时间,未央宫宫门车满为患。更有无数的人,在四处打听着此女子的来历。 第13章 香菜,人间美味! 身在陈府的沈乐妮,却什么也不知,正安静地待在房中,坐在窗前,执笔在桌台上的一块白布上写画着。 就连霍去病走进来也不知。 最开始霍去病对于进入她一个未嫁之女的房间还挺别扭,但沈乐妮说她若是在乎这些虚的,又怎敢去训练一大堆大老爷们儿。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于是霍去病便也没那么拘泥于这些了。 “你在画什么?” 霍去病突然出声吓了沈乐妮一跳,笔尖险些划拉出去,“你啥时候进来的?” “才进来。”霍去病坐到她对面,“画什么画得这么认真?” 沈乐妮搁下笔,把布递给他看,“军训用的校场设计图纸。” 霍去病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许多名字都没听过,“看上去……这个校场还挺大的。” 能不大么,有训练场、食堂、宿舍等,她还把那些特训项目所需的场地都算了进去,完全就是仿造现代军营来复刻的。 “还没画完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主要是有些她实在想不起来,慢慢画吧。 霍去病放下布,想起外面掀起的惊涛骇浪,迟疑地问道:“喂,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沈乐妮额头打着问号。 “外面传的事……” “传的事?”沈乐妮茫然,“什么事?和我有关?” 不是吧,她才来长安几天啊,都还没开始军训呢,城内就已经有她的新闻了? 霍去病看着她,低声道:“陛下已经把你的事情传出去了,现在整个朝廷都知道了,你向陛下要特权来训兵之事。” “啊?”沈乐妮震惊又懵逼。 陛下传出去的? 这……陛下这出是闹哪样儿啊? “都、都知道啦?”沈乐妮瞅着他,弱弱地开口。 霍去病点头,“不光朝臣,许多世家权贵怕是也知道了。” 沈乐妮抚着额头,一脸头疼。 “消息一传出来,许多朝臣纷纷去觐见陛下,无数折子递进了宫里。”霍去病又道。 “陛下这是在考验我呢……”沈乐妮叹口气。 她搓了搓脸,猛地站起来,视死如归道:“罢了!反正都会传出去的,早点晚点无所谓!” 在她被迫接了系统的任务后,就注定了她在这里会走上一条充满唾沫星子的路,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沈乐妮转身对着霍去病,说道:“你跟我上街一趟。” “做什么?” 沈乐妮随口道:“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霍去病挑着眉,“你就不怕被认出来然后挨骂?” “那我当然也可以骂回去。”沈乐妮无所谓道。 “那……” 沈乐妮摆摆手,“不用担心,再不济我还懂点武功。有句话说的挺好啊,君子动手不动口。” 霍去病挠头:这句话是这么说的?怎么感觉哪儿不对? 沈乐妮转过身,又忽然止住了脚。她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灵光一闪,又回过身道:“哎,要不给我找一身男子衣物吧。” 还是低调一点好,能不被认出就不被认出。 霍去病:? . 来到长安几日,除了那次去见刘彻以外,沈乐妮就没出过门,诺大的长安,她都没好好看过。 历史古都啊。 富丽迷人眼。 此次出门,沈乐妮主要看了下长安的大概布局,又远远地看了看南北军的军营驻地,再顺便看了看各区域的房租。 一来二去,就逛到快日落了。 幸而两人还租了个马车,不然光靠双脚,得走废了不可。 一轮红日挂在天际,晚霞铺陈晕染。 两人退了马车,并肩地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看这么久了,你就不累?”霍去病揉了揉脖子,“坐了一日的马车,早知道我便骑马了。” 这人精力可真好,他都快逛瘫了,她还满脸兴致。 “你不懂。”沈乐妮望着人流涌动的街市,一脸感慨。 他还确实不懂。 霍去病索性不说话了。 “走吧!” “还走?还没看完?”霍去病心如死灰。 沈乐妮脚步轻快,“再去坊市看看!” 霍去病想死了。 这个时候距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已经过去十来年,许多来自西域的东西在长安甚至整个大汉都传了开来。 来到坊市,沈乐妮便专门找那些来自西域的,包括蔬菜瓜果、种子、香料等。不愧是长安,转了一圈,她竟找到了蚕豆、香菜、胡萝卜、黄瓜和大蒜,还有芝麻和类似小茴香的香料。 “哈哈!是香菜!香菜!”虽然长得像豆芽菜似的,品相大大不如现代,但沈乐妮已经开心得想原地打滚儿了。 “香菜……很好吃?” “当然了!香菜,可是人、间、美、味!”沈乐妮朝他神秘道。 霍去病不太信,他只看着她怀里的像宝一样抱着的一堆东西,问:“那其它这些西域的东西呢,也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乐妮嗯哼一声,“等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 天知道她馋这些东西已经馋多久了,终于可以吃一顿像样的了! 霍去病对吃食没什么兴趣,只随意附和着点了点头。 从坊市出来,两人走在回陈府的路上,进入北阙后,路上的人就肉眼可变得零星,天色开始暗沉。 逛了快一天,街市上倒也没听见有人在议论沈乐妮。 或许是这消息只在上层社会相传,又或者还没传到老百姓耳中。 管他呢,爱哪儿传就哪儿传! 刚回到陈府,就碰见了陈掌,看样子他也似是才回到家。 “父亲。”霍去病手里提着东西,向陈掌行礼。 沈乐妮双手不便,便向他微微弯了弯身,“陈大人。” 陈掌当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穿着,只是并未多言。他看二人又拿又抱的,问霍去病道:“你们去做什么了?” “去买些东西。”霍去病回道。 陈掌嗯了声,看向沈乐妮,淡淡扯着唇道:“沈姑娘,你的户籍一事,已经办妥了。” 沈乐妮高兴道谢:“多谢大人!实在是麻烦大人了!” 陈掌略微颔首,没再说话,他看了看沈乐妮,转身走了。 沈乐妮注视着他的背影。 总感觉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含着什么情绪。 莫非他打探到了什么……害,也正常,他的夫人卫少儿可是卫皇后的亲姐姐,想要打听什么,自然容易。 夜色沉沉,星辰闪烁。 沈乐妮同何平安练了近两个时辰的马术才停下来。 这几天一直在抓紧时间训练,就是为了在明日的朝会上能顺利展现出马镫马鞍的能力。 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毕竟何平安自幼就会骑马,而她学了那么些年的散打,练马术还是比较容易的。 沈乐妮擦着脸颊的汗,问平安道:“平安呐,明日就会面对大汉所有文臣武将了,你可害怕?” 何平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 “平安害怕,但有乐妮姐姐相陪,我就不怕了。”平安一脸认真地望着她说。 沈乐妮朝他浅浅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平安不怕,姐姐保护你,别忘了姐姐可会武功哟,到时候谁敢欺负你,姐姐就把他打趴下!” 平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 沈乐妮也跟着笑。 其实她能看得出,从进入长安后何平安就很紧张,做事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就犯了错。所以这些日子若没有要事,沈乐妮都没有怎么去打扰他,还是得让他自己慢慢去适应。 她得先让他学会独立成长,才能做别的事。 毕竟长安乃天子脚下,权贵聚集之地,他若不先强大内心,如何去面对未来诸多的困难? 第18章 那她带他来长安,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他。 “好啦,我们回去吧,今晚休息好,以饱满的精神去迎接明日的挑战!好不好?”沈乐妮微俯着身,笑眯眯地和平安说道。 “嗯!” 何平安望着她的眼睛明亮,如这夜空的星辰。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报国之心,不分男女翌日。 翌日。 这是大汉最为特殊的一次大朝。 天光大亮,未央宫前殿内,站满了身着黑色朝服的大臣。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议论着什么,或神情悲愤,或仰首长叹,又或者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陛下到!”一道长吟打破了殿内氛围,众人闭口屏息,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后垂首静待。 身着深黑绣五爪金龙冕服的刘彻从大门信步而来,众臣子立刻行跪拜礼,高呼:“拜见陛下!” 刘彻走至上首,广袖一甩,端然落座于龙椅之上,声音不大不小:“起身。” 众臣子这才起身,还未等刘彻开口,便有一高瘦之人出列,站到了中间,神情严肃地扬声高喊道:“陛下勿要被来历不明之妖女所惑!恳请陛下处死妖女!以还朝堂安宁!还大汉安宁!” “恳请陛下处死妖女!” “处死妖女!” 他话音方落,瞬间激起一片附和之声,大殿之内登时此起彼伏。 刘彻垂眸看着面前桌案上一摞摞的奏折,随后抬起头,居高临下地问发言之人:“汲黯,为何你认为她是妖女?” 原来这就是大汉有名的刚正不阿之谏臣——汲黯。 “回陛下,从古至今,从未有女子训兵之先例。此女子有此想法,便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她满口妖言,欲插手军营,企图害我大汉!”汲黯挺直着背脊,声音高亢,毫不畏惧。 刘彻不应他,问下面立着的所有人,“你们觉得,朕是轻易被蛊惑之人?” 声音不大,但君威尽显,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冷汗直冒。 “臣等不敢!”李广跨出,“只是陛下,那女子此言实在惊世骇俗,从古至今,从未有之,臣等只是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待的。” 刘彻哼了声,缓缓吐出一句,“若是朕说,朕打算给她此特权呢?”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到顾不上君臣之礼,纷纷抬头瞪眼,直视君王。 唯有少数几人比较冷静。 “陛下不可啊!” “请陛下勿相信妖女!” “陛下万万不可!” 众朝臣悲戚高呼,试图阻止刘彻的想法。 “难道陛下真相信那女子所说的,来助大汉之军变得更强?”尚是丞相的薛泽情绪相对较稳定地问道。 刘彻没有回答,这时卫青忽然出声道:“陛下自有论断,诸位勿要多言。” 他刚说完,立刻引来了一众朝臣怒目而视。 一臣子冷哼质问:“大将军,你可知外面传言,这妖女乃是霍侯行军返回长安时带回来的,您是大司马大将军,会不知道军中多了一个陌生人吗?还是个女子!” “说得对!” “就是!大将军,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此事大将军被这妖女迷了心智?” 卫青一言,如同炮仗一样点燃了殿内诸多大臣的火气。 他们不敢骂陛下,难道还不能嘴一嘴这卫青了?! 大殿内一时吵闹极了,像关着几百只鸭子一样。 “好了!”刘彻适时沉声一斥,下面瞬间安静下来。他视线从左向右移动,被他盯住的人,都把头埋了下去。 “朕已经应承她,若她今日无论用什么方法,能说服在场诸位,包括朕,朕便准许她特权,训大汉军士。”刘彻平静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憋着情绪,但又不敢再多言,安静如鸡。 唯有汲黯敢再次出声:“敢问陛下,陛下何至于如此信任她?” 刘彻看着他,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句:“因为,她有观测未来之能,承天运,造福大汉。” 满堂哗然。 卫青目光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众人讨论够了,刘彻抬了抬手,待全场安静下来后便看了一眼几步外候着的宦官,后者立马明白了刘彻的意思,高声喊道:“传沈乐妮进殿!” 众人的视线随着声音看向大殿门口,待话音落下,就见一身着上衣下裤的女子踏了进来。 议论之声又此起彼伏起来。 沈乐妮刚一走入殿内,便察觉到无数的目光定在了她身上,即便她目视前方,也能感受到这些视线里带着些许恶意和怒气。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快紧张死了!一双腿软的像泥虾一样! 一般人哪能有这种体验啊,汉武帝时期大朝一日游啊! “真是不守妇道!”突然有人忍不住骂出声来。 有人一开口,便瞬间打破了平静,引起了连锁反应,朝臣纷纷加入到怒骂队列中来。 “祸乱朝纲!” “妖女该死!” “牝鸡司晨!” “呸!” 被众人如此辱骂,别说是一个女子了,就是男子,怕也是羞愤难忍,心灵脆弱者恐怕要直接被骂哭。 而刘彻也并未阻止,任由他们骂着。 他观察着向他走来的女子。本想看看她有没有被吓到,能不能顶住压力,但是他们骂了许久,她除了皱了皱眉以外,自始至终神色仿佛是一个旁观者般淡然。 确有魄力。 其实沈乐妮心里也 很想骂回去,但她知道刘彻这是在考验她,便自动去忽略这些辱骂,当作没听到。她默默做着深呼吸,面色从容地走过两边的朝臣,最后停在了大殿中央的位置。 她停了下来,众臣子也知适可而止,停了第一轮直抒胸臆。 “沈乐妮拜见陛下!”沈乐妮扬声喊着,躬身行礼。 她竟不行跪拜之礼! 文臣武将眼睛又是一瞪,想要再次开麦,可见刘彻都没说什么,便不敢出言。 刘彻打量着她,忽然挑眉问了句:“他们如此骂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乐妮顿了下,继而神情闲适地回道:“当然有。”然后,她扯着唇角,慢声说道:“眼界,决定高低。” 既然刘彻让她说了,那她也不客气了。 还不知道和古人battle是什么感觉。 来吧,激情开麦! 果不其然,众臣立马破防。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李广便马上出声质问她道:“你一介女子,要此特权有何用意?” “我说过了,我要练兵,让大汉之军更强。”沈乐妮从容回道。 “荒唐!兵乃国之重事,岂容你一个女子染指!”沈乐妮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开始骂她。 “就是!简直是天理难容!” “朝堂之上,岂容你个女子胡言乱语!” “妖女!” “一介女身,没有资格入朝堂,还不快滚!” “该诛!” 各种难听的辱骂一波接着一波,其中怒气之大,若不是顾及着沈乐妮乃是女儿身,恐怕都有人要撸袖子上手了。 沈乐妮皱起眉头,面色隐隐有些不悦。但她很快释了情绪,当众嗤笑一声,开口质问:“你我都生长于这片土地,难道只许男子参军,不许女子报国?都是华夏儿女,我就不能为了保卫生养我的国家和土地而去做些理所应当、力所能及的事情?!从古至今,哪条律法有此规定?” 她没有看谁,但在场所有文臣武将都知道她是在问他们。 她的背脊挺拔,清亮而有力的声音,重重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众人哑口无言,气氛凝滞而沉静。 沈乐妮又掷出最后一句:“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报国之心,不分男女。” 她说完后,安静的大殿内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掌声。 “好!”刘彻抚掌,朗声一笑:“说得好!好个巾帼不让须眉!好个报国之心,不分男女!” 沈乐妮深吸了口气,抚平略微激动的情绪。 “众卿对于此番话,可有什么想说的?”刘彻看着下首,询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灰败,半天崩不出一个屁。 刘彻视线扫了一圈,见没有人开口,便对沈乐妮说道:“沈乐妮,你想练兵,总得做些什么来让在场诸位相信你有能力担此重任。” 早在她踏进殿的时候刘彻就注意到了,她穿的像是一身骑马服。 终于进入正题了,心真累。 沈乐妮无声吐槽了句,回道:“这大殿内施展不开,还请陛下让大家移步殿外广场。” “准。” 第15章 有此马具,何惧匈奴?! 未央宫前殿外的宽阔石板广场上,当所有文臣武将来到这里后,便看见霍去病和一个小孩子一人牵着一匹马候在这里,那孩子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把短剑。 第19章 众人按次序站成几排,静静等候沈乐妮的花招。 刘彻负手立在台阶之上,冠上冕旒轻轻晃动,黑色龙袍曳地,周遭宫侍护卫成群。 他居高临下,威仪与贵气尽显。 “这是要做什么?”刘彻看着霍去病和何平安两人,问着沈乐妮。 “陛下请看。”沈乐妮走到何平安牵着的马前,指着马背开口道:“这是如今战马上的装备,一根缰绳,一只用动物皮毛等制作的马鞍。” 她说完,转头看向卫青,问他道:“请问大将军,这样的装备在战场上,或是进行快速且长久的骑行之时,能够一直保持住平衡吗?若是敌人用武器击来,我们是否可以一边杀敌一边掌控马匹?” 卫青顿了顿,如实回道:“都很难。” 沈乐妮点了点头,而后扬声说道:“众所周知,匈奴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漠,逐水草而居,因此,生存方式赋予了他们精湛的骑术。若是近身搏杀,大汉的骑兵胜算如何?”她看向李广,说道:“您就是李广将军吧?您一生戎马、征战沙场,不知能否为我解答一下?” 早前她就在霍去病那里,看过了所有重臣的画像,这也就是她能认出李广的原因。 被点名的李广当着刘彻的面也不好不回答,甩了甩袖,面无表情道:“伤亡,匈奴四,大汉六。” “所以大汉若是想在此之上取胜,唯有借助外物。” 说着,沈乐妮走到了霍去病面前,指着马背上早已绑好的马镫马鞍对众人道:“这个,是我做出来的马具,主要由马镫和马鞍两个部分组成……” 沈乐妮指着它们对众人仔细介绍了一遍,说了它们的结构和作用,还有两个马鞍的区别。 随着她的介绍,卫青、李广等常年征战沙场的将领隐隐得出了这套马具的重要性,呼吸忽然就急促了起来。 沈乐妮刚一说完,立马就有人质疑道:“这真有你说的这么有用?你一个女子,还能做出马具?” 沈乐妮看向说话之人,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心里就有了个名字。 原来这人就是江充,“巫蛊之祸”的策划者之一。 身材很魁梧,长相也挺端正的,想不到他后来竟做出那般事。 果真人不可貌相。 想到此,沈乐妮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这马具不是我做的,难不成是您做的?” 江充脸色微变,但却再没说什么。 沈乐妮不再看他,对众人道:“想必我这样说,大家是不太相信的,那我现在就给大家展示一下。” 说完,她牵过霍去病手中的缰绳,提醒道:“各位还是站远一些,否则我怕误伤了哪位。” 看她这架势,像是要在这广场上纵马,众人意识到后立马分散开来,退得远远的。 刘彻没有出声,以默然表示允许。 事实上沈乐妮早就让人来请示过了,只是并没有说过她做了一副听上去极为厉害的马具,因此当下也是满怀好奇期待的。 沈乐妮朝何平安点点头,两人一起上了马。 何平安的马没有马镫,但他也算是马背上长大的,拽着缰绳脚在地上借了个力,嗖一下就蹿到了马背上。而沈乐妮那边,只见她一脚踩在马镫上,另一只脚在地上一个借力,迅速且轻盈地落到了马背上。 攥紧缰绳,两人对视一眼,口中呵了一声,便如箭般蹿了出去。 广场之上,两人骑着马尽情肆意奔跑着,其中的女子还时不时变换着动作,且毫不费力。 她明明身在马上,却仿佛如履平地。 刘彻和一众臣子看得入了神,深深沉浸在其中。 忽然间,何平安骑着马调转了方向,直直朝着沈乐妮而来。而后者也丝毫不惧,竟直接迎了上去。 马蹄声疾风骤雨般响着,两道人影快如如离矢之箭,决绝般冲向对方。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眼看着两马就要相撞之时,沈乐妮猛地拽了下缰绳,使马头偏离了方向,就要从对方身边擦过去。 然就在此时,何平安忽然举起手里的短剑朝沈乐妮刺了过去,剑尖划过寒光,眼看就要划到她的喉间。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 但只见沈乐妮突然紧紧攥住鞍桥,然后向后弯下了腰,整个上身同马背一般平齐,那短剑便划了个空,沈乐妮轻松避过。 人群里忽然就响起了掌声,甚至忍不住出声叫好。 接下来的一刻钟,沈乐妮和何平安就给众人上演了一番如何在马背上进行近身搏斗时躲避和取胜,演绎出了什么叫做精彩绝伦的马术。 同时在场所有人也逐渐意识到了,这副马具的重要性。 有的人看它的眼神甚至像锁定了食物的猛 兽一般势在必得。 卫青、李广等将军呼吸开始急促! 而高台之上的刘彻,只觉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心脏因激奋而咚咚狂跳—— 这是一种久违的战意! 这副马具,激起了他的战意! 一刻钟后,沈乐妮两人停了下来。 从两人下了马,到沈乐妮整理完毕牵着马走到高台之下,在场气氛一直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沉重的呼吸声,隐隐可闻。 台阶上的刘彻忽然掖掌大笑,兴奋的一甩广袖,高声道:“有此马具,何惧匈奴?!” “陛下,臣请求一试!”卫青忽然站了出来,朝刘彻抱拳道。 刘彻看向沈乐妮,后者回道:“此马具是我献给陛下、献给大汉之物,从即刻起,它便由陛下处置。” 得到满意的回答,刘彻愉悦地笑了笑,对卫青道:“去吧!” 得到刘彻准许,卫青立即朝沈乐妮走去,后者把缰绳递给了她。卫青上了绑着马镫马鞍的马背后,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卫青也按照沈乐妮那样试了试,发现有了这副马具,果真就能轻易变换动作,就连近身搏杀和躲避也变得容易许多! “陛下,臣请一试!” “臣也请求一试!” 接着,人群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声音,刘彻都允了他们,让他们一一试了试。 于是,广场上便接连响起了兴奋激动的笑声。 三刻钟后,待试骑的人都尽了兴,刘彻便示意护卫将马牵到了一边。 一直在观察的沈乐妮适时开口道:“有了这副马具,近身搏斗也不再是大汉骑兵的弱点。” 广场上出奇的安静,再无人反驳。 沈乐妮顿了顿,又说道:“我观大汉,匈奴出身的人也有不少有官职在身,这说明诸位大臣都是敢于用人的贤臣能将,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就不敢试一试了吗?” 她声音不大,却问在了众人心里。 众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你打算如何练兵,如何让军队变强?凭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怕是不能服众吧?”江充又道。 沈乐妮却不欲与他多说,面带微笑地直接回道:“朝堂之上论权术,战场之上论兵法。取胜的关键永远不靠外力,而是靠头脑,您说是不是,江大人?” 江充瞳孔快速缩了一下。 她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 难不成她真有…… 气氛忽然有些奇怪,一些人震惊于沈乐妮言语的直白,一些人觉得她话里有话,视线不断往江充身上瞥来。 江充沉默不语地盯着沈乐妮,眼底幽深。 “这副马具,真是沈姑娘你做出来的?”卫青忽然开口询问道。 沈乐妮如实回道:“这副马具是我做出来的,但并不是我创造的。”她顿了下,提高了几分音量道:“关于我的事情,除了陛下,我谁都不能说,否则便是泄露了天机,对谁都不好。” 她神情淡然,带着些神秘之感。 对于刘彻这个世间的帝王,沈乐妮可以向他说出规则范围之内的任何事实,但对于别人,还是要带些神秘色彩,才能让人敬畏,不敢冒犯。 众人望向刘彻。 难不成陛下说的是真的,她真有观测未来之能? 是承着天运,来造福大汉的? 沈乐妮对着刘彻道:“陛下,诸位大汉能臣,你们不妨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会让你们看到一支焕然一新的军队。若是到时候你们不满意,陛下尽管收回特权。” 之前那些无比愤怒仿佛和沈乐妮有着血海深仇的众人忽然就变得无比沉默,有的甚至开始装死人当自己不在。 “陛下,沈姑娘能献出如此利国之物,想来真是来帮助我大汉的。”霍去病倏然朝上首抱拳道:“不如就先给她两个月时间,看一看沈姑娘是否真有本事助大汉变强!” 刘彻没有说话。 “陛下,臣觉得,可以让沈姑娘一试。”卫青也道。 有人起了头,人群里忽然也有零星的声音开始附和了。 “李广,薛泽,公孙弘,你们觉得呢?”刘彻忽然点了几个人名,淡然询问道。 第20章 薛泽拱手回道:“臣认为,这位姑娘能无保留地献出此马具,便能说明她并无害大汉之心。” 言下之意,还是同意了。 李广虽然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妥协道:“臣附议。”说到此,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臣也想看看,她能把大汉将士训成什么样。” 剩下的公孙弘也同意了。 最终,在卫青李广等重臣的带头下,刘彻授予了沈乐妮特权,予她二月之期。 第16章 不知有没有铁锅? 朝会后,刘彻在宣室殿单独召见了沈乐妮。 “感觉如何?”等沈乐妮刚走进来,刘彻便冷不丁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沈乐妮脑子一转,微笑着回道:“还是第一次身临此境,很刺激啊。” 不过也说得过瘾。 “刺激?”刘彻低头笑了一声,又道:“如今你有了特权,可是连卫青大将军都可以归你训练,就没有想说的?” “当然有。”沈乐妮笑呵呵地立马拍马屁,“这得多谢陛下呀!若不是陛下信任乐妮,任他们谁说话都不好使,乐妮非常感谢陛下的信任!” 刘彻淡淡地嗯了一声。 算她拎得清。 他伸手指了指放在案上某处的一个黑漆漆的巴掌大小的牌子,说道:“这是给你的。凭此令牌,你可自由出入各处军营校场,以及训练任何兵士和将领,包括禁卫军。” 沈乐妮暗自惊讶。 刘彻竟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多谢陛下!”沈乐妮行完礼,走上前去把令牌拿到了手里,又退了回去。 她偷偷瞥了一眼,形状为不规则椭圆形,上面刻满了复杂的图纹,中间是个金黄色的“令”字,材质应该是木制的,比较轻,戴在腰间也不会有什么重量。 “朕的旨意已经下了,今日后,你会被所有文臣武将、士人学子,甚至是平民百姓所议论、辱骂,会有许多人上奏折让朕杀了你。你可做好准备了?”刘彻的语气平淡随意,不像是在提示沈乐妮这是一件攸关性命的事,像是在叙述一件小事。 “不瞒陛下,您说的这些,乐妮早已想过。”沈乐妮正色道:“既然我选择来到了长安,那么无论以后我会遭遇什么,我都不会退缩。”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制作马具的事,朕会交给卫青负责,但需要你指导制作。” “是。”沈乐妮应下来。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乐妮没有隐瞒道:“我打算先从殿卫军、南军以及北军里,选出九十名军士,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军训。” 刘彻问:“军训是什么?” “嗯……就是进行军.事化的训练。”简单而直白的解释。 “只要九十个?” 呃,这个她回头得问问系统。 沈乐妮不敢把话说死,只道:“介时得看情况,或许会多选几个。”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大汉仪仗队,自然在精不在多。” 她已经决定了,先训出一支仪仗队,作为打开军训之路的桥梁。 “仪仗队?有趣……”刘彻呢喃着,忽而笑了声。 “你这个军训,和大汉的训练有何不同?”他又问。 沈乐妮思索着回答:“如果非要说区别,那么就是军训更全面更细致更到位更艰苦。” “有什么用?” 沈乐妮望着刘彻,唇角含笑不答反问:“陛下觉得训练军士的目的是什么?” 刘彻眉梢一挑,回了她:“令他们听从命令,拥有强健的身体,打造强悍的军队,进而保家卫国。” “这也是我军训的目的。但是军训最为主要的,便是统一思想,锻炼意志力。” “这个很重要?”刘彻的声音平淡。 沈乐妮望着他的目光清明有神,“一个国家若想强大,最主要的,便是其境内所有人,不论尊卑,不论性别,不论老少,不论族群,对于国家要有认同感和归属感。无论是什么族群,只要是此国家的人,面对任何事,大家都能上下一条心,才会有凝聚力。而凝聚力,可开天辟地,可创造奇迹。” 刘彻反复咀嚼着这些话,眼底有精光闪过。 他似乎能从她这番话里窥见什么新颖又惊天动地的力量,他心里在亢奋,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不得不说,他开始喜欢这个很新奇和独特的女子了。 “朕很期待 你的……军训。”他扯着嘴角说了一句。 沈乐妮笑着颔首。 “你现在住在何处?”刘彻忽然问道。 沈乐妮笑容一顿,回道:“暂住陈府。” 刘彻眉梢一挑,“你和去病……” 沈乐妮知道他想问什么,赶忙截住了他的话头,“没钱,暂时住他家而已。” 刘彻轻笑一声,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对她道:“那朕赐你一处宅子。” 沈乐妮的眼睛登时就放光了,“真的吗陛下?!” 刘彻垂眸笑着,“君无戏言。” “霍侯马上搬新家了,我想要离他最近的房子,只住得下一两个人的也可以!”沈乐妮也不客气,笑嘻嘻道。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刘彻似是打趣道。 沈乐妮还是笑嘻嘻,“那陛下可以先借给我住,等第一次军训结束陛下满意的话,再赐给我也可以。” 刘彻忍俊不禁,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沈乐妮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陛下,不知房子里有没有铁锅?” 刘彻有些疑惑,“你问铁锅做什么?” “做饭。” 刘彻明显一愣。他咳了咳,说道:“自然是有的。” “那太好了,太好了。”沈乐妮笑呵呵。 欧耶,她马上就要吃上热乎乎的炒菜啦! 刘彻正了正神色,问道:“你什么时候选人?” “等我做好准备,会提前告知陛下,应该就一两日后。不过需要陛下给我准备一处训练场所,以后会用上。” 说着,沈乐妮从袖口里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布帛,递到了刘彻的桌案上。 刘彻拿过布帛仔细看了看,而后放到案上,对沈乐妮道:“可以。军训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朕说。” “是。” 刘彻颔首,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 沈乐妮出了未央宫,发现霍去病一直在宫门等她。 卫青竟也在。 一看见来人,卫青就忍不住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乐妮也不瞒他,“从殿卫军、南军、北军中选九十个人,进行两个月的训练。” 霍去病不太明白,“只要这么些人?”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慢慢来。”沈乐妮看着两人,忽然狡黠道:“说不准,你们也会被我选上。” 霍去病一笑,“我等着。” 卫青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选人?” “很快了。” “你的马具,对大汉很重要。”卫青突然道:“对于此前对你的怀疑,我在这里向你道一声歉,还要代表大汉所有军士和百姓向你说一声谢谢。” 沈乐妮不在意地罢了罢手,感叹道:“突然觉得有句话说得好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句话非常符合我的境况啊。”[1] 卫青觉得这个女子很是有趣,同时也很有学识。 “获得如此殊荣的,从古至今,你是第一个,可别让陛下和我们失望。”他淡笑着说道。 沈乐妮笑眯眯道:“尽我所能!” 卫青点点头,想到什么,看了眼霍去病,又对沈乐妮道:“你好歹是个尚未嫁人的女子,一直住在去病家里也不是个事,可需要为你置办一处宅子?” 沈乐妮摆了摆手,解释道:“住处一事,陛下说为我解决。” “如此也好。” 作者有话说: ---------------------- [1]“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出自文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第17章 解锁霍去病吃货属性 朝会结束当天下午,卫少儿就张罗着让人把霍去病的东西都搬去了冠军侯府。因为宅子是现成的,只需打扫一遍,置办好东西就可以入住。 第二日,霍去病就搬离陈府去了自己的府邸,但没想到的是沈乐妮第二日也如愿以偿的入住了侯府隔壁的宅子里。 陛下的速度真够快呀,而且还是霍去病府邸的隔壁!啧啧啧,看看这大宅子,都够住十来个人了! 不愧是皇帝,出手就是大方! 刚搬进新家的沈乐妮开心到返祖,把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这可是古代大宅子呀!得值多少个亿…… 不仅如此,刘彻不光赐了沈乐妮一处宅子,还赐了她一些钱财来作日常开销。 沈乐妮把宅子逛个遍后,便立马跑去厨房,亲自把大铁锅洗刷干净,然后把之前买的那些菜都摘洗了出来,又和平安去买了一些脱壳的粟米、猪油以及酒、鸡翅等,打算做一顿大餐。 第21章 刚准备生火,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沈乐妮走出去,见来人是卫少儿。 是沈乐妮特意去邀请卫少儿的,目前她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她的,便想亲自做一顿来感谢她这些日子的关照。 “夫人您来啦,我都还没开始做饭呢。”沈乐妮笑着迎上去。 卫少儿浅笑道:“我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趣,便早点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哪能让您帮忙呀。”沈乐妮见她身后还跟着几人,不由询问道:“他们是?” 卫少儿笑着解释道:“你刚搬进这里,想来还没有准备伺候的下人,便给你带了几个来,都是忠心听话的。” 沈乐妮受宠若惊,但也不好拒绝,而且这宅子里目前确实只有她和何平安两人,以后做什么事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便笑着应下了。 她把卫少儿迎进了大堂,但卫少儿想跟着她去厨房看看,沈乐妮拗不过,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起锅热油! 卫少儿立在一边,看着沈乐妮娴熟地做着各种菜,不由问道:“你怎会如此会做吃食?” 沈乐妮边做边回道:“我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吃食,所以会做一些。” “这些菜看上去,像是西域传过来的。” “对,我特意买的这些。” 卫少儿不再说完,瞧着认真做饭的沈乐妮,心中思绪渐起。 她已经知道沈乐妮去见过陛下了,也知道这座宅子就是陛下赐给她的,虽然不知道沈乐妮为何去见陛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而且颇得陛下重视,这间宅子就是证明。 想到沈乐妮说她想赚钱,她去见陛下该不会与这个有关吧?她与陛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沈乐妮把洗好的白米放在锅中蒸,看到这白花花的米粒,她突然想起现代的杂交水稻,便随口问了卫少儿一句:“夫人知不知道如今粮食亩产几石?” 卫少儿一愣,着实没想到沈乐妮会问这个问题。 她摇了摇头,失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 闻言沈乐妮才反应过来,古代女子一生被困于一隅,绝大部分连识字都做不到,更别说去了解民生。 心中忽然泛起别样思绪,她问卫少儿道:“若是有一日,女子无论什么年龄段,什么身份,都能自由出门,做自己想做的事,夫人您想做什么?” 卫少儿又笑:“怎么可能,自古女子哪能如此?随意出门,想做什么都可以,那不就乱套了么?” “有的。”沈乐妮细声道:“在很多很多年前,这个世界的女性,并无如此之多的束缚,她们很自由,地位很高。” “真的?”卫少儿不太相信。 沈乐妮微笑着点头,“是啊。现在的这些东西,不过是部分人强加给女子的罢了。”她抬起头看着卫少儿,轻声问道:“夫人就一点点都没想过吗?” 卫少儿默了默,回道:“女子从出生到死亡,一生不过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罢了。若能随意出门,我想做什么,我还真没想过。” 沈乐妮看着卫少儿,突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一人的力量太小,终究是打败不了封建礼教这一庞然大物的,但是她会尽她所能,替当下女子争取一些自由。 就当是感谢何氏和夫人对她的关照了。 “你家乡那里是这样的吗?”卫少儿忽然问道。 沈乐妮点头。 “真是个好地方啊。”难怪她如此独特。 卫少儿都有些羡慕她了。 沈乐妮忽而狡黠一笑,道:“其实也不难,门槛就那么高,跨出去就行啦!” 卫少儿被逗得一笑。 “什么跨门槛?”一道声音忽从厨房外传来,两人转头看去,见是霍去病来了。 沈乐妮道:“夫人说出门很难,我说跨过门槛就行。” 霍去病一脸懵地看向卫少儿。 后者掩唇一笑,沈乐妮又道:“想不明白别想了,等着吃饭吧。” 话罢,沈乐妮便准备做菜了。 “你府邸那边的事都忙完了?”卫少儿问霍去病道。 霍去病点头,“是。” 卫少儿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看着沈乐妮下厨。 撒了芝麻的香煎鸡翅、小茴香煎肉片、拍黄瓜、清炒胡萝卜丝、香菜烩蚕豆、肉丸子青菜汤,还有热腾腾的白米饭! 收工! 虽然都是低配版,但在古代已经够可以的了。 扑鼻香味一阵阵从厨房散发出去,香得正在独自训练的何平安不断地咽口水,跑到厨房门口巴巴地望着。 沈乐妮瞧见了,忍俊不禁道:“看把平安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啦!” “别说他一个小孩子了,就连我啊,都被你这些菜诱的食欲大动呢。”卫少儿浅笑道。 “是啊,真是太香了。”霍去病吸了口气,也道。 沈乐妮笑了笑,几人把饭菜都端到偏堂的饭桌上,便落了座。 “这些菜看着真不错。”还没吃霍去病就开始口头点赞了,他扫了一圈,忽而问道:“这些难道是用你之前买的那些西域的东西做的?” “自然。”沈乐妮为两人介绍了一遍菜名,示意几人趁热吃。 霍去病早就受不了了,首先动筷,他夹起一片煎肉片塞进了嘴里。 随着牙齿的咀嚼,肉汁从被煎得外焦里嫩的肉里爆出,早已渗透肉片的香料味儿趁机蔓延,唇齿间尽是一种奇特又好吃的味道,令人印象深刻。 霍去病的眼睛霎时睁大,不住赞道:“好吃!这个味道怎么如此好吃?又香又奇特。” 听他这样说,卫少儿也夹起一片,品尝后点了点头,“是不错,虽然用了油,却不觉得腻。” 沈乐妮颇为傲娇地直了直背脊,笑道:“快尝尝别的,还有好几道菜呢。” 霍去病也不客气,埋头苦吃起来。 卫少儿笑了笑,也斯文地吃起来。 一时间,偏堂里没人说话,光顾着吃饭。 中途霍去病因为夹不到远处的菜,便让卫少儿帮他夹,后者忍俊不禁地替他夹了。 沈乐妮看着母子间的亲密,她倏而想起霍去病的生父。 霍去病与霍仲孺相认应该是在河西之战期间,离现在还尚早。只是可惜,他们一家已经不能团聚了。 沈乐妮又想到自己,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家人团聚……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平安似是看出了她的惆怅,便给她夹了菜以表安慰。 沈乐妮转头,见平安无言望着她,一双黑眼睛里都是对她的关心,便对他扬唇笑了笑,也给他夹了菜。 两刻钟后,几人吃好落筷,便闲聊起来。 “想不到这些西域的东西,也能做的如此好吃。”卫少儿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赞扬道。 “是啊。”霍去病终于放下了筷子,神态满足,“你这厨艺,都可以开酒楼了。” 卫少儿嗔他:“看你这模样,好像为娘从未让你吃饱过一样。” 霍去病笑呵呵挠头。 沈乐妮噗嗤一笑,说道:“以后有机会,我再做更多好吃的给大家吃。” “那便多谢乐妮了。不过……”卫少儿似是闲聊道:“你是打算开酒楼吗?” “嗯……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沈乐妮不想骗她,但也不好对她说实话,只好这样回道。 等她以后知道了她在做什么再解释吧。 卫少儿颔首,“有什么需要去病帮忙的,尽管叫他。”说完,她转头看向霍去病,却见他盯着桌上一道剩菜不知在想什么,便轻斥一声:“去病,娘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听见了。”霍去病回了一句,看着某一道剩菜问沈乐妮:“不知这一道菜里的青叶子是什么?第一口感觉怪怪的,但竟越吃越香。” 沈乐妮随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弯唇一笑,解释道:“这个呀,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香菜!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想不到霍去病也喜欢香菜,嘿嘿。 “原来是它。”霍去病认真回味着,“好像是不错。” 沈乐妮朝他竖起拇指,“有眼光!” 卫少儿失笑。 霍去病似是惋惜地叹了声,“要是豆腐也能做的像这些菜这么好吃就行了。” “什么?豆腐?”沈乐妮一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豆腐?白色的豆腐吗?” “是啊。”霍去病回道:“还是淮南王做出来的,闻着倒香甜,只可惜不好吃。” 沈乐妮立马反驳,“才不是,豆腐很好吃的,只是方法没用对。” 乖乖,这时候竟就有豆腐了。 不过他说的淮南王…… 霍去病一听,略显激动道:“难不成你也会做?” 沈乐妮傲娇昂首,“当然,过些时候给你露一手。”说完,她压低了些声音,询问道:“不过你说的淮南王,可是刘安?” 第22章 霍去病颔首,“是他。怎么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啦……” 沈乐妮大概知道淮南王刘安的事,想了想,她打算让它顺其自然。 毕竟管的越多,无论是对自身还是对汉朝,风险就越大。 虽然沈乐妮嘴上这么说,霍去病却不觉得她是随口问问的。从她嘴里出现的名字,大概率在历史上都发生了比较大的事。 他相信她不说,是有她的考虑,他不会追问。 吃完饭后,卫少儿母子同沈乐妮闲聊了会儿便准备离开,送二人离开时沈乐妮拉住了霍去病,请求他道:“麻烦你找人去帮我做一个牌位,我要供于祠堂。” “可是为那个何氏立的?”霍去病立马就想到了此人。 沈乐妮点头。 霍去病毫不犹豫应下来,随卫少儿一同走了。 第18章 系统你不干人事! 晚上,沈乐妮靠躺在床上,拿出书籍一遍遍背着军训的内容。 背着背着,她的思绪又飞了出去,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眼神木木的,“系统,是不是我改变霍去病在二十四岁那年死亡的事情,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是。” 听到系统的回答,沈乐妮怔住,“不是?” 系统解释道:“任务是改变霍去病英年早逝的命运,重点是英年早逝四字。” 沈乐妮瞬间就明白了。 它的意思是,要是霍去病在年轻的时候死了,任务就算失败,所以她要做的不仅是改变霍去病二十四岁死亡的原历史,而且要让霍去病平安活到至少进入中年。 但匈奴一日未灭,霍去病就会不停出征,就有可能死在路上或战场。 因此,她要做的,不说把匈奴全部灭了,至少要把匈奴打走,要将他们打到暂时不敢再和汉朝打仗,还有别的异族,让霍去病在中年以前没有出征的机会。 本以为这件事是凭她意愿,没想到是必须啊! 怎么感觉被诈骗了呢?! “系统,你搁这跟我玩儿文字游戏呢?!” 你不干人事啊! 沈乐妮气得险些从床上蹦起来,不住骂道。 某系统装死。 “那是不是还得让我统一华夏?”沈乐妮问得咬牙切齿。 “此事全凭宿主意愿。”系统官方地回道。 沈乐妮顿觉心累。 她抬手捂着脸,一副非常生气但又不得不妥协的颓丧之态。 唉,打工人就是这样的。 半晌,她放下了手,盯着床顶问系统道:“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是军训中途有人退出了不想训练了怎么办?” “任务中的人数,指的是必须从头到尾全程参与,若是中途有人退出,则算无效人数。若中途补上新人,则会影响最后的综合评分。如果到期限最后,退出人数超过要求人数的三分之一,那么此次军训就算失败。” “失败会怎么 样?” 系统道:“按影响任务情况收回已发奖励,或者作出惩戒。” “那要是我选的人多出要求人数呢?”沈乐妮追问。 “多出不会受到惩罚,但多出的人数也会参与最后的综合评分。” 沈乐妮明白了,人数多几个没事,但多出太多也不好。 “那假如本来人数超出了一部分,但中途退出了一部分,最后的人数和要求一样或者还多几个,会影响评分吗?”她又问。 “只要有人退出,就会影响评分。” 所以,她选人不能超出太多,而且必须做些什么来保证军训的人从头到尾都参与。 啧,真头疼啊。 沈乐妮抱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想办法,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只想到了一个。 看来,她得再去见见刘彻了。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要不……她真去开个酒楼?搞搞副业? . 第二日。 自从沈乐妮找回平安后,就一直没有时间按照书里写的来指正她没有教到的漏处或是错处。 这日她一大早就起了床,然后按照书里的内容来教何平安完全标准地训练每个动作,以便之后军训他能做到给大家正确示范。 “平安,你可要好好表现啊,姐姐可是要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展示的,你就是姐姐的脸面,可别让姐姐被打脸哦。”沈乐妮检查完他的动作,便半开玩笑地叮嘱他道。 何平安扯着嗓门回道:“保证完成任务!” 沈乐妮笑得欣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是在做什么?”一大早,霍去病就来串门了。 “在为军训做准备。”沈乐妮说着,示意平安开始站军姿。 霍去病看着何平安问道:“除了这个站军姿,你还要教什么内容?” “比较多。”沈乐妮转身对着他,狡黠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那你报名就可以了。” 其实她是想选他的,他各个方面都很符合,而且此次他若是参加,下次就可以请他当教官了,那样她就能训更多的人。 她已经问过系统,以后的军训任务人数或许越来越多,让她曾经训过的人来当教官去训别人,也算是有效人数。 就是不知道霍去病此次有没有时间。 谁知霍去病一听,立马应了下来。 沈乐妮挑眉,“你很想参加军训?” “当然。” “那你中途可不能退缩,不然你这个冠军侯怕是要惹人笑话。”沈乐妮笑眯眯地故意激他。 霍去病呵一声,颇为傲气地放话:“我都不知退缩这二字怎写的。” 沈乐妮为他竖起大拇指。 “那就这么说定了!” 霍去病凑近她道:“你看我都参加了,你就不能提前给我透露一下?” 沈乐妮爽快应道:“可以。我此次军训,内容除了队列训练,还有内务、救护和思想这三个方面。” 这四个里面除了内务以外,其它的霍去病都能理解。他问:“内务是做什么?” “这里的内务,指的是教军士如何做好个人生活里的卫生方面的管理,包括寝屋整理、个人卫生等。” “这些也要教?”霍去病不太理解。 “当然了。”沈乐妮解释道:“别看这些是小事,但它们聚到一起,就关系到了军队的纪律和形象,严重的话,可是会影响到战斗力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成败,往往都是因为一件小事。” 霍去病顺着她的话一想,继而顿悟。 她说的确实是如此。 内务这些东西,他们以前从没想过。 霍去病非常好奇,沈乐妮到底学了一些什么样的东西。 “你来这里,除了帮大汉军队变强,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霍去病忍不住问道。 沈乐妮看向他,眼珠子转了转,回道:“还没想好,再说吧。” 光是任务就已经够让她心累的了,她只想早点回家! 恰好这时候霍去病突然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沈乐妮捂脸,欲哭无泪。 扎心了,老铁。 . 翌日一大早,沈乐妮特地穿了一身干练耐脏的衣裤,扎了个高马尾,然后和霍去病一起去了未央宫。 彼时刘彻正和卫青在宣室殿内商议着事情。 “就这么定了,你也去参加那什么军训。”刘彻不容拒绝地吩咐道。 卫青拱手,“臣遵旨。” “你记着,若她遇到刁难,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事,一律不许插手。”刘彻神色平淡地嘱咐他道。 “是。” 两人刚说完,便有人来报沈乐妮二人求见。 刘彻示意将人带进来。 一看见人,刘彻便道:“来得正好啊,朕正在说你那军训一事。” “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沈乐妮问。 “朕打算让大将军参加军训。” 沈乐妮立即咧开了嘴,恭维道:“没问题没问题,大将军能来参加,是我的荣幸。” 其实她也想过把卫青拉过来的,但毕竟人家是大将军,平日里可忙了,她也不好去打扰别人。现在好了,有刘彻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刘彻打量了她一眼,心下了然,“看来你是准备好了?” “是,今日就可以选人了。只不过……”沈乐妮看着刘彻,笑得谄媚讨好,“需要求陛下一件事。” 刘彻眉梢一挑,“何事?” 沈乐妮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慢慢解释道:“第一次军训,难免有人因瞧不起我的性别和地位,而不服管教,懈怠于训练,甚至出现中途退出的情况,影响军训的完成。所以我想……为第一次参加军训的人向陛下求一些赏赐。” 唉,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 系统!我为了你这破任务可把脸都舍没了,你可得赔偿我! “你觉得我大汉将士会是轻易退缩之人?”刘彻扯着唇角,语气平直地问道。 第23章 沈乐妮立马回道:“大汉将士自然皆是勇士,不会因区区一些训练就退缩。只是大汉此前从没有女子训练军士的先例,乐妮是担心万一有人只因瞧不起我的性别地位而中途退出,介时再去找人怕是会大大影响最后的训练效果。” 刘彻顿了顿,笑了两声,应承道:“也罢,朕便应你。” “多谢陛下!” 感谢榜一大佬给兄弟们的打赏!这恩情,系统记下了! 某系统缓缓打出个问号。 刘彻大手一挥,“传朕旨意,首次参与军训之人,凡从头到尾坚持训练完的,皆赏黄金百两。” 哇,有钱真好啊。 沈乐妮再次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乐妮先替将士们谢过陛下。”沈乐妮拱手道。 “你去吧,大将军会协助你,你若还想让谁帮你,尽管去找。”刘彻嘱咐道。 沈乐妮指了指霍去病,笑道:“已经找好了。” 刘彻颔首,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他道:“训练场地已经备好,等你选好人后,便让大将军带你去。” “是。” 刘彻随即下了道口谕,令三军等待候选。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大汉的脸面 汉武帝时期的长安主要有三支军队。 其一为殿卫军,大概五千人左右,其职务便是护卫皇帝的安全以及守卫宫殿和宫殿内,又被叫做宫廷禁军;其二为南军,负责守卫宫殿外及宫城内,屯驻在未央宫周遭;其三为北军,负责守卫宫城外及京城内,屯驻在未央宫以北。 这三支军队,共同守卫着整个长安的安全。 不多时,未央宫内大部分的殿卫军都被集中在了前殿的大广场上。 如今未央宫卫尉乃是李广,但现下他不在这里。 早在之前,这些殿卫军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个女人要训兵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心里都是不屑的。 现在被召集起来,个个脸上也都挂着不耐或者嘲讽的神态,站得懒懒散散的,颇有不想服管教之意。 看见沈乐妮走来后,即便她身边跟着卫青和霍去病,但他们依旧没有害怕的意思。 甚至有人直接哼出了声。 看到这副场景,卫青和霍去病当即皱了眉。 沈乐妮自然也是看见了,她视线扫了一圈,垂眸轻笑了一声。 见卫青准备呵斥他们,沈乐妮阻止了他。 她知道,殿卫军绝大部分都是世家贵族的子弟,出身高贵,本就瞧不起普通百姓,更何况是她一个女子。 那就更别提要在她 手下接受训练了。 光是想想,这些人怕是都要炸。 沈乐妮当没看见这些人的动作和表情,目光平静地望着这里站着的几百个人,扬声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为何站在这里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解释。接下来,我要在你们这群人里选出一些人,作为两个月后,大汉的脸面,在陛下面前、在天下百姓面前去展示。” 她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众人的神情都落进了她的眼里。 她继续道:“我先说一下我选人的要求,年龄不超过三十,身量八尺,身形匀称不胖不瘦,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无隐疾无残疾。你们有谁愿意的,可以站出来。” 沈乐妮刚说完,许多人便面露怒色,却没人开第一个口。 沈乐妮却面色平静,显然早已料到。 她知道,他们这是觉得她说的这些冒犯到了他们。 卫青和霍去病两人也有点惊讶,他二人也觉得这个选人要求有些严苛,但最终并未置词。 等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站了十几个人出来。 但这里有些人的脸上依旧挂着不太情愿或是不服的神情。 沈乐妮扬唇无声一笑,心中了然。 看来有一部分是被家里逼着来的。 “除了这十几个人以外,其他的,没有人站出来么?”沈乐妮站到众人面前,微微昂首问道。 无人说话,也无人动脚。 “我再给你们一刻钟,还有愿意的可以站出来。”沈乐妮又道。 但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沈乐妮点点头,不再执着于此事,而是让那十几人站成一排,然后把里面符合要求的挑了出来。 她看了眼选出来的几个人,对着剩下的人道:“很遗憾,你们并不完全符合要求。” 有人立马感觉像是受到了羞辱,登时就生气了,质问道:“为什么?你瞧不起我们?” “我说了,我的要求是身量八尺,身形匀称不胖不瘦,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无隐疾无残疾。”沈乐妮重复了一遍要求,继而道:“你们有的人身量不达标,有的太胖,所以落选,没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 “呵!”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讽笑,“我还从未听说过训练军士还有这些要求的!什么五官端正,我看你单纯就是来这里选夫君的吧!” 话音刚落,瞬间引起一阵哄笑。 霍去病脸色难看,刚要训斥,卫青就出声呵斥了一声。 人群这才安静了下来。 沈乐妮面色认真却不动怒,提高了两分音量道:“我说了,这次我选的人,在两个月以后会成为大汉的脸面,要求自然要严格些。”她扫了眼人群,“被选中的人之中有谁不服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我绝不阻拦。” 那几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有什么动作。 “为何也要看身体有没有隐疾?”有人忍不住问。 因为不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隐疾这个东西已经属于非常私密的事了,他会问这个沈乐妮自然也理解。 她看着众人,解释道:“因为我的训练,会非常辛苦,要求身体无隐疾是确保军士能够适应和完成高强度的训练,这是为了军士着想。” 众人闻言,无人再说话。 “所以身体有隐疾的,趁早退出,否则到时候别训的把命丢了。”沈乐妮提醒道。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依然没人走。 沈乐妮等了等,然后转身对卫青道:“在这里就算选完了,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卫青点头,遣散了殿卫军。 “麻烦大将军让人先将这几人带去校场。”沈乐妮又道。 她设计的校场一时半会儿建不下来,所以她就把训练场地暂时选在了北军里面,离家近,做事方便。 卫青颔首,问道:“接下来先去哪里?” “去南军。” . 在去南军军营的路上,霍去病忍不住道:“想不到,你的要求还挺严格。” 卫青也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解释:“我不是说了嘛,训练很辛苦,必须选择身体健康的人,这是对他们负责。而且此次参与训练的人,我会把他们训成大汉的脸面。既然是脸面,那当然要选择一些外形好一点的,不然届时当着陛下和天下人的面,怎么拿得出手?”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其实。”沈乐妮又道:“我这次军训,想训出一批教官。” 霍去病疑惑,“教官?何意?” “就是对开展军训的人的称呼。”沈乐妮详细说着:“以后参与军训的人万一成千上万,我一个人定然是看不过来的,这时候就需要把所有人以一定数目分开,分成许多队伍来同时进行训练,各个教官就分开去带这些队伍。” 届时,她就是总教啦!也算过一把官瘾了哈哈哈哈…… 卫青颔首,“原来如此。” “所以此次选人的话,需要选一些有管理军队的威严和经验的人,年龄条件我就放宽了一些。” 霍去病惊讶,“三十还算放宽了?” “那肯定的,不然我这次选的人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 霍去病汗。 第20章 你给我站出来! 南军屯驻地就在未央宫宫城外,几人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这时候的南军尚且有两万余人,统领本是卫尉苏建,但他因漠南之战战败逃离一事下了大狱,本来应该处斩,但他自己出了钱替自己赎罪,就被贬为了平民,如今是路博德当职。 军营里还有公孙贺等一些重要将领。 只是想不到,李广此时竟也在此,把一个年轻男子叫到一边正说着话。 沈乐妮远远地就看见了两人,她低声问霍去病道:“跟李广将军说话的是谁?” 霍去病瞥了一眼,回道:“他的幼子,李敢。” 原来就是他啊。 沈乐妮遏住自己乱飞的思绪,同几人一起进了军营。 卫青等人进来的时候,将士们正在各自操练。卫青命路博德将营里的人先集合了一部分起来,大概有千人。 其实许多人早就看见了几人,他们有的人知道了沈乐妮训兵一事,当下瞧见着装干练的沈乐妮,便立刻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第24章 但因为有诸多大将在此,这里没有人敢放肆,站得还算规矩。 是比那些出身高贵的殿卫军有站相多了。 这是沈乐妮对南军的第一印象。 待人都集合好后,站在高台上的卫青对一边的沈乐妮点点头,示意接下来就是她的主场了。 沈乐妮暗暗深呼吸一口气,顶着众人的目光,走至高台中央。 场面有些安静,沈乐妮环望一圈,然后扬着声朝底下的庞大队伍说道:“先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沈乐妮。可能你们有一些人已经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但我还是要再说一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我承诺陛下及诸多大臣,会在两个月之后,让他们见到一支焕然一新的大汉军队。没错,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从你们这群人里选出一些人,受我为期两月的训练。” 话音一落,人群立马躁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议论声。 沈乐妮也不阻止他们交头接耳,静静等着。 她知道除了殿卫军,南军和北军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消息闭塞,所以此前都不知道她的事情。 刚听说,震惊也在情理之中,需给他们些时间消化。 这些军士议论归议论,但有上级在,他们不敢当面质疑。 只有站在前排的李敢盯着沈乐妮,毫不掩饰地嗤了一声,只是他看见了她坠在腰间的令牌,最后也并没有说话。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沈乐妮开口吐出两个字:“安静。” 人群声音渐小,最后总算归于安静。 “接下来,我说一下选人的要求……” 沈乐妮又说了一遍,在她话音落下后,人群又躁动起来,这次连公孙贺等将领也震惊了,毕竟他们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严格的要求。 这时李敢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看你不是选人严格,是对一些人有偏见吧。” “对啊!” “就是!哪有 这样的要求?我就没听说过!” “我也没有听说过!” “这不就是看不起人吗!” 李敢说完,立马就有好一些人附和起了他。 沈乐妮不着急说话,而是等他们说的差不多后才出声解释了一二。 一边的李广忽然哼了一声,说道:“选人倒是严格,就是不知道究竟懂不懂训兵,别把我大汉的精锐都给教废了。” 沈乐妮当作没听见,她指着一边朝众人道:“现在,自认为符合要求并且愿意参与训练的人都站出来,到那里去等着。” 她说完,零零散散走了一些人出来,虽然看上去人少,但由于基数大,这里的少数人也有上百个。 其中包括几个将领,比如豆如意、韩说、李朔、赵不虞等。 沈乐妮等了片刻,又问了一声。 一边的李广见早就嘱咐过他的李敢站着迟迟不出来,脸色唰的沉了下去,喝道:“李敢!你给我站出来!” 李敢臭着脸,不情不愿又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 到最后,站出来的人已经接近三百。 沈乐妮看向霍去病,霍去病明白她的意思,下去将不符合要求的人都挑了出来,让他们回到了队伍里。 最后只有一百多人留在原地,包括李敢等人。 沈乐妮还是让卫青先令人把他们带去了校场,然后一行人又火速去了北军,在北军最终挑出近三百人。 望着眼前乌泱泱一群人,霍去病疑惑地问:“不是说选九十个吗?” “是啊。”沈乐妮点点头,却笑得奸诈:“不过这才刚开始,我还没选完呢。” “那你还要怎么选?” 沈乐妮保持神秘,“马上你就知道了。” 看着她的表情,霍去病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 北军军营某处校场。 周遭很僻静,想必是早就有人将这块地给腾了出来。 沈乐妮等人到的时候,从三支军队里选出的一共四百多人早已在诺大的广场上等着。 周围还站着一些叫来帮忙的军士和大夫,比如抬人救人等。 何平安也早就到了这里。 此外,沈乐妮还邀请了李广、高不识等几个老将。一来是协助她,二来叫这些有资历威仪的老将,就是想考验这些军士的心理承受能力;三来嘛,是让他们看看,她究竟有没有能力可以训好这些将士,借他们来堵朝廷的嘴。 军士们正议论地热火朝天,而对象无非就是沈乐妮。本来看见沈乐妮时他们尚不以为意,结果见卫青、李广等人也来了后才收敛起来。 沈乐妮站到了高台上,没有先吩咐什么,而是朝着底下和卫青等人站在一起的何平安喊了声:“何平安!” 何平安立时站直,大声应道:“在!” “上来。” “是!”话罢,他走到高台上,站在了沈乐妮身边。 沈乐妮转身对着他,直接下命令道:“从现在开始,站好军姿,没有口令不得停止!” 何平安扯着嗓门应道:“是!” 他说完,忽而抬头挺胸,以标准的站军姿姿态面对着台下所有人。 第21章 是军士需终身坚守之事 此时此刻,大汉绝大部分的武将都在这里,更有几百双眼睛一直盯着何平安,然而后者丝毫不怯懦,端正挺拔、神情坚毅地目视着前方。 在场所有人当中,除卫青和霍去病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虽然不知,但何平安陡然一变的姿态已然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 沈乐妮面对着众人,开口说道:“站在这里的,目前一共有四百二十七人,但是我只要九十余人。” 话一说完,底下便响起一阵一阵的议论之声。 沈乐妮不理会,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所以今日,我要对你们进行考验,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参与为期两个月的军训。” “这两个月的训练会非常辛苦。”她顿了顿,抛出诱惑:“所以我已经提前向陛下为你们申请了奖赏,今日能留下来的九十余人里,但凡能坚持训练完两个月的人,每人赏黄金百两!” 话音才落,人群里就惊起一片一片的抽气声,原本小小的议论声突然变大数倍,霎时喧嚣如闹市。 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世家官家出身的也就那么极少一部分,所以百两黄金对于他们来说,是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于是震惊过后,便是巨大的兴奋和激动,场面隐有控制不住之态。 李广等人也是极为惊讶。 一个小小的训练罢了,竟然每人赏百两黄金!看来陛下真是极为看重这个女子。 沈乐妮见诱惑的效果已达到,等众人兴奋劲过后,便提高声音道:“那么从现在开始,考验将无处不在!你们自己注意。还有,我先提醒一下,很多考验会比较痛苦,那么现在有想退出的吗?我给你们一刻钟考虑,想退出的现在就可以走。” 金钱的诱惑,加上还没体会过所谓的考验,这时候便没有人选择退出。 等了一刻钟,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沈乐妮道:“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这四百二十七人,就由我来进行考验。”说完沈乐妮看向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大将军,霍校尉,请站到那里去吧。” 她伸手指了指队伍最前面的中间位置。 卫青和霍去病依言照做。 众人狠狠吃惊,想不到卫大将军和冠军侯也参与了此次考验。 等两人站好,人群里依然有着小声的讨论声说话声,沈乐妮淡淡皱了下眉,面目沉肃地道:“安静!” 她说完这两个字,队伍好一会儿才完全安静下来。 沈乐妮面色平静地开口:“卫大将军和霍校尉也会参与此次选拔考验。在我这里,不会有人因为身份地位高贵,就会受到优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她目光微严,“所以!有一些人,我知道你们出身世家权贵,平日里享受尊贵享受惯了,但是今日在我这里,我劝你们趁早收起这个心态!我不会因地位对谁有偏颇,也不会因身份而优待谁,能通过考验的,只有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这一句句话,都落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每个人都进行着不同的心理表现。 “你们有没有意见?”沈乐妮问着众人。 没人说话。 沈乐妮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便称呼我为教官,都听见了?回答我。” 整个队伍,除卫青等几个将领回答了,其余就只有稀稀拉拉的极少人开了口,而且声音不是很大。 沈乐妮肃了脸色,看着庞大的队伍,忽而声色俱厉地问身边的少年:“何平安!你听见了没有?” “是!教官!”何平安声色有力地大声回道。 他说完,沈乐妮才对着底下的人群问道:“你们都听见了?这才是一个军士,应该具备的基本气势!” 第25章 她目光扫视着,质问众人:“你们,难道比不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所有人,给我拿出你们最大的声音!我问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是!教官!”人群里这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回答,只不过声音尚不算大。 “你们都聋了吗?我听不见,是不是没吃饱饭?!再给我大点声回答!”沈乐妮拔高音量喝道。 “是!!教官!!”众人扯着嗓子高声回道。 “很好。现在就用这个声音,再给我重复三遍,说!” 于是队伍在卫青等人的带领下,又把这句话极大声地重复了三遍。 只是人群里有部分人已然面露不耐之色,也有部分人从头到尾都没开口,或者假意张嘴试图蒙混过去。 沈乐妮一一看在眼里。 等他们说完,她走下高台,指出了一些人,然后对着队伍道:“刚才我指到的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有人不服气,直接问出声:“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沈乐妮回答他们,“你们这些人,刚才我让你们回答,你们要么闭着嘴不说,要么嘴不知道在那儿动什么。我站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想蒙混过去?不好意思,绝不可能。” “我们喊累了难道不可以?”有人依旧嘴硬。 沈乐妮搜寻到说话之人,盯着他问道:“就你们累,别人怎么不累?要是身体素质不好, 就不要参什么军。” 人群里有人登时怒了,气愤叫道:“什么狗屁考验!一个女人不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跑来这里训什么兵?简直就是笑话!” 霍去病再听不下去,他沉着脸色,让赵破奴把这人抓走。 而身为此人叫骂对象的沈乐妮却没有动怒,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破奴抓走了他。等他消失后,她对着人群道:“剩下那些人,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带你们走?” 话已然说到这里,那些人也没脸再待下去,臭着脸从人群里接连走出来,然后离开了此地。 等那些人都离开后,重新站回高台的沈乐妮才扬声对众人道:“无论命令大小,听从命令,是做军士第一要学会的事情,也是一个军士必须刻在脑子里终身不忘终身坚守的事情。” 她身姿挺拔,神态冷淡却含着气势,扫视着众人,毫不客气地警告:“连这个都做不到的人,趁早滚蛋!”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没有人再说话。 卫青听后,面上虽没什么神色,但内心却深表赞同。 一旁等着看沈乐妮笑话的李广脸上的表情此时也变了变。 第22章 集体意识 “接下来马上开始考验,你们有谁想去如厕的,赶紧去,半刻之内回到队伍,超出半刻,便可以走人了。”沈乐妮加重其中几个字的音道。 乍然听到这几句话,臊得一些人立马忍不住低咳起来。 没办法,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如此“豪放”的女子。 霍去病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低头小声地清了清嗓子。 人群里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往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沈乐妮看着一旁桌台上点燃的用来计时的短香,静静等待着。 半刻钟很快过去,然而却仍然有部分人还没有回来,或者尚没有走到队伍。 “站住。”沈乐妮对着那些稀稀拉拉朝队伍走过来的人说道:“时间已到,没有回到队伍的人,可以离开了。” 有人登时就不太服气,走上前为自己辩驳道:“是前面的人太慢,我们才超出时间的!” “就是,我们不服!” 沈乐妮微微一笑,“前面的人慢,你就不会催他们?或者,你一定要在茅厕里上?” 那些人半天憋不住一句话,气得脸色比茅坑还臭。 “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二点——集体意识。”沈乐妮看着队伍,高声道:“所谓集体,便是由两人及两人以上组成的一个群体。”[1] 她随便指了两个人,“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是一个集体,你们所有人在一起,是一个大集体。在集体之内,每个人都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帮助,共同遵守集体的规则,这个集体才不会轻易被瓦解,才会越来越强大,这便是集体意识。” 卫青等人认真听着,边听边消化,深觉如此。 治理家国,何尝不是像这所谓的集体意识? 那些人羞愤难当,再也待不下去,愤愤离去。 沈乐妮指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众人道:“刚才那些如厕慢的人看见了?就因为你们,你们的队友失去了拿到百两黄金的机会,失去了成为大汉脸面的机会。”她沉着声,“而在他们这些人里面,或许有人等着这些钱去救命!去让他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就因为你们,或许他们就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翻身的机会!你们心里愧疚吗?” 她目光慢慢地在人群里移动,将每个人的神情收进眼底,“我知道你们一些人心里在想,不就是没拿到钱么?这不就是件小事?那如果有一日在战场之上,就因为你们走慢了一步,你朝夕相处的战友便因你而死!” 她声音陡然一厉,“他失去了他的性命,他的父母失去了儿子,他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他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你们,愧疚吗?但愧疚还有用吗?他可还能活过来?” 众人听着,表情各异,但无一人说话,校场内安静极了。 沈乐妮深吸口气,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所以,你们要知道,别人因你们如厕慢了而失去机会,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希望你们此后牢牢记住,集体意识这四个字。”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被此番语重心长的教导给击中,陷入集体静默。 卫青、霍去病等人早已被震住,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努力打破某种束缚,钻进他们的脑中,钻进他们的思想里。 久久无言。 而一边的李广也沉默着。 他望着高台上身姿始终挺拔的沈乐妮,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训练,确有些不太一样。 沈乐妮等了会儿,见没人反驳甚至没人说话,便指着站在她身边的何平安说道:“不知道你们有谁注意到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从我让他站在这里开始,他就没有动过。”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手看过去,突然发现那个被叫上去站立的少年竟仍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眼神坚毅,丝毫不动,稳如泰山。 其中一部分人早已注意到何平安,心中不免诧异惊讶。 “所以接下来的考验便是,抬头挺胸地站在原地,分毫不准动。若是谁手指头动一下,脚动一下,身体动一下,只要是动了一下,直接淘汰离开!还有,被其他人碰到而动了的,也算。”沈乐妮望着底下,继续道:“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些时间,相互之间可以站远一些。” 她刚说完,队伍里立马就开始动了,有的人是主动,而有的人则是被动。 沈乐妮等了片刻,见他们都相互隔的差不多后,又道:“我再给你们半刻钟时间,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做好准备。” 人群里也随着她的话再次动起来。 半刻钟很快过去。 沈乐妮示意他们停下动作,最后道:“我再重复一遍,只要是动了一下的,直接淘汰,离开这里。还有什么疑问?” 话落,有人便问道:“能否可以说话?” “有正事,可以提出。” “站多久?”又有人问。 沈乐妮面色平淡,“反正会站很久。” “那中途想如厕怎么办?” “那就憋着。”沈乐妮看向说话的人,“机会我已经给过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人被怼的脸色有些难看,低下了头。 “要是体力不支该如何?”又有人开口问道。 沈乐妮回道:“只要你晕了能保持不动,就不算。” 说话之人憋红了脸,险些吐血。 沈乐妮视线又在队伍里扫了一圈,见众人表情各异,但大都是憋着气的,便又解释道:“可能你们有些人仍然不清楚,那我再说一次,今日考验结束后选中的九十余人,两个月后会代表大汉脸面,展现给陛下、给天下百姓看!所以我要求这九十余人,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必须足够强大,经得起所有考验!” “现在,还有没有人想退出?”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离开。 “那么现在,你们都给我站端正了!”沈乐妮高声道。 人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摩擦衣物所引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他们都站好后,沈乐妮这才示意一边的下属点燃桌台上的长香。 烟气袅袅,场面安静。 沈乐妮走下台,和赵破奴等人围着整个队伍开始走动,眼观八方。 刚开始,有些人就因为站姿不对,或者手脚没放好放舒适,就忍不住动了,但都被一一揪了出来,直接淘汰离场。 第26章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有人开始腿颤,有人抽筋,有人身体忍不住摇晃,有人直接站不稳移了位,还有被人撞到的,都被淘汰。 短短半个时辰,就走了一百多人。 又过半个时辰,有人动了晕了,甚至直接放弃,这便又淘汰几十个人。 到后来,竟有人憋不住尿当场尿了。 总共近两个时辰,长香燃尽。 原本加上卫青霍去病共四百二十七人,最后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李广等老将着实想不到,这看似一个轻松的考验,竟有这么多人过不了。 但话说起来,不说他们如今一把年纪,要是换作年轻时的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过得了。 他们一时觉得羞 臊极了,替自己羞臊,也替这些大汉将士羞臊。 终于,在沈乐妮喊停之后,所有人当即瘫倒,就连卫青也觉得很痛苦。 只有霍去病等少数人看上去还算平淡。 本来到后来李敢有些坚持不住,但是他爹李广就在他附近一直转着,时不时还突然盯他一眼,每次都吓得他险些一抖。想到他爹打人的力度,李敢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但现在感觉要废了。 躺在地上的李敢这样想着。 李广看着李敢的样子,脸色难看至极,毫不客气地骂了声废物。 在众人歇息的时候,沈乐妮走到高台上,面对着队伍沉着声音说道:“仅仅是一个考验,就走了两百人,连一个小孩子也比不得!” 她指着还在站军姿的何平安说:“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现在还有没有想走的,可以马上离开!” 军士们陆陆续续站起身,一个个苍白着面色。 虽然他们觉得沈乐妮这番话很难听,但是他们确实也亲眼看见,一个小少年到这时候还一动不动地站着,确实令人佩服。 而且都到了这时候,现在走,岂不是划不来。 所以即便有些人恨不得杀了沈乐妮,也没有离开的想法。 “平安,停下吧。”沈乐妮对何平安下了口令。 然后她对众人道:“现在原地休息,稍后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再活动活动,半个时辰后继续考验。” 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般,众人一听,当即松懈下来,像被抽丝剥茧,失去所有力气。 沈乐妮趁着他们都在休息,命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饼和水抬了过来,让人发了下去。 卫青和霍去病两人坐在地上吃着饼,沈乐妮走到二人面前,蹲下身低声问:“感觉如何?” 霍去病也不隐瞒,“你再让站半个时辰,我也要坚持不住了。” 卫青一手揉着酸疼的腿道:“想不到这站着不动的考验看似简单,实则很难。”他看着何平安,问沈乐妮道:“你用了多长时间将他训成这样的?” “也就不到十天吧。”沈乐妮解释:“不过那段时间每次训练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加上他自己也很刻苦,后来自己也在练,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成效。” 卫青很佩服欣赏这个小少年。 “你让我们补充体力,不会待会儿是考验体力的吧?”霍去病突然询问道。 “你猜对了!”沈乐妮笑眯眯道:“所以多吃些吧,要是堂堂大将军和冠军侯没通过考验,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 霍去病生无可恋。 而李敢这边,他走到李广身边,低声对他道:“父亲,这女人的考验好可怕,要是我过不了怎么办?” 李广见他一副萎靡的样子,眼珠子一瞪,当即骂道:“看你这副废物模样!过不了,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敢脸色既苍白又难看,不敢再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 [1]“集体”一词含义取自百度。 第23章 场面堪称惨烈 半个时辰后,等人都消化的差不多后,沈乐妮扬声道:“所有人,起来站好。” 人群陆陆续续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沈乐妮指着远处用绳子固定在地上围出的大圈对众人道:“看到那个了?那个是跑道,一圈的长度大概是两里。接下来的考验就是围着跑道跑,一个时辰内跑完三十圈,超时的人,直接淘汰。” 到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了淘汰是什么意思,他们看着那个大跑道,登时哀声一片。 “你这也太过分了,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李敢忍不住骂道。 李广眼睛一竖,喝斥一声:“李敢!” 李敢顿时焉了,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沈乐妮看着他,神情平静地说。 李敢瞪着她,却始终紧闭着嘴巴。 沈乐妮望着众人,提高音量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的是精锐中的精锐!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吓得想退缩的,趁早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离开。 沈乐妮带着人群来到跑道,跑道上早已标注好了起跑点。 那些人一上跑道,便争抢着要站在最前面,相互推搡着,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沈乐妮也不阻止,站在一边道:“我提醒一句,跑在最前面的,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这次考验的,不仅是体力,还有耐力,更有意志力。”她停了一下,又道:“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要是还没有站好,就给我离开。” 她数到二,人群便不再争抢,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 “我先提醒一下,三十圈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大家不要心急,不要跑太快,否则身体吃不消。”沈乐妮细细说着注意事项,“跑完后,不要立即躺在地上,也不要坐在地上,否则会有性命危险,需缓慢地走一走,也不要喝太多水。都听见了?” 人群里传出零星的回答声。 沈乐妮示意旁人点燃香炉,而后喊道:“考验开始!”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一拔,纷纷嗖地窜了出去。 将士们开跑以后,沈乐妮给候着的大夫和帮忙的人吩咐了些事项,比如等他们跑完后该怎么做,人晕过去又该怎么做,等等。 跑道上晃着无数身影,每人速度都不同。 时间慢慢流逝,许多人因为前面跑太快,跑了几圈就明显慢下来,到十几圈时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放弃。 个个惨白着面色。 到了二十圈左右的时候,剩下的人没有人跑得快了,全靠耐力和意志力在撑着缓慢向前。 李敢本来在近二十圈的时候开始恍惚,但被李广一声河东狮吼吓得立马魂魄归位,咬着牙坚持跑。 又过了些时候,跑道上的人已然变得像耄耋老人般,跑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只有极少数人仍然保持着缓慢的速度跑着。 一个时辰终于过去。 到这时,只有不到一百人拼着命坚持跑完。 但跑完的场面堪称惨烈,趴倒一片。 连霍去病的腿都软得像老奶奶的一样颤颤巍巍要站不住,卫青更是已经坐到了地上。 沈乐妮立马带着人过去。 等众人休息好平复下来后,沈乐妮数了一下,通过考验的一共有九十九人,其中有一些将领,包括赵不虞、豆如意等。 “恭喜你们,通过考验!明日休息一日,后日开始为期两个月的军训。”沈乐妮高声说道。 然后她又嘱咐了一些事宜,比如军训期间统一身着方便活动的上衣下裤的服装,头发梳成统一的高发髻等。 . 仅仅是这一次的选人考验,沈乐妮就在长安政圈以及世家权贵圈里小小地出了名,连三军里都在以极快的速度传开。 甚至民间也有人提及。 考验结束当日,李广等人便进宫,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刘彻听。 听完几人的汇报后,刘彻唇角扯着淡淡的弧度。 “陛下,就她这些奇怪的方法,真的能训好我大汉军队?臣还是不太相信。”李广面无表情地说着。 “臣倒是觉得,她那个什么集体意识,说的倒是不错。”程不识出言发表看法。 李广看向他,“看来,程将军很相信她?” 程不识眼观鼻鼻观心,“别问我,我不知道。” 刘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适时开口:“李广,你的幼子李敢也被选上了?” “是,陛下。” “是你让他去的?” 李广拱手,“陛下,臣的幼子也是因附和条件,才被选上。” 刘彻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 沈乐妮回去后,就马上拿出书,开始复习提前制定好的军训内容顺序。 她梳理了一遍第一日要教的内容,以及怎么教,从哪里开始教。 记着记着,沈乐妮突然想到古代许多男子都会留胡须。好像今日考验时,是有好一部分人有胡须。 于是她叫来何平安,让他去告诉霍去病帮她准备一些 剃须的东西。 第27章 虽然这时候有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礼教约束,但是他们毕竟是军士,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打仗,身体常处在运动之中,出汗量大就意味着会滋生大量细菌。在军营里就算了,还能时常打水洗洗胡须,可万一身在野外,要是还受了外伤,感染的风险就极大。 况且第一支军队她打算训成仪仗队,以后或许会出席许多场合,还是想让他们保持一个整齐干净的面貌。 所以她还是打算让他们剃了,以后每个月给他们加些军饷,以作补偿。 至于以后的训练,若是接受剃须的,同样每人加些军饷,而对于那些顽固的坚决不想剃的,只要及时打理就行。 毕竟还是要尊重一下古人的。 沈乐妮吩咐完这件事后,又把一份写好的规章递给何平安,让他去交给霍去病,让他跟霍去病说找些会识字写字的人帮忙誊抄一百份。 何平安立马出了门,沈乐妮继续梳理着。 她忽而瞥见内务里的叠豆腐被子内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试过,便立马火急火燎,嗖一下跑到床边开始练习。 只是试了几次,却每次都不成形,她就决定先不把时间浪费在此。 第二日,沈乐妮被召进未央宫。 “不知陛下召我有何事?”沈乐妮行完礼,询问道。 “你的军训,是从明日正式开始?” 沈乐妮点头:“是。” “你知不知道,你昨日的选拔考验都传开了。”刘彻抬手揉了揉额角,垂着眸道。 沈乐妮尴尬一笑,“听、听说了一些……” 她还没正式开始呢,就闹得这么大,真不敢想象以后是啥样子。 “不仅如此。”刘彻抬手一指桌案上某一摞奏折,面无表情道:“已经有许多折子递到朕这里来了。” 啊咧?现在就有人想杀她? “不知陛下可否告知内容?”沈乐妮轻声问道。 刘彻淡然道:“让朕收回给你的特权,并杀了你。” 至于奏折里那一长串难听的辱骂之言,他没有提。 “别呀陛下!”沈乐妮立马替自己辩解,“我是真心为大汉好的,千万别浇灭我这一腔热血啊!” 刘彻一笑,不予回答,只道:“你的军训,确有不同。” 沈乐妮保持着笑:“这才刚开始,陛下后面可以亲自来看看。” 刘彻嗯了声,嘱咐些事宜,便让她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剃胡须 回去后,沈乐妮又继续复习。 到傍晚,霍去病来寻沈乐妮。 彼时沈乐妮正坐在廊下桌台边看着什么东西,一看见她,霍去病就开口道:“你要的东西都已备好。” 沈乐妮抬头,朝她一笑:“谢了。” 霍去病坐到她身边,“你准备刮胡子的,难道是要他们把胡子都刮了?” 沈乐妮点头。 “胡子也影响军训?”霍去病不太理解。 “算是。” “为何这么说?” 沈乐妮给他简单解释:“留胡子意味着要花出一些时间去打理清理,寻常人也就罢了,可军士时常都要训练,若是来不及打理,胡子就会有异味,还会滋生细菌,影响身体健康。” 霍去病一想,觉得挺有道理的。只是,“细菌是什么?” “细菌就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活物,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非常非常小的虫子。”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或许会导致人生病。” 霍去病沉吟了会儿,提出疑问:“人生病,都是因为这个细菌?” “部分是这样,但还有一种东西,叫病毒,它也能导致人生病。” “也是一种看不见的小虫子?”霍去病斟酌着问。 沈乐妮点头。 “这两个东西,为何会导致人生病?” 沈乐妮想了想,为他阐释:“其实人的身体里有许多细菌,只不过它们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不同的菌体管理着不同的部位和内脏。一些外来的细菌会通过你的口鼻、伤口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与这些有益菌体打起来,若是有益菌体打不过它们,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被这些有害细菌攻占,不断侵蚀你的身体,这样你就会生病。” 霍去病眼睛睁大,恍然大悟。 “所以我让他们剃掉胡须,也是为他们身体着想。” 霍去病不说话,自己消化着。 这些话,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能教识字的人。”沈乐妮问他道。 霍去病一愣,“谁要学?” “平安。” 霍去病爽快应下,“没问题。” 晚上,沈乐妮躺在床上,想着那九十九个入选的人。 她打算将这些人分成八列,共十二排,这里就是九十六人。剩下的三人,一个执旗手,两个护旗手。 幸好人数不多不少,刚刚合适。 决定以后,沈乐妮深吸口气,对系统道:“系统,我准备好了,明日开始第一次军训,一共九十九人参与。” “宿主是否确定?”系统问。 “确定。” “申请提交……提交成功,请宿主明日开始第一次军训。” 屋内安安静静的。 沈乐妮望着床顶,平复下激动的心绪,闭眼入睡。 . 次日一早,沈乐妮和何平安来到校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沈乐妮让霍去病带着要用的东西早一步先来,不用等她。 第一日军训,众人似乎有些兴奋,还是沈乐妮站到台上喊了声安静,他们才完全安静下来。 沈乐妮看着众人,扬声道:“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就是大汉仪仗队的一员,接下来两个月就在这里进行封闭式训练,非必要不得请假离开。都清楚了?” 人群里的回答声又变回从前那样稀稀拉拉。 沈乐妮肃起脸色,眼神严厉,“是不是让你们休息一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点出何平安,说道:“何平安,你先回答!” “清楚!”何平安大声地回答道。 “既然你们忘了,那我就帮你们回忆回忆,现在都听见了?”沈乐妮声音有力且带着些气势地问:“我问你们清楚了吗,大声回答!” “清楚!!” 这回的回答才算勉强合格。 沈乐妮望着台下,问道:“你们可有谁知道仪仗队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看,却没人开口。 沈乐妮解释道:“仪仗队,就是军队中执行礼仪任务的队伍,例如迎接大军凯旋、迎接外国使者、举行大型典礼等,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最高礼仪。”她咬重最后几个字的音,又道:“所以,你们如今成为了仪仗队的一员,要深知自己的重要性!也许以后别的国家来拜访大汉,你们就会在陛下、外国使者以及天下百姓面前,展现大汉的威严和风貌!让别的国家一看到你们,就不敢轻易向大汉宣战!”[1] “你们,就是大汉的脸面!”沈乐妮高声而问:“我问你们,你们想做大汉的脸面吗?回答我!” “想!!” “我听不见,再大点声!!” 将士们扯着嗓子喊:“想!!!” 沈乐妮沉声喝问:“你们是没吃饭吗?!拿出你们最大的声音回答我,想不想?!!” “想!!!!” 将士们撕心裂肺地喊道,回答声几乎快震破云霄。 “很好。”沈乐妮露出满意的神色,真诚说道:“我说个实话,其实在你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像我一样出身普通,所以你们要是把这件事做好,让陛下看见了你们,不仅能拿到黄金百两,说不定你和你的家人,以后就能改变你们原本普通的地位。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坚持训练,能不能做到?大声回答!” 人群再次嘶吼着回答。 沈乐妮点点头,说道:“这才是一个军士,应该具备的气势,我希望你们一直保持下去。前日我已经嘱咐过,让你们今日统一着装,梳好高发髻,现在我便让人检查,你们都站好了。”她指了指一旁站直的何平安道:“以他为标准,开始检查整理。” 她说完,就让人比照着何平安开始检查军士们的着装和头发。 由于待在军营里的人本身就经常训练,所以他们着装倒是统一,就是有些人的发髻没有挽好,或是衣领凌乱。 沈乐妮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看见 了就替军士整理一下着装,又让那些没有挽好发髻的人重新挽到一个指定高度。 留胡须的人倒是不多,可能是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沈乐妮站回高台上,对着众人道:“留着胡须的人,都站出来。” 那些人相互看着,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沈乐妮示意他们站到一边,然后吩咐早已就位的人道:“去帮他们把胡须剃了。” 那二十几个人一听,有的登时又惊又急又怒,生气地问:“为什么要剃我们的胡子?” 第28章 “对啊,竟然连胡须也不能留?这是什么规矩!” “反正我从没听说过!”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绝不剃,你不要太欺人!” 沈乐妮等他们都发泄完情绪,才面无表情地对他们道:“我说过,听从命令,是军士的天性,也是军士必备的基本素养。现在连让你们剃个须你们都做不到,将来若你被万敌围困,让你宁死不屈,你是否也做不到?” 有人急得反驳:“这、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淆!” “我说了!”沈乐妮一喝,气势尽显,“听从命令,是军士的天性,也是军士必备的基本素养!” 她望着这些人,缓了语气,“你们有谁做不到的,现在可以离开。” 都到了这步,就冲着那百两的黄金,谁甘心离开? 因此那些人即便非常气愤不愿,终究也都妥协。 “如果有谁胡茬快长出来的,也可以过来刮一刮。”沈乐妮又道。 场面很安静,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这边。 就连卫青大将军也主动站了过来,让他们帮忙剃掉已经冒出头的胡茬。 作者有话说: ---------------------- [1]“仪仗队”一词含义取自百度。 第25章 坚定衷心,矢志不渝 看着帮手们给他们剃完须,沈乐妮这才谆谆教导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说得也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但你们是大汉军士,一个军士,应该具备基本的干净整洁的作风习惯,从外到内,做到干净廉洁,纪律严整,从而成为一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强悍之军!” “而如今,你们又是大汉仪仗队的一员,将来代表的是大汉军队的脸面,代表着陛下的脸面,代表着汉人的风貌和形象!你们,要为所有大汉将士,作出表率!” 沈乐妮顿了顿,又解释道:“还有一个原因。你们身为军士,经常都要进行非常辛苦的训练,所以就会出大量的汗液。而出了汗若是不及时清理,就会产生异味,这个想必大家都有体会。而留着胡须的,就意味着要比别人多花些时间去打理胡须,不然久了会积累脏污,产生异味。” “但你们或许不知,汗液不及时洗掉,就会滋生出细菌。你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那有没有人敢大胆猜测一下,细菌是什么?” 沈乐妮说完,就静静等着众人。 台下众人低声议论着,但无一不是懵然迷惑的神态。 沈乐妮适时道:“细菌,就是一种非常小的虫子,人的眼睛,是看不见它们的。而有一部分细菌,会导致我们生病。” 众人惊讶瞠目。 “其实人的身体里有许多细菌,只不过它们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不同的细菌管理着不同的部位和内脏。然后一些外来的细菌会通过你的口鼻、伤口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与这些有益菌体打起来,若是有益菌体打不过它们,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被这些有害细菌攻占,不断侵蚀你的身体,这样你就会生病。” 在场的人除了霍去病,其余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此等知识,一时都听得入神。 乍然听见说身体里有很多小虫子的时候,把许多人狠狠吓一跳,听到后面的对身体有益才舒了口气。 但依然有些人觉得毛骨悚然,极为不自在地颤了颤。 “我举个例子,知道为什么受外伤之后,许多人都会发高热?最常见的原因便是伤口滋生了许多细菌,它们钻进你的体内,和你身体里的细菌打起来,它们打赢了,侵占你的身体,你就会感染发高热。” 许多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乐妮继续道:“所以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当你们身处战场之时,没有水给你清洗,细菌滋生,对身体极为不利。一旦受了外伤,便极有可能感染发高热。” 话罢,沈乐妮看向那些剃须的人,“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让你们剃须,保持面容干净了?” 那些人一个个无话可说,羞愧地低下了头。 “另外,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们多加些军饷,以作补偿。” 沈乐妮说完,示意他们回到队伍中,然后才道:“不仅如此,我希望你们以后,若是有条件的话,出了大汗及时打水清理,从头到脚,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和作风,同时这也是在爱护你自己的身体。” 在场的人都在认真听着。 “既然都明白了,那这个便过吧。”沈乐妮往前站了站,道:“接下来再来讲讲,为什么军士一定要服从命令,做到令行禁止。” 她目光看向人群,点出卫青的名字:“卫青大将军,你能否给大家说说?” 卫青高声回道:“听从命令,是避免军士在战场上因自己的主见而犯下错误,从而导致决策的失败。” “卫青大将军说的不错,我再详细给大家解释一下。”沈乐妮说道:“军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可能你认为一个平常的小命令不听也就罢了,但若是十个不听百个不听、成千上万个人不听呢?若每个人都随意行动,任性而为,这样的军队,将毫无纪律可言!形象懒散,无规无矩,犹如一盘散沙!这样的军队,怎能期盼它在战场之上,凝聚成一柄利刃!” “你们都记住了,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你自己,更关乎着整个军队。” “当然,听从命令不是让你们一直盲目地听从,当你有足够证据确定你的上级背叛大汉时,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只是这是极少数的情况。” 人群里静悄悄的,将士们要不就是认真看着沈乐妮讲话,要不就是把头埋着。 沈乐妮扬着嗓音道:“我再重复一遍,听从命令,是一个军士的天性,也是军士必备的基本素养!你们都明白了吗,大声回答我!” “是!!!” 沈乐妮观察着众人,继续进行下一个内容。 “现在,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参军?” 她随机点了一个人。 被点中的人一愣,见所有人都看向他,立刻慌乱,结结巴巴地回:“我、我是被官府选中的……” 沈乐妮移开视线,继续点人:“你呢,为什么?” “我,我是家里老大,我就来了。” “那你呢?” “参军能拿军饷,我就来了……”那人微红着脸道。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沈乐妮面色平淡,点了最后一个问话的人,“那你又是为什么?” 被点中的人是校尉豆如意,他目视前方,神色认真而坚毅:“为了保家卫国。” 沈乐妮颔首,说道:“你们每个人都说得对。或许你们参军的理由都不同,但既参了军,拿着大汉的军饷,那你们应当都记住,身为大汉的军士,就应该去保卫大汉君王,保卫大汉百姓,保卫大汉的每一寸疆土!大汉百姓奉献自己的血汗来供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吃香喝辣!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时刻做好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惜一切的准备!” 她目光清亮而坚定,扫过底下每一个人。 “望你们,坚定衷心,矢志不渝!” 饱含着恳切交托的沉重之语,砸在了所有人心间。 众人久久沉默。 第26章 俯卧撑?就这? 沈乐妮说完,示意下面的人将早已抄录好的规章条例发到了九十九人手里,待他们都拿到后,沈乐妮才道:“这是一份规章条例,从现在起,上面的每一条内容你们都必须时刻谨记在心,我会随时抽背。” 下面的人拿着布帛相互议论着,好些人挠着脑袋,面露愁色。 沈乐妮看在了眼里,她道:“你们有人不识字没关系,我现在先给你们念一遍,你们都听好了。” 她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那一份,大声 念道:“我军宗旨:爱国忠君,荣辱与共,不分出身,人人平等。我军任务:保卫君王,保卫百姓,保卫大汉。军士职责:保持忠心,坚定思想;听从命令和指挥,英勇顽强,坚决完成任务;刻苦训练,增强体质;严守纪律,服从管理,尊重他人,团结战友,维护集体荣誉;艰苦奋斗,厉行节约,不得浪费粮食;遵守规定,保守家国军队秘密。”[1] 沈乐妮一字一句地念得非常清晰,保证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说罢,她看向众人,道:“以上就是布帛上的所有规章条例,若是不识字的人没有记住,或是有谁不懂上面说的是什么,都可以在空闲时间来找我,也可以去找会识字的战友将领复述给你们听。五日之后,我会抽背考核,你们每个人都可能被我抽到,不过关的,就会受到惩罚,所以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都认真地背。” 她折起布帛将其放回腰间,望着众人道:“我先讲一下考核不过关的惩罚。此后每一次考核,一次不过关,黄金扣除五两,三次不过关,直接扣除一半黄金。五次不过关的,那么,请你离开校场。” 第29章 将士们交头接耳着,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些不识字的,或者不擅长记背的,焦愁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沈乐妮给了他们些时间消化,然后才吐出两个字:“安静。” 众人陆陆续续闭上嘴。 沈乐妮拧着眉,下令道:“以后我说安静,你们必须在一个数之内给我安静下来,否则全部受到处罚。若是想说话,或是有问题要问,必须打报告,都知道了?” “是!”众人立刻回道。 只是有人马上就开口茫然地询问:“将军,何为打报告?” 所有视线都聚在了沈乐妮脸上。 沈乐妮早已料到会有人问,她首先纠正他,“第一,我不是将军,之前就说过,以后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官。第二,”她看向旁边的何平安道:“何平安,你来给大家示范一下,如何打报告。” 何平安听后,立刻转身站直对着她,高声道:“报告教官!我有事禀报!” “再说一遍。” “报告教官!我有事禀报!” “都听见了?”沈乐妮看着台下,“他这样,就是打报告。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训练之时,无论你有什么事,有什么话要说,先打报告。现在可都明白?” “是!!” 沈乐妮从何平安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一份人员名单,说道:“接下来,我点一下名,被念到名字的人,回答到。我和何平安先给大家示范一下。”然后她喊出了他的名字:“何平安!” “到!”何平安立刻大声回道。 “你们都看清没有?”沈乐妮问众人。 “是!!” 沈乐妮点点头,“在我点名期间,除了被念到名字的人,其余的都给我保持安静。” 说完,她便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名,被点到的人仿照何平安有模有样地回答着。 大部分人都按照沈乐妮所说的紧闭着嘴巴,但也有少部分人揣着侥幸心理,以为人多沈乐妮注意不到他们,便在下面小声蛐蛐着。 但实则沈乐妮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并不理会,继续点着自己的名,只是暗自注意着他们的名字。 一刻钟后,她念完一遍名单,然后目光移向某些人名,再次点了一遍。 “刚才我念到的这几个名字的人,你们都站出来,到那边去。”沈乐妮说着,一指旁边的空地。 那几人尽管努力地去克制表情,但面上依然能看出些许慌张。他们相互看看,磨磨蹭蹭地站到了沈乐妮所指的地方。 等他们站过去,沈乐妮转向他们道:“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出来?” 几人沉默着没说话。 沈乐妮随手指了一个问:“你知不知道?” 那人低着头眼睛乱瞟,磕巴回道:“因、因为我们说话了……” “你们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可依然明知故犯。”沈乐妮平静道:“不听命令,那就要受到惩罚。” 她又转过身去对着台下众人,“借此机会,我也让你们看看,犯错以后受到的惩罚是什么样的。” 沈乐妮示意何平安站到她身边来,然后对他下口令道:“俯卧撑,五个。” 何平安立刻撑趴到地上,以标准动作给在场的人演示起来,边做嘴里边大声数着。 “下蹲,五个。” “蛙跳,五个。” …… 随着沈乐妮和何平安不断演示,原本那几个还担忧着的人突然松了神色。 人群里更是有许多人带着不屑的表情,悠然抱起手。 霍去病却觉得,既是惩罚,便不会像看起来这般轻松。 等何平安演示完,沈乐妮问那几个人:“都看清楚了?” 几人点点头。 “现在,你们每个人在小半刻之内,做完两百个俯卧撑。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做完的,加两百个,今日之内做完。不要想着漏几个,我会让人替你们数着。” 沈乐妮吩咐完,示意何平安等人站到他们那里去,然后她便下了口令。 几人立马地撑趴到地上,火速做起来。 他们都以为这个惩罚极是轻松,抱着快点做完就收工的心态,刚开始便做的极快,谁曾想才做几十个便开始吃不消,到一百多的时候,已然面色痛苦,脸上一层汗,撑在地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打摆子。 人群里有人嗤笑出声。 沈乐妮皱了皱眉,她看向人群,沉声提醒道:“你们都给我保持安静,若是谁再笑再说话,那便双倍替他们做。” 人群忽而静默。 小半刻钟很快就进入尾声,但竟还剩一半的人没做完,正在咬牙拼着命做,即便努力到面色通红,五官扭曲,青筋暴起,但动作依然慢得像乌龟,显然是到了身体极限。 而那些做完的,早已像是被抽去浑身力气,像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大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从一开始的轻松变成这幅模样,人群早已彻底老实。 有些人想不通,明明看起来很轻松,怎么就这么累? 作者有话说: ---------------------- [1]规章条例参考了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根据文章稍作改动。 第27章 系统!请求支援! 沈乐妮看到旁人的提示,对还没做完的人道:“时间已到,你们几个没做完的不用做了,剩下多少没做,再加两百个,今日之内做完,我会让人盯着你们。” 那几个心如死灰,扑通趴在地上。 沈乐妮转头对着台下,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觉得轻松?那你现在再看看,是否还觉得轻松?我提醒一次,以后你们这九十九个人里,再随意说话交谈的,管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别人的,只要有一个人犯错,那么全部受罚!觉得两百个轻松,那就四百个,六百个,一千个!当然,若是你发现有人在讲话,只要在我发现之前替我揪出他,那么你就可以不做。” 沈乐妮等那些受罚的人休息了会儿,让他们起身站好后,才对他们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以后要是再犯,就不会是这么轻松。都知道了?” 那些人面上仍有痛苦之色,带着憋闷的神情不情不愿地回答了她。 沈乐妮知道有的人觉得她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了脸,更何况还有个卫大将军在,所以心里憋着股气。 她也不惯着,直接道:“不要觉得很委屈不服气,你们不是不明不白地受惩罚。既然觉得丢脸,那下次就不要再犯。你们在做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在等着你们,他们的训练也因你们而中断。是你们对不起他们。” 看那些人站得没个样子,沈乐妮喝了声:“都站好!” 那些人一激灵,登时忘了浑身酸痛,嗖一下站直身子。 “下次不要再犯,能不能做到?” “能!!”几人提起精神用力回道。 沈乐妮这才让他 们回到了队伍中,殊不知其中有个人藏在队伍里,用怨愤的眼神盯着沈乐妮看。 沈乐妮暗地清了清略微沙哑的嗓子,问众人道:“你们有谁还记得集体意识?” 她点出霍去病的名字,后者分毫不差地解释了一遍。 沈乐妮颔首,提高声音道:“你们是一个集体,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一想,你所做的事,会不会对集体中的人产生影响。” 说完这些,沈乐妮立马进入下一个内容。 她道:“接下来,我教一些基本的动作与口令。何平安,你与我共同给大家进行示范。” “是!”何平安应声站出来。 沈乐妮面对着他,下口令道:“打报告。” 何平安应声回答:“报告教官!” “蹲下!” “起立!” “向左——看!” “向前——看!” “出列!” …… 示范得差不多后,沈乐妮又给众人解释了报数、排与列、集合与解散的意思,想着可能有部分人不懂如何数数,又仔细教了一遍,这一部分才算告一段落。 她给了众人半刻钟的休息时间,让他们该喝水的喝水,该如厕的如厕。 沈乐妮接过何平安递给她的水,猛地灌几大口,这才感觉要冒烟的嗓子好受了点。 妈呀,这才第一天,她就一直又吼又喊个不停,两个月后不得把她的嗓子干废了? 系统!我嗓子要废了,快支援我个大喇叭! 脑子里安安静静的。 沈乐妮骂骂咧咧,又灌了几口水。 半刻钟后,沈乐妮站到台前,下口令道:“集合!” 九十九个人迅速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着沈乐妮讲话。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这两个月训练的主要内容之一。我先给大家讲讲有哪些内容。”沈乐妮扬声道:“这两个月,我们的训练项目有四个,分别是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我们马上要教的,就是队列训练。” 第30章 沈乐妮简单解释了队列训练的意思,而后说道:“我要教的第一个内容,叫做站军姿,就是以一名合格军士的姿态站立等待。你们都已经看见过了,什么是站军姿。” 她伸手一指何平安,道:“他给大家演示的,站在这里一直不动,便是站军姿。” 话罢,沈乐妮让何平安再次示范,然后才对下面道:“我先讲一遍如何站军姿。脚后跟并拢,脚尖向两边分开约一掌宽,双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双手自然下垂,贴紧腿侧中央。一定要贴紧了,如果别人用力去扯你的手,即使你人被扯得摇晃,手也不能松!然后,收腹、挺胸、抬头,目视正前方,两肩向后张,身体微向前倾。”[1] 她嘴里一边说着,两只手一边掰扯着何平安的相应身体部位,尽量令众人都清晰的看见每一个细节。她又重复一遍,才道:“以上,就是站军姿的正确要求。都明白吗?” “是!!” 沈乐妮点点头,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即刻起,站好军姿,不得乱动,没有口令不得停止!若是谁乱动一下,就罚五十个下蹲,再动一下,再加五十!”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片衣料摩擦的簌簌之声,台下众人立马按照她所教的站好。 场面顿时安静。 沈乐妮带着何平安走到台下,两人开始挨个检查起他们的站姿,看见错误便立即替他们调整纠正。 待帮他们全部都纠正好后,已是近半个时辰后。 或许是因为前两日才站过,加上时间短,此次倒没什么人动。 当然,那些试图搞小动作的人,都被一一点了名。 沈乐妮又转了一圈,确定全都正确后才回到台上,她下了停止的口令,等那些乱动的人做完下蹲后,继续讲道:“接下来学习下一个内容。首先,队列训练里包含两大内容,分别是单人队列动作,以及队伍的队列动作。而单人的队列动作,包含八个项目,分别是……” 她为大家详细介绍了遍队列训练的内容,便进入到教学当中。 “立正的动作跟站军姿差不多,当我说立正,你的脚就要收回去,双脚跟靠拢并齐……” 沈乐妮用着最清亮的声音,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清楚。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里,沈乐妮把单人部分里的立正、跨立、稍息,停止间转法,坐下、蹲下、起立这三个部分的内容反反复复地教,直到众人初步掌握才停止。[2] 一晃时间就到了午时,沈乐妮对众人道:“再站两刻钟军姿,上午训练便到此结束。结束后,大家用过午饭,歇息好后,继续进行下午的训练。” 说罢,沈乐妮下了口令,令何平安等人仔细看着他们,便陪着军士们站起军姿。 两刻钟很快过去,上午的训练算是合格完成。 作者有话说: ---------------------- [1]取自百度。 [2]内容来自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28章 哟,刺儿头! “今日上午所学的全部内容,希望大家都牢牢记住,还有那份规章条例,不识字的就去找别人念给你听,也可以来找我,五日之后会进行统一考核,但在这五日之内,我也会随时抽背,希望你们有时间就抓紧记背。”沈乐妮嘱咐道。 她想到一件事,便又说道:“从今日开始,在你们训练的这段时间里,每一日午时都加一餐。训练辛苦,总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刘彻之前赐给她的钱财还是挺多,除去她家中的开支,够支撑两个月的伙食。 说到这里,将士们一听,神情立刻兴奋开心起来,只不过没有命令他们不敢乱动,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沈乐妮。 “稍后去伙房吃饭,但我有令在先。”沈乐妮下令道:“从这里到伙房,需排好队,不得随意说话。打饭时需排好队,不得毫无秩序。打好饭后,一人一座,端到座位上不能动筷,站好等待口令。都听懂了?” “是!!!” 许是说到吃饭,众人来了精神,答得极为响亮。 沈乐妮颔首,旋即高声下令:“所有人听令!排成八列方队,每列十二人,剩下的三人就跟在队伍最后,十个数之内排好!开始!”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阵混乱的脚步踏地声。 沈乐妮数到八的时候,队伍基本就停了下来,只有少数人还在移动,数到十的时候,只剩几人有些迷茫地移来移去,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听到沈乐妮数完后,便僵着身子杵在原处。 沈乐妮也没罚他们,走下去给他们指出位置,便对他们道:“每个人都看看自己该站在哪里,下次集合就这样站。这一次没在时间内站好的,我就不罚了,下一次动作快些。以后咱们仪仗队方队就按八列十二排这样站,至于剩下三人,暂时站在最后,之后我另有安排。都记住了?” “是!!” 方队站好后,沈乐妮这才领着他们前往伙房。 伙房离校场不到一里,饭食早已做好,香味不断飘出。 老远就闻到味儿的将士们一个个肚子早就忍不住咕咕响起来,好些人伸着鼻子使劲去闻,陡然眼睛一瞪。 俺滴娘,这不是肉味儿吗?! 到了伙房,沈乐妮让他们一列列进去,等他们都在里面排好队开始打饭,这才和何平安等人去拿碗筷。 沈乐妮和何平安两人打好饭后,端着饭随意朝两个空位走去,这时沈乐妮忽而瞥见被人群快遮挡完的某处,有个人不听命令,直接坐在位置上,拿着筷子刨了两口饭吃。 她把自己的碗交给了何平安,示意他先过去,自己朝那人走过去。 . 军士齐山慌张地眼睛四处乱看,身体暗暗动来动去,试图为旁边的人遮挡一二。 “什长,别吃了,当心被看见……”他伸手悄悄扯了扯那人的衣裳,低声劝道。 “你怕个锤子!老子都饿死了,这么多人能看到才怪,看你这怂样!”那人毫不畏惧,打开了齐山的手。 “不好意思,我偏偏看到了。” 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淡的女声。 齐山身体一抖,脑 袋僵硬地缓缓转过去,待看见沈乐妮真的站在二人身后时,吓得登时立正。 偷偷吃饭那人也吓一跳,立马放下碗站了起来。 沈乐妮瞥他碗一眼,一碗饭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她面色平淡地问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蒋五。”蒋五似乎不太想理她,眼睛看着一边,吐出两个字。 哟,第一个刺儿头出现了。 “你之前在军中任什么职位?”沈乐妮随口一问。 蒋五看向她,眼底略有轻蔑,他回道:“什长。” 沈乐妮点点头,问:“我之前说过,打好饭端到座位上后不能动筷,站好等待口令。你不清楚?” “训练一上午,老子都要饿死了,不能先吃两口?”蒋五反问。 “注意你的自称!!”沈乐妮猛然一喝,在安静的环境里极为突兀,瞬间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气氛忽而僵滞。 沈乐妮眼神凌厉地直视蒋五,即便他高出她许多,她脸上也没有丝毫惧色,声音如石沉落般有力:“第一,你身为一个军士,应当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第二,我说过,打好饭端到座位上后不能动筷,站好等待口令!” 诺大的伙房,只剩下她的声音。 “犯错,就得受罚!”沈乐妮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认是不认?” 被这么多人看着,蒋五似是也有些不自在,他眼睛乱瞟着,忽而发现卫青等将领也在注意着他,他这才有些慌张,低着头憋着气道:“是。” “吃完饭后,两百个俯卧撑!” 蒋五埋着头不说话。 “回答!!” 蒋五立正回道:“是!!” 沈乐妮不再看他,转过身,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挺直着身姿,面容冷淡地警告众人道:“我再提醒一次,听从命令,是军士的天性!下次谁再犯,要么一千个俯卧撑,要么扣三十两黄金,要么滚!” “都听见了?!” “是!!!” 沈乐妮撕扯着嗓子:“再大点声!!!” “是!!!!”将士们的声音大得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沈乐妮见所有人都站到了位置上,这才下口令道:“开始吃饭,不得大声喧哗吵闹,一刻钟内吃完,否则一百个俯卧撑!” 话音落下,将士们咚一下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刨饭。 伙房内响起一阵阵清脆的碗筷相碰声。 沈乐妮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见自己的碗里多了几块肉,她看向何平安,见他碗里没什么肉,显然是他把自己的给了她,心里顿时煨烫一片。 “平安,你怎么把自己的肉给我了。” 何平安注视着她,认真道:“姐姐训练辛苦,要多吃些肉才行。” 第31章 沈乐妮摸摸他的额头,把肉夹回他碗里,又把自己的给他夹了几块,低声嘱咐道:“你才要多吃些肉,还在长身体呢。” “姐姐,我吃不了这么多。”何平安作势又要把肉给她夹回去,被沈乐妮阻止,何平安只好接受。 他乖巧道谢:“那便谢谢姐姐。” 沈乐妮笑眯眯嗯了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 ---------------------- 第29章 暂且忍忍她 将士们呼啦啦吃完饭时,一刻钟尚且未到。 沈乐妮将人集合在伙房外,下令道:“稍后我带大家去宿舍区——也就是睡觉的地方,一共十七顶帐子,十六个大帐,一个大帐睡六人,一顶小帐,睡三人。大家过去后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后,听到钟声立刻起床,到训练地点集合,第二次钟声响完后还没到的,两百个俯卧撑加两百个下蹲。都明白了?” “是!!” 沈乐妮领着众人一路到了宿舍区,将帐子给众人分配好,便解散了队伍。 这些帐子虽然都是临时搭建,但内里很是宽敞。 将士们一解散便做着各自的事,有的去打水擦汗,有的跑去如厕,还有的回到帐子后倒头就睡,很快鼾声如雷。 沈乐妮打算这两个月若没有要紧事也住在校场,卫青等人拗不过,只好在离将士们的宿舍区不远的地方给她支了顶帐子,又在离她的帐子十几步远的地方给暂时待在校场里的大夫等人支了几顶。 霍去病不太放心一个女子住校场,便让赵破奴这两个月不论沈乐妮去哪里都必须时刻保证她的安全。 至于并没有参加此次军训的何平安,沈乐妮本让他回去住,但他坚决要待在校场,沈乐妮只好妥协。 解散队伍后,沈乐妮并没有先回到帐子歇息,而是找到那些临时找来的大夫,还有何平安等帮忙的人,给他们再次简单培训了一下晕倒后的应对措施等,这才回到自己的帐子。 . 宿舍区某一处大帐。 蒋五气冲冲踏进帐子里,咚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床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险些被他一屁股坐烂。 他毫不顾忌帐子里的人,当即骂道:“他娘的,这臭娘们儿好大的威风!敢给老子甩脸色看!” 帐子里的人不敢应声,默默向自己的床走去。 睡他旁边的齐五闻言吓一跳,拖着自己酸疼的腿走过来,低声劝道:“什长,小点声儿,别被别人听去了……” “听去便听去,老子怕谁?!”蒋五扯嗓子喊着。 齐五抖了一抖,立马转头去瞟帐外,生怕外面有谁。 蒋五瞅他一眼,嗤骂道:“你个怂蛋!被那臭娘们儿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看看你现在这倒霉模样,两百个那啥俯卧撑就让你歇菜了?你个废物!” 是的,齐五就是之前因为偷偷说话而被逮出来,罚了两百个俯卧撑的人其中之一。 他被蒋五骂得狗血淋头,却把头埋的跟鸵鸟一样。半晌,他小声道:“什长,我娘这两年病得下不了床,我想拿到这百两黄金,去给我娘治病……” 蒋五语塞,也不想再说他什么,骂了声滚远点,然后倒头就睡。 与此同时,那处小帐内。 睡在这里的三人都是上午因偷偷讲话而被罚的人,他们一进入帐子,便面色痛苦地倒在了床上。 其中一个叫马成的人揉着快废的胳膊,嘴里同样骂着沈乐妮道:“那女人就不是人,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 “什么女人?我看她一点不像个女人,不好好待在家里等着嫁人,整日跟老爷们混在一起,简直不守妇道,扰乱纲常!”另一个叫朱煦也不住骂道:“老子们堂堂未央宫殿卫军,竟敢让我们当众丢脸!要不是我祖父有命在先,老子才不来受一个女人的什么训练!” “要不……实在不行,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我要是现在回去,我祖父非得打断我的腿!”朱煦咬牙切齿地自语:“我便暂且忍忍她!” 马成看向旁边床位上一直没说话的人道:“鲁瑞,你什么打算?” 鲁瑞冷笑道:“现在退缩,岂不是让所有人看殿卫军的笑话?况且卫大将军也在,你现在走,以后看见他还好意思抬起头?” 说得也是。 “话说,那女的说两个月后要把这什么仪仗队给陛下看,说不准到时候咱们让陛下记住了,没准儿能升职也说不定。”马成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女人的训练果真与咱们以前练的不一样。” “我说马成,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女人了?啊?”朱煦骂他道:“她把你罚得跟狗似的,还为她说话?” 马成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煦越骂越起劲,“什么训练不一样?还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集体意识?什么狗屁,一个女人还敢训什么兵,简直就是祸乱朝纲!” 他还要再骂什么,却忽然瞥见帐外经过两道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嗓子眼里。 鲁瑞也瞧见了,他嗤笑一声:“骂啊,怎么不继续骂?” 朱煦瞪他一眼,就是不说话。 原来外面经过的,是卫青和霍去病二人。 马成看着两人走远,低声对他们道:“想不到卫青堂堂大将军,也要和一堆男人住一起,甘愿在一个女人手底下训练,还有这冠军侯,也不知那女人有 多大魅力,把他们一个个迷的,如此言听计从。” “呸,没娘教的东西。”朱煦唾骂一声,闭眼睡起觉。 鲁瑞面无表情地听着,眼底淌着阴冷的暗光。 第30章 顺拐出现 一个时辰后,沉闷的钟声响遍整个校场。 许多人根本不敢睡死,一听到声音便嗖的蹦下了床。 也有一些人彻底睡死过去。 沈乐妮背手立在高台上,数着时间,静静等候。 半分钟过去,第一次钟声响完。 这时候广场上已经到了一半多的人,许多正在往这里赶。 两分钟过去,第二次钟声响起,不久后整个校场便归于沉静。 绝大部分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十来个人迟到。 “站住,迟到的人,每人两百个俯卧撑加两百个下蹲。”沈乐妮淡声说道。 站在迟到人群中的蒋五抬手抠了抠后脑,暗骂了声后便就地开始。 朱煦狠狠瞪着沈乐妮,等所有人都开始做时,他才和两个舍友一起趴下去。 时间缓缓流逝,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神色越来越痛苦,不由吞咽着口水。 一刻钟后,地上趴倒一片。 沈乐妮等他们缓了缓,便让他们回到队伍里。她看着队伍,用最平缓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道:“下次迟到,罚五百个俯卧撑,或者八百个蛙跳。听见了?” 众人一激灵,立即回道:“是!!!” “现在开始报数!” 话落,第一排最右边的人便立刻开口喊出第一个数字,然后不断接下去。 鉴于古代写字都是从右到左,沈乐妮为方便他们,便改了一下,这件事系统也是允许的。 沈乐妮看着他们,等最后一个报完数,她先让他们整理好着装,继而下令道:“开始站军姿,时间为两个时辰,动一下,五十个蛙跳,结束后一起算。记住,我会让人盯着你们,不要想着悄悄动来动去。有没有疑问?” 闻言,许多人心里皆是哀声一片,当即就垮了脸。 “时间就不能少些?”上来就是两个时辰,要命啊。 沈乐妮看向说话的人,却道:“训练之时,说话先打报告。罚一百个下蹲,今日之内做完。” 那人一噎,不再说话。 蒋五嗤笑一声,喊道:“报告!” 沈乐妮看向他,“说。” 刺儿头又开始憋坏了。 “你既是那什么教官,总得要跟我们一起站,才能服众吧?”蒋五昂着布满胡茬的下巴,眼里全是不怀好意。 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儿,别说两个时辰,就是让她站一个时辰也够呛,介时看她哭不哭! 他以为沈乐妮会犹豫,便等着看笑话,却不想沈乐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好,我陪着你们一起站。” 蒋五脸色一变。 沈乐妮不再理他,吩咐何平安、赵破奴等人仔细看着后,便下了口令,立在台上随众人一起站起军姿。 诺大的广场,安静到只剩下脚步移动之声。 有了正确的站姿教导,这回众人倒是比之前站得稳得多。 但到后半段,便有人开始忍不住想方设法地悄悄动一下,基本上都被逮到。 时间进入到最后的半个时辰,许多人面上都有了痛苦之色,一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而站在高台上的沈乐妮,从始至终,连面色也未曾变过,身姿挺拔昂然,眼神坚定不移。 第32章 只有沈乐妮自己知道,都是之前那些不断从脸颊滴落的汗水,汇聚成了如今的成果。 两个时辰终于过去,当听见口令的时候,将士们便猛然松懈下来。 站完军姿后,沈乐妮从何平安口中记下那些动过的人,便开始教授新的内容。 首先,她先讲了讲什么是基准,教了如何快速看齐、靠拢、分散。接着便开始讲行进与立定。 “行进与立定中有齐步、踏步、正步、跑步四个步法。”沈乐妮讲解道:“首先来讲‘齐步’,它的口令是‘齐步——走’,以及‘立——定’。当你听到第一个口令的时候,左脚向正前方迈出大约三尺两寸,在这个地方。”[1] 她指了指何平安迈出去的脚。 “按照先脚跟后脚掌的顺序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上体正直,微向前倾……”[2] 沈乐妮一边详细说着书籍中的讲解内容,一边摆弄着何平安的身体。又怕将士们听不懂,便又用简单直白、通俗易懂的话给众人解释了几遍。 末了她问道:“可还有不懂的?” 将士们看着台上,没人说话。 沈乐妮见他们似是一知半解的模样,便同何平安一起走下台。 她朝着人群下令道:“向左——转!” 队伍哗啦一声,迅速往左边转了过去。 沈乐妮站到最前面,对最前排的人道:“第一排出列!” 一道沉闷的踏地之声响起,包括卫青霍去病等人在其中的第一排迅速往前踏出一步。 沈乐妮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下令道:“第一排跟着我做,其余的人保持原地不动。听口令,齐步——走!” 她左脚往正前方迈出,同时右手往前摆动,另一只手向后,身体微向前倾,紧接着右脚一提,往前迈出,双手位置自然换动。 她慢慢往前走着,时不时回头盯着第一排的动作。 有了沈乐妮的带领,众人做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接下来,沈乐妮带着每一排都走了一段,大部分都走的不差,就是那么少部分人,肢体不是太协调,沈乐妮便拎出这些人,一个个分开带他们走几段。 在她耐心指导下,总算是基本上都教会了。 就是…… 顺拐的,原来从古至今都有。 沈乐妮想哭。 该来的,总会来。但还好只有一个,不然她真的想当场死给他们看。 沈乐妮把他单独叫到一边,然后问众人道:“我需要单独训练一下这位兄弟,那有谁自告奋勇,来带一下队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站出来。霍去病很想自告奋勇的,但是他怕教错人,便犹豫不决着。 这时卫青忽然道:“报告,我可以试试。” 沈乐妮点点头,对着队伍道:“那接下来,就由卫大将军来带你们。” 说完,沈乐妮就把教官的位置让给了他,而她则去一边教人去了。 广场上响着卫青沉凝有力的声音,他带着队伍反反复复地练习着齐步,有谁错了便单独给他指出,极其用心。 而另一边,沈乐妮望着面前这个臊红了脸不敢直视她的军士,心累地暗叹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沈乐妮温声问他道。 “牛、牛二。” 沈乐妮早就看出他的紧张与窘迫,便安慰他道:“你别担心,只要你用心学,认真练,便能纠正好你的动作。” “是、是。” “接下来你跟着我的动作,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牛二忙点点头。 沈乐妮站到他旁边,开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慢慢带着他做。 “先踏出你的左脚。” 牛二踏出左脚。 “伸出你的右手,左手往后摆。” 牛二依着她的话和动作照做。 “然后踏出右脚,同时左手摆到前面来,右手往后。” 牛二很紧张,即便沈乐妮动作放得极慢,他也做得不太自然。 沈乐妮只好将动作放得再慢些。 只是一刻钟过去后,连沈乐妮自己都快顺拐了,可牛二依旧要走错。 那边有许多人都在暗暗注意着两人,见此情况,一些人忍不住讥笑出声。 卫青当即沉声一喝:“谁允许你们笑的?!都把嘴闭上!” 他的话所有人不敢不听,立马正了表情,站得端端正正的。 牛二听见后,羞窘得都想将头埋到土里去。 沈乐妮皱眉,她让牛二先稍作歇息,然后她走到队伍前面,冷然问:“刚才谁笑过?都站出来。” 队伍里安静得很,无人说话,也无人站出。 “都不承认是吧?也好,那就全部罚五百个俯卧撑!”沈乐妮下令道 。 话音方落,众人表情一悚,立时慌张地拿眼睛四下瞟着。 谁啊?谁啊??快给我站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 [1][2]训练内容取自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31章 只要福利好 沈乐妮将众人表情收进眼里,又道:“我再给个机会,刚才那些笑话别人的,若是你不想牵连你的战友,那就自己走出来。还有,若是谁帮我把人揪出来,那谁便不用做。” “报告!我看见他笑了!”有个人急忙叫喊道。 被他指中的朱煦面色陡然一滞,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他。 沈乐妮看向朱煦,见他还立住不动,便对他下令道:“你站出来。” “他说是就是?有什么证据?”朱煦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报告!我也看见了!” “我也是!” 朱煦身边立马又有几个人指认出他。 沈乐妮看向他:“现在够了么?” 朱煦再待不下去,拉着脸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沈乐妮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平淡地说道:“你也不要怪谁,他们只是不想被你连累。” 有第一例以后,人群里便又有几人被别人指出来,还有的自己主动站了出来。沈乐妮罚了他们每人三百个下蹲,让卫青看着他们做完,令其余人原地放松,这才离开。 牛二静静等在原地,待沈乐妮走到他面前时,他发现她手里拿着两根长布条。 当牛二看着沈乐妮把两根布条的一头系在他双手手腕,另一头系在她自己的手腕上,又背对他站在他正前方一步远的地方时,他就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了。 “我现在来拉着你练,你的双手放松,跟着我的动作走就行。” 沈乐妮嘱咐完,便再次带着牛二慢慢训练起来。 另一边,许多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他们静静看着沈乐妮手把手、如此亲密却认真地教导一个普通的军士,心中想法各异。 或许是这个办法有用,又或许是牛二的认真刻苦,总之又训练两刻钟后,终于初见成效。 沈乐妮看着牛二的动作逐渐自然,没有顺拐的情况,开心得简直想仰天大笑一声。 “不错不错,牛二,你很厉害,短短时间内就纠正了过来,继续保持住啊。”沈乐妮拍拍他的肩,以作鼓励。 牛二羞涩地红了脸。 “下来你自己要多练一练,只有勤加练习,你后面和大家一起走才不会出错。”沈乐妮嘱咐他道。 牛二挺直腰杆应道:“是!” 沈乐妮让他歇息一下,又带着他训练一刻,看见他能独立一人,顺畅自然地走好齐步时,才带着他回到队伍。 接下来,沈乐妮领着队伍最后练习了一刻钟齐步,便开始教习踏步。 傍晚很快来临,校场上亮起盏盏夜灯。 将踏步教的差不多后,沈乐妮就集合了队伍,带着他们前往伙房。 有了午时的警告,这回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座位前等待,直到沈乐妮下达口令,再坐下去开始狼吞虎咽。 等吃完饭后,沈乐妮下令让众人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在广场集合。 队伍解散后,沈乐妮准备回帐子里,却被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叫住。 “卫大将军有何事要吩咐?”她问。 “是你自己添的钱,给大家加的午膳?”卫青问道。 沈乐妮点头,解释道:“训练这么辛苦,想让大家吃好点吃饱点。” 卫青还没说话,霍去病就道:“也不用这么麻烦,都是参军的,随便对付对付就行了。” “正因为大家都是军士,才更要给大家吃好些。”沈乐妮注视着霍去病,认真道:“一来,只有军中福利好,普通人才会积极想着参军;二来只有吃饱吃好,军士才有源源不断的力气,才有强健的身体,去保家卫国。” “福利是何物?”霍去病疑惑道。 “比如说参军的人吃的要比普通人稍微好些,每个月能多拿些军饷补贴,总之就是好处,这都叫福利。福利越好,普通人才会越有积极性参军,才能想着一直待在军中。” 第33章 霍去病恍然。 卫青点点头,说道:“你说的确实不错。” . 晚上集合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于是沈乐妮便让他们先站一个时辰军姿,然后将今日所学内容进行反反复复的复习。 有个好消息是,牛二跟着人群一起练习,虽然偶尔还反应不过来,但已经好了很多。 训练到晚上大概十点时,沈乐妮带着众人读了几遍规章条例,又让那些受罚的人做完自己该做的,然后就解散了队伍。 今日的训练就算圆满完成。 第二日,校场内约六点半就敲响了钟声,将士们基本上都按时到达了集合点,唯有几人睡死过去,是沈乐妮亲自到他们耳边,开启死亡叫醒服务。 当然,迟到的人账上都记了五百个俯卧撑。 沈乐妮先是带着队伍围着跑道跑了几圈,边跑嘴里还带众人背着规章条例,然后就去伙房吃早饭。上午的训练便是先站一个时辰军姿,然后教了跑步,剩余的时间便一直在练习。 午睡时,霍去病来找沈乐妮,他道:“你让我找的教何平安习字的人已经找好,不知你打算何时让那小孩开始学?” 沈乐妮想了想,对他道:“再过两日,介时我会让平安晚上早些回去,晚上就睡家里,每晚学几个字。” 霍去病颔首离去。 沈乐妮又去找到何平安,跟他说了此事,何平安乖巧应下。 下午,沈乐妮让队伍站了两个时辰军姿,又反复回忆练习昨日的内容。 只是这次,她拿来了一大堆布条,由于昨日大家都看见了沈乐妮和牛二的奇怪训练,所以立马就明白了。 沈乐妮拿起几根布条,对众人道:“待会儿每人都会拿到三根布条,一根绑在自己的左右脚踝上方,其余两根的一头绑在左右手腕上,另一头就系在你前面那人的左右手腕上。” 将士们一听,再想到昨日沈乐妮两人训练那场景,登时浑身就难受起来。 “教官,这东西一、一定要绑?” 沈乐妮简单直接地回他:“是。” “报告,我想问问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训练你们的整齐度与默契度。”沈乐妮道。 看众人磨磨蹭蹭,沈乐妮只好严肃着语气下了令,众人这才开始行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 第32章 您能教教我吗 等众人都绑好后,沈乐妮检查了一遍,就带着他们开始训练。 只是有了这布条的束缚,众人似乎不太习惯,刚开始便有许多人走得磕磕巴巴,你扯我我拽你,到后来有人不小心被拽倒,直接扑在了前面的人身上,前面的人也因惯性扑了出去,引起连锁反应。 只听哎哟声接连响起,沈乐妮回头一看,扑倒一片。 尽管意外频出,但沈乐妮依旧让他们用此法训练。 吃完晚饭后,没有站军姿,一直用布条进行训练。 整个晚上,广场上便是将士们不断摔倒的身影。 到了解散时,他们才终于被解开别扭的束缚。 沈乐妮和旁人一起把布条都堆放到指定位置后,这才往打热水的地方走去。 路上,她忽然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见那人似乎是在独自练习,便悄声朝他走过去。 走近后发现果真是牛二,他背对着她,反反复复地走来走去。 “牛二。”沈乐妮喊了他一声。 牛二吓一跳,忙转过身,看见来人,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磕巴喊道:“教、教官。” 沈乐妮点点头,微笑着问:“在这练多久了?” “刚练一会儿。” “怎么样,还走错过么?” 牛二挠着脑袋,“偶、偶尔。” 沈乐妮走过去站到他身边道:“来,跟我走一段,我检查一下。” “是!” 沈乐妮陪着牛二慢慢走了几段,虽然动作慢,但基本上没错,可见牛二这两天的用心刻苦。 “恭喜你,你已经改过来了!”沈乐妮毫不吝啬地夸赞他道:“以后每日抽些时间多练练,相信你不比任何人差!” 得到夸奖的牛二开心极 了,露出憨厚的笑,用力点头应道:“是!!” 沈乐妮嘱咐他早些去歇息,然后准备要走,却被牛二叫住,她又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只见牛二从腰间掏出那张写着规章条例的布,低声道:“教官,这布上有些的字……我还不太会读,您能否教教我?” 沈乐妮一听,立马笑着应道:“当然可以。”她接过布问道:“哪些字?” 牛二抬手在布上指来指去。 沈乐妮一看,不认识的还挺多,便道:“这样吧,我从头到尾教你认一遍,你看如何?” 牛二咧开大嘴,“自是可以!” 于是,沈乐妮就一字一字地教着牛二读,遇到比较难的就反复地教他念,教了一刻多钟他才勉强能读完一遍。 “若是有什么字还没记住,之后都可以来找我。”沈乐妮把布递给他道:“今日你也学得够累了,先到这里吧。” 牛二应了声,接下布帛。 沈乐妮笑着颔首,转身离开。 . 第三日天方亮,钟声便响遍校场。 将士们急忙起床,简单洗漱整理好就往集合点跑,因为沈乐妮只给了他们小半刻时间。 沈乐妮早已立在跑道上等着他们,见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模样,便打算给他们提提神。 她望着队伍道:“在跑操之前,我先随机抽几人来简单背一背规章条例。背不出来的,五百个蛙跳。” 闻言,所有人眼睛登时一睁,瞌睡虫瞬间跑光,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完了,忘了她说过会随时抽背了! 沈乐妮扫视着人群,点出第一个名字:“牛二。” 牛二立马立正,眼睛瞪溜圆地看着沈乐妮,上下滚动的喉咙显示出他的紧张。 咋第一个就抽中他…… “我军宗旨是什么?”沈乐妮一眼就看出他的紧绷,便不打算太为难他。 许是因为才睡醒,牛二一时想不起来,憋半天连都憋红了,就在众人以为他答不上来时,他却忽然大声道:“爱国忠君,荣辱与共,不分出身,人人平等!” “很好!”沈乐妮也大声地肯定了他。 牛二露出笑容。 “那我再问你一个,可知其中的‘荣辱与共’是何意?”沈乐妮又问。 牛二愣住,憋半天又把脸憋红。 沈乐妮以为他回答不出来,谁曾想他半晌后竟答道:“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 看来他下了不少功夫啊。 沈乐妮夸赞道:“你说的很不错!”她看向其他人道:“牛二这两天非常刻苦,你们都应该向他学习!” 牛二心里乐开了花。 沈乐妮不再看他,继续点下一个人:“霍去病。” 霍去病神经一绷。 让他比武还行,说文……怎么会这么紧张? “我军职责,背一遍。”沈乐妮看着他,面色平静道。 霍去病面容一僵。 他还以为下一个会问他‘我军任务’,谁知道来了个大的! 霍去病委屈,最后背了半天也没背完。 “五百个蛙跳,今晚回宿舍前做完。” 霍去病心碎了。 沈乐妮又接着问下一人,她整整抽问了一刻钟,才领着众人跑操。 今日上午的训练很重要,因为沈乐妮打算教正步。 她站在台上,扬声对众人道:“接下来我教的新内容,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拿出最用心的心态去学去练,因为马上我要教的,也就是在两个月后在陛下和百姓前经过时走的步伐!都听见了?” “是!!!” 想到那个场面,还没开始学,有些将士的心里已然开始紧张。 沈乐妮叫来何平安,一边摆弄着他的手脚一边高声说道:“正步的口令也是两个,分别是‘正步——走’,和‘立定’。当你听到‘正步’二字的时候,左脚向正前方踢出约三尺两寸,注意!伸出去的腿要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保持平行,离地面约一尺的距离。然后听到‘正步走的‘走’字的时候,适当用力使你的左脚整个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另一只脚也按照此法动作……”[1] 她教的极其详细,把每一句都教的明白清晰,反反复复地教。 然后沈乐妮与何平安完整教习了一刻钟后,便走下高台,开始一排排的教。 一个上午过得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 反正将士们觉得慢极了。 因为这一整个上午,他们就练习着正步,不停地练,吐了也要练。 很快就到吃午饭的时间,沈乐妮看着仍然高低不平一抬腿像被谁的牙咬了好几口的人群,心累三连叹。 算了,先教会动作再说。 第34章 之后整齐度……得上大招才行。 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带他们去伙房吃了午饭,然后回到宿舍区各自午休。 下午,把这三日的所学内容都复习过一遍后,沈乐妮就不打算教队列训练的新内容,而是开始教卫生与救护。 作者有话说: ---------------------- [1]内容取自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33章 卫生与救护 沈乐妮站在台上,开始讲第一节卫生与救护课。 她说道:“今日下午,我们便来讲一讲下一个内容——卫生与救护。有没有谁知道这讲的是什么内容?” “讲的可是如何救人之事?”赵不虞打报告问道。 沈乐妮回他:“包括,但不限于。还有没有补充?” 将士们眼睛瞟来瞟去。 “这卫生说的可是护卫性命之意?”霍去病问。 沈乐妮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她望向众人,解释道:“所谓卫生,就是让你们时刻要注意打理自己,保持身体、外表以及所居住环境的干净整洁,同时也要维护集体环境的干净和整洁。而救护,指的是对受伤及生病之人进行救治和帮助。掌握卫生与救护的相关知识和方法,可以有效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救护就算了,卫生竟也能提高战斗力? 众人很好奇。 “今日要讲的第一个,便是‘卫生’。”沈乐妮细细道来:“你们每个人都是军队这个庞大集体的一份子,因此每个人的卫生好坏,都关乎着整个集体的卫生好坏,集体卫生好,则军队作风好。” “注意卫生不仅可以减少自己生病,还可以有效阻止其它许多难治之病的滋生及蔓延,例如瘟疫爆发时,有效卫生措施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止其扩散。” 沈乐妮见众人听得认真,继续道:“我对你们的个人卫生要求有几点: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按时剃胡须,保持面容整洁干净;第二,时常打热水清洗,从头到脚,保持身体干净,之前这点我就讲过,现在就不再多说;第三,如厕完及时洗手,或者手拿过什么脏的东西,也要及时洗手;第四,按时换洗衣物,保持衣物干净;第五,保持床榻被褥干净整洁,时常打理。以上这些内容,对你们的身体都有利无害,希望你们都谨记在心。都知道了?” “是!!!” “有什么疑问的都可以提出来。”沈乐妮道。 她说完,人群里便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报告!为何如厕完要洗手?” 他问的极大声,许多面皮薄的大男人都红了脸。 “你问的很好。”沈乐妮肯定了他的问题,才解释道:“因为人的尿液和粪便,本身便携带许多细菌,如厕完后不及时洗手,若你摸脸或是吃饭时细菌通过眼耳口鼻进入到你的身体里,或许会导致你生病。” 沈乐妮面色平静淡然地说着,但台下一群人已然不自在,个个脸红得像煮熟了似的。 她望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又道:“至于会生什么病,轻则下痢、发热,重则引起疫病。” 最后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登时一震。 想不到,这鸡毛蒜皮的一件事,后果竟有如此严重! 到这时,许多人才真正重视起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卫生方面的事。 “我想 许多人不太在意这些事,但它往往导致的后果,会令你无法承受,所以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重视它们。” 沈乐妮给了众人一些时间去消化,片刻后继续道:“下一个我们来讲讲,一些常见疾病的防治措施。首先是感冒——大家可以当作风寒的意思。” 她看着众人,问道:“有谁来说说,我们是如何才会得风寒?” “报告,身子受凉。” “衣物穿少。” 人群里只有零星的回答。 沈乐妮见将士们的回答兴致都不是很高,想了想,便道:“我说个题外话,以后若是积极回答我的问题的人,酌情给你们加些军饷。” 嚯,说话还能得钱?! 这个好这个好! 将士们的情绪立马被调动起来。 沈乐妮继而说道:“方才你们说的都对。人之所以会得风寒,有两大原因。其一为内因,是你们自身的抵抗力下降,就是说若是你的身体虚弱,不够强健,或是本身便有什么病,没有足够力量去保护你,稍微有些寒邪,便能使你染上风寒;其二为外因,你所处的环境若是太过寒冷,你的衣物穿得不够多,那么就会得风寒。亦或是突然下雨,淋湿了衣物,若不及时换衣,寒邪也会侵入你的身体。”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还有一种情况或许会导致感冒,在我们的生活环境中,有着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小虫子,之前我说过一种叫细菌的,但还有一种,叫病毒。有些病毒,一到春天或是秋冬便会出现。我们无法知道病毒活在哪个地方,因此也就无法提前预防,唯有远离得病之人。” 沈乐妮顿了顿,又问:“那么谁来说说,得风寒身体会有哪些症状?” “报告!会咳嗽不停!” “报告!会发热!” “会浑身发抖!” …… 见将士们参与互动的兴致热情高涨,沈乐妮暗暗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家说的都对,那现在我给大家完整地说一遍。得了风寒,最常见的症状便是发热、咳嗽……嗜睡等,少部分人还有下痢的症状。” “而若想避免染上风寒,除了及时添衣换衣,远离感染风寒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时常锻炼身体,增强免疫力抵抗力。你们记住,一个强健的体魄,可以抵御许多疾病,甚至可以延长寿命。” 最后那几个字,令一些人眼神有了变化。 沈乐妮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等了等继续道:“接下来我们讲‘下痢’,你们也可以称它为腹泻。有谁知道得下痢的原因?” “吃了坏东西。” “吃太多。” “感染……细菌?病毒?” 最后这个声音一出,沈乐妮立马朝他看过去,表扬道:“这位兄弟很聪明,一点就通啊。” 他咧开嘴笑。 “你叫什么名字?”沈乐妮问。 他立时挺直身姿,“李朔!” 沈乐妮颔首,对其余人道:“大家要向李朔学习,要懂得举一反三。” 表扬完李朔,她回归正题:“得下痢的原因主要有吃了变质变味、不干净的食物,短时间内吃得太多太杂,腹部受凉,以及染上细菌病毒,还有一些人肠胃虚弱,稍微吃些生冷之物,就会得下痢。” “预防得下痢的方法有几个,其一是不要食用坏了的食物和不干净的食物;其二,无论吃什么之前都要把手洗干净;其三,吃饭不要吃得太饱,不要一次性吃太多种类的食物;其四,食物尽量不要冷热交替着吃;其五,天气寒冷之时,注意腹部保暖。最后一个,也不要去闻散发着臭味异味的东西,因为这些味道里面含着许多细菌病毒,它会从你的口鼻钻入你的身体里去。还有,要时常锻炼身体,增强体魄。” “都能听懂么?” “是!!!” 作者有话说: ---------------------- 卫生与救护内容参考了书籍《士官生军士训练教材》。 第34章 似乎关系不一般 讲完下痢,沈乐妮接下来又讲了晕厥和中暑的原因、症状、救治措施等,然后只剩下最后一个——冻伤。 “有谁听说过冻伤?”沈乐妮问众人道。 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到最后九十九个人竟基本上都听说过。 “那有谁知道冻伤如何治?” 只有零星几人开了口,却也是一知半解。 沈乐妮道:“冻伤,是由于没有穿够衣物就长时间待在寒冷天气中或身体长时间接触冰冷之物引起的全身或局部损伤。长期受寒冷天气侵袭,或是受冷气入体,身体里的热气就会不断减少,你身体的温度就会越来越低,然后就会产生冻伤。”[1] “当你不得不待在寒冷环境中时,要时常活动身体,避免冻伤。在被冻伤后,首先应将被冻伤的人安置在温暖的地方,不能用火烤、冷水浸泡或用雪搓!对于整个身体都冻伤的人,应该将他的身体浸入到温水中,帮助他迅速提高体温,等他清醒半刻多钟,再将他放入到温暖的被褥中。对于手脚冻伤的,也同样将之相应部位浸入到温水中,然后再做上药等。还有,冻伤的人可以喝一点酒,或是热水,帮助恢复。”[2] 沈乐妮给众人些时间去记去想,然后才道:“以上就是今日要讲的内容,现在都告诉大家了,希望大家认真记住,有什么遗忘的或是不清楚的可以去问战友,也可以问我。” “是!!” 讲完本节卫生与救护课后,沈乐妮让将士们休息了会儿,便接着进行下一环节,带着军士们站会儿军姿,又带着他们读了几遍规章,才放他们去伙房吃饭。 第35章 . 天色黑沉。 当将士们休息好到达集合点时,看见沈乐妮手里多了根木棍,瞬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沈乐妮集合好队伍,便开始讲话:“今天晚上的内容只有一个,便是练习保持正步抬腿动作,我今晚的要求便是保持一刻钟不动,包括表情不变、身体无任何摇晃,到解散时谁若是没有达到要求,罚三百个俯卧撑。” 将士们顿时紧张得冒汗。 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沈乐妮让队伍分散开来,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抬起了左腿。 她就拿着木棍,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拿木棍抬一抬或按一按军士高低不同的腿。 才刚开始不久,许多人便忍不住要放下腿,被沈乐妮逮到后一个飞棍下去,军士龇着牙嗖一下又把腿抬了起来,无论身体摇晃成什么样也不敢再落腿。 时间流逝得很慢,队伍后来越来越晃,像是有十级大风在对着他们吹一样。 一刻钟终于过去。 听到放腿口令,将士们陡然松懈,长呼一口气。 沈乐妮让他们放松了下,又继续换另一只腿。 这一个晚上,众人双腿就不断换着训练,直到解散时,还有好一部分人仍然没有达到要求。 那自然是逃不过俯卧撑的。 沈乐妮守着他们做完,便解散了队伍。 . 沈乐妮简单洗漱后就回到了帐子。 霍去病拿着水壶过来时,她正在叠豆腐被。 看着那个被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霍去病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乐妮转头去看来人,笑问道:“你猜?” 霍去病摇头:“看不懂。” “我在叠豆腐。”沈乐妮一边整理被子一边回道。 “叠豆腐?”霍去病瞠了瞠眼,盯着那床被子,果真觉得形状像豆腐一样。 只是…… 霍去病不解地问:“你为何拿被子来叠这什么豆腐?” 沈乐妮站直身体,对他道:“这是内务整理中的一个内容,把被子叠成豆腐样,是让军士们练习内务整理的熟练度,帮助他们养成整洁的生活习惯。”说完,她头疼地吐槽了句:“就是这被子的材质不太好叠。” 霍去病点点头,把手里慢慢的一壶水递给她,叮嘱道:“你整日说如此多的话,多喝些水,否则再过不久你的嗓子便废了。” “多谢!”沈乐妮也不客气,抬手接过水壶。 她的嗓子感觉已经要废了。 沈乐妮拿着水壶就猛灌几口,将其放到桌上。 “那我先走了,早些歇息。” 霍去病转身要走,沈乐妮立马喊住他:“等等。” 霍去病看着她,“怎么?” 沈乐妮想起一件事,询问他道:“不知有没 有代表大汉或大汉军队的旗帜?” “有军旗。你问这个作甚?” “我自己也在设计一幅旗帜,想用作以后代表大汉之物。让外人一看见这幅旗帜,便知大汉军队,知大汉,知大汉威严。”沈乐妮说道。 霍去病点头道:“此想法不错。” “那我画好后给你瞧瞧。”沈乐妮道:“还有,我还想设计一套仪仗队礼服。” 霍去病看着她。 沈乐妮解释道:“这套礼服,是让仪仗队以后出席各种大型重要场合时的专门统一的穿着,代表着仪仗队的特殊性、重要性和威严性。” “可以。”霍去病点头,“等你画好后一起给我瞧瞧。” 沈乐妮笑着打个响指,“没问题!” . 宿舍区那顶小帐里。 朱煦把外衣脱下来嗖一下扔床尾,猛地仰躺到床上,揉着酸痛的身体骂道:“这他娘的到底在训练什么?老子要受不了了!” 马成同样坐在床边揉着自己快废的腿,嘴里说道:“这沈乐妮的训练还真是够可怕的,我都担心能不能挺得过两个月。” “挺不过也得挺,现在回去看你们家里收不收拾你们。”躺在床上的鲁瑞闭着眼平淡地说着。 另外两人一听,瞬间焉巴。 朱煦咬牙切齿,那神情恨不得立马要把生吞沈乐妮一样。 这时,霍去病从他们帐外经过。 马成看见后提示二人道:“哎哎,你们看。” 另外两人随他的视线看去。 朱煦嗤道:“还用看什么,定是才去了那女人那里。” “霍侯和沈乐妮……似乎关系不太一般。”马成思索着道。 “能一般?人都是他带回来的!”朱煦连着霍去病一块骂:“也不知道把这女人带回来干什么,多管闲事!” 鲁瑞插话道:“还能干什么,说不准是瞧上她了。我可听说他们刚回来时,沈乐妮是住在霍去病家里的。” 朱煦呸一声,“果真不知羞耻!” “话说,霍校尉真是了不起,十七岁就封侯,还是第一个以‘冠军’为名的侯爵。”马成忽而感叹道。 “了不起个屁!”朱煦骂他:“咱又没看见,谁知道是谁杀的匈奴?我说你这么崇拜他,莫不是看上他了不成?” 马成噌的红了脸,急忙开始解释。 鲁瑞不理会二人,闭目睡去。 作者有话说: ---------------------- [1][2]内容取自《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35章 自是要陪你们一起站 第四日早上跑操之前,沈乐妮又抽了一些人背规章,又带着队伍一起记背几遍。 上午的训练依旧是练习正步抬腿,只是时间加到了两刻钟。 下午,沈乐妮集合好队伍后,看着部分依旧睡眼惺忪的人,突然来了个大的。 她道:“今日下午不做别的,就站军姿。” 话如水入沸油,瞬间炸了开来。 将士们倒吸着凉气,有些人脸色都吓得一白。 她可知道她在说什么? 一整个下午啊!快三个时辰啊!! “两个时辰不行么?一下午腿都要废了!”有人忍不住开口求道。 沈乐妮平静看向他。 那人反应过来,红着脸慌张结巴地补充道:“报、报告!” 沈乐妮不再看他,直接下令道:“我给你们半刻钟放松活动时间,半刻后,开始站军姿。” 话音落下,所有人也顾不得再说话,立马开始掰扯手脚、活动筋骨。 半刻钟后,只听得一声令下,广场上九十九人瞬间挺起身体,站直如松。 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沈乐妮同样在台上陪着众人一起站,何平安等人悄声走来走去,专门逮那些偷偷动作之人。 时间慢慢过去。 半个时辰后,意外突发。 原本澄澈的天空逐渐阴沉,乌云遮盖,竟下起了雨。 雨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逐渐令将士们站不住。 有人打报告提醒道:“下雨了!” 沈乐妮平静站着,并未说话。 很快又有人道:“这雨看样子一时停不了,可还要站军姿?” 早已淋湿头发和外衣的沈乐妮看向他,问他道:“一场雨,便令你退缩了?” 那人支支吾吾,最后选择闭上嘴。 沈乐妮顶着簌簌不停的雨,高扬声音:“一个真正强大的军士,无论遇到什么意外,应当保持坚决不移的意志,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嗤,说得好听。” 人群里忽而冒出一声极其突兀的讥讽,似是故意让所有人听见。 沈乐妮目光很快锁住声音来源。哟,又是那个在伙房挑事的人。 叫什么来着?对,蒋五。 沈乐妮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说完,便等着他继续。果不其然,蒋五立马昂起头用鼻孔对着她,又道:“你既是教官,那总得做个示范,同我们大家一起站吧?” 队伍里的朱煦勾起唇角,静等着看好戏。 蒋五以为沈乐妮会多少被吓退,一个娇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撑得住淋这么久的雨。 于是他也等着看沈乐妮的笑话。 谁知沈乐妮立时就应了他:“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们一起站的。” 蒋五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霎时僵住,缓缓消失。 两人目光对视着,一人神色平淡,一人神色幽深。 其余的人也暗自吃惊。 沈乐妮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收回目光,静静站立。 蒋五盯着她,雨扑扑簌簌,即便沈乐妮浑身已湿,雨水不断从她两侧脸颊流下,在下巴汇聚成一股小流坠落如银线,但她眼神依旧坚毅,身姿不改挺拔。 他面无表情,但内心那个刻板想法似乎隐隐开始皲裂。 雨下一下午,沈乐妮便陪着众人站了一下午。 等口令下达以后,沈乐妮问蒋五:“蒋五,可还满意?” 蒋五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 沈乐妮也移开视线,等何平安上台来对她说完话后,她对众人道:“热水、姜汤还有风寒药早已备好,今晚我多给你们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大家先回去洗澡换衣,半个时辰后在伙房集合。” 第36章 “是!!” 将士们解散后便火速跑去澡房打水洗澡,而沈乐妮由于性别不同,便只能自己把水打回帐子里洗。 半个时辰后,众人去伙房吃了饭,又该喝药的喝药,该喝汤的喝汤。 等到晚上集合时,天色早已黑尽。 下了一下午的雨,地面黏湿一片。 怕训练摔着将士们,沈乐妮只好把放到竖日的思想教育课提到今晚,加上今日下午大家淋雨站军姿也够累了,今晚讲完也好让将士们早些回去休息。 于是沈乐妮便把将士们带到一处极大的帐子里,里面放着百余张凳子,可空间依然感觉很宽敞。凳子最前面立着架了一块又宽又大的扁木板,旁边搁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 这便是之前沈乐妮让人准备的古代版教室。 沈乐妮让众人落座以后,便走到‘黑板’前,面对着大家道:“今晚我们不训练,我给大家讲另一个内容,叫做思想教育。以后思想教育课便来此处上。” “在正式讲课之前,我先说一下今晚的规则。”沈乐妮道:“依旧是有奖竞答,若是我提出疑问,大家可以进行抢答,最先举手的以及第一个回答正确的便能得十钱,每人不限回答次数。而且,今晚这节课结束以后就会把奖金发给你们。” 早前沈乐妮就跟他们解释过这些现代词汇,因此现下他们也能听得懂。 她话音才落,何平安便走进大帐,抱着一袋子钱币走到她身边,将之放到了桌上。 只听的短促的一阵钱币碰撞的脆响。 将士们眼睛立刻冒光。 沈乐妮也不再废话,直接道:“那现在第一节思想教育课开始。大家有谁知道‘思想教育’是何意的?”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有好些人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等沈乐妮叫他回答时,才陡然反应过来,半天憋不出几个字。 同时也有许多只手放了下去。 沈乐妮接着喊下一个人,那人回道:“我、我觉得是讲道理给我们听的意思……” “很接近!”沈乐妮鼓励道:“那你能否说说,为什么要讲道理给你们听?” 他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但沈乐妮最后还是奖励了他五钱以作鼓励。 “还有谁知道思想教育是何意?”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抢着回答。 这时,卫青举了手。得到示意后,他答道:“对别人用言语上或行动上的教导,使其思想向好的方面转变。” “说得很好。”沈乐妮颔首道:“基本就是如卫大将军所说的意思。” 她继续道:“在讲课之前,有没有谁能告诉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何意?”[1] 这个问题,把绝大部分人都挡在了门槛外。 而有的人是不屑举手。 卫青咀嚼着这句诗,暗暗点着头,表示对这句诗的肯定,但他却并未举手。 霍去病本来想举手的,想了想最后也没举。 片刻后,校尉豆如意举了手。他道:“为家国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被福祸所影响。” 作者有话说: ---------------------- [1]“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出自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 第36章 秉持衷心,强大自我 “豆校尉说得不错。”沈乐妮道:“简单来说,这两句诗说的就是两个字——爱国。” 她说着,把这两个字写在了木板上,问道:“那人为何要爱国?” “因为我们是军士!”有人说。 “我们都是大汉之人,自当保卫大汉!”有人说。 沈乐妮点头道:“你们每个人说的都对。”她神情郑重而认真,“因为国,是万万个家组成。家,受着国的庇佑。家失,则国无;国灭,则家亡。家与国互相不可分割。所以,不论你是朝臣、军士,还是普通百姓,既是大汉之人,那么就要时刻把大汉安危放在心里。你们都要记住,大汉在,则人在,人在,家则在。” “那么下一个问题,做什么事才叫爱国?” “杀敌!” “参军!” …… 沈乐妮等他们抢答完,才颔首道:“其实这个问题,并无唯一的回答,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做了什么事,只要你心怀大汉,便是爱国。” “有没有谁知道,古时候有哪些爱国之人?” 校尉韩说道:“孙武。” 豆如意道:“吴起。” “廉颇。”卫青道。 霍去病举手:“蒙恬,王翦。” 只是他这几个字一出,一些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聚到他身上。 谁让大汉和前秦两者之前有点尴尬和微妙呢。 “你们说得都对。华夏存在已久,从古至今,爱国人士数不胜数。那‘爱国’首先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众人,半晌没人说话。 沈乐妮见状,便开口道:“第一件应该做的事,便是秉持衷心,强大自我。‘衷’字乃是衷肠的衷,意为你们心里最真实和诚挚的想法。秉持衷心,对于在座的诸位将士来说,便是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为了保护谁而存在,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保护君王,保卫大汉。” “而强大自我,说的是你要让你自己变得更强,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内心、你的意志!将你自己锻造的如铁如石一样坚硬,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你打倒,都不能摧毁你的意志!” 大帐内氛围安静,所有人无论有没有认真听讲,都注视着最前面的沈乐妮。 沈乐妮望着众人,忽而说道:“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她娓娓道来:“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也生活着无数汉人。他们虽然日子清贫,但并无什么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危险。直到有一天,异族来犯,从君王、朝臣到妃嫔,整整三千余人皆被掳走,被羞辱被践踏!无数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被残忍杀害!无数妇人女子惨遭欺辱!而无论是君王还是百姓,连自尽的能力也没有,只能任人欺凌宰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沈乐妮字字句句皆是震撼之语,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对同族人此番遭遇的同情悲痛,对异族的痛恨。 将士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面色逐渐难看,呼吸粗重,双手不自觉地攥起拳头。 “诸位可知‘牵羊礼’是何意?可知‘两脚羊’是何意?这两个词都是由此事而来。所谓牵羊礼,便是异族人强制让君王等皇族之人脱了上半身所有衣物,把绳子像拴牲畜一样拴在他们的脖颈上,再披上一层羊皮,像羊一样被牵着被迫行走!” 说到这里时,大帐内砰砰响起重物砸在肉.体上的沉闷之声,许多人已然气得双眼圆瞪,面色通红,青筋暴起。 “而两脚羊,形容的是那个地方的汉人。战乱四起,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于是大家就开始吃起了……因为这些肉竟比猪狗的价格还低!” “可恶!!”有人竟再听不下去,噌的站了起来。 有人满面爆红,“老子听不下去了!!他娘的太气人了!!” 蒋五猛地起身,眼睛瞪着,青筋鼓得似要裂开,“这是哪个异族?!老子干死他!!” 卫青等人也深深皱起眉头,双手握紧又松开。 而霍去病更是选择闭上眼不断深吸着气,努力平复心绪。 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别的人或许会猜测是沈乐妮所杜撰,但只有霍去病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存在! 沈乐妮没有阻止将士们发泄情绪,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后才道:“所以将士们!国家弱小,注定沦为他人鱼肉,别人对你做什么你都反抗不得!我们每一个人,无论是君王、朝臣,无论是百姓、文人,都必须去强大自我,去用自己的方式保卫我们的家国!否则到最后,你连一死的权力,甚至都得乞求敌人的施舍!” 她目光郑重地望着众人,每句话都含着满满的恳切。 “你们记住,敌人,是不会施与你仁慈的!他们只想看你被踩在他们脚下!若想保护好家国,首先要做的就是秉持衷心、强大自我!”沈乐妮沉声而问在场所有人:“将士们,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回答声久久不绝,震破云霄。 身处其中的沈乐妮震撼而感动,她眼含热泪,情不自禁地扯起嗓子高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将士们跟着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1] 沈乐妮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2] …… 作者有话说: ---------------------- [1]“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出自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 第37章 [2]“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出自文天祥《过零丁洋》。 第37章 背的惨不忍睹夜色渐渐深沉。 夜色渐渐深沉。 可大帐里刚结束思想教育课的将士们,一颗被沈乐妮的话所感染的激奋的心仍旧难以平复。 沈乐妮让人把早已热好的姜汤抬过来给每人都打了一碗,让他们喝着先冷静片刻。 等姜汤喝完,稍作歇息,见众人情绪都不再那么激动,沈乐妮才道:“第一节思想教育课便上到这里,但在解散前,我教大家唱首歌。” 沈乐妮观察着众人,见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便道:“一会儿采取分组比试,哪个小组唱的声音最大,那么剩下的这些钱,就归哪个组了。”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那袋子已经发完奖金剩余的钱币使劲晃了晃,清脆之声顿时响在帐里。 听这声音,估摸着还有小几百个钱币。 将士们眼睛再次放光,纷纷摩拳擦掌。 沈乐妮见状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始教唱:“团结就是力量……” 接下来的两刻钟的时间,沈乐妮就带领着众人反反复复唱这首歌,直到大家初步学会。 然后,沈乐妮将所有人按 座位分成左、中、右三组,让他们开始比赛。 于是帐内便开始响起一轮接着一轮的撕心裂肺的高哑之声,险些将黑夜喊破。 将士们不管音调唱没唱对,总之够大声就行。 沈乐妮感觉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破,着实没料到场面会如此恐怖。 钱的力量可真大。 到最后,剩下的钱被蒋五所在的小组赢了去。沈乐妮提醒众人明日晚上抽背规章条例,然后就下了解散令。 蒋五那群人当即忍不住在帐内分起钱币,一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 回宿舍区路上,朱煦见过路人手拿钱币说说笑笑着经过,不屑地嗤笑一声。 声音在深夜里有些大,那几人不悦地回头想看看是谁,发现是朱煦后便一缩脖子,匆忙而去。 “几个钱便高兴成这样。”朱煦骂了声没出息。 鲁瑞抱着臂,眯着眼低声道:“看来那沈乐妮有几分收买人心的手段。” “什么手段?就凭讲的那几个什么东西?”朱煦讥讽一笑。 “但说真的……她讲的还挺好的。”马成呢喃着:“你们说,她说的那个君王被抓的故事……是真是假?” 朱煦给他一肘子道:“你还真信啊?你个傻猪!” 马成被骂红了脸。 “是真是假确实不好说……”鲁瑞眼底渐深,低声吐出一句:“陛下不是说,她能预测未来?”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气氛一时安静。 “你是怀疑她说的,是未来之事?”朱煦愣道。说完他立马就反驳,“怎么可能!反正老子不信她能预测什么未来!” 话落,却没人再说话。 三人一路保持着沉默回到了帐子。 . 沈乐妮刚回到帐子,霍去病就找来。 “这么晚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沈乐妮笑问道。 霍去病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今日淋一下午的雨,我们好歹是男人,一场雨自是扛得住,只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 沈乐妮挑眉,开玩笑道:“怎么,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起……” “我知道你的好意。”沈乐妮罢罢手,唇角带笑道:“但我话说在前头,我虽是个女子,但身体素质可不比部分男人差。一场雨,淋不倒我。” 她爸很是看重女孩子的体质锻炼,小时候可没少遭受他那些无情的训练。 淋点雨死不了人,就是有些感冒的症状,问题不大,喝几碗药就行。 霍去病也挑眉,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他看沈乐妮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模样,嘱咐她记得明日再喝些汤药,便转身离开。 . 第五日清早,薄雾被温暖的金光驱散。 队伍集合后,沈乐妮又抽了几人回答问题,这次倒是所有人都能回答上来。 然后她带着众人边唱歌边跑操,足足跑了十圈。 上午的训练还是练习正步抬腿的保持时长,这回把时间加到半个时辰,但到最后的效果也是惨不忍睹。 沈乐妮也没有罚他们,只能慢慢来。 下午先站一个时辰军姿,接着教了步法变换里的齐步与踏步变换,和跑步与踏步变换。[1] 晚上,待复习完一遍所有所学的队列训练内容后,便正式进入规章条例考核环节。 将士们站在广场上,紧张到都能听到明显的咽口水之声。 没办法,他们做不到不紧张,因为一次不过关就扣五两黄金啊! 他们就是在军营里待到死,一辈子怕是也挣不到五两黄金! 沈乐妮站到台上,一眼瞧过去便见许多人都巴巴地望着她,那表情好像在说:求大佬口下留情! 她放轻语气道:“大家不用如此紧张,就是一次考核而已,大家放轻松。你越紧张,忘得反而越快。” 说完,沈乐妮给了众人一刻钟放松时间,其实就是再给他们一些记背的时间。 果不其然,她刚说完,绝大部分人都拿出了布帛,借着灯光眯眼读背着。 沈乐妮也不下去打扰他们,立在台上静静等待。 一刻钟后,众人收起布帛,站好等待‘受刑’。 安静的环境里,沈乐妮顶着众人的目光,随机抽出一人:“第三列第八排,出列。” 那人愣了愣,左右看看便面如死灰地站到了最前头来。 “我军任务。”沈乐妮并未看他,目视前方地吐出几个字。 “保、保卫君王,保卫百姓,保卫大汉!” “我军宗旨。” “爱国忠君,荣辱与共……不分出身,人人平等!” 沈乐妮点点头,继续抽问:“军士职责。” 那人挠着脑袋,半晌忽而灵光一闪,激动输出:“保持忠心,坚定思想……” 虽然最后一个说得磕磕绊绊,但幸好勉强过了关。 沈乐妮表扬他一句,让他站到一边去后,便接着抽下一人。 时间过去半个多时辰,连提示带等待,却连一半人都还没考核完。原因无他,实在是他们背的太惨不忍睹了。 沈乐妮面带微笑,瞬间有种自己回到现代当教师的错觉。 她自认为她自己够有耐心,但现在她真的有种想抄起鞭子的冲动。 教师太辛苦了,向教师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敬礼!! 作者有话说: ---------------------- [1]训练内容取自《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38章 求个新花样 沈乐妮深呼吸着,忍下自己要抓狂的内心。 “下一个,第六列第三排。” 朱煦傲首出列。 不等沈乐妮开口,他便从头到尾背了一遍,非常顺畅流利。 这是第一个背得如此通畅的人,沈乐妮表扬了他两句,后者转身对着众人翻白眼嗤一声,站到了已考核人群中去。 他这番挑衅轻蔑的动作语气,引来许多人怒目而视。 沈乐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后背,最终并未追究,接着点下一人。 “第七列第十一排。” 蒋五出列。 沈乐妮看着他,平淡说道:“我军宗旨。” 蒋五顿了顿,回道:“爱国忠君,荣……荣辱与共,不分出身……人、人人平等。” 沈乐妮又问另外两个,遗憾的是蒋五被最后一个军士职责给难住,憋了半天也背不完,最后他直接放弃。 “蒋五此次考核不过关,扣除五两黄金。”沈乐妮对他道:“下来多花些时间将军士职责背住,后面我还会随时考问,直到你彻底将之牢记在心。” 蒋五抬手抠了抠脑袋,垂头不语地走向另一堆人。 沈乐妮不再看他,接着喊下一个:“第二列第七排。” 牛二咽了咽口水,慢慢走出队伍,还紧张到险些当众表演个狗啃泥。 人群里响起努力憋笑的声音,牛二慌慌张张地站直身体。 “把我军宗旨、我军任务,以及军士职责,完完整整背一遍。”沈乐妮对他道。 牛二深吸口气,平复好紧张的情绪后就开口缓缓道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牛二竟将规章条例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最后一个音落地,气氛依旧安静。 “好!”沈乐妮忍不住为他鼓掌,夸赞他道:“牛二,你背的很好,一点错也没有!” 牛二憨厚的面容露出羞涩的笑,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沈乐妮抬起头对着众人道:“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牛二。其实牛二一开始许多字都不认识,可他不仅没有放弃,反而还让我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直到看到它们就能将其认出。还有,牛二此前训练之时,一开始的确有错误,但是他同样没有放弃,而是选择不停地去反反复复地练!每晚解散之后,我也曾多次碰见他自己偷偷在练习。” 第38章 “因为他的刻苦努力,所以他现在不论是训练还是此次考核,都非常出色!相信诸位也都有目共睹。从牛二的这件事能说明什么?说明一件事,只要你肯努力,拿出真心以待,那么时间就会给你回报!你努力的越久,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滴水穿石,聚沙成塔,在时间面前,困难不足为惧。希望你们都记着。” 沈乐妮教导完,又看 向牛二,问他道:“你今年多少岁?” “二、二十五。” 沈乐妮温言鼓励他道:“你还很年轻,前程大好,希望你继续努力。” 牛二端正神色,立正身子,用浑厚的声音回道:“是!!” 得到当众表扬的牛二喜滋滋地站到了一边,久久无法自拔。 沈乐妮继续考核,终于在晚上近十一点时,完成所有人的考核。 一共九十九个人,有近二十人考核不过关,沈乐妮说完没通过考核的处罚后便道:“没有过关的人,我再给你们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会单独抽背你们,介时若是还背不出来的,再扣五两黄金。都知道了吗?” 那些人心疼地大喊:“是!!!” . 第六日,上午的训练依旧是练习正步抬腿的保持时长。 如果让将士们说一句现下的心里话,他们肯定都会说:老子练这个都要练吐了!! 下午练习昨日教的齐步与踏步变换,教习了新内容齐步与跑步变换。而晚上所有时间,就一直在复习所有所学内容。 将士们内心:好枯燥,求个新花样。 第七日时,早上边拉歌边跑操,然后站了一上午军姿。 到下午,就在将士们忍不住想要求沈乐妮给他们些刺激时,他们的心里想法似乎就被沈乐妮所得知。 望着放在一边的一堆细长木棍和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架子,将士们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有难! 沈乐妮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扬声道:“今日下午,我们便练习正步抬腿的整齐度。那堆东西你们都看到了,便是马上要用的东西。话不多说,我们马上开始。” 话罢,沈乐妮走下台,下令让队伍往左转过去,又让他们每排之间空出近一米间隔。 接着,她让帮手们把那些木架子和长木棍按每排半米前的地方架上一根,便是两边插入两个木架子,木架子上面放一根木棍。木棍离地面大概也是半米,隔空横在将士们腿前。 “抬腿时,双手交叠抱腹,抬起的脚背必须挨着木棍下方,没有口令不能乱动。谁若是脚背离开木棍,一次五十个下蹲。” 听沈乐妮说完,将士们心如死灰。 沈乐妮给了他们些时间活动,然后就下了口令。 有了木棍的辅助,将士们的动作看起来便非常整齐,可只有沈乐妮知道,只要把木棍一移开,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跟提线木偶被抽了线一样,那叫一个东倒西歪、声东击西。 沈乐妮和帮手们在队伍里走来走去,两个人看一排,不放过任何开小差的人。 或许是练习过许久的抬腿时长,这次练习整齐度效果就好了很多。 沈乐妮让他们一次抬两刻钟,休息小半刻,再进行下一次练习,就这样练习四五次后就暂时结束了这项内容。 等木棍和架子都被收起堆放到一边去后,沈乐妮把队伍集合到台前,才说道:“接下来,我们来上最后一个新内容——内务整理。” “这个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们收拾好自己的宿舍,收拾好自己的床铺以及你自己!”沈乐妮解释着:“之前在卫生与救护方面我就讲清楚了对你们的卫生要求。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肯定都忘了,那我便再完整说一次。第一,按时剃胡须……保持床铺干净整洁,时常打理。” “这些日子我也在观察你们,但你们似乎并未放在心上。那么从今日开始,我会时不时检查你们的卫生保持情况,不合格的,俯卧撑、蛙跳、下蹲,三选一。” 沈乐妮顿了顿,进入今日正题:“那今日我要教你们的,便是如何叠被子。” 话音落下,只见将士们一脸问号。 啥?叠被子? 这玩意儿还用教? 沈乐妮堵住众人的疑问,“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要教你们叠的,叫豆腐被子。” 啊?? 豆腐?被子?这俩还能扯一块去? 第39章 那就滚出这里 沈乐妮说着,便有人将一张布抱到台上在地上平铺开来,又有一人抱着一床被子走到台上,将之放在铺好的布上。 “我先为大家演示一遍。” 她说完,便蹲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叠起豆腐被子。 最开始所有人都带着疑惑茫然的脸看着,只有霍去病有种要完的感觉。 沈乐妮已经私底下练了无数遍,已然达成熟手程度。 只见她一双手翻来折去,不多久,一床如同豆腐块一样方方正正的被子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 要死。 蒋五头疼到要抠脑袋。 他娘的,这些不都是娘们儿才做的事吗?! 叠好被子,沈乐妮站起身看向台下,见众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里也同情了一把。 任重而道远啊,加油吧,将士们!她也是练了好多次才叠成的。 “现在我给你们半刻钟时间,回帐子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 下令后,将士们就冲向了宿舍区。等他们把被子抱过来时,就见地上都铺好了九十九张麻布。 等他们就位后,沈乐妮就开始慢慢教学。 练了几遍后,许多将士就想放弃了。没办法,你就是让他们立马抄起兵器去杀敌他们也不带怕的,可这什么叠被子…… 一群老爷们想哭。 沈乐妮非常理解他们,也不骂不打,很有耐心地一个个教着。 于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将士们的被子终于从一坨屎变得像样了点。 沈乐妮也不再为难他们,毕竟对于一群古代大男人来说短短时间内叠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今日的内务整理就学到这里,明日给你们一天时间练习,然后从后日早晨开始,我就开始检查你们的内务情况,早上起床都把被子给我叠好,床铺整理好,收拾好你们自己。” 她说完,让众人把被子抱了回去,然后就下了解散令。 到了晚上,训练内容也是如同下午一样练习正步整齐度,整整训练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 朱煦回到帐内,就将床上的被子猛地甩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马成吓一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而鲁瑞只当自己没看见朱煦发癫,走到自己床边准备脱衣睡觉。 “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还训练,练个屁!!”朱煦不住骂着。 马成替他把被子抱起来拍干净放到床上,说道:“你生气归生气,摔被子做什么?你打算站着睡觉?” 朱煦一噎,一屁股坐到床上,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要发脾气出去发,我要睡了,别吵我睡觉。”鲁瑞冷不丁冒出一句,便盖上被子闭上了眼。 朱煦瞪他一眼,猛地仰躺到床上。 他盯着帐顶,忍不住握起拳头。 . 沈乐妮洗漱完回到帐子里,来到桌前展开了霍去病今日午时给她送来的大汉军旗。 色调以黑和红为主,最中间有个大大的‘汉’字,周遭被复杂图纹包围。整张旗帜,被这些颜色图案赋予了极强的威严和尊贵。 她细细研究片刻,便将其收好,而后展开了一张白色布帛。 沈乐妮执起毛笔,将脑中所思所想画在其上。 她画完自己初步的构图,又拿出另一张已经画了一点的布继续作图。 深夜,整个校场都熄了灯盏,唯有沈乐妮帐内烛火长燃。 . 翌日,训练一如既往。 上午复习完所学内容,便是练习正步整齐度,下午学习完新内容齐步与正步变换后,又开始练习正步。 虽然军训才开始不过八天,但已然有人再忍受不了如此枯燥痛苦的生活。 吃晚饭时,马成正美滋滋地咀嚼着嘴里美味的羊肉块。 这个味道他以前很少吃到过,据说是厨子做羊肉时在里面放了些西域香料腌制过,还加了些别的。还真别说,味道奇特,越吃越香。 马成一边想着介时回家后让家中厨子也这么做,一边又从碗里颇为不舍地夹起最后一块肉。 他张开嘴,正要将肉送进嘴里,身边的朱煦却突然把手攥成拳猛地往桌上一砸。 一声砰响。 马成一抖,眼睁睁看着最后的肉掉到了地上。 他抬眼看去,却见朱煦阴沉着一张脸,似是在爆发边缘,便 把到嘴边的话给一咕噜咽了下去。 周遭的人也被朱煦吓一跳,却不敢朝他撒火。 第39章 “你做什么?”坐在朱煦另一头的鲁瑞瞥了他一眼,平淡问道。 “这个什么军训,老子受不了了!”朱煦说着,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咬了两口的饼子往地上一扔,抬脚又踩又碾。 看见原本白净的饼子沾满污泥,朱煦似乎痛快了一点,勾着唇哼笑一声。 然后他站起身,撇下鲁瑞两人向门口集合点走去。 等将士们都吃得差不多后,沈乐妮照旧在伙房里转一圈,此前大家每次都吃得很干净,碗里一点也不会剩,可这次她竟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剩了大半的饼,以及一大块肉。 沈乐妮蹲下身将饼和肉都捡了起来,然后拿手和衣袖慢慢把上面的污泥擦去。 可擦了半天,饼和肉还是很脏。 她把饼弯折起来,将肉放在里面,然后拿着它朝门口走去。 队伍已经集齐,将士们正奇怪着沈乐妮怎么还没出来,下一瞬就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人。 以及她手里举着的一块饼和肉,上面处处是沾过污泥留下的黑色印记。 将士们心里咯噔一下。 谁胆子这么大,不仅没吃完,还弄得这么脏? 沈乐妮立在队伍前面,手里举着饼,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气氛安静。 “这是谁丢在地上的?还踩了几脚。”她平静地问道。 将士们面面相觑。 沈乐妮目光犀利地扫视过每一个人。 队伍里的马成看见了自己的那块肉,眉头纠结地拧起来。 当时看见肉在地上滚了几圈,脏得不成模样,他就当作没发生没看见,吃完就走了。他心想这应该不能罚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现在看来,受罚是肯定逃不过了。 马成正要站出去,却忽然被身边的朱煦拉住,然后他就看见朱煦傲首迈出步子,跨出了队伍。 朱煦走到沈乐妮面前,看着她直接承认道:“是我。” 他比沈乐妮高一大截,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满含挑衅。 霍去病当即皱起眉头。 “军士职责还记得?”沈乐妮盯着他问道。 朱煦嘴角带笑,傲首道:“抱歉,我不记得了,沈教官。” 霍去病正要开口,身边的卫青对他轻轻摇摇头,后者读懂他的眼神,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所有人都看着二人,气氛忽而凝滞。 “第四列第三排!背一遍军士职责!”沈乐妮随意点出一人,高声下令道。 那人很快回过神来,完完整整地背出了相应规章条例。 等他说完,沈乐妮重复道:“厉行节约,不得浪费粮食。”她目光沉静地看着朱煦,咬字清晰而有力:“你现在记起来了?” 朱煦不当回事,云淡风轻地道:“记起来了,可我又不是故意把饼丢地上的。” 藏在人群里的马成屁都不敢放一个,鲁瑞则拧着眉头,静静观望。 沈乐妮把拿着饼的手递到他面前,“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浪费了便是浪费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这些吃了,第二,一千个俯卧撑。” “沈教官,你这就过分了。我朱家好歹是士族出身,不说顿顿珍馐,可这如此肮脏之物,我从来就没在饭桌上见过。如今你让我吃下去,是在羞辱我朱家不成?”朱煦语气渐重,锁住沈乐妮的眼睛,“而且,我要是吃出个好歹,你沈教官能担待得起?” 沈乐妮不予理会他这些话,再次强调道:“军士职责相关规章之一,不得浪费粮食。你如今既犯错,就得受罚。你是选一,还是选二?” “我要是……都不选呢?”朱煦微微俯身,面带微笑着问。 沈乐妮直视着他,毫不客气吐出几个字:“那你就滚出这里。” 作者有话说: ---------------------- 第40章 我蒋五佩服你 朱煦唇角的弧度僵了僵。 气氛彻底陷入死寂,静得呼吸可闻。 “沈教官,就算这里是你说了算,但你也不能随意赶人吧?你如此做,怕是不能服众。”朱煦哼笑一声,道:“况且,我也不觉得我犯了错,要换作是你打翻饭食,你也会把它们都捡起来吃下去?” 他就打赌这皮肤白皙柔嫩的女人绝对不可能吃得下去如此肮脏的东西。 “会不会打翻我不知道,但我至少不会故意丢掉珍贵的粮食。”沈乐妮道。 “你可别血口喷人,有谁看见我是故意丢掉的?有谁?”朱煦说着,看向人群。 人群无人说话。 朱煦转过头来,微笑道:“沈教官也看到了,我不是故意丢掉的。既然我并未犯错,那你也没有资格说这些。” 沈乐妮静静看着他,神情冷然坚决,“今日,你要么吃下去,要么一千个俯卧撑,要么滚。” 朱煦眼神也冷了下来,他与沈乐妮对视着,倏而勾唇道:“要我滚也可以,那沈教官不妨以身作则,把这些都吃下去,也好让诸位将士、让大汉百姓看看,你确实可以……担、当、重、任。” 将士们脸色陡然一变,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 霍去病紧紧盯着朱煦,而卫青则蹙着眉。 朱煦也注意到了人群里的动静,他不由傲起头,静看沈乐妮的笑话。 他以为沈乐妮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沈乐妮不会吃下去。 但沈乐妮却毫不犹豫地应了朱煦。 她冷然注视着他,吐出一句话:“可以。我吃下去,你就滚。” 朱煦的笑凝在嘴角。 人群再次陷入死寂。 沈乐妮不再说话,直视着朱煦,当着所有人的面,面不改色地把夹着肉的布满脏污印迹的饼,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肚子里。 她的眼神太过锋锐凌厉,令朱煦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意志。 他终于有些另眼相看此女子。 沈乐妮吃完饼好一会儿,全场也无一人开口,包括朱煦。 所有人都被她震住。 人群里的蒋五盯着沈乐妮,不知在想什么。 “我吃完了,你可以滚了。”沈乐妮面无表情地对朱煦道。 朱煦回过神,脸色难看至极,已无脸面再待下去。 他攥了攥拳头,终究未发一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朱煦的身影彻底消失,场面也仍旧保持着安静。将士们默默看着沈乐妮,心中想法各异。 沈乐妮收回视线看向众人,眼神平静无波,却令众人不敢直视。她声音冷淡却有力地说道:“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前几日晚上我所讲的内容,是否还记得何谓‘两脚羊’?战乱饥荒,人比畜贱!百姓易子而食!” 她的声音和眼神逐渐凌厉,“我知道,你们这里面有一部分人从未感受过饥饿是何滋味!你们何尝又知道,这小小的一块饼和肉,在饥荒战乱的时代,会是多么的珍贵!你无法想象,这一块饼和肉会是一家三口多少天的饭食!会有多少人为争抢它而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场面寂然无声,所有人不敢看沈乐妮清亮却隐含怒火的眼睛,垂头静默而听。 沈乐妮盯着众人,半晌后道:“知道饥饿是何滋味的,我希望你牢牢记住那个感受,此后永远不要浪费粮食。不知道饥饿是何滋味的,我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将吃不完的食物,分给那些还在挨饿受冻的贫苦百姓。” 气氛仍旧安静。 “都听清楚没有?!” 将士们嘶吼出声:“是!!!!” 沈乐妮顿了顿,冷声问道:“最后问一次,还有没有不想服我管教的?若是有,便趁早离开,免得介时你我都做的难看。” 无人说话。 沈乐妮正准备下令解散队伍,站在第一排的卫青忽然 向她请求示意出列。 在得到沈乐妮的准许后,卫青站出队伍,向前走了两步,继而转过身面对着人群,看着众人沉声道:“是不是让你们每日多吃一顿,每顿多吃些肉,你们便不清楚自己是谁?那我便告诉你们,你们是大汉将士!吃着百姓种出的粮,拿着陛下的军饷,到头来竟让你们一个个养成这副如附骨之疽不知感恩不知己任的模样!” 他厉声喝斥,年轻的眉眼锋锐而威严,令所有将士感到如山的压力。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因沈教官是女身便对她抱着偏见,但我告诉你们,陛下赏赐给你们的百两黄金,都是她为你们向陛下求来的!你们如今吃的午膳、吃的那些肉,都是沈教官自掏腰包!沈教官希望你们吃饱吃好,才有力气训练。”卫青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不知这些事情,他就替沈乐妮说了出来。 人群安安静静的,卫青望着他们,最后道:“希望你们能记住沈教官的心意,莫要辜负她对你们的期望、对大汉军士的期望!都记住没有?!” 将士们端正身姿,仰首喝应:“是!!!!” 卫青对沈乐妮点点头便归进队伍,沈乐妮想说的也都说完了,便解散了队伍。 第40章 将士们陆续默然离去。 从此刻开始,某些人心里那个对女子的刻板印象有了裂隙,也对沈乐妮渐渐改观。 沈乐妮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散去,到了后面,却发现还有一人立在原地没动。 她与那人对视着,平淡问道:“蒋五,你有何事?” 仍未离开的蒋五静静注视着沈乐妮,半晌后忽然对她道:“沈教官,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子,我蒋五佩服你。” 沈乐妮暗暗一挑眉,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她面上却装作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这个刺儿头……莫不是在憋什么坏屁吧? “我对此前做的事,向你道歉!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蒋五的,尽管开口!”蒋五双眼真挚地看着沈乐妮,他似乎也头一次对女子说这些话,尽管努力地克制表情,但他的脸还是腾的变红发烫。 蒋五也感觉到了,于是他再待不下去,说完转身就疾速离去。 沈乐妮微张着嘴,保持着惊讶的表情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不是,这蒋五……就被她驯服啦? 她还做好了和他斗许久的准备,结果就这? 那她只能说……她可真厉害啊,一下解决两个刺儿头! 沈乐妮开心得叉起小腰。 第41章 以真心换真心 今晚的训练也是练习正步整齐度。 今日下午的事发生后,将士们都出奇的听话和沉默,尤其是蒋五,训练得无比认真,令其余人都感到惊讶。 因此,今夜的训练进度十分顺利地完成,沈乐妮表扬了一番,就解散队伍。 回到宿舍区,沈乐妮往帐子走去,却见何平安还跟着她,她便温言问道:“平安还有何事?” 何平安摇摇头,担忧问道:“姐姐吃了那般脏污的饼,肚子不疼吧?” “不疼,姐姐身体很好的,平安别担心啦。”沈乐妮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 何平安抿着唇,叮嘱道:“姐姐下次不要吃了。” 沈乐妮笑眯眯应道:“好,姐姐答应你。” “那姐姐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沈乐妮嗯了声,看着何平安向他的帐子走去,这才回到自己的帐子。 她刚坐下没多久,霍去病就端着一个碗出现在帐门口。沈乐妮起身朝他走去,“你拿的什么?” 霍去病把装着汤药的碗递给她道:“把它喝了,免得你下痢。” 沈乐妮有些无奈,“我没事,不用如此费心的。” 霍去病端着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行吧。”沈乐妮拗不过,只好接下,当着他的面咕噜喝完了药。 看着她喝完,霍去病才道:“其实不必那样做。” “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朱煦有句话说得对,我身为教官、一介女身,想要别人真正信服我,听从管教,必须以身作则。”沈乐妮注视着他,认真回道。 霍去病也无奈,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只关切道:“那你也别不太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知道知道,多谢霍侯关心!”沈乐妮笑道。 霍去病默了默,说道:“其实这件事以后,将士们也对你有了改观,也算有些好处。” 沈乐妮背起手,扬唇道:“我这叫,以真心换真心。” 霍去病不再多说,嘱咐了两句就转身离开。 . 深夜,没了朱煦的帐子里安安静静的。 马成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望着漆黑的环境,忽而自语道:“沈乐妮此女子,确实不同……” “你不睡嘀咕些什么?”另一边的鲁瑞冷不丁冒出一句。 马成吓一跳,他回道:“你不是也没睡?” “睡不着。” “想不到这个女子竟能把那般脏污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着实令人意外。”马成似是自语似是对鲁瑞道。 “确实如你所说。”鲁瑞吐出几个字。 马成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自恃身份的鲁瑞竟也能说出这句话。 “喂,你也觉得她与咱们平日所见别的女子不太相同?” 鲁瑞不说话。 马成也不再问,自己发着呆,半晌叹口气,同情地呢喃道:“也不知朱煦回去后会遭到怎样的毒打。” 帐子里恢复安静。 背对着马成的鲁瑞却在墨色里睁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 次日集合后,沈乐妮让人检查了所有人的内务整理情况,不合格的一一挑出来,账上记下四百个下蹲。 然后,训练按着沈乐妮的安排进行着。 上午复习所学,下午讲了第二节卫生与救护课,剩余的时间便让将士们继续练习叠被子。到晚上,依旧是训练正步整齐度。 到翌日——已是军训第十天。 这日吃完早饭后,沈乐妮将那些上次考核没过关的人单独叫出来进行抽背,值得欣慰的是,这部分人里只有少数几个还是背不完整,剩下的都过了关。 那几个人自是又被扣除五两黄金,沈乐妮最后给了他们五日时间,不过关便再扣十两黄金。那些人心疼的五官皱到一起,后来连洗澡如厕都在背。 处理完这件事,沈乐妮集合起队伍,看着众人隐隐透出疲态的模样,扬声道:“今日是军训的第十日,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知道大家有些累了,因此我宣布,明日让你们休息一日,早上起床后就可以离开,晚上亥时回到校场。” 乍然听见说休息,将士们还没反应过来,等沈乐妮说完,他们便陡然激动起来,开心得险些跳起来。 望着将士们克制不住的笑脸,沈乐妮也扬唇一笑,问道:“大家都清楚没有?” “是!!!” 看众人都打起精神,沈乐妮立马开始训练。 上午站了军姿,下午复习所学,到了晚上便进行第二节思想教育课,内容是关于‘心理素质’方面。 以有奖竞答为引,将士们的热情持续不减。 到第二日,便是休息日。 将士们很兴奋,纷纷起了个大早,相协离开校场。 卫青离开校场回家梳洗一番便火速进了宫,觐见刘彻。 彼时刘彻正在宣室殿,一边听着卫青向他一一禀报这段时间在校场内的所有事情,一边埋头处理政事,时不时抬眼问个问题。 待卫青禀报完,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殿内气氛宁静,只余奏折翻动的声音。 刘彻没急着说话,而是把手中的奏折处理完后才搁下笔,松了松手腕,抬起头看向卫青,说道:“你说的,朕有所耳闻。” 其实校场内只要有事发生,当下不久便有人来禀报于他,因此现下听卫青说完后,他始终神色淡淡。 刘彻顿了顿,问道:“你在她手下训了十日,有何感想?” “臣觉得,此女子的训练方法确实与大汉的不同,而且很是有效。这些日子以来,臣能感觉到,将士们的精气神明显与以往有所不同。”卫青如实道。 “哦?才如此短的时间,便已看见效果? ” “是。” 刘彻忽而就有了想亲自去看看的想法。 卫青默了默,说出自己心中的看法:“陛下,臣以为……将大汉军士交到沈乐妮手里,假以时日,定能焕然一新。” 刘彻看着卫青,浅勾起唇角,半开玩笑道:“看来卫大将军已然被她折服。” 卫青拱手垂眸,“臣只是觉得,沈乐妮确实一心为大汉。” 刘彻嗯了声,罢罢手让卫青离开了。 他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沈乐妮便前来觐见刘彻。 刘彻才处理完一堆奏折,他抻了抻脖颈,宣召沈乐妮。 沈乐妮走进宣室殿,手里拿着似是画着什么东西的布帛。 “陛下。”沈乐妮行礼。 “沈教官。”刘彻看着她,突然笑着冒出一个称谓。 沈乐妮不知应不应该应他,便干笑两声。 “这个称呼不错。”刘彻靠着椅背,闲适地拉起家常:“淋了一下午的雨,沈教官身子可还好?” 沈乐妮呵笑着:“乐妮当不起陛下这声称呼。谢陛下关心,乐妮身体尚好。” 不信你瞧,嘎嘎硬朗! 系统背地里:是谁一日三碗汤药,连喝两日来着? 第42章 走着瞧 刘彻注视着她,倏而道:“你吃脏饼一事,已经传开了。” 啊?这么快的吗? “朱煦回去后,遭了顿打。” 沈乐妮心里: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打他一顿。 “你怎么看待此事?”刘彻颇有兴趣地问。 沈乐妮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正了神色回道:“既然管不住别人的嘴,那我就管好我自己,做好分内之事,问心无愧就行。” 刘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回了一句:“是这个理。” 沈乐妮垂眸微笑。 刘彻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陡然跳了话题,“你那晚所讲的故事,是真是假?” 第41章 沈乐妮与他对视,正色道:“自是真的。” “什么时候?” 沈乐妮回道:“千年后。” 刘彻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问:“匈奴所为?” “并不是同一个族群。”沈乐妮如实道。 刘彻陷入自己的思绪,殿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良久后,刘彻抬手按了按眉心,却始终并未言语。而后他看向沈乐妮,又跳开话题:“见朕有何事?” 他的视线移到沈乐妮的手上。 闻言,沈乐妮走上前,把手里的两块布帛搁到刘彻案上,嘴里说道:“这是我画好的汉旗和仪仗队礼服的样图,请陛下过目。” 刘彻从案上拿过,将其中一张铺展开,见上面画着的乃是一副旗帜。 旗帜的长宽比例约为三比二,底色为黑色,中间有个红色的‘汉’字,而有一条五爪金龙,以遨游盘旋姿态将此字围绕其中,它金鳞闪烁,口衔金珠,神态威仪凛凛不容冒犯。 刘彻仔细看了看,抬首问道:“何意?” “此幅是我基于现有军旗稍加改动后设计出的旗帜,我称它为‘汉旗’。” “汉旗?” 沈乐妮颔首,解释道:“我希望能有一幅独属于大汉的旗帜,不论它出现在何处,只要外人看见它,便能想到大汉,想到大汉君王之威、想到大汉坚不可摧的军队,进而产生敬畏之心。” “一幅代表家国的旗帜,往往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将其境内所有人都凝聚到一起,因为它是国的象征!旗在,则国之精神在!” 她继续道:“我希望,以后大汉能有一副旗帜作为所有人爱国之心的精神载体,牢牢印记在心,去尊之重之爱之敬之。旗在,则大汉在!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汉人精神也永不熄灭!” 空旷的殿内,只余沈乐妮清亮的声音。 她话音才落下,刘彻便抬手掖两下掌,勾着唇角道:“好一个旗在,则大汉在。” 他又垂眸看向布帛上画的旗帜,端详着那条金龙,询问沈乐妮道:“这条金龙是何意?” 沈乐妮解释道:“金色,象征着朝阳。这条金龙,代表着最强大的大汉朝,也代表着大汉最尊贵的人——也就是陛下。金龙绕‘汉’盘旋,代表着大汉与陛下互相不可分割;而金龙衔珠,是江山社稷安稳和平的象征,亦是对其的一种决心和追寻。” 听罢,刘彻细看汉旗片刻,而后颔首道:“不错。那便依你所言,就以它为大汉之旗。” “是。”沈乐妮应下。 “朕会将其交于宫中织室,你可随时去查看织造情况。” 沈乐妮点头:“是。” 刘彻视线落到案上,抬手缓缓打开另一张,待看清后开口道:“这是你说的……仪仗队礼服?” 布帛上画着一套衣裤和一双鞋,整体以黑色和红色为主,样式新颖且简洁干练,庄严肃穆又不失威仪锐气。 刘彻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衣物,细细研究了片刻。 沈乐妮静静等着,半晌后刘彻放下布帛,应允道:“朕会一并交给织室,剩下的你自去看着吧。” “是。” 刘彻要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便示意让沈乐妮离开。 沈乐妮行过礼转身往殿门走,刘彻注视着她的背影,忽而很是期待两月之后。 . 李敢一大早便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中,正巧这日父亲休沐,李敢一看见他,还没等家人相见激动的眼泪落下,就险些遭到他爹的一个脚踹。 他一个侧身灵敏躲开,急问:“爹你这是做什么?!”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李敢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家人的关怀,没想到父亲这迎面一脚险些把他的心踹碎。 李广面色难看地问:“你犯了何错被赶出来的?给老子一一交代!” 原来他爹以为他是被赶回家的。 “爹,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是那个女子放我们回家休息一日,今晚亥时回到校场。”李敢急忙解释着,“你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且李广料这臭小子也不敢骗他,心里那股火才散了去,却仍板着脸斥道:“你这小子,也不提前往家里递个信,你突然出现,谁知道你是为何回来的。” “是,爹,孩儿知错。”李敢不敢反驳,立马道歉。 李广嗯了声,说道:“朱煦一事,如今长安权贵皆知。” 李敢闭着嘴听着。 “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我讲讲。”李广转过身往大堂方向走,对着后面的人道。 李敢应下,跟上去边走边讲着。 待行至大堂,李敢便讲完了此事。李广坐到椅子上,兀自沉吟着。 李敢悄悄瞟着他,摸不准他爹是什么想法,便出声轻轻探问:“爹,您可有什么指示?” 闻言,李广抬头看向他,瞪眼警告他道:“我有什么指示?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像那朱煦一样被赶出来,让你爹我成为长安笑话,看我不打折了你的狗腿!听见没有?!” 李敢心如死灰,看来还得去那女人手底下训练,还得和那么多大老爷们睡在一个屋。 他垂着头,焉头巴脑地应道:“是……” 李广瞅他,他也听说过些校场里的训练,知道委屈了自己的幼子,便缓了语气道:“陛下很是看重这个叫沈乐妮的女子,为父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本领。” 他望着李敢,劝慰道:“为父知你受苦受累,只要你再坚持一个多月,介时由你选择。” 李敢沉默着,忽而抬眸说道:“父亲,依我看,这女子确有些训兵方法。” 在这十日的训练内,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也被沈乐妮的言行所感染。 李广望着身边桌上的茶盏眼神渐深,似是自语:“能陪将士们淋两个时辰的雨,能面不改色吃下脏污的饼,确有所不同……” . 临近傍晚,鲁瑞才好不容易将朱煦请出了家门。 一家酒楼的某间雅间内,鲁瑞看着坐在对面揉腰抻腿的朱煦,忍不住嗤笑一声。 朱煦听见后立马瞪眼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憋不住脾气,这下可好 ,挨了好一顿打,还让你和你家成为如今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关你屁事。”朱煦毫不客气地骂道。 鲁瑞当作没听见,面色平淡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早晚有一日,我要报这了这仇!”朱煦面色阴沉地发下誓。 “你如何报仇?”鲁瑞抬眼看他,“沈乐妮如今得陛下青睐,你要怎么报仇?凭你那曾经做过太子太傅、已然风光不再的祖父?凭你那做了数年宗正官位一直不变的父亲,还是凭你这个小小的殿卫军?” 他字字锋锐,点出了朱家如今的落魄窘境。 朱煦眼角轻轻跳动,他与他对视着,半晌冷笑回道:“不急,走着瞧。” ----------------------- 作者有话说:本文里为剧情服务而杜撰了多名人物,例如鲁瑞、朱煦、马成以及他们的家人等,大家看文看个乐呵,勿考据~ 另,文章开头的“龙城”现已改为“玉城”。 第43章 他坐怀不乱 沈乐妮离开未央宫后便同平安出去转了转,放松一下,顺便打听一下她在民间是个什么情况。 果真如刘彻所言,不仅她训兵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她吃脏饼脏肉一事也是人尽皆知。 有人夸她女中豪杰,称赞她有魄力,但更多的还是骂她不守妇道。 沈乐妮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何平安一路听来情绪便低落下去,她便带着他随处看看就回了家。 刚走到门口,何平安便转头安慰她道:“姐姐,你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大汉,你不要听他们说。” 沈乐妮浅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肩道:“平安放心,姐姐才不理会他们,随他们怎么说,都不会影响我。” “嗯。”何平安乖巧点头。 “倒是平安你,以后再听见别人说这些,你就当他们在放屁,万万不要同他们争论。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就好,其余的都不必理会。”沈乐妮温声教导他道。 何平安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姐姐。” 沈乐妮摸了下他的脑袋,边同他走进门边嘱咐道:“今晚你就不用去校场了,以后每日也早些回家,在家好好习字。你识的字越多,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才会更方便,知道吗?” 何平安嗯了声:“都听姐姐的。” 沈乐妮同何平安吃过晚饭后,对前来教字的先生嘱咐了些事情,便动身前往校场。 . 夜色渐深,将士们陆陆续续回到校场,到了规定时间,竟全部到场,无一人迟到。 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先让提前找好的人将他们的身高尺寸一一量好,而后才道:“今晚时间已是不早,我们便不训练,来做些简单的游戏。” 众人面露疑惑。 第42章 “既然昨晚我们才讲过心理素质的内容,那我们便来做一些这方面的游戏。” 虽然沈乐妮面带轻松的笑容,但将士们就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一个合格的军士,应当具备自信、敏捷、勇敢、信任的心理品质和素养。那么今晚我们便围绕这几个词开展几个游戏。” 沈乐妮说完,便让将士们围成一个圈挨着盘腿而坐。 她随机点了一个人名,让他坐到众人中间去。 等他盘腿坐下以后,沈乐妮才解释道:“游戏规则也很简单,围成圈坐的九十七人,说出中间那人的优点,依旧是举手抢答,每说对一个,便奖励五钱,被选中坐到中间的人也能得到十钱奖励。奖金做完所有游戏后统一下发。” 她说着,顺手一指旁人手里的一个大袋子。 看着那么一大袋子钱币,众人立马兴奋地摩拳擦掌。 “沈教官,何为优点?”有人旋即不解地问。 沈乐妮向众人解释一番后,游戏便正式开始。 口令一下,将士们便忍不住激动抢答:“他、他嗓门大!” “他力气好!” “他、他能吃!” 将士们哄然大笑,中间那军士又羞又窘,低着头恨不得埋到地里去。 但了解他的无非只有几人,其余的皆是乱猜,等众人说无可说,沈乐妮才询问那个军士,并让他说几句感想,然后让旁人记下了答对之人的名字。 “下一个,有谁自告奋勇坐到中间去?”沈乐妮询问道。 这暴露自己很少人所知一面的游戏,没什么人主动站出来。 “没人?”沈乐妮再问一声。 众人面面相看,这时蒋五忽然站起了身,一声吼道:“我来!” 沈乐妮暗地里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不错,有前途! 蒋五坐下片刻,都没人说话。有的是不想说,有的是不敢说,而有的则是不了解。 “没人知道吗?”沈乐妮挑眉,她随机点出一个人道:“牛二,你来说一个。” 被点中名字的牛二神色一紧,半晌支支吾吾开口:“他、他知错就改……” 话落,一片寂静。 沈乐妮鼓起掌,赞道:“牛二说得好。蒋五,你觉得他说得可对?” 蒋五看着牛二,后者被他看得埋下头去,然蒋五却忽而笑了两声,傲首回道:“自然是对的。” 有了第一个开头,后面便陆续有人举手抢答。 蒋五结束后,沈乐妮抽中了牛二。 等牛二刚坐下去,蒋五就开口道:“他性子像个娘们儿一样。” 话音才落,便引得此起彼伏憋不住的噗嗤声。 牛二腾的又红了脸。 “蒋五,我是让你说他的优点,不要乱说。”沈乐妮沉着声提醒道。 蒋五这才改口,说道:“他……” 才吐出一个字他便卡壳。他娘的,这是个什么狗屁游戏?! 憋了半天,蒋五才不情不愿挤出几个字:“他、他脾气好。” 娘的,怎么这么说不出口。 蒋五说出来后,便跟着有人开始抢答。 “他有毅力!” “他能坚持!” …… 牛二的脸,在众多或真或假的夸赞声里变得像猴屁股那般红。 在确定没有人要开口后,沈乐妮问牛二道:“牛二,你可曾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 “不、不知……” “那如今你也听见了,你的优点战友们都有目共睹。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的?”沈乐妮笑眯眯问道。 牛二本来没什么说的,但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他又觉得不说几句对不住他们的夸赞,于是他抠了抠脑袋,腼腆说道:“谢谢诸位,瞧得起我牛二。” “好!!”不知是谁高声一喝,接着响起一阵喝彩声和掌声。 沈乐妮也笑着为牛二鼓起掌。 得到口令,牛二逃也似的飞快跑回到自己的位置。 “下一个谁来?” 还是没人主动站出。 沈乐妮心思一转,倏而看向卫青,笑眯眯道:“卫大将军,请吧。” 被点到名的卫青也不推拒,站起身走到中间盘腿而坐,面色平淡静待众人的评语。 气氛有些微妙。 旁人倒也罢了,中间坐着的可是卫青大将军,陛下跟前的红人,这谁敢乱说话…… 但有一人却没有如此心理负担。 只见霍去病颇为兴奋地高声开口:“他能打仗!” 卫青看向自己的外甥,少年神采奕奕,平日里自带傲气锐气的眉眼因笑容而显出几分青稚,他也回了句:“彼此彼此。” “他力气大!”霍去病又冒出一句。 卫青有些无语。 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他坐怀不乱。”霍去病揭他老舅老底。 将士们眼珠子一瞪。 卫青气笑了。 好小子,等着。 霍去病似乎不怕,朝卫青咧嘴一笑。 有了霍去病的带头,其余人也逐渐参与到其中,时不时冒出几个字。 气氛放松下来。 沈乐妮饶有兴致地看着,等众人都说完后,她才问卫青道:“卫大将军,可有什么想说的?” 卫青闻言,看向众人,顿了片刻,站起身道:“诸位皆是我大汉勇猛将士,亦是与我卫青共同征战之友,卫青在此向诸位道一声谢,谢诸位为大汉的奉献!” “为大汉而奉献!”霍去病高举起手高扬声音喊道。 “为大汉而奉献!!”将士们亦跟着喊。 卫青深受感动,向众人行了个抱拳礼。 第44章 互揭老底 等卫青回到自己的位置,沈乐妮问:“现在有没有谁想自愿上来的?” 等了会儿,就在沈乐妮以为没人的时候,霍去病却主动站出来,径直走到中间坐下。 “诸位不用客气,尽情说吧!”霍去病大气地一甩手道。 其实他也很想听听他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 卫青第一个开口:“他聪明。” 霍去病看向卫青,见他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卫青接着又道:“他自小活泼好动,十三岁还被其母打手心。” 霍去病脸一红,急忙堵他舅舅的嘴:“你不许再说!” 沈乐妮:……偏题了卫大将军。 她无奈一笑,却并未阻拦二人。 毕竟这温馨的、历史名人互揭老底的场面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沈乐妮看得津津有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青也不欲说太多,后面便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沈乐妮还觉得可惜,旁人哪有卫青了解霍去病啊。 之后的人,无非就是夸赞霍去病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等。到了最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沈教官,听说你最初是同霍校尉一同来的长安,想必你一定比我们更了解霍校尉,不知你能否说说?” 说话之人乃是鲁瑞,接收到沈乐妮的视线,他扬起一个好奇的笑容。 将士们看向沈乐妮,也包括霍去病本人。 沈乐妮回望众人,最后看向挺直脊背坐在中间的少年。 她与他目光静静相对,片刻后她开口,声音平缓却有力,吐出几个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霍去病一愣,在场众人也是一愣。 这句话不似评语,倒像是在表达一种决心和意志。 一时许多人都不明白沈乐妮是何意。 唯有霍去病在回过神来后,猛地起身,望着沈乐妮高声笑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哈哈哈哈……” 校场内回荡着霍去病畅快恣意的笑声。 众人为他鼓掌欢呼,鲁瑞藏在其中,面色平淡,不知在想什么。 沈乐妮注视着霍去病,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 放松过后,训练便恢复到往常。 第十二日,上午一直站军姿,下午复习过一遍所学后,开始教学行进间转法的所有内容,晚上便是反复练习下午所学。 第十三日,上午练习正步整齐度,下午则是教习新内容——持剑礼。 之前只教了注目礼。如今的兵器种类有限,还要考虑到汇演时将士们所持的兵器不能影响到队形,便将此内容稍作了改动。 对于这点,系统也是给予理解和支持。 于是教完持剑礼后,便将持剑礼与正步进行融合,进行反复训练。 到晚上又站一整晚军姿。 有了这段时间的训练,站两三个时辰的军姿,对于将士们来说,已然不算太难。 似乎是之前朱煦那件事给了众人很大的震撼,被沈乐妮的彪悍劲给吓着,因此训练时也没人再同她唱反调。 第十四日,一整个白天都在训练正步持剑礼,晚上便是站军姿。 持续三日训练,部分人又开始有些精力不集中。 第43章 沈乐妮算着时间,等站军姿结束后,她对众人道:“大家训练辛苦,明晚不用训练,让大家放松一下。” 将士们立时激动起来。 翌日,也就是军训第十五日。 白日训练如常,将所学内容都复习了一遍,吃完晚膳后,在集合之前,沈乐妮将那几个还没背住规章条例的人又单独拎出来抽背,或许是上次说扣除十两黄金吓住了他们,这回他们虽然还是有些结巴,但还好都能背出来。 沈乐妮欣慰,一人还予他们五两,以作鼓励。 结束这件事后,便准备开始晚上的活动,所有项目都是有奖比试。 一想到不用训练,还有钱拿,将士们早已开始激动。 首先举行的是拔河比赛。 所需物具都准备好后,沈乐妮将九十八人按七人一组,随机分成十四组,讲了如何比试、有哪些省力技巧以及游戏规则后,便让这十四组进行抽签,两组一场比试,一共七场。 拔河比赛虽然起源很早,但汉武帝时期却并没有这个游戏。 因此,当将士们了解到这个游戏后,而且得知坚持到最后的前四组都有奖金且第一名每个人都有两百钱拿的时候,纷纷兴奋得开始摩拳擦掌。 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两个小组对立而站,攥紧了手中的粗麻绳,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沈乐妮见状,缓着语气道:“大家别紧张,就是个游戏而已,开心为主。” 她给了两个小组小半刻的活动放松时间。 小半刻后,只听得一声高喝,一阵嘶吼便破开了安静而紧张的氛围。 其余的将士们围着比试场地而站,盯着中间正在拉锯的两方,忍不住为各自看好的小组高声加油打劲。 而正在比试的两组人却无暇顾及其它,他们正专注在手里这根绳上,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拉。 结果很快在巨大的哄闹声中分晓。 部分人兴奋得高声大叫,也有部分人唉声叹气。 中场休息片刻,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其中一组里,有两个队伍里比较出名的人,一个是牛二,一个则是蒋五。 蒋五将对面的人挨个看过去,不屑地嗤一声:“就这几个弱鸡崽子,还想赢你爷爷我,想得美。” 说罢,他视线落到站在他前面的人身上,忽而伸手猛地一拍他肩膀,似警告道:“喂,你可别掉链子挡了老子的财路,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站在他身前的好巧不巧就是牛二。 听蒋五说完,牛二点了点头,却紧张到说不出什么。 两方人都互相盯紧对方,暗暗活动着手脚腕骨。 口令才落,蒋五大吼一声,双手扯住麻绳猛地往后拽。 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险些把对面人直接拽飞,立马全部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拽,这才没有被拖过去。 蒋五一边大吼着一边大力又扯又拽,额头青筋绷起。 这一组的比试看得旁人紧张无比,一颗心随着两方拉锯七上八下。 时间缓缓过去,两个小组的人个个面色通红,现出疲色,已然快到了极限。 结果很快出来,蒋五一组获胜。 蒋五望着对面趴倒一片的人,高兴得大笑起来,又猛地一拍身前人的肩膀,罕见地夸赞人道:“做得不错!” 牛二挠着脑袋,也朝他笑。 第45章 险些被气哭 接下来,比试如火如荼进行着。 卫青和霍去病分到了一组,最后他们那组也赢了对方。 半个时辰过去,第一轮拔河结束。 胜利的七个组又进行抽签,但有一组幸运儿会直接轮空晋级下一轮,并且获得奖金。抽签结果出来后,蒋五那组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兴奋的笑声。 显然幸运儿是他们。 其余人再不爽也没办法,毕竟这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没法作弊。 运气,也 是一种实力。 “这第一名,看来非爷爷我莫属了!”蒋五拿鼻孔高声对着众人道。 意料之中,他这番话引来其余六组人的嫉妒目光。 “蒋五,注意自称。”沈乐妮面无表情地再次提醒他道。 听见沈乐妮的警告,蒋五这才收敛起自己的得意忘形。 歇息了一刻钟后,第二轮第一场比试在众人的加油打劲声中拉开序幕。 其中一组有李敢在内,本来他们这组已然现出不敌之况,但李敢不知因何,忽然爆发出一股力,以一己之力让全组扭转境况。 虽胜利,但他也脱力,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一刻多钟后,最后结果出炉。 胜利的三组分别是卫青霍去病所在一组,李敢所在一组,以及校尉李朔韩说所在一组,再加上轮空晋级的蒋五一组,总共四组。 看到蒋五那组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其余三组已在脱力边缘的人恨得牙痒痒。 但恨也没用,谁让他们幸运呢! 沈乐妮见众人已是累极,便给了他们小半个时辰休息时间来恢复力气。 中场休息时,霍去病把卫青拉到一边,卫青不明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传授一下待会儿比试的技巧。”霍去病低声道。 卫青一笑,“你还摸出技巧了?” 霍去病嘁了声,“瞧不起谁呢。” “行,你说。”卫青笑着附耳过去。 霍去病悄声道:“舅舅可记得乐妮最开始说的那些省力技巧?两场比试我都试了一下,果真极是不错!” 卫青看向他,“真的?” 最开始他也记在了心里,可一到比试,注意力全在那根绳上,沈乐妮说的那些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霍去病点头:“千真万确。”他视线看向蒋五那组人,对卫青道:“若是待会儿抽到那边那个组,光拼力气,我们怕是不敌。加上我们比过两场,但他们那组却才只比过一场,余力比我们足。若想赢,只能智取。” 卫青随他的目光看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于是霍去病二人商量片刻,便把他们那组的人都叫到了一边,悄声商议着什么。 人群里的蒋五注意到了,眯眼盯着他们。 中场休息很快过去。 沈乐妮组织剩下四组进行抽签,但霍去病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他们并没有与蒋五组抽到同一场。 比试很快开始,参赛者用尽全力,观赛者高声打劲。 两场结果很快出炉,在众人意料之中,胜者乃是卫青组与蒋五组。 又一刻钟后,拔河比赛迎来最后一场比试。 两组人对立而站,气氛剑拔弩张。 卫青组的人相互对视,脚掌、站位以及握着麻绳的手暗暗移动,变着姿势。 站在最后的蒋五看着对面那群人整齐有序的动作,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拍了把身前牛二的肩,吩咐道:“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对面不好对付。” 牛二点头,把他的话朝前头传了下去。 等两组人稍作准备后,沈乐妮下达了口令。 只听得一阵大吼,被两方人死死攥住的麻绳陡然绷直,又被两股巨力拉锯着,保持着短暂的平衡。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令众人奇怪的是,明明在体型上是蒋五组的人稍占优势,可他们却一直陷在与对方拉锯的僵持里。 蒋五组的人个个用力到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可对方的力量似乎突然大了两倍一样,就是拽不动。 围观者们费解,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卫青组的人协调一致的动作姿态。 沈乐妮看在眼里,满意点点头。 还是有人把她的话记住了,不错。 蒋五组的人很快就显出了力竭之态,而似乎被对方所看出,突然!卫青组的人猛地整齐地往后一拽,他们似是积存着一股力,然就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打了蒋五组一个猝不及防。 在一阵短促的仰天大啸声中,蒋五组绳上栓着的布越出了线。 卫青组夺得第一!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他们组每个人都拿到了两百钱的奖金。 霍去病捧过自己的钱,喜滋滋地笑着。 这钱不止是钱,这还是他的荣誉! 卫青组的人在互相分享着开心,而另一边,蒋五拉着个脸,盯着对面那群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人,心里那股火气一簇簇地冒着。 他忽而看向牛二,伸手猛地给了他一下,骂道:“老子不是让你把话传下去么?是不是没长耳朵?!” 牛二的脸因过度使力而仍旧通红,他小声道:“我、我传下去了……” 蒋五仍不解气,接着骂:“娘的,眼看老子就要拿到钱了,都是你们这群废物!” 牛二低着头不说话。 蒋五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却突然瞥见了牛二垂在腿侧的手。 手心也是通红,被麻绳勒出了几条红到发紫的痕迹,血管隐隐现出。 第44章 蒋五到嘴边的话忽然就骂不出口,只能憋回了心里。 他娘的!算了,只怪他这次运气不好! 沈乐妮将两组人的情绪看在眼里,等将士们稍微冷静后,她集合起队伍,对他们道:“我想,这次的结果相信是一些人没料到的。明明蒋五组的体型平均要比另一组偏健硕一些,可最后取胜的却是卫大将军一组,大家可有想过这是为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出个所以然。 沈乐妮适时道:“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比试前我所讲过的那些技巧?大家刚刚也看见了,卫大将军他们便是用了我所教的,这才出乎诸位意料地赢得了第一名。” 众人一想,好像刚刚卫青组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一到比试时,全在想就算拼命也要把那根绳拉过来,哪有空去想那些啥啥啥的。 “由此可见,有时候取胜的关键不一定是蛮力。懂得如何智取,尽量去保存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获胜的关键。诸位可都听得明白?” 将士们应道:“是!!” 拔河比赛结束,但时间尚早。 沈乐妮让众人休息了两刻钟,便开始下一个游戏,依旧是胜者获得奖金。 或许是第一个游戏输得极不甘心,蒋五此后的游戏便像个炮仗一样谁来炸谁。 但天不遂人愿,之后的两个考验团队协作的游戏愣是没拿到一个第一。 蒋五一个血气方刚的爷们险些被气哭。 输掉第三个游戏后,蒋五放弃了,躲到一边去生自己的闷气。 第46章 有人要完 解散时间快到,玩到现在的将士们也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开心到牙一直没合拢过的,一种是和蒋五一样生闷气的。 片刻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看着情绪还有些兴奋的众人道:“时间不早,做完最后一个游戏,我们便解散。那这最后一个游戏,之前大家玩过一次,便是唱歌比试,依旧是那个规则,哪个组的声音最大,剩下的这些钱就归哪个组。” 她边说边指着一边放着的小半袋子钱。 看那样子,估计也有个小几百个。 说罢,沈乐妮把众人分成随机四个组,比赛便正式开始。 口令刚下,只听得开唱的第一组里突然有一道雄浑的嘶吼以震破云霄之势冲进众人耳朵里,众人只觉脑子里似乎被雷电劈了一下,震得他们直翻白眼。 沈乐妮险些抬手捂耳,她皱着五官看向声音来源处。 果真是蒋五。只见他仰着头闭着眼,不管不顾地用命嘶声唱着。 天,这也太拼了。 沈乐妮很想阻止他,却没找到机会开口,只能忍受着耳朵的痛苦听完了他跑得裤衩都要飞了的调。 结果显而易见,蒋五组获胜。 没办法,再怎么着也没必要为了点钱把嗓子废了。 不,蒋五做得出来。 所以他的嗓子当场就废了。 沈乐妮听着蒋五呕哑嘲哳的声音,同情地罢罢手道:“行了行了,你这几日都别说话,多喝水,解散后去找大夫瞧瞧。” “是!”接过钱袋子的蒋五开心地咧开嘴笑,朝着沈乐妮张了张嘴,声音哑到险些没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哑语。 沈乐妮扶额。 . 最后一个游戏结束后,沈乐妮就解散了队伍。 她望着众人高兴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夜色深沉,校场里寂静无比,唯有宿舍区呼吸声和呼噜声此起彼伏。 突然! 一阵响亮刺耳的敲锣声响遍校场。 将士们正沉浸在睡梦里,倏而一阵锐鸣沿着耳道直冲进他们脑仁里,然后嗡嗡嗡地回旋着。 众人猛地睁眼,个个皆是呆滞的表情。 部分有经验的人神色一变,立马蹦下床,三两下穿好衣就往外跑。 其余的见状,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照做。 帐外不知何时又燃起了灯盏,堪堪照亮夜色。 将士们一股脑不管不顾冲出宿舍区,原以为是有敌袭,结果却发觉四下里一片平静,连敲锣声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而有一人,背着双手立于空地,似乎早已在等着他们。 将士们一愣,脚步渐渐放缓,然后停住。 这人赫然便是沈乐妮。 她看着后面掉着一长串的队伍,眉眼沉沉。 原本以为他们多少都有些警惕心,可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部分人。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没在敲锣声消失时到达这里的,每个人五百个俯卧撑。” 将士们脸色一变。 “沈教官,你也不提前给个信儿,这大半夜突然来这一遭,谁能反应得过来?”有将士委屈地替自己喊冤。 他到这时候都还有瞌睡虫咬住他的眼皮没放呢,就要遭此惨罚。 沈乐妮望着一干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衣衫不整、毫无军士形象的将士,肃着面容道:“是不是昨夜让你们放松一下,便玩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目光威严,沉声道:“你们是军士!无论身处何地,都要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个紧急集合罢了,可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一个个无精打采,连衣衫裤子都能穿反!毫无军士应有的警惕心!” 将士们又羞又臊,默默调整站姿,悄悄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 “我真是高估了你们,身为长安三军,责任重大,可你们就是这样来保护陛下、保护长安百姓的?你们如何对得起他们的期望?!” 夜色寂静深沉,校场内唯响着一道清冷隐含着怒气的女声。 沈乐妮盯着不敢与她对视的众人,最后说道:“迟到的人,每个五百个俯卧撑!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去睡觉。你们服是不服?” 将士们无人反驳,站端正高声应道:“是!!” 说罢,空地上卧下一堆人,吭哧吭哧做起俯卧撑。 夜色黑沉,校场内的灯却久久长燃。 . 次日,未央宫。 朝毕,刘彻听完来人的禀报,脸色始终淡淡,只评了句:“竟有那么多人过不了,真是一群吃干饭的。” 来人闭着嘴保持沉默。 刘彻靠到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连日来处理朝政也累了,也罢,便去瞧瞧那所谓的军训是何样的。 看看那群吃着大汉钱粮的小子,如今是个什么熊样。 校场内,训练如常。 上午复习所学,下午抽背了一次卫生与救护方面的知识考问,不过关的依旧惩罚套餐三选一。 众人以为今日又是一个枯燥的日子,只是没想到在临到晚饭时间时,一人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校场—— 刘彻。 他穿着素衣常服,身边只带着一个近侍。 参加军训的九十八人里,只有少部分人是见过帝王真颜的。因此在看见刘彻出现时,神色陡变,眼睛瞪大,一声‘陛下’险些呼出。 但碍于沈乐妮及时的“清嗓”声,便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继续站自己的军姿。 陛下,不是咱不尊敬您,咱是真的怕了那啥三套餐了。 您要降罪,就找沈教官吧! 而另外一群人则对于这些将士的神情变化毫无察觉,眼睛直视着前方,身体屹立不动。 早在刘彻刚出现的时候,沈乐妮就看见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停下将士们的训练,对刘彻点头示意了下就将视线放回到队伍里。 刘彻也不出声打扰,远远立在一边,静静观望。 但他的到来,已然给一部分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绷紧神经,不敢对训练有丝毫的懈怠。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但将士们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和眼神,没有动过分毫。 刘彻看着这群身姿挺拔昂扬、精气神天翻地覆不同从前的将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那点在听说了他们昨夜惨况的不悦渐渐散去。 很快,沈乐妮下了口令,将队伍解散。 人群渐渐散去,但卫青等人却没离开。他们同沈乐妮一道走到刘彻身前,正欲行礼,却被刘彻制止。 刘彻故意板着脸道:“今日朕是微服私巡,你们可不要暴露了朕的身份,否则饶不了尔等。” 卫青等人只好应下:“是。” “陛下,您看了这么一会儿,感觉如何?”沈乐妮期盼地笑问。 刘彻故作面色淡淡,“尚可。” 不能夸,怕她飘。 沈乐妮显然有心理准备,闻言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道:“那陛下可以再看看。” 刘彻问:“今日晚上有何安排?” 沈乐妮保持神秘,“陛下留下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刘彻笑一声,爽快应下:“也罢,左右朕今日无事。” 卫青等人内心:看来今夜有人要完。 第45章 第47章 意志的力量 晚上的训练不是队列训练的内容,而是在大帐里上第三节思想教育课。 刘彻早在开课前就来此处转过,看见了大帐内立在左侧的一块木板,上面写的都是每次考核不过关的人名。 他将名字扫过一遍,然后便坐到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位置等候着开课。 大帐内只有他一人,随身的侍卫守在帐外。 吃完晚饭休息好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带着将士们来到教室。 在看见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时,尤其是发现这人便是下午出现在校场的那人,部分将士很是奇怪,但并未多言。 而那些知道刘彻的,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坐在刘彻周遭的人纷纷瞅他一眼,便兀自坐下。 而引来诸多视线的刘彻却仿佛不察,依旧云淡风轻,轻阖上眼养神。 暗暗观察着的霍去病:……不敬陛下,你们完了。 等将士们都落座后,站在前面的沈乐妮才开口道:“相信诸位都猜到了我们今夜讲的内容——思想教育。” 刘彻心里一动。 “此前我们已经上了两堂,有没有谁还记得讲的是什么内容?”沈乐妮问道。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高举起手。 沈乐妮点出他道:“李朔,你来说。” 李朔道:“第一堂讲的乃是爱国,第二堂讲的则是军士应具备的心理素质。” “说得很好。”沈乐妮表扬了句,又问:“那谁还记得‘爱国’首先要做的应该是什么?” 鲁瑞罕见地举手,答道:“秉持衷心,强大自我。” 沈乐妮默默瞥了眼刘彻。 这回可没有奖励,不知道是他们学习兴趣变高了,还是某人的作用。 她收回跑偏的思绪,说道:“看来大家都还在记得,希望你们能保持下去。那么今晚的课题,就叫做‘意志的力量’。” “有谁可知,意志指的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只见蒋五嗖的从凳上蹿了起来,已然形成条件反射。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被他给吸引过去。 注意到众人聚集过来的视线后,蒋五才陡然反应过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僵硬地立在那里。 沈乐妮有些无语有些想笑,她清咳了咳,对他道:“蒋五,若是想回答,不用站起来,举手就行。” 还有,这节课也没有钱拿啊,这也太激动了。 蒋五张着口,想说点什么却半晌憋不出几个字,脸腾的一红。 沈乐妮抬手示意他坐下,蒋五便顺台阶又嗖的坐下 来。 她又问了一遍,片刻后有人答道:“指的可是一种思想?” “可以这么说。”沈乐妮解释道:“意志是一种复杂的概念,它涉及到个人的决策、行动和自我控制。例如,在面对一些抉择的时候,你的意志会让你根据你的思想作出你想要的决定,或是在面对困难和挑战的时候,你的坚持不懈、不放弃就是意志的体现。”[1] “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意志的力量有多大?” 这个属于哲学的问题,难倒了在场一众的人。 “意志的力量……”角落里的刘彻低声呢喃着。 他身边的人听见他的自语,忽而向他凑近些,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大人,我看您气势不凡,定是读过书之人,不知您可知道沈教官这个问题的答案?” 刘彻看向他,反问:“那你是怎么看待的?” 那人抠着脑袋,皱着脸道:“我不知道啊,这个问题好复杂……” 刘彻招手示意他靠近些,然后对他低语了几句。 霍去病等了会儿,见没人回答,便忍不住偏头去看了眼后面的角落处。 正想着要不要举个手回答一下,便见沈乐妮微笑着示意举手之人说话,然后后面就传来声音:“意志的力量,并无固定的说法,它既可大也可小,不在于外界,而是取决于个人的思想。” “说得好。”沈乐妮看着他,想了想询问道:“你可是叫曹志?” 曹志赫然便是坐在刘彻身边的人,他显然没想到沈乐妮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欣喜地点了点头:“是!” 沈乐妮夸奖他道:“你回答的很好,希望你以后继续保持这样的积极思考。” 曹志很开心自己得到了夸赞,但下一秒他纠起眉头,如实说来:“沈教官,其实这个答案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身边这位大人告诉我的,我觉得这个夸奖应该给他。” 话音一落,许多视线悄悄转移到了曹志身边那人身上,又飞速收了回去。 沈乐妮挑眉,刘彻也挑眉。 这个小伙子可以啊,不把夸奖据为己有,懂得感恩。不错,有前途! 沈乐妮满意,刘彻也很满意。 “好,我知道了。”沈乐妮应下,扯回话题,继续道:“正如曹志所说,意志的力量,乃是取决于你们自己。大家不要因它是无形之物而小看于它,恰恰相反,正因如此,你们千万要牢牢记住它。” “我有个故事想讲给诸位一听。有谁知道‘愚公移山’这个故事?”沈乐妮问道。 人群里只有极少人举了手。 沈乐妮扫了一眼,说道:“现在我给大家讲一讲。愚公移山,正如字面之意,愚公是一个已近九十高龄的老人家,住于北山,他的家门前有两座大山,因为这两座大山严重阻碍了他和他家人的出行,于是有一日,愚公便决定和他的子孙们一起将这两座大山给铲平。” 话音刚落,一干将士便震惊地瞪大眼,忍不住面面相觑。 不是,这叫愚公的是不是脑子有疾? 就凭他们几个人,还想把大山给铲平?还是两座? 可真敢想啊。 这是在座绝大部分人的想法,他们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只觉得愚公是异想天开。 沈乐妮从众人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于是她问:“大家来猜猜,愚公和他的子孙做到了吗?” 话罢,便有人叫道:“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凭他们几个人,铲个山头都费劲!” 等他们说完,沈乐妮才微笑道:“我以前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和大家是一样的想法。就他们几个人,想把两座大山铲平?怕是几辈子都不可能。”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愚公和他的子孙们,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他们也知道凭他们几人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途中也遭受到了别人的嘲笑,但他们也从未停下,因为愚公坚信一个道理——这两座大山不会增高,只会挖一点就少一点,且他的子孙们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子子孙孙,只要还有人,那么总有一日,这两座大山终究会被他的后代们给铲平。” 将士们觉得这个愚公和他的子孙们可真是意志坚定,也真够无聊。 沈乐妮继续道:“正是因为愚公和他的子孙后代们的坚持不懈,终于在某一日,这种意志和毅力感动了上天,天上的神派人将两座山背走,愚公的愿望终究成真。” 说到这里,沈乐妮特地瞟了眼角落的刘彻,果真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而将士们听后则瞪了瞪眼。 这个世上……真有神仙? 沈乐妮看着众人的反应,最后道:“这只是个编造出来的故事,大家不要过度相信,但是写这个故事的人想告诉大家的是,面对任何事,只要你保持决心,坚持不懈,一切就皆有可能。” 刘彻哼笑一声。 听到她的话,部分人脸上的震惊之色肉眼可见地消失。 嘁,还以为真有神仙呢。 “虽然‘愚公移山’是编造的,但古时候也有真实的事情。”沈乐妮举例道:“两百多年前,屈原出生于楚国的一个贵族,虽其家族已然没落,但他的生活仍旧衣食无忧。而屈原自小知道己任,便潜心读书,用功刻苦。在冬日的时候,屈原发现自己在暖和的屋子里无法集中精神于书籍上,于是他便想抛却优渥的学习条件,去家后面的山洞里读书,来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锻炼自己的心智。” “他的家人知道后极力反对,但没能拦住屈原。屈原带着他的书籍来到寒冷的山洞中,就算手脚都冻肿了也不放弃学习。就这样,屈原在山洞里一学就是三年,终于把书籍读透,后来成为了大家。” 在座有一些人是知道屈原后来的结局的,不由惋惜地叹口气。 “屈原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件事究竟能不能成,关键在于自身,在于自己能不能有此种不惧困难、坚持不懈的意志。只要有心,任何坎坷便不为所惧。” 将士们安静地听沈乐妮讲着。 沈乐妮也知道人的思想是难以转变的,但只要她将种子播撒下,再不断地用‘耳濡目染’进行浇灌,终有一日,他们的思想会有所改变和进步。 她环望众人,语气缓慢道:“那么无论是真故事还是假故事,告诉我们的都是相同的道理——意志虽无形,但其之力可改天换地,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第46章 啪,啪,啪。 角落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掖掌声。 众人听见声音,纷纷回头望了掖掌的刘彻一眼。坐在他周围的几人更是瞅了一眼又一眼,不知是不是觉得他有点吵。 看见了的霍去病:……你们真的要完。 沈乐妮只当没听到,继续走自己的进度,“所以,大家不要小瞧自己的意志力。那接下来,我讲一讲……” 帐外环境黑沉而宁静,帐内灯火长燃,女声郎朗。 沈乐妮用了近一个时辰讲完此节课,而离解散还尚且有些时间,于是这剩余的时间,沈乐妮打算让将士们做个小游戏。 她解释道:“这个游戏考验的是大家的反应能力和身体敏捷度,叫做抢杯子,顾名思义,便是看谁能先抢到杯子。游戏规则是,两人面对面而坐,杯子放于两人中间,在得到口令后谁先抢到杯子谁就赢。稍后所有人进行次序抽签,按序号进行比试,没抢到的人则淘汰,抢到杯子的则继续和下一人比。” 刘彻扯了扯唇,听上去还挺有趣。 一说到玩游戏,即便没有钱拿,但将士们还是隐隐有些激动。 沈乐妮望着众人,给他们下一剂猛药:“获得第一名的,明日早晨可以多睡会儿,不用跑操。” 话音 才落,将士们立马就兴奋得跟个猴儿似的,忍不住想从凳子上窜起来乱叫乱跳。 说实话,如果是做游戏得钱的话他们现在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样激动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啊! 明早不用跑操啊!至少可以多睡小半个时辰! 这个第一老子就算是拼命,也拿定了! 许多将士心里这样想着。 见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调动起了将士们激切的情绪,刘彻不由眉梢一挑。 这个女子,抓人心有两下子。 沈乐妮不再多说,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进来,然后让九十八个军士一一抽签。等最后一个人抽完后,她便让抽到一和二的人坐到面对而放的两张凳子上。 两张凳子中间还搁着一张凳子,上面放着一只空茶杯。 其余的将士们都凑了过来,围了一圈又一圈。 连刘彻都好奇地凑了过来,只可惜前面人太多,他只能透过缝隙勉强看到一点。 坐到两边凳子上的两个人都盯紧了眼前的杯子,不被外界任何动静所干扰。 口令迟迟不下,但两人也丝毫不敢分心。 在紧张的氛围中,终于听得沈乐妮一声口令。 在尾音刚落时,两人神经一动,同时疾速出手,显然抽中二号的人更快一些,杯子化成一道残影落入了他的手中。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第一场结束,二号胜利,一号起身离开,把位置留给了三号。 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因此每一场结束的都很快。 两方凳子上的选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厉害的人也只坚持了五场,毕竟持续高强度集中精神是最容易累的。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蒋五看着多么健硕的一个人,性子也五大三粗,居然反应很是灵敏,就连霍去病也输在了他手上。 到这时,蒋五已经连赢三场。 游戏已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两轮。 听着将士们为他加油鼓劲,可蒋五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卫青。 蒋五头疼。 娘的,为什么他会抽中最靠后的签啊! 卫青也看着对方,忽而微笑道:“你很厉害。” 蒋五扯着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嗓音朝他笑道:“谢大将军赞赏。” 听见他声音的沈乐妮:……幸好这个游戏不是比声音,不然她怕他的嗓子当场再废一次。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将士们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静静等待着。 沈乐妮拿捏着时机,高声令下,只见两只手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同时朝着杯子伸出,最后,落到了蒋五手里。 帐子内爆发出一阵激烈欢呼。 蒋五看着手里的杯子,激动兴奋到面色通红。 他娘的,他真把卫大将军赢了?! 刘彻嘴角挑着一抹弧度,淡然地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 卫青起身后,将位置让给了本次游戏的最后一人。 只剩下最后一个便可以拿到第一名,蒋五兴奋地开始活动手腕肩膀,齐山在他身后狗腿地给他捏肩。 很快,最后一场比试便拉开序幕,结果如众人所料,蒋五荣获第一。 拿到第一的蒋五激动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又扯着嗓子叫。 像是一只老公鸭混进了人堆里。 沈乐妮再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就在众人为蒋五鼓掌喝彩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也想试试。” 刚坐到凳子上的霍去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屁股险些滑到地上去。 他没听错吧?陛下?! ----------------------- 作者有话说:[1]意志的含义取自百度。 “愚公移山”和“屈原洞中读书”两个典故解释参考了百度。 第48章 死手,快放开! 霍去病转头一看,两眼一黑。 还真是陛下! 那些知道刘彻的人也暗地惊讶,却不敢出声阻止他,怕让刘彻身份暴露而受到惩罚,也不敢搅了他的兴致。 人群自发给说话之人让出一条道,沈乐妮从空出的空间看过去,望望他,又望望人群,最后看着刘彻问道:“确定?” 刘彻站起身,微笑着说:“自然。” “那你想和谁比试?” “自然是拿第一之人。” 霍去病一干人等内心:不要啊陛下!您要是伤着了我们脑袋可不保啊! 卫青内心:陛下,您不是小孩子了,万事以龙体为重啊。 他们心里千万句想阻拦的话,可他们不敢说出来。 蒋五瞅着刘彻,见他这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军中之人,不由嗤了一声,一挥手道:“来!赶紧来,比完老子好早些回去睡觉!” 他话一出,立时引来许多怪异的目光,盯得蒋五莫名其妙。 刘彻面色淡淡,像是没听到一样。 沈乐妮清咳一声,示意刘彻上前来坐下。后者依言走了过来,坐到了一方凳子上。 蒋五咚一声坐下,上下打量对方,刘彻淡定地看着他,对于他不敬的视线没有丝毫不悦。 但有些人却已为蒋五捏几把汗了。 蒋五眯着眼,对面这人气势看上去像是金尊玉贵之人,估摸着出身世家贵族,也不知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管他娘的,是他要找他比的,伤着哪儿了也怪不着他! 两人眼锋无声胶着。 随后,只听一声令下,蒋五和刘彻同时伸手,两人都开心自己攥住了杯口,但下一瞬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对方也抓住了!还攥的死死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两人都抓着杯子的口沿,谁也不松但谁都扯不回来,杯子悬空于凳子上方,隐隐有皲裂的迹象。 场面就这样僵持住。 蒋五瞪着杯子,鼓着劲就是不松,使力到一张脸爆红。 刘彻也瞪着眼,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霍去病等人盯着蒋五那只手,无声叫喊:死手,快给我放开! 沈乐妮一颗心也替蒋五悬着,生怕他惹了刘彻不高兴。 时间一点点流逝,刘彻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力气自是不比军中猛士,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攥住杯子的手开始酸痛,手稍微一泄劲,杯子就被对方拽了过去。 将士们再次为蒋五高声喝彩。 蒋五再次发出老公鸭般高兴的叫声。 输了的刘彻也不恼,面含笑意,发自内心地为蒋五鼓起掌。 他站起身,拍了拍蒋五的肩,对他道:“我大汉将士,勇猛无双,佩服。” 蒋五朝他一拱手,也真心实意地夸道:“你的力气也不差。” 刘彻低眸一笑—— 完全是被他的声音戳中了笑点。 游戏结束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沈乐妮在帐外集合好队伍,吩咐几句后便下令解散。 卫青等人走在最后,对刘彻行过礼也都离开了。 等人全都远去,沈乐妮这才问刘彻道:“陛下没伤着吧?” 刘彻罢罢手,“一个游戏而已,伤不着朕。” 沈乐妮无奈,“陛下,下次您还是看看就好,看把卫大将军他们吓得。” “都说了,朕没那么弱。”刘彻固执而要强。 见说不通,沈乐妮只好作罢。算了,只要他高兴就好。 刘彻看着沈乐妮,夸赞道:“今晚听了沈教官一堂课,受益匪浅啊。沈教官懂的东西还挺多。” “哪里,哪里。”沈乐妮笑两声,谦虚回道。 刘彻背着手往前走去,“朕能看出,将士们比之从前确实有所改变,沈教官辛苦。” 第47章 沈乐妮继续笑应:“没有,没有。” 刘彻跟她简单聊了几句,便带着侍卫离开了校场。 .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教学完队形变换和方向变换的新内容后,剩下的时间就是一直反复练习曾经所学的所有项目,偶尔考核抽背规章条例、思想教育以及卫生与救护内容。 到军训第二十日的晚上时,沈乐妮又给众人放了一天假。照例第二日清早起床离开,晚上亥时回到 校场。 放假这日,沈乐妮先是回去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检查了平安的学习进度。 平安学的很认真,短短十来日,已经能认能写几十个字了。 表扬他一番,沈乐妮便出门去织室看了看汉旗和礼服织造情况。之前量好将士们的身高尺寸后,第二日她就让人交到了织室,如今织工们正在加急赶工。 然后,沈乐妮又被卫青叫去指导了下马具的用料和打造。 再然后,她去了一趟大街上,在未央宫附近几条宽阔大道转了转。 转了半天,沈乐妮看中了其中一条,便是未央宫章城门外,地势极为开阔,介时刘彻便可在宫门口设立看台,百姓们也可在周围观看。 只是…… 沈乐妮望着章城门外这条大道中间一段铺着与两边不同砖石的路,陷入沉思。 这好像是御道吧? 据说这御道是专供帝王使用的,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 这可怎么办? 要是军队走两边,哪一边也显示不出汇演的最佳效果…… 沈乐妮头疼。 想来想去,沈乐妮还是选择了进宫面圣。 委屈您一下吧,陛下。 不,以后有大型活动的时候都得委屈您一下。 所幸刘彻也没有那么顽固守旧,同意了沈乐妮的请示。 解决了重要的一件事,沈乐妮心里松了许多,她回家吃过晚饭后,就跟着回了校场。 接下来的日子,沈乐妮如常地进行着训练的进度,没有人挑衅她跟她唱反调,将士们的精气神和训练效果也有了质的提升。 军训的第一个月很快结束,月底沈乐妮如常给众人放假,而她则去了织室取回了已经织好的汉旗。 用的是上乘的布料,沈乐妮端着放着旗帜的木盘,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心里也期待起了汇演的到来。 回到家收拾好后,沈乐妮便准备去校场,刚出门就碰见了霍去病,正好他也准备回去,两人便同行。 “听说汉旗织好了?”霍去病问。 沈乐妮点头,“今日才去取回来。” 霍去病立马激动,“在哪儿呢?快给我瞧瞧!” “放家里了,没带出来。” “不带去校场?” 沈乐妮回道:“等下次放假和剑一起拿去校场。” 霍去病颔首,想起她之前所说的,便询问道:“那你的汇演路段可选好了?” “早就选好了,就章城门外对着的那条道。” 霍去病惊讶,“可那里不是有驰道?” 沈乐妮傲娇道:“自是获得了陛下的同意。” 霍去病更惊讶。那可是专用陛下使用的驰道啊,看来陛下极是期待这个什么汇演了。 别说,他也挺期待的。 ----------------------- 作者有话说:驰道,就是御道。汉朝长安城的御道是用两条排水沟将路面分成三股这样子的,其中中股道即为御道。这里为了军队方便行走就写成了铺的砖石不同。 第49章 接旗! 次日上午,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宣布了一件事。 她立在台上,对众人道:“如今军训时期已然过半,所有的队列训练新内容已经全部教习完毕,那么从今日开始,我们便着重于训练汇演的队形变换以及面对不同环境不同路况的随机应对。” 闻言,将士们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他们早已从沈乐妮口中得知,在军训结束后,他们会在陛下、文武百官以及长安百姓面前展示这段时间的所学。 那可是陛下和诸多权贵重臣啊! 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会得到青睐,前途一片光明啊! “今日我们有一件事需要完成。”沈乐妮接着说:“便是确立最终的方队队形,以及选出两名护旗手,一名执旗手。” 如今少了一人,方队怎么变也不太合适,沈乐妮想来想去,还是打算用八乘十二的队形,外加一名执旗手两名护旗手,而那个空缺,暂时就由她来填补,等下次军训时再选一人补上。 护旗手?执旗手? 这两个词对于将士们来说有些新奇。 沈乐妮便把汉旗一事向众人解释了一番,然后道:“所以,执旗手,便是咱们方队里唯一站在最前面的中间位置的执旗之人,而另外两个护旗手,则是立于执旗手两边,护送汉旗之人。” 说到此,执旗手与护旗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将士们开始兴奋。 安静的环境里,无声的较量已然打响。 “接下来,我们先进行选拔执旗手与护旗手的比试。”沈乐妮望着众人道:“首先是选拔执旗手的比试。很简单,规则就是谁保持踢正步姿势最久,谁便能拿到执旗手的名额。” 人群里有些躁动。 “这个比试大家都熟悉,虽然简单,但是真要比起来,可是不容易的。” 沈乐妮说完便走下台去,她把队伍都间隔开,给了众人一刻钟的活动时间。 将士们也不再议论,纷纷认真地活动起筋骨。 诚如沈乐妮所说,保持正步抬腿虽然简单,但也是最难坚持的,这点将士们都深有体会。 因此,一个个都不敢轻视,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肃了一张脸。 一刻钟后,比试正式开始! 口令刚下,只见几十条左腿一齐抬起,从远处望去,就能发现众人的腿竟然都抬在了统一的高度,整齐到像是一张平面。 沈乐妮很满意,悄声和帮手们走来走去。 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将士们的训练成果已然非常不错,这不,都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只有三四十个人淘汰。 那些人与离自己最近的好前途失之交臂,个个垂头丧气地蹲到了一边去。 一刻钟后,牛二淘汰。 再一刻钟后,蒋五淘汰。 他气恼地抠着脑袋走到角落,一拳打在了墙上。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李敢、豆如意、韩说等人陆续淘汰,就连卫青也输在了最后的时刻。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而还在坚持的,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两刻钟过去,别的人纷纷颤抖地放下了腿,唯有一人始终挺拔着背脊,气息从容地保持着标准的抬腿姿势—— 此人便是冠军侯,霍去病。 将士们忍不住为他鼓起掌,高声喝彩。 沈乐妮下了口令,霍去病在众多叫好声中放下了腿,虽然腿在轻颤,可霍去病却朝众人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执旗手诞生,接下来便是两名护旗手的选拔。 但沈乐妮见众人都有些疲惫,便把比试挪到了下午。 午休过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说道:“既然大家都休息好了,我们便来进行护旗手的选拔。这个比试也很简单,同时也很难坚持。叫做‘平板支撑’,规则就是把身体趴下去,双手前臂支撑在地面,然后悬空身体,看谁坚持离地时间最久。” 说完,沈乐妮给众人示范了一遍。 将士们只觉得这个叫平板支撑的,和俯卧撑很像,顿时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随后沈乐妮带着众人做了两遍,确定将士们都掌握标准姿势后,同样也给了他们一刻钟的活动时间。 由于霍去病在上午获得了执旗手名额,因此这个比试他就不再参加,立到一边观看着。 一刻钟后,沈乐妮让众人趴下去,等他们都准备好后,便下了口令。 虽然将士们此前没有训练过这个项目,但是有了别的内容的基础,比试这个一开始倒也不难。 但是随着时间越久,淘汰的人就逐渐增多。才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一半人淘汰。 半个多时辰过去,剩下的不过三四十个,且个个面色憋得通红,脸上和手上青筋根根暴起。 到比试最后阶段,卫青淘汰。 最后,获得前两名的人乃是李朔和豆如意。 蒋五:他娘的!老子今日是不是走背字?! 李敢:我爹不会打死我吧? 其余人也垂头丧脑,不想说话。 天啊 !这可是最有可能获得陛下赏识一飞冲天的机会啊! 就这么啪嗒一下,没啦!! 霍去病凑近卫青,小声问道:“舅舅,你是不是不想拿第一啊?” “哪里,我是旧伤在身,实在做不到。”卫青笑着,拍拍他的肩,为他打劲道:“你小子前途无量,祝贺啊。” 第48章 霍去病龇开牙笑眯了眼。 一名执旗手和两名护旗手都选了出来,剩余的就是调整方队。 比试完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便开始重新调整队形,按照高矮顺序,高的往后挪,但大家的身高都差的不多,很快就调整完毕,然后她在第一排的最左边留出了她的位置。 本来她的身高就是一米七三,到时候再在鞋子里垫一些东西,就显得跟第一排差不太多。 到此,重要的事都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只有不断进行汇演训练,以及偶尔开展思想教育课。 十日后,校场如常放假。 仪仗队礼服的织造进度已经进入了末尾,再有个数日便能全部完成。 沈乐妮和霍去病去章城门外转了几圈,等返回校场时,她拿上了汉旗,而打造好的旗杆以及九十八把剑早被人送去了校场。 第二日吃完早饭集合后,将士们发现沈乐妮手里平放着一块叠起来的布。 一些人猜出了那是什么,仔细地盯着旗帜看。 沈乐妮双手掌心向上,捧着叠的方方正正的汉旗,朝底下道:“诸位都看见我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了?想必已经有人猜到。这便是代表大汉的旗帜——汉旗!” 说着,沈乐妮双手捏住旗帜两角,将其一抖,一面黑色旗帜便展现在人前。 以黑为底,金光粼粼的五爪龙盘旋着红色的‘汉’字,以凛然威仪守护大汉万里江山! 光是用眼看,便激起了将士们内心的战意! 沈乐妮让人协助她把旗帜穿进由实木染漆做的旗杆里。她把旗杆竖起,黑色旗帜在空中迎风飘扬,那条金龙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从此刻开始!你们每一个人,无论你有多大的身份地位,都要时时刻刻尊重这面旗帜!不得损毁弄脏!更不能丢弃践踏!违者,直接踢出军营,永生不得参军!”沈乐妮注视着众人,高声问:“都听得明白?!” “是!!!”将士们喝应。 沈乐妮执旗走下台,注视着站在执旗手之位的少年,扬声喊出他的名字:“霍去病!” 霍去病往前一步站出列,沉声回应道:“在!” 沈乐妮双手递出旗杆,看着他郑重道:“接旗!” “是!!” 两手伸出,霍去病从沈乐妮手里接过了大汉不容冒犯的威严。 第50章 系统你家办喜事吗 旗帜和剑到位后,训练时才算是最接近汇演的模样。 到此时,离最开始承诺刘彻和文臣武将的两月之期只剩下了最后半个月。 这日傍晚临近解散时,沈乐妮宣布道:“距离汇演越来越近,为了避免介时大家因为不熟悉路况而出现意外,所以最后的这半个月,我们每隔一日就去校场外,把校场到章城门的这一段路走一走,提前熟悉一下。” 这就要进行实战演练了? 说到去外面,将士们不仅没有紧张,反而略微兴奋。 “但是我们的训练不能影响到百姓们的生活出行,所以之后每次外出的时间,都安排在晚上亥时。我已经提前向陛下申请过,也得到了陛下的同意。” 这个时候是存在宵禁的,在晚上亥时——也就是十点以后。 安排在这个时候,既不会干扰百姓生活,也能防止汇演彩排被过多人看去。 毕竟她还是想保持一些神秘感和惊喜感。 于是当晚到了十点,沈乐妮就集合起队伍,带着他们出了校场。 从校场到章城门,足足有十里路远,自然不全是走正步。 沈乐妮打算汇演的时候,出了校场后一直走齐步,直到距离看台还有两百米的时候才转为正步,走过看台两百米再转回齐步。 夜深人静,平白日里的任何普通响动到这时都变得极为大声,沈乐妮只好让将士们踏地的声音尽量压低。 可毕竟近一百人,再怎么压低声音也不算小。 寂静的环境里,时不时响起整齐清脆的踏地之声,回荡在沉沉夜色里。 也有许多浅眠的百姓被惊醒,但他们却不敢开门出去瞧,只能趴在门边凑着耳朵去听。 巡逻队偶尔路过,看见那群人后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在背后看着这个整齐而庞大的方队,似一只兽中之王在巡视领地,以沉稳从容而不容侵犯的气势在黑暗里不断前行。 高处昏黄暗淡的灯光,堪堪映亮那幅迎风飞扬的旗帜。 翌日,昨夜的响动传遍长安城,无数百姓惊慌疑惑,试图打探出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而上层的各个圈子里,仪仗队在众人心里打响了‘威严整齐’的第一印象。 刘彻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面色淡定地让人去做好百姓的安抚工作。 . 外出训练几次后,军训也进入了倒数时期。 沈乐妮对众人道:“将士们,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外出彩排训练!在三日后,我们为期两个月的军训便会结束,介时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在陛下以及长安百姓面前进行汇演!所以我希望今晚你们能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能不能做到?!” 众人嘶吼:“能!!!” 到了此时,将士们的精神面貌已然不同最开始,彻底焕然一新。 晚上亥时,沈乐妮带着队伍外出,进行了最后一次校场外的汇演彩排。 此次训练足足到子时过了才结束,但将士们没有喊累,反而个个精神饱满。 到这时候,即便是那些瞧不起沈乐妮的人,也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因为他们也清楚,这是获得陛下青睐的最好最近的机会。 次日,沈乐妮给众人放了整整一日假,让大家回去休息调整,以最佳心态回到校场。 而沈乐妮回家收拾好以后,就直奔未央宫而去,把汇演相关事宜都告诉了刘彻。 “确定好了,过两日进行……汇演?”刘彻问。 沈乐妮点头,“是。” “看来沈教官胸有成竹。”刘彻促狭地说。 沈乐妮挤出个笑,“陛下别打趣我了。”还没到汇演呢,她现在就已经紧张的要死。 毕竟要是陛下不满意的话,她的任务还能不能开展下去都不一定呢! 刘彻看着她,忽而笑了声,道:“这十来日,你可是在长安城内闹出了不小动静,让朕头疼不已。若是这汇演没让朕满意的话,朕可是要问罪于你。” 沈乐妮干笑着应下。 刘彻也不再同她多说,只道:“朕知道了。你说的那些朕会交给丞相公孙弘安排,你有什么补充的便去找他商议。” “是。” 面见完刘彻后,沈乐妮便回了家。 剩下的也没什么事了,她只需介时带好她的队伍即可。 但她心里还是有很大压力,毕竟到时候街道上或许是人山人海的景象,她担心将士们因紧张而出什么错。 可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沈乐妮坐不住,跑去查看何平安的学习情况。虽然才学习一个多月,但何平安很是努力,已经识得许多字,连教书夫子都夸他聪明认真刻苦。 不多时,卫青来找沈乐妮,又随他一同去看了看马具的打造情况。 下午,沈乐妮又跑到章城门外去走了几圈,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 夜深人静时,沈乐妮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夜色里静静望着帐顶。 这还是军训开展以来第一回在家里睡觉,睡惯了校场的帐子,回到家一时间 竟然睡不着。 系统:宿主,你这是紧张的。 沈乐妮:…… 她想起正事,询问道:“系统,现在能不能查看一下我的综合评分是多少?” “综合评分不能在军训未结束时查看。宿主是否需要提前结束军训?” 提前结束?虽然还有两天……还是算了。 “那第二次军训任务是什么?” 系统回道:“待时机到达,系统自会下发,请宿主耐心等候。” 沈乐妮嘁了一声。 不说正好,免得她老早就开始焦虑。这次军训结束,也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沈乐妮不再同它说话,闭眼强自入睡。 . 沈乐妮回到校场时,让人把早已从织室取走的九十九套礼服也搬了过来,然后按照名字发了下去,让他们试一试合不合身。 织室用的都是上乘的衣料,将士们拿到如此好的新衣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地回到各自的帐子。 沈乐妮也拿了自己的那套,回帐子火速换上身。 修身但不显露身材的黑色衣裤,双肩、袖子、双腿外侧皆用深红丝线绣以简单大气的图纹,一条深红腰带束缚着纤细的腰肢,一双黑色高筒靴。 一整个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沈乐妮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换好后,她便走出了帐子。 此时大部分将士都已经穿戴完毕,正在相互有说有笑地议论着。看见换好衣服的沈乐妮走来,许多人眼睛都直了一下。 第49章 他们都知道沈乐妮长得不差,只是平日里她的严厉和不苟言笑让他们自动忽略了她的长相,而现在看见穿上礼服的她…… 竟不知气质与气势谁略高一筹。 等人都到齐后,沈乐妮在队伍里转了一圈,不住地满意点头,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陛下!且看仪仗队如何亮瞎你的眼吧! . 两日一晃而过。 在最后一日晚上,沈乐妮便不打算再进行训练,先是让将士们每个人都刮了下胡茬,然后给他们讲了一些第二日汇演的注意事项。 到最后,沈乐妮见将士们神情已然有些紧张,便安抚道:“莫要紧张,你们就把汇演当作平日里的训练一样对待就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一想到明日陛下和长安百姓都会看他们汇演,就忍不住腿抖啊! 沈乐妮也看出光讲没用,便带着将士们做了些简单的放松动作,然后嘱咐几句就解散了队伍。 今夜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理好自己,调整好心态以及保证足够的睡眠时间。 沈乐妮洗漱一番就回到了帐子,她把帐帘拉好,确保外面不能窥窃到里面的一丝一毫。 然后她脱下鞋盘腿坐到床上,闭眼深吸了两口气后对系统道:“系统,结束军训。” “宿主是否确定结束第一次军训?”系统向沈乐妮确认道。 “是。” “正在提交申请……” 妈妈保佑妈妈保佑!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沈乐妮在心里不断作揖祈祷着。 脑海里响起系统机械般的声音:“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一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九十,实际为九十八人,用时两个月,综合评分为八十六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二十三分。累计积分为二十五分。” 沈乐妮先是狠狠松一口气,继而才激动起来。 八十六分啊!这么高! 但要是没有朱煦那件事的话,说不准她的分还能往上提一提。但没关系,沈乐妮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兑换物品……”系统的声音继续响着:“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基础体检套餐一份,户外望远镜一个,单人四季帐篷六顶,肉罐头三罐。” 沈乐妮瞪大眼睛,激动开心到险些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系统你家办喜事吗?!” 系统:“……想多了。” 好吧,经系统解释了沈乐妮才知道,除了每次军训合格后所获得的固定物品,若是综合评分高,就能获得一些随机奖励,评分越高,则获得的奖励越多,亦或是价值越大。 沈乐妮不再同系统多说,迫不及待地把物品都拿出来瞧了瞧。 只是…… 沈乐妮看着床上这双白色不知是什么布料的手套,陷入沉思。 她把手套和获得的四个东西的名称一一对比,发现哪哪都不太对,只得寻求系统:“……系统,这个是?” “基础体检套餐。” “……” 啊??? 你说这是什么? 见沈乐妮懵了,系统贴心地为她解释:“手套的布料里镶嵌着高科技芯片,连接着系统内的医疗体检设备。宿主若想将套餐用在谁身上,便让其戴上手套,十分钟后即可摘下。” 原来如此。 “那基础体检套餐都包括哪些项目?” 系统回道:“包括一般检查:身高、体重、血压、心率,血液检查……皮肤科检查等。” 好全面,相当于做了一次全身体检啊。 虽然这双高科技手套确实很方便,但她还是想要真的体检设备……好吧,给她她也不会用,而且古代条件有限,用不了啊。 “那我要是戴上的话有影响吗?”沈乐妮拿起一只翻来覆去地瞧着。 “除宿主外,任何人一旦戴上,手套内设置的体检项目就会陆续开启。” 虽然系统这样说,但沈乐妮还是不敢戴到自己手上。毕竟这可关乎她的任务对象的性命,可不敢马虎。 将手套小心翼翼叠好放到一边,沈乐妮拿出其余三样东西看了看。 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尤其是这个四季帐篷,这可是雪山上也能用的!有着很强的抗风抗雪以及保暖性能。 以后就算霍去病打到大漠深处也不怕他晚上睡觉冻着了! 沈乐妮喜滋滋地将帐篷整理好,然后和其余的东西一起收进了系统的储藏空间里。 心里本来还担心此次能不能及格的压力骤然消失,甚至连紧张也被冲散,沈乐妮躺回到床上,带着愉悦的心情闭上了眼。 ----------------------- 作者有话说:汉武帝时期的宵禁是从傍晚日落之后开始。 第51章 大汉仪仗队夏日的天亮得很早。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 鸡鸣声响起时,炽热的金光已经撒遍了大地。 一大早,长安城内靠近章城门的街道已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因为他们两日前听说了一件事—— 那个训练大汉军队的女子,今日会在章城门外带领军队进行汇演。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汇演,总之有东西看就行了!而且他们也想瞧瞧,这个叫沈乐妮的颇得陛下器重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此时的章城门外,刘彻带领一众文臣武将早早就来到了此处。 看台上的刘彻头戴冠冕,身穿玄黑色曳地龙袍,被重重华盖遮掩。他轻阖双目养着神思,耳边议论之声沸沸扬扬,喧闹不绝。 看台四下以及驰道两侧站满了殿卫军,守卫着帝王的安全以及城内秩序,而那些文臣武将以及世家权贵则抱团立在看台下的左右两侧。 “可算是要见到这姓沈的女子的真面目了。” “据说是个美人。” “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个祸国妖女!” “哎哎哎!小声点儿,陛下在那边呢。” “唉,也不知咱们大汉的军队被她训成个什么模样了,可真担心。” 各种言论充斥在众朝臣权贵耳边,他们暗暗看向看台上的刘彻,却见他始终闭着眼,面色淡淡,似未曾听闻。 校场外人头涌动、人声鼎沸,校场内将士们个个紧张到绷紧了面容,外面无数人的议论交流汇聚成喧闹的嗡嗡声透过墙壁不断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再怎么也忽略不了。 沈乐妮在集合好的队伍里走来走去,确保每一个人都穿戴整齐,梳好了发。 走到最后一排,见有个将士紧张到抱着剑的手都在颤抖,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言安抚他道:“放轻松,深呼吸,你越紧张反而越走不好。” 那个将士使劲点点头,握紧剑闭上眼深呼吸起来。 见将士们外形上没有问题后,沈乐妮走到队伍最前面,扬声对众人道:“将士们!这是你们的第一次汇演,也是我的第一次,我知道大家都很紧张,我也不例外!可你们也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想必大家都能猜到外面有多少百姓!” “将士们!陛下和长安百姓都在外面等 着,他们都和我们一样,期盼着此次汇演!我们进行了两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为的就是这一天!诸位都是大汉勇士,上阵杀敌都毫不畏惧,这简单的一次汇演我也相信大家也能完成得非常出色,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将士们嘶声大吼,声音震破云霄,穿透高墙落入百姓们耳中。 鸡血打足了,沈乐妮看还有些时间,便给了众人一刻钟的放松时间。 一刻钟很快过去。 沈乐妮看见那根长香燃尽最后一点,继而集合起队伍。她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后,开口高声对众人道:“将士们!时间已至,拿出你们最好的风貌,接受陛下和长安百姓的检阅!” “是!!!!” 沈乐妮下令:“立正——!” 一片整齐响亮的并脚声和抱剑声响在校场内。 “齐步——走!” 将士们提步,动作整齐划一地向着门口前行。 校场外,扎堆聚在驰道两侧街道的百姓们纷纷探头朝校场大开的门内看,正议论不绝。 “哎,刚刚你们都听见没?他们喊得那么大声!” “听见了听见了,不知道里面在干嘛呢。” “到底啥时候出来啊?我都来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算啥?你看他,家里鸡刚打鸣就来这里候着了!” “……你怎么就这么想看戏呢!” “那能不看嘛,女人练兵啊!活了大半辈子头一遭碰见!” 在百姓们正议论地热火朝天的时候,只见一团密密麻麻而整齐有序的黑色人影逐渐出现在了校场大门口。 “哎哎哎!你们快看!” “出来了出来了!” 百姓们的视线一齐向校场大门看去。 只见将士们身着统一的服装,手中抱剑,庄严肃穆,气势凛凛,令人一望便生出敬畏。 第50章 为首的三人中,有两人抱剑而行,而中间那人,一手握旗杆抗于肩上,那旗杆上一面黑色旗帜迎风飞扬,旗上一条金龙绕‘汉’字盘旋,口衔金珠,龙目生威。 有极少数人一眼认出了执旗手。 “那不是冠军侯吗?!” “对!就是他!冠军侯!大汉冠军侯!” “冠军侯!冠军侯!” 其余的人认出了霍去病,也跟着激动的叫喊起来。 刚走到大门口的沈乐妮没想到连校场门外都围了这么多的百姓,着实吓一跳,虽努力保持冷静镇定,但一颗心还是不停咚咚跳动着。 将士们亦然,但他们不但没有丝毫分心,反而更加打起了精神。 长长的队伍如同黑色长龙一般涌上街道。 “哇!他们的动作真整齐啊!” “他们的衣裳真好看啊,没见过这样式儿的。” “天哪,他们真的走驰道啊!” “不是说卫大将军也在吗?怎么没看见?” “在那儿!中间!” “哎哎你们看!站第一个那个是女人!就是她吧?” “应该是,长得挺不错的!” 沈乐妮面色平淡从容,不为外界声音所干扰。 待走到指定位置,身后的队伍都甩到街道上来了以后,她扯着嗓子高声下令道:“原地踏步——走!” 口令一下,将士们便不再前进。 过了会儿,沈乐妮又下令:“立——正!” 话音才落,只听‘唰’声一片,将士们落腿收手站定在原处,个个身姿如竹挺拔昂扬,双目炯炯有神直视前方。 他们一看便是经过重重选拔脱颖而出的精锐,再经过长久而艰苦的训练,最终成为如今这副与别的任何军队都不同的新模样。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然让人望而生畏、生敬。 百姓们的谈论声渐渐减弱,直到人山人海的街道,却没有一人说话。 安静到呼吸可闻的环境里,百姓们只听得一声女子的高喝:“齐步——走!” 口令一出的同时,百姓们见霍去病双手握住旗杆往前一甩,将旗帜举在身前。 风声呼呼,旗帜翻飞。 第52章 大汉首届国师 “一二一!一二一……” 将士们一齐抬腿,随口令而动。 沈乐妮一边喊着口令,一边跟着队伍走。 队伍如一条黑色长龙,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整齐划一地沿街前进。 望着军队渐行渐远,百姓们才陡然回神,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我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对啊!他们走得真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跟定住了一样!” “应该怎么形容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读过些书!这叫做气势不凡!” “你们可瞧见那个女子了?” “瞧见了,你还别说!若不是那张脸和女子的身躯,简直就跟别的军士一样威风凛凛!” “据说这些人都是她训出来的?还真是有两下子!” “那又如何?女人始终是女人,就该待在后院!” 仪仗队和着不同的言论前行着,一开始将士们确实被百姓们的阵仗给吓住,但一听见沈乐妮的口令便立马进入到了状态。 坚定的心性,不会因任何事物和处境而碎裂。 宽阔绵长的驰道上,黑色巨龙以凛然铿锵而不可抵抗之势坚定而行。 终于在拐过街道口后,远处的黑色华盖隐隐可见。 “快看快看!” “来了来了!” “总算是过来了!” 章城门外的这条大道,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老早就听闻了另一条街的动静,可无奈人太多,根本挤不过去,只能守在原地。 第一次觉得,这两条街怎么这么长呢?! 好吧,确实够长。 百姓们一边议论着,一边纷纷探头望向远方移动的黑影。 “哎!我好像看见那个女子了!” “哪儿呢哪儿呢?!” “在那儿!第一排最左边那个!” “乖乖,这女子怎么身量跟男人一样!” “看着长相和身子倒是极好。” “你那眼神怎么跟狗似的,隔这么远都看得清!” “哎!女子插手军队,朝纲不振,牝鸡司晨啊!” “我倒是觉得这女子很是勇敢。” 百姓们从没遇到过女子训兵这等惊世骇俗的奇事,就算当今天子就在不远处,可他们也丝毫不避讳,从各方面对沈乐妮高声议论和评判着。 或鄙夷,或嫌恶,或痛恨,或下流,唯有敬畏之声甚少。 而看台两边,一众文臣武将静静而立,任各种言论充斥在耳边,无一人向刘彻出言下令制止。 刘彻立于高台,面容淡漠,众生百态皆落入其眼。 沉沉的踏地声终于由远及近,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聚在了驰道的那团黑影上。 领着队伍的沈乐妮走到指定的位置后,撕扯着微哑的嗓音,高声下令:“正步——走!” 深沉有力的女音划破天际,冲进众人耳朵里。 话音落下,百姓们只见将士们动作陡然一变,齐刷刷抬起左腿,无论从哪个方向和视角看去,竟整齐如平面。抬腿的同时,他们也一齐微侧过头,双目直视着左前方的虚空。 随着沈乐妮的口令,身穿黑色礼服、威仪肃穆的仪仗队踏着齐整划一的步伐沉稳向前。 挞!挞!挞! 围观的人群忽然寂静下来,宽阔的大道只余响亮而铿锵有力的踏地之声。 军士们个个目光威严沉肃、坚毅有神,端正的面貌象征着年轻而朝气蓬勃的大汉精神!挺拔如松的背脊似大汉脊梁,宁折不弯,挺出了汉人的风骨! 黑色长龙似降落到了大地上,化成了筑在那边境之地的黑色长城,以坚不可摧、不容侵犯的气势滚滚压来 ! 汉旗鼓动,金鳞闪闪,龙态威仪! 挞!挞!挞! 军靴齐刷刷地起伏,踏在石砖上,发出的声响似战鼓擂擂,敲在了百姓们、朝臣权贵们以及刘彻的心中! 他们呼吸渐重,只觉血液在奔流,神经在跳动! 这踏地有力的脚步声,踏在了他们心里,踏出了汉人的战意! 而仪仗队的每个军士亦是如此! 此时此刻,他们已然没有了丝毫紧张的情绪,被充盈在耳边的铿锵之声所染。 他们的血液发热发烫,心脏在狠狠跳动,如同头顶的烈阳一般炽热! 挞!挞!挞! 将士们抱剑在胸前,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冽的冷光,朝着天空的剑锋似是对捍卫大汉安危的决心! 今日长安风大,却吹不灭将士们和百姓们的热血,汉旗迎风猎猎,金龙仿佛活了过来,绕着大汉盘旋戏珠。 挞!挞!挞! 隆隆的踏地声如浪潮滚滚而来,震耳欲聋! 威严庄重的仪仗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行进到了看台前。 刘彻瞳孔不断收缩,他盯紧了这前无古人的仪仗队,眼神亮极了,里面涌动的是战意! “好!!!!” 一道激动的嘶吼声忽而惊破了人群里寂静的氛围。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天的、久久不绝的喝彩鼓掌声。 “匈奴安敢再犯我大汉!!!!”有人嘶叫道。 “匈奴安敢再犯大汉!!!!”百姓们跟着叫喊。 “打倒匈奴!!!!” “打倒匈奴!!!!” …… 将士们的身姿和气势激起了在场百姓们的情绪,他们嘶吼着呐喊着,宣扬着不畏异族的意志和永不改变的爱国决心。 仪仗队踏着正步走过看台,走向了远处。 但百姓们高昂激奋的情绪却久久不息。 看台两边,公孙弘、桑弘羊等重臣默默看向高台之上,却见刘彻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仪仗队而动。 李广等武将抑住情绪,视线一直放在军队最前方的那道纤细高挑的身影上。 江充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朱煦眼底晦暗不明。 旗帜翻涌,黑色长龙已行至远方。 将士们挺立的身姿久久烙印在百姓们心中。 . 大汉七月某日,仪仗队在章城门外完成出色的汇演,帝王龙颜大悦,当即下达旨意,封沈乐妮为大汉首个国师,爵位比之诸侯王,今后入前殿参与朝会,与君臣共同议事,另赐国师府一座,金银钱财无数。 而仪仗队则正式成立,赐予大汉第一军的荣誉称号,将士们平日各司其职,一旦举行大型祭祀及庆典活动便要归队,可与帝王共同行于御道。 将士们除了各赐百两黄金,此后每月军饷增加两倍,另赐房舍一座。 全场震动。 沈乐妮此名以及仪仗队,彻底在长安乃至整个大汉打响。 第51章 而话说回来,在汇演完成以后,沈乐妮便领着仪仗队候在了街道尽头。 接到刘彻的指令后,沈乐妮又带着军队返回到了看台下。 然后刘彻当着全场人的面,下达了旨意,百姓和朝臣权贵们跪在地上,震惊到瞪大双眼。 位比诸侯王的国师啊!! 这可是大汉首个封为国师的人!还是一个女子!! 这怎能不令人震撼! 一些人甚至眼红愤恨到目眦欲裂。 沈乐妮本人也很震惊,当场发懵。 “沈国师,请起吧。”刘彻语气含着笑意,对下方跪着的沈乐妮开口道。 沈乐妮回神,出声应下,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你可是大汉古今第一个,以女身封国师之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刘彻饶有兴趣地问。 沈乐妮激动又紧张,同时又有些惶恐,她斟酌半晌,回道:“臣,谢陛下大恩!必不辜负陛下与大汉百姓的期望!” 刘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下令让沈乐妮带军队回校场,并让李广等人撤了看台,有序疏散百姓。 汇演虽然短暂,但长安城内的余热经久不散。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众多的议论之声。 第53章 来日再同聚! 沈乐妮带着军队回到校场后,并没有立即解散众人,而是站到了最前面,扬声对众人道:“首先祝贺各位将士,汇演顺利完成!也祝贺大汉仪仗队正式成立!将士们从今以后就是大汉仪仗队的一员,身兼陛下和百姓们的期望,也代表着大汉的最高荣誉和礼仪!我希望,将士们此后各司其职,也能谨记我所教予的一切,时刻为了维护家国威仪、护卫家国安危而存在!” 她嘶哑的嗓音含着郑重恳切的嘱托,字字敲在将士们心间。 将士们安静地听着。 沈乐妮顿了顿,继续道:“那么此次军训,到这里就算结束了。陛下赐予的百两黄金,我一分都不会少了大家。” 将士们闻言便面面相觑,按照沈教官的话,难不成…… 沈乐妮也看出了众人的想法,便笑道:“没错,这段时间里大家因考核不过关而扣除的黄金,全部如数还予诸位。” 话音才落,人群里便隐隐骚动起来。 沈乐妮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道:“此次我是看在大家都很努力的份上,这才把黄金都还给你们。我希望你们在以后的每一次训练中,无论有没有我,都能认真对待。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沈乐妮点点头,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两个月的军训时光,艰苦有之,快乐亦有之,这是我人生中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刻!你们每个人,都是我沈乐妮的战友!我会永远记住你们,记住每一位将士为今日的努力!” 说到这里,竟有些伤感。 将士们垂头低眼,情绪各异。 沈乐妮忍住心间涌起的情绪,她眼眶微热,朝着将士们笑:“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来日,再与诸位同聚!愿诸位,此后前途明亮,平安顺遂!” 有的将士竟忍不住抬手抹泪。 “沈教官!”人群里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随即又改口:“不!沈国师!”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蒋五。 蒋五抻着脖子大声道:“你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你很勇敢,我蒋五唯一服气的女人,就是你!” 将士们很惊诧,这个第一个与沈乐妮不对付的人,如今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蒋五努力忽视四周赤裸裸的视线,涨着脸,把最后的话吼了出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蒋五的……的兄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蒋五的,尽管来寻我!” 人群里响起噗嗤声。 哪有跟女子说做兄弟的,这个蒋五真是……大老粗一个。 况且人家沈教官如今可是国师,蒋五怎敢高攀。 但沈乐妮却没有多想,她看着人群里的蒋五,淡笑着回应道:“行!蒋五,我记住你了!以后我若是有事寻你,你可不要把我这个教官给忘了。” 蒋五嘿嘿一笑。 “沈教官!”人群里的牛二也红着脸开口道:“我牛二能有今日都是您的恩德!以后沈教官若有需要,我牛二甘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将士们哄笑开来,但牛二却始终坚定地注视着沈乐妮。 沈乐妮含笑应下,也不再多说,简单叮嘱了两句,便准备解散队伍。 这时候为首的霍去病忽然高声道:“全体都有!立正!” 队伍响起一片并腿的齐整声响。 霍去病沉声高喝:“多谢沈教官之恩!!!” “多谢沈教官之恩!!!!”将士们肃着神色,郑重地跟着嘶喊道。 沈乐妮心中煨烫,她也郑重地行了个抱拳礼,然后就解散了队伍。 她望 着将士们四散而去的背影,不仅恍了恍神。 卫青对沈乐妮点了点头,朝着门口走去。 霍去病将汉旗放到一边,走到沈乐妮身边道:“喂,不舍得?” 沈乐妮直接承认:“有一点,毕竟一起相处了两个月。” 最主要的是,她以后很可能会经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而且最终,她会离开这里…… 系统及时打断某人的白日梦:宿主,离完成任务尚早。 沈乐妮的伤感情绪登时碎了一地。 讨厌的系统! 沈乐妮又开始蛐蛐某统。 霍去病眨眨眼,扯开话题道:“还未恭喜你啊,沈国师。” 沈乐妮看向他。 少年笑道:“祝贺你成为大汉第一位国师!” 沈乐妮勉强挤出个笑容。 伴随着巨大荣耀的,是无数的困难与荆棘。 “没听陛下说么,从今以后我都要参加大朝,本来获得军训特权就已经遭受无数非议,这下那些朝臣和文人们还不得把我骂死。” 霍去病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沈乐妮却兀自道:“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实话,我还蛮期待和他们斗嘴的。” 霍去病憋了半天,最终只吐出几个字:“祝你好运。” 沈乐妮朝他明媚一笑:“以后同为大汉之臣了,多多关照啊,冠军侯!” 霍去病也朝她扬唇笑。 . 宣室殿内。 刘彻刚回到这里,外面便有一干大臣等着觐见。 他让随侍的黄门苏文传旨,让他们都进来。 朝臣们一瞧见刘彻,便开始倾倒心中想法,各抒己见,殿内一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陛下!您怎能封那女子为国师啊!” “就是啊陛下!还让她参与议论朝政!这这这……” “有违祖制!” “朝纲不振啊!” “恳切陛下收回她的特权!” “求陛下收回旨意,以振纲常!” 许多臣子纷纷口吐不快发泄情绪,而江充等人则抱手隐在人群中。 耳边闹个不停,刘彻实在烦躁,沉声一斥:“行了!” 瞬间,宣室殿内便静了下来。 刘彻环视众人,带着不容拒绝的眼神,“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此事无须再议。” 臣子们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威压,便不敢再说话,纷纷低头拱手回应,然后在刘彻的示意下躬身告退。 出了宣室殿后,江充随众人一道朝宫门行去,宗正朱壁面色自然地走到他身边,望着前方的路,开口道:“江大人如何看此事?” 江充瞥他一眼,神情平淡道:“朱大人没听见陛下说么?君无戏言,此事……已无转圜之地。” “江大人能容忍让一个妖女染指我大汉朝政?” “不能容忍又如何,难道朱大人有办法?”江充看向他。 朱壁笑了笑,回道:“自然没有。不过江大人如今深得陛下器重,可要好好劝劝陛下,免得陛下被那妖女的妖言惑了去。” 江充如今身为谒者,虽官职不高,但实权却重,说白了就是直接为皇帝办事的人。平日里除了接受朝臣的奏章、传达通报皇帝的旨意和决策以外,还兼使者之职,替皇帝出使外朝。 而朱壁虽为九卿之一,但却只是管理皇室的宗室事务。 江充眼角抽动两下,眼底泛着冷光。 虽然他的职位没变,但自从两月前的那次大朝,沈乐妮对他说了那两句话以后,他就感觉陛下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都是因为这个妖女! 他目前得想法子做出些实事来续上刘彻对他的器重。 至于沈乐妮……那便让她蹦跶一段时间。 江充睨着朱壁,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认为陛下会轻易被她所蛊惑?” 朱壁面上一慌,立马改口道:“当然不是!只是那妖女妖法太厉害,在下只是担心罢了。” 江充收回视线,望着前方面色淡淡道:“朱大人不必担心,陛下自有论断,我们做臣子的,只需做好份内之事即可。” 第52章 朱壁回以笑容:“江大人说得对。” 他嘴角弧度缓缓消失,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神色。 第54章 凭空变物 沈乐妮回到家以后,迫不及待地便洗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她去到家中设置的一间简易小学堂,见何平安还在埋头苦学。 因为今日是汇演,何平安便向夫子求了一日假,所以夫子今日便没来,而何平安则去了章城门外为沈乐妮加油喝彩。 而今日晚上何平安也不用上课,因为军训已经结束,她便让夫子把教学安排在了白日。 “平安,还在复习呢?”沈乐妮走过去,俯下身笑眯眯询问道。 何平安放下竹简,点点头回道:“还有一些就温习完了。” 沈乐妮蹲到他桌前,托着下巴道:“你一共学了多少个字了?” “快四百个了。”何平安乖巧回道。 沈乐妮夸赞他道:“平安真棒,学得这么快,相信你明年靠自己就能读完一本书。” 何平安害羞地低了低头,又抬起头认真望着沈乐妮,向她道谢:“多谢姐姐。” “不谢不谢,这是姐姐应该做的!”沈乐妮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温习,过会儿饭好了姐姐叫你。” 何平安乖乖点头回应。 用过晚饭后,沈乐妮让人去把霍去病叫来。 霍去病听到下人的禀报,立马就出了门。等见到沈乐妮,他开口问道:“寻我何事?” 沈乐妮朝他招手,压低声音道:“你随我来。” 霍去病登时脑门冒出个问号,不确定地四下望了望。 这不是在她自己家么?怎么偷摸一副像做贼的样子。 霍去病虽不解,却还是跟在了她后头。 “陛下打算把哪座府邸赐给你做国师府?”路上,霍去病随口问道。 沈乐妮回:“不远,离你的侯府可能也就一里路的样子。” 看来陛下还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尽可能地给她安排离霍去病最近的房子。 感谢陛下的大恩大德! “大概何时能搬进去?” “嗯……或许下个月吧。” 说着,沈乐妮将霍去病带到了书房。 等他进去以后,沈乐妮走在后头,转头四下瞧瞧,见没人后便进了屋,又把门关紧闭。 “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看到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霍去病不解地问。 沈乐妮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着,忽而神情郑重开口:“从今日起,你的健康就由我来管了!” 啊? 霍去病一脸疑惑加茫然,“什么?” “意思就是,从今以后,你的身体就由我来替你调养,保证你一直康健下去。”沈乐妮解释道。 霍去病更加不解,“我、我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 沈乐妮罢手,“就算你如今身体健康,可是以后呢?你常年待于军中,以后说不准会经常出征匈奴,身体若没有及时得到调养,时间一长便会垮掉。” “真的不用如此麻烦,我如今……” 沈乐妮伸手截住他的话头,“哎,总之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霍去病无奈,只得询问一句:“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乐妮注视着他,倏而笑道:“当然是因为你是冠军侯啊!如此年少有为,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以后把匈奴打的远远的!” 听罢,霍去病也朝她一笑,“那便借你吉言!” 沈乐妮几步走到桌边示意他过来坐下,霍去病也不问,按照她的话坐到她面前,然后沈乐妮也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相互对视,屋内烛火静静燃烧。 沈乐妮目光沉静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我马上给你看个东西,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你看到什么离奇的事情,都不要惊慌。” 霍去病被她这番话也挑起了好奇之心,点头以应。 沈乐妮暗自深呼吸一口气。 第 一次在人前展示最大底牌,还有些紧张。 她仔细考虑过,随着以后军训次数越来越多,那么兑换的物品也会越来越多,而且以后或许都会用上,那么也就是说,“凭空变物”一事,注定以后会被一些人猜到或暴露。 若是她有性命之危,她不得不露出底牌以保证自身的安全,那么甚至就会被全天下人知晓。 既然早已注定,那她不如早些让她的任务对象知道,一来在他面前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二来万一她以后不慎暴露被人骂作妖邪,他也能替她说道一二,不至于四下求助无门。 想好以后,沈乐妮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心中默念。 在她伸出手以后,霍去病的视线便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随后,他只见沈乐妮原本空空的掌心,忽然多出了一个奇怪的事物。 霍去病的双眼陡然瞪大,同时被吓一跳,险些从凳子上蹦起来。 这这这……这东西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从哪里来的? 而且这形状……怎么跟人手一样?看着都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霍去病仔细看了两眼,确定它不是真的人手,心里才松了口气。 但他继而又懵了起来。 他刚才是看错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 但是也不对,他一直盯着沈乐妮的手,所以不可能是她从一边拿过来再放到手上的。 那也就是说……还真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沈乐妮见他短短一会儿变了几个神色,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她使劲忍住要翘起来的唇角,把手里的那双高科技手套收了回去,然后又变出来,如此反复。 霍去病懵了。 霍去病傻了。 霍去病目光呆滞。 霍去病强自镇定。 为他演示四遍后,沈乐妮停了下来。她手里拿着手套,笑眯眯询问他道;“看见这个,有何感想?” 霍去病知道她指的是她刚才的凭空变物,迟疑着问:“你……你真的能把东西凭空变出来?” 沈乐妮点点头。 “这,”霍去病很是不解,挠着脑袋,“这是如何做到的?” 沈乐妮思索着回答:“你就当是天道赐予我的能力吧。” 霍去病猛地抬眼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面对着他震惊的神情,朝他微微一笑,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不是妖邪。”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霍去病连忙解释,他收回了视线,兀自消化着。 天道赐予…… 凭空变物…… 难不成,沈乐妮不仅是来自未来,还是未来的……神仙?! 第55章 令他颤栗不已 可她不是说这个世上没有神仙?莫非那时候是为了安抚将士们才那样说的? 一定是这样! 是天道让沈乐妮来到大汉,来帮助大汉!大汉有她,何愁有朝一日不能灭掉异族?! 霍去病呼吸微重,又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见他眼神忽而狂热,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她也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开口道:“但是你不要多想,我也并不是神仙。” 霍去病不相信,“可你不是说,是天道赐予你的能力?” “天道,指的并非是人。”沈乐妮想了想,补上一句:“你可以将之理解为,一种自然规则,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事物。” 霍去病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总之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妖邪。”沈乐双目认真地凝注着他。 霍去病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静默半晌,询问她道:“你为何选择告诉于我?” 凭空变物,天道赐予,这两个无论是哪个拿出去说,都是足够让全天下人震惊和沸腾的。 一旦被别的有心之人知晓,那么拥有它们的沈乐妮,或许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处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然是因为……”沈乐妮朝他一笑:“我相信你啊。” 霍去病脸颊微红。 他一面想说她不该如此轻信于别人,另一面又为沈乐妮如此信任他而感到开心。 霍去病收住思绪,他点了点头,向她保证:“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那若是陛下呢?”沈乐妮打趣他道。 霍去病摇头,神情认真:“事关你的性命,若你不主动开口,我不会如此做。” 沈乐妮应下来,浅笑着请求道:“以后我要是因这个而有危险,霍侯可得帮我说两句。” “好。” 沈乐妮也不再同他多说此事,示意他看向她手里的东西,带着神秘的笑容对他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霍去病又看向那两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东西,脸色怪异地试问:“这……总不可能是人手吧?” “怎么可能。”沈乐妮失笑,为他解释:“这东西叫手套,就是戴在手上的东西。” 第53章 说着,她把手套递到了霍去病面前。 霍去病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沈乐妮挑眉:“你怕?” 闻言,霍去病嗖得挺直了背脊,嘴硬反驳:“怎么可能!” “那……你戴上试试?”沈乐妮瞅着他探问。 “戴上做什么?” 沈乐妮直接道:“自然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霍去病疑惑茫然地望向沈乐妮。 这东西戴在手上,就能对身体有好处? 见沈乐妮带着让他放心的笑容看着他,霍去病这才垂下眸朝手套看去,缓慢地伸出了手。 可他的手还没触碰到手套就停滞不前了,一副犹豫纠结的样子。 沈乐妮等的着急,生怕再耽搁下去待会儿就有人来敲她的门,于是她哎呀一声,把手套往旁边桌上一放,然后一只手拿起一只,另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霍去病的手腕,强制替他把手套往手上套去。 霍去病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股温暖的温度包裹住了他的手腕,才变了下神色,想要抽回,却被一股力道禁锢住,动弹不得。 陌生而细腻温暖的肌肤与他相触,化成一种酥麻之感蔓延开来,令他颤栗不已。 心跳陡然加快。 霍去病晕乎迟钝地由着沈乐妮给他戴上了两只手套,等那股温度褪去,他才渐渐回神。 突然,沈乐妮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滴!基础体检套餐已绑定体检对象,正在开启……开启成功,正在体检……” 沈乐妮听着系统的声音,扬唇问他道:“戴好了!感觉如何?” 霍去病抬起双手仔细感受着,片刻后轻声道:“似乎……没什么感觉。” 沈乐妮探问:“不疼?” 霍去病奇怪:“为何会疼?” 沈乐妮解释不出来,索性闭嘴。 不用扎针的体检,好羡慕。 过了会儿,霍去病询问道:“我可以摘下了吧?” “不行不行!”沈乐妮赶忙按住他的双手,“再等等,等会儿可以摘下的时候我提醒你。” 霍去病只好把戴着手套的双手搁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手上毫无遗漏地包裹住一层布的这种感觉令他陌生而不适,不自然地轻轻弯曲着手指。 “可是我并无什么感觉,这样就能调理身体?” “嗯……”沈乐妮想了想,回道:“这是在帮你看看你的身体哪里有问题,也好对症下药。” 霍去病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赞一句:好神秘,好厉害。 他不再说话,静静感受着手上和身体的感觉,沈乐妮也安静地望着他的手。 十分钟后,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体检结束!正在获取体检结果……” “好了!”沈乐妮说着,替霍去病取下了两只手套,叠好放在了桌上。 霍去病看向沈乐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沈乐妮注视着他,一时没开口。 看得霍去病浑身不自在起来,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他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但其实沈乐妮一颗心也提得紧,焦灼紧张地等候着系统的结果。 终于,系统的声音响起:“体检结果已出。报告均已下发,体检对象的所有检查结果均为正常。” 沈乐妮狠狠松一口气。 霍去病一直望着她,见她神色突然松懈下来,他微微心里一动。 沈乐妮深吸口气,平复好心绪后,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扬起个轻松的笑容,“恭喜你啊,身体很健康!” 闻言,霍去病那一直绷紧的神情骤然一散。 他呼出口气,拍着心口道:“可把我吓一跳。” 沈乐妮却没敢完全安心,对他道:“现在健康不代表会一直健康,以后我会时常为你调理。” 霍去病无奈, 却也很感激,应道:“听你的便是。” 沈乐妮笑着点点头,把那双手套收了回去。 霍去病瞧着她的动作,迟疑着问:“你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 “自然不是,目前只有几种。” 目前?看来以后会越来越多啊。 霍去病羡慕。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过两日大朝,你也要去,介时……或许会有难听之言,你不用过多在意。” 沈乐妮洒脱大气罢罢手,回道:“放心啦,我要是在意,早就哭死了。” 霍去病颔首一笑,叮嘱她早些歇息,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等把霍去病送走以后,沈乐妮回到房间,把那些报告都取出来一一看了看,见结果果真都写着正常后,心里才算完全松下来。 既然霍去病现在身体没问题,那她只需以后注意为他调养,让他注意休息即可,至于别的……只能边走边看了。 “系统,那双手套就算没用了吗?”沈乐妮询问。 系统回:“是的,它如今只是一双普通手套而已。” 好可惜,为什么一双手套不能多设几次体检?多浪费芯片啊! “那以后还会有体检套餐吗?” “依情况而定。” “好吧。” ----------------------- 作者有话说:后天就要入v啦,从40章开始倒v收费。v后日三,但是明天不更!!宝子们后天晚上来看哟,谢谢支持~! 第56章 朝堂三问李府。 李府。 李广身着常服,立在院中新修的小池塘旁边,手心里放着些鱼食,正在一点点地撒进池塘里。 池塘里荷叶青绿,肥大的锦鲤争相抢食。 “爹。”李敢走到他身侧道:“您叫我?” 李广嗯了一声,却是烦躁道:“你娘近日来喜欢上了鲤鱼,买了好些回来,她自己却懒得日日喂食,让你老子我来喂。” 李敢不敢笑,憋得抿直了唇角。 “如今陛下建立了那劳什子仪仗队,又把那女子封为国师,意味着这仪仗队和那女子如今最得陛下器重。”李广忽而变了话题。 李敢立马正色,静静等着父亲的问话。 果不其然,李广转身对着李敢,问道:“你是仪仗队的人,有何想法?” 李敢面色犹豫,他低声道:“其实儿子如今挺想待在仪仗队的……”他抬起眼,见李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瞬间一个激灵,大声回道:“但儿子一切都听爹的!” 李广移开视线,他皱眉思索,片刻后对李敢道:“既然现在仪仗队深得陛下喜爱看重,那你便暂且待在仪仗队中。” 李敢这才放下心,他笑着高声应道:“是!” 李广瞪他一眼,“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想把你老子耳朵喊聋不成?” 李敢嘿嘿傻笑。 李广对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李敢便不敢再站在父亲身边,立马告退。李广转回身对着池塘,望着池中争食的鱼,眼底渐深。 沈乐妮…… . 两日后。 天方亮不久,可空气里已经有了夏日阳光的热度。 身着陛下差人送来的深黑国师朝服的沈乐妮立于未央宫北门外,望着不远前的宫门,心情却紧张得冒汗。 从今日起,她便要以一名大汉臣子的身份,来参与大朝,与诸多朝臣议事…… 真是又爽又刺激。 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沈乐妮万分感慨,只觉像梦一样。 “怎么了?”同她一道来的霍去病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恍神的样子,忽而打趣问:“你不敢进去?” 沈乐妮回神,瞥他一眼,傲首迈出脚步:“怎么可能。” 霍去病跟上她,似玩笑似提醒:“喂,待会儿朝堂上可是有上百个人,你可得注意着不要激怒他们,否则他们一人一句也有你受的。” “只要他们不先惹我,我自不会招惹他们。”沈乐妮面色从容。 “嗯,你说的也对。” 两人说着,在未央宫内穿梭,途中也遇到不少前来上朝的臣子,皆用一副难言的表情看向沈乐妮,有的甚至大声地用冷哼声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而沈乐妮则直接统统忽视,就当他们不存在。 虽然来长安的时间不过两个月多,但沈乐妮入宫的次数也已不算少,她已然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宣室殿、朝会的前殿等。 很快,沈乐妮就和霍去病到了前殿外。 沈乐妮仰头望向这座宫殿。 殿宇坐落于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之上,几十根双人合抱的红柱支撑起宫殿的巍峨高阔,两扇巨大的红漆木门伫立在两侧,殿顶绿色琉璃瓦泛着粼粼幽光,檐角瑞兽双目威仪,象征至上皇权,佑大汉社稷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沈乐妮静静感受着无处不在的至上权力带来的庄严与尊贵,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向高处。 到了殿外空阔广场,已经有许多朝臣等候在此。 朝会时,文武百官需要在殿外等候,等到黄门通传,然后才可有序进入殿内。 第54章 本来人群里有着轻微的嗡嗡说话声,见两人靠近,便瞬间安静下来。 诸文臣武将齐齐转头看向两人,神色各异。 有人一见沈乐妮脸色便陡然一拉,盯住她的眼神阴沉到跟阴沟里的水一样。 有人愤愤然哼出声。 有人不屑,有人鄙夷。 有人神情幽深地打量。 百般态度,尽显于文武百官。 而当事人沈乐妮,却好似没看见没感觉到一样,任无数双视线粘在她脸上,肆意打量她,她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情,甚至还微微扬起唇角,同卫青等人打起招呼。 这一幕落到许多臣子眼里,登时激起一片骂声。 “哼!不要脸!” “不守妇道!” “不守女德!” “呸!简直视纲常为无物!” 已经在霍去病的指示下站定在自己的位置的沈乐妮充耳不闻,甚至带着愉悦的笑容打量着自己的站位。 嗯,不错,右边文臣行列第一排最左边,挨着她的乃是新上任不久的丞相公孙弘,公孙弘旁边又是御史大夫张欧,再一个是弃武从政的乐安侯李蔡,桑弘羊则在她的后面。 她很满意。 沈乐妮打量完毕,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便转头朝他友好一笑,算作打招呼。 其实之前因为与公孙弘商议汇演之事已然私下见过一面,公孙弘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 沈乐妮知道历史上对于他的评判是个圆滑之人,善于察言观色,懂得顺应时势,虽然也有些缺点,但都无伤大雅,只要他不用些阴法子来对付她,那她也会秉持着尊重古人先贤的态度来待他。 而且他好像没几年活头了,也不用过多关注他。 站在公孙弘旁边的御史大夫张欧,沈乐妮对他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个为人忠厚的好官。 还有文臣行列中的桑弘羊、汲黯、董仲舒、张汤等人,以及武将行列的卫青、李广、公孙贺、张骞等人,这些人对汉朝的各项发展举足轻重,她一个也不能轻视轻怠。 若能可以,最好是想法子交好,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而如今司马迁才任郎中不久,尚未声名远扬,暂时先等他在朝堂‘发育’一下再说。 至于江充……只要他不要惹到她头上,可以先让他活个几年。 沈乐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平缓的语气,“还未祝贺沈国师。” 闻言,沈乐妮回过神,转头看向身边对她说话的公孙弘,只见他面带着温和客气的笑容,朝她道:“以女身获封大汉第一位国师,沈国师能力非凡,前途无量。” 沈乐妮回以同样的笑容,“多谢丞相称赞,借丞相吉言。” 思绪被他打断,沈乐妮也不再继续想 ,转而自然地开始打量在场众臣。 对面是武将行列,卫青自是站于第一排最右边,他旁边则是李广、公孙贺、程不识等,霍去病在第二排最右边。 张骞在哪儿张骞在哪儿……好吧她还没见过他的画像。 沈乐妮又故作自然地侧头望了望身后的文臣行列。 董仲舒在哪儿董仲舒在哪儿……好吧他如今不在长安。 司马迁呢司马迁呢……好吧他的画像也没见过,不过她猜测他如今的位置应该在最靠后。 沈乐妮打量众人时,参与朝会的文臣武将也差不多都到齐。在她后面来的人都在低声向别人打探着她,又纷纷朝文臣第一排投来视线。 被越来越多目光黏住的沈乐妮:原来做名人是这种感觉吗? 真是……不自觉就端庄起来了。 不多时,文臣武将便全部到齐,相互小声谈论。 直到殿内黄门一声传唱,人群登时安静下来,然后文武两列,同时往殿门行进。 踏进殿内,只见殿顶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殿内空阔至极,而正前方九阶梯台之上,龙椅高高在上,庄重肃穆,高贵威严。 上次进来时,沈乐妮紧张到脑子里就只剩下思考要如何说话应对,因此没来得及好好瞧瞧。 这回总算是过了把眼瘾。 众臣行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以后,便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片刻后,身着帝王冕服的刘彻从高台后的大门进入殿内。 待他从侧面上了高台,又落座龙椅,诸文臣武将才手持笏板,向刘彻行礼。 走完程序,刘彻尚未开口,便听得殿内一声悲戚高呼:“陛下!女子为官,有违祖制!女子涉政,祸乱国事!恳请陛下,收回圣命!” 声音落下,立马便有许多人跟着高喊:“恳请陛下,收回圣命!” 这带头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沈乐妮皱眉想了想,而后恍然。 好啊!又是你——汲黯! 真不愧是大汉有名的谏臣啊! 对此,刘彻并未说什么,而是看向底下的沈乐妮。 接收到刘彻视线的沈乐妮与他对视着,她眨了眨眼。 这……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来说? 见刘彻始终不语,沈乐妮便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她自己来收拾她的烂摊子呢。 来吧!开麦! 沈乐妮直视着前方,高声开口:“请问,为何说女子涉政,便是祸乱国事?” 汲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一人等不及毫不客气地嘲讽:“女子大字不识,目光浅短,只知家宅斗争,怎堪大任?!若让女子染指国之大事,则朝纲不振,则大汉危矣!” “就是!” “齐太常说得对!” “不可让一介女身插手朝政啊!” “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沈乐妮忍不住垂眸轻笑,声音尤为突兀,刺得许多臣子愤愤然开骂。 “你笑什么?!” “目光短浅的女人!休要染指我大汉朝政!” “就该千刀万剐!” 沈乐妮收住笑容,任耳边无数怒骂,而她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准确地锁住了那个怼她的人。 此人是九卿之首太常,叫齐博明,他的职责便是掌管宗庙礼仪,怪不得叫的这么大声。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见沈乐妮转过了身,就忽然静了下来。 他们等待着她的动作。 沈乐妮直视着齐博明的双目,语气平淡而目光沉静:“我想问问齐大人,女子为何大字不识?” 齐博明倏而一噎。 沈乐妮再问:“女子为何见识浅短?” 沈乐妮三问:“女子又为何只知家宅斗争?”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午十点更新! 第57章 我哪里老了 她字字珠玑,言语锋锐,刺得齐博明瞪大眼,脸色逐渐涨红,显然是气得不轻。 而沈乐妮丝毫不给他张口的机会,在他开口之前,只见她眉眼倏而一冷,眼神凌厉,拔高嗓音道:“你们都说,女子不识大字、见识浅短、不堪大用!可世间女子如此,究竟是谁所致?!” “是谁制定了那些繁琐而无用的规矩,将天下女子全部囿于一方?!让她们自出生,便失去了识字读书之机会、失去了外出见识世面见识天地广阔之机会,只能困于一处小小天地?!”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了沈乐妮的质问之声,回响不绝。 诸朝臣面色难看,却被她的气势所慑,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语。 沈乐妮移开盯着齐博明的视线,望着虚空,虽面无表情,可眼底思绪万千。 她启唇,语气怅然,“世界之大,可世间女子一生却只知家宅琐事,不曾见天地辽阔,不曾品历史沧桑,不曾与众生共悲喜,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她环视在场众人,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讥讽弧度。 “可你们这些画圈之人,到头来却只知嘲笑圈内之人目光短浅,却不曾想过她们为何目光短浅。” “乌鸦尚知反哺,羔羊尚知跪乳,女子给予了某些人生命,让他们能够识礼教见世面,乃至争斗天下。可到头来,这些人却反过来剥夺她们的权力,嘲笑在深渊里挣扎的她们。” 她语气虽轻,可在场众臣却觉得似一把重锤敲在了他们的心间。 那把顽固守旧的思想的锁狠狠一颤,却不知有没有产生裂隙。 汲黯皱起了眉。 公孙弘等人眼神平静而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而高台上的刘彻则垂着眸,始终面色淡淡。 殿里一片寂静,沈乐妮的话不断在众人耳边回荡。 沈乐妮说完,复而看向齐博明,面无表情地问:“齐大人,听了我这一番话,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 齐博明面色阴沉,双目似要喷火。他粗喘着驳斥道:“妖言惑众!女子不得干政,这是自古的规矩!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扰乱纲纪!” “就是!” “妖女休得妖言惑众!” “简直是一派胡言!” 第55章 沈乐妮冷讽一声,开口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万年前,女子尚且是自由之身;夏商之时,女子也可被委以重任。显而易见,古时已有诸多先例,说明女子需遵守三从四德并非天定,而是……人为。” 齐博明驳斥不过,气急败坏直接开骂:“妖女住口!休要再胡言乱语!” 沈乐妮眼皮直跳,也不想再同他争论,直接一甩袖,转回了身。 简直对牛弹琴,说不通。 沈乐妮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行了!”刘彻适时开口,“朕既已封沈乐妮为大汉国师,位比诸侯王,尔等便不可对她无礼。” 陛下,您可真会掐着时间说。 沈乐妮腹诽着。 众臣低头面面相觑。 刘彻肃着眉眼,微微提高音量:“都听见没有?” 那些朝臣即使再不甘心,此刻也不得不面色灰败地弓腰而应:“臣遵旨!” 经过一番激烈争论,朝会才正式开始。 丞相公孙弘手持笏板,从行列里跨出来走到中间空地,向刘彻上奏道:“启禀陛下!近日来大漠异动,匈奴单于伊稚斜和右贤王屠耆堂带领其主力之军,正在向北迁移。” 众臣哗动。 刘彻却并无什么反应,似是早有耳闻。他看向卫青,淡淡启唇:“大将军。” 卫青拱手:“臣在。” 刘彻下令道:“朕命你时刻监视大漠,若匈奴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臣,遵旨!” 刘彻望着殿门斜射进来的金光,神态居高临下,尽显帝王之威,“此番匈奴被大汉重创,已然对大汉生畏!以后若想再犯我大汉,需掂量自身一二!” 他又望向台下武将行列,扬声道:“这都是大将军以及诸将军的功劳!大汉有诸位能将,是大汉之福,是朕之福!” 卫青带头回道:“杀匈奴、佑大汉,是臣之责!是臣之幸!” 其余武将皆 跟从道:“杀匈奴、佑大汉,是臣之责,是臣之幸!” 等殿内安静下来,公孙弘继续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刘彻看向他。 “两月前,大将军带领军队重创匈奴,除去缴获的牲畜,还有诸多匈奴俘虏。这两个多月来,一些俘虏仗着从前在大漠有些权势,便始终不遵大汉规矩,屡屡惹事,无论军中还是民间,已是怨声载道。敢问陛下,对这些俘虏要如何处置?” 沈乐妮垂下眼皮,静静听着。 汉武帝时期对于匈奴俘虏的处置算是比较宽容的了,若是他们真心归顺,便能在大汉施展自己的才能,甚至拜官授爵。 但要是像这样跳的,那大汉的律法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刘彻闻言,便轻轻蹙了下眉。但他却并未开口,而是把视线再次转向台下左侧。 沈乐妮感觉到似乎有道目光在注视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缓缓抬眼,与高台之上的人对上视线。 心中一咯噔。 不会吧陛下?又是她啊?! 刘彻看着她,忽而勾了勾唇角,神色淡然地问她道:“沈国师,你有何看法?” 沈乐妮回以一个微笑。 这国师,还真不好当。 她正了神色,拧眉思索片刻而后回道:“回陛下,臣认为,若想使得异族真正臣服于大汉,最重要的,不是剥削压榨,而是要改善对他们的待遇,让他们感觉在大汉生活比在大漠生活要好得多,让他们流连忘返,不愿离去,自愿融入大汉;同时,要源源不断用大汉的文化和思想浸染他们,直到他们彻底遗忘曾经的一切,由内而外改变。” “再一个,便是对大汉百姓进行适当教育,要让他们渐渐生出凡大汉境内皆是同胞的认知,毕竟即便异族俘虏有心融入,可大汉百姓却一直歧视排外,那么再顺从的人,早晚也会生出反心。” “至于那些始终不遵规定,视大汉威严为无物的异族俘虏,最多只给两次机会,若超过两次……”沈乐妮眉眼平平,声音清沉,“便不必再留。” 最后几个字一出,无数双视线齐齐扎到她的身上。 刘彻也微微动了动眉。 本以为她不主张杀戮,没想到她还是个果决冷酷之人。而且她的那些办法也说得不错。 刘彻愈发满意封她为国师并许她参与朝会的旨意了。 他浅浅嗯了一声,夸赞道:“说得不错。沈国师博学多才,远见卓识。” 沈乐妮垂眸微笑。 刘彻看向公孙弘,开口问:“丞相听清了?” 公孙弘应声:“臣,领命!” 接下来又商议了几件小事,沈乐妮很开心终于没她的事了。 很快,朝会就进入尾声。 黄门传唱后,刘彻先行离开,然后文武百官才陆续退出大殿。 那些本来想以‘牝鸡司晨’为理由狠狠打压羞辱沈乐妮的朝臣,却没想到她竟有那么多锋锐字句,怼得他们哑口无言,再加上那番获得了陛下认可的关于俘虏的处置问题的见解,便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出言嘲讽。 出了大殿,碰见沈乐妮,或沉默而过,或低头绕行。 也有气不过的,不甘心的,瞪了沈乐妮一眼,再留下一声冷哼,才甩袖远去。 而沈乐妮始终面带客气而礼貌的微笑,目送对她‘打招呼’的人远去。 霍去病看在眼里,他走到沈乐妮身边,戏谑笑道:“想不到你挺能说啊,看那些人,一个个都争论不过你。” 沈乐妮傲娇地轻哼一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霍去病移开视线,目光望着虚空,有些感慨,“方才听了你说的那些,仔细想来,还挺有道理的。” 沈乐妮也注视着前方,声音轻缓,“只希望,他们能听进去一些。” “如今你算是真正拥有特权,接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做?”霍去病询问道。 沈乐妮自己也不知道,还得等系统的通知。 她告诉霍去病:“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等等再告诉你。” 霍去病点头。前段时间她确实辛苦,是该好好歇息一下。 沈乐妮侧头看着他,促狭问道:“怎么,霍侯还想参加军训不成?” “我现在可是仪仗队执旗手,忙着呢,没空。”霍去病傲首回道。 沈乐妮嘁一声,抱起手道:“可别太得意,以后你要是到了年龄,仪仗队可不留年老之人。” “我?年老?”霍去病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与她争论,“就算再过十年,我也才二十七,哪里老了?” 沈乐妮抿唇一笑,回道:“同你说笑的。” 霍去病轻哼一声。 “不过倒是提醒了我。”沈乐妮道:“仪仗队几年便可以换一拨人。” “好好的,为何要换?” 沈乐妮解释:“一来,总得要给别的年轻人一些机会;二来,身在仪仗队,就不能松懈于训练,但持续的高强度训练,会对将士们的身体有损伤,以后年老了身体就会出问题,适时退出是为他们好;三来,仪仗队代表的是大汉朝气蓬勃的精神和面貌,只有符合年龄的年轻人,才能将这些最大化体现出来。” 霍去病深思几番,继而点头:“你说的不错。” 沈乐妮看向他,嘴角勾着不明的弧度:“那等以后退出仪仗队,你还想不想参加军训?” 霍去病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立马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参加过,那还是算了。” 沈乐妮惋惜一叹:“好吧。” “不过……”霍去病话音一转,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若是有别的训练项目,我还可以考虑一二。” 沈乐妮神秘回道:“自然是有的!” 她朝霍去病嘿嘿笑起来。 霍去病: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 作者有话说:明天也是上午十点更新! 第58章 旁人不习惯还是你不习惯? 长安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叫雅客轩,以最鲜最精致的美食和雅致奢华的装饰著称,坐落在最繁华的东市,来往之客皆是有权有势之人,若只是有钱,还真不一定敢进到此处。 某间上房内。 有人抬腿跨进门来,正和马成说话的鲁瑞瞥了一眼,收回视线随口道:“如今请你出来倒是难了。” 朱煦哼一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来,语气带着些讽意,“我哪有你们难请,毕竟你们二位如今可是仪仗队的人。” 鲁瑞不接话,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马成执着筷子对朱煦道:“煦哥快试试这个,雅客轩的新菜式,还不错。” 朱煦垂眸睨着桌上的几个摆盘精致的菜,却久久不动,他忽而抬眼看着两人,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两个,莫非是打算一直待在仪仗队了?” 马成一愣,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不然呢?”鲁瑞夹着菜,漫不经心道:“你也知道,如今仪仗队深得陛下喜爱和看重,我们为何要放弃这个大好前途?况且,我们二人经历了两月的训练,吃了诸多苦头,若是现在就离开,岂不是划不来?” 第56章 朱煦盯着他。 鲁瑞仿佛不觉,面色平淡地一口接一口。 “煦哥,快趁热吃吧。”马成提醒朱煦道。 “吃吃吃,老子没心情吃!”朱煦叫着,噌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马成望着他摔门而去的背影,眨了眨眼,“他这是……怎么了?” 鲁瑞从头到尾头也不抬,平淡地回他:“还能怎么,不知道哪根神经又搭错了。” “不管他了?” “吃你的,不用管他。” 马成望望门口又望望桌面上的菜,最终选择了后者。 别说,这几个用西域食材做出来的味道还不错。 . 之后的几天里,沈乐妮被卫青叫去了考工令——也就是这个时期中央兵器锻造的主要部门之一,其位置位于未央宫附近。 经过这两个多月来的不断锻造和改进,考工令已经造好了初版 的铁制马具。 在沈乐妮检查完以及得到她的肯定以后,便开始进行打量生产锻造。 这日,沈乐妮忙完考工令的事以后就闲了下来,她想了想,跑去寻霍去病。 “马具的事忙完了?”见到她,霍去病询问道。 沈乐妮点头。 闻言,霍去病立时激动起来,忙打探:“马具已经造好了?” 沈乐妮无奈应道:“是。” 每次说到马具,他都兴奋得很。 “什么时候打造好第一批?” “估计得下个月,先造一百副出来试试。” 还要再等一个月啊,霍去病恨不得现在就拿一副马具来用用。 沈乐妮见他这副抓心挠肝的样子,憋着笑道:“等不及了?放心,等打造出来,我第一个告诉你。” “一言为定!” 沈乐妮嗯了声,扯开话题道:“今日无事,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 又逛? 霍去病想起上次和她去逛,险些没把他累废。他很想拒绝的,可见她用一双期盼的眼睛望着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两人乘马车出行。等坐到车内以后,霍去病才忽然发现对面这人今日穿的乃是女式裙衫,曲裾深衣托显出了女子曼妙的曲线。 霍去病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他低咳了咳,说道:“如今你穿上这身,旁人看去还颇不太习惯。” 沈乐妮本来掀开窗帘在瞧外面的景色,闻言便收回视线望向他,调侃道:“是旁人不习惯,还是你不习惯?” “本、本来便是……”霍去病不敢与她对视,便移开了视线。 沈乐妮憋着笑,也不再打趣他。 “你此次打算去哪里?”霍去病询问道。 沈乐妮望着窗外街景,嘴里回道:“我来长安已经两月有余,却没机会去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食。听说雅客轩是长安第一酒楼,所以我想去瞧瞧。喂,你去过没?” “倒是去过。” 沈乐妮问:“感觉如何?” 霍去病本想说不错,却突然想到之前沈乐妮亲手做的那顿饭,于是诚实道:“尚可,但与你做的比起来,便差了一些。” 沈乐妮挑眉看他,“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忘呢?” 霍去病只觉脸颊一热。 沈乐妮被逗笑,她点头道:“行,看在你如此捧场的份上,以后我做饭的时候都叫你来吃。” 说到这个霍去病又激动起来,嗖地坐直身体,忙向她确认:“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忘了!” 沈乐妮豪爽一挥手,“没问题!” 两人径直来到了雅客轩,沈乐妮在店小二和霍去病的推荐下点了好几道菜,本来沈乐妮还在想着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没曾想是她高估了菜量。 一个大碗大盘子就拳头那么大点的量,她一口就干没了好吗? 于是吃完几个菜还没有饱腹感觉的沈乐妮又点了另外几道新菜。 霍去病还担心她能不能吃完,可到最后看见一桌子的空碗空盘子后,他沉默了。 女子的食量……这么好? 他不由开始回想以前同母亲一起吃饭的场景,最后得出结论。 或许沈乐妮是个例外。 嘶,之前在校场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沈乐妮放下筷子,满足地靠在椅背上,轻抚着吃得撑起来的肚皮,感叹道:“雅客轩的菜确实不错。” 已经是她吃过的当下最好吃的食物了。 “你还好吧?”霍去病打趣着问。 “当然。”沈乐妮神色傲娇地挥挥手,“就这些,小意思。” “那可以走了?” 沈乐妮刚想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等一下,我再打包几个菜。” 霍去病震惊,“你还没饱?” 沈乐妮噗地一笑,同他解释:“我是给平安带回去的,有好吃的我怎么能忘了他。” 等菜打包好后,两人才出了雅客轩。沈乐妮让车夫把菜给平安送回去,她和霍去病则步行回去。 夜幕降临,长安城内灯火如星辰。 每一条街道仍然人头攒动,繁华热闹。 沈乐妮身处其中,心中不免感慨。 走在她身边的霍去病想起曾经沈乐妮同陛下所谈论的,忍不住低声问她:“你的家乡,比之长安城,还要繁华几倍?” 沈乐妮想了想,答道:“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觉得两者之间隔着两千余年,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别的方面,都存在历史发展的距离,不能拿来对比。长安,是当下这个时代最繁华之地,而我的家乡,虽也是繁荣富足,但在那个时候,却不是最强,发展空间尚且有余。” “不是最强?”霍去病精准提炼最重要的字眼。 沈乐妮点头。 霍去病只觉恐怖。这都不是最强,那身为最强的那个……该有多繁华多厉害? 他想象不出来。 两人闲散地行于街市,一路来听见了许多关于沈乐妮的谈论,而其中大多数都是难听的言论,但沈乐妮却能面色淡然地从对她大肆评论的人前经过。 这些话,她早在朝堂上就已经听过许多。 霍去病却还不太适应,他拧了拧眉,征询她道:“可要让人压一压?” 沈乐妮摇头,“你再压制也没用,想说的人,总能找到办法说出去的。” 见他还皱着眉,沈乐妮朝他宽慰一笑:“霍侯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 霍去病轻叹,有些佩服她,“你的心神很强大。” 沈乐妮其实很想说:如果你也有我的离奇遭遇,你的心神怕是也不输我。 回家的路上,沈乐妮带着霍去病又绕道去集市上转了转。 走进一家比较大的店铺,这里面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卖米粮,另一个卖瓜果蔬菜。商品品质新鲜,整齐地分着类别。 来往的人看上去普通人家不多,想来这是一家专供有些钱财或者有些身份的人家买的。 沈乐妮先是逛了逛米粮区,顺便打听了下当下的粮价和产量,最后移步去了蔬菜区。 在这里,沈乐妮看见了品质上乘的香菜等西域食材,但她眼睛都黏在上面了却都没有买,而是轻轻一叹。 要是有个冰箱就好了,她直接把这些喜欢的都买空,然后把冰箱塞满。 沈乐妮正沉浸在拥有冰箱的幻想里,身后传来一道粗矿的声音:“掌柜的,我家的货呢?” 他的声音在店铺里很是突兀,霎时吸引了一堆人看过去。 沈乐妮也转头瞧过去,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肥硕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走进店里,店门口放着一架拉货的板车。 垂着脑袋在柜台算着帐的掌柜闻言抬头看去,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似是没料到二人会这时候来,然后立马换作一副恭敬讨好的笑容迎上去,“哎哟,您二位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坐!” 那妇人一副高傲的表情,回道:“不用坐了,把货给我们就好,我们赶着回去。” 掌柜有些手足无措,弓着腰朝两人陪笑道:“二位,不是我不给你们。您看啊,贵府与小店订的是前日早晨拿货,可在下等了足足两日都没看见二位,二位也知道,这些菜不像米粮,放得久了就不新鲜了,不新鲜也就不好卖了,这……在下是要亏钱的,所以贵府的货……在下今早便卖给别人了。” 听到此,那妇人眉头一竖,瞪着眼道:“什么?!你把我家的货卖给别人了?!” -----------------------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更新时间为晚上11点! 第59章 张骞 掌柜支支吾吾又赔笑:“是、是时间一久,菜不新鲜了。贵府第一次照顾小店生意,我怎么着也不能拿不新鲜的菜给贵府是不是?您二位不妨先回去,明日一早,我一定准时给您送 至府上!” 妇人李大娘闻言却不依不饶,继续叫嚷道:“不行!我家大人马上就回府,明日宴请友人,你不赶紧把货给我们,明日菜做的晚了,你担待得起吗你!” 第57章 另一个男子也横眉竖眼道:“赶紧把我家货备齐,不然大人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找你算账!” “那、那您二位前日怎么不来啊?”掌柜想喊冤没地儿喊,愁得面如苦瓜。 “我家大人前几日有事离府,府上用不上那么多食材,放在你们这两日怎么着了?”李大娘抱着手,用鼻孔对着掌柜说道。 “可是菜不等人呐!”掌柜想哭。 李大娘哼一声,冲他嚷道:“我不管,现在你必须把货给我凑齐了,否则我家大人生气了,你的店也别想开了!” 掌柜面色难看,“那些菜,我如今……真拿不出那么多啊!” 沈乐妮算是看明白了,这妇人府上前日在这里订了一笔量比较大的新鲜食材,想来是她家大人要宴请他的友人,但因为她家大人突然外出办事,而妇人估计怕货拿回来搁着不新鲜,就把拿货的时间就推迟了,但没跟掌柜商量。 今晚她家大人突然要回来了,明日就宴请友人,她就同人临时过来拿,打算今晚就开始准备。 谁知道掌柜担心货不新鲜得罪贵人,就在今早把货先卖出去了,准备明早再备新鲜的。但谁知道,今晚他们突然就过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巧了。 “拿不出?拿不出你就赔钱!十倍赔我们!”这边,李大娘又开始叫嚷。 掌柜哎哟着,“贵人呐!您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商贩啊!” 说争执吧,一方的样子像是要哭了。说商量吧,另一方的架势倒像是来打劫的。 两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店内店外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人看不下去,替掌柜说道:“您二位就高抬贵手吧,何为为难一个小商贩。” “就是啊,明明是你们自己不按时来拿货。” “对啊。” 李大娘瞪他们一眼,骂道:“关你们屁事,赶紧滚远点!”说完她又转头看着掌柜,深吸了口气,忍着脾气道:“我也不想同你多说,免得叫旁人说我欺负你。反正货我马上就要,要么你一刻钟内凑齐给我,要么,你就赔我三倍的钱。” 掌柜面如死灰。 一刻钟之内是肯定凑不齐的,赔三倍他也不愿。 这时,掌柜忽然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向李大娘征询道:“贵人,您看啊,一刻钟之内您就是要了我的命,小店是定然凑不齐的,不过要是别的菜的话勉强可以凑出来,不知您看行不行?” 李大娘眉头一皱就要开骂,他身边的男人却及时拉住她给了她一个眼神。李大娘只好把话咽了下去,故作勉强道:“什么菜?好歹让我先看看。” 掌柜喜笑颜开,三两步奔到沈乐妮身边,转身屁股对着沈乐妮,指着面前摆的整整齐齐的菜朝李大娘道:“贵人,不知您看这些可不可以?” 隔着些距离,李大娘眯起眼看,却还是不大看得清,便同男人走了过来。 掌柜身后的沈乐妮不动声色地往后侧方挪了几步。 李大娘走近,低腰仔细瞧了瞧,忽然眼睛有一瞪,随手抓起一大把香菜冲掌柜道:“这些不是西域菜?你逗我玩儿呢是吧?!” “怎么是逗您呢!”掌柜不知这些西域菜又点燃她那根炮仗的导火线了,急切辩解道:“这些西域菜若是用对方法,做出来可香了!而且您看这品质啊,又好又新鲜,说实话,要是按照您给的那笔钱,在下还亏了不少……” “你还坐地起价是不是?”李大娘气得胸脯不住起伏,她举起抓着香菜的手,对掌柜道:“我告诉你,我不要这些什么西域菜,我就要我那些,赶快凑齐,不然就赔钱!” 说着,她凑头闻了下手中的香菜,登时万分嫌恶地把头缩回去,嚷着:“就这西域的东西,简直跟屎一样臭,还敢卖给我,我家大人若是吃出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她猛一挥手,把手中的菜全扔了出去。 沈乐妮只见眼前一道绿影陡然袭来,她迅速往后退,仍有几根香菜摔在了她裙摆上,继而落到地上。 霍去病下意识伸手去拉,见她躲开了才收回手。 沈乐妮退了两步,垂眸望向散落一地的香菜。 “哎哟!”掌柜心疼地两步跑过来,蹲下身就开始捡,“贵人呐,就算你不要,也不要扔我的菜啊!” 沈乐妮见掌柜毫无尊严地蹲在地上一根根捡着菜,又一根根小心地擦干净抱在怀里,不由轻轻拧了下眉。 她盯着自己脚边的几根香菜,终究是蹲下了身。 李大娘正要说完,却有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截在了她前面,“他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休要再胡搅蛮缠。” 人群中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众人望去,见来人是一个约莫三四十的男子。 “关你什么事?”李大娘昂着头,质问道:“明明他把我家的货卖给了别人,如今拿不出来,什么叫我胡搅蛮缠?” 掌柜也不想再与她争论,任她怎么说,始终保持沉默捡着他的菜。 男子面色平淡地与她讲道理:“就算你不要这些菜,也犯不着扔了它们。我想你也知百姓种菜不易,商贩……也不容易。” “他还不容易?”李大娘指着刚从地上站起身的掌柜,嗤了一声,“谁还不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商人最贪利!” 她的言语神情全是对商人的鄙夷和嫌弃。 虽然围观的人们对于这个妇人欺负掌柜看不过去,但对于此番话,却没有人反驳。 沈乐妮将手中拍干净的香菜递给了掌柜。 掌柜朝她挤出个笑,垂首低声道:“多谢姑娘。” 男子皱了皱眉,却不知该用什么回妇人,亦或是……他也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改变一些商人在世人眼里的印象。 “那你要如何?”掌柜转身看着李大娘,面无表情地问道。 李大娘叉腰,“我已经说了,要么一刻钟给我凑齐——可如今一刻钟已经快过了,那你就要三倍赔我。” 掌柜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可以。是我把菜卖出去时没有告知贵府一声,是我的错,我该赔。” 至于手中这把品相已经不如方才的香菜,他丝毫未提。 说完,掌柜把手中的香菜放回原位,然后朝着柜台走了过去。 这时候,霍去病忽而扯了扯沈乐妮的袖子,低声对她说了几个字:“是张校尉。” “什么?”沈乐妮疑惑转头。 霍去病悄悄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他们身前,那个为掌柜出言的男子,“张校尉。” 沈乐妮还没反应过来,刚要询问他是哪个张校尉,脑子里却倏而闪过什么,瞳孔睁大,“你是说……张骞?” 霍去病点点头。 沈乐妮激动地险些当场蹦起来。 妈呀!张骞!! 是张骞啊啊啊啊啊!!! 正在休息的系统:……什么东西,好吵。 沈乐妮努力控制住自己兴奋的情绪,但却控制不住一颗狂跳的心。 她盯紧了面前这个身形高大却微瘦的背影,心中不住地念着。 张骞张骞张骞张骞…… 而张骞本人虽然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但他并未理会。 他看着掌柜把钱按照三倍还给了李大娘,然后李大娘二人拿着钱,朝地上呸了一声,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去。 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张骞走到掌柜身边,对他说:“你不必赔他这么多。这件事说出去,终究是他们不占理。” 掌柜挤出个无奈的笑来,继而才朝张骞拱手弓腰道:“多谢大人为我出言。大人不知,我们做商人的,不敢得罪了这些贵人,否则……长安就没我们的立足之处了。” 一句话,道尽心酸与无奈。 “人也分好坏,不能只看一件事,便去否定所有人。”沈乐妮走上前,对掌柜温声道:“只要凭本事和良心赚钱,行得正坐得端,便不必畏惧世人的眼光。” 张骞和掌柜看向沈乐妮。 张骞看着她 ,倏而皱起了眉,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掌柜看向这个刚才帮他捡菜的姑娘,听完她的安慰,顿觉心中一热,真心朝她感激一笑:“多谢姑娘之言,在下必定记于心中。” 沈乐妮罢罢手,“不谢不谢。”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张骞,与他对视。 一张肃然正直的脸,留着一缕短髯。或许是曾经凶险的经历,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课本上的又一个人物,竟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眼前。 沈乐妮心中既感慨又怅然。 她忍住激动的情绪,对他礼貌一笑:“您就是张骞张大人吧?” 张骞对她点点头,微笑开口:“姑娘是?” “张校尉。”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张骞看过去,见竟是冠军侯霍去病。他朝他拱了拱手,“霍侯。” 掌柜以及店铺里剩余的一些人没想到此人竟是冠军侯,纷纷瞪大了眼。 第58章 霍去病走近,对他颔首以应。 张骞知店铺里不方便说话,便示意两人随他离开了店铺。 街市上灯火通明,张骞侧头又朝沈乐妮一笑,轻声道:“想必姑娘便是陛下亲封的,如今大汉第一位国师——沈国师吧?” 方才看见霍去病,张骞后知后觉才记起这位姑娘是谁。她今日换上女子服饰,倒是让他一时想不起来。 “是我。” 沈乐妮心里谦虚道:与您的功绩比起来,我可实在是不值一提。 ----------------------- 作者有话说:本书开文匆忙,没有写好的地方诸位见谅~能改的地方尽量改。 第60章 做顿饭让我尝尝 “沈国师,是位大才,在下很是佩服。相信沈国师,定然前途无量。”张骞对她由衷一笑道。 沈乐妮玩笑着问:“张大人不觉得我一个女子训兵参政会危害大汉?” “若沈国师是来危害大汉的,岂又会把那般利国的马具献出来?”张骞唇角扬了扬,如实道:“而且那场在章城门前的汇演,我还是瞧在了眼里的。沈国师训练出的仪仗队……非同凡响。” “张大人过奖。”沈乐妮表面平淡,可内心却乐开了花。 一路上基本都是沈乐妮在和张骞聊着天,而冠军侯霍去病,早已被她忘到了背后。 沈乐妮问的都是一些关于西域的风土文化,至于张骞那段被匈奴强留然后出逃的经历,初次见面,她也不便探问。 张骞却不知为何轻声一叹,“那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也改变了我原来的一些想法……”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沈乐妮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等他说得差不多了以后,沈乐妮便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张大人今晚到这集市上是做什么?” “我来看看如今那些来自西域的东西在长安民间的接受度是怎样的。”他又是一叹,眉间拢着些愁绪,“但从方才那件事看来,不说大汉,就是长安百姓,想要他们都能接受,恐怕还要花些时间。” “张大人不必担心。”沈乐妮宽慰他道:“您历经万险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想必都是极好的,利国利民的。如今百姓们刚刚接触这些新事物,定是要花些时间,先去了解它们,然后才能喜欢它们。相信再过不久,您所带回来的东西,会传遍整个大汉。” 张骞朝她淡淡一笑:“那便借沈国师的吉言。” 沈乐妮想了想,对他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会做一些西域菜,冠军侯吃过一次,他也觉得还不错。若是下次我邀请张大人,不知张大人有没有兴趣前来一尝?” 忽然被点名,霍去病一下回神,对看过来的张骞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张骞眼神一亮,竟不曾犹豫便应了下来,“沈国师既邀请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乐妮笑而颔首。 两人边走边聊,霍去病偶尔插一句,眼看就要走到街道尽头。 沈乐妮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张大人可曾听过我训兵的方法?” 张骞看她,微微一笑:“听说过一些,沈国师训兵的方法,很是新奇。但……也很有效。” “那,”沈乐妮回视他,浅笑着发出邀请:“下次我若是需要张大人,张大人可愿意来参加我的军训?” 张骞停下脚步,想了想,爽快应道:“当然,我也想亲自体会一下,沈国师的训兵。” 沈乐妮保持着笑容道:“那介时我通知张大人。” “可以。” 等与张骞分道以后,沈乐妮询问霍去病道:“方才聊到西域之事,你觉得……张大人为何会叹息?” 霍去病挠脑袋,“这我怎知?”他看着她,问道:“莫非你知道?” 沈乐妮望着依旧人流涌动的街道,望着两边眼花缭乱的摊子,眼底平静,却不答反问:“你对商,或者商人,是什么看法?” “你的意思是,张校尉是在叹这个?” “或许吧……”她只是方才在店铺里瞧见,张骞的眉头久久紧皱着,与她闲聊时也愁绪纷杂。 霍去病移开视线,思索着回道:“其实你刚才说得对,人也分好坏,只要凭本事和良心赚钱,便值得旁人的尊重。” 沈乐妮望着四下的繁盛之景,不知在想什么。 . 宣室殿。 刘彻坐于案前,正垂眸静读着公孙弘刚呈上来的奏章。 公孙弘静静立在下方,等待问话。 “昨晚的事?”刘彻随口问。 “是。”公孙弘回道:“昨晚戌时,发生于东市一家店铺内。” 是的,那卷竹简上,写的赫然便是昨晚那件与沈乐妮有关的事。 其实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就是最后为那身为商贩的掌柜说了两句话,就被有心之人写于奏折上参了上来。 公孙弘想了想,就直接递到了刘彻面前来。 刘彻把奏章啪一下甩到案上,嘴角勾着不明的弧度:“这些人,办事效率不如何,参人的速度倒是够快的。” 公孙弘垂眸不语。 刘彻看向他,随口问道:“你认为此事如何?” “臣没有身处当场,无法随意评判。” 刘彻握住竹简一端将之举起,“可这奏章上不是已然写得清楚明白?” 公孙弘神情平静,“既是参本,想必带着些个人情绪,不能用作事实。” 刘彻闻言,没再说什么,把奏折搁到了案上。 “陛下。”公孙弘忽然出声,他拱手道:“沈国师既身处高位,参与朝政,同时又有训兵之特权。一介女身,手握如此大权,长此以往,会不会……令诸人恐慌?” “谁恐慌?”刘彻抬眸直视公孙弘,吐出一个字:“你?” 公孙弘闻言,露出些许惶恐的表情,垂首赶忙道:“近日来有许多大臣诉到了臣的面前,民间也有诸多言论,臣只是怕再这么下去……对大汉不利。臣身为大汉丞相,得陛下看重,万事自是要以大汉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 刘彻静静审视着他,片刻后收回了视线。他启唇,只说了一句:“朕自有论断。” 公孙弘也不敢再多言,拱手弓腰:“是。” . 第一次军训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来日,系统却迟迟不给沈乐妮下发任务,她闲得无所事事,便整日里想着如何让霍去病的身体尽量保持健康状态。 这不,她已经开始教霍去病打军体拳和太极了。 而沈乐妮家练武场比较小,离临时设立的学堂也近,她怕打扰到平安学习,便每日清早去霍去病府上教他。 “哈!哈!哈!” 冠军侯府的练武场,时不时响起一道清透的喝声。 又教完一遍,沈乐妮便停了下来,她叮嘱霍去病道:“到今日,军体拳和太极我就算全部教完了,从今以后你只要有空,就每日练一遍。清早练太极,晚上打军体拳。” “这什么太极,真的能使身体健 康?”霍去病不太相信。 那套什么军体拳,看着还像样子,可这什么太极,看上去又柔又慢,若不是沈乐妮盯得紧,他倒是一点都不想学。 “当然!我教你的,可都是好东西,你必须坚持锻炼,听见没有?” 见她一副意志坚决的样子,霍去病无奈,只得应下:“知道了。” 沈乐妮这才笑起来:“我再教你做一遍。” 说完,她又带着霍去病打起了军体拳和太极。 卫青进来时,就看见沈乐妮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然后慢悠悠变化着,她身后的霍去病则不太适应地跟学着。 他没有打扰,而是在远处静静看着,等两人停下来后,才走上前道:“你们这是在练什么?” 听见声音,沈乐妮两人转过身。瞧见来人,她微笑着打招呼:“大将军。我这是在教他如何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卫青看向霍去病,“那你感觉如何?” “舅舅,我才刚开始练呢。”霍去病说完,询问卫青道:“不知舅舅前来是为何事?” 卫青道:“没什么,我也是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中不知在做什么,便前来看看。”说着,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沈乐妮,又道:“原来,你是在学如何锻炼身体。” 沈乐妮:哎?刚刚卫大将军为什么看她一眼? 霍去病不自然地垂头轻轻咳了声。 卫青不再同他说,而是转身对着沈乐妮,对她道:“之前就知沈国师会武,我也听去病说过沈国师身手极好,不知我可有幸与沈国师比试一番?” 什么?卫青邀请她比武? 这可真是……有点刺激啊。 沈乐妮不仅不害怕,反而内心在隐隐亢奋。她面上故作平淡,浅笑道:“自然没问题,可就这样比试,也太无趣了些。” 卫青挑着唇角,“那沈国师想如何比?” 第59章 “不如……我们打赌?” “沈国师想赌什么?” 沈乐妮想了想,扬唇道:“若是我赢了,此后若是我训兵需要大将军,而大将军只要有空,便不能拒绝我。” 卫青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其实沈乐妮有那块令牌,不需要这场比武的赌注,她就能凭那个东西任意差遣他。 “可若是我赢了呢?”卫青询问道。 沈乐妮思考了会儿,实在不知道什么赌注才令卫青满意,她便主动问道:“不知大将军想要什么赌注?” 卫青沉吟了会儿,开口却是道:“若我赢了,不如……你便做顿饭让我尝尝。” 沈乐妮直接愣住。 不是……卫大将军说什么?想吃她做的饭? 她没听错吧?? 见沈乐妮露出一副惊诧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卫青也罕见地微红了脸,他低咳了咳,解释道:“之前去病同我说过,你做的饭很是不同,令他很喜欢。所以,我便有些好奇。” 霍去病:?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提我? 沈乐妮及时回神,露出恍然的神情。 想不到啊,卫青大将军也是一个隐藏的吃货。 见卫青和霍去病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沈乐妮立马笑着爽快应下:“没问题!”接着,她话音又陡然一转,“只是大将军若想尝我的手艺,前提可是要赢了我。” 卫青唇角扯着弧度,伸出手对她发出邀请,“请。” ----------------------- 作者有话说:沈乐妮:耶,解锁卫青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61章 卫子夫 霍去病站到一边,视线放在练武场上对立而站的两人身上,不曾挪开一秒。 其实他心里是忐忑的,他倒是不担心他舅舅,反而是沈乐妮,就算她身手好,可面对的是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正值壮年的将军,再加上天生的男女力量悬殊,他很难相信,沈乐妮会赢过他舅舅。 他屏着呼吸,静静观望。 练武场上,卫青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温声提醒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练武场亦是同样的道理,若是不小心伤到沈国师,还望见谅。” 沈乐妮并未被他的话吓到,回以笑容道:“大将军,还是多注意自己吧。” 卫青扯着嘴角一笑,没再说话。 两人静静盯着对方,气氛逐渐严肃。 突然,沈乐妮先出了手! 她冲上前,抬手朝着卫青面门击去,手臂带着拳头化为虚影,携起一股凉风,刺向卫青。 卫青迅速往后一仰,及时躲开,随即又是一道黑影紧跟着袭来,卫青抬手用手臂强行往前格挡,他绷着肌肉的臂膀爆发出的力量使得沈乐妮一时没支撑住,向后退了一步。 沈乐妮刚站住脚,便再次迎上去。 她知道男女之间力量本身就差距大,若是硬刚的话,不说赢了,说不定受伤都是极可能的事,所以她只能采取技巧。 沈乐妮不给卫青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拳如雨直击他的命门,趁他注意力放在她的双手上时,沈乐妮忽而抬腿一个高扫踢,卫青虽及时反应过来,却还是被她腿上的力量给逼得往后退了退。 霍去病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瞧着。 她这些招式,还挺新奇的,但是能看出出招都很果断,带着力道,不是花架子。 沈乐妮冲上去,转身后摆接着跳步蹬腿,卫青则略显不备地用招式化解着。 他拧着眉头,心里不免惊奇诧异。 她的招法……他竟都看不太懂。 而看不懂,则意味着不知对方下一步会出什么招,一时间,卫青也有些措手不及。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得先占领上风,才能想别的办法。 卫青忽然故意偏头,让沈乐妮击中他的肩膀,然后他忍着痛,猛地伸手攥住了沈乐妮的手腕。 沈乐妮脸色一变,手臂用力欲从他的手掌里扯回自己的手,但卫青紧抓着不放,她手腕的肌肤因摩擦而渐渐变红发疼。 这时,卫青突然一个用力,攥着沈乐妮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去,另一只手朝她的咽喉锁来。 沈乐妮瞳孔一缩,忽而身体往侧面一偏,躲开了卫青的手。接着,她利用卫青攥着她的手,带着他往地上用力一拽,见卫青身体跟着偏过来,沈乐妮猛地出腿一个横扫,卫青不敌,险些被放倒。 但他的重心使得他及时稳住身体,却不得不放开了沈乐妮的手。 两人有来有回,打得难舍难分。 霍去病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挪不开眼,心脏也因激动而咚咚跳着。 想不到她还挺厉害,能坚持这么久,还险些放倒了他舅舅。 看得他都想上去和她来一场! 时间渐渐流逝,练武场上的两道人影却久久缠斗在一起。 只是到了后来,沈乐妮逐渐有了力竭之态。最后卫青趁着她一瞬间的分神,眼疾手快地锁住了她的咽喉。 胜负已分! “沈国师,你输了。”卫青淡笑道。 沈乐妮痛快一笑,在卫青放开她以后,起身朝他扬声道:“大将军,果然好身手。” 卫青保持着笑容:“沈国师不必谦虚,您的身手,丝毫不输大汉诸多男儿。” “我既输了,自会兑现赌注。”沈乐妮道:“等我搬去国师府,必定亲手做一桌好菜,以恭候大将军大驾。” “如此,便麻烦沈国师了。”卫青朝她一拱手。 沈乐妮罢手,“不麻烦不麻烦,也是我应该的。” 其实没有今日的比武赌注,她介时也打算邀请卫青的,以感谢卫青能同意她来长安,以及在长安的这些时日对她的帮助和照顾。 卫青颔首,回想方才的比试,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才我与你的比试,我发现沈国师的许多招式我都不曾见过,不知……沈国师是何处学的?” “这个嘛……”沈乐妮笑着回道:“是我师父教的,我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或许是自创的吧。” 卫青也不便多问,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些招法,很厉害,很实用。” “多谢大将军赞赏。”沈乐妮抱拳。 卫青点点头,不再多言,与两人告辞,便离开了冠军侯府。 等卫青的背影消失,霍去病才上前问沈乐妮道:“你那些招,都是你们那里学的?” “嗯哼。”沈乐妮哼出一个音节回应他,抬起手揉捏着自 己的胳膊。 哎哟,看来霍去病说的不错,卫青的劲儿是真的挺大啊,看来明早身体上要多许多淤青。 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霍去病不免为她担心,“你没事吧?” 想当初他和舅舅比武浑身都痛了好几日,沈乐妮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子,他怕她痛得哭。 闻言,沈乐妮嗖得收起了表情,故作轻松淡然道:“我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霍去病看在眼里,却不拆穿她。 嗯,他懂,他当初也是死鸭子嘴硬。 . 令沈乐妮没想到的是,她教霍去病锻炼身体以及和卫青比武的事,很快就被刘彻得知。 椒房殿——汉朝皇后居所。 殿内宽阔,但装饰雅致低调,丝毫不显奢华,可见其主人是个性子温和淡雅、不喜张扬的人。 此时宫女们都候在殿外,殿内只余二人。 其中一个是穿着常服的刘彻,而坐在他旁边位置的,则是当今皇后卫子夫。 她如今三十好几,目前已育有二女一子,可她那张脸却不曾留下岁月的痕迹,标致的五官大气动人,尽显骨相之美,气质柔淡却不失威仪。 她端坐在椅上,尽显一国之母的稳重和端庄。 刘彻与她说着闲话,聊着聊着忽然轻叹:“朕想起朕亲封的这个沈国师,颇令人头疼。” 卫子夫一顿,她不敢询问朝政上的事,只斟酌一问:“陛下,是这位沈国师,惹您烦心了?” “也不是,只是她出现以后,朕案上参她的奏章就没有断过。”刘彻抬手轻轻抵住额角。 “臣妾认为,只要沈国师是为大汉好,便不必理会别的。”卫子夫温声宽慰他道。 刘彻嗯了声,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一声,道:“这女子与别人着实不一样,别的女子温和端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好,整日上蹿下跳。今日朕听说,她最近又在教冠军侯练什么军体拳和太极,说是让他锻炼身体,又跟仲卿打了一架。真是……” 刘彻无奈,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听陛下这样说,臣妾倒是觉得,沈国师此女子,倒是独特。”卫子夫唇角含着笑说。 刘彻哼笑一声,不语。 卫子夫瞧着他,倏而轻声问道:“陛下,不知臣妾能否召沈国师来见见?” “你找她做什么?”刘彻看向她,脸上没什么不悦之色。 卫子夫唇畔含笑:“臣妾之前听人说,沈国师讲过一些什么健康的知识,臣妾很是感兴趣,便想与她闲聊一下罢了。若是陛下不同意,那便算了。” 第60章 “这有什么。”刘彻理着他的袖子,嘴里道:“你若想找她说话,便传她进宫来就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朕见你一直待在这椒房殿,没个人说话,也是无趣。想叫她便叫,朕不拦你。” 卫子夫浅笑着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 这些日子,沈乐妮虽然没有开展军训任务,但也是过得充足。 她一边看着何平安的每日学习进度,一边还要督促着霍去病的锻炼,隔几日又去检查校场的建造情况。 刘彻把她设计的校场建在了章城门外一处僻静之地,临着河水。校场里建筑齐全,有训练场、广场、宿舍区、教室、食堂、操场以及体能训练基地、室内场馆等,虽然都是简易版,但沈乐妮已经非常满足了。 到如今,校场的建造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这日,沈乐妮从校场回来,便去了祠堂。 她给何氏上了香,然后静静立在香炉前。 烟雾缭绕,香炉后挨着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贡品,周遭烛火通明,久久长燃。 虽然已经来为何氏上过许多次香,可每一次踏进祠堂的门,沈乐妮都要做许久的思想准备。 因为每次上完香的当晚,她在梦里,又回到了安顺镇血腥凄厉的那夜。 何氏暗红的鲜血,仿佛从那以后就淌进她的脑中,沾满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上次刘彻问她如何看待那些在大汉的匈奴俘虏,她心里的想法其实不是那样…… 沈乐妮的仇恨和思想在挣扎着,在打斗着,令她头疼欲裂。 然就在这时,一道机械平直的声音打破了沈乐妮的痛苦,“滴!第二次军训任务已下发,请宿主及时领取。” 沈乐妮一惊,陡然回神。 任务终于来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把纠结的事情压在心底,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而是上完香去了书房,才对系统道:“查看第二次军训任务。” 系统把任务卡调出来,声音接着响起:“第二次军训任务为:培训出三十名预备军训教官,其中二十名需要从参与第一次军训的人员中进行选拔培训,另外十名则需挑选新人员,进行统一培训。培训内容为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期限为一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八十五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九十分。兑换物品为养生手册一本,锰钢唐刀十把,高度数白酒一箱。第二次军训最高可获一百积分。” 第62章 选拔考核 沈乐妮眼珠子陡然一瞪。 妈呀,这次要求咋这么高啊?! 八十五才合格!满分也才一百啊! 但是话说回来……合格后至少可以获得九十分,这要是像第一次军训那样,她得来几次才能拿到啊。 还有那些东西,沈乐妮一个个看过去,眼睛里迸射出了一道比一道更亮的光。 养生手册!高度数白酒!锰钢唐刀!! 我天,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激动片刻,沈乐妮才冷静下来,她询问系统道:“系统,为什么第二次军训任务的积分会一下增这么多?” 系统回道:“随着累积积分越多,以及任务进度改变,之后每一次的任务,积分都会按照一定比例增多。” 原来如此啊。如今看来,想要升级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难嘛。 沈乐妮又把任务看一遍,呢喃着:“培训教官……” 看来她此前猜的不错,系统还真有培训教官的任务。 想不到,才和那群将士说再见不久,便很快又要见面了。 沈乐妮有些想笑。 但旋即她又笑不出来了,甚至有些头疼。 虽然第一次军训的时候她是按照培训教官的想法去训练教学的,一个细节也没落下。但是……要在那群人里选出至少二十个有潜力的来培训,并保证最后合格的不能低于二十个。 而且,还要再挑选十名新人员一起培训。 想到这些,再想到合格评分为八十五分,沈乐妮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来从明日起,到第二次军训结束之前,她都别想睡好觉了。 . 翌日一大早,沈乐妮就把仪仗队成员又召集到了原先校场内。 虽然离校场解散才过半个多月,但仪仗队的将士都挺想念沈乐妮的,还以为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没曾想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时隔半个多月,将士们的面貌却比汇演那日更焕然一新。 他们站在一起,激动地望着面前的人,有些甚至忍不住出声感谢起沈乐妮:“多谢沈国师!若没有您,我家的日子不知得过几辈子才能这么好!” “是啊!我家都成了附近有名的富人家了!” “我爹的腿治好了!” “我娘的病也有钱治了!” “陛下赐的新房子可大可漂亮了!” “我许久没见我爹娘这么开心了!” “是啊!我家里人都很感谢沈国师!” “谢沈国师大恩大德!!” 最后,将士们一齐大喊:“谢沈国师大恩大德!!!” 卫青垂眸无声一笑,是为将士们由衷感到高兴。 沈乐妮笑着罢罢手,“不用谢我,要谢也是谢陛下,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努力,就会有所收获。” 将士们又齐声回道:“是 !!!!” 嗯,不错,他们还没忘了她教的。 沈乐妮朝他们笑着道:“将士们,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这段时间,我挺想大家的。” 将士们没料到沈乐妮如此直接,纷纷低头清咳,有些不自在。 “沈教——不!沈国师!”蒋五傻笑一声,高声问道:“您此次把弟兄们叫过来,是不是有事吩咐?您尽管开口,我们就是拼命,也一定给你办到!” “就是!” “蒋什长说得对!” “沈国师您说吧!” 面对如此热情的将士们,沈乐妮感激一笑道:“谢诸位兄弟!我确实有事,但也不需要你们拼什么命。”说吧,她看向蒋五,故作严肃地轻斥一声:“蒋五,不要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沉重。” 蒋五挠头嘿嘿一笑。 沈乐妮回以他一笑,才转头对着人群道:“此次我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帮忙——”顶着众人微肃的目光,她忽然笑了开来:“不知大家是否还愿意参加我的军训?” 众人一听,纷纷毫不犹豫地应道:“愿意!” “当然愿意!” “沈国师你就是让我参加十次,我也愿意!” “他说的没错!” 鲁瑞等人则藏在人群中,不置一词。 沈乐妮等众人说完,才道:“多谢诸位将士还愿受我训练!但是这一次,却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参与的。” 众人面露疑惑。 “这次的内容就是,我要在你们九十八人里,挑选出一部分人,参与预备军训教官的培训。” 说罢,沈乐妮又给将士们解释了一下预备军训教官的意思。话音才落,众人立刻就兴奋起来。 升职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沈乐妮把众人神情看在眼里,她挑着唇角,先给将士们下了道难题,“诸位先不要太高兴。你们都听见了,我只在仪仗队里挑选一部分人,所以我会对你们进行一个考核,通过考核的,才能参加军训。” 听见她的话,众人这才收起激动的神色,有些紧张忐忑地望着沈乐妮。 沈乐妮回望众人,却没有首先说出考核内容,而是先问道:“在场的九十八人里,有谁是真正读过书的、识字的?请举手。” 话音落下,人群里零零星星地举起了一些手臂,数了一遍总共才十来个人,其中包括卫青、霍去病等人。 沈乐妮记下那些人,让他们放下手,又问:“让你们背的那些军士职责,可都还记得?” “记得记得!” “我们不敢忘!” “就是啊!” 沈乐妮点点头,而后扬声道:“这个考核便是,过两日,我会把你们再次召集到这里,对于不识字的,我会一人发一块布,上面会写满字。我会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我会对你们进行考核,凡不识字的人,则需会识布上的一半,才算合格。至于刚才那些举手的,因为你们都是读过书之人,我就暂时不给你们发了,但同样我也会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考核之时,我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另发一张字都不一样的,每人最多只能错十个字,才算过关。” 她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办法。 这个考核并不是比他们谁识的字多,而是比谁肯去努力学习。 闻言,将士们眼一瞪,脸色一垮。 这个考核听上去,好难啊! 而那些识字的,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情。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将士们两日后再来这里吧。”沈乐妮提示道:“这两日里,大家也可以去多学一些字,说不准布上面就有。” 第61章 嘱咐完,沈乐妮就解散了人群。 霍去病同沈乐妮走在回去的路上,他随口问道:“你这次有什么新项目?” “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上次那些。”她想了想,补充道:“或许有一些锻炼体力的训练。” 见霍去病没说话,沈乐妮望向他,玩笑道:“怎么,没有新奇的,你不想参加?” “我可没有说过。”军训教官啊,他其实也很想过一把教官的瘾。 沈乐妮咦了一声,托着下巴故作思考的模样,“可是我记得前不久有人跟我说,有别的新项目他才愿意参加来着。这人是谁呢……” 霍去病咳了咳,然后装傻,“那我也不知道。而且,培训教官不是新内容?” 沈乐妮笑了笑,不再打趣他。 霍去病也跳了话题,“话说回来,你这个考核,用意是什么?对于那些本就识字的人,似乎是轻而易举。” 沈乐妮却看着他挑了挑眉,“你有没有发现你问这个好像不太合适?你也是考生之一啊。” 霍去病嘁了一声,“我还不屑于做买通考官来作弊这等无耻之事。” 沈乐妮轻笑,点头由衷道:“我知道,冠军侯是个高傲正直之人。” 霍去病昂着下巴。 “我现在可不能对你说任何有关考核的事,你只需把我刚才的话牢牢记住就行。”沈乐妮向前走去,“其余的,自己慢慢想去吧。” 霍去病走在她后面,回想着她那些话,却参不透她的用意。 回去以后,沈乐妮连夜定下来考核用的字,然后就找人来抄录。 队伍里总共只有十四人识字,所以她只需让人抄录八十四份即可,剩下那一些,她则要为他们‘量身定制’。 书房里,沈乐妮执着笔,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的弧度。 两日后,沈乐妮又召集起队伍,把布拿给所有人瞧了瞧,然后一一发了下去,证明她自己没有做手脚。 接下来的时间,将士们各自为着认字而焦愁,抠破头皮想方设法地去认去记,但也有一些人完全不当回事,甚至有人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而直接放弃。 沈乐妮也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她一边盯着校场的建造,一边制定着军训的计划,还要确定邀请哪十名新成员。 只是令她没料到的是,皇后卫子夫,竟然召她进宫。 等听前来传口谕的宫人说完后,沈乐妮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始激动。 卫子夫竟要见她? 为什么?莫非……是听说了她的事情? 沈乐妮一边想着,一边随宫女出了门,往未央宫去。 这次进宫后,她却是往一个陌生的路线行去。 想到马上要见到历史中的卫子夫,沈乐妮不免激动又紧张。 说实话,她其实有想过会有与卫子夫见面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历史上,她是一个温婉贤良又貌美的人,同时生活节俭,性子柔和却不失勇气。 若没有晚年那件事,她或许还能活许久。 沈乐妮一边沉浸在思绪里,一边跟在带路的宫女侧后方,随她在高耸红墙间的石砖路上穿梭。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皇后的居所,椒房殿。 “沈国师,皇后娘娘就在里面,您请进吧。”宫女退到门口一侧,弓腰垂头对沈乐妮说道。 沈乐妮点了点头,抬头望了眼大门上方的牌匾,然后才迈出脚步踏进了门内。 进入殿内,沈乐妮转身走向左侧,她抬头便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年轻的妇人——大汉如今的国母。 果真如历史所说,温柔淡雅,气质动人。 第63章 可愿入宫为妃 沈乐妮只匆匆瞧一眼便垂下了眼眸,她走到距离卫子夫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沈国师不必多礼,请坐。”温和轻柔的声音,听之令人心情一朗。 沈乐妮道了声谢,依言坐到了下首一侧的位置上。 她刚坐下,便有候在角落里的宫女上前为她斟茶。 卫子夫看着她,带着些歉意道:“今日本宫突然把沈国师叫来,希望没有耽搁到沈国师处理国事。” 沈乐妮摇摇头,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您若想找我,随时可以传唤我来。”她说罢,又道:“您称我为乐妮就好。” 卫子夫点点头,唇角含笑道:“本宫听说了些你的事迹,觉得你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对你很是好奇,所以便想着见见你。” “多谢皇后娘娘称赞,乐妮只是做了些自己应该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卫子夫面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她聊起家常道:“听说沈国师不是长安人?” 沈乐妮回道:“是,我是三个月前来到长安的。”说到这里,她兀自一笑,继续道:“还是跟着卫大将军的军队来的,当初还在陈夫人家借住了一些时日。” 卫子夫显然也是知道的,闻言她浅笑道:“看来沈国师与本宫母家颇有缘分。” 沈乐妮笑着附和:“是啊。” “那不知你来自何处?” 沈乐妮顿了一瞬,继而扬着唇角回道:“来自大汉一处边境之地。” 卫子夫轻轻颔首,转移话题道:“其实我此次召沈国师来,是对于你之前说过的一些事很好奇。” “皇后娘娘想问什么?乐妮定尽力为娘娘解答。” “本宫曾听闻,沈国师说过一些关于健康的知识,就是那些什么……细菌?” 沈乐妮点了点头,不知道卫子夫想听哪些,便把当初在校场里同将士们讲的卫生方面的知识从头到尾给她科普了一遍。 卫子夫始终以一个倾听者加求知者的身份认真听着,末了感叹道:“沈国师不光有胆魄,更是博学多才。” “娘娘过誉了。”沈乐妮垂眸浅笑道。 卫子夫神情惊奇又带着几丝害怕,“想不到这世间还存在如此可怕的东西,不仅我们瞧不见它们,还对我们的身子有害……” 她想了想,问沈乐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些细菌和病毒消失?” 沈乐妮顿了顿,摇头道:“这些东西正如世间的花草树木,是不会消失的,能做到的,唯有尽量远离它们,但它们无处不在,随时会滋生。” 听到这里,卫子夫有些恍神,不知想到了哪里去。 沈乐妮观察着她的神色,宽慰她道:“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注意乐妮方才说的那些,再多多锻炼身体就行。一副强健的体魄,可以抵御许多细菌病毒的侵害。” 卫子夫点点头,应道:“你说的,本宫都记下了。”说罢,她似随口询问道:“不知沈国师是从何处学到的这些知识?实不相瞒,太医令里医术高明的太医无数,却无一人知晓这些。” “这些知识,都是我师父所教,我也不知他何处学来。”沈乐妮面上带笑,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善意的谎言。 “原来如此。”卫子夫也不好追问,只道:“那沈国师除了这些,还知道许多别的?” 沈乐妮如实道:“不多,也就一些。” 卫子夫微微颔首。 沈乐妮不知她提这些是不是有别的事想询问她,但最终有所顾忌就未开口。她不敢问也不太方便问,便只道:“以后皇后娘娘若想知道什么,尽管召乐妮前来,乐妮定知无不言。” 卫子夫嗯了一声,她停了一下,复而开口,口吻似聊家常:“还不知沈国师如今芳龄几何?” 沈乐妮也不隐瞒:“已满二十五了。” 听她说完,卫子夫也面不改色,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沈国师,是不曾遇到心悦之人?” 沈乐妮唇角带笑,回道:“是,也不是。” 闻言,卫子夫不再追问。 就在沈乐妮以为她都问完了以后,却倏而听她开口道:“不知沈国师……可愿入宫?” 沈乐妮心中一惊。她自然地抬起眼眸看向卫子夫,却见她眼神温和,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得体而和煦的笑。 似乎,这只是她随口一问。 但沈乐妮明白,这并不是能随口就问出来的。 她想了想,起身拱手,唇边同样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是回她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乐妮此生,只愿一心为大汉而奉献,其余的……乐妮不曾想,也不会去想。” 卫子夫点头,只道:“本宫知道了。还望沈国师不要多想,本宫只是与你闲聊罢了。” 沈乐妮笑而颔首。 这时候,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对卫子夫道:“娘娘,大皇子来了。” “据儿来了,”听见来人,卫子夫眉眼温柔化成了水一般,忙道:“快让他进来。” 宫人应声而去。 坐回椅子上的沈乐妮在听她说完以后,心中也是一动。 大皇子,指的便是刘据,刘彻的第一个儿子。 她想着,一个年老的嬷嬷牵着一个几岁幼童进了椒房殿。 第62章 沈乐妮垂眸看过去—— 眼前这个幼小的男童约莫只有四五岁,小小的身体穿着一身华服,乖巧地被嬷嬷牵着,皮肤白皙细嫩,虽年纪小,但已然能从他的五官窥见长大后的风采和英姿。 似他的母亲。 看见坐在上首的卫子夫,小小的刘据清脆地喊出声:“母后!” 卫子夫温柔的视线始终放在他身上。 刘据年纪虽小,却已知礼仪,他被牵着走到卫子夫下首,向她行了个礼,然后才向他的母亲伸出了手。 卫子夫也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捏住他的,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前。 下方坐着的沈乐妮一直瞧着,不免恍了恍神。 历史上,刘据是个性格温和、宽厚仁善、知礼守礼的人,原来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然能窥见他的美好品质。 “据儿今日功课学的如何了?”卫子夫摸摸刘据软软的包子脸,笑眯眯地问他道。 刘据稚嫩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夫子夸据儿了。” “是吗?据儿真棒。”卫子夫轻轻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夸赞道。 沈乐妮瞧着母子俩这温馨的场面,渐渐看入了神,脸上情不自禁地出现了笑意。 卫子夫与刘据说了两句话,忽而对他道:“据儿,那位是咱们大汉如今的沈国师。” 刘据闻言,看了看下首的沈乐妮,又回头好奇问他母亲道:“国师是做什么的?” 卫子夫浅笑着为他解答:“国师,也是一个官职。沈国师呀,是个很厉害的人。” 刘据又转过头去,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瞧了会儿沈乐妮,然后对卫子夫道:“母后,据儿知道了。” 卫子夫摸摸他的头。 “大皇子如此聪慧,想必长大后定然不凡。”沈乐妮笑道。 卫子夫抿唇一笑,对刘据道:“据儿,沈国师夸你,你该怎么回呢?” 刘据想了想,转身对着沈乐妮,乖乖向她说道:“多谢沈国师称赞。” 沈乐妮笑着站起身,对刘据回以一礼。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沈乐妮就对卫子夫请示离去,后者颔首以应。 出了椒房殿,沈乐妮走在出宫的路上,思绪却飞回方才。 卫子夫那一句可愿入宫,绝不是单纯与她闲聊。 就不知是卫子夫自己想问的,还是替刘彻问的。 若是她自己问的,或许是为着刘彻考虑。而若是代替刘彻所问……那么便难说了。 毕竟她对于刘彻来说,是一个有着虚幻色彩的人。这样的人对于高位者来说是神秘而独特的,或许会有些许敬畏,但同时恐惧也在滋生。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若是有一个人无法在他的掌控之中,是幸或灾都难以预估。 所以,他是想牢牢将她绑在身边,还是对她有了忌惮…… 但无论是什么,沈乐妮心绪都并未起伏,甚至是理解的。 身为帝王者,必须时刻为了自己的权势考虑、为江山社稷考虑。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 半个月很快过去。 这日沈乐妮拿着十四张写满字的布,来到曾经的校场,彼时仪仗队所有人已经在此集 合完毕。 沈乐妮把识字的和不识字的人分开,让早已找好的帮手对那八十四人一个个进行考核记录,而她则负责考核那十四个识字的人。 轮到谁,她才把布发下去,给其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才开始考。 而那十四个人,一部分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便轻视了此次考核,这半个月里的空闲时间宁可去玩,也不屑于花时间去看看书,于是在拿到布以后,纷纷傻眼。 这怎么……有那么多生僻字? 看见他们表情的沈乐妮:哼,让你们傲娇。 结果显而易见,最后考核结束,这十四人里面,只有八个人过关,而另一群人里,通过考核的竟有二十一人之多。 而这二十一人里,就有沈乐妮很熟悉的牛二和蒋五。她不知道,他们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艰辛,才有了这样的进步。 考核结束后,沈乐妮把所有人集合到一起,对众人念了一遍入选人员名单。 人群里有人开心,也有人颓丧。 她刚念完,就有人忍不住带着情绪开口:“沈国师,这不公平!” 沈乐妮目光移到他脸上,淡然问:“你为何如此认为?” “那些不识字的人拿到的字全都一模一样,而且非常简单,我们十几人的字却都不一样,而且有这么多生僻字!”那人举着布,满脸不甘,“这难道不是不公平?” “那你认为,你与他们从出生那一刻起,你们的一切都是公平的吗?” 沈乐妮注视着他的目光始终平静,语气也不含什么情绪,但说出的话似有千斤重量,砸在了那人的心上,令他无力反驳,最终不甘化为了垂头丧气。 第64章 那我只好用强咯 沈乐妮望着众人,谆谆道来:“其实这次的考核,并不是想看你们究竟认识多少字,我想考验的,是你们是否拥有愿意努力克服困难、去挑战自我的精神。想要做好一件事,若是你自己不愿学习进取,那么旁人再怎么帮你,终究是无用的。” “希望没有通过考核的,能记住此次我所教你们的。你们也不要气馁,以后你们或许还会有机会,参与到教官培训的选拔。” 沈乐妮说完,留下了通过考核的二十九人,其余的嘱咐了句平日也不要放松训练就让他们离开了。 望着这些入选的人,沈乐妮嘱咐道:“离正式军训开始,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介时我会提前让人通知你们。在这段时间,希望你们也像前半个月一样,多去识一些字,对你们有利无害。” 将士们高声应下。 “沈国师,那我们可还是在这里军训?”有人问道。 沈乐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们淡笑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们都可以继续称我为沈教官。我不希望你们因我的身份地位,而对我有了畏惧,我更希望你们可以一直把我当成你们的战友、朋友。” 说完这些话,她才回道:“不是在这里,到时候会去新的校场,以后所有的军训也会一直在那里进行。” 话说得差不多了,她注视着众人,最后说道:“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官,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为你们不光要学很多东西,还要成为一名能够抗住压力、具有独立训练和管理军队能力的领导者,以及成为一个合格的示范者。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从前你们只是一名不起眼的普通军士,因此成为教官后,你们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沈乐妮停顿了一下,给了众人一点考虑的时间。她最后道:“所以,听了我这番话后,有没有想要退出的?我希望你们都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做出决定,因为每个人能承受的压力都不一样,你退出了,也没人会嘲笑你。” 将士们面面相觑,许久也没人站出来。 “我知道了。那么军训开始前,我会让人提前通知你们。” 沈乐妮说完,就解散了人群。 “原来你设这个考核,用意在这儿。”霍去病走到她身边道。 沈乐妮促狭道:“看来你没猜出来啊。” 霍去病轻哼一声,没答话。 “霍侯平日里怕是不爱学习吧?瞧瞧,刚好错十个,差一点就没过。”沈乐妮翻出那张考验霍去病的布,拿着它啧啧道。 “这明明就是你狡诈至极!”霍去病跳起来反驳,“谁知道你会写那么多生僻的字上去!” 沈乐妮笑了笑,说道:“本来考核识字对于那些没有读过书的人来说就已经不公平了,若是不给你们上上难度,那我这个教官未免太失公允。” 霍去病背起手,“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了。” 两人往校场外走去。 “你还要准备什么?”霍去病问。 “还要再去找些人。” “这么多还不够?” 沈乐妮解释:“教官可是以后要单独带队的,我自然是想再选一些有经验有身份的老将。而且若是光从仪仗队里选,那些朝臣指不定又要怎么参我。” 最主要的,是系统让她选十个新人员的,那她就趁此次机会与那些不熟悉的将军拉近一下关系。 “那你还想找几个?” “十来个吧。” 系统规定的是培训出一共三十个合格的教官,那她得多找几个人,以防万一。多几个总比少几个好。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人选?” “有几个。” 霍去病饶有兴趣地道:“说说。” 沈乐妮掰着手指头慢慢吐着人名:“李广、程不识、公孙贺、李息、李沮……张次公。目前只想到了这些,之后我再想几个。” “乖乖,你这是想把所有武将都凑到一堆啊。”霍去病张着嘴道。 那么多大嗓门,他都不敢想,到时候那个场面会是多么的吵……不是,会是多么的难得。 第63章 沈乐妮笑得奸诈,“先把最难的解决了,以后再找人也轻松许多嘛。” “说的倒也是。不过,你选的这些人……怕是不好请。”霍去病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首先肯定是礼貌上门邀请啊,我可是个有礼的人。”沈乐妮哼道。 霍去病勾着唇角,“若是他们不答应呢?” 沈乐妮双手一摊,“那我只好用强咯。” “?” 霍去病瞬间一懵。 他瞪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用什么?用……强??” 霍去病有些凌乱。 她一个女子,用什么强? 不是,这不对,重点是……霍去病是不出来。 沈乐妮见他这副傻不愣登两眼困惑迷茫的模样,直接被逗笑,贴心为他解释道:“想哪里去了?我一个女子还能靠力气制服他们?我说的用强,自然是指陛下给我的令牌。” 呼。 霍去病闻言呼出一口气。 吓我一跳。 这女子,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都这么……虎啊。 她可真敢说。 “下次把话一次性说完。”霍去病似提醒似劝告。 沈乐妮哈哈一笑。 “对了,你那下级赵破奴,识不识字?”说笑过后,沈乐妮问道。 霍去病道:“读过些书。” “那行,算上他。” 霍去病无奈。真是把能薅的都薅了过来。 “对了。”沈乐妮掰着指头,忽然想起赵破奴的过往,她向霍去病打听道:“赵破奴是不是熟知匈奴话?” 霍去病点头:“是,他小时候……流浪于大漠,因此很熟悉匈奴话。” “能不能把他借我一段时间?” 霍去病脱口而出:“你想让他教你匈奴话?” “是。” 最终,霍去病什么也没再问,答应了她。 他扯回话题,“可是你说的这些并未所有人都住在长安,其中有几个,驻守在别的地方。” 沈乐妮思考着道:“那我便先去见住在长安的。”至于不在这里的,就得麻烦陛下喽。 “那你打算第一个去邀请谁?” 沈乐妮想了想,回道:“自然是由易到难,先去邀请容易邀请的,把最难的放到后面。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去见陛下一面。” 霍去病看向她。 沈乐妮与他对视,扬唇道:“我这次要拉那么多武将参加军训,自是要告知陛下一声,免得军营里乱起来。” 但霍去病却猜测她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望着她藏着笑意的眼睛,霍去病心里冒出一句:大人们,你 们就从了她吧。 . 第二日一早,沈乐妮就进宫觐见了刘彻。 她把自己要培训教官的事告知了他,还有她要找很多武将一起培训的事,对此刘彻并没有反对,让她想找谁就去找谁。甚至说有谁不答应,可以用特权。 对于那几个不在长安的,刘彻也说他会下旨让他们来长安暂住一段时间。 沈乐妮:陛下您真是不要太宠我。 这是捧杀吗? 沈乐妮,你怎能如此揣测我最好的猪猪陛下呢! 得到答复,沈乐妮千恩万谢地行过礼后,准备告退。 这时候刘彻忽然道:“半月后,便是皇后的生辰。朕会于沧池邀月阁为皇后设宴,沈国师也来参加吧。” 沈乐妮欣然应下,退出宣室殿。 从始至终,刘彻并没有提及卫子夫对于她的问话,沈乐妮也没有询问的想法,就好像那次问话,从未发生。 当日,刘彻就下了旨,令那几个将领将驻地暂时交给旁人管理,交接好后尽快入京。 而沈乐妮晚上回去想好办法后,翌日也开始按照计划一个个上门邀请新人。 第一个对象,沈乐妮便选中了张骞。 张骞没想到,距离那晚与沈乐妮浅浅交谈才过去半个多月,她就找上了门。 望着面前这个对他笑眯眯的女子,张骞一下就看出了她是有事而来。 他并未戳破,回以客气微笑道:“不知沈国师前来可是有事?” 沈乐妮哈哈一笑,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并解释了一下教官的作用。 张骞听完后没有犹豫,点头应了她。 他说:“沈国师一心为大汉,如今需要在下,在下自是义不容辞。” 想不到第一个这么轻松,沈乐妮拱手笑应:“那介时军训开始时,我会提前告知张大人。” 与张骞告辞后,沈乐妮便立马前往下一个目标处。 如今在长安的,还有李广、程不识、路博德等,她先去邀请了路博德等两三个人,不知他们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还是看在她的国师身份和特权上,亦或是别的,总之都颇为爽快地答应了她。 那么剩下的,就是沈乐妮觉得比较难邀请的人了—— 李广,和程不识。 一个是未央宫卫尉,一个是长乐宫卫尉。 为什么说比较难? 两人都是大汉有名的老将,资历和年龄都摆在那里,加上已然根深蒂固的思想,或许看她都像是在看一个黄毛丫头,让他们听她的命令?在她手底下像个新兵蛋子一样训练?怕是他们宁愿丢命也不愿丢脸。 程不识她倒是不怎么了解,只知他是一个治军严明的人。 但李广却是与他迥然不同,治军不太重纪律,而是看重恩义。同时,从他后面的死来看,他也是一个‘不甘受辱’的人。从他的性格上就能看出,他并不好邀请。 沈乐妮皱眉想了想,然后摆烂。 不管了,要是好言邀请他们死活不答应的话,那她就只好用强喽。 再不济,她也可以‘利’诱之。 想到储存空间的那些宝贝,沈乐妮嘿嘿一笑。 两位老将,接招吧! 第65章 敢威胁老夫?! 第二日,沈乐妮先是找到了程不识。 正在练兵的程不识看见来人,皱纹深深的眉头一拧,旋即恢复平淡。他抱起拳:“沈国师。” “程大人。”沈乐妮扬起一个温煦的弧度。 “不知沈国师前来所为何事?” 沈乐妮依旧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程不识听后却没什么表情,他注视着沈乐妮,却是开口问道:“不知沈国师如何看待大汉的训兵之法?” 沈乐妮回视他,片刻后回道:“适用,却并不代表一直适用。唯有融入创新,才能保证不在历史的轨迹上落后。” 程不识一时不语,深深凝视她。 “程大人,您是个资历经验深厚的老将,您觉得……我说的可对?”沈乐妮面带笑容。 程不识移开视线,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好在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她。 沈乐妮:我的宝贝保住一个。 最后一个人了。 沈乐妮并未急着在李广的工作日去找他,而是等了几天,在李广的休沐日,上门邀请。 这日天色晴朗,艳阳高照。 沈乐妮早早出门,面带煦如春风般的笑容,腰间令牌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被垂落的广袖轻轻掩住。 她来到了李广家大门前,对守门的下人微笑道:“请问李大人是否在家?我有事与他相商。” 下人不敢耽搁,急忙进门去报。 片刻后,下人一路弓腰而来,到了她跟前不敢看她,有些心虚又惶恐地对她道:“沈、沈国师,我家大人说……不是,我家大人他不、不在……您,您不若先回去吧?” 他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个字已然暴露了事实,再加上他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沈乐妮没走,但也没为难他,而是再次扬起笑容,稍改措辞道:“我有要事要告知李大人,麻烦你再去通传一声。” 下人原地踌躇了会儿,咬牙再次转身进了府。 片刻后,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视线里。 只是他的腰离地面更近了几分。 他垂着头来到沈乐妮面前,跨门槛时还险些来了个狗吃屎。 他站到沈乐妮面前,虽然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沈乐妮感觉他已经要哭了。 唉,做下人的,真不容易。 “沈沈沈、沈国师,我家大、大人他身子不适……”下人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不知是说完了,还是剩余的那句他不敢再次说出口。 沈乐妮眨巴着眼:她有这么吓人吗? 这人也没参加过她的军训啊。 还有,此时此刻,她忽然感觉自己跟那个谁很像。只不过他是三顾茅庐,而她是一顾‘茅庐’而三问。 沈乐妮无声一叹。 没办法了,她得以权压人了。 沈乐妮拽下腰间令牌,伸到他脸前,微沉声音道:“带我进去见李大人。” 下人一瞧见那个黄色的‘令’字,先是过脑想了想,然后眼睛一瞪,忙应道:“是是!您、您跟我来!” 第64章 说罢,他迅速转过身为沈乐妮带路而去。 沈乐妮把令牌挂回去,然后跟了上去。 她感叹道:难怪古代那么多篡权谋逆的人,这滋味……真的别太爽。 此时正在处理政务的刘彻突然打了个喷嚏:何人在说朕的坏话? 沈乐妮跟着下人在府里穿来穿去,最终来到了后院假山池沼旁的一处亭子里。 而下人口中他家那个身子不适的大人,正坐在凉亭里吹风。 远远看见李广,下人就不敢再过去了,对沈乐妮告罪一声就转身匆匆而去。 沈乐妮重新扬起笑容,朝李广走了过去。 “李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坐在亭中的李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直到那人走到凉亭里,他也始终望着不远处假山上汩汩而流的水,似乎没有注意到来人。 沈乐妮看着他的后脑勺,再次礼貌出声:“李大人。” 李广闻言回过头,视线从下往上抬去,最终定在了对方脸上。他哼笑一声道:“看来沈国 师今日还真是有大事非同老夫说不可。沈国师见谅,老夫近日身体不适,不是不想见您。” “无妨,无妨。”沈乐妮笑呵呵回道。 李广暗自冷哼一声。 老子都没跟你计较你硬进我家,你还无妨起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一指沈乐妮面前的凳子,“既然来了,沈国师请坐吧。” 沈乐妮只当没看见他满脸写着不欢迎的表情,笑呵呵依言坐到了凳子上。 “沈国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李广不想多说,开门见山道。 “是这样的……”沈乐妮也依旧不绕弯子,直接发出邀请,又把教官的重要性详细解释了一遍。 李广听完,竟想都不曾想就出言拒绝。他面无表情道:“老夫年纪大了,只怕有心无力、不能胜任,沈国师还请回吧。” 沈乐妮面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 老头,我看你倒是挺精神矍铄的。 既然我笑脸相邀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用手段强迫你喽。 沈乐妮伸手在腰间一扯,然后把令牌轻轻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又微笑开口:“可是这次我是真的需要李大人的加入,还望李大人勿怪了。” 李广本来看着一边,忽见眼前一晃,桌上多了个东西,便垂眸看去,登时眼睛一瞪,眼神唰的看向对面淡笑着的女子,“你……!” “李大人见谅,我也是没办法了。”沈乐妮轻轻一叹。 李广抬手猛地一拍在石桌上,发出沉闷一响。他吹胡子瞪眼,“你敢威胁老夫?!” “当然不是!”沈乐妮面上故作一慌,忙解释,“我是真心希望李大人参加我的军训,一起为大汉奉献的。” 李广视线带着为将多年的压力锁住沈乐妮,然对方却始终面携和煦笑意,眼神真切。 他盯着她许久,然后又瞥了眼桌上那块显眼而蕴藏无上权势的令牌,最终猛地侧过身冷哼一声。 沈乐妮也站起来,她笑而探问:“看来李大人同意了?” “沈国师有陛下赐予的特权,谁敢不听?”李广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沈乐妮打哈哈一笑,将令牌收起,却是对他道:“其实……我是想与李大人做个交易的。” 李广看向她。 沈乐妮没急着说,而是对他道:“我想询问李大人一件事。不知深冬的漠北可冷?” 李广闻言,眼中先是划过一丝不解,继而轻蔑鄙夷一笑,似是在嘲讽沈乐妮的无知。 他背起手,看向一边,嘴里毫不客气地吐出一句:“可以冻死你。” 沈乐妮毫不在意,缓缓再问:“若是李大人行军打仗,在正值深冬的大漠以北之地奔袭,晚上若要休息,该如何应对?” 李广转过头,注视着静静等着他的沈乐妮,片刻后开口道:“草原开阔,而环境严寒,寻常大帐已然无用,唯有居于如穹庐的封闭温暖之处,或使明火不断,以维持自身温度,否则……不是冻死,就是冻伤。” “然既是奔袭,便需携带最轻便之辎重,又身在漠北雪原,不熟环境,因此明火不断是大忌,而现搭穹庐亦是不可能。所以……”说到这里,李广忽而停顿,他的眉头深深拧起。 对于这个他曾经也思考过多次的难题,到现在他也无法给予自己一个让军队伤亡降到最低的办法。 毕竟,大汉的军队还不曾打到过漠北的深处。 他倏而抬眼,问面前这个提出问题之人:“莫非沈国师有好办法?” 对此,沈乐妮回道:“我没有好办法,但我有一样东西,既不用生火,也不用现搭穹庐,携带轻便,随搭随收,最重要的……”她与李广对视着,慢慢说来:“它能抵御大风大雪,睡在里面,完全不用畏惧帐外的严寒。” 早在之前她就拆开包装看过,系统给的这种帐篷无论是材料还是设计结构等,完全能够适应恶劣环境或是极端天气,甚至每顶帐篷还配有专业睡袋和防潮垫。 不用生火,也能维持一个舒适温暖的环境。而且携带很是方便,重量也不算重。 李广听完瞬间眯起了眼,半晌他冷哼一声,丝毫不相信她所说的,“沈国师说的好听,倒是拿出来让老夫瞧一瞧。” “自然可以。”沈乐妮话音一转,“若是李大人答应参加我的军训,并且配合我完成此次教官培训,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官,我不仅可以拿给李大人看,我还可以送一顶给李大人。” 李广嗤一声。 原来在这儿等着老子呢。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拒,而是道:“你先拿出来看看再说。” 对于沈乐妮说的这个东西,他倒确实很感兴趣。 当初沈乐妮献出来的马具,他后来也试过,的确是一大利国重器。 若她真有不用畏惧漠北寒冬的东西,那么此后大汉攻打漠北,将是如虎添翼。 沈乐妮猜到他会这样说,道了句容她出去一趟,随后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李广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暂时消失在视线里,才又坐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沈乐妮出了李府后并未走多远,找了一处无人的巷角取出了一套包装完整的帐篷,然后抱着它又回到了李府。 在向李广征求过后,后者带着沈乐妮来到一处比较空阔的无人的地方。然后,沈乐妮就在李广的眼皮子底下,把帐篷的各部分从包装里一一取出,为他详细解释了一遍。 李广听完直接上手去摸,他发现这些东西的材质他都不曾见过,而且光从肉眼以及手感来看,似乎保暖效果还不错。 他的眼神悄然无声地变化着。 沈乐妮又在李广面前为他演示了一遍如何搭建,等李广从里到外又摸又看几遍后,她笑眯眯望着李广道:“李大人觉得如何,要不要与我做这个交易?” 李广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不曾去过漠北,怎知就这几层薄布便能抵御严寒?” 沈乐妮对此不发表任何反驳,只眨着眼询问:“那……李大人的意思是?” “你若是把这什么帐篷给老夫试试,若当真有你说的效果,那老夫便应了你。”他背着手道,做出一副勉强的样子。 老头还装,我看你刚才眼睛都要发亮了。 还搁这儿跟我谈七天试用期。 沈乐妮微微一笑,也不再问他要去哪里试效果,答应道:“可以。” 于是,在李广的要求下,沈乐妮又给他完整演示了一遍搭建及收起后,便离开了李府。 接下来的几日,李广的家人发现李广行为变得很是奇怪。到了晚上,他不睡在家里,反倒是抱着一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出了门,到第二日清早才回到家里。 李夫人问他也死活不说,只一副寻到宝的如沐春风的笑容。 ----------------------- 作者有话说:防盗已开,比例为30% 新年快乐!祝各位宝2025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第66章 好诡异的画面 霍去病最开始得知此事以后,便很是好奇沈乐妮跟李广说了什么。 他派人偷偷去跟李广,得到的消息却是李广专挑大雨夜骑马往山顶上跑不知道去做什么,怕被发现就没有再跟上去,只不过看到了他马背上背了一坨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霍去病那个抓心挠肝啊,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上门找沈乐妮求问去了。 彼时沈乐妮正在书房埋头执笔书写,等霍去病踏入门内,她抬头看了眼,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你在做什么?”霍去病随口问道。 见他走近,沈乐妮嗖一下伸手把写了许多字的竹卷挡住不让他看。 霍去病挑眉,“你在写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想什么呢,我这是送给皇后的生辰礼。”沈乐妮放下笔,整理着手下的竹卷道。 “生辰礼有什么不可以看的?就让我看一眼。”霍去病说着又想探头来瞧。 第65章 沈乐妮忙把竹卷拿到一边,用眼神警告他,“你不能看,站远点。” 霍去病嘁了声,坐到一边去,说起正事,“你前几日跟李将军说了什么?他这几日行踪很是奇怪。” 沈乐妮眼珠子一转,她好奇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霍去病便把他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沈乐妮哈哈一笑。这老头,还 真的跑出去亲自验证了。 可如今正值夏日,真是难为他那么大岁数还大晚上冒雨去找气温低的地方了。 见沈乐妮迟迟不说,霍去病快要坐不住,忙催促道:“你别笑了,快告诉我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乐妮本也不打算瞒他,就把那日送了李广一顶帐篷的事告诉了他,还顺带解释了一下帐篷的作用。 没想到霍去病听完嗖一下蹦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竟有那般厉害的东西?” 沈乐妮笑道:“当然,毕竟是来自两千多年以后。” 霍去病呼吸微微急促,如今脑子里已然只剩下她口中的那个帐篷了,他在想象,若是大汉拥有这种帐篷,那么在辎重方面不知道会节省下多少兵力。 “你有多少?”他急切地询问道。 沈乐妮如实道:“目前只有几顶,所以我就没有拿出来,打算以后凑到一定数目再交给你们。” 听到她的回答,霍去病激切的心才稍稍平复。他坐了回去,默了默问道:“那……还得等多久?” 沈乐妮摇头,“我也不知。” 霍去病沉吟下来,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她:“陛下可知?” 她拥有如此厉害之物,若没有第一时间献给陛下,而是赠予了朝臣,他担心陛下因此不悦。 沈乐妮似是也看出了他的担心,朝他一笑:“放心,我早已告知了陛下。” 在汇演结束后不久,她就在一次朝会后私下觐见了刘彻。 她告诉他,她每隔段时间就会收到天道赐予的来自后世的东西,并言她不会私藏,只是暂存于她处,等到大汉军队或百姓需要的时候会全部拿出来。又说其中若有适合的,她自会拿出来献于他。 对此刘彻并未说什么,只点头以应,还赞她一句为大汉劳心劳力实在辛苦。 当时沈乐妮很想回一句:不辛苦,命苦。 霍去病点头:“那便好。” 他又想着刚才沈乐妮对于那帐篷的作用的描述,心里实在是痒的难受。于是他探问:“那你现在……有几顶帐篷?” “还剩五顶。”沈乐妮望着他巴巴瞅她的眼睛,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她还是装作不知,轻轻一挑眉,“怎么?” 霍去病双手相互攥着搁在腿上,手指颇为纠结地弯曲着。他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出的话却是,“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沈乐妮知道他刚才那样子是想问她能不能给他一顶的,但不知为何又改了口。 最终,霍去病什么也没再问,与她闲聊两句就离开了。 令沈乐妮没想到的是,霍去病刚走不久,李广就亲自来到了她家里。 沈乐妮将他迎进大堂,为他斟了杯茶,而后坐到他对面,故作不知地笑问:“不知李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李广一双眼睛盯住气定神闲的她,开门见山道:“上次你说的交易,我同意了。” 沈乐妮扬起笑容,朝他拱手,“期待李大人的加入。” “你那帐篷,是何处来的?”李广审视着她问。 沈乐妮淡淡一笑,神情从容而闲适:“从家乡带来的。” “为何不献于陛下?” “李大人怎知,我没有献给陛下?” 李广不再说话,他微眯起眼,与对面的女子对视了片刻,才移开话题道:“沈国师的军训打算何时开始?” “等校场建好便可以开始了,再有个半个多月吧。”沈乐妮回道。 得到答复,李广也没什么再问的,只向她确定道:“那顶帐篷,沈国师真送与老夫了?” 沈乐妮微笑道:“李大人既同意与我做交易,那自然是属于李大人的了。” 李广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松,他起身与沈乐妮告辞,然而转身迈步而去。 沈乐妮目送他离开,唇角喜滋滋地扬起。 搞定! 至此,在长安的人选已经全部拿下了,陛下那边下了旨意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到达京城,接下来就只等校场完工便可以正式开始第二次军训。 翌日,沈乐妮怀揣着美丽的心情前去上朝,结果刚开始不久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汲黯老头又带头参她! 尤其是那齐博明,叫的最大声。 而参她的原因,竟只因那晚她劝慰了那个商人两句,他们就大肆发挥,说她欲抬商人地位,企图动摇大汉根基。 沈乐妮:懒得喷。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群人又叫又骂,始终不置一词。 刘彻听完,然后开口问沈乐妮道:“沈国师,你可有此意?” “陛下,他们所说的,自然都不是真的。”沈乐妮平淡道:“臣一心为大汉,自是不可能做出危害大汉之事。” 那些朝臣又要开喷,被刘彻制止。他眉间带着些兴趣之色,询问沈乐妮道:“那你对于商,是何看法?” 沈乐妮想了想,缓声道来:“臣知侍中桑弘羊便是商人之家出身,这说明‘商’在大汉境内是有一定的生存及发展空间的。” “士农工商,商之所以在阶层末流,是因为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的国家都是以农业为国之根本,因为国家的经济财政来源第一便是农业方面的税收。抑制商的发展,是为了避免‘商’会影响到农业的地位,进而不利于社稷稳定。” 也不利于皇帝巩固皇权。 当然,沈乐妮是没有说出这句话的。 她继续道:“但国家想要强大,拥有富足的钱财是一大重要因素。除了农业税收,便只有‘商’一道来钱最快。” 沈乐妮的大胆直言令许多朝臣沉默。 说的好有道理,反驳不了怎么办? 刘彻唇边扯着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一直注视着侃侃而言的她。 “所以不能一味打压商。对于商,‘控’和‘抑’都是不可或缺的,但任何一方都不能过度,同时也要给予商一条可发展之路,以便为国家的经济和财政更好服务。” 沈乐妮说到这里顿了下,再次提起桑弘羊,“桑侍中是商人之家出身,想必很是了解‘商’一道。” 她知道桑弘羊是汉朝一名杰出的经济学家,盐铁官营便是在桑弘羊的参与和主持下实行的,除此之外,他还做了许多关于经济的实事。 把他拉出来,看那些人还怎么喷她。 桑弘羊明白轮到自己说话了,他手持笏板对上方道:“臣……同意沈国师之言。” 刘彻松了松一直挺直的背脊,闲适问道:“那沈国师有何高见?” “有关‘商’一事,自古便是一大难题,请陛下容臣思考些许时日,再答复陛下。”沈乐妮如实道。 闻言,刘彻也不硬要她说出个一二,便揭过了此事。 至于那些参沈乐妮的,刘彻就当他们放了个屁,听过也就过了。 某些人破碎的内心:陛下好偏心。 朝毕后,沈乐妮准备离去,却被刘彻留了下去。 烈阳当空,空气里尽是阳光烤炙地面的味道。 沈乐妮走在宽阔的石砖路上,盯着身着帝王服制走在前面的刘彻……手里打的那把她送给他的现代自动伞。 沈乐妮:……好诡异的画面。 她心里突然想道歉,但又不知向谁道歉。 “你送的这把伞,确实不错,晴日行于伞下,却感受不到外面的热意。”刘彻抬眼看了眼头顶的黑伞,忽然开口道。 沈乐妮干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她移开了视线。 不能看,不然她真的想冲上去把那伞从他手里拽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侍卫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刘彻又道:“朕听说,你送了个东西给李广。” “是,叫帐篷。” “有何用?” 沈乐妮为他解释了一遍。 刘彻瞳孔微微变化,片刻后问:“有多少?” “加上李大人手里的,只有六顶。”话罢,沈乐妮又补充一句:“或许以后会更多。” 刘彻便不再问。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一声道:“为了让李广答应参加军训,沈国师着实费心。” “臣应该做的。”沈乐妮笑答。 “那些将领,如今都已经到了长安。” 沈乐妮明白他指的是那些原本驻守在别的地方的,便应了一声。 “人既已找齐,你打算何时开始?” “等校场建好就开始。” 两人一 问一答着来到了宣室殿,侍从们各守其位,沈乐妮随刘彻入了殿内。 第66章 刘彻坐到案前,想到朝会上沈乐妮所言,问道:“不知两千年后,‘商’如何?” 沈乐妮思索着说:“复杂,繁盛,但宽中有严。” 刘彻听罢,沉吟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只要不断完善律法,设定底线,不触犯,便可给予其一定存在和发展空间。”沈乐妮道。 刘彻抬眸看她,忽而挑起唇角,“莫非沈国师有了好对策?” 沈乐妮笑道:“这个……陛下见谅,臣不太懂商,所以不敢妄言。” “不急,沈国师多想想,朕不催你。”刘彻朝她微微一笑:“朕相信,你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沈乐妮挤出个微笑。 陛下,羊毛也别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头要秃了。 第67章 什么都没有改变 夜晚,沈乐妮在书房继续完成着送给卫子夫的生辰礼。 对于卫子夫来说,她如今已然是大汉最尊贵的女子,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所以她送的再稀有对于卫子夫来说也是寻常之物,况且她本身也是个不喜奢靡的女子。 因此前些日子为想这个生辰礼,沈乐妮头都要大了。 后来她想起卫子夫那日与她所谈,才定下来要送什么。 有什么东西,能比健康还要来的珍贵呢。 烛火静静燃烧,窗外夜幕已然繁星满布。 沈乐妮搁下笔,仔细检查着竹卷上所书写的东西。 她看着看着,思绪逐渐飞远。 沈乐妮双手撑在案上,托住下巴,问系统道:“系统,我在这里做出的所有事情,会不会改变以后的世界?” 系统平直的声音响在她脑中:“从宿主踏入这里的一瞬,平行时空就已经产生。” 沈乐妮一怔。 听到后面那几个字后,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了细密而复杂的情绪。 “那为什么还要制定那些这不能说那不能说的规则?” “虽然是平行时空,但过度透露或许会引起连锁反应,危害到系统本身,造成运转混乱。” 书房里静默下来。 沈乐妮默然片刻,平静地问:“那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事,在原本的时空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就是说,在她那个世界,霍去病……还是死在了二十四岁那年? 对于沈乐妮的问题,系统只回道:“历史,已无法更改。” 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机械般,不带任何情感。 沈乐妮不再说话,久久沉默。 她透过窗隙眺望沉沉夜色,眼神怅然而失落。 她忽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 数日后,沧池邀月阁。 时至黄昏,阁内已然点起盏盏明灯。两侧摆满矮桌,桌上玉盘珍馐,美酒佳肴。 透过窗扇隐隐可见阁外沧池,水声潺潺,树梢绿意。 卫子夫甚得皇帝宠爱,每年生辰之时,刘彻都会为其办一场宫宴。但卫子夫素来不喜奢靡,又拗不过刘彻,因此每年生辰宴就只邀请了卫家人,权当做是一场家宴。 沈乐妮来到邀月阁,便发现了宴席上坐的除了她,便全是卫子夫的母家人,连一个宫妃都没有。 她在宫人的带领下坐到了右侧首位,旁边的几个位置暂时没人,而对面的则是卫青、卫步、卫广,还有霍去病。 没有外人在,刘彻也就没有过于设立男女分席,只是分在了两侧而已。 沈乐妮同几人打了招呼,便把视线放在了桌上精致的菜肴上。 古代宫宴哎,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不多时,有两个妇人有说有笑着走来。沈乐妮看过去,认出了卫少儿,那么另一个想来就是她姐姐卫君孺了。 但跟在她们身后的那个年轻姑娘是? 沈乐妮不认识,索性便移开了视线。 这还是三个多月以来,沈乐妮第一次与卫少儿相见。之前一直忙着第一次军训,后来好不容易稍微闲了下来,她却不敢去见卫少儿了。 毕竟如今她的事在长安传得人尽皆知,卫少儿定然是听说了的。不知道对于她的隐瞒,她有没有生气…… 两人朝右侧走过来,沈乐妮见两人走近,便站起了身,后者也看见了已在席中的沈乐妮。 卫少儿稍稍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扬起笑容,主动开口轻声喊道:“沈国师。” 对于她这样称呼她,沈乐妮还有些不习惯。她回以笑容道:“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可好?” “好着呢。”卫少儿轻步走上前,“沈国师可好?我听说沈国师如今忙着军营和朝堂之事,可要注意休息,别把身子累坏了。” 她的眼神和煦,言语轻柔,是真的在关心沈乐妮。 沈乐妮也看出来了,在看见她之后卫少儿脸上并没有因她的隐瞒而生出介意和不悦之色,便松了口气。 但即便卫少儿不介怀,她也得私下找个时间向卫少儿道歉。 “多谢夫人关心,乐妮定将夫人之言记在心中。”她笑着回道。 卫少儿笑着颔首。 “原来,您就是如今传遍了整个长安的沈国师啊。”走到卫少儿身边的卫君孺忽然淡笑开口。 沈乐妮看向她,朝她一笑:“想必您便是陈夫人的姐姐公孙夫人吧?” 卫君孺扯着唇角点头:“是我。”话罢,她又微笑道:“沈国师以女身入朝,参与国事,实在能力不凡,与众不同。妾身很是钦佩。” 她面带和善的笑容,但这话听来,实在容易想到别处。 卫少儿看她姐姐一眼。 “对了。”卫君孺似是想起什么,转身将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姑娘拉了过来,对沈乐妮道:“忘了为沈国师介绍了。这位是教导大皇子的石庆大人家的幼女,叫石寻薇。” 她说完,又对石寻薇道:“石姑娘,这位便是长安有名的沈国师。” 石寻薇听罢,便对沈乐妮行了一礼,柔声道:“沈国师。” 沈乐妮回以一礼,她看向对方。 这位石姑娘想必才十几岁,眉眼青稚,但已经很是漂亮。 卫少儿又看她姐姐一眼,然后才笑着转移话题道:“不知沈国师到了多久了?” 沈乐妮浅笑着回道:“才到不久。” 卫少儿往对面的男席看一眼,见霍去病也在,正和他几个舅舅有说有笑。 她也不再多说,只道:“陛下和皇后快来了,都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沈乐妮点点头,坐了回去。卫君孺坐在了她旁边的席位上,卫少儿次之,石寻薇在最后。 片刻后,刘彻携卫子夫踏入阁内。 两人身着常服,却依旧雍容华贵,般配无双。 两人落座后,宫宴便正式开始。乐人琴师鱼贯而入,在阁内中央为众人演奏着曲曲妙音。 卫家人陆续为卫子夫献出了生辰礼,不外乎是一些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之物,价值连城。唯有石寻薇,送的是在道行高深的道士那里求来的、佑平安健康的珠串。 果然,从卫子夫的表情看,石寻薇送到了她心坎里。 等众人贺礼都送的差不多以后,刘彻望向沈乐妮,含着笑意问:“不知沈国师送与皇后的生辰礼是什么?” 众人齐 齐望向沈乐妮。 后者站起身,从席位后面的地上端起了早已让宫女放在了此处的一木盘竹卷,而后面对着高台上的两人道:“回陛下,这些便是臣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 刘彻哦了一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出声道:“朕没看错的话,你端的似乎是竹卷?” “是。” 两侧席位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着,不懂沈乐妮的意思。 高台上两人也不懂,相视一眼,刘彻问道:“你真正送的,莫非是竹卷上所写?” 沈乐妮笑而颔首:“是。” “写的是什么?”刘彻颇有兴趣地探问。 沈乐妮却没有说出来,而是保持着神秘道:“陛下见谅,这份贺礼,不适合当众读出。陛下若想看,介时去找皇后娘娘便是。” 这话一出,更是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但沈乐妮不说,他们也不能上前去要来看。 而刘彻听后,再看着沈乐妮脸上的神秘笑容,他突然觉得,这份贺礼或许真是不适合当众揭晓。 于是他妥协:“也罢。” 卫子夫示意宫女上前接下,沈乐妮将木盘交于了对方。 送礼一事过后,众人便沉浸于谈笑吃席中。 这场宴席没有政治上的针锋相对,沈乐妮也吃得很开心。杯杯美酒入唇,她也有了些微醺。 一个时辰后,宴席便到了末尾。 刘彻举杯与众人共饮后,便与卫子夫相携而去。 ----------------------- 作者有话说:卡文了,加写细纲,这章字数就不是很多。我码字真的巨龟速还拖延症呜呜呜哭死算了 另外,前文的“高不识”现已改为“程不识”,和李广齐名的是程不识,高不识是归附汉朝的一个匈奴王。之前不知道在哪里查到的资料跟我说两人是同一人……才发现搞错了啊啊啊,真的非常抱歉! 第67章 第68章 确实是好看的 席散后,卫青、卫少儿等人先后与沈乐妮告辞离开。 沈乐妮同霍去病走在沧池附近的小道间,昏黄的灯光洒落在沧池水面上,泛起细碎的微光。 霍去病转头望了沈乐妮一眼,见她的脸颊有些泛红,便打趣道:“你可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我清醒着呢。”沈乐妮睨他一眼,切了一声,“就这点酒,还喝不倒我。” 况且,这时候的酿酒技艺都是发酵法,度数普遍都很低,还没有现代一些啤酒醉人。 见她神志确实还清醒着,霍去病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反倒是沈乐妮好奇地问他道:“像方才宫宴上的酒,用碗来量的话,你最多可以喝几碗?” 霍去病毫不犹豫地傲首道:“几十碗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沈乐妮不太相信。 “自然是真的!”霍去病傲着的头就没放下来过。 沈乐妮想到了系统说的第二次军训的兑换物品,里面就有高度数白酒,还是一整箱。 就是不知道霍去病能喝多少,别一瓶就给放倒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乐妮忍不住扯起唇角。她低咳了咳,对霍去病笑道:“以后我若是有好酒,一定先给你试试,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真的?”霍去病眼睛倏而一亮,忙问:“莫非是来自后世的酒?” 沈乐妮点点头。 霍去病立马激动,脚下一移挡在了沈乐妮身前,对她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沈乐妮无奈。 霍去病咧嘴一笑,刚要移回到她旁边去,眼睛忽而瞥见了藏在不远处假山树木旁的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 他笑容微顿,身形自然地站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去。 霍去病微俯下高高的背脊,对她低声说了一句:“后面有人。” 沈乐妮闻言,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被霍去病及时叫住,她询问道:“可看清是谁?” “除了那个不认识的女子,还能是谁。”霍去病撇嘴道。 沈乐妮转念一想,一个名字在心中逐渐清晰,“石寻薇?” “是叫这个名吧。”想到她,霍去病似有些头疼和烦躁,朝沈乐妮吐槽道:“方才在宴席上,这人老是看我,给我看得都浑身不适起来。如今还偷偷跟过来,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沈乐妮不知被哪句话引去了注意力,突然冒了句:“确实是好看的。” 霍去病:? 几个字给还想叭叭两句的霍去病整懵了。 他看向她,神情茫然而疑惑。 沈乐妮努力遏住要翘起的嘴角,继而小声清了清嗓子,装作疑惑的样子反问他:“怎么了?” 霍去病迟钝地回道:“没、没什么……” 好像……有哪里不对?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沈乐妮忙转移话题,“再有几日,校场那边就完工了。” 霍去病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问道:“这次的军训要多久?” “一个月。” 霍去病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就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这时,从前方走来一个宫女,来到两人面前,行过礼后对沈乐妮道:“沈国师,皇后娘娘有请。” 沈乐妮点点头,对霍去病道:“你先回去吧。” 霍去病颔首,两人走到小道尽头,然后分道而行。 而一直不近不远跟在两人后面的石寻薇,望着霍去病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尽是落寞和不甘。 待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把视线挪到了沈乐妮身上。 她盯着她,透白的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手心的软肉,眼底闪过冷光。 沈乐妮走着走着:有杀气? 沈乐妮随着宫女来到了椒房殿,彼时殿内除了卫子夫,卫少儿也在这里,正同她有说有笑。 看见来人,卫子夫微笑道:“来了。” “不知皇后娘娘寻乐妮何事?”沈乐妮行过礼问道。 卫少儿笑着接话道:“自然是因为你送的生辰礼呀。皇后方才瞧过了,只是我们识的字也不多,实在不知道你这上面写的东西是何意,便让你来为皇后读一读,解释一下。” 沈乐妮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真发现她送的竹卷都被摆在了桌上。 这份贺礼准备的匆忙,因此上面许多都是用的现代词汇。 沈乐妮点头应下,走过去从里面找到第一卷,然后便为两人念读起来。她的语速不快,每读完一句,便为两人解释一遍。 这几份竹卷上的内容,写的全部都是一些关于女性各方面的健康卫生的基本知识。她想皇后不缺金银珠宝,唯有这个能代表她的心意。 在念读过程中,沈乐妮始终面色平淡,而卫子夫两人听着听着一张脸却越来越红,到后来卫子夫又羞又臊,把殿内侍候着的宫女全部遣了出去。 虽然这些知识涉及女性隐私,令她们听完后很是害羞,但同时这些知识她们也从来不知,听起来又觉惊奇,不住感叹。 两刻钟后,沈乐妮解释完最后一句,就放下了竹卷。 卫子夫和卫少儿相看着,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但从两人脸颊残留的颜色来看方才确是经历了一番较大的心绪起伏。 “皇后娘娘,夫人,这便是全部的内容了。”沈乐妮说道。 “这……”卫子夫看向她,抑制住羞臊的心绪,迟疑着问:“这上面所写,都是真的?” 沈乐妮点头:“千真万确。”说罢,她又补充一句:“都是我师父所教。” 两人见她从始至终神情都没什么变化,似是这些东西早已浸润到她世界里的每一处。 “这些知识,我真是闻所未闻。”卫少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激动,上前攥住沈乐妮的手道:“若如沈国师所说,那么这些东西,不知道会帮助到天下间多少女子啊!沈国师,你……这是大功德!” 卫子夫也颔首道:“是啊。沈国师,你这份礼,真是太贵重了。” 沈乐妮笑着摇摇头,道:“我早应该写出来的,只希望如今不算太迟。” 卫少儿拍拍她的手道:“不迟,不迟。” 卫子夫轻叹一声,说道:“其实在这后宫之中,也有一些宫妃宫女深受困扰,本宫身为皇后,却无法帮到她们。而太医令虽医者无数,但他们毕竟是男子,不熟女子病,没有办法深究,也不愿去深究。” 她望着二人,慢慢道来:“世间女子,对于此类事情很是羞耻忌讳,不愿宣之于口,讳疾忌医,慢慢的,小病也拖成了大病,药石无医……” 语气轻,但话题沉重,殿内三人都各自沉默。 卫子夫从椅上起身,面对着沈乐妮,向她郑重道:“沈国师,您是大汉的福星,更是大汉所有女子的福星。子夫在此,替大汉所有百姓 、所有女子,还有天下间的所有女子,向沈国师道谢。” 说罢,她福身准备给沈乐妮行礼。 沈乐妮一惊,赶在卫子夫行礼时要把她扶起,“皇后娘娘使不得!快起来!” 但卫子夫很坚持,硬是朝她行了一礼,令沈乐妮猝不及防的是卫少儿也跟着她开始行礼。 沈乐妮手忙脚乱,却拗不过两人。 她下意识往门口瞧了瞧。还好还好,刘彻没来。 “皇后娘娘、夫人,你们不用如此,这是我应该做的。”见两人直起身,沈乐妮赶忙一手虚扶住一个,生怕她们再给她来一个。 “沈国师功德无量,自是受得起子夫这一礼。”卫子夫浅笑道。 卫少儿也附和,“是啊。沈国师您不知道,这份礼对于大汉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沈乐妮心里忽然隐隐有些难受。 她平复好情绪,扬起笑容,朝两人承诺道:“此后,沈乐妮定尽自己之力,去造福大汉百姓、大汉女子。” “如此,便有劳沈国师了。” 不久后,沈乐妮就出了椒房殿。她走在通往宫门的路上,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沈国师。” 沈乐妮转过头,见喊住她的人是卫少儿。 “夫人。”沈乐妮站住脚,笑着回道。 “我正好也打算回去了,我们一道走走吧。”卫少儿携着侍女慢步走上前道。 沈乐妮点头:“好啊。” 两人并肩齐行,卫少儿说道:“方才听了沈国师说的那些,妾身真是受教了。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之多的知识,还不被世人所发现。” 沈乐妮道:“世间万物,浩瀚如海。知识,总是求之不尽的。” “可是……”卫少儿眉间忽而染上些许忧愁,“即便我们知道了又如何,终究是没有可根治之药物。” 对于这个,沈乐妮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她说的很对,即使在未来,也同样如此。 但见卫少儿久久锁着眉目,她想了想,开口安慰道:“夫人不必忧虑。只要了解它们的人越来越多,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钻研。而只要有人在钻研,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第68章 卫少儿朝她一笑,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如此悲观。只要这些知识,被更多人知道,便是一件好事。其余的……就交给后世人吧。” 两人慢步而行,头顶星辰闪烁。 到了快分道的时候,沈乐妮抿了抿唇,开口问卫少儿道:“夫人……不怪我骗了您?” 卫少儿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便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道:“我相信你并非有意瞒我。既是有不能说的苦衷,那我又岂会怪你?” 听到她的回答,沈乐妮一直悬在心里的结才陡然散去。 “你是个好姑娘,亦是个不一般的女子,我该钦佩你才是。”卫少儿笑着,又真心实意地说道。 沈乐妮摇头一笑:“夫人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些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卫少儿没有再说,只是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的稍微早一点 第69章 脑筋急转弯 卫子夫的生辰宴过去后,沈乐妮的国师府也已经装缮完毕,就连下人和护卫也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沈乐妮和何平安开开心心地搬了进去,逛了两圈熟悉大致构造后,沈乐妮就立马上街买菜去了。 但食材有限,她只能再做一次上次的那些,另外再加几个。 买完回去后,沈乐妮又亲自上门邀客。 其实她早已邀请过刘彻,但是他忙于政事来不了。霍去病自不必说,到饭点他自会过来。再一个就是卫青和张骞,这两人一个是应承过的,另一个是比武输了的,沈乐妮一一上门告知了一声。 最后,沈乐妮去了陈府。 见到卫少儿,沈乐妮便说明了来意,卫少儿听后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得到回答,沈乐妮同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陈府。 次日,沈乐妮早早就开始准备宴席,何平安今日也不学习,负责迎客进门然后收贺礼,时不时还跑去厨房瞅一眼闻个味儿。 等卫青四人全部到了以后,沈乐妮的菜也做的差不多了。 偏堂内,六人围坐一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香味充盈在几人鼻间,诱人食欲大动。 沈乐妮昨日便已询问过卫少儿需不需要分席,毕竟席间并不全是卫家人,但卫少儿说不必如此讲究,所以也就没有分席。 “沈国师的厨艺确实不错。”张骞望着一桌子的菜,由衷说道。 沈乐妮打趣道:“张大人还没吃呢,如今就把话说了,万一待会儿不喜欢怎么办?” 张骞抿唇清咳一声,回道:“不会,光是看着,便令人想要动筷。” “我可以为乐妮担保,她做的菜绝对不差。”卫少儿浅笑着,说完她伸手拍了拍旁边霍去病的胳膊,对他道:“你说是不是,去病?” 正一眨不眨盯着一桌子菜的霍去病忽然被母亲点名,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对、对。” 旋即反应过来,怎么又提我? 沈乐妮浅浅一笑,转移话题道:“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吧。” 她把桌上的每道菜都为几人介绍了一下,除了上次做过的香煎鸡翅、拍黄瓜、清炒胡萝卜丝等,还做了煎豆腐、炙猪蹄、莲藕炖排骨。 最重要的是,昨日霍去病给了她一块别人送给他的一块牛腩,起初沈乐妮还吓一跳,毕竟这时候是禁止私自宰杀耕牛的,但霍去病说这头牛是老死的,她才放下心来。她便拿来炖了萝卜,炖了许久才软烂。 众人的视线随着沈乐妮的手一一看去,眼前一亮一亮又一亮。 到最后的萝卜炖牛腩时也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这些菜看起来比之长安第一酒楼雅客轩,也丝毫不差。”张骞道。 “确实如此。”卫青附和。 沈乐妮一笑,朝众人道:“大家都别干坐着了,快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有了她的话,众人才执起筷子。 霍去病首先出手,执筷的手伸向了他早就看好的那盘炙猪蹄。 猪蹄被砍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不知道用的什么烹饪方法,只见这些带着骨头的肉块外皮呈现焦脆之色,散发着香料的独特味道,闻之便令人垂涎欲滴。 霍去病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外皮裹着嫩肉被牙齿咀嚼着,酥脆又鲜嫩多汁的口感在嘴里爆开,独特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味蕾。 他的眼睛一瞬间睁大,迸出亮光,不住点头道:“唔!好吃!” “母亲,舅舅,张校尉你们快尝尝这个猪蹄!”霍去病又咬了一口,然后对三人道。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沉浸在享用美食里。 卫少儿简直没眼看。 能不能暂时不当这小子的母亲? 霍去病如此喜爱的模样,成功勾起了众人对这道菜的好奇心。 张骞夹了一块,浅浅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后神色微微一动。他咽下去后,抬头看向沈乐妮,询问道:“可是用的 西域香料制作的?” 沈乐妮点头:“不错。”话罢,她对着张骞笑道:“还要感谢张大人不远千里将这些香料和食材从西域带回大汉,我们才能吃上如此美味。” 品尝过今晚新菜式的卫少儿浅笑附和道:“是啊,张大人为大汉带回诸多可食之物,实在功德无量。” “陈夫人言重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张骞摇头道。 “夫人尝尝这个。”沈乐妮为卫少儿夹了一片香煎豆腐,对她道:“这是煎的豆腐。” 看见碗里那片金黄的豆腐片,卫少儿想起了上次一起吃饭时的闲聊之语,那时候霍去病提到了豆腐,想不到这次沈乐妮便做了。 卫少儿笑着应一声,然后执起筷子夹起豆腐浅浅品尝了一口,末了眼神一动,点头道:“确实与我从前吃过的豆腐味道不同。” 霍去病闻言,也夹了一片塞进嘴里,随即惊叹连连又难以置信。 直接逗笑几人。 沈乐妮为身边的何平安夹了一些肉,然后对众人道:“大家多吃些,不必客气。” 这一桌人,基本上都是与沈乐妮熟识的人,除了张骞,但他也不是什么太骄矜之人,因此大家都没客气,吃得很开心很尽兴。 吃到后面,沈乐妮端来两个果盘。她望着桌上没怎么动的几壶酒,想了想,对众人狡黠道:“菜吃得差不多了,但我看酒好像大家都没怎么喝,那……不如我们做个游戏来下酒?” 霍去病听后立马好奇地问:“什么游戏?” 卫青等人也看着沈乐妮。 沈乐妮望着众人,神秘一笑:“脑筋急转弯。”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解地再次转眸看着她。 “这个游戏,就跟猜字谜差不多,只不过猜的东西不限于‘字’而已。” 听完沈乐妮的解释,众人才恍然。 “来吧!”霍去病豪气而应,根本不带怕的。 “听起来很是有趣。”张骞道。 “可以试试。”卫青道。 沈乐妮点点头,为几人介绍规则:“由我来出题,每题的回答时间仅为半刻钟,若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答出来或者没有答对的,就自罚一杯,反之便是我喝。” “那你可别喝醉了!”霍去病促狭道。 沈乐妮睨他,“话可别说的太满,谁喝醉还不一定。” 霍去病嘁了一声,环望一下在场之人,然后对她坏笑道:“除了我娘和那小孩,我们也有三个人,要小心的人也该是你。” 沈乐妮毫不畏惧地耸耸肩,“那就拭目以待吧。”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放话,卫少儿忍俊不禁,替沈乐妮撑腰道:“你们可别太欺负乐妮。实在不行……就让我喝吧,我也能喝两杯。” “我也可以喝。”何平安也突然开口道。 沈乐妮心里顿时暖地想哭。她抬手摸了下何平安的头,对卫少儿道:“哪能让夫人替我挡酒?您就看着吧,不过介时霍侯若是被喝倒,夫人别怪我才是。” 闻言,霍去病腰杆一挺,反驳道:“喝倒?绝对不可能!” 卫少儿抿唇一笑,说道:“不怪不怪。”她瞧了霍去病一眼,打趣道:“我倒是想看看他被灌醉了是何模样。” “母亲!”霍去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别人说话,登时有些委屈。 谁知卫少儿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吃着水果。 沈乐妮忍住上扬的嘴角,进入正题道:“那我们开始吧。”她看向卫青,询问道:“大将军可愿第一个来?” 卫青也没有犹豫地应下:“可以。” 沈乐妮点点头,便把早已想好的脑筋急转弯慢声说来:“什么东西越洗越脏?” 虽然这个谜语是在考卫青,但其余人也随着沈乐妮的话而安静下来,纷纷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 宽敞的偏堂一时静得能听见院里的虫鸣声。 卫青拧起眉,垂眸望着眼前的碗,但神思已然飘去别处。 第69章 “什么东西,越洗……越脏?”卫少儿低声喃喃一遍,与何平安对视一眼。 看着众人一个个都紧锁眉头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沈乐妮偷偷抿唇一笑,很快又努力遏住。 “时间要到了哦。”沈乐妮不怀好意地轻声提醒道。 死活也想不出来的霍去病:坏了,他能不能收回刚刚说的话? 卫青眉头拧得更深。他的视线转移到碗旁边的杯盏上,望着里面在灯光照射下闪着碎光的酒,心里道:第一个便回答不上来吗…… 他凝视着酒,脑中忽而闪过什么,瞳仁倏而一睁,瞬间抬起了头。 一直注视着他的沈乐妮见状,眉梢轻扬,“看来大将军有答案了?” 卫青与她对视,平淡吐出一个字:“水。” 这个字,仿佛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霎时令其余四人恍然大悟。 “恭喜大将军,答对了。这轮,我喝。”沈乐妮执起桌上倒满的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卫子夫担心地劝道:“乐妮,若是喝不了就不喝了,别把身子喝坏。” “没事,夫人,我的酒量也算太差。”沈乐妮朝她浅浅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有趣。”张骞忽而吐出两个字。他望向沈乐妮,如实说道:“这个谜语,我还真没想出来。” “那张大人接下来要小心了。”沈乐妮打趣完他,又接着打趣下一个:“霍侯,觉得怎么样?现在退出的话只需喝三杯就行。” 霍去病抻着脖子嘴硬道:“这么简单谁会怕?你给我来个难的!” 沈乐妮爽快应道:“行啊,这可是你说的。”她看向张骞,微笑道:“张大人,该你了。” “请出题。”张骞正了神色。 “什么东西有五个头,但人却不觉得它怪?” 众人又沉默下来,心里统一道:这个好难。 霍去病:……好想扇自己的嘴一巴掌。 最后到了时间,张骞没回答出来。 等张骞喝下罚酒后,沈乐妮说出了正确答案,然后唇角勾着邪恶的笑看向霍去病,轻声道:“到你了。”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声。 他故作一脸轻松无所谓,“来!” “数字从一到九,谁最懒惰,谁最勤奋?” 霍去病听完,立马认真想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脸上。 见他很快一副遇到难题的模样,沈乐妮憋住笑,故作好心地问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啊?” 霍去病想也不想地回拒:“不用!”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呜呜呜,想不出来。 霍去病抬眼,见所有人都盯着他,他的脸瞬间又红又烫。见时间快到了,他便咬牙随便说了两个数字:“一和九!” 众人又看向沈乐妮。 在安静的氛围下,沈乐妮嘴角扯着弧度,对霍去病慢声道:“回答……错误!” 霍去病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对了吗[捂脸偷看] 第70章 傻瓜 卫少儿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招来对方幽怨又委屈的一个眼神。 卫青等人也轻抿着唇角。 “你为何想到这两个数字?”沈乐妮好奇询问道。 霍去病耷拉着眉眼道:“我觉得一排在第一个,那么它肯定最懒,九在最后……自然最勤快。” 沈乐妮再忍不住,直接哈哈笑出来。 另外几人也掩嘴的掩嘴,低咳的低咳。 “我觉得去病哥哥说的挺有道理的。”何平安却认真地说了句。 霍去病那个感动啊,恨不得当场和他拜把子。 “其实,”沈乐妮忽而话音一转,“你也不算全答错,说对了一个。” 霍去病眼睛一亮。 沈乐妮立马道:“但错一半也是错,酒你也要喝。” 到这时霍去病已经不算太难受了,他大气一挥手,“喝就喝!” “姐姐,那正确答案是什么?”何平安望着沈乐妮,乖巧询问道。 沈乐妮回道:“一,和二。” “为何是这两个?”张骞询问。 “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众人又是恍然。 什么都不做,不就是最懒惰,不休,可不就是最勤奋嘛! “还真是谜题如游戏名。”卫青失笑。 脑筋不转快点确实想不到。 霍去病一把抓起酒杯,仰头喝尽。 他以为后面自己至少能赢个两回,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第二轮,霍去病输。 第三轮,霍去病输。 第四轮……霍去病还是输。 眼睁睁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众人:……要不你退出算了。 第五轮。 霍去病接收到沈乐妮带着坏笑的眼神,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 “什么瓜 不能吃?” 半刻钟后的霍去病:“……” 又输。 “答案是,傻瓜。” 霍去病:……他是不是被骂了? 看到这里的卫少儿忍不住想抬手扶额:现在给他找个夫子,还来得及吗? 这个游戏玩到这里,沈乐妮也知道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我们换一个游戏玩,大家觉得如何?” 霍去病立即附和:“当然可以!” 卫青等人也颔首,问道:“是什么?” “这个简单,叫成语接龙。”沈乐妮说完,向众人介绍了一下玩法。 谁知她刚说完,霍去病便激动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玩过!” 沈乐妮挑眉,原来这个游戏这时候就有了吗? 霍去病嘿嘿一笑,昂首朝沈乐妮挑衅道:“若是玩这个,谁输的多还不一定。” 哟,小子来劲了。 沈乐妮毫不惧怕,自信扬眉:“走着瞧。” 接下来,几人便沉浸在玩成语接龙当中,个个玩得都很尽兴,当然每个人酒也喝了不少。就连卫少儿和何平安也玩了两轮。 偏堂内,时不时传来欢笑声。饭桌上其乐融融,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 两刻钟后,成语接龙玩得差不多,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霍去病被酒撑得受不了,罢手道:“不行不行,我不喝……不是,我不玩了。” 张骞也摇头道:“我也喝不下了。” 沈乐妮笑了笑,应道:“那行,这次就玩到这里吧。” 到这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卫少儿也准备向沈乐妮告辞,没想到卫青一句话让她起身的动作突的一顿。 他对沈乐妮道:“之前陛下说沈国师有预测未来之能,不知可以预测到什么方面的事?” 卫青这一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纷纷抬眼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微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想了想回道:“哪个方面都能预测一点。”话罢,她微笑着问对方:“大将军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卫青沉吟片刻,又不知顾虑到什么,最终摇头道:“没什么。” 沈乐妮却看着他,淡笑道:“但我却为大将军测到了一些,不知能否容许我说两句?” 卫青与她对视了会儿,颔首道:“沈国师但说无妨。” 其余人都是怀揣着好奇,但只有霍去病心里是紧张的。毕竟沈乐妮所说的,都是真的。 被几双视线紧紧盯着的沈乐妮望着卫青,缓缓一笑道:“大将军前途大好,在未来十年内……至少会有两件比较大的事情发生。” 卫少儿等人松了口气。 她说卫青前途大好,那么他至少未来十年内是没有什么危急性命的事情了。 而且她说的大事,应当指的是好事,至于是哪个方面就不得而知。 卫少儿很是好奇,忍不住问一句:“不知,是哪个方面的大事?” “有一件,关于成家。其余的,我不便说。”沈乐妮只简单吐露了两句。 卫少儿只听到前面一句便为卫青高兴起来,直道:“那便好,那便好。” 卫青虽然已有三个儿子,但他们的母亲已经因病去世两年了。她这弟弟如今一心只愿保家卫国,不肯再续弦,她做姐姐的自然是焦急的,生怕他就这样孤身下去,如今听见沈乐妮这么说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而卫青本人却始终面色淡然,对这所谓的人生大事似乎并不太在乎。 “我也有一事,想问问沈国师。”张骞开口道。 沈乐妮点头:“张大人请问。” 张骞斟酌着说来:“不知以后……大汉能否攻下匈奴?” 卫青等人闻言,立刻盯住沈乐妮。 沈乐妮沉吟着,几人见她迟迟未说,心里忐忑而紧张。张骞又道:“若是沈国师不便说出,便算了。” 毕竟他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但这时沈乐妮却回望他,微笑着说了一句:“大汉之威,将令匈奴胆颤。” 第70章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虽然不说把匈奴都攻下,但至少把匈奴打怕了。 算是个好消息。 张骞等人暗暗松了神色。 到这里,也没有人再向沈乐妮询问。卫青等人前后向沈乐妮告辞,起身离开。 卫少儿走在最后,在沈乐妮送她出府的路上,卫少儿不知在踌躇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欲动,轻轻拉过沈乐妮,向她道:“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卫少儿望着她,低声道:“我想替去病问问,他以后可好?” 沈乐妮心中一怔。 霍去病的未来吗…… 若是两日前,她还觉得或许有真正改变的可能。可是现在……她不敢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因为她很迷茫…… 但即便心里情绪翻涌,但沈乐妮面上神情丝毫未变。见卫少儿一双眼期盼又紧张地望着她,她实在不忍让卫少儿伤心难过,便回以明媚一笑,宽慰道:“夫人放心,我早已替霍公子看过。他呀,此后一定平安顺遂,前途明亮!” 她既已来到这里,接下这个任务,那她就一定努力让这个时空的霍去病,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做过,存在过,便不算虚无。 听她这样说,卫少儿才大松口气。连连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的去病,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她实在是担忧不已。若是他有个万一,可让她怎么办才好。 如今有沈乐妮的话,她总算可以把心搁肚子里了。 . 送走客人后,沈乐妮便回书房忙了。 她伏案提笔,正在竹简上不停书写。而案上的两边,以及地面上,都堆放了许多竹卷,若是随意打开一卷,便发现上面已经都写满了内容。 烛火燃了半截,沈乐妮才暂时搁下了笔。 她揉着酸疼的手腕,垂眸瞧着竹简,脑中却想到了另一边。 到今日,答应她参加军训的新人总共才十一个,刚好超出任务要求人数一个。 但这样沈乐妮还是觉得不太保险,毕竟这些人可不像普通军士那样好训的。但凡有两个人不合格或是中途退出,那她的一半任务就不算完成,评分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所以她打算再拉一个,可是要找谁又把她难住了。 沈乐妮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着,但她知道的人拢共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基本上已经在培训名单里了。 唉,若是让她选的话,她宁可全部从仪仗队里选,也不想找什么新人……等等! 沈乐妮不知想到了谁,眼睛倏而一亮。 她不由问系统:“系统,此次任务里的新人,有年龄要求吗?” “并无年龄要求。”系统回道。 “那……参加过试训的人能不能算作新人?” 之前得到第一次军训任务后她都忘了问,但她也挺庆幸那时没问。不然若是真和她想的一样,上次她就说不定把人用了。 把人放到现在刚好,她也不用出去找了,身边就有现成的。 沈乐妮提心吊胆地等着,很快系统就回了她:“试训不算是正式军训任务,因此参加过试训的人也可以作为新人来培训。” 闻言,沈乐妮呼出口气。 真是太好了! 平安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很听她的话,加上本身就受过训练,培训他总比培训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容易些。 而且早些让他成为合格教官,也对他未来有好处。 沈乐妮立马起身出了书房,在 学堂找到点灯夜读的何平安,询问了他的意见,何平安听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那你学字就要暂停一个月了哦,晚上也要训练的,不能让你离开校场。” 何平安点头道:“没关系姐姐,这一个月里我可以自学。” 沈乐妮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 新人一事解决,沈乐妮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深夜,沈乐妮躺在床上,深吸两口气,平复着心绪。即便这算是第三次开启军训任务,她心里也依旧有些紧张。 片刻后,她对系统道:“系统,后日开始第二次军训。” 她的竹卷还没写完,得再耽搁一日。 “宿主是否确定?”系统向她确认。 “是。” “正在提交申请……申请成功,请宿主后日开始第二次军训。” ----------------------- 作者有话说:脑筋急转弯题目取自百度。 历史上对于卫青第一任妻子并没有详细记载。 第71章 毁画风 次日,沈乐妮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碌,先是让人去把参加第二次军训的人都告知了一遍,然后把此次军训的内容顺序确定下来后,她就一头扎进书房,笔下不停。 到了晚上,霍去病来找沈乐妮时,书房内的灯还亮着。 霍去病抬脚跨进门内,见书房的案上、地上全堆满了竹卷,而沈乐妮本人伏在案上……竟睡着了。 他轻脚上前,走近书案。 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睡觉的样子,与她平日里嬉笑和严肃的样子不同,此刻的她安安静静的,恬静的睡颜让人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她的容貌。 沈乐妮无疑是长得很美的,她不习惯施粉黛,即便风吹日晒了这么久,她的皮肤也丝毫未变,依旧白皙而细嫩。 连霍去病自己也没察觉,他原本正常跳动的心脏,不知因何滞慢了一瞬。 他细瞧着她的五官,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忽然挪到了沈乐妮的……鼻孔处。 因为她鬓边有一缕细发耷拉到了她脸上,而发尖弯曲着……戳在了她的鼻孔边。 霍去病无语了一瞬,旋即想笑。 这女子真是……多美的画面,生生被她自己给毁了。 霍去病怕她不舒服,便俯下背脊,轻轻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把脸颊上的鬓发拨回去。 只是才触碰到那缕发,沈乐妮瞬间惊醒。她倏然睁开眼,出于自我保护地一把攥住了霍去病伸到她脸边的手腕。 她的劲儿大的好似要捏断霍去病的手,令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就往后欲把自己的手从她指下扯出来。 这时候沈乐妮才看清面前的人,见他龇牙咧嘴,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了他。 霍去病握住自己的手腕,一边吸气一边幽怨道:“你使那么大劲儿做什么?我的手腕都要被你捏断了。” 沈乐妮自知理亏,低咳一声,给自己找台阶下,“谁让你靠那么近的。” “我是看你头发粘在脸上怕你睡得不舒服,这才想帮你捋一下的。”霍去病委屈地替自己申诉。 被他一提醒,沈乐妮才感觉到脸颊和鼻间的异样,脸罕见地一红,赶忙抬手把头发捋到了鬓边。 霍去病还在揉手腕,他心里直腹诽:难不成是因为她平日饭吃得多,力气才一下爆发地这么大? 他想着,随口问道:“你平时睡觉都这么警惕?” 下次他再也不敢靠近了。 说到这个,沈乐妮沉默了下,而后回道:“之前不是,如今……是因为有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霍去病疑惑地望着她。 沈乐妮垂着眼睫,“安顺镇那晚,平安母亲死在我面前的一幕,已经刻在了我脑子里,无法忘掉。” 霍去病闻言,也沉默下来。 他见沈乐妮抬手按着额角,想了想,拍了下胸膛安慰她道:“放心,这仇我替你报了。你告诉我那些人长什么模样,以后我把他们都活捉过来,让你杀个痛快!” 听着少年清朗的嗓音,沈乐妮低迷的心情忽然一扫而去,她低眸一笑,开口道:“好啊,等你下次出征我便告诉你。” 见她心情好些,霍去病这才转移话题:“你写什么要如此多的竹卷?” 沈乐妮望着案上摊开的字迹已干的一份竹卷,回他道:“军训的所有内容。” 她已经问过系统,书籍上的内容是可以给别人看的。 等此次军训结束后,合格的人都可以送他一份,以后他们独自带队时,也可以随时拿出来看看。 “这些……都是你亲自书写?”霍去病环望一圈,惊讶道。 沈乐妮点头。 霍去病问:“为何这次不让人抄录?” “自然是为了避免内容被无关之人知晓,拿去做文章。” “可是若你军训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情况以后定然无法避免。” 沈乐妮收起面前的竹卷,回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保证目前。” 说着,她又从旁边拿过一卷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写的竹卷,将其翻开,提笔蘸墨。 霍去病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为什么这次不用布了?” 沈乐妮眼都没空抬一下,“因为教官以后都要独立带队,为方便他们以后可以时常拿出来记背,我就把布换成了可以保存许久的竹卷。” 第71章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之前把钱都用在别的地方了,虽然竹卷不算太贵,但数量不少,她确实买不起…… 不过现在好了,她有钱了,随便买! 霍去病点点头,站在一边看着她写。 沈乐妮买的这些每卷的竹片都很多,一卷能写个几百字,但即便如此,这些堆积的竹卷还是说明了内容并不少。 他不由询问道:“每一份内容需要用到多少卷?” “十几卷。” “这么多?”霍去病一惊。乖乖,这得背到什么时候? 他忽然不太想参加这次军训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见沈乐妮拿起笔就没停过,霍去病不由开口道:“要不要我帮你抄些?” “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可要打起精神,不然你这个当仪仗队执旗手的都比不得那些老将的话,让我的脸往哪儿搁。”沈乐妮抬起头,戏谑他道。 见她不仅不领情,还调侃他,霍去病哼了一声,不想再同她说,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她说得对,他作为仪仗队执旗手,可不能让仪仗队在老将们面前丢脸! . 翌日,第二次军训正式开始。 新建好的巨大的校场内,等人都到齐以后,沈乐妮带着总共四十一人来到了其中一个训练场。 李敢看着李广的背影:……我要死了。 沈乐妮,我恨你。 好在这里一部分是已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仪仗队成员,另一部分也不是毛头小子,加上自恃身份,来到这里后也没有多吵闹,都安静地立着。 比上次好了很多。 着装干练的沈乐妮站在他们面前的那处一米高的高台上,对众人微笑道:“首先,诸位能够暂时搁下繁多的事务来参加此次军训,我沈乐妮很是感谢。” 站在最前头的李广低哼了一声。 她继续道:“从今日起,就要开始为期一月的训练。我先说一下基本要求。其一,在军训期间,没有允许不得私自离开;其二,这一个月里,你们须称我为教官,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其三,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须得友好相处,不得以权势欺人。以上三点,希望诸位都能做到。” 对于这些,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平静地从头听到尾。 沈乐妮望着那些将领,虽然他们不闹腾,但往往这种是最不好训的,寻常体罚对他们没什么用,不仅起不了教育作用,甚至还可能适得其反。 若想让他们用心投入训练,还得想别的法子。 而至于用什么办法,沈乐妮早已想好。但就在她准 备开口之时,人群里有人说话了。 公孙贺问道:“沈国师,难不成这个小孩子,也要参加此次军训?”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另一堆人群里站在第一排的何平安。 “这未免……有些儿戏。”张次公道。 程不识等人皱着眉,虽不语,但沉默的表情又何尝不是一种表态。 唯有李广神情较为平淡。 因为在上次军训的选人考验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小少年,年纪是小了些,可训练起来丝毫不输壮年男子。 沈乐妮猜到会有人因何平安的年龄而有质疑,她对公孙贺道:“刚才我说过,在军训期间,你们要称我为教官。”说完这个,她顿了顿,朝那些站到一堆的将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诸位将军会有疑问,也有人即便到现在也不看好我的训练方法。那么,在训练之前,不妨让我用行动给诸位一个回答。” 说罢,她微侧身面向另一群人,正了神色,声色有力地下令:“何平安,以及仪仗队成员听令!”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片整齐的并脚声。 “三秒之内迅速散开,站好军姿,没有口令不得停止!”沈乐妮说完,便立刻下了口令。 只见这些仪仗队成员加上何平安共三十个人迅速散了开,相互之间保持住一定距离,而后又迅速调整动作,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开始站军姿。 将领们望去,只见这群人个个站得笔直如松,神情肃穆而坚毅。 气势瞬间不同。 其实在汇演那日,他们就看见过仪仗队如此站立,但他们不明白沈乐妮这么做的意思,便静静观望着。 只有李广亲眼见过,他知道,这个站军姿的意思。 他忽然把视线放到人群里的李敢身上,紧紧盯着他,大有一种只要这小子敢动一下丢他的脸,他就冲上去狠狠给他一脚的架势。 如今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时日,头顶太阳如火,烤得新人团不免开始皱眉。 但那些在站军姿的人,却丝毫不被外界任务事物所影响,无论过去多久,都保持着原本模样。 站姿不动,神情不变。 第72章 祝你好运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将领们的神情从平淡,惊讶,诧异再到钦佩,赞赏。 李广看着自己的幼子,嘴角露出了满意欣慰的弧度。 而李息、公孙敖等人看着卫青,即便知道他也是仪仗队的人,但在亲眼看见他这个堂堂大将军也在一个女子手下乖乖受训后,内心不免生出一种怪异之感。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将领们本以为快要结束了,但谁知沈乐妮却并没有喊停的征兆。而且他们发现,立在台上的沈乐妮竟也在陪着他们站这军姿。 时至正午,大地上热浪滚滚,泥土地被烤得开裂、蜷曲。 将士们被晒得满面通红,汗水如雨,浑身衣物已被浸透。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分毫未动,全身都是一股天塌下来也要站得笔直的气势和决心。 其实将士们之前训练之时天气尚没有这么热,这也是第一次在这么热的天站这么久的军姿。他们也很痛苦,有的人甚至险些被热晕,但最后还是咬牙挺了过来。 毕竟他们可是仪仗队的人,不能让沈教官没面子。而且如今大汉厉害的将领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他们要是没站稳或是晕过去,那以后可就没脸见他们了。 将士们各有各的想法,但还好劲儿都是往一处使的。 程不识、张骞等人眼里流露出毫不掩藏的敬佩。 不得不承认,他们都被晒得快站不住,而这些受过沈乐妮训练的将士,包括那个孩子,还有沈乐妮本人,也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终于在又一刻钟后,沈乐妮下了口令。 将士们暗暗松了快要僵硬的背脊。呼,好热,要是再让站半个时辰,他们也不知还能不能坚持得了。 “诸位将军,你们觉得如何?”沈乐妮微笑着问他们。 将领们互看一眼,一时没什么话可说。 沈乐妮看了眼训练场高台边配置的用来看时间的古代计时之物,对众人道:“以后上午的训练时间都先到这里,然后去吃个午饭,饭后回宿舍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听到钟声,须立刻起床,到训练场——也就是此地集合。钟声会响两次,若第二次响完还没到的……体罚方式任意选。” 说到这里,她嘴角忽然勾了勾,但仪仗队成员立刻明白了,不由后怕地颤了一下。 唯有新人团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不,赵破奴是知道的,虽然他没有做过,但是曾经每日都能看见仪仗队的人被惩罚的龇牙咧嘴,心下也不免微怵。 “诸位随我走吧。”沈乐妮走下台,对众人道。 古代版食堂建在了离宿舍区不远的地方,为的就是给将士们节省出更多时间来休息。 沈乐妮带着一众人一路来到食堂,途中还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校场内各类建筑的所在位置,以及名称的意思。 众人走在路上,只觉这个校场非常大,怕是上万人在这里训练也绰绰有余。 “既然你们参加了此次培训教官的军训,那么你们都要清楚,若成为合格教官,以后都有独立带队的可能。那么从今日开始,我说的每一点内容你们都要记住。在这里,不论你们以前有什么样的训兵方法,统统都放到心里,暂时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沈乐妮边走边说:“我希望诸位将军大人不论官职多高,都可以用心去学,因为你们以后会成为新兵的示范者,你们错,则所有人都错。” 这些话,基本上都是对新人团说的,而另一群人早已受过合格训练,该懂的都懂。 身后没有人说话,沈乐妮继续道:“接下来是去食堂吃饭,那么我便说些这里的规矩。” “不论是去哪个地方,只要没有解散的口令,就都必须排好队有序行进,不得随意开口说话交谈。进入食堂后,也需排队有序打饭,打好饭后随便找个座位,一人一座,不得争抢座位。然后把饭放在桌上,站好等待口令,才能坐下吃饭,期间可以说话,但声音不得过大。吃饭时间仅为一刻钟,每人必须吃干净碗内食物,不得有丝毫浪费。” 李广等人听着不免拧起眉。 第72章 这是什么规矩,也太没人性了,这真的不会让将士们适得其反? 唯有程不识和少数两人,深深细品着。 怕耽误众人的休息时间,沈乐妮便加快了脚步。到一号食堂外后,她先是再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规矩,再道:“此后的一个月里,大家的一日三餐都在这一号食堂里吃。吃完后在门口集合,我再带你们去宿舍区。” 说完,她就先让卫青领着仪仗队的人分列进入食堂,给新人团做示范,等所有人都进去后,沈乐妮才踏进门内。 新人团在‘老兵’的示范下打好饭找到了座位,等沈乐妮下口令之后才开吃。 “吃得还不错。”李息随口说了句。 每个人的碗里有肉有菜,还有一份汤,而且味道都还不错,比起他们军营里的伙食都要好些。 公孙敖道:“这女子说的那些规矩,倒是从不曾听闻。” “我觉得不太妥。”公孙贺道。 程不识刨着饭,挤时间说了句:“我觉得就应该这样。” 别说,这煎肉的味道真香。 一部分将领你一眼我一语地评判议论着,另一部分则 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一刻钟很快过去,众人集合好后,沈乐妮就带着他们去了宿舍区。她说了规矩后,便道:“如今正值伏天,天气炎热,诸位训练辛苦,因此澡堂的热水随时都为大家备得充足。大家若有需要,尽管去取用。” 说着,她为众人指了指澡堂和洗衣房的位置,然后道:“宿舍区每个大帐都有八张床,但是此次人少,所以每张大帐睡四人即可,不过其中一顶睡五人。” 对于这个,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反正又不是一个人睡,那么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妨。 “现在开始抽签,抽中相同签号的人睡一个大帐。” 说着,有帮手给沈乐妮递来了抽签筒,然后挨个让他们抽取。 众人对于和谁睡一处都没有意见,抽到号后便站到了相应位置去。唯有一人…… 李敢看着和自己抽到同一间的李广:…… 我是真的要死了。 李敢欲哭无泪,但他不敢真的哭,只有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待众人都确认好自己的大帐后,沈乐妮就下了解散令。 李敢偷偷瞥了李广一眼,而后伸脚准备悄悄离去,却被一道浑厚但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吓得不敢再动。 “李敢。” 李敢瞬间站直,朝他爹挤出个笑来,“爹,您有什么吩咐?” 李广问:“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澡堂洗一洗,方才出了许多汗。”李敢小声回道。 李广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大帐。 瞥见这一幕、才发现李广父子都参加了此次军训的沈乐妮:嚯,上阵父子兵。 她见李敢惧怕李广的模样,心里不由替他同情一瞬。 这就是命啊李敢,祝你好运吧!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值得高兴的是,第一次午休后集合就没有人迟到。 训练场上,沈乐妮给了众人一刻钟醒神活动时间,而她则望着台下的人群,思索着心中问题。 对于此次军训,她上次用的一些办法已然不太适用。 就如她之前所想,这些将领有着自己的阅历和思想,年纪也摆在那里,钱财对他们来说是没有诱惑力的,打和骂既没用也不妥,也不能过于体罚…… 想要让他们全身心投入训练,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 沈乐妮决定好后,便收了思绪,对台下道:“好了,在下午的训练开始前,我有事要说。我首先说几点训练期间的要求。第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开口讲话;第二,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不得擅自行动;第三,我的命令无论大小,必须听从,不得违背。相信你们在上午也都听我说过了,既然我反复强调,那便说明这几点非常重要,希望诸位谨记在心。” 她刚说完,底下的李广便昂起留着胡须的下巴,开口道:“沈……教官,有时候规矩过于森严,失了人性,效果反而不好。” 他语气微重,不似提醒,倒像是含着警告的意味。 将领们听见,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知是觉得他说得有理,还是不想犯了沈乐妮才说的规矩。 而站在人群靠后的蒋五在李广说完之后,视线一下就锁住了他的背影,眼神无比锋锐。 这老东西,明明沈教官才说完,他就敢犯,这以后还了得? 而且他这什么语气?威胁沈教官呢? 如今的蒋五满心想的便是不给仪仗队和沈乐妮丢脸,还有不能让人欺负了沈乐妮,全然已经忘记最开始的他是怎么跟沈乐妮作对的。 沈乐妮看向李广,正准备开口时,程不识却替她说话了,他用沉闷而浑厚的声音道:“我赞成沈教官所说。军队里,就该规矩严明。” 李广瞥向他,后者却始终直视着前方。 见程不识不再说后,沈乐妮朝李广道:“森严,并不代表无情。军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若没有规矩去重重管束,人人任性而为,则形如散沙。既如散沙,又何谈什么服从性。” 人群里的蒋五、牛二等人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没有犹豫地暗暗点头表示同意,若不是有规矩束缚,他们立马就给她鼓掌叫好。 李广把视线转向一边,不再搭腔。 沈乐妮也不再看他,而是面向众人,语速不快不慢道:“上次军训诸位都知道,每个坚持完成了训练的人陛下都赐予了百两黄金。那么这一次,同样也有奖励。” 说到这里,那些仪仗队的绝大部分成员心里全都兴奋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这奖励不会太小,一个个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而那些将领情绪则没什么起伏,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可以诱惑到他们了。 只有李广眯起了眼。 ----------------------- 作者有话说:大家多多评论呀,会有红包掉落~ 第73章 骂得好 沈乐妮继续道:“此次军训采取积分制,在这一个月里,每隔五日便会进行一次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则加分,另外你们平时的表现也会和积分挂钩,只要犯错,就会被扣分。到最后一日,积分最多的前三个人可获得奖励。”话罢,她怕有人不懂,又解释了一下积分制的意思。 原来只有三个人能拿到啊。 可这是不是也说明,这次的奖励很值钱,或是很稀有? 一想到这个,仪仗队的人立马不失落了,反而眼睛里迸射出了更亮更兴奋的光。 但到了这时,新人团看上去对这个奖励也并不感兴趣。 沈乐妮也不着急,唇角淡淡一扯,说道:“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投入到训练当中,因此我打算先告诉诸位奖励是什么。” 她举起双手拍了拍,清脆的击掌声响在训练场上。 众人看着她,不明白她此举是何意。 但在她手放下不久后,便有一人抱着一大坨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走了过来,并没有把它放到高台上去,而是搁在了众人前面的地上。 李广的瞳仁瞬间一缩,他紧紧盯着那团熟悉的黑色物,眼底烧起兴奋的欲望。 她竟然把这个拿出来作为奖励,她究竟有多少……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沈乐妮本人和李广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个个脑门上打着问号。 就连霍去病也是一脸疑惑。他只知道沈乐妮口中描述的帐篷,并未亲眼见过实物。 接收到众人视线后,沈乐妮才微提高了嗓音,介绍道:“这个东西,叫做帐篷,它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可用于……” 随着她把帐篷的作用和用处都说出来后,所有人的神色都在变化着,或轻微或明显,原本望着沈乐妮的视线全都挪到了地面上的那一团黑色不明物上,死死盯着它,恨不能用眼睛将它洞穿,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以上,便是帐篷的作用。有了它,即便在漠北深处的凛凛寒冬,即便没有穹庐,不用生火,也能睡个好觉。” 诺大的训练场,忽然静到呼吸可闻。 沈乐妮说完许久,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都瞪着地上的东西,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她可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可是漠北深处的寒冬!那里的夜晚极冷,即便穿得像个熊,在外面若不生火,也能把人冻死!更别提还有寒风和大雪,简直不是人能够生存的。 就这么一团不起眼的东西,就能无惧那般严酷恶劣的环境? 没有人相信沈乐妮的话。 而李广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只是盯着帐篷的眼神里充满势在必得。 “真的如沈教官所说?”卫青第一个开口了,就连他也有所质疑,毕竟沈乐妮描述的这种东西,实在闻所未闻。 “世上会有这般东西?”程不识蹙着眉。 沈乐妮猜到没人会很快相信,她望向人群,见李广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而她也没有强迫他为她证明 第73章 的想法。 她走下台,当着众人的面拉开了装着帐篷的袋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摆在他们面前。她站起身,对着卫青和程不识道:“大将军,程将军,你们不妨上前来看一看、摸一摸。” 卫青两人也不拒绝,在她说完后抬脚就走到了前面来,蹲下身仔细用手触摸感受着。 别的一些人用眼睛巴巴望着,也很想上来看看。 这材质……还真是不曾见过。卫青眯着眼,垂首凝视着手下的布料,神情微深。 “可光凭简单的触摸,怕是也不能感受到它最大的作用。”程不识道。 蒋五实在看不了他们如此质疑沈乐妮,气沉丹田地高声道:“沈教官说的,肯定是真的!” “沈、沈教官从不骗人。”牛二也鼓着勇气叫道。 但显然这些将领并不相信两个小兵所言,直接把他们的话当空气,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沈乐妮依旧不急,她平静地开口道:“诸位大人,我既有如马具那般的利国重器,自然便有别的好东西。” 此言就像鼓槌,重重敲在了一些人心里,令他们认知陡然清醒。 是啊,这沈乐妮可是拿出了马具那般厉害之物的人,要说她还有别的厉害的东西,他们也是信的。 那也就是说,这所谓的帐篷,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想及此,将领们呼吸遽然急促。 要是他们有这样的东西,以后无论什么时节攻打漠北,都不再担心严寒的天气,而且在辎重方面不知能节省多少兵力! 沈乐妮明显感觉到了众人心绪的剧烈变化,狠狠舒了口气。要是这样说他们都还不相信的话,她也没办法了。 卫青压抑住翻涌的激动,抬眸看向沈乐妮,冷静问:“这帐篷,你有多少?” 其余人也盯住沈乐妮,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沈乐妮平静地与卫青对视,回道:“如今我手里的,总共不过四顶。另外一顶我已用在别处,所以只剩下了三顶。” 这里人多眼杂,她不便说实话。而且这样说,是为了更好激发他们的竞争心。 毕竟一样东西,数目越少,越显得珍贵。 众人一听,高昂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但愈发想得到它们的欲望又顷刻烧了起来。 唯有卫青在听她说完后,眼底微深。 什么叫如今?莫非…… 沈乐妮也生怕他们再细问,转移话题道:“如今该说的我都跟诸位说明白了,希望大家都能认真训练,毕竟这帐篷……只有三顶。” 这话就像打翻进热油里的水一样,立即让诸人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还没开始正式训练,但竞争带来的剑拔弩张氛围已然拉满。 见效果已达到,沈乐妮就让人把帐篷抱了回去。 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训练前的准备工作做完。站在台上的沈乐妮,不免心累地叹口气。 等帮手们把今日所需的竹卷全都搬过来,并挨个发下去后,沈乐妮才说道:“如今发给你们的,是所有的规章条例,上面的内容,希望你们将其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住。无论你们此后有没有在我手下训练,望你们也谨记在心。我现在口述一遍,你们可以翻开看看。” 底下的人闻言,纷纷将手中的竹卷翻开来看。 他们在看时,沈乐妮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上面的内容也不多,第一个写的是尊重汉旗,不得恶意损坏丢弃,然后就是关于军士的规章条例,还有一些上次军训以及上午她说的规矩和要求。 这些她早记在脑子里,因此背的非常快速又流利。 程不识越往后看,脸上露出的神情就越发满意。 沈乐妮背完后,又道:“以上内容,会在第五日进行考核,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不认识的字,都可以来问我,或者相互询问。另外,从此刻开始,若谁犯了这些规章条例,便拿积分来抵。犯错超过三次,就直接失去竞争帐篷的资格。” 见众人没有异议,也没什么想问的,沈乐妮便让人把他们的竹卷收起暂时放到一边,而后道:“下午的训练只有一个,便是站军姿。”她说着,把何平安叫到了台上,然后对底下道:“我先把具体细节教一遍,大家一定要认真记下,以后的考核都会涉及。” 说到考核,一些人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接下来,沈乐妮便开始为众人讲站军姿的具体内容,边讲边摆弄何平安的身体。她讲的很慢,声音清晰明亮,不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教了两遍后,沈乐妮问台下:“大家都明白了?” “明白!!”回答声很响亮,只不过都是仪仗队成员回答的。 那些新人团侧目看了眼旁边的那堆人,却基本上没人应声,不知是不知道流程,还是不想说话。 沈乐妮意料之中,她看着所有人,再次出声,只不过拔高了声音:“在训练期间,但凡我的话,你们都必须回答!同时,拿出你们最大的嗓门,让我看看大汉将士的气势!我再问一遍,刚才我教的站军姿,你们明白没有?!回答!!” 这回,基本上都回应了她,声势凌人,只有少数几个答的勉强,不知是不是觉得放不下脸面。 然沈乐妮却丝毫不打算就这样过去,直接点破:“李广,公孙贺,公孙敖,李沮,张次公。” 几人俨然没想到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连名带姓地喊出了他们,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为何不答?”沈乐妮问。 李广傲着头开口:“是你没听见罢了。” 沈乐妮看着他,神情平静地开口:“究竟是我没听见,还是你们声音小的连我都不如?” 李广移过视线看向她,与她对视。 “堂堂大汉将领,却连一群普通军士都比不得!”沈乐妮语气微厉,声音高亢,“难道你们平日里训兵都是如此模样?有气无力,气势全无,像个病夫!若大汉所有将士都如你们这般,还谈什么保家卫国!” 她说的如此难听,就是想激一激他们。 果然,这些话对于这些征战多年的老将来说,跟直接扇他们巴掌没什么两样,个个气得面红耳赤,怒目而视,却有所顾忌,没有开口怒骂。 蒋五等人:骂得好! 卫青等人:与我无关,权当没看见。 李敢惊异又震撼:这女人,有点勇啊。 沈乐妮无视他们的表情,视线在人群里慢慢扫过,“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不敢违抗陛下的旨意,不情不愿地到这里来受我训练。来到这里后,自恃身份,拉不下脸面。那我便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这一个月里,不听我命令者,或许会把脸面都丢尽。” 她顿了下,不留情面地道:“话我已说完,有不想听我命令的,或者不想丢脸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校场!” ----------------------- 作者有话说:等我研究下发红包怎么样才能不带自动留言,再给宝子们发红包,不然留言多了怕系统判我刷数据[笑哭] 明日防盗比例将增为40% 第74章 体罚三套餐 仪仗队的人偷偷在新人团里瞟来瞟去。 沈教官这话说的是真难听,这些将领的脾气个个也不是好的,会不会有人转身就离开…… “我说。”一直静静观望的程不识忽然开口,他睨了眼几人道:“沈教官说得对,我看你们连那边的普通军士都不如,还好意思拉着张脸。你们若在老夫手底下,非得把你们罚得脱层皮不可。” 他这话成功让李广等人的眼神纷纷扎到他身上。 程不识丝毫不惧,反而还道:“人沈教官为大汉辛苦付出,某些老家伙却跟她一个姑娘家作对,怎好意思做的出来。” 他把头傲到一边,看得李广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点谁呢?啊?点谁呢?! 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人虽然很生气,但终究被沈乐妮说中了,他们都不敢违抗旨意,如今即便再火冒三丈,也不敢抬脚就走。 只能默默把火气压下去。 沈乐妮等了片刻,见无人动,便缓了语气,真诚对众人道:“我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是想羞辱谁。我只是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认真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官,以后在训练其他人时,不至于教错。 ” 话罢,她看向李广等人,仍是真诚的眼神,“我方才的话确实有些重了,沈乐妮在此向诸位道个歉,希望诸位莫要往心里去。” 说完,她立在台上,对着底下微微垂首以致。 李广等人见状,即便心里再有气,也不好意思再呛她。 这个揭过去后,沈乐妮朝众人道:“一支军队,必须拥有可撼天动地的气势,方可令敌人望之生畏。但气势并非天成,是需要军队里的每一个人,从日常生活的每一件小事开始培养。” “以后训练期间,你们回答我时,必须拿出你们最大的气势和声音。可听得明白?” 第74章 “是!!!” 这回倒是比上次好了很多,仪仗队的人自不必说,他们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那十几个新人也提高了嗓子,虽不是最大的声音,但沈乐妮知道要循序渐进,不能逼得太厉害,也就没有再在此事上停留。 浪费了些时间在此,沈乐妮怕有些人忘了站军姿内容,便又教了一遍,才让何平安下去。 她见新人团东一个西一个地站着,看上去实在是潦草不整,便打乱了所有人的站位,重新调整好后,才道:“以后你们就这样站,每人都记住自己在哪里,旁边都有谁。” 她停了停,等众人都相互看的认的差不多后,说道:“下午剩余的时间,只训练一个,便是刚才教的站军姿。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要如厕的去如厕,要活动筋骨的范围仅限原地。” 仪仗队成员已经习惯了她说话豪放不羁,但那些新人显然不了解她,听后纷纷眼珠子一鼓。 沈乐妮直接忽视,立马下了口令。 新人团基本没人离开,不知是不需要还是顾着面子。他们立着没动,却见剩下的人一个个忙不迭地活动起筋骨,心中不由疑惑。 这个站军姿,有这么恐怖?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一刻钟后,在沈乐妮口令下达以后,众人便在太阳底下站起军姿。一些老将虽然还是不怎么情愿,但最终还是看在帐篷的面上按照她的要求做了起来。 沈乐妮则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替他们纠正错误。 “手紧贴大腿中央。”她掰正李息的手。 “头再抬一些,双目直视前方。”她对路博德道。 “背再挺直一些。”啪,一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李广背上,打的他眼珠子一瞪。 这个女娃子,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此次军训的人数不多,加上三分之二都是已经培训过的,因此沈乐妮很快就纠正完了他们的错误,然后她便回到台上,同众人一起站。 下午的阳光更烈,地面上热浪冲天。 然训练场上的将士们却始终一动不动,任汗水滴落,也不改神色。 起初将领们还不以为意,直到一个时辰后,个个眉头渐渐皱起。 虽然这光站着不动确实没什么难的,但是也抵不住一直站啊! 他们偷偷瞥向台上的女子,却见她神色依旧平淡而坚定,汗水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衫,太阳烤红了她的脸颊,但她却不为环境所影响。 见她如此,这些将领即便再想动也不好意思了,纷纷咬着牙坚持。 这要是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得,传出去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但一些人显然高估了自己。 随着又一个时辰过去后,仪仗队的人倒是不觉得太难坚持,而新人团却面露痛苦之色,一些人还忍不住偷偷搞起小动作,以为台上的人看不到,便悄悄动动手指抬抬脚跟。 沈乐妮眼神犀利又精准地锁住了他们,唇角极浅一勾。 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下了口令。 沈乐妮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落在新人团耳中,他们纷纷松了身体,暗暗活动起酸疼麻木到快没知觉的身体。 这时,李广忽然一声闷哼,众人的视线被他引去,只见他脸一抽一抽的,一副神色痛苦但又使劲憋住不想让人察觉的模样。 很显然,所有人都看到了。 “爹!你没事吧?”李敢着急地询问,但又不敢擅自乱动,只能拿一双眼瞅着李广。 “李广将军,可是身体不适?”沈乐妮关切地问。 李广深吸一口气,绷着张脸道:“我没事!” “你也年纪大了,若是身体不好,不要强撑,否则伤着的是你自己。”沈乐妮轻叹口气,劝道。 但李广以为沈乐妮此言是瞧不起他,见所有人都瞧着他,他又臊又气,扯着浑厚的嗓子说了实话:“老夫只是腿抽筋罢了,过会儿就行了!老夫身体硬朗得很!” 沈乐妮视线下移,见他确实绷着一条腿许久未动,但人没什么事的样子,便不再同他说。她点出了刚才偷动的一些人,说道:“方才这些人,以为我看不到,便在底下偷偷乱动。” 这些将领在被点出名字的时候便臊红了一张脸,如今听到她的话,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完了,老脸丢尽了。 “既然犯错,便要受到惩罚。”沈乐妮看着他们道:“现在,我便把几个体罚内容教给你们。” 仪仗队成员闻言忍不住偷笑。 太棒了,又有更多人和他们一起体验体罚三套餐了。 沈乐妮又喊出何平安,然后一边教学,一边让他给众人做出示范。 在沈乐妮意料之中,新人团看上去并不觉得这什么俯卧撑、蛙跳和下蹲有什么难度,个个神色如常。 教完后,她便罚了几人每人一百五十个俯卧撑。 “一百五十个?沈教官可是小瞧了我们?”公孙贺眼底有些轻蔑之色。 对此,沈乐妮只回他一个善意的微笑,道:“公孙将军不如先做完再说。” 公孙贺根本没把这几个什么体罚项目放在眼里,听她说完后,他轻哼一声,首当其冲地趴到地上,迅速做起。其余的人瞧见后,也纷纷跟上。 就说这女子没什么训兵的能耐吧,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几人都抱着不屑的心态,然而才做到五十个左右,他们的眉头皆是一皱,动作渐渐迟缓。 一百个的时候,几人汗都流了下来,不断弯曲的胳膊肘明显开始颤抖。 人群里响起憋不住笑的噗嗤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极为突兀。 沈乐妮甩了个眼神过去,笑声最大的蒋五接收到她的眼神后立马抿住嘴端正了表情。 公孙贺等人显然听见了,只觉得此刻简直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但显然现在放弃的话更惹人笑话,只能咬住腮帮,强撑着做完剩下的。 终于在不久后,撑到满脸通红、青筋凸起的几人终于做完了一百五十个,一个个直接趴到地面一动不动,胸膛剧烈喘息着。 程不识一挑眉,对这个体罚项目产生了极大兴趣。 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到多少个。程不识想着,竟真的开口道:“沈教官,老夫也想一试。” “我也想试试。”张骞跟道。 沈乐妮也不阻拦,对他们点头表示同意后,转头看向蒋五,点出他的名字。 蒋五一僵,心里暗道不妙。 “我早已说过,不管别人是在训练还是受惩罚,其余人等必须保持安静。你方才笑得最大声,所以便由你来替他们做个榜样。”沈乐妮用着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三百个俯卧撑。” 蒋五:心碎了。 “沈教官,方才又不是我一个人笑了……”他试图拉别人一起下水。 沈乐妮不为所动,“可我只听见了你的声音。” 这人如今虽然不和她作对,但改变不了他还是仪仗队成员里最大的刺头的事实,若不把他训得服服帖帖的,接下来每一天她都要头疼。 蒋五:…… 见沈乐妮不改意志,蒋五只好认罚。 不就是三百个俯卧撑?简直是小意思!正好让这群老东西都瞧瞧他和仪仗队的实力! 第75章 先管好你自己吧 睨…… 蒋五跨出队伍,睨了眼旁边的程不识两人,话不多说,趴下身就开始做起来。 注意到他视线的程不识:好小子,敢挑衅老夫! 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地立马趴了下去,张骞紧跟在后。 有了程不识两人,蒋五觉得这不是惩罚,而是仪仗队和新人团的一场比试。他做的卖力极了,健硕的身体成了一道虚影。 对于蒋五来说,俯卧撑早已如家常便饭,即便是三百个,也不在话下,没过一会儿就已经过半。 但程不识这边显然开始吃力,汗水浸湿了两人背上的衣衫。 片刻后,程不识和张骞陆续停下动作,宣告放弃,但一边的蒋五却仍面不改色。 程不识:这小子,确实不错。 又一会儿,蒋五做完了三百个,他神态轻松地从地上蹦起来,拍去掌心的泥灰,斜了新人团那边一眼。 李广一众人何尝没有瞧见他不掩饰的眼神,不甘被毛头小子比下去的竞争心理被激发,纷纷主动开口求试。 沈乐妮依旧不阻拦,反而很乐意他们去比试。 想要拉近关系,首先要为了某件事而融到一起,而不是各自为营,谁也不理谁。 接下来,剩下那些没做过俯卧撑的新人都尝试了一次,而后满头大汗地得出了统一的结果:看来这俯卧撑等体罚项目,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简单。 几个字,谁做谁知道! “诸位,感觉如何?”沈乐妮笑眯眯地问。 程不识道:“是挺累人。” 路博德:“做起来不轻松啊。” 李沮一脸学到了的表情,“是个惩罚人的好法子。” 第75章 沈乐妮内心乐的轻哼:让你们小瞧。 她面上淡然地朝众人说道:“希望大家以后不要犯已经犯过的错误,否则……三百个俯卧撑不够的话,那便五百个,一千个,上不封顶,实在不行还有蛙跳、下蹲等等。谁不听命令,我便让谁日日浑身酸爽。” 李广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未嫁的女子能说出来的话,不由瞪大了眼。再想到方才试过的俯卧撑,喉头怵然一滚。 两三百个都已经够酸爽了,几百上千个……他们确实不敢想象。 好像有些明白仪仗队的人都是怎么被训服了的。 俯卧撑比试过了以后,时间也快到了晚饭时间。 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带着众人去了食堂。吃完饭休息了三刻钟后,晚上训练开始。 戌时已快过半,但天色仍然很亮。落日挂在远方的天际,晕染出大片的晚霞。 沈乐妮先是让众人站军姿,她在人群里继续纠错误。 站了半个时辰,沈乐妮就下了口令。她立在台上,朝众人道:“明日,我会把写着此次军训的所有项目和内容的竹卷每人发一份,希望大家空闲时间去记去背。那么现在,我来为大家口述一遍。” “此次军训的内容有四个,分别是队列训练、思想教育、内务整理以及卫生与救护。其中,队列训练分为两大部分,一个为单个军士的队列动作,包括立正、跨立、稍息,停止间转法,行进与立定,步法变换,行进间转法……”[1] 沈乐妮把四个项目的所有内容详细地为众人口述了一遍,听得部分人直皱眉。 这也太多了吧?还有那什么内务整理,这些有什么用? 沈乐妮何尝没有看到众人眼里的质疑和不解,她并未解释,剩余的时间她也没有教新的,而是让众人继续站起军姿。 有了白日顶着烈阳的长时间训练,如今吹着夜风,倒也不算太难熬。 一直到晚上十点,沈乐妮才下了口令。她集合起队伍,带着他们到了宿舍区,说了些关于早上起床的要求后便解散了队伍。 洗去一身汗水的李广回到大帐便一屁股坐到床上,揉着他今日因抽筋而尚还隐痛的大腿。 没多久李敢也回了帐子。 李广一瞧见他便开口道:“给我过来。” 李敢不敢迟疑,无视帐子里另外两个不熟的军士,噔噔两步来到李广身前,见他揉着腿,不由关切道:“爹,你的腿没事吧?” 李广闻言不知被戳中了哪里,瞪他一眼:“都说了老子只是抽个筋,死不了人!” 李敢知道自己的爹要面子,这帐子里不只有他们二人,便不再问他。 “坐下。” 李敢接收到李广的视线,坐到了他相邻那张无人的床榻上。 “爹,您想问什么?” “那沈乐妮今日说的,都是你们上次学的?”李广问。 李敢想了想,点头道:“都是。” “感觉如何?” 李敢回想着,表情一言难尽,“总之……不太轻松。” 李广沉吟不语。 “爹,您也不年轻了,若是撑不住……您说出来也不妨的。”李敢小心翼翼地又劝又提议着。 李广闻言立即横眉竖眼,“老子撑不住?我告诉你,就算你这臭小子累趴下了,老子也照样站得直挺!” 好吧,听他爹这声音浑厚又有力,看来是不用他担心的。 李敢想着今日沈乐妮拿出的那个所谓的帐篷,忽然想起不久前沈乐妮来找过他爹后他爹的奇怪行为,瞳孔倏而变化。他侧头看向李广,压低声音询问道:“爹,前些日子沈乐妮给你的东西……不会就是这帐篷吧?” 李广极浅地嗯了一声,突然斜他一眼,低声警告道:“你要是敢说出去,老子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李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想不到那样的好东西,他爹竟然早就拿到了,李敢等不及地问:“爹,真有她说的那般效果?” 李广顿了顿,轻点了下头:“八九不离十。” 李敢呼吸微促。 这时李广盯着他,神情认真地叮嘱:“接下来一个月,你必须给我认真训练,咱爷俩争取再拿下两顶。” 李敢腹诽:爹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但李敢也只敢在心里这样说说,他对李广点头以应。 “爹,沈乐妮为何会送你一顶那样如此厉害的帐篷?”李敢憋了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李广瞪他,“怎么,你觉得你爹不配?” “没有没有!”李敢幅度大的恨不得把头摇掉,忙解释:“我只是好奇,毕竟她说只有四顶……” 李广挺直背脊,傲气道:“她既然想请你爹来参加这什么军训,自是要付出点东西的。” 李敢偷偷拿一种怪异的眼神瞅他:爹,没想到你这么难请啊。 . 翌日清早六点半,钟声便响遍宿舍区。这此的情况确实比上次要好,没人迟到。 沈乐妮带着队伍边背规章条例边跑操,跑道仍旧是两里一圈,她带着跑了个五圈后就停了下来。毕竟她得顾及几个老将的身体,不能一上来就搞大的,得慢慢来。 吃过早饭在训练场集合后,沈乐妮扬声说道:“今日上午需要学的内容很多,但都非常简单。老规矩,我先给大家口述一遍,分别是打报告、集合与离散、行与列、报数……” 她在台上说着,台下的新人团纷纷拧眉。很显然,他们一个都听不懂。 李广等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程不识等人:好新的知识。 沈乐妮的视线在仪仗队和新人团之间看了看,稍作思量后说道:“我知道第一次参加 军训的各位都听不明白,那就让仪仗队的人先来展示一下,以便诸位更好理解。” 其实她的目的是让新人团都看看这些项目带来的效果和视觉震撼,让他们知道这些简单的东西并非是无用的。 说罢,她便把仪仗队成员叫到了另一边,等他们站整齐后,沈乐妮高声下令道:“全体都有!!” “是!!!!”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却爆发出的气势却可震破云霄。 程不识等人望见,心中甚为满意。 “打报告!” “报告教官!!!!” “以第一列第一排为基准,间隔一米,快速散开!五秒之内站好!” “快速靠拢看齐!” “稍息!” “立正!” …… 沈乐妮带着仪仗队,把基本的内容都做了一遍,包括一些简单基础的队列动作。 虽然只有二十九人,但他们始终保持严肃的神色,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挑不出一点错误,无人乱动,如雕塑一般。 由此可见,他们在平日里是无数次重复每一个动作,方能形成如今的本能反应。 从严整的训练,便可窥见一支军队强大的纪律性,从上到下,规矩严明。 这样的军队,才能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才能让敌人有不战而退的可能。 新人团静静观看着,一些人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变为了惊讶,再到眉头紧锁。 等仪仗队展示完后,另一部分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沈乐妮才让这二十九人归队,下面就响起李广的声音:“这些除了看上去动作齐整一些还能有什么用?依老夫看,不如围着长安跑几圈。” “你懂什么?”沈乐妮还没开口,蒋五就憋不住火冲他叫嚷道。 娘的,早就看这个老匹夫不顺眼了,沈教官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叭叭两句,真是给他脸了! 李广眼睛一瞪,不敢相信这小子敢当众下他的脸面。 人群里默默观战的李敢:太好了,以后有人替我转移我爹的注意力了。 沈乐妮犀利的眼神向蒋五射过去,“蒋五,我才说过什么?” 蒋五:完了,一冲动啥都忘完了。 ----------------------- 作者有话说:[1]队列训练内容取自书籍《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 第76章 触发关键人物 “李广,蒋五,未经允许随意开口,每人两百个俯卧撑,今晚解散后做完才可回宿舍。”沈乐妮不给任何人脸面,一视同仁道。 说完,不等李广反驳,沈乐妮就看着他开口道:“现在我来回答李将军的问题。这些训练方法和内容,其一是培养军士以及军队的气势,其二是训练军士的服从性和纪律性,以及培养默契度和信任度。”说到这里,她移开视线,看着众人,“在军队里,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一套由规矩堆砌的完整流程,方能训练出一支听从指挥的军队。” “谁还有疑问?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人群安安静静的,李广听后也把头侧向一边,没再说什么。 沈乐妮等了等,才揭过这个话题。她说道:“下面我便开始教方才的内容,大家一定要用心地记下来。首先第一个是打报告,意思是……” 第76章 她教的很慢,但非常仔细,因此一个上午过去了,才把基本内容教完一遍。 到下午,先是站了一个时辰军姿,然后沈乐妮教了一些队列训练里的基础内容,比如立正、稍息、跨立、蹲下等等。晚上,复习了一遍今日的内容后,便一直站军姿。 总体来说还不错,没人再与她作对,都比较听从口令。 第三日上午站完军姿后,沈乐妮说道:“昨日学的虽不难,但是内容比较多,以防你们过了一夜有所忘记,现在我便带着大家再复习一遍。”她扬声下令:“报数!” 话音落下后,台下便如炮仗般响起一连串的报数声。 沈乐妮眼睛随着报数之人而动,搜寻出那些声音不合格的人。等最后一人报完之后,她道:“李广,公孙贺,张次公。” 三人皱了下眉,显然不知道为何会被点名。 “我说过,无论训练的内容简单与否,都必须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和最大的气势去对待。”她看着三人,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再报一次,只道:“不论是手下的兵还是敌人,要想震慑住别人,首先气势不能弱。希望你们记住。” 她知道这几人是做不到一下把脸面都放下,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早,只要不断地去提醒,令他们习惯,就迟早会有形成肌肉记忆的那一天。 李广面上挂不住,暗哼一声:老夫的大嗓门要是亮出来,怕你的耳朵受不住。 他很不习惯一个小姑娘来训他的话,还当众点出他的名来说教他,便不爽地拧着眉,但想到了两人的交易,以及什么积分制,也就没开口说什么。 李广以为沈乐妮提醒过一次后就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下他的脸面,但显然他以为想多了。 复习完昨日所学后,沈乐妮照例把何平安叫上台,开始教学道:“今日要学的第一个新内容,叫停止间转法,分为六个部分,包括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半面向左转、半面向右转以及持剑转动。向左转的意思是停止间向左变换方向的队列动作。口令为‘向左——转’……”[1] 她一边口述停止间转法的内容,一边掰着何平安的身体进行配合教学,时不时亲自按照内容示范一遍。 教完后,沈乐妮下台走到队伍前面道:“现在一排一排地来做,我来检查。”说完她下口令道:“第一排向前两步。” 第一排依言而动。 “向左——转!” 十人随她的口令转动着身体,沈乐妮一看,瞬间想抬手扶额。 如今的队伍把仪仗队和新人团混在了一起,因此每一排每一列都有‘新兵’与‘老兵’。仪仗队成员做的倒是标准的,就是那些新兵……有慢半拍的,有她话还没说完就转过去了的,还有险些转错然后紧急刹车的,总之看上去非常不整齐,动作还不协调。 沈乐妮走上前去,纠正他们的错误后,便挨个拎出来一遍遍地教着,直到他们的动作跟旁边之人能一致。 花了快一刻钟第一排才勉强合格,沈乐妮走到第二排的中央位置站定,而后眼观十人下口令:“向右——转!” 站在她对面的李广听到口令后面无表情地一转,然后看见的并不是旁边人的后脑勺,而是直愣愣的视线。 两双眼睛一瞪,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疑惑。 是谁转错了?? 李广还在沉思,但感受到无数双聚到他身上的视线后立马反应过来,老脸不禁一红,迅疾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不是,这小丫头怎么喊的另一边?!明明第一排的时候她先喊的是左边! 站在第三排的李敢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爹转错,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沈乐妮瞥了眼李广的背影,没有点出他的名字,开口对众人说了一句:“在转身之前,先听清楚我说的是哪个方向,然后想明白再行动。” 但在李广听来,这分明就是在指名说教他,臊得老牙都快咬掉。 沈乐妮继续按照流程,先纠正错误,然后拎出不合格的人单独教学。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把最后一排教完。 但是令她头疼的人出现了。 “邢山,李广,出列。”沈乐妮喊出两个人名。 这两人,一个反应不太灵敏,一个分不太清方向…… 这是什么情况,只要军训必触发‘关键’人物?沈乐妮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整笑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的李广:……又是老夫。 但被点了名,他也不好意思站着不动,和另一个人出了队伍站到了最前面。 沈乐妮面对他们,并没有当众指出两人的‘不同之处’,而是直接下令道:“立正——!” 两人背脊一挺。 “向左——转!” 两人一齐向左转了过去。 “向右——转!” 两人又一齐转了回来。 “向右——转!” “向后——转!” 直到现在,众人都不明白他们两个错在了哪里,虽然反应是迟缓了一些,但这只要勤加练□□能和别人同步。 包括当事两人也很不解,李广本也不是个有耐心的脾性,如今众目睽睽下受训已经觉得丢脸至极,在沈乐妮喊了几个口令后就烦躁地蹙起了眉。 直到沈乐妮不断地喊出口令,众人渐渐发现哪里不对了。 第八次口令:“向右——转!” 李广再次与对面的人对上了眼,两人先是一愣,再是一慌,谁也不知谁转错,一时手忙脚乱。 一直默默观看的人群险些憋不住。 第十二次口令:“向右转!” 两人表演了个背对背。 众人个个憋得满面通红。 第十七次口令:“向后转!” 两人一个面向沈乐妮,一个背对沈乐妮。 “哈哈哈哈哈……”蒋五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 管他娘的,让老子先笑舒服了再说! 有了蒋五一领头,人群接连响起噗笑声,连李敢也没憋住。毫无疑问,这些人喜提五百俯卧撑。 邢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脸有些红罢了。反观李广……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 李广:他们的笑不是笑,是对老夫的怼脸一脚。 有了蒋五等人的打岔,沈乐妮也没再喊口令,对两人道:“你们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希望你们空闲时间多练练,后面我还会再单独检查你们的成果。” 说完,她就让两人归了队,对众人道:“停止间转法就先练到这里,剩下的时间继续站军姿。” 沈乐妮给了众人片刻时间休息调整,因为天气炎热,每日茶水和解暑汤药都给众人备的足足的,包括大夫也是日日准备着。 站了一个多时辰后,沈乐妮便集合起队伍去了食堂。 吃完午饭解散后,李敢一抬眼,便与他爹的视线撞个正着。 李敢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转身就想跑,但还是没跑掉。 李广一把攥住李敢的后衣领,后者转过头来,眼睛慌乱又带着些害怕地看着他。 “爹?” 李广臭着一张脸,没理他的呼喊,而是提着他把他拽到了远处,见四下没人后才瞪着他道:“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笑话你老子?!” 李敢强颜欢笑着努力找补:“爹,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他们笑了,所、所以我……” “所以你没憋住?”李广面无表情地替他说完。 “没有没有!”李敢使劲摇头。 李广一点也不相信,冷哼一声,警告他道:“若再有下次,看老子不削掉你一层皮!” 李敢又把头点的跟正在抢食啄米的鸡一样。 “哟,李将军,教训儿子呢。”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的粗矿声音。 李广闻言转过头去,冷漠地看着来人,“程将军不去睡觉,莫不是吃撑了?” 程不识对于他言语的辱骂没有生气,乐呵呵地走近,“李将军,何必如此动怒。” 李敢见程不识转移了他爹的注意力,脚下一溜便偷跑了。 李广当然瞧见了,不过他没有管他。他对程不识冷笑一声,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夫动怒了?” 程不识低咳一声,也懒得去拆穿他,省的他发飙聊不下去。 “李将军,走走吧。”程不识对他伸手道。 李广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袖子,却没有转头就走。 ----------------------- 作者有话说:[1]内容取自《士官生军事训练教材》。“持剑转动”在书籍上为“持枪转动”,这里根据剧情作了修改。 明天有事,断更一天 第77章 障碍越野 两人慢步往前走着,程不识眺望着诺大的校场,和身旁之人聊起来:“咱也在那女娃手底下训了两三日了,李将军有何感想?” “有何感想?”李广冷哼,“我能有什么感想?我巴不得早点结束!” “反正老夫觉得,她这女娃有点真本事,也是有点手段在身的。”程不识眼里满是欣赏。 第77章 李广睨他一眼,“这么看好她,以后把她叫去你营里!” 程不识顺口笑应,“也不是不行。” 李广嗤一声。 程不识忽然感叹一声,“老夫还记得,不久前章城门外仪仗队的展示,那叫一个气势震天……如若我大汉将士皆如此,任他匈奴再凶残,也不足为惧啊。” “你的意思,觉得如今的大汉将士不好?”李广挑他言语中的刺。 程不识笑着回道:“当然不是,只是沈姑娘的训练,令我耳目一新罢了。” 李广懒得再同他辩驳这个。 程不识背着手,烈阳使得他布满皱纹的眼睛眯了眯,“李将军是个好面子的人,之所以屈身来到这里,受一个女子训练,是因为和她做了交易吧?” 李广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他瞥他一眼,却不语。 “沈乐妮说她总共有四顶帐篷,如今还剩三顶,另外一顶已用在别处……”程不识语气慢悠悠的,“想必那一顶,在你那里吧。” 李广停住脚步,转身对着他,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何出此言?” 程不识道:“我听说她之前来拜访你后,你便行为诡异,稍加猜测,便能想到。” 李广与他对视着,片刻后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着,“随你如何猜测。” 程不识笑了声,也不打算再在此事上多问。他转移话题道:“李将军可知,为何在这里会让我们每日多吃一顿?” “你问我,我问谁?”李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其实我刚才问过大将军,你猜怎么着?”程不识自问自答:“大将军说,沈姑娘每日多加一餐,一来是改善军营的伙食,吃得越好,普通人才会越想要参军;二来,只有将士们吃饱吃好,他们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力气和强健的身体,去保卫大汉。” 李广平淡地听着。 “你说,这样一个处处为了大汉、为了大汉将士着想的人,会危害我大汉么?” 李广又停住,他看向程不识,问道:“你想说什么?” 程不识叹一声,回道:“不想说什么,只是……李将军啊,咱都一把年纪了,犯不着和一个小丫头作对了。”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同她作对了?”李广瞪他一眼,不等程不识说话转身就大步远去。 程不识看着他的背影,轻叹着摇了摇头。 下午的训练没有教新的,而是把前面所学反复地复习巩固,直到新人团对所有内容的细节也都记忆深刻。而晚上,则是站了三个多小时的军姿。 解散后,霍去病去找沈乐妮,却发现她并不在自己的帐子里。 他问了别人,得知沈乐妮往体能训练场去了。 霍去病来到还没涉足过的体能训练场,发现这里的设施他不曾瞧见过。 这里有许多个大小不一的场地,场地里有许多高矮不一的栏杆,有像独木桥一样的被高高架起来的长木板,有与地面悬空但距离地面很近的大网,有很高的竖起来的大木板,有搁在地上又长又圆、蜿蜒曲折的通道,还有巨大的泥水坑,等等。 而沈乐妮,此时正在一张竖起来的高木板前,与它苦苦作着斗争。 霍去病瞧见这些新奇的训练设施,一时忘记了正事,他放轻脚步穿梭在这些设施里,走走停停,又摸又看。 沈乐妮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前的比她还高一倍的宽木板,虽然是在深夜,但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和头发。 她盯着前方,用眼神锁定住借力点,忽然她脚下一动,纤细的身影三两步就蹿到了木板前,身体灵敏跃起,不过呼吸间,她的上半身就已经借助木板上的借力点攀到了最高处,但忽然她用力抵住木板面的一只脚瞬间失力, 整个人又摔了下去。 沉闷一声,沈乐妮摔得五官都疼的拧了起来。 离她不远的霍去病冷不丁听到响声,抬头一看就发现沈乐妮躺在地上,他忙走过去,“你没摔着吧?” 沈乐妮艰难从地上坐起来,揉着自己的肩膀偏头看来人,“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去你帐子寻你,发现你没在,问了人才得知你在这里。”霍去病说着蹲了下来,“看你摔得挺大声的,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不用,没摔着。”沈乐妮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活动了下酸疼的筋骨。 霍去病也站起身,他望望面前这个高一丈多的木板,问她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乐妮回道:“攀板子呢。” “有什么用?” “锻炼体能。” 霍去病远望整个场地各不相同的设施,好奇地问:“这些东西都叫什么?” 沈乐妮一个个给他介绍了一遍,然后道:“这些统称为障碍越野。” “都是为了锻炼体能?” 沈乐妮点头:“是。” 霍去病又把场地里的设施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好奇又带着一分兴奋,“你能不能给我示范一遍?” 沈乐妮微挑眉,“你想试试?” “当然,我还从没见过。” 沈乐妮也不拒绝,爽快应道:“行吧,那你可要看清楚了。”话罢,她正转身向障碍越野的第一个设施走去,却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霍去病道:“有两个我现在还过不了,就直接跳过了,到时候再跟你解释如何攀越。” “没问题!” 很快,沈乐妮就来到了第一个项目,她站在不远前,凝神注视着它,做着深呼吸。 霍去病后退两步,站到一旁安静且认真地观看。 宁静的环境中,只见沈乐妮嗖一下就蹿了出去,她身体轻盈灵敏,跨越过一个接一个的障碍越野项目。偶尔也会出现险些失去平衡和没抓稳的情况,但都被她化险为夷,成功跃了过去。 一旁的霍去病看得津津有味,在沈乐妮的亲身示范下,终于明白了这些项目的玩法。 片刻后,沈乐妮又来到了那块高木板前,她默然深呼吸几口,再次尝试。 这次倒是比上次好一些,只不过还是没能攀过去。 见沈乐妮摔下来,霍去病几步冲上去想接住她,但冲击过大,他也被带着摔到了地上。 本来还隐疼的身体部位再次受到撞击,沈乐妮痛的龇牙咧嘴,但下一瞬她就感觉身下的触感不太对,偏头一看,好家伙,她直接压在了霍去病的胸膛上。 沈乐妮瞬间撑起来,而后转头看他,“你、你没事吧?” 霍去病抬手轻柔着胸口,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嘴硬道:“我没事……” 沈乐妮扶着他爬起来,看着后面剩下的最后一个项目,说道:“就给你示范到这里吧,后面这两个我暂时过不了。” 霍去病缓过来后问道:“这个木板我明白了,攀过去便是,那后面那个呢?” “那个叫水平梯,乃是考验军士心理素质的障碍。”沈乐妮为他解释了遍玩法。 听后,霍去病点点头:“懂了!” 他说完便开始撸袖子,沈乐妮询问:“你要一次性把这些项目都挑战一遍?” “自然。” 沈乐妮知道阻止不了一个心血来潮的少年,便叮嘱道:“注意安全,过不了便算了。” 霍去病没在意她的话,傲然转身,“你且看着吧!” 他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项目前,只停了片刻,脚下便冲了出去。 霍去病虽然知道怎么攀越,但从未尝试过这些东西,因此他的身形就略显笨拙,但好在都成功完成了项目。 来到沈乐妮攀越不了的高木板,他盯着它一会儿,身形如离弦之箭迅疾而去。 第一次,他因没找好借力点导致攀越失败,但他没有放弃,站到不远处盯住木板复盘片刻,再次冲了过去。 他如迅猛跳跃而起的虎,四肢有力而敏捷,转眼间整个身体就攀到了最高处,然后转身朝另一头跳了下去。木板另一边的地面放了软垫,因为跳下去也不会摔伤。 这个场地里共有近十个项目,霍去病第一次完成的磕磕绊绊,他觉得不太满意,于是又转头向着起点走去。 沈乐妮阻止不了已经上头的他,只能无奈地站到一边。 霍去病一遍遍地试着,渐渐地,他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迅疾又流畅。 宽阔的训练场地里,少年身姿矫健,轻如鸿快如燕。 第78章 树立正确思想观 待霍去病过完第七遍后,沈乐妮赶忙上前拦他,“可以了可以了,你已经熟练,不必再试了。” 霍去病喘了几口气,抬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朝沈乐妮傲娇道:“你瞧,这些也不怎么难嘛。” 沈乐妮感觉自己被笑话了,但她也确实无法反驳。她呵笑一声,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厉害,行了吧?” 霍去病朝她咧嘴一笑,笑得眉眼生光。 “时辰不早了,走吧,该回去了。”沈乐妮转身往场地外走去。 第78章 霍去病跟上她。 月光如银练,洒满整个校场。 霍去病见沈乐妮脸庞通红,衣衫被汗水浸湿,不禁好奇问道:“你不会……每晚都到这里来吧?” “是。” “为何?” 沈乐妮如实道:“我之前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但不曾练过。想要教授别人一种东西,自身首先得熟练才行。”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体能太差,在这个危险的时代还要完成那样的任务,必须要把身体素质练到最好才行。 霍去病想到刚才她两次摔下来的场景,便知其它的项目她过的既快又流畅,一定是尝试了无数遍才能有那样的速度。他劝道:“若实在过不去,便不必勉强,免得摔伤自己。” 他们男子无所谓,若是她不小心摔着自己,留下挽回不了的旧疾,对她以后生活的各方面都有很大影响。 沈乐妮偏头对他一笑,“谢你关心,我会注意,不会伤了自己的。”说罢她又道:“对了,还没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霍去病经她提醒才记起来,他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跟赵破奴学匈奴话,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 “这一个月里是没时间了,等这次军训结束吧。” 霍去病颔首,“行,回头我跟他说一声。” “谢了啊,霍侯。” “客气!” . 第四日没学队列训练的新内容,上午除了站军姿,便是复习所学。到了下午,沈乐妮打算讲第一节思想教育课。 她把队伍带到了教室区,这里每顶帐子都很大,里面都摆放着几十张凳子,还配备了‘黑板’和笔墨。 沈乐妮让众人都坐下来后,站到最前面道:“所谓思想教育,其一,是为了塑造正确的认知和思想;其二,是为了培养良好的道德品质。”[1] 她才说完,张次公就发出似疑问似吐槽,“这些文人学的东西,我们便不用学了吧?” 他们一介武夫,要说舞刀弄枪上阵杀敌根本不怕,可要是让他们读书,真是要老命了。 “为何不学?”沈乐妮反问他:“大汉将士身兼护国护君重任,若没有树立正确的思想观,才是最危险的。” 张次公不语,程不识不住点头。 “我之所以设立思想教育这门内容,为的便是让受我训练的所有将士形成正确的思想。”沈乐妮看众人,提出第一个问题,“那么有谁能告诉我,什么才是正确的思想?” 蒋五第一个高举起手,得到示意后,他站起来高声回道:“爱国!” 所有将领心中一动。 “不错,蒋五还记得。”沈乐妮压压手让他坐下,扬声道:“正确思想观 ,首先是爱国忠君,其余的还有护民,孝顺至亲,以及互尊互敬,与人为善等。” 李广忽然挑刺问:“为何是爱国在前而不是忠君在前?” 其余将领神色微妙。这个问题可不好答啊,稍有错误,等待沈乐妮的便是一顶谋反的帽子。 于是他们也紧紧盯着沈乐妮,等着她的答案。 沈乐妮只当他是寻常疑问,神色平静而从容,回他亦是回众人:“有国,才有人;有人,才有江山社稷;有江山社稷,才有君王。” 众人略一思索,便觉得是这个理。 “所以对一国将士来说最重要的,首先便是培养出爱国的思想。”沈乐妮发出第二问,“仪仗队的将士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我讲的,爱国首先第一件事应该怎么做?” 底下人陆陆续续举起了许多双手,沈乐妮一数,发现仪仗队目前在这里的二十九人,竟全都举了手。 她心里忽而动容,又问:“那谁来说说?” 牛二迅速举手,他站起来后顿了下,回道:“秉、秉持衷心、强大自我!” “牛二说得对,秉持衷心、强大自我。”沈乐妮问新人团,“那诸位大汉将领,可有谁来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何意?” 新人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无人举手。 蒋五嗤一声,下意识就想举手,可瞬间又想起来什么,皱眉抠了抠脑袋,又放弃了起来作答的想法。沈教官当初对于这几个字说了挺多话的,他不太记得了。 片刻后,张骞举了手,他起身先问:“请问这个‘衷’字是哪个衷?” “衷肠的衷。” 张骞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和沈乐妮之前说的相差不多。 沈乐妮道:“张大人说的很好,就是这个意思。”她把上次所说的再次复述,“秉持衷心、强大自我,意思是每个人都要记住最开始做某件事是为了什么。对于在场诸位、对于大汉所有将士来说,每个人都要记住,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杀敌护国、保卫君王与百姓!这,便是每一位将士参军的初衷和目的!” “而要真正做到保家卫国,首先要做的就是不断强大自身,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要锻炼到最强,才能在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有直面挑战的勇气!” 她刚说完,程不识便忍不住抬手鼓掌,然后有许多人也跟着鼓了起来,一时帐内掌声不断。 沈乐妮也没阻止他们,等帐子里安静下来后才道:“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记住这句话,树立自己也去让别的将士树立正确的思想观。” “那如何做才能树立?”李沮问。 “其实并无唯一的答案,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用意不偏,便是好方法。”沈乐妮补充道:“就像爱国,只要心怀大汉,无论在做什么事,都是爱国。” 程不识摸着髯须,满意地轻点着头。 这时,公孙贺忽然开口道:“沈教官,此前陛下说你有可以预测未来之事的能力,不知你说过的那件异族侵犯汉人之事,是否为真?” 他话音才落下,新人团的所有人齐齐将沈乐妮盯住。 其实他们最在乎的,并不是什么异族来犯,而是她究竟有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若是真的,那以后有关她的事情,都要思虑再三。 沈乐妮也知道他们想从她口里听到什么,想了想便回了一句:“若不改进,就会发生。” 众人神情各异。 “改进什么?”张骞询问。 “改进自己,改规章律法,改所有方面。不断改进,才会不断强大。” 帐内一时无人说话。 沈乐妮继续道:“爱国,其实不止是将士的责任,更是大汉每一个人,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应该尽的本分。忠君亦是同样的道理。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得君王庇佑,便要守卫君王。” “孝顺至亲,大家都能理解,意思就是要孝顺自己的父母长辈。而互尊互敬,是说你和军营里的其余将士、你的同辈之人,要相互尊重,不可欺压、轻视、嘲笑别人。”沈乐妮停顿了下,又道:“而对于有官职在身的将领来说,无论你的地位身份多么尊贵,也不能凭借权势去欺压任何人,要平等视之,要多关注下级和手下的将士,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朋友亲人去相待。” 说的真好啊! 程不识越看沈乐妮越满意,真的有种想把她挖进自己营里的冲动了。 沈乐妮继续讲解:“与人为善,意思是要善意地对待别人,乐于帮助他人。身为将士,要将大汉所有百姓当成自己的亲人、友人去对待。一个人,若想获得旁人的尊重敬爱,唯有以真心换真心,方能获得所愿。”[2] “一支军队,想要受百姓爱戴,首先便要将百姓放在心里。只有获得了百姓爱戴与拥护的军队,才能走得更远。”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沈乐妮说完许久也都无人反驳。 因为她说的,本身便是极大的道理。稍微深思,便能所获颇多。 ----------------------- 作者有话说:[1][2]思想教育和与人为善的含义取自百度。 第79章 如何治你 接下来,沈乐妮把集体意识等知识讲了一遍,因为新人团的人都没有听过。漫长的一节课讲完后,下午的训练时间也过了一半。 沈乐妮估摸着时间,对众人道:“第一节思想教育课便讲到这里,剩余的时间,来做一场比试。” 一说到这个,仪仗队的人瞬间兴奋起来。 沈乐妮并没有第一时间介绍如何比试,而是说道:“在比试之前,大家要先进行组队。在座的一共四十一人,那么就分为四人一组,一共十组,其中一组为五人。” “如何组队?” 沈乐妮唇角轻轻一扯,回那人道:“由你们自行选择队友。” 话落,仪仗队的人便立时边思索边四下搜寻起来。 “我数三十个数,若数完后还没有组好队的,便由我来分配。” 沈乐妮说完,部分人便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奔向自己看中的人,只有新人团的人还在考虑。 不知道比试内容,也没有选人规定,因此仪仗队的每个人下意识所选的都是自己比较熟悉或者从外形看较为健壮或年轻的人。 第79章 不知是不是与新人团不熟,亦或是觉得他们年龄大了,绝大部分仪仗队成员并没有选择他们。而将领们何尝没有从他们的行动中看出他们的嫌弃,一个个气得心里直呼岂有此理。 饶是一些将领想拉两个年轻人,此时也拉不下脸面,只好去找那些老家伙。 随着三十个数接近末尾,十个组基本上也都各自组好。 蒋五选择了牛二,以及另外两个精壮的年轻将士。卫青和霍去病选择了程不识,本来还想拉张骞的,没想到鲁瑞主动自荐,两人也只好让他加入。 而李敢本想和豆如意、李朔等人一起的,但他实在不敢忽视李广的视线,只好和他组队,然后李敢又迅速把离得最近的张骞拉入伍,等他还想找一人时,回头一看天塌了,他爹竟把李沮这位年纪大的老将拉了进来。 李敢很生气,但不敢有意见,只能默认了他这组老少皆有的小组。 三十个数 数完以后,沈乐妮环视一圈,发现除了何平安,其余人都找好了队员。 沈乐妮指了指何平安,问众人道:“何平安还没组队,有哪个小队愿意让他加入?” 众人面面相觑。 或许是看何平安还是个小孩子,觉得无论是比试什么他哪方面都没有优势,便无人选择他。 沈乐妮等了等,就在她要开口时,霍去病小组招手让何平安加入了他们。 然后沈乐妮把十个组带到了一处操场,新校场的操场也是按照现代的来复刻的,有八个跑道。来到跑道标记的起点,沈乐妮对众人道:“这个比试叫接力赛,意思是……” 等她解释完,一些人望着组里的四五十岁的老家伙,心里直呼:完了。 公孙贺看着他拉过来的李息、路博德以及公孙敖,一脸心如死灰。 他们这一组最年轻的都三十多了,要说比什么有赢的可能,怕是只有比年纪了! 李广瞥了眼自己拉进来的李沮,简直是后悔莫及,心道:现在把他踢出去换那小孩子还来得及吗? 沈乐妮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当然知道一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安慰道:“在比试结束前,一切便皆有可能,希望大家认真投入到比试中去。”她停了一下,又道:“在比试之前,我先宣布一下规则。总共十个组,五组为一轮,两轮分别比试完后,胜出的两组和最落后的两组再分别进行一次比试,最终择出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她勾起唇角,最后道:“而最后一名,今晚每个人都要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由第一名来指定表演的内容。” 闻言,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尤其是新人团的将领,紧张到五官都皱了起来。 最后一名要表演节目?不行不行,就算是拼了老命跑他们也绝不能拿最后一名,不然老脸真的要丢尽了! 沈乐妮说完后,便让前五组站到了跑道上的各个指定位置上去,两人之间间隔了百米。 第一轮的比试里就有蒋五组,还有李敢组。站在起点的五个人紧紧攥住手里的短棍,眼睛瞪着前方,紧张到汗都流了下来。 操场上安静了下来,气氛渐渐凝肃。 “预备!” 五个人如蓄势待发的豹一般弓起了身体。 随着沈乐妮敲响小锣,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五个人的身体便迅疾地蹿了出去,快成了一道影子。 百米的距离非常短,因此几人在几个呼吸后便接近了接棍人,只是这些人从未玩过这个比试,因此在与下一人对接的时候,有的把棍递给下一人后却还没放棍,有的松早了而导致棍落了地。 一旁的观赛人看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着急的恨不得亲自上阵。 蒋五组是牛二第一个,排在第二个的蒋五看旁人快超过了牛二,急的险些直接开骂,开口不断催促牛二。但其实牛二已经跑的非常快了,他是第二个接近对接人的。 蒋五甫一抓住棍子,便如捕猎的老虎一般冲了出去,只呼吸间便超过了两旁之人。 沈乐妮看得眉头一挑,想不到蒋五看着很健壮的一个人,爆发力和速度竟这么厉害。 而李敢组,李广看李沮跑的那个样,当时邀请他时嘴角的弧度有多大,如今气就有多大。他忍不住冲他叫嚷道:“你就不能再快点!” 正用了老命向他跑去的李沮闻言翻了个白眼。 老夫也是倒霉,怎么就跟你一个组! 李沮好不容易接近了李广,刚一伸出手,李广就迅速把棍子拽了过去,同时李沮手指一松,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下一瞬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掉落下去的棍子,双双沉默。 李广气得面红耳赤,却没时间骂他,迅速捡起短棍就转身冲了出去,还不忘留一句话给李沮:“你给老夫等着!” 比试很快就结束了,第一轮是蒋五组拿到了第一,显而易见的,李敢组是本轮最后一名,因为中途掉了棍。 一边在高声欢呼,一边险些掐起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轮,因为卫青组是五个人,因此有一段百米的距离中间多站了一人,经过几人商量,决定把程不识安排在那个位置。 比试很快开始,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何平安这个小孩子看着精瘦,但是跑起来的速度并不比一个壮年男子差,本来因为程不识跑的比较慢,导致他们组落到了后面,但后面到了何平安,他竟把两边之人都比了下去。 这逆风翻盘的场面,令观看的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沈乐妮替何平安开心。要知道他算是草原上长大的,比速度,在场恐怕一半人都比不过他。 结果很快出炉,卫青组众望所归,夺得第一。 沈乐妮让四个组的人休息了片刻,补充了些水分,然后便继续开始剩余的两轮比试。 先是胜出的蒋五组与卫青组。 众人衡量着这两组人员,蒋五组的人都是精壮的年轻男子,冲劲自不必说,而卫青组,虽然他和霍去病速度都不差,那小孩子也尚可,但队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程不识。而且人数比另一方多了一人,人数越多,意味着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越大。 一时间,无人能下定论到底谁会胜出。 卫青组经过商议,打算让程不识站在起点。 等两方都准备好后,沈乐妮敲响了小锣。清脆之声响起,程不识和牛二脚下用力一蹬就蹿了出去,速度不分伯仲。 观看的人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拿着短棍的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蒋五组的每个人一如既往地给力,而此次程不识在第一个,也发挥了不错的速度。 两个小组比的不分上下,场面精彩刺激。 就在众人猜测两个组会不会都拿第一时,意外发生了。何平安拿到短棍后转身就跑,没跑出两步脚下却忽然一绊,扑倒在地还滚了两圈。 观看的人群见状呼吸一窒,沈乐妮面露担心,但她还要看着比试,便吩咐旁人过去搀扶何平安。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卫青组的人除了鲁瑞,竟全都朝何平安跑了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平安你没摔着哪里吧?”霍去病询问他道。 何平安摇头,见另一组的人已经快接近了终点,明白结局已定。他愧疚地垂下眉眼,道歉道:“对不起,我……” 卫青打断他道:“不用道歉,只是个比试而已,输了便输了。” “对啊,只要你没事就行。”霍去病道:“而且就算输了我们也是第二名,你已经很棒了!”他抬手揉了揉何平安的后脑。 见没人怪他,何平安这才露出个笑容来。 结果早在何平安摔倒时就定了,蒋五组拿到了第一。 另一轮,是李敢组和公孙贺组。本来众人都以为是李敢组获胜,毕竟好歹有个年轻人,但不曾想不久前还骂李沮的李广中途也绊倒了。 于是李敢组喜提最后一名。 蒋五转头看了眼正在被李沮反过来骂的李广,恶意地哼笑一声。 老东西,让你跟沈教官唱反调,看老子如何治你! 第80章 我等你 到了晚上,做完训练后,沈乐妮便看向李广,微笑道:“剩余的时间,该交给李将军等人了。” 李广那股输了比赛的气还没顺过来,闻言他又皱起眉头,一脸不愿。 而李沮听后就想再骂两句李广。 要不是你拉着老夫入伙,老夫如今也不用把老脸丢这儿! 沈乐妮让众人围成一个圈坐下,然后她问蒋五道:“你们想让他们表演什么?” 蒋五脱口而出:“让李广将军跳一段舞!” 众人闻言,表情忽然变得奇怪,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李广。而当事人听蒋五说完后,眼睛猛地瞪向他,后者毫不畏惧,与他瞪视着。 “什么舞?”沈乐妮询问。 “女人跳的舞!” 李广登时气到冒烟,若不是旁人及时拉住他,他都想上去削蒋五了。 第80章 李敢把敬佩的眼神悄悄投给蒋五:勇,太勇了! 旁观者们:好歹毒的人。 沈乐妮见李广确实被气得不轻,轻斥蒋五道:“蒋五,不要太过,李将军毕竟是长辈。” 让李广跳舞,恐怕他宁可当场自尽。 有了她的提醒和警告,蒋五才不甘地改口道:“那、那唱首歌总行吧!” 沈乐妮松了口气,又询问道:“唱什么?” 蒋五对沈乐妮呵笑道:“沈教官你定吧!” 沈乐妮接收到了他的眼神,遏住了想抬 手扶额的冲动。刺头就是刺头,总能让她头疼。 她看向李广,笑眯眯地劝道:“李将军,人总不能言而无信,您说是吧?” 李广狠狠一甩不存在的袖子,同时狠狠地哼了一声。 他往圈子中央大步迈出,闭着眼深吸口气,而后问沈乐妮:“你说吧,想让老夫唱什么!” 沈乐妮想了想,朝他轻笑道:“这首歌李将军不知道,你跟着我唱便是。” 李广绷紧了神经,静静分析着她的表情。他以为自己老是跟这丫头作对,她会借机报仇,但实际上是他想多了。 只听清亮的女声在安静的环境里突兀响起。 沈乐妮教他唱的是一首适合在军营里唱的歌,李广才唱出两个字便如被掐住喉咙一样不肯唱出声,臊得老脸腾一下红透。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难听。 蒋五下意识要哈哈大笑,已经张开的嘴却被沈乐妮的眼神给吓闭了回去。 沈乐妮又教唱了一次,李广深呼口气,闭着眼高声唱了出来。 在他唱出来的那一瞬间,坐着的人便有了捂耳朵的冲动。他的声音不仅大,还又粗糙又浑厚,还跑调,跟一只老鸭子在耳边尖叫没什么两样。与沈乐妮比起来,简直一个如听仙乐耳暂明,一个呕哑嘲哳难为听。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里,沈乐妮教唱一句,李广便学唱一句。本来他还满脸视死如归不情不愿,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放开了,面无表情地跟着沈乐妮唱。 越听越痛苦的众人:你还是闭嘴吧李将军! 程不识:好想把他给毒哑! 公孙贺:这是哪个臭小子出的让他唱歌的馊主意?! 片刻钟后,如凌迟一般的酷刑终于结束,众人皆是用力呼了口气。 后面,李沮等三人分别表演了节目,有的舞枪弄剑,有的展示拳法,半个时辰后,对李敢组输了比试的惩罚才算结束。 剩余的时间,沈乐妮顺便就教了新人团两首上次军训唱过的歌。 这些老将也似乎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臊得个个脸红得跟煮熟了似的,嗓子跟被什么掐住了一样,支支吾吾就是不好意思唱出来。 李广:让你们笑话老夫!看你们这下还笑不笑的出来! . 次日上午,沈乐妮进行了第一次考核,内容是所有的规章条例。令人欣慰的是,参与考核的共有四十一人,除了几个记性不太好的老将以外,其余人都通过考核,拿到了相应积分。 看到那块记录着所有人积分的牌子众人才陡然反应过来。是啊!这些积分可是关乎最后能不能拿到帐篷的东西! 不行,必须要认真了! 考核完成以后,沈乐妮开始教学新内容。这日,她把行进与立定中的齐步与立定、踏步与立定、跑步与立定,包括班的队列动作里的行进、停止都教给了众人。[1] 让沈乐妮高兴的是,此次的新人里面没有顺拐的。 到了下午,沈乐妮决定来看看众人的身体素质的极限在哪里。 她立在台上,头顶是烈日当空,放眼望去都是浮动着的热浪,吸口气都觉得咽喉要被灼伤。 沈乐妮道:“今日下午不训练别的,就站军姿。” 台下人群一听,纷纷把眉头蹙起。 “沈教官,天气这么热,万一把将士们热着了怎么办?”李广下意识问道,在沈乐妮看过来以后,他才从她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很不情愿又别扭地补充了两个字:“报告。” 俯卧撑太可怕,他再也不想一次做几百个了。 见他终于知道走正确的流程,沈乐妮才放过他。她回他道:“只有不断突破身体极限,不断去挑战,才会变强。” 说完后,沈乐妮又朝底下人群道:“大夫、解暑汤早已备好,如若站军姿过程中谁有不适,立刻打报告提出,不要硬撑。”她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询问新人团道:“诸位将军身体可有什么隐疾或旧伤?若是站不了就提出来。” 新人团的将领个个傲着头,好一会儿也没人走出来。 沈乐妮知道这些人好面子,不愿还没开始做就先放弃,便不再问。她正要下令,这时李广又开了口:“沈教官不会也要同我们一起站吧?”说完他又想起来流程,补充道:“报告。” “首先,请你先打报告再提问。”沈乐妮实在忍不住,先纠正了他,才道:“我自然也想挑战一下自我。”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和他们一起站军姿。 李广笑一声,吐出一句:“那沈教官可得撑住了。” 后排的蒋五真的很想冲上去给他一脚。 沈乐妮已经习惯了他和她呛嘴,她知道这是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试图挽回一些尊严和脸面。她没再理会李广,先是让众人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喝了水,然后就下了口令。 衣料摩擦声齐刷刷响一片,台上台下的人皆挺胸抬头,以坚毅肃穆之貌昂扬立于炎日下。 在这种时节和天气站军姿无疑是很痛苦的,才过半个时辰,众人的汗便如水一般把衣衫晕染成了暗色。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的脸上血色带来的红润都被烈日烤炙的坨红代替,汗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从额角往下滴落。 又过半个时辰,众人已然被晒的面无血色,下巴对着的那块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摊水迹。 没过一会儿,人群里已经有人的身体开始摇晃。 到两个时辰时,只见人群里忽然有几道身影倒下,一旁凉棚下等待着的大夫们立即冲上前去将他们抬到了棚里进行降温解暑。 这时,台上沈乐妮的神情也开始恍惚,身体轻轻晃动着。这一幕被底下的牛二瞧见,他立刻面露担忧。见沈乐妮身体再次明显晃动一下时,他急得直接喊出声:“沈教官要晕倒了!”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望向台上,发现此刻沈乐妮的面色和唇色都白的如纸一般。 “我,我没……”沈乐妮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便往前栽了下去。 霍去病瞳孔一缩,身形一动,迅速冲上前去接住了快要摔落到台下的沈乐妮。 “沈教官!” 许多人瞬间把什么站军姿忘在了脑后,跟着霍去病冲进了凉棚里。 李广看着眼前这情形,眉头轻轻一皱。 . 沈乐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小帐子里,而霍去病背对着她守在帐子外。 她竟然晕过去了…… 沈乐妮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站在门口的霍去病听到轻微的声音后立马回头,果真见她醒了。他两三步来到她面前,担心道:“你感觉如何?” 她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什么没事,你都中暑了。”霍去病又是劝又是斥责,“下次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别硬撑。” 沈乐妮没力气说完,只好顺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她当时没什么感觉,就是眼前突然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霍去病给她端来了一碗解暑汤,沈乐妮喝了两口缓了缓才觉得好些,她放下碗,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到饭点了。” “他们解散了?” 霍去病点头:“才解散。”说完他又道:“你晕倒后,是舅舅领着将士们站完军姿的。” 沈乐妮颔首。这倒是提醒她了,以后队列训练的内容都教的差不多了后,就可以让每个人都尝试着带一下队。 她收起思绪,对霍去病道:“我没事了,你先去吃饭吧。” 霍去病不太放心,站着没动,“我等你。” 沈乐妮起身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他,说了一句:“我要换衣裳。” 霍去病听后,耳朵像被谁掐了一把似的瞬间红透,脚下似有针在扎一般站不住,留下一句“那我先去了”转身就蹿出了帐子,到门口时还不忘把帐帘给她放下来。 沈乐妮失笑。 ----------------------- 作者有话说:[1]内容取自《士官生 军事训练教材》。 第81章 敢不敢同我比一场 吃完晚饭后,蒋五目光在四散的人群里搜寻着,然后很快锁定,朝那人走了过去。 李广正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肩膀却忽然被什么用力拍了下。他轻嘶了一声,猛然转过身。 蒋五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声:“李将军。” 第81章 看清来人,李广登时眯起了眼。他何尝没认出着小子就是那个带头嘲笑他和让他跳舞的那个! 想到之前丢的那些脸,李广心里憋着的火噌噌又冒了起来,但他身为将领,又不能因私怨而报复将士。于是那股火没冒出多久,就又被按了回去。 李广控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事?” “是有一件事。”蒋五也不废话,他比李广高出一截,睨着对方直接道:“敢不敢同我比一场?” 李广嗤一声,背手侧身不再看他,“老夫为何要同你比试?” 蒋五也不隐瞒,说出理由:“我知道,因为沈教官是女子,你便瞧不起她,处处与她作对。”他眉眼锋锐,语气一变:“而我,也看不起你如此作态!” 李广的眼神倏而如刀般扎向他。 为将多年,使得他即便不说话,光眼神也极有威慑力,但蒋五丝毫不惧,反而把胸膛一挺。 两人眼锋交战片刻,李广忽而一笑:“原来是想替她出气。” “是又如何?” “可以。”李广竟真的应下了,他说道:“可比试,总得有赌注。” “当然。”蒋五答的又干脆又快。 “想来你是早就想好了。”李广道:“说吧,你的赌注是什么。” 蒋五道:“如果我赢了,你就不许再瞧不起沈教官,也不许再同她作对唱反调!” 李广也一口应下:“可以。”他说完,抬眼看向对方,“我的赌注是,若我赢了,无论最后老夫有没有拿到帐篷,你必须让沈乐妮给我一顶。” 蒋五颦眉,“规则早已定好,你这是明抢!” 李广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总之我的赌注便是如此,应与不应随你。” 蒋五恨不得当场和他干起来。 这个狡猾贪心的老东西!明明是他先提出的比武,怎么倒像他落进了他早已设好的坑里! 蒋五咬咬牙,很不情愿地与他商量:“那是沈教官的东西,我无权让她给你。但我可以答应你,若我输了,我和别的弟兄一定拼尽全力去争取,若最后能得到,我便给你一顶!” 李广似是很是为难地考虑了一下,而后应下:“行吧,就依你所言。” 话罢,他便不再理会蒋五,背手离去。 蒋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锁的更深。怎么感觉……又掉坑里了? . 接下来的两日,沈乐妮把行进与立定剩下的最重要的正步与立定教给了众人,然后别的时间便是反反复复地练习,直到每一个人都能记住所有的细节。 到了第七日晚上时,沈乐妮决定让众人放松一下。她给众人传授道:“训练,是一件很痛苦和枯燥的事情,再加上时间一长,会让将士们的精气神迅速下降,产生疲惫之感,训练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大家以后训兵之时,每隔几日便可以让将士们放松一下,做一些游戏或者比试,等等。只有劳逸结合,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她顿了下,又教授道:“身为教官,要学会如何调动、激发军士们的情绪,让他们保持长久且高昂的热情。” 底下的人安静听着。许多把沈乐妮发的那堆竹卷看了一遍的人也想起来,这些训练方法技巧上面都有记载。 “今日已经是训练的第七日,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些许疲惫,那么今晚我们不训练,让大家放松放松。” 此次军训时间很短,因此沈乐妮把每分每秒都抓得很紧,七日以来除了那次接力赛,便没有举行过任何放松活动。 沈乐妮先是把她知道的放松游戏为众人介绍了一遍,然后道:“你们有自己的游戏也可以按自己的做,只要能激发军士们的热情,就是好办法。”说完,她扬起个神秘的微笑,“今晚做的游戏,我同样先不介绍游戏规则和玩法,由你们先行组队。同样是十个组,四人一组,其中一组为五个人。” 众人一听,神色各不相同。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流程。这次,他们可不会再上当。 “开始吧。”沈乐妮下令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吃了亏,许多人在她说完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揣摩着此次游戏会考验什么。 见大多数人都在谨慎地选择队友,沈乐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片刻后,在场四十一个人都各自组好了队,这次他们大多数都选的是比较年轻和健壮的人,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将……再一次被嫌弃。 被迫组到一起的公孙贺、李息等人看了眼组员便把视线转向一边:真是相看两厌。 程不识看了眼接纳自己的卫青几人,笑眯了眼:哎呀,大将军他们人真好啊。 他摸了摸身边第一时间被霍去病拉进来的何平安的脑袋,微俯背脊对他鼓劲道:“孩子,老夫看好你!” 何平安对他扬起唇角,用力点了下头。 李敢偷偷幽怨地瞅了眼把自己拉过来的李广,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乐妮环望一圈,见没人落单才说道:“这个游戏叫做绑腿游戏,玩法便是所有人站成一排,然后把挨着的腿都绑到一起,然后从起点一起向终点走。这个游戏考验的是你们之间的默契度。” 听完解释,看着自己重新选的队友,众人一时不知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默契度?就算是和认识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所谓的东西。 看来此次游戏,完全靠运气了。 “此次游戏的前三组,每个组的人分别可以拿到九分、六分和三分。” 沈乐妮这话一出口,瞬间激起了众人的竞争心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后,沈乐妮便让他们分组站到设定的起点,然后让人给他们绑好腿。 蒋五扯了扯脚肚子上绑着的绳子,想了想,压着声音对身边的牛二道:“告诉身边的弟兄,不要冲进前三。” 牛二一懵:“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让那个老东西得到帐篷!虽然还未比试,但也得以防万一。 蒋五不耐烦道:“你别管,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牛二不敢再问,只好应下。 明亮的灯光之下,十个组共四十一人站成整齐一排,凝神聚气地盯着前方的终点,气氛剑拔弩张。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脚下一动,迅速往前迈去。但许多人没想到绑着腿行进受到的束缚如此之大,就算自己身形稳定,也会被旁边的人带飞出去。 于是没过多久,沈乐妮便见场地上接连倒一片,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然后他们匆匆爬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又被身边人带倒。 “你他娘的会不会走啊?!不会走回去让你娘再教教你!”有人忍不住开骂。 “靠!是你不会走吧!老子都被你带飞几回了!” “脚脚脚!你的脚别动!” “走慢点走慢点!老子要倒了!” “你就不能快点啊?!那只脚是废了吗?!” 一时间,场地里充斥着无数气急的谩骂声和叫嚷声,乌烟瘴气得很。明明是一条平整的路,可众人却走得东倒西歪,走了半天还没一个组接近终点。 一里距离的游戏,生生耗了大半刻终才结束。前三名乃是卫青组,豆如意组,以及邢山组。 一些人气不过被拖累,转头又和队友骂了起来。 沈乐妮无奈,正要开口喝止,人群里的蒋五忽而高声道:“沈教官,我要和李广将军比一场!”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就令所有人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了他。 沈乐妮看着他轻斥一声:“蒋五。” 蒋五解释道:“沈教官,不是我要惹事,而是我和李广将军早就约好要比试一场。” 他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便在他和李广间来回瞟着,回忆着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东西。 沈乐妮眉梢轻轻一拧,转向李广:“李将军,可有此事?” 李广背起手,昂着头道:“正是如此。” 还真是约 好了。沈乐妮不明白这两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向蒋五确认:“只是比一场?没有什么赌注?” 蒋五磕巴着回道:“没、没有!” 沈乐妮一点都不相信。她本不同意的,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思虑了会儿后应了下来:“可以。”她对众人笑道:“反正今晚的时间也是让诸位放松的,那便让我们看看,李广将军和蒋五,谁的武功更厉害。” “好!!”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欢呼。 场地里又安静下来,众人把蒋五两人围在中间,小声地相互探讨着谁会赢。 “那还用猜?肯定是蒋五!” “那可不一定!李将军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将领,经验不知道比对面那个要多多少!” “就是,比武有时候不一定看谁的力气大。” 有人啧啧两声,“我看悬。你们瞧那蒋五的身量和块头,不说李广将军赢了,别被打伤才好。” 第82章 同样正在担心李广会不会被对方暴打的李敢闻言回头就是一骂:“放屁!我爹肯定会赢的!” 第82章 有味道的话 作为所有人讨论的对象,两人把旁人都当成了空气,注意力全放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蒋五盯着对方,脚下轻轻移动着。李广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没动,而是以不动应万变。 突然,蒋五的拳风朝着对方迎面砸了过去。后者把头一偏,伸手攥住对方的手。 蒋五手上被束缚,便用脚横踢了过去,李广为了躲避便把手松了开。方一躲过,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两人顷刻间就打作一团。蒋五此人胜在年轻,爆发力和反应速度都是极好的,但缺点就是出招没有招法,任性而为,很快就暴露了弱点。而李广虽然力气没对方大,但他有着经验,总是能很快地捕捉到对方的漏处,然后给出出其不意的一击,逼退对方。 看见蒋五竟被逼得连连后退,程不识等人忍不住为李广欢声叫好。 这时李广弯下老腰躲过蒋五的攻击,虚晃一招而后成功正中他的脸。 “好!!!” “精彩!!” 蒋五抬手摸了下脸,不敢置信自己竟被这老东西打了脸。 抬眼望着气定神闲的李广,蒋五眼神渐深。这么下去,他怕是赢不了……老东西,是你逼我的! 蒋五脚尖碾着地上的泥,忽而身形一动,如出山的猛虎一般撞了过去。 李广迅速一闪,方才避开,蒋五又是几个乱招,李广正专心化解着,却忽觉小腹之下突然受到重击,产生了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然后向四肢蔓延,痛得他钻心,登时就失去了力气。 所有人表情一僵,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蒋五趁机把李广按倒在地,然后锁住了他的咽喉。而李广本人,已是任他所谓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自己险些升天。 “我赢了!”蒋五叫道。 众人慢慢反应过来,登时瞪大眼睛。 蒋五在干什么?!他竟然袭击李广大人的……众人的视线忍不住从李广痛到五官紧皱的脸往下移去。 他……他还好吗? 沈乐妮抬手扶额。 “爹!”李敢冲上去撞开蒋五,扶起李广,“爹你没事吧?!” 李广面色惨白,抽了好几口冷气才堪堪缓过来。 见自己爹的惨状,李敢气愤地转头,神色冷冷地盯着蒋五:“我爹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把命拿来!” 蒋五毫不在意,他抱起手兀自下定论道:“这场比试,我赢了!” “你耍阴招!这场比武不算!”李敢反驳。 蒋五看都不看他一眼,扬着声道:“在战场之上,只要赢了敌人,便都是好办法!”说完,他偏头看向李广,露出个浮于表面的笑,“李广将军,您征战沙场多年,我说的,想必你是懂的吧。” 李广又气又怒,但再与他争论更是丢脸,他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李敢,转身就走。 “爹!”李敢又追上去。 沈乐妮见李广气呼呼远离人群的背影还看得出些许异样,便知蒋五那一手定然很重。她斥责他道:“蒋五,下回不许再用这样的招式,要比就比的堂堂正正。” 本以为蒋五还要反驳两句,谁知他立马就应了下来:“是。” 沈乐妮眉头一挑。蒋五为了此次的比武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她更确信两人一定有什么赌注,只是她也不便询问。 一场比试便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李广愿赌服输,他此后确实没有再同沈乐妮唱反调,但是每次看到蒋五,他都要瞪着一双眼,然后用力哼一声。 . 后面两日,沈乐妮就把步法变换的四个分内容全部教给了众人。到了第十日,进行了第二次考核。下午时,沈乐妮把众人带去教室,进行第一节卫生与救护课。 沈乐妮先是把这个课程名称的含义解释了一遍后,才道:“军士的卫生习惯,与军队的作风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一支军队若是真正做到由内而外清正廉洁、自律无私,方能无懈可击。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程不识呢喃着,忽而一笑。 此话有趣。 “那么,对于军士的个人卫生要求,有以下几点。”沈乐妮瞥了眼那些留着胡须的老将,吐字清晰道:“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按时剃胡须,保持面容整洁干净;第二……” 在她说完剃胡须三个字以后,那些留着须髯的将领便把眉头一挤,从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非常不愿意,也不认同。 “……第五,保持床榻被褥干净,时常打理。”沈乐妮说完长长一串要求后才询问众人:“谁有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李广反射性就要张口,但第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便又把嘴闭了回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剃胡须……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公孙贺道。 另一些人以沉默来表示赞同。 沈乐妮意料之中,她对公孙贺微笑道:“公孙将军说的,我自是明白。若实在不愿剃胡须的,只需要按时清洁、保持干净即可。但若是同意剃胡须的,每个月可以增加一些军饷。” 公孙贺一听,便不再说话。 “可这规矩也过于繁杂了些。”李沮不赞同道:“吃个东西还要洗手,身为军士,不用如此讲究。” “是啊。”程不识等人也附和。 沈乐妮微笑着,忽然问李沮道:“李沮将军,你可知……疫病是如何产生的?” 李沮眼底神色一变。 ‘疫病’一词,自古以来便是最沉重的话题,也是最大的难题。只要它一出现,伴随着的便是无数百姓不治而亡。 沈乐妮这样说,莫非……她知道?! 这个认知一产生,在场许多老将便坐不住了,拿一双眼睛紧盯着沈乐妮。 李沮摇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乐妮望着诸多渴求探知的视线,微扬声音道:“疫病的起因有很多,其中包括人口过度聚集,居住环境的卫生条件差,个人身体素质差,以及不讲究卫生,等等。” 她说着,底下便有一堆人默默在心里记背着。 “前面两个,是需要地位更高者来调节改善。而后面两个,则是关乎自身。其一,要锻炼自身,一副强健的体魄能够抵御许多疾病,也能够延年益寿;其二,便是我今日要说的,注意自身的个人卫生。现在我来回答方才李沮将军的问题,首先讲一下另一个东西……” 沈乐妮先是 把细菌等知识细细讲解了一遍,忽略众人惊异又带着嫌弃的眼神,继续道:“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其排泄物都含着大量的有害菌体,如厕过后很有可能会沾染在手上,而人的肉眼并不能看见它们。” 那些将领的表情随着她的话明显变得怪异起来。 “这些菌体一旦入体,再加上身体本身就很差的人,便极有可能得病。这些病通常传染性极强,就容易演变成疫病。因此若想防患于未然,便要勤洗手。” 说完,沈乐妮看向底下的人,发现许多第一次听讲这些知识的人都死死皱着眉头,一副想吐却吐不出的样子。 沈乐妮:真是抱歉啊,她知道这些话确实带着些味道。 “可有谁还有疑问?”沈乐妮再次询问。 众人似乎都还在消化着她之前的话,场面一时静悄悄的。 这时卫青忽然道:“沈教官可知,若疫病真的产生,该如何防治才有效?” 沈乐妮思索片刻,回他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到的方面有很多,大将军容我仔细想一段时间。” 卫青颔首,道:“不急。” “所以,希望在场的诸位听了以后,能够开始重视我所讲的一切。” 仪仗队的人还算平淡,毕竟早在之前就听讲过了,而新人团的却个个难以置信,拿眼神去问坐在身边的‘老兵’。 这真的假的? 沈教官讲的,当然是真的。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讲完第一节卫生与救护课后,晚上时沈乐妮又接着讲第一节内务整理课。 “内务,也是一门重要的课程。”沈乐妮把众人带到了一处室内场所,当新人团的人瞧见场内铺了一地的被子时,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当沈乐妮说今日的课程便是叠被子时,这些老将恨不得转身就走。 叠被子?他们到底是在校场还是在后院? 沈乐妮从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了他们的不愿,于是抛出诱惑道:“今晚若是谁能叠出附和要求的被子,都可以加三分。” 一瞬间,原本还不太愿意的将领们心态立马变了。 叠被子?在拿分面前根本不是个事儿! 沈乐妮随意选了一床被子,一边教学一边示范,众人只见那双纤长的手灵巧地翻动折叠着,很快一床方方正正的被子就新鲜出炉,呈在了他们面前。 第83章 新人团:……这还是被子??被子怎么可以叠成这样?简直是天怒人怨……不对,应该是强人所难! 然后沈乐妮又把被子打开,反复教了两遍后,才让众人各自开始实操。 仪仗队的人已经很熟练,而那些新人团的人,个个对着自己眼前怎么弄也软塌成一坨的被子头疼的抠脑袋。 程不识看着眼前又瘪下去的被子,苦恼地皱起眉,呢喃着:“明明是按照她说的叠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往隔壁的李广瞟去,本想看看究竟谁叠的更烂一点,没想到这一瞥过去两只眼睛登时就是一瞪。 只见李广气定神闲,两只手在被子间游刃有余地翻来折去,只一会儿,一床方正的被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程不识看得惊讶又诧异,眉毛挑的老高。他瞠目结舌道:“李、李将军啊,你……” 真是看不出来啊! 第83章 我躺 李广没理他,继续整理着被子的边角。 程不识看了又看,忍不住道:“李将军平日在家里,一定很爱尊夫人吧。” 这话不知道是字面意思还是说他惧内,李广闻言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叠你的被子吧!” 程不识撤回视线,心里啧啧称奇。 没想到李广竟是这样一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边,沈乐妮看着新人团叠被子,没一会儿就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一个个地手把手教学。只是她这挨个一教,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这些老将叠的想哭,沈乐妮教的更想哭。 但令她稍微欣慰的是,李广此人看着是个粗糙的武夫,竟叠的一手好被子。 看着他那娴熟的样子,沈乐妮心中不禁产生疑问:难不成他在家里……经常叠被子? 这节看似不费力的课,竟花了快两个时辰才面勉强教会那些新人。最后,沈乐妮把众人表扬了一遍,更是把李广夸的飘飘然,一路从脖颈红到脑门。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广很会叠被子。 解散后,程不识对李广说了一句:“你竟是这样的李广。” 李沮对李广说了一句:“心灵手巧啊。” 李息啧啧两声:“真是个称职的夫君。” 公孙贺拍拍李广的肩,给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李广:…… . 接下来的三日,沈乐妮陆续教习了行进间转法和敬礼两个内容,训练之时同样用上了上次用的保持平衡度和整齐度的方法。 到了这日,已经是军训的第十三日,时间快过要过半,但沈乐妮要抓紧时间,就没有给众人放假,所以她便隔两三日就让众人做做游戏或是比试一下来放松。 下午上了第二节思想教育课后,晚上的时间沈乐妮就打算让众人放松一下。一听说要玩游戏,所有人登时激动,疲惫一扫而光。 “今日下午,我们才学了关于‘心理行为’的知识,所以马上要做的游戏,便是与此内容有关。”沈乐妮此次不打算卖关子,先把游戏内容介绍出来道:“这个游戏,只需要两人一组。玩法是一人平躺在地,另一人撑在地上人的上方,然后做俯卧撑。两个人必须眼神对视,不能笑,不能说话,表情也不能变,否则就算输。” 她说完,台下人群想象那个场面,个个表情跟吃了屎一样怪异,那些老将更是把两条眉毛皱的险些打个死结。 李广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心里长啸一声。 早知道老子就不跟那个臭小子比试了,憋的他难受啊! 公孙贺道:“这个游戏,未免太有失体统。” “是啊,大男人怎能……”说不下去了。 沈乐妮解释道:“这个游戏,是考验和锻炼你们的意志力,意志坚定强大的军士,遇到任何情况,依旧可以从容淡定面对。” 说是这样说,可他们实在难以接受啊,过不去心里那个别扭的坎儿啊! 沈乐妮知道这个游戏对于这群深受礼教熏陶的古人来说太难接受,但她显然早有准备,她继续道:“时间不限,坚持到最后的五个组,每人都加两分。而坚持到最后的一组,两人每个不仅可以加五分,还能拿到一罐这个。”说着,她转身走到台面的角落处,把放在那里的两个肉罐头拿到了手里。 众人才发现,那里竟然放着两个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 沈乐妮把罐头握在手心里举起来,让台下人都能看不见。她仔细介绍道:“这个东西,名为肉罐头,顾名思义,里面装的是能食用的肉。这个肉罐头有很多优点。其一,里面的肉可以储存很长时间且不会腐坏;其二,此物很小,携带方便;其三,里面的肉可以直接食用,不用生火,且不易吃坏肚子,如同干粮。” 她甫一说完,那些老将犀利的眼神便唰唰聚在了她手里那罐头上面。 “沈教官此言……可当真?”程不识神色认真地问。 沈乐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程将军若不信,待会儿拿到第一名,不就可以亲眼打开一瞧了?” 众人不语,盯着那肉罐头的眼神灼热到几乎要把那罐子灼穿。 若真如她所言,那以后行军的辎重…… 不是,这小丫头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此次游戏不再采用自行组队,而是抽签分配。” 沈乐妮才说完,人群里就响起一道声音:“沈教官,可我们这里有四十一人,多了一个。” 是啊,还多了一个。难不成有一个人可以不用玩这个游戏?可是不玩的话不仅拿不到肉罐头,还拿不到积分。好纠结啊。 众人心里路程极为复杂。 沈乐妮看了眼说话的鲁瑞。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办法有两个,要么一个人退出游戏,另一个嘛……找个人凑数,或是她亲自上阵。 她询问道:“确实多了一个人,那么有谁愿意退出游戏?” 众人面面相觑,却半晌没人跨出队伍。 沈乐妮正要开口,鲁 瑞又道:“沈教官,不如……您以身作则,让诸位将士瞧瞧您的意志,如何?” 将士们闻言,震惊地拿眼睛瞅他。他也太敢说了! 霍去病眉头一拧,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他说出这话,究竟是什么用意…… 李广等将领神色平静地看了眼鲁瑞,却并未说什么。 沈乐妮神情不变,她唇角浅浅勾出一抹不明的弧度,竟不曾犹豫就应了下来:“也好。身为教官,是该以身作则。” 将领们这时候却把眉头一皱。 这女子…… 沈乐妮走下台,把签筒递给将士们,让他们挨个抽取一签。她边在人群里移动边道:“数字、符号相同的两人为一组,抽好签的人,自行去找队友。” 于是拿到签的众人开始四下搜寻起自己的伙伴。 霍去病去看自家舅舅的签,待看清楚后猛然松一口气。还好还好,要是让他和舅舅对视,怕是马上就能笑出来。 程不识拿着签找啊找,看完一个神色一苦。他到底跟谁是一组啊,这个不行,这个更不行……俺的爹俺的娘啊,谁懂啊!这个游戏简直没有人性,光是想象那个场面他就想笑了! 李敢搜寻着,忽然他的视线跟李广对上,瞬间一个激灵,立马移开。肯定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李敢,你过来。”李广喊他。 李敢:呜呜呜。 看清李广签子的李敢:嘿嘿嘿,不是我。 片刻后,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队友。有人欢喜……不对,没有人欢喜,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一言难尽。 沈乐妮拿着自己的签子,视线在人群里来回扫动着,忽然就和一个落单的人对上了。 ……霍去病。 而霍去病在与沈乐妮对视上后,瞧见她略带奇怪的目光,便倏而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愣,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签,又抬起头,终于确实—— 他竟和沈乐妮抽中了同一个签!! 这个认知产生以后,游戏还没开始,霍去病的脸瞬间就像被谁用力捏了把似的红一片。 这……能不能和别人换啊?霍去病下意识左右望望,可瞧见周围的这些糙老爷们,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而沈乐妮也表示自己此刻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忍不住想质问上天:玩儿我呢?! 果然,在发现沈乐妮和霍去病一组的时候,许多人都露出了一副莫名的神情,更有甚者扬起了一个看戏的笑容。 沈乐妮忽视掉众人探究的视线,看了眼已经组好队的人群。这一看,也让她诧异的眉梢一挑。 蒋五,竟和李广抽到了一组。这叫什么,冤家路窄? 沈乐妮清咳一声,说道:“如今大家都组好了队。在场一共二十一组,游戏时间不限,场地便在此处,我给大家十秒的时间找好自己的位置,然后等待口令。” 人群里立刻动起来,有许多人专去找那些灯光比较暗的地方,企图让黑暗来遮掩他们的脸,但其实沈乐妮找了许多助手,钻空子?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第84章 由于沈乐妮参加了游戏,口令便要她找的助手来替发。 只是助手站在台上,却久久未发口令,因为许多人还在为了谁躺谁俯卧撑而争执不休,场地里一时吵闹不止。 “你快躺啊!” “你怎么不躺?!” “自然是因为你不行啊!” “你说什么?!谁不行?!” “老子要在上面!” “什么玩意儿上面下面!满口污言秽语!” “待会儿你要是敢笑,看老夫不一拳头杵死你!” “哈哈哈哈哈还没开始我就受不了了!你长得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才好笑!你长得跟被谁的屁股坐瘪了的猪头似的!” “……” “你躺还是我躺?”另一边,沈乐妮也问道。 “我、我不躺……”霍去病脱口而出,但下一瞬又改口:“不,我——” 沈乐妮打断他,“行,我躺。” 说着,沈乐妮已经平躺在了地上,却瞧见霍去病立在她面前迟迟未动。他背对着灯光,令沈乐妮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又坐起来问:“你在想什么?” 霍去病似是才反应过来,迟钝了下,摇头:“没、没什么。” 耳边还吵个不停,沈乐妮拧眉高声喝道:“我数三个数,哪个组还没躺好,就不用玩游戏了,但要按照此游戏玩法给我对视一个时辰!” 这个惩罚太有威慑力,所有人登时就闭上了嘴,只听场地上唰唰唰的声音,不过几秒时间所有人立刻就分配好了位置。 回头见霍去病还一动不动,沈乐妮沉声一喊他的名字:“霍去病!” “是!”霍去病瞬间立正。 第84章 少年将军 沈乐妮没再说什么,而是又躺了下去。饶是霍去病再不好意思,此刻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迅速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沈乐妮两侧,将自己的身体撑在了她的上方。两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不过才二尺。 霍去病撑好身体后,便下意识把眼睛紧闭了起来,心里碎碎念:只要看不见就没事只要看不见就没事…… 沈乐妮见他避她视线如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禁莞尔,提醒道:“霍校尉,闭起眼睛可是犯规的。” “我……待会儿游戏开始了我再睁开。”霍去病继续躲避。 好纯情的少年。 沈乐妮心里直乐,有种逗小狗的乐趣。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霍去病的脸。这么一看,不禁感叹。他的五官一一拆开来看,都是非常好看而标致的。而且他的唇角还微微上扬,难怪他一笑起来,如同春日阳光落在了他脸上一般,是一种带着少年朝气和活力的明媚。 在平常,他的眉眼是青稚多几分,若是在训练或者领军时,凌人气势又完全将青稚遮盖。 少年将军,少年将军啊。 很快助手就下了口令,即便再不想面对对方那张恶心的脸的众人,也不得不对上对方的视线。 只是许多人高估了自己的忍笑程度。 有人为了忍笑轻轻动着五官,却使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有人为了忍笑,把嘴皮子抿成一条直线,嘴角却不断地抽搐着。 有人为了忍笑,突然把眼睛瞪得老大,给对方吓一居灵,直接开骂:“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有人为了忍笑,就把自己的视线放空,亦或是弄出个斗鸡眼,却不小心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也有人为了忍笑而去想别的事情,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嗤笑出来。 总之,才过片刻,便有一小半的人输了游戏。场地里笑声怒骂声响成一片,哄闹不停。 而在哄闹声中,还有一群人正在坚持。 李广瞪着撑在他上方的蒋五,一张脸红得跟煮熟了似的——完全是气的! 这个臭小子,竟然把他强按到地上!欺负老人是不是?! 等完了以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蒋五自然看见了李广想刀他的眼神,他却完全不惧,甚至挑衅似的突然间做了个俯卧撑,给老头子吓得险些把眼闭上。待反应过来后,气得更是三魂出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不到两刻钟,场地里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组。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组输了。 还在坚持的,只有卫青组,李朔组,公孙敖组,何平安组,还有霍去病组。 其余人解决完‘私人恩怨’后,便分别把这几个组远远围了起来,低声饶有兴趣地打赌议论着。 “你们觉得……哪个组会赢?” “不知道啊,看上去都挺厉害的。” “我觉得大将军肯定能赢。” “我觉得那小孩子不错。” “哎哎哎,你们看!霍校尉的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 真的!啧啧,怎么红成那样……” “想不到沈教官一个女子,倒是稳得住。” “不对,我总觉得霍校尉……” 而被人围起来蛐蛐的两人,一个神色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而另一个,虽然听不见众人的议论,但就这样被人围着看,也羞臊的从脖子根红到了头顶。 沈乐妮望着霍去病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一句话形容的非常到位:有些人看着还好,其实已经‘死’去多时了…… 不过这样脸蛋粉粉的他还挺好看的,漂亮的像个姑娘一样。 沈乐妮的脑子里已经无聊的开始乱飞了。 霍去病只觉得眼下是他十七年来最痛苦煎熬又羞耻的时刻了,每一次俯下去靠近对方,血液疯狂快速涌动带来的灼热感快要把他的皮肉烫伤。 他拼命抑住不稳的气息,控制住表情和眼神,忽略周围极为突兀不适的视线,锁住下方人的眼睛。 沈乐妮见霍去病确实要受不住了,便打算把他从‘痛苦’中解放出来。她忽而朝他一笑,然后启唇道:“行了,我输了。” 霍去病一愣。 见沈乐妮主动放弃,一些人还颇为这组感到惋惜。 最后,是卫青和赵不虞获得了第一。解散后,沈乐妮把肉罐头分给了两人,然后许多人迫不及待地把两人围住,把罐头借来细细观摩。 “哎,你们看,这罐子好像是铁的。” “还真是!但是又有点不一样……” “里面的肉是啥味儿啊,真想试试。” “是从这里打开吧?” “对对,刚刚沈教官就是这么说的。” 见他们竟还想把罐头打开,赵不虞一惊,连忙夺过自己的肉罐头,转身就溜。 “哎你别走啊!再给我们瞧瞧!”将士们不敢去拿卫青的来看,只好追着赵不虞而去。 沈乐妮神色宁静地看着这有些滑稽的一幕,问系统:“这些已经兑换过的东西,以后还会有吗?” “根据情况而定。”还是一成不变的回答。 一旁的霍去病偷偷瞥了沈乐妮一眼又一眼,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低声对她道:“实在抱歉……” 听见声音,沈乐妮回过神,疑惑地眨眨眼,“为何对我道歉?” 霍去病躲避着她的眼睛,“方、方才冒犯了你,实在是……”说着,他不知又想到什么,给自己闹了个大脸红。 沈乐妮失笑。还以为什么呢,这少年也太容易害羞了。她故肃了眉眼对他说:“霍去病,我说了这是训练,是在锻炼你的意志力。希望你此后不要多想,全心贯注放在训练上,可明白?” 霍去病条件反射地立正回道:“是!” . 到了次日,队列训练的内容已经全部教完,后面的时间除了反复复习,便是其余的三个课程,还腾出时间上了两堂习字课。转眼第二次军训已经过了二十日。 这日考核完以后,沈乐妮见众人实在有些疲惫,便给他们放了一下午的假。晚上集合后,沈乐妮也没让众人训练,而是讲了下一节思想教育内容。 夜色越来越深,课也已接近尾声。 沈乐妮把手里的笔搁到桌上,对众人道:“本次军训时间只剩十天,这些日子以来诸位的用心和认真,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大家都有些疲累,为了帮助诸位保持饱满的精神,所以我决定……” 底下坐着的人群纷纷竖起耳朵,以为沈乐妮会说多给他们一些放松的时间,再不济也可以多玩两个游戏,谁知她却道:“剩余的十日,除了原本的两次考核,再增加两个别的考验。” 众人登时绝望。 “明日,便会有一场考验。”沈乐妮扬起微笑,提醒道:“希望各位打起精神,时刻注意。” 说完,不给他们询问打探的机会,沈乐妮就集合起了队伍,把人带回了宿舍区。下了解散令后,沈乐妮留下了霍去病和卫青,把两人叫到一边。 “有何事?”霍去病问。 沈乐妮打算今夜等人都睡着以后就来一次偷袭。她左右望望,然后压低声音把计划告诉了两人。 第85章 听完以后,霍去病兴奋到不想睡觉,忙向她确认额:“什么时辰?” “过子时吧。”沈乐妮又道:“待会儿你们回去后,告诉你们帐子里的人,然后再挑最近的两个帐子。” “没问题!” “只要拿到别人的一件衣物便可以得两分?”卫青道。 沈乐妮点头。 “那我要是拿两件呢?”霍去病嘻笑着问。 搁这儿卡bug呢! 沈乐妮脑门滑下三条黑线,她道:“不管你在一个人那里拿多少件,都只给两分。” “那若是他们不脱衣服就睡觉该怎么办?”霍去病提出疑问。 沈乐妮面无表情:“只能拿衣物。” “好吧。”本来还想钻个空子的。 两人回到自己的帐子后,就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同帐之人,以及隔壁的帐子。和霍去病一样,那些人一下兴奋的也不想睡觉了,纷纷商讨着先摸哪个帐子、谁的衣物好偷等等。 深夜,万籁俱静,只有帐子里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有的微不可闻,有的声如洪钟。银练从高空洒落,即便没有灯光,也能勉强看得清周遭的环境。 到了时间以后,霍去病等十六人悄悄摸出帐子,然后分头行动,无声无息钻进了别人的帐子里。 沈乐妮便背手立在不远处瞧着,看他们背影非常猥琐地行动着。 这十六个人甫一摸进别人帐子里,再瞧见那搁在床尾的衣物,脑子里的什么先偷谁再偷谁的计划早就忘完了,冲过去就是抢。 分啊!这都是分啊!! 程不识年纪大了,觉一向浅,再加上做了多年将领有了经验,即便睡得多香甜,只要有轻微的些许动静就能惊醒他。 背后的地面响起轻轻的泥沙被摩挲的声音,他瞬间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摸向他的床尾后,程不识瞬间抬脚,将那东西用力压在了床上。 那人疼得反射性要叫起来,刚张开口就被程不识一把拽过来按在床榻上。 到此,帐子里另外三人都被惊醒,有人刚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站了一道黑影,吓得便跳起来便大叫:“有敌袭——!” 一声高喊惊破了沉寂的夜。 沈乐妮立在外面,神色平淡地听着突然沸腾起来的动静。 有人在里面喊:“有人——!” “快杀敌——!!” “啊!!不是敌不是敌!” “把老子衣裳还来!你个流氓!” 有人甚至抱着一坨衣物连带着被子就冲了出来,身后的人一边试图以双手遮掩上身,一边紧追不放。 一时间,宿舍区你追我赶,鸡飞狗跳。 第85章 可否领教一二 这一场像极了闹剧的突袭不到片刻就结束了。沈乐妮让助手把谁抢到衣物、抢到几件衣物以及谁被抢了衣物都记了下来,让众人穿好衣物后,才把人集合起来。 至此,那些被搞懵了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闹了起来,有的控诉,有的叫苦。 沈乐妮不为所动,只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今日会有一场考验,让你们时刻注意。” 众人苦着一张脸。 “有些人,上次军训便受了惩罚,此次竟还不长教训!”沈乐妮忽然沉下声音,似提醒似警告道:“若下次还是如此,我便来帮你们长长教训。” 闻言,那些人连忙把嘴闭上,一个字也不敢再冒出来。 沈乐妮扫了眼人群,宣定道:“本次考验到此结束。凡是抢到衣物的,一个人的衣物加两分。”她顿了下,来了句更狠的,“从被抢者的积分上扣。” 人群里顿时哀声一片。 . 天亮以后,沈乐妮带着队伍复习完一遍队列训练的内容后,便打算让他们来试着带队。 她让卫青第一个来试试,意料之中的,卫青带的很好,已然是一个能够独立带队训练的合格教官。 一遍下来后,沈乐妮问人群:“有谁愿意来试试?” 这一问,竟然陆续有好几个人举起了手,一望过去,都是仪仗队的人。沈乐妮让举手的霍去病等人挨个试了一遍,她在旁指导协助,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完了以后,沈乐妮又问了一遍,人群里的牛二犹豫再三,最终咬咬牙,高举起手。 “报告!”一句话,却是两个声音。 牛二侧首,和蒋五对上了视线。 沈乐妮看见出声的两人,有种‘吾家有儿终长成’的欣慰和感动。 好小子,没让她花这么多精力教导他们! 沈乐妮让牛二先上前来,谁知他一上来就跟她道歉道:“对不起,沈教官!” 沈乐妮懵了,疑惑问他:“为什么跟我道歉?” 牛二磕巴道:“我、我可能带不好队伍……” 这个缘由,沈乐妮是没想到的。她朝他宽慰一笑,微扬声音道:“没有谁是生来就会做什么事。不管做任何事,首先不要畏惧,鼓起勇气、坚持不懈,终会有所收获。” 说罢,她看向牛二,眼神温煦:“你可明白?” “明白!!”牛二挺直身体,用他敦厚的声音用力回道。 底下的蒋五轻哼一声。你小子,可算让你显着了。 接下来牛二和蒋五分别在沈乐妮的帮助下带了一下队伍,两人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口令太多,一下反应不过来,还时不时喊错。虽然沈乐妮花了许多时间在两人身上,但她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还很高兴。 毕竟两人能主动举手尝试,已经比别的人好太多。而且她能看见,两人都在向着合格教官而努力。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下午站了会儿军姿,剩下的一个多时辰沈乐妮继续让人带队。 她照例询问:“除开上午已经带过队的,有谁愿意来试一下?” 等了会儿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说话,沈乐妮道:“既然没人愿意,那便由我来点名。不要想着逃避,每个人都必须学会独自带队。” 话已至此,那些努力减小自己存在感的人登时失去力气。 沈乐妮视线在人群里扫着,然后定住,开口:“李广。” 埋着头的李广一听,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这张老脸,看来真是要在这个地方丢的一干二净了! 李广面无表情地跨出队伍,走到第一排。 沈乐妮对他微笑道:“开始吧。” 李广抬眼望向人群,见四十双眼睛齐齐将他看住,本来还记得起来的口令突然像烟一样被打散——脑子里倏而空白一片。 嘶……什么口号来着? 李广沉默,底下人群也沉默。 气氛突然死寂,尴尬…… 一双双炯炯发亮的视线,刺得李广从脚红到头。 最终,李广是在沈乐妮的不断提醒下勉强完成了第一次带队。李广觉得,他此生的脸面都在这个校场里、在这个女子手底下丢光了,于是他从最开始的别扭不适,到最后破罐子破摔。 在军训的第二十三日时,这四十一个人,总算是每个人都尝试着带了一次队伍。这日下午,最后一个人带队结束以后,沈乐妮把众人带去了体能训练场所。 她介绍道:“这些,都是用来训练体能的,分别叫……”沈乐妮把所有设施都介绍了一遍,包括名字和玩法,最后道:“光是口头说,或许大家还不是很明白,那么便由我来为大家示范一遍。” 经过二十几日的不断练习,如今沈乐妮已经可以快速且顺利地通过所有障碍越野场地的设施。 她说完,便走到起点,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飞速冲了出去。这些训练设施看上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很难的,但沈乐妮却像一只轻盈灵敏的兔子一样,轻松地跨过重重障碍。 “哟,这女娃,身手不错啊!”程不识赞叹道。 站到他身旁的李广闻言瞥他一眼,随口道:“这么欣赏她,不如让他同你比比。” 程不识摸着须髯,笑着道:“老夫也有此意。” 其余的将士们也看得目不转睛,待沈乐妮成功到了终点时,人群里响起短促的一阵鼓掌喝彩声。 从起点到终点,一里多的距离,沈乐妮只花了短短一会儿时间。 她抬手擦去脸颊的汗,回到起点询问众人道:“有没有人想试试?” “我!!”话才落下,便有许多好奇的人陆续高举起手。 下午的大半时间都花了体能训练场地,沈乐妮不仅让将士们都尝试了下障碍越野,还有负重训练等等项目。 本来沈乐妮还担心一些将领年纪大了,怕他们伤着自己,就劝他们慢一点也可以,有些难度大的不用亲自体验,只要了解就行。结果不劝还好,这一劝还较劲上了,偏要尝试,看得沈乐妮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但幸好最终并没有人伤了哪儿闪了哪儿。 将士们的兴致过于高昂,沈乐妮实在阻止不了他们对于新奇事物的探究和征服,只能让他们稍作休息再继续。 第86章 沈乐妮正要转身去倒水喝,便听得身后有人对她道:“沈教官,似乎身手很不错。” 听到程不识的话,许多人立马把注意力放到了这边。卫青和霍去病对视一眼,心道难不成他也想和沈乐妮比试比试? 沈乐妮回头看向笑眯眯和她说话的程不识,淡笑着回道:“程将军谬赞,只是略懂罢了。” “那……老夫可否有幸领教一二?”程不识笑着邀请道。 沈乐妮微不可见地轻轻挑了下眉梢。她倒不是怕,只是担心万一她下手没轻重,把人伤着了该怎么办,毕竟程不识已经一把年纪了。 似是看出了沈乐妮的顾虑,程不识笑道:“放心,老夫的身子骨硬朗着,你只管放开手脚,伤不到我!” 闻言,沈乐妮也不再忸怩,爽快应下:“那便请程将军多指教了!” 说实话,她确实很想多和不同的人切磋一下武艺,毕竟只有实战才能真正使她的身手进步,但她又不能像个莽夫一样,逢人就邀请别人打架。 听到两人要比试,其余人立马兴奋起来。 宽阔的场地里,沈乐妮和程不识相对而立,将士们将两人围起来,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谁胜谁败。 “我还没听说过,沈教官会武。” “我倒是听我爹说过,之前大将军和沈教官已经比了一场。” 那人偷偷从人群的缝隙里望了眼卫青,然后快速收回目光,低声好奇地问:“谁赢了?” “那还用说,定然是大将军。” “那看来是程将军赢?” “不一定,程将军都那么老——”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紧急强制闭麦。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马上过年了事情有点多 第86章 我也要和你比 众人小声讨论着,场地中央的两人也有了动作,沈乐妮抱拳向程不识行了个礼,没等对方回应,她就果断向他冲过去。 两道身影瞬间就交织在一起, 沈乐妮出手没两招,程不识就讶异地睁了睁瞳仁。很显然,对方的招式,他并不曾见过。 程不识并没有主动出手,而是在不断化解她的招式的同时去分析和猜测她下一刻会攻击何处。 与此同时,观战的那些将领很快也看出了沈乐妮使用的招式的不同和新奇。无论是沈乐妮的拳法还是腿脚功夫,都非常地出其不意且敏捷迅速,同时又非常有力。 很快程不识也开始反击。他身形壮硕,虽然年纪稍大,反应不太敏捷,但一招一式都蓄着凶猛的力道,若是学艺不精的人,三两下就会被其按翻在地。 程不识不熟悉沈乐妮的招式,沈乐妮亦是如此。但好在她反应快,筋骨柔软有力,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随着时间一长,沈乐妮和程不识都开始有了体力上的不支,出手间也有了破绽。 沈乐妮被程不识的力量冲击的后退两步,站定缓了口气,再次迎了上去。她聚全身力气于一处,最后,力竭的程不识被沈乐妮连续的几招腿法给击倒在地。 “好!!!”将士们忍不住为沈乐妮欢呼,有人是为这场比试的结局,有人是为沈乐妮的招式。 “沈教官的身手,果然不凡。”程不识输给了一个女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开怀痛快地笑了笑,由衷赞道。 沈乐妮朝他抱拳:“侥幸罢了,还要多谢程将军手下留情。” 程不识笑着挥挥手,转身融进了人群里。 霍去病立在最前面,同样亦是心潮澎湃。他从初见沈乐妮到现在,看了几次她的身手,却不曾亲自和她讨教过。于是在激动的心绪刺激下,他高扬声音朝沈乐妮道:“我也想和你比试一场!” 人群安静了一瞬,待看见说话之人后,又起哄起来,让沈乐妮再和霍去病比一场。 沈乐妮望向目光炯亮、满脸期待的霍去病,浅浅一笑,同样爽快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等我休息一下。” 霍去病很开心,他扬唇一笑:“自然!” 程不识才找了块地坐下,身边就乌泱泱围上来一圈人。 公孙贺问:“哎,和她比试的感觉如何?” 程不识回:“尚可。” 李沮问:“那丫头的身手是不是很是不同?” 程不识回:“你们不是都瞧见了么。” “你都这个年纪了,输给一个小姑娘,不觉丢脸?” “脸是何物,能吃?” 沈乐妮休息了一刻钟便邀请霍去病去了场地中央。这回程不识换成了霍去病,似乎更令将士们兴奋,连讨论输赢的声音都不再遮掩。 听见许多人都押自己赢,霍去病朝沈乐妮自信一笑,询问道:“你真的休息好了?” 沈乐妮活动着筋骨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既然你这样说,看来我是不用手下留情了。”霍去病也掰着手腕。 对此,沈乐妮只回了一个微笑,放话道:“尽管出招。” 闻言,霍去病唇角极浅一勾,在耳边的嗡嗡声中,身形一闪,朝对方迎面而去。 少年犹如一只猎豹,出手迅疾而有力,只几招便能看出他平日定是刻苦练习,日积月累,功夫扎实,同时利落干脆。 霍去病的招式都讲究如何迅速捉拿住对方的命脉,和程不识比起来,沈乐妮必须要反应再快些才能躲避开,在旁人看来,好像她已经落入了下风。 事实上的确如此。沈乐妮见霍去病攻势猛烈且不留一丝容她喘息之机,她脑子里便飞速运转起来,想着取胜之法。 方才和程不识的比试,她之所以能打败对方,那是因为对方年纪比较大,体力流失很快。但眼前之人是霍去病,是擅长打奔袭战的大汉名将。论体力,她是绝对耗不过对方的;论速度和敏捷度,也不太可能。 而且她每次同人比试的时候霍去病都在,第一次见面他也瞧见了她如何逼退近身的匈奴,几次下来,他已经了解了一些她的招法,眼下境况便是如此,对方已经能淡定化解她的招法。 前后左右皆无路,她输定了? 不,即便能看穿结局,她也要尽力一搏! 沈乐妮想好以后,接下来的出招都有一种破釜沉舟之势,改守为进。 见她突然发力,霍去病却非常亢奋,他恨不得对方能把掏家底的绝学都展示出来。刚开始他防守的确实略显仓皇,但很快又能从容化解,然后反击。 这场比试比上一场更为精彩绝伦,围观的人也看得不断拍手叫好。 但比武很耗体力,不多久,沈乐妮先露出了破绽。霍去病抓住机会,再乘胜追击,最终以巧妙内含力道的一掌,击倒了沈乐妮。 人群里再次爆发出更为响亮的喝彩声。 沈乐妮从地上坐起来,仰首望着朝她走来冲她恣意而笑的少年,那翘起来的唇角含着几丝得意,看得沈乐妮想蹦起来再和他比比。 可惜她已经没力气了。 她以手撑地正要站起来,视野里的光却忽然被遮挡住了一块。 沈乐妮抬眼,见霍去病朝她伸出了手。那只手指节修长,骨节不算太突出,掌心隐隐可以瞧见薄茧。 很好看的一只手,沈乐妮盯着它,一时未动。 见沈乐妮如此,霍去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想要收回手却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停在半空的手心传来触感。 温热从掌心向身体蔓延,烫红了他的耳根。 霍去病手上一使力,在包围着两人的久久不绝的鼓掌声里轻松就把沈乐妮拉了起来。 沈乐妮朝他潇洒一拱手:“谢了!” 霍去病罢罢手,“不用客气!” “霍校尉身手非常好啊。”沈乐妮不吝啬地称赞道。 霍去病嘻嘻一笑,拱手道:“过奖,过奖。” “以后,我一定会赢了你!”沈乐妮笑着朝他下战书道。 霍去病傲气扬眉:“我等着!” . 沈乐妮在体能训练场所这一块花了两日时间,让每个人都学会以后,剩余的时间便继续让众人来带队。范围不仅限于校场,沈乐妮如同上次一样,在宵禁以后把队伍带到了街上,培养众人如何快速适应不同的环境和街道情况。 如此又花了几天时间,离军训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天。 这日上午,沈乐妮让将士们从头到尾展示了一次所学,下午时,又进行最后一次关于所有知识的考核,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沈乐妮才松了口气。 她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命吧! 傍晚,沈乐妮集合起队伍,望着台下道:“此次军训,到明日便结束了。” 将士们神色还颇为不舍。 “不管是诸位将士,还是诸位将军,在此次军训里都非常地用心对待每一日的训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同诸位说一声谢谢。”说罢,沈乐妮朝着底下低了低头,然后她又道:“在明日清早,我会公布合格教官名单,同时会公布获得积分最多的前三名。” 第87章 想起帐篷,将士们不免呼吸急促。 “但在军训结束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望着台下看过来的一双双视线,沈乐妮说道:“上一次军训,有人因为犯错而退出,所以导致仪仗队缺了一人,汇演之时是由我暂替了位置,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打算今日在你们里面选出一人,补齐仪仗队的空缺。若本来便是仪仗队的人,就不用参与竞选。” 李广想起上次她说的那些条件,便开口问:“沈教官此次选人,还是按照上次的条件?” 沈乐妮回道:“是。” 这里的大多数将领都是听说过上次选人的苛刻条件的,于是互相看了看,发现除了赵破奴和邢山以外,就没什么人附和。 沈乐妮也知道,她点出两人的名字,问道:“你二人有谁愿意入仪仗队?” 谁知赵破奴和邢山没有犹豫就举起了手。沈乐妮点头,同两人说道:“但是仪仗队只缺一人,所以我便来考验一下你二人,胜出的人便可以加入仪仗队。” 说完后,沈乐妮便让两人出列站到最前面,让其余人空出一块地方后,沈乐妮说出了考验内容,与上次相同,只要谁正步抬腿保持时间最长,并且不能动,谁便获胜。 沈乐妮让两人做好准备后,便下了口令。 这两人经历一日的训练和考核,到了这时候体力还充沛得很。这一比,就是小半个时辰,最后是邢山获得胜利,成为了仪仗队的一员。 “好小子!不愧是我看好的!”霍去病上前一把揽住邢山的肩,夸他道。 邢山,是霍去病当初推荐给沈乐妮的人,果然这一个月里,不管什么内容此人都很是认真,还很有毅力。 “从现在起咱们都是仪仗队的人,多多关照啊!”霍去病与这个说完,又去拍了拍赵破奴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伤心,说不准以后还会有机会!” 沈乐妮见他左右逢源的模样,不禁被逗得扬了扬唇。 第87章 烂在肚子里 剩下的时间,沈乐妮也没有让众人再训练,而是又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游戏,也让他们分享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游戏。场地里笑闹不停,很快就到了解散时间。 沈乐妮回到帐子后,把帐门封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坐到帐里的一张小桌边,对系统道:“结束军训。” 系统照例向她确认:“宿主是否确定结束第二次军训?” 沈乐妮肯定地回答了它。 “正在提交申请……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二次军训,目标为培训出三十名合格教官,其中仪仗队为二十人,新人为十人。实际仪仗队为二十九人,新人为十二人,用时为一个月。根据检测结果,仪仗队合格人数为二十五人,新人合格人数为九人。”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沈乐妮心脏瞬间一紧。 完了完了,新人没有达到要求,综合评分肯定会受影响啊!! 就在沈乐妮胡思乱想之际,系统接着道:“本次军训综合评分为九十一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九十三分。累计积分为一百一十八分。恭喜宿主,累积积分已超过一百,等级成功升级为一级。” 怎么还高出合格线这么多??! 系统似是感知到了沈乐妮的疑问,贴心为她解答道:“因为仪仗队实际合格人数远超过目标,所以评分很高。如果新人也达到目标,评分还会高一些。” 原来如此。还得是仪仗队的弟兄们给力啊!!!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养生手册一本,锰钢唐刀十把,高度数白酒一箱,《马蹄铁的制作及马蹄的保养方法》书籍一本。” 听到最后那个一长串名字的东西,沈乐妮像被宝藏砸中了一样,从晕晕乎乎变成狂喜激动,忍不住立刻把那本书取出来翻阅了一番。 这本书,就是系统此次给予的奖励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马蹄铁! 有了此物,再加上马具,大汉骑兵的战斗力不知道要提升多少倍! 沈乐妮大概翻了翻后就把它收了回去,又把另外三样一一取出来瞧了瞧。 养生手册说是手册,但其实也不算太小,上面写的都是关于养生的知识和方法,包括运动、食谱等,还有一些基础的健康知识;而这锰钢唐刀,为唐刀里的唐横刀,刀柄加刀刃长度总共超过一米,刀刃约二指宽,对于沈乐妮来说倒不是太重,而且这材质,她咨询了系统,用的是最好的一种锰钢,放在如今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顶尖的冷兵器。还有那白酒,度数已经超过了五十度,不仅可以喝,还可以用来消毒杀菌、物理降温等。 都是穿越古代,必备好东西啊!! 沈乐妮大致看了看后就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她把此次名单调了出来,看清了没有合格的七个人的名字,又转头拿起桌上的关于每个人的考核成绩统计,思索了片刻,询问系统道:“系统,这七个人没有合格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对于我教的东西,他们记得还不太牢固?” 系统回:“是的。” 果然如此。看他们的成绩,虽然基本上都合格了,但也仅限于合格。 仪仗队里的四个,都是从前没有识过字的人,也是记性不太好的人,虽然没有合格,但已经很不错。而新人团里的三人,分别是公孙贺、李沮以及路博德,在古代算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记性不好也正常。 但这七个人,除了知识储备没有达标,其余的都是合格的,那么只需让他们以后再记一记就行了。 次日清早,沈乐妮把队伍集合起来,将成绩统计展示出来,然后公布了合格名单。她对那些没有合格的人道:“诸位也不用气馁,你们之所以没合格,是因为一些知识和内容记得不太牢固,其余的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些竹卷我不会收回,算是赠予诸位,希望诸位在此后能时常记一记。以后若是军训人数过多,或许便会需要诸位的帮助。” 仪仗队的几个倒是没说什么,而公孙贺等人脸色不太好看,不知是觉得自己竟没合格而感到羞臊,还是觉得沈乐妮的当众宣判让他们丢了脸。 说完了不合格的后,沈乐妮就把前三名的名字念了出来,这三人名次从高到低分别是卫青、何平安、李朔。 这个名次,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包括沈乐妮都有些意外。旁人意外的是何平安这小孩子竟然拿了第二名,最有可能获得第一的霍去病却连前三都没进。 沈乐妮看了看成绩表,又想了想这些日子对霍去病的了解……好吧,他可能是不太喜欢学文。 名单念完后,沈乐妮就把帐篷发给了三人。 众人的眼睛都要黏在那三大包黑色东西上了,眼巴巴地望着,从羡慕到嫉妒再到恨。 这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只听何平安问沈乐妮道:“沈教官,这个帐篷是属于我的了吗?” 沈乐妮浅笑道:“是啊,从现在起它就是你的了,随你如何使用。” 何平安抬头对她说道:“那我……可以把它送给霍校尉吗?” 所有人,包括沈乐妮和霍去病皆是一愣。 “我如今年纪尚小,用不着它,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霍校尉比我更需要它。”何平安望着沈乐妮,眼睛里是认真的光。 沈乐妮回过神来,心里翻涌着欣慰和感动。平安,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她笑着回道:“当然可以,你想送给谁,是你的自由,不必问我。” 何平安点点头,然后把面前的黑色包裹提到了霍去病面前,对他道:“去病哥哥,你收下它吧。” 霍去病那个感动啊,险些当场洒泪。他本来就很想要一顶帐篷,得知此次自己连前三都没进,险些把自己气闷死。可谁知啊!有大善人啊!! 于是霍去病也没客气,笑嘻嘻地接下了何平安的帐篷。 好小子!不枉我前些日子对你的照拂! 其余人盯着霍去病贴着自己脚边放着的包裹,羡慕到眼睛放光。 发了帐篷后,沈乐妮简单讲了几句后就解散了队伍。第二次军训,到这里就真正结束了。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离开了校场,但还有些人憋不住好奇心,当场求着那三人打开包裹给他们一睹帐篷真容。 沈乐妮立在不远处看着,有些怅然。 此次军训最后的场面虽没有上次那般隆重,但在看到四下散去的人群时却依旧不舍。毕竟与他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再陌生的人,也是有了许多回忆。 忽然,有人打断了沈乐妮飞远的思绪。李朔走过来问道:“请问沈教官,这帐篷是如何搭建的?” 沈乐妮收住思绪,对他道:“我现在就教你们。” 场地里还有二十多人,一听说沈乐妮要当场搭建帐篷,立刻凑过来把她围住。 最后,沈乐妮亲自搭建示范了两遍,又让他们亲自上手,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这些人教会。 第88章 她认为,反正以后或许这些人都会有帐篷,那么现在多教一个,以后就能少教一个,便让那些没有帐篷的人也仔细听着。 . 翌日,未央宫沧池。 刘彻穿着常服,坐于一处凉亭,饶有兴趣地望着凉亭外池塘里争食的鱼儿,卫青立在他侧后,正把军训一个月的事情复述与刘彻听。 其实校场里每一日发生了什么 事情,训练了什么内容,刘彻在过不久就已经知道。眼下他听罢后,只是浅浅嗯了一声。 卫青却似是还有什么想说,但又觉得他说的事好像太过不可思议,不知要怎么开口才好。 在他犹豫踌躇之际,刘彻却有所发觉,他侧首看他,淡淡一笑:“仲卿如今可是与朕生分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必顾虑,直言便是。” 闻言,卫青只好颔首。他轻抿唇,下定决心般道来:“陛下,臣觉得沈乐妮此人……不似此间之人。” 刘彻心中一动。他面上保持着淡淡的神色,看向卫青,语气平缓:“仲卿可知,你的这句话若是传出去,会引起何样的轩然大波?” 不似此间之人,意思就是说沈乐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不是人。 卫青拱手:“臣知。” 刘彻一时不语,他又转头望向池塘里嬉戏的红鱼。凉亭里安静了一会儿,刘彻问:“仲卿为何如此说?” 卫青道:“沈乐妮所献出的东西,无论是马具,还是此次的帐篷、肉罐头,便是臣认为的可以证明之物。” 刘彻顿了顿,抬眼看向卫青,“那若真如仲卿所言,你认为该如何做?” “臣……”卫青默了默,把心里话说来:“臣认为,即便沈乐妮真不是此间之人,但她确实没有做出危害大汉之事,反而在尽力使大汉变得更强。” “也就是说,无论沈乐妮是神还是鬼,仲卿都愿意她继续待在长安,当大汉国师,参与朝政,使用特权训兵?” 若此时是旁人来听这番话,定会吓得满头大脸,毕竟若是说错一字,或许就会招来杀身灭族之祸。但卫青始终面色平静,他再次拱手道:“只要沈乐妮一心为大汉,使大汉更强,无论她是什么、来自何处,臣……就当从来不知。” 凉爽的风无声拂进亭子里,沁人心脾。 半晌后,刘彻嗯了一声,只道:“方才你所说的,此后便烂在肚子里。” 卫青眼瞳无声变化了一瞬。 陛下此言……看来那沈乐妮真如他所说。陛下,早就知道了? 卫青垂眸应道:“遵旨。” ----------------------- 作者有话说:大家觉得在符合任务的情况下,可以把哪些现代东西给乐妮呢?[捂脸偷看] 第88章 醉了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何平安又继续学字的生活,而沈乐妮在自己的床上狠狠睡了一天,傍晚才爬起来。 吃完晚饭以后,沈乐妮待在自己院子里,她坐在廊下摆的石桌边,手里拿着一瓶取出来的白酒,正转着圈儿瞧着。 沈乐妮看着看着产生一个疑问,她问道:“系统,这些吃的喝的,放在你那里会过期么?” 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储藏空间具有时间静止效果,放进去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无论过了多久,再取出来时依旧如原样。所以宿主所担忧的食物过期的问题,并不存在。” 那她就放心了。 想到什么,沈乐妮忽然勾了勾嘴角。她叫来下人,让他去把霍去病叫来。 不多时,霍去病就来了。一进沈乐妮的院子,就见她坐在石桌边,桌上摆了两只酒杯,以及一只不大不小的琉璃瓶。 四下无人,她一手搁在桌面,一手托腮,正抬首望着天际那轮正在沉落的金日发呆。 霍去病往她那里走去,沈乐妮很快瞧见了他,朝他招手说道:“来了,过来坐。” 霍去病来到桌边坐下,问道:“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沈乐妮玩笑道。 “自然不是。”霍去病的注意力放到了那玻璃瓶上,见里面似是装着水,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和肉罐头一样,玻璃瓶外面没有任何包装。沈乐妮早已把酒启封,听霍去病说完后,她就把掩住瓶口的盖子取下,拿起酒瓶递到他面前,扬唇道:“你闻闻。” 其实那瓶盖刚取下的时候,霍去病就闻到了一股浅浅的酒香。当沈乐妮把瓶子凑到他面门前时,那酒香忽而浓烈。 霍去病眼睛瞬间睁大,他迫不及待地再凑近一些,然后吸了一口气。那股酒香顺着鼻间一直流进内脏,馥郁而霸道。 只是闻了一下,便辣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眶里都咳的漫上了水色。 但霍去病咳着咳着,两眼忽而放光。他从沈乐妮手中拿过酒瓶,看了一圈后又轻轻闻了闻,脑子里霎时闪过什么,他立刻激动地问沈乐妮:“这酒……莫非来自后世?” 沈乐妮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霍去病更加兴奋,两只眼睛都要黏在酒瓶子上了。 沈乐妮忍俊不禁,示意他道:“别光看着呀,尝尝。” 有了她的允许,霍去病这才急不可耐地倒了一杯,本想仰头喝尽,但一瞬间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那酒甫一入口腔,浓烈醇香的味道便瞬间扩散开来,沾满了每一个味觉神经。伴随醇香而来的,是无比辛辣的味道,白酒滚过的地方,顷刻如燃烧一般,灼热无比。 霍去病瞪大眼,不相信他竟能喝到如此香烈的美酒。 于是他一口接一口,都没空和沈乐妮说话,足足喝了三杯才觉痛快。 他放下酒杯,舒服到长叹一口气。 “这酒果然很烈,不过这种才喝的痛快!”有了这个,他只觉以前喝的都不叫酒。 沈乐妮憋着笑。从他那辣的红润之色晕染一片的脸就知道,这酒是真的很烈。 “好喝吗?”她问。 霍去病点头如捣蒜:“当然!” 沈乐妮慷慨道:“那这瓶酒就送给你了。” “当真?!”霍去病激动的声音都拔高了上去。 “小点儿声。”沈乐妮压了压手,悄声对他道:“我都还没献给陛下呢,就先给你尝了,看我对你多好!” 霍去病做贼似的四下望望,见没人才转回头来,压低声音问沈乐妮道:“那陛下若是知道了,不会怪罪你吧?” 沈乐妮摊了摊手,“那我就跟他说,是你抢着要先喝的。” 本想吓一吓他,谁知霍去病听了后点头道:“没问题,你就这样说。” 沈乐妮眉梢一挑,打趣道:“得陛下青睐的人,就是有底气啊。” 霍去病切了一声,“我哪有你得陛下青睐。” 沈乐妮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霍去病把头凑过去道:“你不打算献给陛下吗?” 沈乐妮睨他一眼,“想什么呢?”她道:“我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他对我如此好,我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要想着陛下。” 霍去病心里的小九九似是落空了,他眉眼耷拉了一下,很快又带着讨好地笑,问道:“那不知……你那里一共有几瓶?” 沈乐妮一眼看穿,“怎么,还想要?” 霍去病嘿嘿一笑,“如此好酒,一瓶哪够啊,我都舍不得喝。” 沈乐妮神色不容商量,“不行,给你一整瓶已经够意思了。” 霍去病一边伤心,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给我也来点。”沈乐妮把酒杯递过去道。 霍去病瞅她一眼,非常心痛地给她滴水似的滴了半杯。沈乐妮望了眼,啧了一声,“堂堂霍侯也忒小气了吧,给我倒满!” “我、我是怕你喝醉!”霍去病生硬解释。 沈乐妮轻哼一声,在 他给她续满后执起酒杯道:“谁喝醉还不一定。” 霍去病眼珠子一转,“那便比比!” 沈乐妮却不中计,自顾自品着杯中酒,“好酒是用来慢慢品的,谁要和你比。”这小子,想尽办法从她这里多挖一些酒出来。 霍去病颓败地灌了一口,下一秒却被辣的五官扭曲了一瞬。 两人坐在桌边共享美酒,不同的是一人时不时轻啜一口,是真的在品酒,而另一人眼神又是不舍又是难以忍受,一边一杯接一杯,一边与自己天人交战。 天际绚丽的晚霞渐渐被黑云遮盖,桌上一瓶酒也快见了底。 沈乐妮端着杯酒神游天外,许久后回过神,一看桌上的酒瓶,嚯!好家伙,她不过才第二杯,而剩下的真让他给喝的差不多了。 一抬头,对面那人果然已经趴下了,露出的半边脸,从眼尾到脸颊,红的比方才天边的颜色要胜两分。 沈乐妮看看他,又看看那酒瓶,佩服地对他竖起拇指。几十度的烈酒,他把它当水喝。 “霍去病?”她轻喊一声,对方没反应。 第89章 沈乐妮伸出手拍拍他,“喂?霍去病?” 对方睡的如死猪,动也不动一下。 真醉了,但沈乐妮也是真的头疼了。怎么办?难道让他今晚睡国师府?沈乐妮想到外头近日的风言风语,脑中瞬间打了个叉。就是抬,也要把他抬回他自己家去! 沈乐妮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试图把他拉起来,但此时的霍去病重的真的像一头猪,拉半天他却分毫没动。沈乐妮放弃,丢开手里抓住的胳膊,直起身喘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算了,等他睡一会儿再说,说不准待会儿就醒了。实在不行,就真的让人给他抬回去,到时候让他丢脸了可怪不着她。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没有,静到可以听见对面轻微的呼吸声。 沈乐妮双手手肘撑在石桌面上,以手心托着两边腮帮,静静欣赏着对方沉睡的醉颜。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虽然闭起来了,但眼尾却从皮肉里透出一片红润,端的是另一番风景。 沈乐妮看了一会儿,倏而记起系统的话,眉眼间爬上些许怅然伤感,隐隐还有歉意。虽然眼睛在看着对面的霍去病,但好似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 第二日下午,沈乐妮去了未央宫。 昨夜霍去病睡了半个时辰果真醒了,沈乐妮直叹年轻就是代谢快啊,换作她怕是要睡个一天一夜。 最后,霍去病把瓶子里剩的一点点酒也喝完了,把酒瓶子捎上回了他的侯府。 沈乐妮熟门熟路地来到宣室殿,甫一见到刘彻便直言道:“陛下,我有一些好东西要献于您。” 刘彻闻言放下手里政务,却见她两手空空,奇怪地左右望望,却仍没有看见,不由问道:“在哪里?” 沈乐妮不着急答,而是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对刘彻道:“陛下,这份礼……或许让旁人看见,怕是不太好。” 刘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挥手屏退了殿门口侍候着的黄门,一手撑着下颌,说道:“现在总可以了?神神秘秘的。” 沈乐妮只是回以一个不明的微笑,并不语。只见下一瞬,她面前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三样东西。 如今她得到的东西已不算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早些让刘彻知道她的这个能力为好。 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凭空而现,令刘彻一下瞪大了眼,罕见地泄露了情绪。 给他吓的,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但还好刘彻够稳得住,只是另一只搁在腿上的手却攥的死死的。 他盯着地面上那三样东西——其中两个乃是两只琉璃瓶,另一个……是一把似刀似剑的武器,刃身很长,被装在刀鞘里,不知模样。 作为一个在位多年的帝王,刘彻的心神无可厚非是很强大的。他只惊慌了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平静了下来。他脑中思绪飞速交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他望着沈乐妮,语速平缓,“这凭空现物的本事,也是天道赐你的?” 沈乐妮笑答:“是。” 刘彻似是已经习惯了她带给他的震撼,跳过了此事,他把目光移到了那两物上,问道:“这些是什么?” 沈乐妮先是拿起一瓶酒,简洁而突出重点地介绍道:“这是白酒,非常烈,可以喝,也可用来外伤消毒、发热擦身,等等。效果是大汉的酒的数倍,甚至更高。” 听她说完,刘彻的眼睛如同昨夜的霍去病般陡然放出光,催促她道:“给朕拿过来!” 第89章 全民皆兵 沈乐妮依言把两瓶酒呈到了他的案上。 刘彻立马拿过一瓶,仔细看了看后把瓶口递到鼻间又闻了闻,虽然还未开封,但他似乎能嗅到一丝香味。 “可要我为陛下开启它?”沈乐妮询问道。 刘彻罢手,“不用。你只需告诉朕如何打开。” 沈乐妮便为他讲了一下。刘彻听罢后,抬起另一只手托住酒瓶的底部。里面水色的酒随着他的动作晃晃荡荡,琉璃瓶在从打开的窗扇外照射进来的明亮光线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刘彻看了会儿,出声问道:“有多烈?” “喝一小杯,相当于喝此间普通酒的十几杯左右。” 刘彻眉梢一动,又问:“这些东西,全都是你那个地方的?” “是。” 刘彻把瓶子放回案上,看向还放在地面的另一样东西,道:“那个……莫非是一把刀?拿过来。” 沈乐妮转身把唐刀拿起然后平置于双手,呈到了刘彻面前,说道:“此刀名为唐刀,可削骨削铁,杀伤力极强。骑兵有了它,如虎添翼。” 刘彻瞳孔骤地缩了缩,他迫不及待地握住刀柄,然后往后一拔,一截银光陡然现于眼中。 此刀刀身狭长而笔直,其上寒光凛凛,无丝毫瑕疵,若是懂兵器的人一见,便能看出此刀工艺了得,材质也了得。 刘彻看得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注意力全在手里这把刀上。他伸手去摸露出来的刀身,沈乐妮见了立马提醒:“陛下小心,这刀很快。” 对方似是没听到,他手指轻轻在刀面上滑过,银光闪过他的双目,照得极亮。 “好……这才是真正的好兵器!”刘彻自语道。 沈乐妮把他盯得生紧,生怕他一激动给自己划拉到。伤到龙体,她不知又要被多少人弹劾。 刘彻足足看了半刻才把刀身送进刀鞘里,他问沈乐妮道:“此刀,你有多少?” “目前只有十把。”说罢,沈乐妮又补充一句:“以后或许会有更多。” “何时?” 沈乐妮摇头:“我也不知。” 刘彻没说话,又去细看刀鞘和刀柄的做工。 沈乐妮又道:“陛下,其实我还有一物要献给您。” 刘彻看她。沈乐妮却看向面前的桌案。下一瞬,几卷竹卷出现在了案上。这些是她军训结束当天,连夜抄录下来的那本关于马蹄铁的书籍上的内容。 再次目睹凭空现物,刘彻虽觉不可思议,但总算是保持住了镇定。 “陛下请看。”沈乐妮拿过一卷递给他,一边提出问题:“敢问陛下,大汉的战马一年会有多少匹因马蹄受伤或染病而失去上战场之能?” 听到这个问题,刘彻翻开竹卷的手指微微一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一边翻开竹卷,一 边答她道:“总之数目庞大。” 沈乐妮继续道:“所以,想要一匹战马保持长久的行动力,养护马蹄便尤为重要。” 刘彻阅着竹简上的字,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很快注意到了三个字——马蹄铁。 这是何物? 这时沈乐妮为他解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这上面所写的,便是如何养护马蹄的方法。上面还有一物,名为马蹄铁。它是一种钉在马蹄上的东西,通常是铁制,不仅可以保护马蹄防止磨损、避免马蹄被尖锐物体刺伤,还能够增加马的抓地力,以及纠正马蹄形状等。”[1] 她所说的,竹卷上面都有写,甚至更为全面详细。 随着刘彻深看下去,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似是找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看得又仔细又慢,像是要把上面的内容马上记在脑子里。 他看得入神极了,连沈乐妮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上面不仅有如何制作马蹄铁、如何将之钉在马蹄上的方法,还有如何养护、更换等等。”沈乐妮最后道。 她说完后便静静立着,等刘彻看完然后问她问题。 而刘彻一卷竹卷看了足足一刻多钟才将其放下。上面写的东西虽然许多词汇不是很能理解,但总体还是能大致了解。刘彻平复好有些许亢奋的情绪,才看向沈乐妮。 他的眼底藏着灼色,说道:“有了这马蹄铁,不知要为我大汉节省多少战马上的消耗。” 而且这马蹄铁不光能延长战马的使用寿命,还能一定程度上提高战斗力。这马蹄铁,再加上马具……刘彻已经无法想象大汉骑兵会多么强大了。 他已然迫不及待想和匈奴开战! 刘彻心情极好,他扬唇,语气真挚地对沈乐妮道:“沈国师对大汉的奉献,叫朕都不知要如何感激你。” 沈乐妮一笑,拱手,同样真诚地道:“这都是乐妮应该做的,陛下不必言谢。” 刘彻开怀地笑了笑,看来果真心情非常好。他又拿过一卷翻了翻,嘴里道:“朕知道了。此后朕会交予大将军,他若是有什么不懂,朕让他来寻你。” “是。”沈乐妮颔首。她顿了顿,又开口道:“陛下,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求陛下应允。” 刘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说吧。” 沈乐妮直言道:“我想在长安举办健康知识讲座。” 那晚她喝了酒,想了许多,想了许久,也渐渐想通。 平行时空又如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既然真正的历史已无法更改,也不会影响未来,那么她已无需顾忌什么。 第90章 做一件事,最重要的是过程。既然她已来到这里,那么她不仅要把任务做完做好,还要去做一些她想要做的事情,让这个时空的百姓都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如她此前所说,做过,存在过,便不算虚无。 刘彻在竹简上慢慢移动的目光一顿。他又抬头看着沈乐妮,眼神疑惑:“健康知识讲座?” 沈乐妮为他解释:“就是把百姓聚到一起,讲授一些关于身体健康的知识。” 她今早又看了看那本养生手册,便产生了些想法。 因为种种原因,古代底层的百姓一生接触不到任何教育,愚昧而封建,所以她打算向全民普及健康方面的知识,先从长安开始。若是长安人人皆知,口口相传,自然就会向周边辐射,再然后便是更远的地方。 只要大汉百姓对于健康方面的知识了解越多、认知越广,那么此后大汉百姓的平均寿命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延长,而且以后的大汉军队的战斗力也会更强。 刘彻明白了,他往后靠到椅背上,随口道:“你是想……教化百姓?” “只是想大汉百姓多了解一些健康知识,进而促使他们去锻炼体魄,讲究卫生。亦能使医者去钻研病症。这些都能使大汉百姓的身体更强健,也能一定程度上延长寿命。”沈乐妮把好处一条一条地为刘彻罗列开来。 刘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片刻后嗯了一声:“说得有理。” 沈乐妮停了一下,忽然问刘彻道:“陛下可知,‘全民皆兵’?” 刘彻看她。 沈乐妮道:“只要百姓的身体素质强健,那么只要大汉需要,即便不是军士,也不论男女,拿起武器皆可为兵。” 刘彻随着她的话一想,眼里暗光一闪。 “陛下,觉得如何?”沈乐妮探问。 刘彻对上她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的眼神,轻笑一声。还以为这女子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会怕触怒他。他轻轻一甩袖子,神情闲散,“沈国师一心为大汉,朕岂有不应之理。” 沈乐妮暗松口气。她拱手道:“多谢陛下!” 刘彻这时却话音一转:“不过……延长寿命,除了你说的这些,便没有其它法子?” 沈乐妮眼皮一跳。她神色自然地望向刘彻,静静与他对视。 她知道,眼前这位帝王自从十年前接触了第一个方士后就开始迷信长生,虽然后面发生了李少翁和陈阿娇之事,但并不影响他继续追寻长生。到了中晚年,随着身体愈发不好,便愈加痴信此道,因此给了奸佞可趁之机,最终导致‘巫蛊之祸’惨案发生。 既然她来到这里,便不能让那些遗憾再次重演。她必须把任何可能导致原结果的因素扼杀在摇篮。 想及此,沈乐妮忽然神情坚定,用平静而真挚的目光看着刘彻,却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道:“陛下,这个世上,从古至今并无什么长生之法。只有锻炼体魄,或以药膳养生,或可延长些许寿命。” 刘彻明白她的意思,听罢后笑了笑,颔首道:“你说的,朕知道了。朕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见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沈乐妮却是放不下此事了。刘彻迷信长生,当下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许多朝臣都劝谏过,但刘彻明显没听进去。 也不知由她来说后,他还会不会继续追寻。 不过没关系。有她守着看着,任何人只要敢行蛊惑刘彻、动摇大汉国本之事,她一定毫不留情地将其解决。 她劝不了刘彻也不怕,只要把奸佞先行解决,那么事情就不会走向最糟糕的结果。 沈乐妮想了想,还是拱手对刘彻道:“陛下,如今陛下既赐予了我大汉国师的身份,那臣自当担起身为大汉臣子的责任。臣有一言,望陛下能记于心中。” 刘彻在等她的话,沈乐妮保持着拱手的动作,微高了语调道:“任何事物,只要与鬼神或仙道长生有关,便都是假的,望陛下勿触之,并且远离。” 刘彻泄出一声呵笑,却道:“如今沈国师也担起了劝谏之责,还真是令朕不太习惯。” 沈乐妮干笑一声,心里回道:您还是赶快习惯吧。 ----------------------- 作者有话说:[1]有关马蹄铁的内容取自百度。 第90章 集邮成功! “行了,朕都知道了。”刘彻抬起手指点了点额头,他眉间有了丝倦色,“若没什么事要说,你便出去吧。” 沈乐妮没动,但她一时也没说话。 刘彻放下手看向她,后者忽而堆起一个谄媚的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支吾道:“陛下,其实……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真的很小。” 见她这副模样,刘彻很是好奇了。他问:“何事?” 只见沈乐妮抬起的一只手上忽然出现一样东西,刘彻看过去,然后一愣—— 一块叠起来的白色布帛。看那层数,好像还不小。 沈乐妮以双手呈过去,嘿嘿笑道:“陛下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她想给自己的记忆留点属于这个时空的痕迹,等以后回去了,还能时常拿出来看一看。她想了许久,然后就想到了现代的一个方式——要签名。 系统 :?不是,你能不能回去都还是个问号。 而且,你难道不应该先问一下本系统能不能带回去吗?你就签? 沈乐妮自然不知道系统此时‘脑子’里在飞一些什么东西,她只是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巴巴望着刘彻。 “签名?”刘彻疑惑。 沈乐妮解释:“就是陛下在这块布帛上签一下您的名字。” 刘彻低眸看看眼前的布帛,不解道:“要朕签名做什么?” 沈乐妮哈哈笑一声,“不做什么,就是……喜欢陛下的字。” 刘彻不信,“真的?” 沈乐妮点头如捣蒜,“自然自然!” 刘彻看着她。 沈乐妮败下阵来,“好吧……我就是想,留个念想。” 闻见最后几个字,刘彻心中微动。他注视着她道:“你以后要回去?”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吧。” “何时?” 沈乐妮想了想,回道:“反正近十年都没可能。” 刘彻面色始终平淡。他伸手把布帛展开,铺在眼前。果然是一块很大的布,写上百个人的名字都有余。 他挑眉,“你……莫非要找人把这张布写满?” 沈乐妮又是干笑。 “你要找谁?” “就……那些与我熟识的。”沈乐妮立马又快速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第一个肯定是先找陛下。” 刘彻轻哼一声,“量你也不敢让旁人先签。也罢,朕给你写。” 说罢,他便执起搁在右手边的笔,蘸了蘸墨,然后在布帛中间龙飞凤舞写上了他的大名。 两个很大的字,尤为显眼。 沈乐妮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写完后,刘彻搁下笔,看着布帛上遒劲飘逸的两个字,露出个满意的表情,慷慨挥手道:“拿去。” 沈乐妮咧着嘴角双手接过,看着上面墨迹未干的字,开心溢于言表。 耶!集邮成功! “这下没事了吧?”刘彻的眼神就差‘你可以出去了’几个字没说了。 沈乐妮嘿嘿一笑,把布帛收了回去,拱手道:“臣告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刘彻不知在想什么。 . 繁华闹市,河边阁楼。 鲁瑞静静眺望窗外热闹的街市,似是在等什么人。片刻后,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等那人进来后关上门,又走到对面坐下,他才收回视线。 “有什么事?”朱煦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道。 鲁瑞看着他,道:“你不问问,这一次军训发生了什么事?” 朱煦面色淡淡,显然不感兴趣。 鲁瑞一直盯着朱煦,而对方却始终没有看他。见他端起杯子往唇边送,鲁瑞忽然开口,掷出一道惊雷:“我怀疑,沈乐妮是妖邪。” 朱煦的手猛地一抖,茶水因晃荡而溅出几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猛然抬头,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之人。半晌,他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情绪却并没有变得兴奋而疯狂,反而冷静谨慎地问对方道:“何出此言?” 鲁瑞平淡道:“在此次军训期间,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时令,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被晒黑了一层,唯有沈乐妮的肤色,无论在太阳底下站多久,从始至终也没变。” 朱煦的眼神忽而有些古怪,“你……不会一直在观察这个吧?” 鲁瑞淡然地执杯抿了口茶,回道:“突然间发觉而已。” 朱煦却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谬,嗤道:“女人本就在意自己的容貌,说不准是她擦了不知道几层粉的缘故。” 鲁瑞知道就凭这个他不会相信,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又道:“那你可知,此次军训沈乐妮拿出了什么样的宝贝?” 第91章 朱煦眼皮一跳,紧盯着他。 鲁瑞便把帐篷和肉罐头的事告诉了他,朱煦听着,眉头却渐渐拧起。末了他道:“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这两样东西被他形容的太过虚幻,说出去几乎没什么人相信的。 “骗你做什么?此次参与军训的人都知道,而且大将军手里就有,你若不信只管让你家里人去打听。”鲁瑞又道:“况且,你别忘了,陛下可说过沈乐妮有预测未来之能。而且此前沈乐妮可是还拿出了一样东西,你我都已试过。那般厉害的马具,我从未听闻过,大汉没有,异族也没有。还有这些东西。” 鲁瑞眼神犀利,语气也锐利,直击重点道:“如此种种。你想想,除了妖邪,谁有本事这把这些惊世骇俗的、一样便可引起天下沸腾的东西拿出来?” 雅间里静极了,就连窗外喧闹的声音也在远去。 朱煦与他盯视着,渐渐地,他的嘴角忽而扯开疯狂的弧度,越拉越大。他轻声道:“若你所言为真,那沈乐妮……” 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鲁瑞却突然开口,再次破灭他的幻想,“就算她真是妖邪,如今你也动不了她。” 朱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合上唇瓣,静看着对方。 鲁瑞转着桌面上的杯盏,垂着眸道:“如今沈乐妮得陛下盛宠,风头正盛,你若是没有抓住她足够的把柄,是扳不倒她的。况且,她如今不仅没有丝毫破绽,反而做的还都是些利国利民之事。你若强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可陛下不是极厌恶巫蛊鬼神之事?”朱煦语气里尽是蠢蠢欲动。 鲁瑞呵一声,驳道:“你别忘了,陛下也迷信长生。” 朱煦总算是冷静了些。他坐在凳上,眼睛眯起,不知在想什么幺蛾子。好半刻,他冒出一句:“会不会是想错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妖邪?” 鲁瑞却注视着他,声音虽淡,却吐出一句极为狠戾的话:“你若想报仇解恨,她就必须是妖邪。” 朱煦不知抓住了什么,哼笑一声,环着手臂漫不经心道:“我报仇解恨?难道你不想让她死?” 鲁瑞浅浅一笑:“自然想。你我都明白,若不除去沈乐妮,以后这长安,甚至整个大汉,都是她的天下。” “呵。她的天下?一个女人,也配。”朱煦把一只手臂搁到桌上,说道:“你也说了,她如今做的都是些利国利民之事,就算我们大肆宣扬,百姓不信她是妖邪怎么办?说不定还认为沈乐妮是神仙,毕竟妖邪有的能力,神仙也有。” “可一个人不会永远不犯错。”鲁瑞轻轻勾着唇角,“只要她行错一步,哪怕是极小一步,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 安静的环境里,鲁瑞掷出最后一句:“就算她是活神仙,世人对她的敬畏有多大,那藏在心底的恐惧就有多大……” 朱煦盯着他,却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对面这人若是狠起来,他是一点也比不上。 第91章 谁买的热搜? “可我不想就这么干坐着。看那女人春风得意的模样,老子看不惯!”朱煦恨道。 闻言,鲁瑞顿了顿,说道:“其实目前,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对上朱煦的眼睛,唇边扯了扯,吐出一句:“近日来,长安民间传着一件事,说沈乐妮……意属霍去病。” 这句话还是他稍微美化了一下,民间传的那些根本不堪入耳。什么勾引,什么狐狸精,他说不出口。 朱煦听完,嗤了一声。 鲁瑞看着他,从他平淡的神情里琢磨出了什么。他道:“看来,你知道是谁做的。” 朱煦也不瞒他,又环起手臂,“和石大人家那位有关。” 他的祖父曾经做过太子太傅,虽然风光不再,但满腹的学识是消失不了的。他有一个朋友,叫公孙敬声,是卫家卫君孺和南奅侯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此人骄纵荒淫、玩物丧志,他家里试图把他掰正,便逼公孙敬声到他家里,求他祖父教授他。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 听公孙敬声说过,他母亲又同太学五经博士石庆的夫人相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怕他祖父也掰不正公孙敬声,便四处拉关系给公孙敬声找夫子。 不久前,他听公孙敬声说,卫君孺有意撮合石庆的幼女石寻薇和冠军侯霍去病。但那次卫君孺带着石寻薇去宫里赴宴,石寻薇回去后便很不开心,闭门不出好些日子。 缘由嘛,明眼人都看得出,霍去病和沈乐妮的关系很好,而且人都是霍去病带回长安的。 人家姑娘厚着脸皮来赴宴,只为看一看中意郎君,可对方鸟都不鸟她一眼,自然是伤心了。 于是就暗地里搞起了小九九。至于是谁给她出谋划策的,就不得而知 了。 鲁瑞笑一声,道:“果然。” 他也是知道朱煦和公孙敬声的事的,而对于卫君孺有意撮合石寻薇霍去病两人,长安权贵圈子里打听一下也能知。 朱煦对此却有些不屑,“女人,也就知道使一些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鲁瑞道:“但这其中有一点,若拿捏得当,或许能一箭双雕。” 朱煦与他静静对视,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瞳孔变化了一瞬,“你指的是……” 鲁瑞口吻似在闲谈:“如今卫家恩宠并臻,已是大汉第一显贵。卫家不仅出了一个为陛下诞下皇长子的皇后,还出了一个大将军、一个十七岁的冠军侯,本就足够耀目,倘若霍去病再和沈乐妮有什么关系……” 他扬起唇,双目极亮,“你说,陛下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能怎么想? 风头太盛,压过了帝王,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朱煦目光炯炯,眼底闪着亢奋之色,似乎已经看见了卫家和沈乐妮的下场。但他臆想了一阵又冷静下来,反问:“陛下真的会惧怕?我看他倒不在乎。” “现在不在乎,那以后呢?”鲁瑞看着他,抱臂道:“且看着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再添添火。” . 近来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又增了一个,说的好听一些的便是国师沈乐妮意属冠军侯霍去病,时常把人叫去府里,企图借此来亲近对方。而说的难听的,就说沈乐妮不守妇道,是个女妖精,整日想尽办法勾引冠军侯霍去病。 听说谣言后的沈乐妮:?谁买的热搜? 女妖精?还勾引?怎么勾引?用俯卧撑勾引? 沈乐妮在国师府里气得直画圈圈诅咒传谣的人。 当然,也有人听了后不仅没有加以调侃渲染,反而还双手一拍,觉得霍去病和沈乐妮还颇为般配。 但无论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普通百姓谈过笑过也就罢了。可一些世家权贵却坐不住了。 这两人,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冠军侯,同样得陛下盛宠,一个未嫁一个待娶,都是一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于是听闻民间传言后,纷纷开始各自行动。有人给沈乐妮递帖子,有人去见卫少儿,还有人亲自上门去试探霍去病的,而目的无非都相同。 卫少儿和霍去病倒是淡定自若,因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诸如此类的事,但沈乐妮倒是头一回体验大型古代求亲事件,吓得府门都不敢打开。 这日清早,霍去病正在晨练,便有下人来报说他母亲让他过去一趟。霍去病收拾一番,便去了陈府。 彼时陈府才摆好早膳,卫少儿一人坐于桌边,看见被下人引进来的霍去病,便扬起笑容招呼他道:“去病来了,快过来坐。” “娘。”霍去病坐到卫少儿身边,说道:“您找我何事?” 卫少儿却不答,只浅笑道:“先用膳吧,为娘许久不曾与你同坐一桌了。” 霍去病点了头,乖乖同母亲一起安静地用了早膳。 饭后,卫少儿带着霍去病来到她院里,拉着他坐下后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把霍去病看着,看得霍去病一脸疑惑茫然。 他道:“娘,您看着我做什么?” 卫少儿依旧静望着他,然后一下丢出一句险些没把霍去病吓得眼珠子吓瞪出来的话:“去病,你跟娘说……你是不是对乐妮有意?” 霍去病猛地傻住,一口唾沫梗在喉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天崩地裂,泪花直涌。 “哎呀你!”卫少儿急忙给他拍背顺气,“为娘就是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作甚?难不成是真的?” 闻言,霍去病咳得更厉害了,一张脸胀得通红,额头青筋都冒了起来。 这给卫少儿吓得,她不敢说话了。 好半天霍去病才缓过来,他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神色急切地对卫少儿道:“娘,你不要乱说,这会损害她的名声。” 卫少儿也站起身,她走近霍去病,却轻言道:“你可知,这些日子外面在传什么?” 霍去病神色一顿,回道:“我知道。”他听说以后,即便有正事,这几日也都没敢去找沈乐妮。 第92章 怕再损她清誉。 卫少儿又道:“这些日子以来,有许多人找上为娘,从我这里打探你的想法,想与你结亲。听说,也有不少世家权贵想娶乐妮进门。” 霍去病何尝不知,都有人直接去找他了! 听完卫少儿的话,霍去病一时默然。 卫少儿叹道:“乐妮是个好孩子,整日忙着国事,还要养个弟弟,真是辛苦。”她看向霍去病,浅浅温柔一笑,对他说掏心窝子的话道:“为娘喜欢乐妮。若你有意,便……” 谁知霍去病却打断了她,急道:“不是,我……” 然话到喉间,却忽然梗住,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 “你……”卫少儿观察着他,忽然冒了句:“莫不是介意她比你大好几岁?” “我不是!我……”霍去病又梗住。他今天好似不会说话了。 卫少儿无声一叹。做娘的,哪里看不懂儿子的言行。即便他还不自知,可她身为过来人,一眼便明白了。 但她也不逼霍去病,只道:“不急,你好好想想,然后再告诉娘也不迟。” 直到离开陈府的时候,霍去病还是晕晕乎乎的。 卫少儿那一问,像是捅破了一层模糊的窗户纸,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又乱了他的心神。 他喜欢沈乐妮? 与她相识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善良有义、胆大心细又聪慧有趣、关切黎民的女子……想到这里,霍去病都有些傻了。 他什么时候得出的这些?他平日……这么关切注意她? 霍去病沉默了,神思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 流言蜚语没多久便渐渐散了去,或许是并没有确切的消息,百姓们传来传去便觉得无趣了。亦或是有人压了下去。 至于求亲的人,见两方都没有想要结亲的想法,便知趣地销声匿迹。 总之沈乐妮敢把门打开了,敢见人了。 沈乐妮外出找到赵破奴,同他商议她求学之事。最终两人商定,此后赵破奴就到国师府里来教学,何平安上午学完沈乐妮下午学。一来她家里本就设有学堂,很方便,二来她可以把路途上耽搁的时间拿去做别的事。 商议好的第二日,沈乐妮就开始学起了匈奴话。 同时,她也在为开展讲座做着准备。她打算把位置设在章城门外,那里道路宽敞,非常适合搞大型讲座。 拍板敲定后,沈乐妮便拿出养生手册,罗列出可以讲授的东西。她写着写着,忽然记起之前她送给卫子夫的贺礼。 其实她还想举办几场女性知识讲座的,但这个的难度可想而知。 可那夜卫子夫满面愁容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令她印象深刻。 不管了,想要做好一件事,就不能瞻前顾后。无论有多艰难,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她都不会放弃。 想好以后,沈乐妮同时又开始准备与女性知识讲座有关的东西。 两日后。 大朝结束后,沈乐妮单独见了刘彻。 没等她说话,刘彻便戏谑道:“沈国师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可还好?” 沈乐妮一下就懂他在说什么了。女妖精和勾引几个字又在眼前转,转的她想调头冲上街去找到那个编排她的人赔她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失费。 她扬起个毫无破绽的微笑,回道:“回陛下,臣一切都好。” 见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刘彻觉得无趣,也跳开了此事。他道:“那些关于马蹄铁的竹卷,朕已经交给了大将军,让他开始着手研造。他若是有不懂之处,会来找你。” “是。” 刘彻看她,问道:“沈国师不介意朕没有在朝堂之上宣告你又献出一宝?” 沈乐妮回:“既是献给了陛 下,那便是陛下的东西,臣无权置喙。” 刘彻笑了笑,又转移话题:“你那什么讲座之事,打算何时开始?” 沈乐妮道:“臣正要说此事。臣打算五日后于章城门外开展第一次讲座。” 刘彻嗯了一声表示应允,饶有兴趣地问:“你要讲一些什么?” 沈乐妮却不答,翘起唇角道:“不如陛下亲自前来听一听?” 刘彻被吊了胃口,又拉不下脸来追问,于是非常不爽,口气有些阴阳怪气:“朕可不如沈国师那般有空,整日四处乱窜,无所事事。” 沈乐妮听出来了,险些没憋住笑。她反驳:“我哪有整日四处乱窜、无所事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事,陛下莫要冤枉了我。” 刘彻轻哼了声。 沈乐妮也不再同他玩笑,言归正传道:“陛下,其实除了健康知识讲座,我还想开展另一个讲座。” “什么?” 沈乐妮吐出几个字:“女性知识讲座。” ----------------------- 作者有话说:各位宝新年快乐呀!祝大家2025巳巳如意,前程朤朤,生活,事业燚燚,康健如意~~ 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大家不要潜水啦 第92章 太不经逗了 刘彻无声念了一遍,静静等着沈乐妮的解释。 沈乐妮看着刘彻,却是道:“陛下,我身为女子,自然是想要大汉女子都能过得好些。” 她神色认真地望着上首端坐的帝王,声音不大但蕴藏坚决的意志,一字一句道:“陛下,我想为女子,争取自由。” 刘彻问:“什么自由?” “无论什么年龄,无论嫁人与否,都可以自由外出,可以同男子一样在外打工做活养活自己,可以钻研技艺、行医做商,可以读书习字施展才华,可以做官入朝为国鞠躬尽瘁,也可以参军入营保家卫国。让大汉每一个女子,也能去寻找自己的价值,亦能为家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空阔的殿内气氛安静。 沈乐妮的这些话,无论是哪一句,若是为众朝臣得知,必定是要遭受口诛笔伐、弹劾死谏。 刘彻神色平静,似乎对她的这番志图早有所预料。他似随意一问:“沈国师认为,大汉女子处境不好?” 沈乐妮想了想,回道:“不是。其实在大汉,女子尚且还很自由,但陛下……沧海桑田。我想从现在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刘彻唇边扯开弧度,“但你说的那些,只凭你一人,怕是不太可能。” “只要我能改变一点点,我也知足。” 沈乐妮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了系统她什么也不是,她也不奢求能把她说的全都实现,但她能改变一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也知足了。剩下的,她相信一旦那层包裹住思想的旧布被破开以后,会有更多女子和她一样,去为此而努力。 她期待这个平行时空,最终走向一个不同的、百花齐放百花争艳的方向。 半晌,刘彻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注视着沈乐妮,眉宇间拢着帝王的威严,声色淡然道:“不论你做什么,国师要记得,你如今是大汉国师。” 沈乐妮正色拱手,恭重地应道:“是,臣谨记。” 她明白,刘彻这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一旦她做了什么事危害到大汉国本大汉江山,他一定严惩不贷,甚至是…… 出了宣室殿后,沈乐妮去自己的马车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又返回了未央宫去求见卫子夫。 彼时卫子夫正同前来问安的两个后妃说话,听闻禀报后便让两人回去了。 看见沈乐妮,卫子夫便展颜一笑,道:“沈国师来了,快坐。” “皇后娘娘。”沈乐妮上前行了礼,依言坐到了旁边的椅上。 卫子夫看了眼她手中抱着的木盒,微笑询问道:“沈国师前来,可是有事需要本宫帮忙?” 沈乐妮摇头道:“乐妮前来,是想送两个东西给娘娘。” 说着,她站起身,把木盒放到挨着椅子的桌面上,然后把它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两瓶白酒。 沈乐妮取出一瓶拿在手里,对卫子夫道:“娘娘,这便是我要送您的东西。” 卫子夫不知道里面装的是水还是什么,只是觉得那琉璃瓶实在好看,质地透明,无一丝杂质,看上去很是贵重。她好奇地问:“是何物?” “白酒。” 卫子夫微微一愣:“酒?” 沈乐妮颔首道:“此酒很烈,但我把它送给娘娘的原因,并不是让娘娘品尝。”她解释道:“若后宫之中有人高热不退,便可以用此酒兑上一些水来擦身,效果是寻常酒的数倍。” 顿了顿,她补充两句:“年龄较小者,若情况实在危急,则需多兑一些水方可一试。” 卫子夫眼睛一亮,沈乐妮继续道:“若有后妃生产之时有撕裂之伤,同样也可用来为伤口消毒杀菌。” “这,这东西……”卫子夫忍不住从椅上立起,朝沈乐妮走来。她面上露出几丝惊喜,“它的效果,当真很好?” “是。”沈乐妮说着,把手中酒瓶递给了卫子夫。 第93章 卫子夫小心翼翼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抬头看着沈乐妮,欣喜一笑:“若真如此,那它可太贵重了。” 沈乐妮浅笑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它之幸,亦是臣之幸。” 把白酒送给卫子夫后,沈乐妮便准备离开。她正要告退,卫子夫却忽然浅笑道:“其实,本宫近来也听说了外面的一些事。” 沈乐妮嘴角挂着的弧度微微一僵。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如所料,卫子夫眼睛闪烁着好奇,向她探问:“本宫听说,沈国师对去病有意,不知可是真的?” 对于此问题,沈乐妮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卫子夫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她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语速飞快道:“不是的娘娘,这是谣传,娘娘莫要听信!” 谁知卫子夫见了她这样反而掩唇一笑,根本不相信。她道:“乐妮莫要害羞,若你真对去病有意,本宫可在陛下面前为你说几句。不用在意旁的,本宫觉得,你与去病,甚是相配。” 怎么她越解释越让人误解啊?那到底还解释不解释? 沈乐妮心累。她挤出一个让人看不出来她很崩溃的笑容,委婉拒道:“不用了娘娘,我……我没有考虑终身大事的打算。” 闻言,卫子夫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却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改口道:“本宫知道国师整日为国事忙得抽不开身。无妨,那便等等,等国师空闲之时好好想想,再告诉本宫也不迟。” 沈乐妮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勉强地笑了笑。 果真不论在哪个时空哪个地方,婚姻一事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 翌日,沈乐妮就放出了她要举办健康知识讲座的消息。 如今在长安,不论是权贵圈还是民间,要说谁的话题最多最热,那必定是沈乐妮了。因此没多久,沈乐妮要办讲座的事便在长安民间传了开。 开展讲座的前一日,霍去病前来找沈乐妮。 这还是从谣言四起到谣言散去后他第一次来找她,彼时沈乐妮坐在廊下,两人一碰面,还都有些呆呆傻傻的,不知该怎么说话。 还是沈乐妮用力低咳一声,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她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霍去病摸了摸脸,尽量脚步自然地朝她迈过去。 沈乐妮低眸继续看她手里的一份写着讲座内容的竹卷,随口问道:“最近在忙什么?” 说到这个,霍去病的脸腾一下又热了起来,他结巴道:“没、没什么。”这半个月以来,他大多时候都待在家里躲外面的闲言碎语。 沈乐妮头也不抬,“我教你的拳法和太极有没有坚持在练?” 霍去病嗯了一声:“每日都会打一遍。” 沈乐妮似乎看着竹简上某个地方在思考,一时没说话。霍去病悄悄看她低垂着的容颜,却一不小心看入了神。 而对面的沈乐妮刚思考出竹卷上某个地方的内容该改成什么,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放在了她的脸上。而她院中,一般是没有下人的。 意识到是谁在盯着她看以后,沈乐妮不禁挑眉,她把头抬起,而后者在接触到她的视线后眼睛微微一瞪,飞快地把眼睛移到一边,清了清嗓子来遮掩他的无措和尴尬。 沈乐妮看着他飞了些粉红的脸颊,忽然起了邪恶之念,很想捉弄一下他。 她放下竹卷,以手托腮,把身体微微向霍去病那边倾了倾,带上一副很想渴求知识一般的正经认真模样,小声问道:“霍公子,外面都说我勾引你,你怎么看?” “咳咳咳!!” 霍去病眼睛一瞪,话还没说,又是一口唾沫呛住,咳得震天响。 见他咳得停不住,一张脸飞速涨红,沈乐妮负罪感飙升,赶忙站起身两步迈到他侧后想给他拍背。 妈呀,这也太不经逗了。 可沈乐妮手还没挨着霍去病,就被他抬手挡住,他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嗖一下窜起来后退一步,忙道:“不用咳咳!不、不用了!咳……” 沈乐妮见自己把这少年吓得她好似洪水猛兽一样躲避着,心里负罪感更强烈了。她似求饶似安抚道:“行行,我不帮你拍,你、你别激动。” 他这么咳,她都担心他把肺咳出来。 说着,沈乐妮坐了回去,抬手抹了把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并不存在的虚汗,又安抚他道:“刚才我那话都是从外面听来的,都是谣传,你不用在意。” 霍去病终于缓了过来,他倒了杯桌上的茶灌了两口,这才顺势坐回到了凳子上。 他不敢看沈乐妮的眼睛,尽力找补道:“我、我没在意,方才只是我……我喉咙太干了而已。” 嗯,喉咙太干,不是他经不起挑逗。 沈乐妮把唇角抿平不让笑泄露出来,她很想说:少年,你尚有余红的脸蛋显得你的话很苍白啊。 闹也闹够了,沈乐妮回到正题:“你今日来是有事找我?” 说起正事,霍去病努力把刚才的尴尬抛到脑后,对她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举办讲座那日,可要安排些护卫过去?” 沈乐妮本想她说用不着,可转眼想到不管到时候人多还是人少,秩序确实是需要有人来维护的,便点头道:“也好,那护卫的事就麻烦你了。” “小事。”霍去病说完,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了。他本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既然得到答案,那他也该回去了。而且刚才出了糗,若不是正事没办,他方才就走了! 霍去病又开口,飞速结束两人的对话道:“时、时间不早了,那我回去安排去了。告辞。” 话落,他嗖一下站起来,同沈乐妮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带回一下地离去。 哎?这就走了? 沈乐妮呆了一下,直到从他离开的背影里看出了些狼狈和匆忙才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 -----------------------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几天更新字数不太稳定,有时候会少点,因为要开始走亲戚了,不是在去亲戚家的路上就是亲戚来家里的路上[笑哭]龟速的我尽量保持每日一更,但如果在晚上十一点半还没有更新大家就不要等了。大家追更辛苦,实在抱歉~ 第93章 健康知识讲座 转眼就到了沈乐妮举办健康知识讲座的日子。 在前一天的时候,她就让人去章城门外把讲座台子搭好,摆了两百张凳子,又在讲座当日一大早就把所需物品全都拉到了城门附近,安排护卫看守。 这是沈乐妮第一次举办,百姓们全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一听说在章城门前,百姓们便想起此前叹为观止、空前绝后的汇演,再加上听说只有两百个位置的时候,便早早地相约而来。 两百张凳子,没一会儿就被人坐满。章城门,也再次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乐妮从未央宫内部来到章城门门口后,发现外面万人空巷的场面,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还以为没什么人,看这场面,说半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在这里也不为过。 她身边的霍去病看了眼台边那个被一块巨大的布罩住的小山堆,问沈乐妮道:“你买这么多米粮和布匹做什么?” 是的,那布罩着的,是一堆小山高的米粮和布匹。 沈乐妮看着他,扯开嘴角吐出几个字:“有奖竞答。” 霍去病秒懂。 此次来看热闹的,除了百姓,还有许多读书人,甚至一些官员武将、世家权贵也身着素裳隐在其中。 比如张骞。 当沈乐妮跨出城门,走向讲台,往座位区晃眼一扫看到张骞的时候,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 张大人这是对健康讲座感兴趣?还是怕她今日人不多来凑数的? 正想着,张骞的视线便看了过来,沈乐妮和他对上,朝他礼貌一笑,然后走上讲台。 看见沈乐妮出现,原本喧闹不绝的人海眨眼间就安静了下来。 沈乐妮走到讲台前面中央站定,放眼望去,视角所及的地方全都是脑袋,无数双视线聚拢在她身上。 若是寻常人,早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而沈乐妮虽说还是紧张,但毕竟有经验在先,很快就调节了过来。 她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扬声直入主题道:“首先,非常感谢大家来到这里听我的讲座。在讲座开始前,有些事情需要和在座的讲一下。” 那两百个人一听要和他们说事情,纷纷把耳朵竖起来。 虽然章城门外是个开放的场地,但此时环境却很安静,因为霍去病在带着人维护秩序。 沈乐妮先把有奖竞答的事同众人说了后,指着讲台右边那一个小山堆接着道:“第一个抢答的人,以及答对了的人,讲座结束以后都能去领一袋粟米和一匹布。每个人回答次数不限。” 听沈乐妮说完后,不光是在座的两百个人,附近听清楚了的百姓也都沸腾了起来。那些站得远的听不清,便急切地向前面人打探,于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全场,哄闹声直冲云霄。 第94章 来得早抢到座位的人更是激动兴奋不已,有的在向一边站着的人炫耀,有的双眼放光地盯着米粮布匹那边,还有的已经在和身旁人讨论会有什么问题了。 沈乐妮抬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等声音小下来以后,她才道:“稍后在座的两百人每个人都会拿到一个标记了数字的木牌,讲座结束后凭木牌领取奖励,所以大家把自己的木牌拿好,不要丢了。” 说完后,沈乐妮对台下面的人丢了个眼神过去,然后就有几个人抱着木牌去了座位区。 等准备工作做完后,沈乐妮先问了一声:“可还有什么不懂的?大家都可以提出来。” 台下没人说话,只巴巴望着沈乐妮,那眼神里都在说:快点开始吧!我的米粮和布匹已经等不及要和我回家啦! 没人有疑问,沈乐妮便正式开始今日讲座。由于人实在太多,即便环境还算安静,但为了更多的人能听清楚她说的,她也不得不把嗓门亮到最大。 她说道:“那么接下来,讲座正式开始。”在台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沈乐妮提出第一个问题:“有谁知道今日我举办的‘健康知识讲座’要讲一些什么?” 如今聚在章城门的,绝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一生不曾读书识字,或许连她今日要说些什么都不明白,来到这里单纯只是看热闹。为了方便百姓们更容易理解后面的内容,所以她才先提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在座的和站着的相互望望,不由抠起了脑袋。在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里,时不时响起一声嗤笑,却被周遭的议论声淹没,没机会传到沈乐妮耳朵里。 很快就有个木牌被飞速又带着些迟疑地举起,沈乐妮示意他回答,那男子站起身,声音弱弱道:“可、可是讲与我们的身体有关的?” 沈乐妮对他一笑:“恭喜你,答对了。” 那人眼睛一瞪,高兴地险些蹦起来,但在四周投过来的眼神里克制了下来,坐了回去。 其余的人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纷纷打起精神,盯着沈乐妮的眼神像是在捕猎的兽一样。 “下一个问题。”沈乐妮问道:“那么有谁知道,‘健康’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话音刚落,台下就唰唰唰举了无数个牌子,但站起来的人不是支吾答不出来直到把脸憋红,就是一通乱答。 最后沈乐妮稍微放了些水,让两个说对了一些的人拿到了奖励。然后沈乐妮解释道:“健康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我们的身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包括你的心,都没有患病,能够自食其力,心态良好。” “健康,分为了身体上和心理上两个部分。只有你身体和心理都没有患病,才算得上真正的健康。” 这时候有人挠着后脑发出疑惑:“可是,心理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好。”沈乐妮笑着表扬开口的人,然后回答道:“心理,指的是你的感觉、情绪等。心理健康,大家可以理解为你没有郁结于心的疾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1] 解释的如此详细,可依然有人懂有人不懂,或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沈乐妮也不强求今日所有人都能听懂她说的所有东西,教化开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急于求成。 她要做的就是把知识抛洒出去,只要一个环境里有部分人懂得的了以后,这些知识就会被不知不觉传播出去,那么在耳濡目染之下,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会有更多人开始理解、明白。 “那么今日,我们主要讲一下身体方面的东西。第一个内容,便是‘先认识一下你的身体’。” 话罢,台下便开始交头接耳。 沈乐妮并不阻止百姓们相互讨论,反而希望他们讨论的越激烈越好。她说完,就示意台侧帮手把讲课所需的东西搬上来。 那是一块长长的木板,板面被打磨的很光滑。木板搁在地上,被竖着支撑起来,然后百姓们就看见了上面画着的东西——那是一副人体器官分布图。 ----------------------- 作者有话说:[1]‘心理’的含义取自百度。 第94章 美容养颜?! 这是沈乐妮从养生手册上照着画下来的。 这副图虽然只勾勒出了人体和脏腑的轮廓,但依然让看清楚的百姓震惊地瞪大了眼,抽气声和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章城门外登时如同一锅沸腾的水一般。 “天呐!这……这是何物啊?!” “老天爷……这,这好像是人的身体?” “你们看中间!画的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五脏六腑?!” “那是肠子吧?!怎么那么多?!” “这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都认不出来?” “好恶心!我……我要吐了!” “这女子怎么有如此吓人的东西?难不成……” 各种各样的声音里,绝大多数都是对这幅图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嫌弃、恶心,看向沈乐妮的眼神里也基本都是怪异或悚然,好像沈乐妮是一个什么怪物一样。 沈乐妮始终泰然面对。毕竟在这个时候,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大多数大夫也没有见过如此直观的人体脏腑图,震惊、恶心、害怕都是正常的。 等百姓们讨论的差不多后,沈乐妮才指着脏腑图道:“大家也看见了,这是一副人体的五脏六腑的分布图,上面画的脏腑的模样,就是大家身体里的脏腑的模样。” 这么一说,在场更是鸡皮疙瘩不停地掉,有人受不了地直搓起手臂,更有人直接离开了此地。但也有一些好奇来到此处的大夫,激动到脸颊通红,想和身旁之人分享心情,却是兴奋到语无伦次。 沈乐妮见众人一副实在难以接受的模样,便安抚道:“大家不要激动,也不要害怕。这只是一副普通的图而已。我之所以把它拿给大家看,是想让大家都能了解自己的身体,以后若是哪里不舒服,大家也能知道是哪个脏腑生了病,也好对症下药。”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今日来到这里的或许有一些大夫,希望各位大夫能够了解、记住、传播这副人体构造图,以便能更深入地去研究具体的病症,促进大汉医理和药物的进步。” 虽然诺大的场面没人回应,但却有许多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笔和竹卷飞速记录着,还有人挤出人群跑去买了书写之物后又挤了回来,更有甚者直接捡了地上的泥块,直接在自己的衣裳上画了起来。 不管沈乐妮讲的东西重不重要,总之先记下来就对了。 沈乐妮站在台上,自然把台下的混乱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很开心看见这样的混乱。 她抬起手,指着脏腑图继续道:“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人体的脏腑。这是心,形状如……” 沈乐妮把上面画的器官都简单介绍了一遍后,才道:“今日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心脏、肺和胃。”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沈乐妮提出第一个问题:“首先,大家知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呼吸?” 这个问题,问懵了无数人。 人为什么会呼吸?是啊,人为什么要呼吸呢? 许多人茫然疑惑的时候,也有部分人恍若被打开了什么新大门,眼睛一亮。 这个问题好新奇,角度好刁钻,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过呢? 人,到底为什么会呼吸? 沈乐妮意料之中收到了无数双求知的眼睛,她没有急着为众人解释,而是先说道:“大家可注意到,我们在呼吸的时候,吸进去和呼出来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相对比较简单,很快就有人举手作答。 “什么也没有!” “像水,因为有时候呼在手上会摸到一些水!”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雾!因为在冬日的时候会看见雾从鼻子里冒出来!” “我觉得是一股风,或者气!” 即便许多人都是在乱蒙乱答,但沈乐妮依然精准地提取出了最接近正确答案的回答。她对着最后那人道:“你说的很对,就是气。” 沈乐妮用清晰而不快不慢的语速,为众人解惑道:“我们吸进去和呼出来的都是一股气流,叫空气。空气是没有形状、颜色、气味的,看不见也抓不着,但它无处不在,就像风一样,充满了我们的世界。” “而空气,都是由很多很多我们看不见的小东西构成的,其中一种叫氧气。我们的身体需要它、离不开它,就像人要吃饭一样。不呼吸,就会死。所以人要呼吸,把空气吸进去,让身体汲取里面的氧气。” 沈乐妮一边阐释着,一边抬手在鼻子前轻轻扇动,配合着肢体动作。 本来百姓们还听得云里雾里,可听到她用吃饭来比喻后,一下就明白了,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身体需要空气里的氧气,就像人必须吃饭一样,不吃饭,就会饿死。同样没有氧气,人也会死,所以就要呼吸。 而且空气竟是由很多看不见的小东西构成的? 第95章 有人当即抬手抓了把空气,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里诞生。 明明是有很多小东西,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好神奇! “可是……”有人不解道:“既然身体需要氧气,那为什么吸进去又要呼出来?”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沈乐妮夸赞那人一句,然后回答道:“人的呼吸就相当于是吃完东西后会排泄——也就是拉屎撒尿一样,要把对身体没用的、有 害的及时排出来。身体把氧气吃掉了,然后转化成了没用的东西,通过呼气把这些东西排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若是留在身体里,则会对身体有害。” 听沈乐妮用排泄这等污秽之语来形容呼吸,许多人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怪异表情。 一直安静听着的霍去病、张骞保持着淡定的神情,心里却不禁说道:沈教官还是一如既往,简单,直接,粗暴,但又浅显易懂。 沈乐妮给了众人一些消化的时间,继续道:“大家来猜猜,我们的呼吸,主要与哪个器官有关?” “我猜是心脏!因为心脏也在动!” 沈乐妮摇头。 “难道是胃?” “我听说胃……好像是用来装吃下去的东西的。” 有人开玩笑道:“总不能是肾吧?” 座位区和凑热闹的人群依旧是一通乱猜,反正器官就那么几个,总有蒙对的时候。 等正确答案终于出炉以后,沈乐妮似是松了口气,才道:“说对了,就是肺。肺的作用在于……” 沈乐妮把与肺有关的知识简单大概讲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氧气从鼻子进入后,会通过肺进入到身体的各个脏腑,同样,身体各部位产生的有害物也会通过肺被呼出体外。” 百姓们:好陌生好新奇的东西,感觉要长脑子了。 沈乐妮知道不能讲的太快,便回头把刚才讲的重要知识又慢慢复述了一遍,才进入下一个内容。 她道:“在讲下一个器官之前,先来讲讲另一个内容,便是‘多喝水’。” 啥?喝水?这有啥可讲的?渴了就喝呗! 而且为什么要多喝?又不是水牛。 在一片不解的表情中,沈乐妮道:“其实人身体里的水很多,占人体重量的一半多。比如一个成年人重两百斤,那么他身体里的水分约有一百二十斤左右。由此可见,水对于人是非常重要的。人不吃饭,还可以活一段日子,但若是滴水不沾,最多只能活短短几日。” 乍然听说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水,在场的人无不露出吃惊的神情,又开始一番唏嘘讨论。 没办法,谁让沈乐妮讲的东西全都是闻所未闻的,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新世界。 有人惊讶道:“一百多斤的水?怎么可能!我怎么没感受到?” “是啊!我只知道把肉割破会有血流出来,至于水?反正是一点也没看到过。” 有人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的肉,咦了一声:“你们说肉如此软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因为水多?” 他身边的人模仿沈乐妮的语气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然后他又道:“可惜我不知道。” 在一片嗡嗡声中,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带着调笑的语气高声道:“哎你们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难不成女人身子里的水还要比我们男人的要多一些?” 人海里忽然爆发出此伏彼起的哄笑声。 沈乐妮面色平淡地纠正道:“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水分都同样占身体体重的一半多一些。” “沈国师还没说,人为什么要多喝水。”有好学之人忍不住开口把话题拉回来。 沈乐妮便继续道:“人要多喝水的原因,一则是人每日都会消耗掉一些身体里的水,比如出汗、排泄,所以要及时补充水分;二则,水对于人的身体非常重要,只有你喝的水足够多,才能把你身体每一处藏着的有害物都给冲洗下来,然后通过出汗或者排泄的方式排出身体。” 她尽量把那些现代术语翻译成浅显易懂、简洁明了的话,尽可能使更多人都能听懂。 先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才去细致研究。 末了,沈乐妮补充一句:“多喝水,有助于身体健康,还能美容养颜、减缓衰老。” 果然,茫茫人群里的极少一部分女性听了以后,两只眼睛瞬间放出红光。 什么什么?美容养颜?!减缓衰老?! ----------------------- 作者有话说:汉代的一斤大概相当于现代的半斤,文中举例说一个重两百斤的人,其实就约等于现代的体重百斤。 然后,关于文中的健康医学知识,我不是专业的,有错误的地方请大家指正。最重要的是,大家不要在本书上学什么东西,请去专业书籍上学习。谢谢! 第95章 答对了 多喝一些水,就能有此种功效?那还等什么,今日回去就开始喝!反正又不花什么钱! 于是讲座结束后,‘多喝水就能变美’这句话,一夜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但是!”沈乐妮话音一转,百姓们的注意力一下又被抓了过来,诺大的场地如风吹芦苇地,很快就由近及远地安静了下来。 她微重语气道:“也不能喝的太多,否则会对身体有害。每日适量喝一些就行。而且如果要喝水,必须喝烧开过的水,不能喝生水!” 望着一双双疑惑求知的眼神,沈乐妮解释道:“因为生水里面,有很多看不见的虫子和脏东西,喝下去以后很可能会导致腹痛、下痢,等等。” 话音落下,便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抽气声。 看不见的虫子?究竟是多小的虫子才会看不见啊? 若她说的是真的话……百姓们想起以前舀起生水就喝的场景,胃里不由一阵恶寒。 那些虫子应该都死了……吧? 有人恍然:“真的真的!我就是经常喝生水,经常下痢!” 有人身体发麻:“很多虫子?有多少?” 也有人不合时宜地满脸崇拜:“沈国师真是博学多才,比许多男子都强。” 却换来旁人一声嗤笑:“博学多才?还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是,可别到最后闹成了笑话。” …… 沈乐妮自然不知道下面在议论些什么,她继续下一个内容道:“接下来讲第二个器官——心脏。但在讲心脏之前,先来讲一下与它密不可分的一个东西。”她看向台下,“有谁来猜猜,这个东西是什么?” “与心脏密不可分的?是什么东西?” “心脏里面还有东西?” “不知道啊,这些问题也太难了。” “是啊,我一个也没回答上来。” “沈国师就不能出一些简单点的,是不是根本不想给我们米粮和布匹啊?” “是你自己太笨了吧!” 座位区讨论半晌也没一个起来回答,这时候围观人群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我知道我知道!!是血!是血!!”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叫喊声盖过了周遭所有声音,尤为突兀。 无数个脑袋齐齐看向他。 沈乐妮面带笑容看向他,问道:“为何说是血?” 那人声音高亢:“因为心主血脉!” 沈乐妮浅笑道:“是的,你说的很对。心主血脉,这是一个医理上的知识。血液,便是与心脏密切相关之物。” 说完,她又问道:“那么有谁知道我们人的体内,血液有多少?” 台下的人又开始抓耳搔腮,嗡嗡不停。 “人的血有多少?这咋可能知道?” 有人憋出一句:“是啊,又不可能把人杀了放干血再称。” 他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有人突然 举牌回答道:“我猜是十五斤左右!” 沈乐妮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追问:“为何是这个数?” 那人憨笑回道:“我家隔壁是个屠夫,他跟我说过,一头四石重的大猪有三十斤左右的血,那么一个普通男子的体重在两石左右,那么也就是猪血的一半!” 见他竟把猪血拿来算人血,百姓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似是没被这么多人嘲笑过,脸腾的一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恨不能当即钻到地下去。 但下一秒所有人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因为沈乐妮笑着肯定他道:“恭喜你,你说对了。” 那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睛,似是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说对。 沈乐妮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夸赞他道:“你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计算人血,不仅说明你很聪明,还说明你是个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的人,若你能寻一事坚持做下去,将来必有所成。” 那人被国师当众一夸,刚才的什么尴尬什么窘迫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嘿嘿傻笑起来。 沈乐妮收回视线,扬声说道:“血液,是人体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若一个成年人重两石,那么他体内的血液重约十六斤。” 第96章 为了让百姓们能够更直观地感受到,沈乐妮让人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碗水和一个小一点的木碗拿了上来,把那碗水放在台面上,以便让底下的人和围观的人都能清楚地看见。 她指着那大碗水说道:“这碗水,就相当于一个重两石的成年人体内的血液。”说完,她俯身拿起另一个木碗,然后舀了些水,低举向前让百姓看,一边道:“我手里这碗水,约有四斤。若是你不小心受了伤,一旦你的血流掉超过四斤,你就会陷入昏迷,甚至是有性命危险。若是流掉两碗,也就是八斤,你就会死掉。” 百姓们往她手里的那碗水一看,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那碗里的水看上去也没多少,流掉这些血竟就有性命危险? 看来血对于人真的很重要了! 靠近台子的百姓在惊讶地四下交流,而站得远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顿时像被谁挠着心一样,痒得很!死命地往前挤,一时间人群乱的像涌动的潮水。 得亏沈乐妮有应对,她又让帮手们端着早就准备好的几碗水去外围的人群走了一圈,加上护卫维护秩序,嘈杂的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往前挤动。 但看见那一碗水,百姓们又开始不可思议地惊呼。 人只流那么些血,就有性命危险?这可真是从未听说过! “所以,若是大家不小心磕碰了哪里,一定要及时止血。”沈乐妮道:“尤其是我们身体的一些有穴位的地方,一旦被割破,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流经这些穴位的血液的速度非常快,很有可能还没等你止住血,你的血就快流干了。” 接着,沈乐妮科普了人体的几个动脉,再三给百姓强调这几个地方的重要性,让他们千万要注意,不要划破这些地方。 “可是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哪里,该如何做才能最快止住血?”有人问道。 沈乐妮道:“如何止血,是一个很复杂的知识,同时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必须掌握的急救技能,我会在下一次讲座的时候专门讲这个,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下一次来听。” 许多百姓一听,原本还遗憾没早点来、与那么多米粮布匹失之交臂的悔恨心情一扫而空。 原来沈国师以后还要开展讲座,下次一定早点来抢个座! 沈乐妮接着道:“我们的身体全身上下都是血管,只要人还活着,那么血液就会在血管内不断地流动。有谁来说说,为什么血液要不停地流动?” 座位区的人永远分成几部分,一部分抓耳挠腮面面相觑,把头破抠破也想不出来,那张牌子就没有举起来过;一部分沉浸在这些新奇的知识里,一直在认真思考问题,时而鼓起勇气举牌回答;一部分似乎就是单纯来这里坐着听讲的,从头到尾都安静不动,诸如张骞;还有一部分想也不想就举牌乱答,无非就是想抢那第一个回答可以领奖励的名额。 诚然,沈乐妮许多问题都很难,很少有人能真正回答正确,所以为了让百姓们保持住热烈的情绪,沈乐妮就放了些水,只要沾边的,都能拿到奖励,也不再仅限于第一个回答正确的,凡是起来回答的,沾了边都能拿奖励。 甚至是周围围观的人海,只要问出了比较专业性的问题,或者回答沾边,也能拿到。 等台下回答的差不多后,沈乐妮开口道:“因为血液的其中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运输。比如被肺吸进的氧气,会被血液带着输送到各个部位和器官。然后器官产生的有害物,又会被血液带到肺部,通过呼气排出体外。” “原来如此!” “好神奇!这些我从未听说过!” “是啊,要不是沈国师,咱老百姓一辈子哪能知道这些?” “沈国师真是个厉害的女子!” “她是神仙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说不定是别人告诉她的……” “那她也厉害!” 沈乐妮又道:“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促使血液不停流动?” 让百姓们过了下抢答瘾后,她便道:“说到这里,便要开始讲第二个器官了。有谁还记得是哪个吗?” 立马有人举牌:“我记得我记得!是心脏!” “没错,是心脏。正如方才那位兄台的回答:心主血脉。”沈乐妮抬手指着木板上的一处说道:“人体最大的血管连接着心脏,而心脏会不停跳动,产生源源不断的力量,推动血液在身体里不断流动……” 沈乐妮把相关知识一点一点拆开来,然后缓慢而清楚地讲给所有百姓听,遇到那些很重要但又很复杂的地方,就再重复一道,直到部分人能理解。 把心脏讲完,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沈乐妮见百姓们都有了些倦态,便让他们稍作休息,玩了几场猜字谜来调节了一下氛围,然后才接着讲。 “今日要讲的三个器官,只剩下一个胃了。”沈乐妮扬起笑容道:“胃,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器官。首先,我们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会经过食道,进入到胃里。” 说着,沈乐妮抬手由上到下划了下自己的食管,继续道:“胃里面有一种东西,叫胃酸,消化食物便是靠它。有谁知道胃酸是什么味道吗?” ----------------------- 作者有话说: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汉代的两斤约为现代一斤,所以一石大约等于现代的六十斤。 第96章 人工呼吸“胃酸?那是何物?” “胃酸?那是何物?” “什么味道?那谁知道啊!” “等等!胃酸?酸?是不是……” 有人突然激动举牌道:“是不是酸的?!是不是酸的!” 沈乐妮笑着回他:“是的。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嘿嘿笑着,回道:“因为我之前吐了之后嘴里酸酸的,就瞎猜了一下,谁知道蒙对了。嘿嘿。” 他说完,百姓们面色倏地古怪起来,人海里听取呕声一片。 沈乐妮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 她把有关胃的知识讲的差不多后,而后神秘道:“其实胃,还是一个情绪器官。” 情绪器官?何意? 百姓们疑惑地望着她,后者却微微一笑,问众人道:“不知大家平日有没有注意到,若是你的心情不好,或是你处在紧张焦虑的心态下,你便会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有时候胃还会出现不舒服的症状。” “这么一说,好像是啊。”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确实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也是!我生气的时候胃还会疼!” 沈乐妮听着众人的讨论,讲道:“我们的任何情绪,都会影响到胃。所以要时常保持一个好心态,才不会伤到胃。”说完,她总结道:“到这里,关于胃的知识也讲完了。总的来说,便是不能吃太硬太烫的食物,不能一下吃的太快太多,也不能在天气炎热的时候一下喝大量冷水。要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保持一个好的心态。这样,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胃。” 她说着,台下许多人也在埋头苦写。沈乐妮看着,那种仿佛回到了现代的错觉又在心里产生。 她真是出息了,都跑到古代来上课了,讲的还是现代知识。 等台下或围观人群拿笔唰唰记的差不多后,沈乐妮把自己神游天外的思绪拽回来,开口说道:“到这里,三个器官就讲完了,剩下的等以后的讲座再继续讲。那么下一个我要讲的内容,叫做‘讲卫生’。” “讲卫生,意思就是要记得时常打理你自己和你住的地方,让自己还有你住的地方干干净净的。还有,不要吃脏的、坏的东 西,也是讲卫生的一种。”说到这里,沈乐妮照例提出问题:“有谁来说说,平日里做的什么事算是讲卫生?” “这个我知道!衣服脏了便要换!” “洗澡!” “扫地!” “吃完饭后要洗碗!” “要及时倒恭桶!” …… 这个问题很简单,基本上回答的人都拿到了奖励,完全就是送奖励的题。 百姓们激动不已,心里直呼:这样的题再给我来十个! 等安静下来后,沈乐妮笑道:“大家说的都不错,凡是做的事能让自己和所处环境变干净整洁,都是讲卫生。这里,我要重点说的有两个。其一是小心病从口入,其二是勤洗手。” 她讲道:“小心病从口入,说的是入口的食物一定要干净、熟透,不要吃脏的、坏的、散发着异味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尝试不认识的东西。说到这里,便要讲一讲另一个东西,叫做细菌和病毒……” 沈乐妮把之前在校场里讲过的关于细菌病毒的知识又讲了一遍,百姓们一听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很多看不见的小虫子,就不禁一阵恶寒。 “原来许多病,都是因为这些细菌和病毒啊。” “就没有什么办法把它们都找出来然后灭掉吗?” “还找出来,你都看不见还怎么找?” 第97章 “没听沈国师说吗,它们和草木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只要环境适合,随时都在诞生,灭不尽杀不完的。” “哎哟!可别说了!一想到我身体里那么多小虫子,我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 “哎哎哎!我怎么感觉我的肉突然有点痒?不会是这些虫子在爬吧?!” “……你产生错觉了吧?” 见人群微微躁动,许多百姓露出或惊悚或嫌恶或害怕的神情,沈乐妮立马安抚道:“大家不要害怕,身体里的菌体都是对我们有好处的,有了它们,我们的身体才能维持正常的功能,才能保持健康。” “所以,一些散发着臭味、异味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出现了细菌或者病毒。若是遇到了,不要去凑过去闻,更不要吃进肚子里,那些小虫子会通过你的口鼻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使你生病。” 沈乐妮总结道:“许多病都是吃出来的,所以我讲的东西,大家一定要记住。” 她给了众人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讲道:“病从口入讲完了,那便来讲另外一个,勤洗手。其实这两个要强调的东西都差不多。勤洗手说的是,不管你是吃什么东西,一定要把手洗干净再吃。或者你摸了什么脏污之物,要记得洗手。因为刚才讲过了,我们身边有很多细菌和病毒,很容易沾染在手上,不小心进入身体里,就会有损健康。” 沈乐妮顿了下,语气微重道:“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大家一定牢牢记住,在如厕完以后,必须洗手。因为我们的粪便里有很多细菌,若是进入到身体里,很可能会导致下痢,再加上别的因素,严重的话……最后会演变成痢疾,也就是疫病。” 疫病二字,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地方,都能让人们谈之色变。 果不其然,百姓们一听,脸色马上就变了。许多人长吁着气,庆幸自己命大。 等人群哄闹一阵,沈乐妮才让众人有疑问的提疑问。似是疫病二字吓到了百姓,提问题的人就像雨后春笋,四处都有人举手。 这一来二去,小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待最后一个人坐回去后,人群便安静了下来。沈乐妮道:“今日我所讲的所有内容,都与我们的健康息息相关,希望大家都能记在心里,并且告诉你的亲朋好友,让更多人能够知道这些知识。” 她把知识点概括起来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急救措施,此次讲座便算结束。” 说到这里,有两人抬着一个布做的同成人大小的假人上了台,然后沈乐妮一边讲心肺复苏的知识,一边配合着实际动作在平躺在地的假人心口上按压着。 到了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人海陡然沸腾,百姓们都齐刷刷瞪大眼睛,惊呼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我的娘……她在做什么?” “我眼花了吗?她她她……她在亲那个假人?!” “这真是在救人?救人还需要亲别人?” “是啊,这……唉!” “真是世风日下!” “果真□□……” 也有人听了这些污言秽语后又气又怒,为沈乐妮说话:“我说你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沈国师明明说了,这是教救人的法子!” “就是!这叫人工呼吸!这是在救人!” “嗤,换个说法也掩盖不住她就是在亲别人!” “嘶……前些日子的传言莫不是真的吧……” 沈乐妮自是听见了茫茫人群里无数的毫不掩饰的恶言恶语,但她自始至终不为外界所动,认真尽责地做完自己的事。 她知道这个急救措施放在当下这个世界无异于是惊世骇俗的,所有人一时都很难接受。 但没关系,她要做的就是先把知识拿出来放到明面上,先让百姓们知道,然后再谈下一步。 但沈乐妮没想到的是,她把人工呼吸教完以后,人海里的嫌恶讥笑和辱骂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激烈了。 第97章 马蹄铁 有个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高声呸了一声,情绪激昂地叫道:“你这教的都是些什么污秽之物!简直是不堪入眼!视纲常礼教为无物!” 他话音落下,人海四下里的附和声如海潮涌动,汹涌猛烈。 “就是!这是救人?说出去谁信啊?!” “莫不是打着宣传健康知识的旗号在教些别的吧?” “啧啧,看来她今日教的东西说不定全是胡编乱造,大家千万别相信啊!” 甚至上升为人身攻击:“我就说嘛!女子皆浅薄无知,也配在这里教授学识?!” “这教的该不会是如何勾引人的法子吧?!” “荡.妇不配做我们大汉的国师!” “整日抛头露面与男子厮混,不守妇道!” “滚出大汉!” “妖女!休要再染指大汉朝政!” “你不得好死!” “淫.妇!” 一些人甚至掏出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石头、鸡蛋等物,瞄着沈乐妮的方向用力掷过去,一边扔还一边骂,各种污言秽语不要钱似的往沈乐妮头上丢,各种帽子往她头上扣。 霍去病脸色倏而难看,带着人挤进人群里把闹得最厉害的人都抓了起来,但这些人即便被抓了,脸上也没有惧色,反而似是被刺激了,骂的更厉害,被捂了嘴死命挣脱也要骂。 沈乐妮立在台上,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见许多人都在骂她,天上无数 黑影向她飞来。 她隔得远,虽然人没被那些东西扔中,但是沈乐妮却感觉心被砸到了似的,闷闷的,有些难受。 围观人群起了骚动,台下百姓慌乱躲避着飞来之物,一时场面乱极闹极。  幸而霍去病安排了充足人手,不消片刻就把那些扔东西和肆意辱骂的人都抓起来带了下去。 但因为那些人不管不顾乱扔东西,许多百姓都被砸中,有些还被砸伤,担心再有什么意外,沈乐妮先让人把那些受伤的人带去医馆,然后简单说了两句结尾的话就让人疏散了人群,又把奖励都发给了百姓。 第一场健康知识讲座就这样以一种意料之外却又有所准备的结尾收场。 不管怎么说,该讲的东西沈乐妮都讲完了,这便足够了。 讲座结束以后,霍去病去处理那些滋事的人了,而沈乐妮去看了看那些受伤的百姓,得知他们都没有大碍后,做了些赔偿,就回到了国师府。 夜晚,她坐在廊下,托着下巴望着天幕闪烁的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去病处理完事情后就来了国师府,跨进院子见她如此,脚下稍微停顿了一下,向她走去。 沈乐妮自是一早就看见了他,但她没管他,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霍去病走到她对面坐下,转头望着她。虽然她神情平静,但霍去病似乎看出了她情绪有些沉闷,于是开口安慰道:“今日他们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对大汉的付出,你的一片心意,陛下和许多人都看在眼里。那就是些无知之人,被人利用故意生事,代表不了长安百姓、天下百姓的看法,你不用在意。你……你很好。” 听见他的话,沈乐妮才收回放在夜幕的目光,转向对面之人。她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倏而朝他绽开笑容,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承认,我的心情确实有些受到影响,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身为女子,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获得如此地位和殊荣,同时插手大汉朝政与军营,自然为许多人所不容,想尽办法要将我除去。” 是的,沈乐妮承认,当看见那么多百姓都在辱骂,个个骂的面目通红目眦欲裂,漫天飞石,仿佛她真的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她的情绪的确有些低落。 自来到长安到现在,辱骂她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或朝臣或权贵,或当面或背后,甚至她有时上街也会听见一些讥讽辱骂之议论,但她根本没当回事。 但这次是那么多百姓,她一心希望他们过得更好的百姓。 即便她明白里面许多人或是受到挑唆或者被收买,在她的讲座上搞破坏,但要说丝毫没被影响,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她难受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如今她已经好了。 见霍去病还凝着眉,沈乐妮先朝他一笑,宽慰他道:“别担心,我知道我选的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和艰险。虽然我做不到信誓旦旦地说每次我的心情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我会重新调整过来,继续做我要做的事情。” 听她这样说了,霍去病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不说这个了。”沈乐妮跳过话题,“你审问过那些人吗?” 霍去病点头,又迟疑着道:“不过,即便用了些刑,都没审问出来他们背后指使之人。他们咬死说自己只是百姓,那日……”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他带着歉意看向沈乐妮,“抱歉,律法有定,不能随意滥用私刑,但他们辱骂国师、当众滋事,都会受到惩戒。只是,不能给你一个交代了。” 第98章 沈乐妮摇头,她道:“问不出便算了。受到惩戒,便是交代,不要为了私事而乱了律法。” 霍去病看着她,问道:“那你可还要举办健康讲座?” 沈乐妮看向茫茫黑夜,眉眼平静而坚定,“要。而且我不仅要举办健康知识讲座,我还要举办别的讲座。” “什么?” 沈乐妮却没回答霍去病,她复而看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问他道:“霍公子,若是我以后所行之事,被许多朝臣权贵所不容,你……还会帮我吗?” 霍去病回望她,注视着她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回道:“只要你做的不会危害到大汉,若我能帮上你,自当全力助你。” 沈乐妮笑着朝他拱手:“那便先多谢霍公子了!” 霍去病见她情绪确实好起来了,心里的担心才散了去。他也朝她一拱手,明朗一笑:“无需言谢。” . 虽然讲座最后因意外而收场,但她所讲的内容依旧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被传播了出去,一时长安上至权贵圈下至民间都在讨论这些健康知识,甚至已经开始向长安周边郡县辐射了去。 同样的,大汉民间讨论沈乐妮的人也越来越多,各种言论都有,但大多数都是不堪入耳的。 如今沈乐妮的心态在讲座那日后被淬炼的更好了,对这些讨论她的言论无论是什么样的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听说她讲的知识在短短几日就被传到了长安附近以后开心的当天晚上多吃了两碗米饭。 翌日上朝,沈乐妮从到了宫门开始,就有许多人围上前来,向她虚心讨教各种问题。 张骞问:“请问这人身体里的虫子长什么模样?” 李沮问:“不知沈国师如何知道人的血液有多少斤的?” 程不识问:“请问沈国师什么时候讲止血方法?老夫一定去听听!” “沈国师说要多喝水,那每日究竟喝多少最好?” “这心肺苏复……一定要做……做最后一步吗?” 一直到大朝时间到,准备进入大殿,围着沈乐妮的人群才各自归位。 黄门传唱,刘彻入殿,朝会正式开始。 自从沈乐妮踏入朝堂开始,弹劾她似乎已是大朝必进行的例事,而对于此,刘彻和许多朝臣都已习以为常,甚至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刘彻已经不理会他们,听了嗯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就过了。 但那些人就是不死心,沈乐妮第一次进朝堂他们骂,沈乐妮都当上国师了还骂。 这次因为讲座一事,弹劾沈乐妮的声音比之前久了些。刘彻面色淡淡地听完,末了嗯了声,然后就跳开了话题。 一些臣子都不由开始心疼起他们,连沈乐妮心里都对这些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生出了些敬佩。 等事情都议的差不多后,刘彻道:“大批马具即将制成,朕决定再组建一支可抵匈奴千军万马的精锐铁骑。” 众臣的注意力成功被刘彻的话拉了过去。 听陛下的意思,难不成他还想攻打匈奴? 于是,一些主和派的臣子又站出来,劝谏刘彻不可再发动战争。说匈奴虽然对大汉有了惧意,但其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刘彻的神色却不容拒绝,他看向霍去病,下旨道:“冠军侯,此事朕便全权交予你负责。” 霍去病跨出行列,躬身行礼道:“臣,领旨。” 到此,刘彻的话却似乎还没有说完。他目光在高台底下扫了一圈,最终定在了沈乐妮身上。 他开口,说出的话却令朝堂沸腾:“还有一事。在不久之前,沈国师又献出一物予大汉,名为马蹄铁。此物乃是钉于马蹄之上的铁制物品。有了此物,便能极大程度上减少战马因马蹄受伤的耗损,更能增强铁骑的战斗力。” 果不其然,刘彻话音尚且未落,高台下的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 第98章 是何方神圣? 文臣是震惊于沈乐妮又献出了一个厉害的东西,武将则是因为最后一句话而兴奋,纷纷追问刘彻马蹄铁为何物。而再一次成为话题中心的沈乐妮,却始终淡然处之。 刘彻很 有耐心地为众朝臣详细介绍了一番马蹄铁的作用,然后道:“关于马蹄铁的研造,朕已交予大将军负责,相信不久后,此物便可问世。” 武将行列闻言,个个激切的交头接耳,包括一些老将,已然忘记还在朝会了。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自然清楚战马的蹄子一旦受伤,那么这匹马基本上就算是没有用了。因此每次战争之后,在战马一项上都是一笔不菲的耗损。 可如今却突然有一种东西,不仅能大大减小战马的损耗,还能增强铁骑的战斗力? 这简直就是天助大汉啊! 但文臣行列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此。他们奇怪,这沈乐妮究竟是哪里找来的诸多宝贝,什么马具、帐篷、肉罐头,每一个拿出来都足以使天下震动。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些人盯着沈乐妮背影的眼神,渐渐带上了探究与深意。 刘彻面含悦色,高扬声音道:“沈国师为大汉屡献至宝,其心天地可鉴。大汉有沈国师,实为大汉之幸、大汉百姓之幸……” 刘彻把沈乐妮夸了一通,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然后又赐予了沈乐妮一大笔金银财宝,这次朝会才算结束。 众朝臣有序退出大殿,又各自怀揣着心思而去。 霍去病两步凑到沈乐妮身边,压低声音略惊奇地问:“哎,那什么马蹄铁,真如陛下所说?” 沈乐妮点了点头。 霍去病的眼睛迸出极亮的光彩,“太好了!有了这马蹄铁,再加上马镫和马鞍,我大汉骑兵,定为天下之最!” 沈乐妮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年,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高兴,绽开唇角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霍去病左右看看,见附近无人后才小声问沈乐妮道:“这马蹄铁,又是天道赐你的?” 沈乐妮挑眉,抱手反问:“就不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不……”霍去病下意识想说不可能,但注意到沈乐妮的眼神后,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儿,然后就变成了:“不会……吧?” 沈乐妮扬了扬眉:“怎么不会?我如此聪明,万一是我头脑大爆发呢?” “……”霍去病罕见地沉默了。 沈乐妮哈哈笑了声,也不再逗他,承认道:“确实是天道给的。” “什么时候?” 沈乐妮往前走着,“前不久。” 霍去病不说话了,他托着下颌沉思了会儿,忽然咦了一声,又凑到沈乐妮身边,带着好奇向她求证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天道赐予你东西,是不是与军训有关?” 沈乐妮脚步倏地一顿。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有些快,但她面上还是一派淡然。她偏头看向霍去病,眉梢微扬,反问:“为何这样说?” 霍去病挠头,“我就是想起,好像每次你拿出东西,都是在军训结束以后……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少年,你猜的可真准。 沈乐妮当然不能这么说。她强自镇定下来,转身与霍去病对望,缓缓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不要乱猜测,不然若是天道不给我东西了,我可要怪你喽。” 霍去病被她这番严重的话吓得捂住了嘴,忙摇头道:“不猜了不猜了,就当我没说过!” 沈乐妮补充:“你刚才乱猜的东西,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霍去病捂着嘴连连点头。 有了她那句话,他哪里还敢乱说什么?要是因他的缘故,天道真不给沈乐妮任何东西了,那他就是大汉的罪人了! 沈乐妮则是无声吁了一下。 还好把他给唬过去了,他再说下去,她都担心要触犯规则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有个问题要问一问系统。 沈乐妮回去以后,便迫不及待地把系统喊出来,然后问道:“若是在我没有任何透露的情况下,别人猜出了主任务,那会不会算在我头上啊?” 系统解释道:“只要宿主没有说过,包括回应别人的此类问题,就与宿主无关,不会触犯规则。” 听完沈乐妮才松了口气。 若别人猜到都要算在她头上的话,那她可真是太冤了。 . 此次朝会以后,沈乐妮又献出一物的事情飞速被各世家权贵所知,许多人心中对于沈乐妮的看法再次有了改变。 长安城内有一条河,名为泬水,自西南方流入城内,最终被引进未央宫,成为沧池。 其河道所经区域,或阁楼林立错落,或府邸鳞次栉比,或商铺眼花缭乱,画舫船只来往不绝,端的是繁华似锦。 一辆马车在繁盛闹市里穿梭,最终缓缓停在一座华丽的酒楼外。车内一中年男子下车后,在酒楼小厮的带领下进入了一楼的某间雅间。 看这样子,这男子似是这里的常客了。 第99章 小厮带门离开后,男子走到一处角落,双手握住摆柜上的瓷器摆件用力一转,然后他转入了一侧的屏风后,屏风后放着一张用作小憩的矮榻,而对着的那原本平滑的墙面,突然出现了一扇暗门。 男子进入暗道,走了会儿拐个弯,就看见了出去的门。他推门出去,所处之地是这家酒楼的后院。男子从一扇小门出去,再拐过一条巷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阔的院落,被周遭阁楼酒楼包围其中,可谓闹中取静。 男子上前敲门,被人引进了院子里。 这院里装饰简单雅致,但若细细研究,就能发现暗藏奢华。 男子随下人来到院子深处,最后停在了一间房外。 “齐大人进去吧。”下人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原来,这人便是太常齐博明。 齐博明走了进去,见一与他年龄相差不多的男子坐于窗边,手执一卷,正在品读。 “鲁大人。”齐博明含着笑上前。 右内史鲁驭闻声抬起头,见来人后唇角微扬,却不起身,他道:“齐大人到了,过来坐吧。”他指了指窗边的另一张椅子。 齐博明依言走过去,待坐下来后,他便开口说起正事:“我派人查遍整个大汉,却不曾查到有哪个地方出现过那些东西。而且,据调查,那帐篷等物的做工和材料,不像是大汉造的出来的。” 他说的,赫然便是沈乐妮拿出来的帐篷等东西。 鲁驭的视线放在竹卷上,面色平淡,半晌道:“知道了。这件事就查到这里吧。” 齐博明压低声音,“莫非,那沈乐妮真是妖物不成?” “她是与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鲁驭执着竹卷的手轻搁到了边上的茶桌上,他视线缓缓看向齐博明,嘴角一扯:“天下百姓如何认为。” 齐博明知他的意思,抚着须髯笑道:“大人说的是。”他想了想,试探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做?” 鲁驭收回视线,说道:“不急,到时候了,我自会告知齐大人。” 齐博明点了点头。事情说完了,他站起身朝鲁驭拱手告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明明齐博明的官职高于鲁驭,可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间都能看出他才是听从的那个。 虽然说太常一职是掌管宗庙礼仪和祭祀等,而内史却是管理长安及周边之地,但这不足以让九卿之首如此听从于一介内史。 . 不开展军训,沈乐妮平日里也就没那么忙碌。 这日她去宫中看望了下卫子夫,还没踏出宫门,就被刘彻叫去了一处叫清凉殿的地方。 因为此殿靠近沧池,殿里一般会比较凉爽,刘彻夏季常常会把政务搬来此处处理,偶尔也会歇在这里。 沈乐妮进了宫殿,见刘彻一如往常地伏于案前处理奏章。她走上前行礼道:“陛下。” 听见声音,刘彻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去见皇后了?” “是。” “都聊些什么?”刘彻眼睛都未抬一下。 沈乐妮回道:“就是一些健康上的事,闲聊罢了。” 刘彻笑了声,“你这国师,如今还做起了太医之事。” 沈乐妮呵笑一声。 “可曾见到大皇子?” “见到了,刚去的时候,大皇子正在皇后殿中。” 刘彻才处理完手中的竹卷,他将其卷起放到一边,才看向沈乐妮,询问道:“你觉得据儿如何?” 沈乐妮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但肯定把她叫过来定和他所问的有关。她顿了下,真心回道:“大皇子年纪虽尚小,但已然能看出其聪慧知礼,温厚仁爱。” 刘彻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在你那个世界,读书都读的什么?” 沈乐妮道:“什么方面都会读,不同的人研读不同的方向。” “那国师读的什么?” 沈乐 妮想了想,回道:“什么类型的书都会看一些。” 刘彻看着她,忽然道:“若朕让你当大皇子的夫子,你会教些什么?” 沈乐妮显然是没料到刘彻叫她来的事会是这个,惊讶意外之际,又有一些激动,但她面上还是推拒道:“臣怕是担不了如此重任。” 刘彻罢了罢手,“你只管说。” 沈乐妮只好思索片刻,回道:“论学识,臣定是比不了太学博士,若是让臣教导大皇子……臣会教一些兴趣课和体育课。” “兴趣课,体育课?”刘彻好奇又疑惑,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下,饶有兴趣地问:“何意?” 沈乐妮解释了一下,刘彻闻言后沉吟了会儿,淡笑道:“听起来倒也有趣。”他大手一挥:“那你便教这些吧。” 沈乐妮却不敢立马应下,朝他确认道:“陛下真让臣教导大皇子啊?” 据她所知,刘据已经有夫子了,就是太学博士石庆,他已然教导刘据快两年了。 怎么,怎么还要让她也上啊。她在校场里,已经当够老师了,求放过啊! 刘彻睨她一眼,“怎么,你不敢?” “那倒不是。”沈乐妮开玩笑道:“只是陛下就不怕大皇子被臣教坏吗?” 刘彻哼一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故作严肃道:“那朕可饶不了你。” 沈乐妮拒绝不了,只好答应下来。其实她也挺开心的,当刘据的夫子,就能时常和他相处。 “只是,朕还是要提醒一下国师。”刘彻正色道:“国师也知,据儿是未来太子,身为其夫子,所授之识应当为大汉考虑,应该明白什么该教,什么不该教。” 沈乐妮拱手:“臣,谨记于心。” 刘彻颔首。 “若陛下无事,臣便告退了。” “等一下。”刘彻喊住她。 沈乐妮又抬首看去,询问:“陛下还有何事?” 刘彻神情闲适,“朕听说之前皇后让你考虑一件事,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 沈乐妮一愣,没怎么反应过来,不过她随着刘彻的话一想,之前和卫子夫的闲谈就乍然出现在脑子里。 她眼睛陡然一瞪,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刘彻截了过去。 他慢声道:“你对去病是否有意?若你愿意,朕也可成人之美。” 沈乐妮闭上了嘴,她看向刘彻,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便也看着他认真道:“陛下,臣之前同皇后说过,臣没有考虑终身大事的打算。臣不会嫁给冠军侯,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刘彻眉梢浅浅一挑,提醒她道:“你可想好了?这可是关于你终身大事的事。” 沈乐妮神色和语气一样坚定:“臣既说了,就不会反悔。” 刘彻却没应她,而是道:“时间还长,再想想。” “陛下……” 刘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朕要处理政事了,下去吧。” 沈乐妮只好拱手告退。 出了清凉殿,沈乐妮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很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 几日后,沈乐妮又开展了第二次健康讲座,百姓们或是看在那些奖励,或是揣着好奇,亦或是别的原因,总之此次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不知多少,早早地就把章城门围的水泄不通。 令沈乐妮欣慰的是,这次来听讲座的女子比上次多了一些。 这次倒是没有人闹事了,近两个时辰的讲座顺利地结束。 在最后,沈乐妮趁着机会,便把自己下一次会开展女性讲座的事情宣告出来。有人问讲些什么,沈乐妮只说是关于女子的事情便没有再解释,保留了个悬念。 她生怕到时候没有多少人来,就加大了奖励力度,说只要从头听到尾的就能拿到丰厚的奖励,且若本身是女子,能再额外领一些奖励。 百姓们一听下一次的奖励比这两次都要丰厚,激动地叫嚷不停,有的说着下一次把妻女都叫来,有的和身边人商议着下一次什么时候来,至于要讲的内容,没人去在乎了。 这日沈乐妮正在为讲座做准备,顺便思考之后给刘据授课要讲些什么内容。 想到这个她就头疼。刘据可是未来太子啊!虽然现在还不是,但他也是大汉的大皇子,但凡有哪里讲的不对,她都能想象到会被群臣喷成什么样子。 不,怕是在刘彻宣告她成为刘据夫子的时候,就会被一众朝臣大喷特喷。 陛下啊!你害的我好苦啊! “唉!”沈乐妮苦恼地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了两臂之间。 “乐妮这是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声音突兀响在院内。 沈乐妮蓦地抬头,见来人竟是卫少儿。她站起身上前笑迎:“夫人怎么来了?” “整日在家里待着,骨头都待软了,便出来走动走动,寻你说说话。”卫少儿随她一起走到廊下的桌边坐下,关切她道:“方才我见你唉声叹气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乐妮笑着摇头:“没事,夫人别担心。” 卫少儿抬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说道:“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与我开口。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第100章 沈乐妮点点头。 卫少儿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笔墨和竹卷,询问她道:“你这是在忙什么?” “就是讲座上要讲的东西。” 卫少儿望着她浅笑道:“我也听说过一些,乐妮讲的东西,都是对百姓有用的知识。” 沈乐妮略带狡黠地提问道:“那不知我讲的夫人记得哪些?” 两人便围绕着讲座上的知识闲聊了一会儿,最后卫少儿感叹道:“若人人都能将这些记在心中,那大汉百姓或许就能少一些生病的人吧。”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沈乐妮鼓励她道:“乐妮,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着百姓、为着大汉,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听信旁人的闲言碎语。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同我说,我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 沈乐妮淡笑着点头:“好。”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久等啦,8号的更新补在了这一章。明天起依旧是晚上11点更新,每周六不更,休息一天,有榜单字数要求另说。 祝大家妇女节节日快乐! 第99章 平阳公主 卫少儿望着明朗的天色,说起另一件事:“今年的赏菊宴就快到了。” “赏菊宴?”沈乐妮看向她。 卫少儿点了下头,解释道:“每年九月,菊花初初盛开之时,长安的高门夫人们都会轮着举办一场赏菊宴,邀请众多夫人贵女前去赏菊饮乐。宴席上还会举行一些比试,最后得第一的人可以拿走最好看的一盆花。”她笑了笑,又道:“其实就是她们待着无聊了,想找一堆人说话闲聊罢了。不过菊花倒确实很美,五颜六色,争相盛放。” 她看向沈乐妮道:“你不曾去过,倒也可以去瞧瞧。” 就是古代版茶话会嘛。这是沈乐妮心中的第一想法。 不过她确实真的想去看看,凑凑热闹,瞧一下古代高门小姐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听夫人说,我确实挺想去的,但没人邀请我,我不请自去怕是不太好。”沈乐妮不好意思地呵笑道。 卫少儿唇角含着浅笑,眼睛里有着看透的明亮之色:“放心吧。你以女身成为大汉首位国师,介时会有请帖递到你手中的。” “那夫人你可会去?” 卫少儿顿了下,朝她淡笑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去的,可如今有你,我便同你一起去吧。” 果然,才过了两日,就有人把请帖送到了国师府。 今年是由丞相公孙弘的夫人主办,就在五日之后。沈乐妮让人打听了一下,据说长安身份地位高的夫人小姐们都被邀请了,她能想象到那个场面是怎样的环肥燕瘦、粉妆玉琢。 倒也和赏菊宴之景相衬。 只是临着赏菊宴到来之际,沈乐妮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平阳公主来了长安,要在长安小住一段日子。 平阳公主,就是阳信公主,是刘彻的亲姐姐。 她自小聪慧,还好学,于政事上也有远见,深得刘启和王娡的喜爱。 平阳公主的一生共有三任丈夫。第一任是平阳侯曹寿,与曹寿育有一子,就是如今卫长公主的丈夫曹襄。但曹寿没过几年就因病逝世,平阳公主后来又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 夏侯颇会在数年后因与婢女私通而自尽,再后来她就嫁给了那时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当初也是她把卫子夫进献给了刘彻,卫家才能有机会成为如今的显贵。 如今她的丈夫是汝阴侯夏侯颇,她一般住在夏侯颇的封地,偶尔会来长安小住。 那么丞相夫人定然是会邀请平阳公主前去赏菊宴的,沈乐妮也挺想见见这位传奇的女子。 三日后的午后,沈乐妮应邀来到了丞相府。 果真如她所想,夫人贵女们个个衣着打扮各有不同,或淡雅或清新或华丽或娇美,相同点是都很贵气,就如这府中摆了一路的几十盆盛开的菊花一般,百花齐放,成为了长安秋季的一道养眼风景。 卫少儿和沈乐妮一同在丞相府下人的带领下入了府,在长廊里穿梭,到了一处亭台轩榭之地,才踏进这赏花宴的举办处,就有许多人便注意到了她,纷纷停了与旁人的闲谈,转过头来看她。 一时热闹的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一位贵气的妇人携着一位年轻姑娘走上前来,先是朝卫少儿笑着问候道:“陈夫人。” 卫少儿笑而颔首:“公孙夫人。” 这位妇人便是丞相公孙弘的夫人,那她旁边的女子就是她的女儿了。 公孙夫人同卫少儿打完招呼,这才看向她旁边的沈乐妮,朝她微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国师吧?” 沈乐妮对她礼貌一笑,说道:“是我。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继续微笑:“国师能来参加赏菊宴,是丞相府的荣幸。” “夫人言重了。”沈乐妮欠了欠首。 “那陈夫人和国师去赏菊吧,今年多了两种新品种,好看得紧。”公孙夫人笑着道,说完拉过侧后的姑娘又道:“这是我的幼女静贤,就让她带二位去吧。” 公孙静贤闻言便朝卫少儿两人行了个礼,带着两人向着菊花摆的最多的地方走去。 这一路也有不少人上前来同两人打招呼,主要还是看看沈乐妮长什么模样,毕竟这些深闺女子们,不曾见过这位声名远扬的大汉国师。 也有许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没有动脚,一边偷偷地打量沈乐妮,一边同朋友说着悄悄话。 片刻后,平阳公主到了丞相府。在听到通传后,所有人看向那个被一众侍女簇拥着而来的贵妇人,朝她行礼道:“拜见公主。” 平阳公主虽然快四十岁了,可脸上却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她长得很美,但一双上挑的眉令她看上去不易近人,凌人的气势将美貌冲淡了几分,虽穿着比较素雅,但遮掩不了天生的皇家贵气。 “起身吧。”平阳公主唇角挑起淡笑,和公孙夫人等人互相问候起来。 沈乐妮立在人群外围,悄悄打量着平阳公主。 嗯,那句话说得不错,岁月从不败美人。 平阳公主和旁人说完话后,转向人群,开口道:“本宫听说今日国师也来了,不知是哪位?” 闻言,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先是一懵,然后反应过来,从人群里上前,对着平阳公主行揖礼道:“是我。公主安好。” 平阳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沈乐妮,微笑道:“早就听闻国师大名,一直好奇得紧,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公主赞赏。” 公孙夫人适时道:“公主路途劳累,不如过去坐坐吧,赏菊宴马上开始了。” 平阳公主顺她的话轻点了头,在侍女的带领下从人群穿过。 公主到了后,人也就差不多到齐了,赏花宴也便正式开始。众人吃着精致的点心,品着上等的茶水,赏着各色的菊花,再互相说说笑笑,还有专门料养菊花的花匠为众人详细介绍菊花,氛围融洽而美好。 沈乐妮认真品瞧着这些菊花,一盆里面栽种一株,但一株却开着数朵。颜色丰富多样,有浅蓝色、青绿色、淡黄色、浅粉色,等等等等,朵朵如碗口般大,娇艳瑰丽如牡丹。 盆盆菊花争相把最美的时刻展现在贵女们眼前,不知是不是要与其一比姝色。 赏了会儿花后,公孙夫人便对着众人道:“公主、各位夫人、姑娘,花也赏的差不多了,下面我们便来比试吧,看看今年最美的花会落入谁手。” “往年比的都是琴棋书画,要不就是猜字谜,不知今年的比试是什么?”有人问道。 公孙静贤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人群某处停了一下,向众人解释道:“今年比的,是诗。” 话音落下,四下人群里便小声议论起来。 卫少儿问沈乐妮道:“你可想参与?” 本来还可惜这么美丽的菊花与她无缘,毕竟什么琴棋书画她是一窍不通,可要是说比诗,那她可有底气比一比了,毕竟那么多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 沈乐妮朝她挤挤眼:“可以一试。” 正巧这时候公孙夫人对沈乐妮道:“不如国师也来参加吧,得第一的人可以端走最美的一盆花。” 沈乐妮含笑道:“夫人相邀,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这时人群里一个妇人突然开口道:“可是比诗,会不会对国师有些不公平?” 她说完,人群里一些人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一些人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落到了沈乐妮身上,还有几道极浅的笑声突兀响起,又转瞬即逝。 在场的都是高门贵妇贵女,哪个不是头脑精明,哪个没见惯家宅斗争,这句话内里藏着什么意思她们一下就觉出来了。 意思就是觉得国师整日和男人打交道,混在军营校场里,哪里读过什么书,更别提会写诗了。 比这个,不是想让她难堪吗? 卫少儿当然也听出来那个妇人在暗里嘲讽辱骂沈乐妮,登时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她正要开口,沈乐妮就先了她一步。她回以微笑,姿态从容:“公不公平,比一比就知道了。” 第101章 公孙夫人又适时道:“那便开始吧。”说完,她转头对坐在亭子正中的平阳公主笑道:“公主博览群书,不如就由公主最后来评判吧。” 平阳公主也不拒绝,淡笑颔首。 于是一场女子间的诗歌比试就开始了。这时候还没有出现词一说,沈乐妮便选了一首汉武帝时期以后的诗歌,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最后获得了第二名。 至于为什么她不选一首千古绝句,是因为经过刚才那件小插曲,她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本来她就已经够心累了,便不打算拿第一了,但也不能丢脸。 于是那些原本想看戏的女子,都纷纷沉默了。 “想不到乐妮如此博学多才,刚刚的诗真是惊艳我了。”比试完后,卫少儿对沈乐妮笑道。 沈乐妮小声对她道:“其实那诗是我在古籍上看的,我哪里会什么诗。” “真的?”卫少儿不太相信。 沈乐妮朝她眨眼:“我怎么会骗夫人。” 卫少儿掩嘴轻轻一笑。 第100章 也想飞上高处 “国师真是博学多才,什么都懂得一些。”平阳公主忽而开口夸赞沈乐妮道。 沈乐妮道:“公主谬赞,只是侥幸罢了。” 平阳公主说起另一件事:“本宫听闻你在章城门举办什么……健康讲座?” “是。” “本宫也听说了一些,国师莫非还懂医理?”平阳公主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乐妮道:“算不上懂,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她想了下,对着在场众人道:“再过几日我会开展一次女子讲座,内容便 是一些关于女子健康的知识,公主、诸位夫人姑娘若有兴趣,可以前来听一听。” 趁着这个时机,她把讲座宣传了一下,但几乎没人应她,公主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有卫少儿给她解围道:“听上去倒很是吸引人,介时我一定去听听。” 沈乐妮朝她笑道:“欢迎夫人的到来。” 一场简单的宣传就结束了,沈乐妮也不知这些人会有几人能来,不过她猜测基本都不会来,毕竟贵女们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也没关系,她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就行,其余的就只能看别人如何选择了。 比试过后,众人又接着各赏各的花去了。 沈乐妮以为后面就没有什么会提到她的事了,谁知道还有一劫。 沈乐妮正蹲下身细看这些菊花,看着看着便透过花朵间隙瞥到了平阳公主,心想着今日倒是无缘看见她的儿媳卫长公主了,据说是这几日身子不适就没来。 正想着,身后却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隐隐还有家禽的叫声。 许多人也都听见了,纷纷转头望去,见竟是一只鸡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后面三个下人紧紧围追不放,可那只鸡却很是灵敏,那几个下人抓了半天也抓不到。 三个下人见鸡闯入了贵人们的地方,手脚立马就慌乱起来,脚下追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而他们越追的紧,那只鸡就越跑得快,径直往人多的地方闯。 在场的妇人姑娘们基本上都娇养于深闺后宅,一生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触碰过什么家禽,于是在看见那只鸡朝自己飞奔而来时吓的花容失色。 一鸡三人所过之处,惊起一片女子的惊慌逃窜和惊叫,而这更加刺激了那只鸡,竟然双翅一展,直接飞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假山的顶部。 下人们见状不知该不该上去捉,怕再吓的鸡四处飞,介时惊了伤了哪位贵人,他们可担待不起。 公孙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似是没料到会出这么个乱子。她偷偷往平阳公主那里瞥一眼,见她脸色淡淡,便松了口气,让下人赶紧去叫侍卫来处理。 一场短促的混乱暂时结束了,贵女们回过神来都在整理容颜,生怕自己在诸多人面前出丑。 “好端端的,这鸡怎么跑出来的。”有人抚着心口边平复边道。 “真真是吓死我了。” 有人望着停在假山顶上的鸡,倏而轻笑一声:“一只鸡,竟也有飞上高处的心。” 她声音不大,却很是突兀。 场面本来就比较安静,她这话一出,气氛便更加安静了。 卫少儿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众人神色各自变化着,一些视线隐晦地瞥向某个地方。 而坐在上首始终面色平静的平阳公主,在听见这句话后眉头却微微皱了皱。 公孙夫人又悄悄瞥了亭子里一眼,正好看见这幕,于是她的脸色更难看了。正好护卫来了,她先是催促他们赶紧处理,然后对着平阳公主欠身道:“公主恕罪,我、我也不知道这鸡怎么跑出来了,惊扰了您,妾实在有罪。” 平阳公主的情绪表露只是一瞬,她淡然地挥了挥手,“无妨。快些把它捉走吧,免得冲撞了在场的夫人姑娘们。” “是。” 最后,两个身手很好的侍卫飞身到了假山顶上,把路堵住,然后一下就抓住了那只鸡。 闹剧过后,赏花宴也差不多到了末尾。平阳公主起身离去后,妇人姑娘们也接连告辞。 卫少儿第一个拉着沈乐妮离开,待上了马车,她的眉眼便爬上了几丝愠色,气愤道:“她们竟如此羞辱于你,真是太过分了。” 沈乐妮倒是没生气,反倒伸手轻拍了拍卫少儿的手,安慰她道:“夫人不必生气,为一些小事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小事?”卫少儿却还是耿耿在怀,“先是在比诗一事上,后来又在……”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顿了下又道:“也不知这两件事与丞相夫人是否有关……不行,就算与她无关,可也是在她府上,她们若不纵容,旁人岂敢生事?你初次参加赏菊宴,还有我陪同,她们也敢那般欺辱你。回头我定要在皇后面前为你说道两句。” “夫人,我真的没事。”沈乐妮轻握住她的手,朝她安慰笑道:“再说了,她们也没明着说,您去了皇后面前要如何替我说?” 卫少儿还要再说什么,沈乐妮便轻声打断她道:“夫人,您也知道,我以平民女身当上国师,插手朝堂与军营,日日与男子相处,在许多人眼中,定是异类般的存在,闲言碎语定是少不了的,我若是都在乎,那么我早就承受不住了,如今便不会好生生坐在这里与夫人说话。” “可……唉。”卫少儿叹了口气,既然沈乐妮自己都不在意,那她也不便多说,只劝道:“你以后别去参加这些什么赏花宴了。” 沈乐妮点头应下。 “对了,你那个讲座,是在哪日?”卫少儿问道。 沈乐妮有些惊讶:“夫人果真要去?” “自然,我既然答应你了,又岂能反悔?” 沈乐妮既惊喜又开心,告诉了她具体时日,卫少儿点点头,说笑道:“行。介时你可要给我留个好位置啊。” 沈乐妮笑着爽快应下:“没问题!” 到了分别之际,沈乐妮下了车,目送马车远去。 虽然有时候很累,不被人理解,但身边能有两个像卫少儿、霍去病这样的支持她的人,那么一切也都值得了。 她很感激,也很感谢能遇到如此美好的人。 . 三日后,便到了第一次女子讲座的开展之日。 这日的章城门依旧是那般景象,早早被围得层层叠叠、水泄不通。 卫少儿果真一早就来了,戴着一顶帷幕坐在最前面,身后坐了个侍女。 霍去病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守着,眼睛盯着四方,生怕有人冲上去冲撞了他母亲。 待座位都坐满、准备充分后,沈乐妮也走上了台。 她观察了下台下及人群,发现这次果真多了许多女性,只不过妇人和老人偏多一些。 见沈乐妮上了台,人群早已安静下来,都把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她。 沈乐妮先向卫少儿点头打了下招呼,然后才微笑着按惯例朝着人群道:“感谢诸位能来听此次讲座。正如我上次所说,这次但凡能听完讲座的,每人都可以领一份粮食。” 人群里响起欢呼声。 沈乐妮抬了抬手,等人群安静下来后,扬声说道:“下面讲座正式开始。大家也都知道,此次讲座的内容是关于女子的健康知识,那么谁来说说具体有哪些方面?” 她几乎是话音才落,人群里就开始了举手抢答,且大多都是男人。不过他们的回答说明了他们并不了解,只是为了奖励举的手而已。 有人道:“肚子?” 沈乐妮摇头。 有人道:“头疼?” 沈乐妮摇头。 有人问:“难不成是腰疼?我家娘子就是腰疼。” 沈乐妮还是摇头。 看来这些男子根本没细想过什么是女子的健康,也还不知道这次讲座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震撼。 一想到到时候他们的表情,沈乐妮就忍不住想笑。 正巧这时一个妇人举手回答道:“是生产吗?” 第102章 终于有人说对了。沈乐妮舒了口气,肯定她道:“你说的 对,生产是其中一个内容。” 她刚说完,在场大多数男子的表情就变了,纷纷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了第一个打头的,接着便有第二个女子举起了手。 那女子看上去还挺年轻,约莫三十左右,只见她面色平淡,却高声说了两个字:“月事!” 若说刚才生产两个字是让男子们变了脸色,那这两个字可谓是白日一道惊雷,瞬间吓跑了许多人。 男人们有的仓皇而去,有的以袖遮面,还有的直呼非礼勿听。 而霍去病和那些负责守卫的侍卫,在听了后个个脸爆红,下意识也想跑的,但奈何职责在身,只能把头埋下去,双眼紧闭,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看不到就听不到,试图自我催眠。 没一会儿,座位区包括周围人群就空了许多地方,沈乐妮也没拦,只让护卫管理好秩序,别发生踩踏事件。 相比之下,女子们倒是很平静,甚至有的见座位空出了许多,纷纷上前来抢。 待想走的人都离开后,沈乐妮环视一圈,如今围观的百姓只有最开始的四分之一了,且女子就占了大半,座位区也是女子占多数。 这种场面沈乐妮早已有所预料,因此心绪也没什么变化。她先是对那个回答的女子道:“你说得对,月事也是一个内容。”然后她移开视线对着台下道:“大家现在也知道了接下来会讲一些什么内容。大家也看见了,有许多人离开了,我知道他们是觉得羞臊,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也不拦着。但我想感谢依旧留在这里的人,不论你们是为了米粮布匹,还是对我要讲的内容感兴趣,总之,非常感谢你们能够留下来听我讲,去了解有关女子的东西。” 为了让一些人安心,沈乐妮又道:“若是待会儿谁觉得羞臊,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强留任何一人。当然,我说过了,只要坚持听完讲座的,都能获得一些奖励。”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离开,沈乐妮这才道:“那么我就接着讲了。” 下面一句话,就又让许多男子险些想逃离。 她道:“第一个问题,月事是什么?” 第101章 打开新奇的大门 话一落下,场面就像鸡啄米一般,无数男子把头深深埋下去,也有一些女子也羞得红了脸。 见百姓们反应实在有些大,沈乐妮怕他们后面都被吓跑,到时候没剩几个人,她只好再加大奖励力度。她道:“我知道在场许多都是男子,对这些不太了解,所以我临时决定,凡是坚持听完的人,无论男女,每人可以再拿五斤米粮;凡是第一个回答问题的以及回答正确的人,每人可以再拿十斤粮食外加一匹布。” 百姓们闻言,神情果然一下就变得激奋起来,什么害羞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立马就有女子举手抢答道:“月事,就是流血!” 沈乐妮点头,又抛出个更震撼的问题:“是何处流血?” 百姓们瞪大眼睛,似乎没料到这位国师这么敢问。 一些人再听不下去,转身匆匆走了。更多人是选择为了粮食布匹而折服,把眼一闭,就当做梦了。 有个女子毫不在乎地举了手:“下面。” 沈乐妮定睛一看,发现又是那个说出月事二字的女子。她很欣慰有一个敢说的女子,先是肯定了她的回答,而后对众人道:“所谓月事,便是每个女子必经历的事,它的表现为每个月会有几日,身体里的血会从女子小便之处流出来。” 在场许多人,特别是男子,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早已魂游天外去了。 而台下的卫少儿,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攥紧衣料的手便知道她很是煎熬。 像卫少儿这样心态的女子,也有很多。要不是看在奖励的份上,怕是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沈乐妮看在眼里,她没给太多众人乱想的时间,接着说道:“在讲月事之前,有谁能告诉我女子怀孩子的地方叫什么?” “怀孩子的地方?不就是肚子吗?” 没人说得出来,沈乐妮只好为大家解释道:“女子怀孩子的地方,叫做子宫,它的位置在……” 沈乐妮把有关子宫的一些简单的知识讲了出来,包括位置、大小、结构等等。不给众人羞臊的时间,她拉回原来话题道:“那么有谁知道,女子为什么会有月事?” 过了会儿,有妇人弱弱地举手,说道:“莫非是为了……排出污浊?” 沈乐妮微笑着否定她道:“女子之所以会来月事,是身体在为了以后怀孕而做准备。来了月事,女子才能够怀上孩子。” 她说完,便有一些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台下和人群响起小声的议论。 “原来如此啊。” “难怪我听说我家隔壁那户的童养媳一直没动静,到了十几岁时来了月事后才怀上孩子。” “我们那条街有一户,老了还想要个孩子,但听说那妇人好像早就没有月事了,怪不得四处求方子也怀不上。” “这位国师,懂得还真不少啊……” 沈乐妮等他们议论完,才接着问道:“谁知道,月事多少岁来,又是多少岁结束?” “这个我知道!我是十三岁就来了!” “我是十五!” “三十几岁结束!” “不对!是四十多岁!” 到了这时,百姓们似乎已经对这些令人羞耻的问题免疫了,纷纷投入到了回答问题当中,一次比一次抢答的激烈。 沈乐妮等她们说得差不多,才开始普及知识:“月事一般会在十一岁到十六岁来,会在四十五至五十五岁之间结束,不过有些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比一般人早些或晚些。也有些人两个月或者三个月才来一次月事,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不用过于担心。” 她继续道:“在月事期间排出的血,称之为经血。它的主要成分是血液、子宫内膜上脱落的碎片等等。一般每次月事会持续三至七日,每次流的血大概是这么些。” 说着,她拿起放在台面上的一个小杯盏比了比,然后就听许多人惊呼道:“原来最多也只有这么点啊,我还以为我的血要流干了。” “原来流那么少也是正常的。” 沈乐妮把杯子放下,接着道:“下一个问题,月事期间应该注意什么?” “月事带脏了要换?” “不能洗澡?” …… 等想回答的人说完后,沈乐妮才道:“正如方才诸位所说的,月事期间要及时更换月事带,但是澡是可以洗的。每日要用温水擦洗流血之处,洗了后要擦干,保持干燥。最重要的一点是,月事期间不能同房。” 最后一句话,沈乐妮提高了些音量,果不其然许多人包括女子也羞红了脸。 沈乐妮紧接着道:“有谁知道为什么不能同房?” 许是害羞,许是不知,沈乐妮等了会儿也没人回答,这才科普道:“因为同房之后,女子或许就会感染细菌,大家或许不知什么是感染细菌,就是下面会出现痒的情况。” 话音落下,台下一些人又露出恍然的神情。 这时沈乐妮加重语气道:“但最主要的是,月事期间同房会影响女子的身体健康,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以后怀不上孩子。” 这句话果然吓到了许多人,四下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沈乐妮如常给了众人一些消化的时间,才开始讲下一个内容。 接下来的时间,沈乐妮讲了许多知识,例如女子应当少生气、经常生气会导致的一些问题,还有气血对于女子的重要性,以及怀孕的注意事项、生子所带来的一些对于身体和心理的影响和伤害。 到后来,百姓们已经习惯了沈乐妮的大胆发言,已经投入到了问题本身上去。 而这些知识,像是为一生都接触不到什么知识的百姓们打开了一扇新奇的大门,令他们固有的认知不断刷新。 讲座结束以后,沈乐妮看了一圈,坚持听到现在的人里面,男子也有好一部分,还是比她预想的要多一些。 沈乐妮扬起笑容,开口道:“讲座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她刚说完,果然见一大片人齐齐松了口气,仿佛是受刑结束了一般。 她结尾道:“非常感谢在场的诸位一直没有离开,听我讲完了这些关于女子的东西。相信听到这里,大家多多少少也对女子的身体和健康有了些了解,希望诸位能够将这些知识告诉你的亲人好友、邻里邻居,让 更多人知道这些知识,因为只有大家了解的越多,才能知道如何去让自己的身体更健康。” 沈乐妮视线望了一圈,又道:“在场的男子也有不少,希望你们以后能对自己的母亲、娘子、女儿多一些关切,女子和男子的身体构造不同,所以有时候并不是她们娇弱,而是身体出现了不适。” “那么,今日的讲座便讲到这里,希望以后的讲座大家也能积极参与。” 第103章 沈乐妮说完,对着台下微微弓了弓身,然后台下及围观人群忽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喝彩声。 沈乐妮有些意外,毕竟不骂她就算不错了,居然还会为她鼓掌。 等百姓们拿了奖励都散去后,沈乐妮才准备回去。她转过身,却见卫少儿站在角落还未离开。 她走上前道:“夫人怎么还不回去?” 卫少儿道:“自是在等你。” “也好,那我们便一道吧。” 两人坐上马车,摘下帷幕的卫少儿脸颊上还有些余红,她看向沈乐妮,有些不知如何说起:“乐妮,想不到你……” 沈乐妮笑着接过她的话:“想不到我会把女子如此隐私的事当众给讲出来?” 卫少儿一想到那些,整个人就羞臊到要坐不住。她简直又想把帷幕拿过来重新戴在头上,遮住她又红又烫的脸。 沈乐妮替她缓解羞窘道:“夫人不用害羞。其实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它们都只是一些健康常识而已,只是一些思想顽固的人给它们打上了羞耻污浊的标签。若是没人说出来,那么以后只会更加无人知晓。而如今迈出了第一步,以后这些知识广为人知,便不再是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女子去看大夫,也不用再因羞耻而乱拿药,最后反而害了自己。以后也说不定会有许多大夫开始研究女子病,这样大家也能够对症拿药。身体健康了,寿命才会延长。” 卫少儿认真听她讲完,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由衷地对她道:“乐妮,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百姓,我很钦佩你。有你,真是大汉之福啊。” 沈乐妮含笑摇头。 她想,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会和她一样做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卫少儿轻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们能理解你的用意吧。”她转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我看你每次讲座都准备连那么多米粮和布匹,那些东西,都是你自己掏钱的?” 沈乐妮点头。 “那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若是之后不够的话,我可以出一些。” 沈乐妮婉拒道:“不用了夫人,我办讲座,怎能让夫人破费?” 卫少儿嗔道:“这你就是和我见外了。再说,我身为卫家人,也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所以你就别拒绝我了。” 沈乐妮无奈一笑,只好应下。 马车很快就到了国师府,沈乐妮与卫少儿辞别,然后下了马车。 只是她前脚才迈进大门,系统的声音就突兀响起:“第三次军训任务已下发,请宿主及时领取。” 第102章 董仲舒?!这么快? 这么快? 沈乐妮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边对系统道:“查看。” 系统说道:“第三次军训任务人数要求为新人五百,训练项目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以及体能训练。期限为两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七十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一百分。第三次军训最高可获一百五十积分。” 沈乐妮听完以后还算平静,只是向系统确认道:“你确定没有搞错积分吧?怎么这两次涨的幅度这么大。” 系统回道:“每一次军训的要求和奖励都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安排,经过了严格审核,不会出现搞错的情况。” “好吧。”但沈乐妮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她又把任务看了一遍,然后陡然就反应了过来。她询问道:“兑换物品哪里去了?是不是漏了?” 系统贴心解释道:“鉴于此后军训任务难度逐渐加大,并且此后的兑换物品数量会越来越多、也会更加多样和高级,为了避免干扰到宿主的心情,进而影响到任务的完成,所以系统决定从此次军训开始,将不会再提前透露兑换物品,会在任务结束时直接下发给宿主。” 啊??不要啊!! 沈乐妮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她在心里叫嚷道:“系统!你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啊!” 系统不说话。 “你好歹早点告诉我,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吧!” 系统还是不说话。 沈乐妮苦着个脸,对系统又是哀求又是商议:“别啊我的好系统!你就告诉我吧!你如果不告诉我,这才要影响我的心情呢!” 系统终于说话了,却只道:“这是经过多重考虑所做的决定。” 言外之意,就是没得商量。 沈乐妮也知道任她如何哀求也说不动这个系统,只能作罢。 她回到书房,开始思考如何安排这次军训。 人数要求是五百人,那么她要多安排几十人,然后分为五个连,每连一百余人。 因为上次合格教官虽然挺多,但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单独带完过一整次军训,所以这次沈乐妮就打算给每个连都安排两到三个教官,剩余的就从旁观看,让他们都多多少少锻炼一下,而她就负责每日在各个连队间巡视情况,隔几日上上课。 决定好后,沈乐妮第二日就去找卫青和霍去病商议去了。 因为是普通军训,所以挑选人的要求不再像选拔仪仗队队员那么严格,从南军里任意选了五百人。 在准备开展军训之际,沈乐妮还要去给刘据上一堂课。但刘彻并没有在朝堂上宣布她做大皇子的夫子,只是提醒她不要忘了按时去给大皇子讲课。 如此也好,反正她没什么大学问,也只能给刘据科普一些科学小知识了,当了正式夫子她不仅有压力,恐怕还要遭受更多谩骂。 这日一早,沈乐妮拿上准备好的东西,入宫先是去拜见了卫子夫,然后去了刘据上课的地方,一处离椒房殿不远的小阁楼。 她等了等,刘据才被宫人带来此处。 刘据也认识沈乐妮了,一看见她,便乖巧地喊了声:“夫子。” “拜见大皇子。”沈乐妮对刘据行了个礼,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笑眯眯问他道:“大皇子为何叫我夫子呢?” 刘据声音软糯糯地解释:“因为母后说国师如今是我的夫子了,所以以后我就要像喊石夫子那样,也喊国师为夫子。” 沈乐妮笑得眉眼温柔,“大皇子说得对,以后我也是你的夫子。我要开始讲课了,大皇子过去坐好吧。” “好。” 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阁楼里就只剩下沈乐妮与刘据两人。 沈乐妮并没有长篇大论,而是从前面长桌上拿了两个东西,走到刘据面前,她把东西放到了他的矮桌上,问他道:“大皇子能不能告诉我一下,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刘据往桌面看去,然后回答她道:“是木片。” 是的,沈乐妮拿的东西就是两片小的薄木片。 “说对了!”沈乐妮神秘道:“那么接下来我要把它们摆成一个形状,大皇子可要看清楚了。” 刘据嗯了一声。 沈乐妮一手拿起一张木片,一头支在了桌面上,另一头相互靠着,在桌面上撑起了一个三角形。 她把手缓慢撤开,两片木片相互支撑着屹立不倒。 刘据看了看,微微歪头发出疑问:“它们为何不倒?” 沈乐妮没有第一时间为刘据解答,而是说道:“大皇子看这像什么字?” 刘据看着两片木片想了想,然后眼睛微微一亮,他声音清脆软糯地答道:“是‘人’字!” “对,大皇子真厉害!”沈乐妮先是夸赞了他一下,而后慢声又清晰地讲道:“人,可顶天可立地,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动物。” 动物二字成功让刘据疑惑了,他先是问道:“动物是什么?” “动物,就是像猫、狗、牛、马等等,这些有血有肉的,就叫动物。”沈乐妮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道。 刘据还是不解,幼嫩的眉往中间挤了挤:“可是夫子说过,这些都是牲畜,和人不一样,既然它们叫做动物,那么人不应该也称为动物。” 沈乐妮道:“那你看那些动物都有血有肉,我们也有,它们会动会叫,我们人也会动会叫,为什么我们人就不能称为动物?” 一个像是哲学的问题,成功问住了年纪还不到五岁的刘据。 他眨眨眼,半 晌说了两个字:“是哦。”他又问:“那草木又叫什么?” “花草树木,它们都叫植物。”说完,沈乐妮接着讲下一个内容:“其实在所有动物中,人是最独特和不同的一个。大皇子能不能猜一猜,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刘据思考半天,然后摇摇头,说道:“据儿不知,请夫子解惑。” 沈乐妮轻轻一笑,为他解疑道:“因为所有动物里,只有人具有语言能力,就是人能够创造文字,会说话,也会创造和使用复杂的工具。大皇子不如想一想,我说的对或是不对。” 刘据随她的话想了想,然后恍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说人是最厉害的动物,大皇子如今可懂了?” 刘据点头道:“据儿懂了。” “那么我们便继续讲下一个问题吧。”沈乐妮指着桌上仍然相互支撑着的木片问道:“大皇子可知这两个木片挨在一起为什么不会倒?” 第104章 刘据摇头。 沈乐妮声音轻柔又清晰:“因为它们相互支撑扶持,就像人一样,只有相互扶持、友爱关爱,我们才会越来越好。比如父母关切子女,子女孝顺父母,家庭才会和睦;臣子忠于君王,君王关怀臣子,国家才会更好。” 刘据的眼睛又亮了亮,“这个我知道!石夫子教过!” 沈乐妮看着刘据的眼神温柔到简直不像她,若是霍去病在此,定会以为她内里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沈乐妮继续道:“其实这两片木片不会倒的真正原因,是另一个。” 她边说边用手指给刘据画着道:“你看,这两个木片和桌面共同构成的形状叫三角形,它具有稳定的特点……” 沈乐妮给刘据讲了讲有关三角形的东西,之后又顺便讲了两个其它的形状。 虽然这些知识对于刘据来说很陌生,但沈乐妮的讲法却很是生动有趣,刘据不仅听懂了,还对这些颇为感兴趣。 第一堂课,沈乐妮不打算给刘据讲太多东西,讲了这些后也差不多了。末了她对刘据道:“这节课就讲到这里,但是我要给大皇子布置一个作业。” 刘据眨眼:“什么是作业?” 沈乐妮托着下巴:“嗯……你可以理解为任务、事情,我给你安排一个事情,然后大皇子在下一堂课前要把它完成。” 刘据点头:“请夫子安排。” 于是沈乐妮就给刘据布置了一个简单的作业,内容就是让他找找身边有哪些东西是三角形,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很稳固,不会倒。 刘据站起身,仰着脑袋认真对沈乐妮说道:“沈夫子讲的课与石夫子讲的不一样,据儿很喜欢。” 沈乐妮一听,恨不得把他拥进怀里抱一抱,但也只能想一想。她俯下身笑眯眯对他道:“大皇子喜欢就行。但是石夫子讲的也要认真听,知道吗?” 刘据点了点头,对沈乐妮行了个学生之礼,然后就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沈乐妮收拾好东西,踏出阁楼的门,转角就看见了一个儒士打扮的男子,侧对着她立在檐下。 她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而那男子注意到沈乐妮后转过了身来,只见他容貌慈和却苍老,蓄着长须,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 “请问您是?”沈乐妮礼貌问道。 那人微笑道:“您便是国师吧?下官是胶西王国相董仲舒,如今被调来长安,暂任职太学博士。由于石大人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便由下官暂代他教授大皇子。” 沈乐妮又是一愣,然后猛然在心里尖叫。 什么??!董仲舒??! 第103章 你倒是大度 若是说被丢掉这里有什么值得开心的,那就是说不准哪个时候就可以和历史名人来个照面。 就比如现下。 沈乐妮的激动险些溢于言表,她强忍住情绪,对董仲舒回以一笑:“原来是董大人。” 董仲舒问:“国师知道下官?” 沈乐妮微笑着,只回了两个字:“自然。” 董仲舒想到沈乐妮的传闻,也没再追问。 沈乐妮问道:“董大人待会儿是要给大皇子授课?” “是。”董仲舒想到方才他听她所讲的,便和煦询问道:“不知国师是何学派?” 沈乐妮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问她,她思考了一下,然后吐出两个字:“杂学。” 董仲舒罕见地愣了一下,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个学派下官倒是不曾听说。” “同大人说笑一下,其实我什么学派也不是。”沈乐妮笑道。 “方才我来时,见国师正在给大皇子授课,便听了一段,我觉得国师的授课方式和内容都颇为新奇,很是有趣。” “大人谬赞。” 董仲舒面带好奇地问道:“不知国师可否讲讲其中用意?” 沈乐妮便道:“我是认为,大皇子如今毕竟年幼,童稚尚存,若是一味地给他讲深奥之理,或许会使他疲惫,这样反而达不到授课的效果。而若是先提起他的兴趣,再将知识融入其中,也许他会更容易记住。有句话说的好,叫兴趣是最好的夫子。” “兴趣……是最好的夫子?”董仲舒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不知悟出了什么,抚着须髯慢慢点了点头,“这句话倒是有理。” 他淡笑道:“国师真是博学多才。” “哪里哪里,比不得董大人。”沈乐妮面上表情淡淡的,但其心里已经笑到见牙不见眼了。 就在沈乐妮以为董仲舒没什么要说的了时,董仲舒忽而道:“其实下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国师。” 沈乐妮道:“大人请讲。” 董仲舒颔首,侧过身对着廊外,轻抚着须髯道来:“虽然如今大汉实行以儒学为尊,但也为其余的各个学派留有余地。不知国师如何看待当下境况?” 对于这个问题,沈乐妮也不是很意外。她想了想,含笑答道:“在我看来,想要更好治理家国,确实需要一个主导的学派。但是别的学派仍然存世,就证明自有它的独到之处。而不论什么学派,都要始终秉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宗旨,方能长存于世、历久弥新。”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董仲舒深思片刻,继而笑着颔了颔首,开口道:“国师说的,蕴含深理。” 沈乐妮只能回以浅浅一笑。 这不是她说的,但解释不了。 聊的也差不多了,沈乐妮便向董仲舒辞别而去了。 准备了几日后,第三次军训也正式开始。 因为考虑到这些教官有好几个需要参与朝会,沈乐妮便改了下规定,需要参与朝会的教官,在朝会前一晚军训结束后就可以离开校场回家,第二日朝会结束后回到校场。 等五百余人全都在台前广场上集合完后,沈乐妮才走到台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诸多大将候在旁边,气势太过吓人,这几百人到这里后倒也算听话和安静。 沈乐妮立在台上,望着众人道:“诸位都知道你们来此的原因了。接下来,我和各位教官,会对你们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军训。我照例先说一下基本规矩。第一,在军训期间,没有允许不得私自离开;第二……” 她把基本的规矩都告诉了众人,望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人群,提高声音问道:“都听清楚了?回 答是与不是!” 意料中的,回答声稀稀拉拉,此起彼伏。 沈乐妮也没严肃表情让他们重新回答,而是说道:“接下来有个考验,希望诸位打起精神,让我看看你们参军这么久,都训练的如何。”她接着道:“从此刻开始,所有人保持站立姿态,没有允许不得乱动,也不得交头接耳。” 军士们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只知道是叫他们站着不动,只有极少数人听说过之前仪仗队有个魔鬼般的训练叫什么站军姿,于是心里暗叫不妙。 沈乐妮让众人都站开一点,等他们都站好就下了口令,然后她就走下了台。 碍于卫青等大将都在,以及他们南军卫尉路博德也在场,还不停走来走去,军士们倒也站得端正,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一站就没个头。 随着时间逐渐过去,许多人趁巡视的人不在身边后开始搞起了小动作,动动手脚扭扭脖子,也有部分人开始同身旁人悄声议论起来。 某个站在人群中央的军士对身边人埋怨道:“这他娘的算什么训练?站的老子腰酸腿痛的。” 那人也道:“就是,咱站了得有一个时辰了吧?再站下去怕是腿要没知觉了。” “落到她手里,老子真是倒霉!” “我就说了,一个娘们儿怎么可能懂训兵?” “我看那什么仪仗队,是大将军替她训的吧?” 那人说的越发起劲,浑然没察觉到他身边之人早就闭上了嘴。 “陛下竟把训兵之权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娘们儿,还让她当什么国师,简直——” 那人的话陡然卡在喉间,因为不知在什么时候,沈乐妮站在了他身侧,他稍微偏了偏头眼角就瞥见了她。 他再怎么厌恶沈乐妮,但胆子还没大到当着本人的面骂,于是他把话咽了下去。但他脸上并没有丝毫被捉住的惧怕,似乎并不怕沈乐妮的责罚。 但沈乐妮并没有离开,而是抬步站到了他面前,与他面对面,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神色平淡地看着他。 沈乐妮虽然身高没有他高,但好歹经过两次军训,练出了些气势和威严。她没说话,但眼神的压迫感令那军士终于有了些忐忑和惧怕,眼神躲闪着,冷汗不知不觉从鬓角冒了出来。 看了他大概一刻钟,沈乐妮这才放过他,开口道:“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 那军士紧闭着嘴不看她。 “怎么,我站在这里你就不敢说了?”沈乐妮沉声喝道:“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你便站不住了?看看你自己!站没站相、品德败坏,参军入营什么都没学好,就学会了背后妄议他人!如此品行,如此胆小如鼠,实在不配为大汉军士!若大汉将士都如你一般,还谈何保家卫国?!” 第105章 场面安静极了,回荡的都是沈乐妮的声音。 沈乐妮丝毫不给他留脸面,句句厉言骂得他狗血淋头、面红耳赤,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把头抬起来!”她又喝一声。 到了此时,那个军士也不敢不听,又把头唰一下抬起来,抿唇瞪眼目视着前方。 “我的意思,你可听得懂?回答是与不是!” 那人不敢不回答,道:“是!” 沈乐妮拔高嗓音:“是不是没吃饭?!大点声!” 那人吼道:“是!!” “我听不到,再大点声!!” “是!!!” “大汉军士就这点气势?!再给我回答!!” “是!!!!” 待那人喊得嗓门险些喊破,沈乐妮才放过他。趁着这个时机,她转头对着众人道:“以后你们答话,都必须拿出此等气势。谁若不听,我有的是办法训练你们。” 说完,沈乐妮又回过头对面前这人道:“站好了,没有允许不得随意乱动、说话。” 话罢,沈乐妮便转身离开了。 那个军士有些意外地看向沈乐妮的背影,他本以为自己辱骂国师还被本人抓到,怎么着也得受点责罚,想不到她只是骂了他几句,然后就走了。 此事成功震慑了那些原本偷偷议论或者乱动的人,纷纷紧闭了嘴,站得笔直端正。 接近午时,沈乐妮才下了口令。 站到两股战战的军士们听到口令,仿佛死罪被赦免了一般,瞬间瘫倒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着。 经过这一遭,怕是许多人不敢轻视沈乐妮的训练了。 见此场面,沈乐妮也不阻拦,给了他们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霍去病走到她身边,问道:“那些辱骂你的人,怎么处理?” 沈乐妮轻挑了下眉,道:“我没有打算责罚他们。” 对于那些厌恶她的人,她并不打算刻意去做些什么来改变他们对她的看法。 她军训的目的,是让他们更加作风优良、更加训练有素、更加爱国爱民,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对她改观。 当事人都不打算追究,霍去病也只好作罢,打趣道:“你倒是大度。” 沈乐妮傲首:“那是当然。” 待众人休息好后,沈乐妮走到台上,继续道:“考验到这里就结束了,诸位方才的表现我和各位教官都看在眼里,此次我不会责罚任何人,但若是此后的训练,谁若是不听命令……”她勾了勾唇道:“我想你们应该是不想感受何为痛苦的。” 台下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再敢随意开口和交头接耳。 “接下来,我要把在场的五百余人分成五个连队,每个连队一百余人,分别由三位教官管理……” 沈乐妮把分连队的事宜告诉了众人,说完以后,她就立马开始行动,花了一刻钟把人群随机分成了五个连队,又把每个连队的教官安排了下去。 然后她才道:“从今日起,军训就正式开始,希望你们认真训练。在军训的最后,会举行一次汇演,也就是各个连队之间的比试,看哪个连队的训练成果最好。得第一的连队,每人都可以拿到十两银子作为奖励。” 话音落下,台下人群忍不住躁动起来。 第104章 今夜我睡你这里 十两银子,都能抵得上他们快一年的军饷了!而且还是一人十两,这算下来,她得花费千余两! 这位国师,看来还真如传言那般大方啊。 但沈乐妮还没说完,她接着道:“当然,军训很辛苦,所以我也不会亏待了在场的诸位。凡是能坚持训练到最后一天的人,每人也可以拿到三两的奖励。在军训期间,每日午时多加一餐,顿顿菜肉管饱。将士们吃饱吃好了,才有力气训练。” 有了方才十两的对比,这三两众人倒不是很激动,但听到每日不仅可以多吃一顿,还每顿都有肉吃,许多人眼睛登的就亮了起来。 肉啊!那可是肉啊!还每顿管饱! 那这军训也还是可以坚持坚持的! 说完后,沈乐妮就解散了队伍,让各个连队的教官把队伍带去了食堂。 本来一些人还不信,可当他们看见那一盆盆飘着香味儿的肉时,什么怀疑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吃完饭后,沈乐妮便带着几个连队去了宿舍区。因为这次人多,所以就不再进行抽签选大帐,而是采取了随机分配。 考虑到以后人数会越来越多,所以整个校场都依旧在不停扩建,如今的宿舍还另外围了两块地,一处作为帮工宿舍,另一处作为教官宿舍。总共可以容纳近万人。 但沈乐妮由于是女身,本来她是提议住进教官宿舍区的,大不了她自己住一个小帐子,但卫青等人依旧不同意,所以她只好住在原来那处单独的帐子里。 看来之后还得建一处女宿舍区,不然她一直单独住一处像什么样,别人还以为她搞独特。而且之后可以适当招一些女工进校场,可以负责做饭也可以负责烧水等等,一来可以给一些女子一个赚钱补贴家用的机会,二来可以用这些小事为突破口,让世人习惯生活中 处处和女子相处,从而来改善对女子的约束。 下午,教官们就把各自的连队带到了分配好的训练场,然后按照安排好的内容开始教学。 而沈乐妮就负责在每个连队之前巡查,指出军士的错处,总结出教官需要改进的地方。 此次军训沈乐妮先是让卫青、霍去病以及李广等官职高威严深厚的人先带队训练,其余人则旁听。 意料之中的,此次军训将士们都听话极了,让往东不敢往西,这让沈乐妮既放心又伤心。 看来还是用“本地人”好使啊,这若换作她,怕是许多人一开始都不会用心学。 只是沈乐妮没想到,中午她还在想她自己单独睡一处会不会有人以为她搞特殊,然后晚上解散时她就听见了。 她去热水房打水,因为路上没什么灯光,就比较黑暗,而她走路脚下也没什么声音,前面那三人说着话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她。 “这什么军训,比之前在军营里的训练累多了。”一人感叹道。 “是啊,这些训练见都没见过,真不知道国师从哪里学的。” 最左边那人揉着肩膀骂道:“呸!什么国师,一个女人也配?” “哎哎!你小声点儿!没见上午那人被国师当着众人面骂成什么样了?我看他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 “是啊,你就别说了。” “可老子不服,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训兵?”那人嗤道:“说什么校场里面都是平等的,可咱们八个人挤在一个帐子,她一个人睡一处,这算什么平等?” “这说的倒是。我听说啊,连大将军他们都是挤在一处帐子,只有国师一人睡一顶。” “这分明是仗着她官大,没人敢有异议!” 听到这里,沈乐妮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了,于是她故意清了清嗓子。 突兀又熟悉的声音响在背后,令三人还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背脊瞬间僵直。 沈乐妮慢步走到三人身前,望着三人,而对面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或者不知道该先请罪还是先行礼。 沈乐妮先开口了,她表情平淡道:“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其中两人神色立马变得惊慌,正要跪下同她请罪,就被沈乐妮抬手拦住了,她道:“我没有要责罚你们,只是若再让我发现你们背后人云亦云、妄议他人,我决不轻饶。” “是、是!” 沈乐妮转过头,看向方才那个对她最有异议的人,询问道:“你觉得,我独自睡一顶帐子,就是不平等?就是我仗权行事?” 那人喉咙滚了滚,有些害怕,但不知又想到什么,令他无所畏惧地嗤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是国师,还是什么总教,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 “你要我如何以身作则?”沈乐妮反问。 那人哼道:“当然是和将士们同睡一处了!” 另外两人的眼睛猛地一瞪,震惊无比地看着他。 他没病吧?敢当着国师的面让她去男人窝里睡?不想活了?! 气氛倏而安静,沈乐妮平静地盯着那人,而对方也强自镇定地与她对视。但沈乐妮眼神的气势也不是虚的,没多久那人就开始冒汗了。 就在旁边那两人默默为同伴祈祷时,沈乐妮说话了,她说道:“既然你认为我和你同住一处才能证明你我平等,那我便满足你。” 她的神情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为此动怒,也不在意让她睡哪里的问题。 但这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震惊。 “你叫什么名字?”沈乐妮问他道。 那人瞪着眼,结巴道:“吴、吴用。” 沈乐妮点头:“行。”说完,她看了眼三人,然后扭身就朝热水房走去了。 第106章 剩下三人呆愣在原地。 “不、不是,她……国师说什么?她点头了?” “我的娘,我不是在做梦吧?快掐我一下!” “哦……好。” “嘶!还真不是做梦!吴用,你完了!” 吴用回过神来,却满脸不信地嗤道:“你还真信?看着吧,她不会来的。” “万一她真来了咋办?” “那老子就给她跪下磕三个响头!” 三人去澡堂匆匆洗了洗就提心吊胆地回了帐子,进去发现沈乐妮不在之后还松了口气。 谁知才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口。 帐里嗡嗡的说话声瞬间就消失不见。 其余五人都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乐妮,只有吴用等三人心里咯噔一声,直呼完了。 本来还心存侥幸沈乐妮是不是在吓他们,却见她抬脚走进了帐子,往最近的一张床榻走去。 帐子里所有人都腾的站起,看着沈乐妮走到那张床边,对着那个将士道:“麻烦你去找个空床位睡,今夜我睡你这里。” 那个将士陡然把眼珠子瞪的老大。 . 翌日,校场里人人听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国师昨夜竟然睡在了军士的帐子里! 要不是后来有人去告诉了大将军等人,大将军他们让霍校尉把国师拽走,怕是国师昨夜真的要睡在那里了。 国师此女子,当真彪悍! 当吃完早饭集合起来后,许多人再看见台上站着的人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佩服。 沈乐妮背手而立,她望着台下,神色平淡地说道:“我相信昨夜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什么?她竟然还敢主动当众提起?若换作别的女子,怕是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关起来永远不见人。不,别的女子可没有谁敢做出如此出阁如此不守妇道的事。 “起因是昨晚我听见有人说,我一边说着人人平等,一边却仗权行事,连大将军都要和别人挤在一顶大帐,而我却独自一人睡一顶。”沈乐妮悠然说着:“他觉得不平等,让我以身作则。我问他我要如何做才能证明我并没有仗权行事,他说让我和将士们同睡一处方能证明,所以我便去了。” 许多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往吴用看去。 昨夜他们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非常佩服此人,有胆子当着国师的面那样说。 而据说昨夜在国师走后,这个叫吴用的也受到了处罚,是一个叫蒋五的教官罚的,让他做了几大百的俯卧撑,要不是后面别的教官发了话,蒋教官的架势怕是要让他做到天亮。 沈乐妮望着众人,又道:“我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是想告诉诸位,以后若是有哪里觉得我仗权做事,或者有哪个教官仗权做事,大可以提出来,我自会证明或者查清,给诸位一个说法。” 众人神色各异。 经过这件事,谁还敢对这位比男人还彪悍的国师有什么异议? 讲完后,沈乐妮就让教官们把队伍各自带去了。 霍去病让别的教官把他的队伍先带过去,而他则走到沈乐妮身边,像个老父亲一样又提醒她道:“喂,你以后可别再那样做了!” “哪样?” “还能是哪样?”霍去病瞪着眼道:“你好歹是女子,你知道传出去会多损你的名声?” 沈乐妮耸了耸肩,“可是别人要我那样证明,我能有什么办法。” 霍去病狠狠噎住,反驳不了,他只能在心里道,以后可得让人把她看紧点,这女子,行事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还有,绝对不能让此事传出校场! ----------------------- 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六,不更,休息 第105章 直接让她嘎掉吧 军训的第一日就两次见识到了这位沈国师的刚猛,将士们不得不对她有些了改观。 往后的训练,倒也进行的顺利,没发生什么震惊校场的事。 虽然沈乐妮没有亲自教学,但整日走来走去不曾休息片刻,也是极为辛苦。 除了队列训练,其余的卫生与救护课、思想教育课等等,沈乐妮还是让教官们来讲课,锻炼自我。 考虑到人数会越来越多,所以沈乐妮就不打算把人都集合起来统一 授课了,而是让教官们在各自的连队进行讲课,总之进度统一就行。 第四日的第一节思想教育课沈乐妮在每个连队都听了会儿,教官讲的倒是没问题,就是可能他们有些紧张,也可能习惯了面对将士不苟言笑,于是导致讲课的气氛非常严肃,从教官到军士都沉着一张脸,搞得站在后面的沈乐妮都开始立正了。 这样可不太行,毕竟长时间紧绷精神反而会很容易疲惫,听不进去,沈乐妮下来就把教官们召集起来,让他们在讲课时要注意一下氛围,若是太过严肃可以适当调整一下。 至于别的她便没有过多提醒,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贸然打乱反而适得其反。她只需总结他们的不足之处或者有没有偏离重点,然后告诉他们即可。 但她也不能一节课都不讲,不然有的人又要以为她仗着自己权大就把事情都抛给别人,而自己则无所事事好不轻松。 所以沈乐妮就隔几日挑一个连队,给他们上一堂课。 而她讲课采取的依旧是奖励制度,依旧是当场给钱或者不用跑早操,帐子里的氛围都很是放松,以至于后来沈乐妮都听说有人说还挺喜欢她上课的。 就在一切都平静而顺利地进行着时,一件意外的事险些让沈乐妮的安排被打乱。 这日她在食堂刚把打好的饭放在桌面上,一道突兀的、机械般的声音就长久地响在脑海中:“滴——!” 沈乐妮一惊,险些把手里的碗给按翻。 还没等她问系统怎么回事,系统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第一次支任务正式开启!” 什么?支任务?! 还有这玩意儿的吗?! 沈乐妮面上如常地坐到位置上开始吃饭,她心里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就听系统接着道:“任务内容为:建立一支可随军的女子医疗队。要求合格人数至少为十人,时间为一年,从次月开始倒计时,请宿主注意时间。” “女子医疗队?”沈乐妮满头问号。 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怎么突然给她来个支任务啊?这搞的她很是手足无措啊! 察觉到了沈乐妮的疑惑,系统解释道:“随着任务的开展和情形走向,会逐渐开启一些支任务,是为了帮助宿主更好地应对以后可能遇到的情况和问题。” 沈乐妮瞪眼:“那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为了避免影响宿主情绪,进而影响到任务的进展。”还是那个标准的回答。 沈乐妮真的气笑了。 她知道跟系统掰扯没用,它说出来的都收不回去,也就懒得再和它多说,消化了会就欣然接受了。 她大口吃着肉,问系统道:“那你说,这些支任务能如何帮我更好应对?我能获得什么?” “完成支任务,会获得丰厚的奖励。” “什么奖励?” “对宿主有用的物品。” 这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如果没有完成支任务呢?” “收回部分所获物品。” 沈乐妮很想说能不能来个新奇点的惩罚,比如直接让她嘎掉吧,嘎了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她平复好情绪,想着这第一个支任务的内容,有些想笑地问道:“你让我筹建女子医疗队,可医疗队需要医疗用品吧?可是我什么装备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筹建?” 系统道:“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会根据任务内容和整体情形来发放。” “那我要如何建立这什么随军的医疗队?要教一些什么内容,怎样才算合格?你总得告诉我一些吧!” 系统只道:“要求每人熟练掌握基本急救技能,包括心肺复苏、止血与包扎、伤口处理、骨折固定、海姆立克急救法,其余的由宿主自行决定。掌握基本急救技能方可算合格。”[1] “只能是女子?”沈乐妮又问。 “在支任务完成之前是。” 沈乐妮心累地叹口气。 唉,打工人真是太惨了,这个事情还没做完,那个事情就来了,关键是还拒绝不了! 不过这个支任务的内容,其实她之前倒是也有这个想法。 她想培养出一些女大夫,一来因为她知道古时女子看病有多么不便,更别提若是患了女子病,那更是讳疾忌医;二来如此也是给当下女子们多争取一条谋生之路。 而且培养出来的女大夫不仅可以用在民间,也可以用在军队里。毕竟绝大多数女子本身就比男子要心思细腻,能照顾到伤患的每一个方面,包括情绪。 另外若是把军队里的后勤、救护等事宜全都交给女子负责,那么会给大汉省下多少男性劳动力啊。这些男子可以参军,也可以投身于田地。 第107章 不敢想象大汉人口里一半左右的女性资源都各有所事,那么大汉的军力将会多么庞大,大汉会是怎样的一个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样一想,沈乐妮的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 反正她早晚都要做这件事的,现在她做了还有丰厚的奖励可以拿! 任务时间为一年,倒是挺充裕的,她可以先把这次军训完成,然后再开始筹建医疗队。 不过这段时间她倒是可以把筹建有关的所有事宜全都想好,到时候直接开干就完了! 沈乐妮依旧把心力放在军训上,等到队列训练等内容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后,就把体能训练提了上来。 她还在校场内安排了两场健康知识讲座,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采取有奖竞答,场面的氛围依旧那么激烈,果然这招不管什么时候使用都非常好使。 军训时期过了一半时,内容都教的差不多了,之后每日的训练就是复习再复习,培养协调性和整齐度。 怕思想一关过不了,沈乐妮后面把重点放在了这上面,让众教官多准备了几场教育课,还隔些日子进行一次考核。 距离军训结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沈乐妮估摸着应该能合格了,加上将士们也有些疲惫了,便准备来一次场外拉练。 沈乐妮把将士们集合起来,宣布道:“从明日开始,我们会进行下一个训练。这个训练,会在校场外进行,叫做拉练。” 她望着一张张疑惑的脸,解释道:“所谓拉练,大家也可以理解为模拟行军训练。” 听到行军二字,许多将士便明白了,一想到接下来终于可以不用日复一日地训练那些了,就不免开始激动。 翌日一大早,沈乐妮和众教官就集合起了队伍,然后出了校场,选了个方向就拉开了拉练序幕。 此次拉练,是围着长安走一圈,不是贴着城墙走,而是远一些的田地山林走。沈乐妮没有让将士们带任何东西,包括食物和水,她打算让将士们自己寻找然后想办法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将士们似乎对这种拉练格外感兴趣,脚下走的步步生风,走半天都不觉得累。 到了一处河流之处,沈乐妮让将士们原地休息了会儿,就让五个连队围成一个圈,准备开始上她的第一节户外课。 沈乐妮问:“有谁知道,当你在野外寻找到一处水源时,该如何判别它是否可以饮用?” 这些问题在场的大部分教官多少都懂得一些,而将士们都是南军之人,是负责守卫皇城的,绝大部分还没有上过战场,对于这些知识,还不太了解。 有人不解道:“还能如何判别?不就是浑浊的便不能喝,清澈的便可以喝。” 沈乐妮道:“要判别一处水源能不能饮用,不能简单靠看水的清澈 度的来判断。”她讲道:“第一,便是你所说的看清澈与否,捧一捧水,观察它的颜色,若不是澄澈的,则谨慎入口;第二,闻水的气味,若是干净的水,则无色无味;第三,捧一些水,用舌尖浅尝一下,或是味道怪异则不能饮用;第四,观察水源的环境,若是水浅,则查探一下附近的河流底部有无动物死尸等等,再观察水源周围的树木有没有异常枯死的、动物有没有异常死亡的……” 沈乐妮讲的很细致,就连卫青等人也听得聚精会神。 讲完之后,沈乐妮还让人拿来几个竹筒装的早已准备好的水,让将士们自己来判别。 结束后,沈乐妮就让将士们去寻找能吃的东西然后一起生火做饭,这对于古代人似乎还挺简单的。 简单吃了些后,继续开始拉练。之后的途中,沈乐妮又讲了如何寻找水源、如何过滤水、一些简单的捕猎陷阱设置等等,讲了后又让带过军队的将军们来进行补充。 讲到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时,沈乐妮讲完后,还特地把李广叫到一边,让他务必记住。 当时的李广:? 李广当时就吹胡子瞪眼:“你是觉得老夫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是不是?告诉你,老夫可比那个有用多了!” 被李广指中的人,赫然就是程不识。 一脸懵的程不识:? 而将士们日日跋山涉水倒不觉得累,反而一个比一个有兴头。 该讲的知识讲的差不多了后,拉练也进入了尾声,从树林缝隙远眺过去能望见长安城内巍峨的建筑了。 沈乐妮停住脚步,回望长长的队伍。 还好,都还活着!不仅都没被饿死,反而一个比一个有精神。 拉练顺利完成! ----------------------- 作者有话说:[1]基本急救技能内容参考百度。 第106章 压缩饼干 拉练结束后,各个连队便开始为汇演紧锣密鼓地做最后的准备和训练。 此次汇演只在校场内进行,由沈乐妮和卫青等人当裁判,为各个连队打分,评判出第一名。 十二月上旬的某一日,第三次军训迎来了最后一日。 汇演上,寒冷的大风也没能吹灭将士们激奋的情绪。 将士们脚步铿锵、整齐划一地从台前经过,个个眼神炯亮、目不斜视,神情肃穆坚定到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变一分。 李广等将领原本心里还不怎么看好这些训练方法,而如今亲眼瞧见自己带出了这样气势凛然的兵,也不由得有了改观,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汇演结束后,沈乐妮才有时间把系统叫出来,结束了此次为期两月的军训。 “正在提交申请……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三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五百人,实际为五百五十人,用时两个月,综合评分为八十五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一百三十三分。累计积分为二百五十一分。” 哦哟,这次评分还挺高的,本地人做教官果然给力。 想到这里,沈乐妮又有些心塞。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压缩饼干一百箱,户外装备两套,单人四季帐篷一百顶,包扎物品一百箱。奖励物品为:手表两只。” 随着系统报菜单一样地报出来,沈乐妮两只眼睛越来越亮,激动开心到心脏砰砰直跳。 之前系统说过,从此次开始的奖励会越发丰厚,她也猜测过,但没想到这第三次的奖励就会这么多啊! 沈乐妮强忍住想立刻把它们拿出来好好瞧瞧的想法,硬是憋到把校场的事情处理完、回了国师府。 她走进书房,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然后把此次新的物品都拿出来瞧了瞧。系统说过,所有兑换物品在现代至少都属于同种东西里的上等品。 压缩饼干啊!吃一块能管好几个小时的压缩饼干! 还是一百箱啊!发了发了! 看完压缩饼干,沈乐妮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户外装备,是一个登山包,里面鼓鼓的,似乎装了很多东西。 沈乐妮对户外装备有一些了解,但当她把登山包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还是激动到呼吸一窒。 里面有指南针、打火机、餐具水具、多功能刀、营地灯、过滤器、净水片、望远镜以及登山绳。 这些东西在户外可是个个都派的上大用场啊,可惜只有两套,谁也不能送。 看完户外装备,沈乐妮又拿出了一箱包扎物品。这个箱子很大,她打开箱子看了看,如她所料,里面是绷带、纱布、止血带、胶布、棉球棉签以及剪刀镊子。 东西很齐全,但这一百箱对于战争来说,很快就会用完,而且这里面还没有消毒的东西。 还是得努力啊! 关上箱子,沈乐妮拿起最后一个新东西,手表。 她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戴在手上试了试,才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东西都放了回去。 “系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沈乐妮高兴地嘴就没合拢过。 “这是宿主努力所得,望宿主再接再厉。” “没问题!” 和系统说完后,沈乐妮便准备开始筹建女子医疗队,不过得先让刘彻同意才行。 于是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只手表,调好时间后,便进宫去找刘彻去了。 冬日寒风瑟瑟,万物萧条。 刘彻又跑到了一个叫做温室殿的宫殿处理政事,这个殿的空间不算大,冬日供暖不断,非常温暖,所以刘彻冬日一般会来此处,也时常歇在这里。 沈乐妮踏进殿内,一股热气烘的她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冷意逐渐散去。 刘彻埋首坐在案前,似乎正在思索该在眼前的奏章上写什么。 沈乐妮抬手行礼:“陛下。” “军训结束了?”刘彻随口问道。 “是。” 过了会儿,刘彻才放下手中的笔。他抬起头看了看沈乐妮,表情闲适地问道:“说吧,又有什么要求朕事?” 沈乐妮:…… 她有这么明显吗? 沈乐妮笑呵呵奉承道:“陛下猜的真准。”她接着道:“但在此之前,臣有一个好东西,想送予陛下。” 第108章 “哦?”听到好东西,刘彻的背唰一下就打直了,毕竟沈乐妮送的东西可都是此间没有的。刘彻有些期待地道:“拿过来吧!” 沈乐妮拿出手表,捧于双手,然后上前放在了刘彻的桌案上。 刘彻伸手拿过去,对着光线仔细瞧着。 “此物的材质似乎与铁相同。做工精细,样式独特……只是中间这比针还细小的东西为何在动?” 沈乐妮解释道:“此物的名字叫手表,是戴在手腕上的,它的功能就是显示时间,意思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地看出当下的时辰。” 听见她的解释,刘彻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沈乐妮指着中间的三根针一一为刘彻解释了一下,听她说完,刘彻明白了这个手表的作用,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快教朕如何使用!” 接下来,沈乐妮就教了刘彻如何取戴、如何看时间以及手表沾到什么会坏等等,花了两刻多钟。 刘彻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愉悦的心情。他满意地夸赞了一句道:“此物不错。” 沈乐妮也笑:“陛下喜欢就好。” “行了,说说你的事吧。”刘彻拉下衣袖遮住手腕,靠在了椅背上,对她道。 沈乐妮也收起笑,正色道:“臣想创建一支女医队。” 刘彻闻言,脸上神情依旧平淡闲适,他询问:“做什么?” “以后用于军队中。” “军队里?” 沈乐妮点头:“是。” “可军队里有大夫随行。” 沈乐妮慢慢道来:“每一次的征战中,军士的死伤都不计其数,军队里若是有更多的可以熟练处理伤处的人,一来可以帮随军大夫分担压力,二来可以救下更多的伤者,减少大汉军士的死亡数量,让更多军士可以安然回到大汉,和亲人相聚。” 刘彻顿了顿,又问:“都是女子?” 沈乐妮点头。 “理由?” 沈乐妮道:“把军队里的救护一事都交给女子负责,那么便能腾出更多的兵力去上阵杀敌,而且大多数女子天生比男子更心思细腻,能更好地照顾到伤患。” 刘彻垂着眸,手指在桌案上轻点着,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不光如此,陛下。若是把军队里的救护、后勤等等事情都交给女子,那么便可以给整个大汉省下不少的兵力。”沈乐妮把话题延展开来:“如今大汉的总人口里面,女子便占了一半左右。若女子只是在家相夫教子,那如此多的人力便只能白白浪费,而若是把一些简单的事交给女子,便能节省出许多男丁,这些男丁可以投身田地,也可以投身军营,等等。那样,大汉便不愁没有人力可用。” 说完,沈乐妮就静静等候着刘彻的答话。 半晌,刘彻轻哼一声,道:“朕看你就是想为女子谋权。” 沈乐妮干笑道:“是谋一些可以补贴家用的生计。” 刘彻理着自己的衣袖,说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行军打仗,恐怕顾及不了女子。” 沈乐妮知 道刘彻是认为女子会耽误行军,便赶紧道:“陛下不如让臣试试,若实在不行,陛下随时可以收回成命。” 刘彻一时没说话。 殿里安静下来,满室的热气烘的沈乐妮有了热意。 片刻后,刘彻开口道:“也罢。” 沈乐妮一听便知成了,眼睛腾的一亮。 “朕便允你一次,不过此后若是不如你所说,那朕便收回朕的话。” 沈乐妮拱手:“是!” 之后,沈乐妮请求刘彻给她一处地方当作学堂,刘彻便给她批了一个地方。 . 翌日,沈乐妮正准备让人去找霍去病,便见他大步踏门而入。 沈乐妮挑眉,“哟,还真巧啊,我正准备让人去叫你过来。” 霍去病快步走到她面前,他神色有些激动,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沈乐妮没说自己的事,而是先问他道。 霍去病的高兴之色现于脸上,他道:“马蹄铁做出来了!” 沈乐妮抱起手,笑着反问:“怎么样,试过没有?” “自然!有了马蹄铁,即使路面满布尖石,马儿也能轻松通过!” 沈乐妮拍了下他的肩,“祝贺啊,有了马蹄铁,大汉之军离最强又近了一步。” 霍去病咧开嘴笑。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沈乐妮抱着臂往院子走。 “何事?”霍去病跟上道。 沈乐妮没有立马说,而是带他进了书房。等他进门以后,沈乐妮把门关上,拿出了一袋压缩饼干递给了他。 霍去病疑惑地接过,“这是何物?”他翻来翻去地看了看,瞬间就明白了,“新的东西?” 沈乐妮点头,帮他撕开包装,露出里面的东西,扬起一个神秘的笑对他说道:“你尝尝。” 霍去病看着手里那奇怪的看不出是何物的东西,没有犹豫,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他细细品了品,吃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像是点心一般的口感。 沈乐妮也不卖关子了,解释道:“只要吃一块这个,即便两顿不吃也不会感到饿。” 霍去病眼睛陡然一亮。 第107章 给陛下一个惊喜 “果真?”霍去病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一整块也不过他的巴掌大小。 沈乐妮示意他,“你吃下去不就能自己感受一下了。” 霍去病二话不说,几口就把一块饼干吃了下去,他摸着肚子道:“还真是……我现在竟然感觉到有些撑了。” 沈乐妮笑了笑,说道:“有了这个,以后军队出征辎重就能少拿许多东西了。” 霍去病显然也是想到了,他已经开始想象有了这些东西他不用补给一次性能够打到大漠的何处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沈乐妮转开话题道:“我准备筹建一支女医队,陛下已经同意了。” “女医队?” “是。以后主要是担任军队里的救护工作,没有出征时也可以用于民间服务于百姓。” “你的意思是……出征时女医队会随军?” 沈乐妮点头,把好处给他说了一下。 霍去病一听,也觉得颇为不错,但有一个问题他比较担心,“可是女子体力不比男子,有时行军会昼夜不停。” “你放心,这点我自然也是想到了,一定不会给军队拖后腿的。” 霍去病点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乐妮道:“陛下已经批了一处地方给我用作学堂,稍后我就去看看,找人修缮一下,然后办一场宣讲,招一些人,让她们先学会救护知识和包扎,之后再谈其它的。” 霍去病眼珠子一转,却道:“不如你明日再去看。” 沈乐妮看向他:“怎么,你有事?” 霍去病颔首,道:“和我去跑跑马吧!” “跑马?” 霍去病笑道:“难道你不想试试有马蹄铁之后跑马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沈乐妮笑了下,爽快地应道:“当然想,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跑过马了,走吧!” 两人去锻造马蹄铁的地方各牵了一匹马,出了城择了一个方向就骑马奔去。 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沈乐妮骑在马上,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遭的一切都化作虚影不断远去。 呜咽的风扑打在她的脸上,泛起微微的刺痛感,又顺着鼻腔和唇隙涌进肺里,将脏腑沾染上冷气,可她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反而觉得一切烦恼都随风而去,内心畅快而舒爽。 “喂!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身边的霍去病朝她挑衅道,少年的声音明朗恣意,满满透着活力。 “好啊!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沈乐妮便一甩手中的缰绳,身体微俯下去,如旁边的景色一样成了一道虚影,朝前方疾速而去。 霍去病喝一声,紧跟而上。 两人驾马穿过田野乡村、山间树林,长安城内巍峨的建筑逐渐在背后远去。 最后,两人跑到了一处半山腰,霍去病勒马看向身后追上来的沈乐妮,笑得开怀又傲气:“你输了!” 行到他跟前的沈乐妮嘁了一声:“我看见了,不用你提醒。”她下了马,道:“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两人找了块看得见山外的地方,并肩坐了下来,眺望着远处景色。 “感觉如何?”沈乐妮问道。 霍去病道:“这马蹄铁,果真是好东西。”他看向身边人,“制出此物的人是谁?” 沈乐妮思考着道:“嗯……说实话,这个我还真不知。”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乐妮打趣他道:“莫非你还想感谢感谢他不成?” 霍去病也说笑道:“是啊,我得好好感谢他!我要给他立个牌位,日日供奉!” 第109章 沈乐妮笑道:“那你可要多立几个,毕竟还有造出马具、压缩饼干、帐篷的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说罢,两人都被自己逗笑,哈哈笑起来。 霍去病望着沈乐妮的笑颜,忽然就想起了母亲的话。 那个被他压在心里的问题在此刻忽然疯狂涌了上来,即将漫上喉间,从口中即将涌出。 可这种情绪蔓延了一瞬又被他压了下去。如同扑打在岸上的浪潮一般,转瞬即逝。 他害怕了,害怕她的答案和他想的一样。 他不敢赌。 “怎么了?”沈乐妮问道。 霍去病收起杂乱的思绪,“没。回去吗?” “再坐会儿吧,跑了那么久。” 霍去病玩笑道:“看来你还得再练练体能啊,行军可比这累多了。” 沈乐妮不想理他,“不用你说。”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安静地眺望远处。 过了会儿,霍去病突然道:“你说,有没有一种东西或者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掉异族,或者把他们赶的远远的。” “少年人,你真敢想。” “我想想还不行?” “行、行。不过……其实还真有。” 霍去病闻言眼睛一下就睁大,他唰地转头看着沈乐妮,追问道:“是什么?” 沈乐妮道:“利益,思想,或者……武器。” “武器?武器能做到不费一兵一卒?” “怎么,你不信?”沈乐妮挑眉。 霍去病耿直道:“我确实不太信。 ” 沈乐妮哼笑一声,也不多说。 小伙子,只能说你出生的太早了。武器不止有冷的,还有热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造不出热武器,但是可以试着造出火药啊! 想到这里,沈乐妮眼睛一亮。没错,她不能什么都等着系统的奖励,那样太慢了,她也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说的这三个到底是何意?”霍去病实在想不通, 沈乐妮看向远处,“等你明白了,我再告诉你。” 霍去病一噎。等他自己想明白了,还用她告诉吗? “就快要下雪了吧。”沈乐妮忽然道。 霍去病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道:“是啊,就快了。” “长安的雪景,一定很美吧。”沈乐妮目光寻找着长安城,只是这里离得有些远,加上山雾弥漫,远处的一切都雾蒙蒙的,看不清。 霍去病点头:“是,很美。我知道个看雪景的好地方,以后带你去。” 沈乐妮朝他一笑:“好啊!” . 翌日,沈乐妮一大早就去学堂看了看,此处位于城西北,靠近桂宫,离东西市不远。 这个地方属于平房,还比较大,就是建筑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估计有几十年了。 沈乐妮让人去找了些工匠,按照她的要求来稍作修缮和添补,然后她就进宫去找刘彻去了。 刘彻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处理政事,嘴里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的?” “陛下,臣来此不是为了女医队的事。” “那是为何事?” 沈乐妮道:“臣请求陛下寻一些方士。” 听到最后两个字,刘彻执笔的手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下方的人,见她不似玩笑。他放下笔,问道:“做什么?” 他知道沈乐妮不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所有事情或者要求都是有理由的,所以他想听听她此番话背后的用意。 沈乐妮又道:“准确来说,是想请陛下寻一些炼丹却炸了丹炉的方士。” 刘彻神情有一丝不解。 沈乐妮也不解释,只是道:“臣并不是信那些神鬼仙道,只是那些人……对大汉有用,有大用。”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刘彻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有些好奇:“什么大用?” 沈乐妮却笑嘻嘻保持神秘,“臣想之后做出了臣想要的东西再告诉陛下。” “大胆,你敢在朕的面前卖关子!”刘彻故意沉着脸道。 沈乐妮无辜道:“臣冤枉,臣只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罢了。” 刘彻呵笑一声,“好一个惊喜。”他顿了下,挑着唇角道:“可单凭有用这两个字,可堵不住那些大臣的嘴。” 沈乐妮奉承道:“陛下,您可是陛下啊!您下令去找,谁敢站出来阻拦您?” “你这是想让朕替你挡着?”刘彻哼道。 “臣不敢。” “那你就不怕被口诛笔伐?” 沈乐妮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臣都被骂了这么久了,多几个骂我的由头、多几个骂我的人也无伤大雅。” 刘彻笑了声,道:“你倒是脸皮厚。” 沈乐妮嘿嘿一笑。 . 接下来,沈乐妮就开始为女子医疗队的宣讲会做准备。她一边想着要讲些什么,一边让人把消息放出去。 很快,国师要筹建一支以后随军担任救护任务的女医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如沈乐妮所料,谩骂抵制之声如同雨后春笋,在长安各处响起。这些人中,有部分朝臣,也有部分百姓,但更多的是文人儒生。 他们似乎是憋了许久忍了许久,把偏见、厌恶憋成了一团庞然大物,而这件事就像导火索一样,将情绪点燃,内心暗处的所有东西都齐齐涌了出来。 他们或明或暗地宣扬,说国师不仅大庭广众之下讲授一些脏污东西,有辱礼教,如今还鼓动女子不遵本分,扰乱纲常,视儒学为无物。还大肆宣传女子参政的危害,试图调动平民百姓的情绪,与他们共同抵制。 他们请求刘彻废除沈乐妮国师之位,收回特权,将她处死。 但刘彻没有理会,于是事态愈演愈烈,一场无形的硝烟在长安城内弥漫而起。 第108章 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冬日的夜黑的极早,万物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是一种没有生机的寂静。 右内史府,书房内。 屋里烛火和炭火皆燃的正旺,温热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此事屋里正有两人,一人坐于椅上,这人便是右内史鲁驭。而另一个立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鲁瑞。 鲁驭手里拿着一块写着字的布帛,他一边看着,一边问旁边人:“你觉得,江充此人如何?” “谒者江充?” “嗯。” 鲁瑞思索着道:“此人能言善辩,也颇有胆量,似乎……挺得陛下赏识。” 鲁驭看完了手里的信,将它叠起放在一边的桌上,说道:“朱壁给为父举荐了此人。” “父亲打算用他?” 鲁驭没说话,鲁瑞便静静等着。片刻后,鲁驭抬首看向自己的嫡子,淡笑着夸赞他道:“那件事,你做的很不错。” “父亲满意就好。” “接下来便不用再做什么,我们只需看着就行。” “可万一……” 鲁驭打断他:“为父教过你,凡事也要谨记适可而止。若不起波澜,以后大有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鲁瑞拱手:“是。”他又有些担心,说道:“可是,父亲,您是右内史,万一陛下降罪于您怎么办?” 鲁驭罢了罢手,“不必过于担心。” “是。瑞儿告退。” . 这日,沈乐妮正在府里为招到人后的考核内容做准备,就见霍去病沉着脸而来,径直走到沈乐妮对面坐下,也不说话。 “怎么了,谁惹你了?” 霍去病将手猛地拍在桌上,说道:“那些儒生简直胆大包天!” 沈乐妮放下笔,“他们做了什么?” 霍去病拉着脸道:“他们竟然说要去宫门口外跪求陛下废掉你的国师之位,还说要将你处死!” “这不就是逼宫?”沈乐妮满目惊讶,“一群读书人竟然有这等胆量?佩服啊。” 霍去病登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有心思说笑,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你可知那些儒生是如何骂你的?” 沈乐妮也很无奈,叹气道:“我又没有权力将他们都抓起来,能有什么办法。至于骂我,嘴是别人的,我捂得了一时,但终究捂不了一世。” 霍去病冷哼道:“都说武将粗鲁,可这些所谓文人骂起人来,也不见得多有礼教。” 沈乐妮看到他这副想打人的样子有些想笑,调侃他道:“你看起来似乎比我还生气。” 霍去病噎了噎,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对,若是在乎这些谩骂的话,那自己日日都有的难受。可难道就放任不管,就这样任他们骂?” 沈乐妮看向廊外景色,“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但要如何处置他们,不是我说了算。我们只需等待即可。” “我得去告诉陛下。”霍去病站起身转身就走。 沈乐妮喊住他道:“你觉得陛下还不知?” “可陛下为何还不下令把他们都抓起来丢进牢里?” 第110章 沈乐妮认真思索着道:“可能……陛下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这个胆子吧。” 她扯着唇角,对霍去病道:“既然陛下都没着急,你就别在这里又气又急了。走,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沈乐妮往外走着,“去看看学堂修缮的如何,顺便去逛逛。” 霍去病跟上她,“你还敢出去闲逛?” “有什么不敢的,还能当街打我不成。” 霍去病佩服。 . 沈乐妮带着霍去病去了一趟学堂,四处看了看,又补充了些需要添置的东西,便同他一起到街上闲逛去了。 “你真的要在三日 后就办宣讲会?”霍去病开口问道。 “没错。” 霍去病还是觉得有些担心,“要不你还是把时间往后挪一挪?” “不行。” “你不害怕他们来砸你的摊子?” “我赶时间。” 霍去病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他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群文人虽然看着没什么危害,但真要把他们惹急了,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乐妮玩笑道:“比如撞柱?” 霍去病笑了出来,旋即又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沈乐妮摊手,一副做不了主的无奈样子:“我也真的是赶时间。” 霍去病妥协,“行吧,那到时候我多派些人来看着点。” “那便谢了啊!” “你又跟我客气。” 两人逛了半天,然后在霍去病的推荐下去了一家小馆子,打算吃点饭再回去。 菜上来后,沈乐妮一一尝了尝,点头道:“确实不错。你怎么发现这个宝藏小饭馆的?” “之前我舅舅带我来过。不过……宝藏小饭馆是何意?” 沈乐妮解释:“宝藏一词,就是形容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好地方或者好东西。” 霍去病笑道:“真是新奇又有趣的形容。” “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了啊,看我对你多好。” 霍去病切了声。 沈乐妮斜他一眼,“你切什么切?快吃,菜都要凉了。” 两人安静地把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末了霍去病抱着肚子,一脸吃舒服了的满足。 沈乐妮道:“看来这里的菜十分合你的口味。” 霍去病点了点头。 “那比起雅客轩如何?” “雅客轩的菜也确实不错,只是菜量太少了些,一盘子我就夹两三口就没了。不像这里,虽然菜式没那么精致,食材也没那么昂贵,但口味不错,量也管饱。” 沈乐妮又玩笑道:“那比起我做的如何?” 她以为霍去病至少会纠结一下,谁知他竟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那肯定是你做的最好吃!” 沈乐妮不信:“真的?我怎么觉得是你想吃我做的菜了在拍马屁呢?” 霍去病嘿嘿笑着:“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你做的菜,确实是最好吃的。” 沈乐妮不为所动:“可即便你如此说,我也没时间给你做菜吃。” 霍去病耷拉下眉眼:“好吧。” 沈乐妮实在看不下去,道:“行了,以后有时间做给你吃。” 霍去病立马眉开眼笑:“一言为定!” 真是个吃货啊。 这时候,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嗡嗡的声音,似乎有一群人在远处吵闹。 沈乐妮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静坐着观察情况。 只听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就见一大群儒生打扮的人从饭馆外路过,看样子大概有四五十个人。 沈乐妮两人觉得不妙,他们立马结了饭钱,然后出了饭馆,不近不远地跟在这群人后面。 一群人走到这条街尽头的十字口,就停下了脚步。 有一个年轻儒生站到最前面,朝着人群大声道:“诸位!如今世人被妖女蒙蔽,我们虽为一介读书人,可也有职责为大汉扫除祸害!大家一起去宫门外,求陛下废除国师之位!” 人群跟着他大喊起来:“废除国师之位!!!” “处死妖女!!!以正朝纲!!!” “处死妖女!!!!以正朝纲!!!!” 后面听得清清楚楚的沈乐妮两人变了变脸色。 霍去病沉着脸道:“他们还真的敢。” 沈乐妮问他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去找人,先把这些人抓起来,然后再进宫禀明陛下。”说罢,不等沈乐妮开口,霍去病转身就大步而去。 沈乐妮立在原地,见那群人越喊越起劲,立马又要出发,驻足片刻,最终大步朝前走去。 如今阻止他们还来得及,否则真让他们到了宫门外,等待他们的,便只有一死。 她的路固然会充斥着无数谩骂,但她并不想沾染上任何一滴大汉百姓的血,那她果真就要成了他们口中的妖女了。 而且一旦有许多条性命与她挂钩,以后她做什么事,都只会更艰难。 这些儒生正嚷嚷着,忽然听见一道沉声大喝:“尔等竟要逼宫不成?!” 人群里陡然安静下来,几十个儒生齐齐看着那个从旁边冒出来的女子。 沈乐妮径直走到人群最前面,最后立在了那个叫白奚的带头的儒生面前。 白奚皱眉看着她,似乎觉得此人很面熟。 “你是何人?”人群里有人朝她喊道。 “你个无知女子,快快滚开!” 白奚终于想起她是谁了,只见他脸色猛然一变,指着沈乐妮高声道:“她就是妖女!!” 人群里又是一静,众人似乎没料想过会在这么个情况下与沈乐妮碰了面。 沈乐妮嗤笑一声。 白奚似乎被她这声笑给点燃情绪,他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自己不遵妇道也就罢了,你还鼓动大汉女子与你一道!你扰乱纲常,祸国殃民,罪该万死!!” 这群儒生也反应过来,他们上前把沈乐妮围住,冲她叫嚷道:“祸国殃民,罪该万死!!!” 沈乐妮冷眼看着,看他们这副群情激昂的模样,似乎她真的做了什么祸国的事了一样。 她冷笑道:“我是妖女,那你们呢?这是要去做什么?逼宫?” 白奚大声反驳她道:“休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怎么,刚刚你们一个二个不是喊的挺大声的?如今我站在你面前,就不敢承认了?” 白奚满脸通红,他还要说话,这时沈乐妮却沉声怒斥道:“我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作者有话说:防盗比例增为60% 第109章 有何资格狂吠 这句话把在场的所有儒生有一个算一个,骂得面红气喘、怒发冲冠。 “你竟敢如此辱骂我们!!”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妖女住嘴!!” 沈乐妮冷声反问道:“难道不是?你们日日将纲常挂在嘴边,到头来竟要以命挟君!”她扫视着众人,厉声喝道:“如此不忠,你们才是该杀!” 儒生们一口气梗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反驳。 有人忽然高声叫道:“那你便自请辞去国师之位!离开大汉!” 沈乐妮望向那人:“我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害大汉之事,为何要辞去国师之位?” 又有人叫嚷道:“你一个无知女子,懂什么朝政之事?!你没有资格做大汉国师!” 沈乐妮冷笑了声,她问他道:“在你看来,世上所有女子都是无知之人?让女子为官,便是祸国之举?” “是又如何!”那人梗着脖子道。 沈乐妮看着他问道:“你如此鄙夷女子,可明白你自己也是女子所生?” “我……” 沈乐妮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眼神凌厉地高声道:“你母亲怀胎十月,一脚踏进鬼门关才将你生下!而你不仅没有心怀感恩,还将她、她们鄙夷到尘埃里!你不仅不忠,你还不孝!实在罪该万死!” 这个罪名实在太大,那人瞪着眼,唇瓣哆嗦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沈乐妮不再看他,目光环视着周遭人群,问道:“你们说我没资格,那我倒想问问,你们觉得谁有资格?”她忽而眼神一厉,沉声叱骂道:“一群没有官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文不如我,武更是不如我!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狂吠?!” 这几句话可骂得一句比一句狠,在场的儒生们登时更是怒火冲天,一个个气得浑身直颤。 站在沈乐妮对面的白奚不知是不是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毫不掩饰目光里的鄙夷,“比武,我们确实不如你,可文你有何资格如此说?你又读过什么书?” 沈乐妮与他对 视,却并不打算回答他,而是道:“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与读书多与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这么浅显的道理,诸位都明白。” 第111章 她转身对着人群,一字一句道:“我来此,并不是为了骂你们,只是不想见你们犯蠢事,你们家人养育培养你们不容易。最后劝诸位两句,与其在这里叫嚣着要废我官职取我性命,不如把精力用在如何取得功如何使大汉更加国富民强上。” 众儒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看着沈乐妮。 沈乐妮顿了顿,最后道:“我们每个人都享受着大汉君王的庇护、吃着大汉百姓种出的粮食,就应该为大汉奉献自己。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 听见最后那几句话,白奚及一众儒生眼睛陡然一瞪。 人群里忽然陷入寂静。 而沈乐妮看见他们这副死机的样子,就放下了心。她说这句话,不仅是教育他们,更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免得他们日日上窜下跳说她无知,令她不得安宁。 远处忽然传来动静,原来是霍去病带着官兵大步跑来。 “都给我抓起来,先关牢里!”霍去病下令道。 这群儒生一见这么多手执长矛的官兵登时就慌了,也不敢反抗,没一会儿人都被抓走了去。 处理好这件事,霍去病才来到沈乐妮面前,将她打量了下,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他关切询问道:“你没事吧?你竟然还敢冲到他们面前去和他们理论,我看你才是胆大。” “我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沈乐妮耸肩道。 霍去病知道她的目的,“你是想救他们还差不多。” “被你看出来了。”沈乐妮迈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霍去病跟着她,“你救他们做什么?这些人,就该让他们长长记性和脑子。” 沈乐妮道:“我是为了自己而已。” “行。我要去宫里禀告陛下,就不同你一起回去了。” 沈乐妮朝他挥手,“去吧去吧。” 当日刘彻知道后,龙颜震怒,虽然还没有出现在宫门逼宫,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彻下旨把这些聚众的儒生全都抄家拉去充军,又下令谁再敢闹事,四处扰乱民心,下场等同于此。 这一场风波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 很快就到了沈乐妮开展宣讲会的日子。 地点还是在章城门外,她一大早就来到了此处,把东西都准备好。 因为害怕没什么人来,她之前便宣传的是宣讲会的名额只设定五百,抢到名额的人,不论年纪大小,听完宣讲会后每人都可以领三斤粮食,但只能是女子。 所以百姓们一大早就赶来抢名额了。虽然知道只能是女子,但还是有许多男子前来围观,章城门外还是被围了一层又一层。 沈乐妮放眼观察了下,见划定区域内的五百个女子中,大多数都是三十岁往上的妇人,年轻一点的不过少数,而区域外同样如此。 不过没关系,只要肯学习上进,年龄不是问题。 等时间差不多了后,沈乐妮便走到台上,朝众人道:“很高兴大家今日来到这里参加宣讲会。大家也知道,我要筹建一支女医队,所以开展这个宣讲会,主要就是招募一些愿意加入女医队的女子。所以我今日就会把有关女医队的事情都告诉大家。谁知道我为何筹建女医队?” 台下百姓道:“不是要在军营里救人还是啥的?” 沈乐妮道:“女医队的作用,便是若军队出征,女医队就会随军而行,在军队里担任救护及照顾伤兵的职责。若是不用出征,就会在女医堂里坐堂。我知道女子有时候看病不太容易,所以有了这些女大夫,诸位姐姐妹妹若是哪里伤着了,都可以去女医堂找大夫。以后我也会尽力培养出一些优秀的女大夫,诸位以后看病也会很方便。” “好,好啊!” “听起来,有了这个女医队确实不错啊。” “国师说得对,有时候咱们女子确实不好看大夫。” “是啊……” 沈乐妮说道:“现在我来说一下招募条件。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肯努力学习,没有年龄要求。只是加入女医队的话需要日日学习,所以在场的若是想加入的话,必须确保自己日日不能缺席。” 百姓们面面相觑,相互讨论着。 “可是要当大夫不是需要识字吗?” “是啊,不识字该怎么办?” 沈乐妮回答道:“不识字没关系,以后会教大家。” “那加入女医队有什么好处?” 沈乐妮道:“这也是我马上要讲的。从加入女医队的第一天开始,每个月都有三两银子的月钱,在女医队待满一年,则另外有十两银子的奖励,以此叠加。” 虽然有一些词百姓们听不太懂,可他们听得懂有多少钱拿,于是人群忽然躁动起来,许多人眼睛登时就噌噌冒出了光。 “哎哟!我没听错吧?每个月都有三两银子月钱呐!” “待一年额外十两银子啊!” “老天,真有这等好事?” “我绣帕子一年也赚不了十两,这做女医队的大夫,一年便可以拿好几十两!” “不管了!我要去!” “我要做大夫!” “我也要!” 沈乐妮说完,果真有许多人经受不住诱惑,开始吵着闹着要当大夫,她对此显然有所预料。于是她又道:“在开始招人前,我还要提醒一下,若是想成为女医队的大夫,必须每日都要有时间!不识字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学习、努力上进。希望诸位先仔细想清楚。” 人群里又嗡嗡起来。 “我想去,可是我家里那个肯定不让我去,哎……” “我还要照顾孩子呢,也不能日日都有时间啊。” “一年能赚几十两呢!这么好的机会,我这辈子说不定只遇到这么一次,不能错过了!” “我还算识得几个字,学起来应该不难吧?” “唉!我怎么就不是个妇人呢,这大好机会白白错过!” “……” 等百姓们自己想了想,沈乐妮便对所有人说不管区域内外,想加入的人现在就可以站到台前来。等她说完,许多人便争抢着跑来,生怕慢一步就被抢了去。 最后沈乐妮数了数,一共不过百余人,而在场的女性却有上千人。 而且这一百多人里面,别说十几岁的,就连二十几岁的也没有几个。 宣讲会到这里也算结束了,沈乐妮让人那把米粮都发下去后,就让人疏散了百姓。 而沈乐妮问了这百余人一些简单的问题,算是做一个初步的了解,比如有谁识字,有谁懂医理等等,然后便准备带着她们去学堂看看。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国师大人!我、我可以做大夫吗?” 正和她们说话的沈乐妮闻言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补过多次的旧衣裳,但望着沈乐妮的眼神,却认真而纯澈。 ----------------------- 作者有话说:[1]“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出自北宋张载。 超级喜欢横渠四句! 第110章 秋云 小姑娘被侍卫拦在了外面,沈乐妮挥手示意侍卫放她过来。 等她到了跟前,她望着沈乐妮,再次朝她说道:“国师大人,我想当大夫。” 沈乐妮看出了小姑娘很紧张,她便笑得温和,问道:“你可是想好了?” 小姑娘点头。 “那你父母可同意?” 小姑娘顿了顿,说道:“我爹很早就去世了,我娘身子弱,所以我想赚钱,给我娘买些补身子的。” 沈乐妮闻言,不由心疼起这个姑娘,小小年纪便要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虽然她很想让她加入,可是一些事情必须要问清楚。她问道:“那你可告诉你母亲了?” 果不其然,小姑娘抿了抿唇,最终垂眸摇了摇头。 沈乐妮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没关系,你先与我们一起去女医堂看看,然后你回去同你母亲说一声,若是她同意了,你便来女医堂。” 小姑娘望着沈乐妮,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秋云。” 沈乐妮带着这一百多人去了女医堂,如今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她带着她们随处看了看,便道:“今日大家回家以后,各自做好准备,仔细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加入女医队。如果确定的话,两日后来这里。” 她把她们带至大门口,看着她们各自散去。沈乐妮叫住那个最小的姑娘,微笑着对她道:“秋云,你回去后记得告诉你母亲,若是她不同意,那……你便要听她的话,好吗?她只有你一个亲人,别让她为你担心。” 秋云抿着唇,还是点了头。 . 如今长安城内总算是安宁了下来,但那一场无形的硝烟仍旧给一些人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冬日的阳光总是难得的,沈乐妮坐在庭院里一处露天的石桌边,仰头闭着眼沐浴着温暖的冬阳。 第112章 忽然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沈乐妮都不用睁眼便知是谁。 “怎么跑这儿来了?”霍去病道。 “这里阳光好。”沈乐妮睁开眼,示意他道:“过来坐啊,国师府常客。” 霍去病笑了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也调侃她道:“难得看你有这么闲的时候。”他也仰起头,说了句:“不过这太阳晒起来果真不错。” “是,我可没你忙。你的铁骑军队如何了?” “建成还早着呢。” “那你不去忙着?” 霍去病看向她道:“我是来告诉你,外面那些流言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沈乐妮问:“一共抓了多少人?” “加上那些想逼宫的,一共差不多百来人吧。” 沈乐妮感叹:“还得是陛下啊。” “但我总觉得,这些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霍去病托着下颌道。 “那便看能消停多久吧。”沈乐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挑唇对霍去病道:“走,去跑马!” 霍去病毫不犹豫,爽快应下:“行啊!” 两人又骑着马出了长安城,冬日的阳光给萧条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两人沐浴在温暖里,围着长安跑了一大圈。 沈乐妮在田野间勒马,她笑得畅快:“我快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霍去病踱马与她并肩。 “很累,但很痛快!” 霍去病也笑:“是啊,只要有什么烦闷,骑着马跑一圈,直到体力耗尽,就发觉其实也没什么。” 沈乐妮在马上歇了会儿,又道:“走,再跑跑。” “还跑?” 沈乐妮道:“你不是说我该多锻炼一□□能吗?”说完,她便不等霍去病,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霍去病连忙跟上。 . 第二日,沈乐妮早早就来到女医堂等候着。今日来的人果真少了一些,沈乐妮数了数,一共只有九十几人。 不过令沈乐妮高兴的是,那个小姑娘也在。她对秋云道:“你娘同意你来这里了?” 秋云嗯了声道:“我娘说做大夫挺好的。” 沈乐妮拍了下她的肩以示鼓励,“那你便要努力去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 秋云点头。 沈乐妮转身,对着众人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十日后会有一个考核,介时通过考核的人,才正式算是女医队的大夫。” 许多人还没听懂,问道:“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也有人问:“考核是什么?” 沈乐妮解释了一下考核的意思,便道:“意思就是,十日后通过考核的人,才能留下,做女医队的大夫。” 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原来现在她们还不算是女医队的大夫,得过了国师的什么考核才行。 接下来,沈乐妮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写了许多字的布,说道:“我的考核便是这上面的字。我会给你们十日的时间,你们可以去找识字的人,或者想其它办法,去认识并且记住这些字。十日以后,在女医堂进行考核。” 这次不是她买不起竹卷,而是经过那次军训后她觉得布比起竹卷轻多了,竹卷一堆就是几十斤,搬来搬去太麻烦。 “哦哟,这么多字啊!” “得有好几十个吧?” “这,我上哪儿去找识字的人呐!” “国师这是为难我们嘛……” 望着神态各异的众人,沈乐妮说道:“我说过,想成为女医队的大夫,需要你自己努力上进。若只是我一味地督促,那不论给你多少时间,你最终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我知道这里有许多人是看月钱来的,但你想要获得,首先就得要付出。所以我再给诸位一些时间想想,要不要参加这个考核,要不要成为女医队的大夫,诸位要想清楚了,以后的学习只能比这更难。” 闻言,原本一些还埋怨沈乐妮为难她们的人登时不说话了,面面相觑着。 沈乐妮静静等了会儿,果真有人转身离开了,但还好不多,只有七八个。 秋云双手捏着手里的布,问沈乐妮道:“怎样才算是通过考核?” 沈乐妮看着她,“一个字也不能错。” 许多人登时开始叹气,沈乐妮望着她们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以后需要用到的,现在记下来,以后就可以少识几个字。”她顿了下,又道:“只要通过考核的,每人都可以拿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那些还在挠头的妇人们瞬间就激动的眼睛放光。 十两银子啊!有钱拿就不是问题! . 几日后,长安下雪了。 如絮如棉的雪自阴沉的天空簌簌而落,虽然不猛烈,但一夜间也令长安换了个颜色。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古都长安的雪。 沈乐妮披着厚厚的大氅,撑着一把伞独自走在街道上,静静欣赏着这一场宁静的雪。 路上行人稀少,凛凛寒风吹得人肌肤生疼,可沈乐妮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沉浸在看雪中。 她走遍了长安城的大街,看了不同角度的雪景,又朝着一些风景优美的小巷走去。 这些小巷子里多数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这大冬天的,有些人走在外面竟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冻的瑟瑟发抖,抱紧自己飞速往目的地而去。 沈乐妮原本是在看雪,最后的注意力全被这些人所夺去。 后来她专门去了一些闾里转了转,果然发现长安竟也有许多百姓冬日里连一件能御寒的厚衣服也没有。 沈乐妮回去后,便让人去着手采购一大批厚冬衣,打算发给比较贫困的百姓。 她望着账上越来越少的钱,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再多的钱也不够使啊。 她的视线移到记录着御赐之物的竹卷上,忽然很想把上面的东西拿出去换成钱,但她不敢。 看来有必要跟刘彻说一下,以后要赐什么的话都换成钱。 在准备冬衣的时候,女医队考核之日很快也到了。 沈乐妮花了整整一日才考核完这八十九人,最终合格的人数仅仅只有十八个人,不过还好没低于要求人数。 沈乐妮给这些通过的人记录下了住址 等基本信息,其中除了秋云,还有两个人令她印象最深刻。 一个身材魁梧、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叫做罗娣,她之前是一个杀猪的,如今没有干了,来当大夫说是想洗去她手里沾染的血腥。 还有一个叫做李知琴,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的夫君是一名大汉将士,只不过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她来这里,是因为她也想和他夫君一样,为大汉做一些事情。 记录好基本信息后,就算是正式报名,然后沈乐妮讲了讲女医堂的规矩,最后道:“三日后,我们便开始学习医理知识,每日都要学习。大家也知道,外伤本身就是一个血腥的画面,战场上只会更惨不忍睹,所以希望你们要有所心理准备。” 罗娣道:“国师大人,我不怕!我以前是杀猪的,早就见惯了!我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我、我也不怕!” “还有我!虽然,虽然我没杀过什么牲畜,可是我胆子很大!” 许多妇人生怕沈乐妮觉得她们不能胜任,纷纷开始表示起来。 等她们争抢着说完后,沈乐妮淡笑着点头:“行,我知道了。” “对了大人,束脩是多少?”有人问道。 沈乐妮摇头道:“不用束脩,你们直接来上课就行。在女医堂里,每日管三顿饭,不收钱。还有,若是离家远的,可以住在女医堂的宿舍里,也不收钱。” “哎哟,国师真是大好人呐!” “是啊!不仅月钱多,还管三顿饭!还有住处!这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儿啊!” “咱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十几个人把沈乐妮大夸一通,夸得沈乐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最终有七八个人选择住在女医堂,沈乐妮把人都送出门以后,留下了秋云,对她道:“秋云,你不想住在女医堂,是因为你要照顾你娘吗?” 她家比较远,但她却没有选择住这里。 秋云点了点头。 沈乐妮道:“这样吧,你将你母亲接到女医堂来住,这样你既能安心学习,也能照顾好你的母亲。” 秋云闻言,立刻就要给沈乐妮跪下磕头,幸好被沈乐妮及时扶住。 “多谢国师大人!您的大恩大德,秋云惟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 “不用,你若想感激我,那便用心学习,努力去做一个好大夫。”沈乐妮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她虽然十四岁了,但很是瘦小,看起来没有实际年纪那般大。 秋云认真地望着沈乐妮,用力一点头。 沈乐妮朝她浅浅一笑:“我很看好你,要努力哦。” “嗯!”秋云也笑,眼睛亮极了。 第113章 ----------------------- 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六 第111章 司马谈 女医堂开课前,沈乐妮让人采买的第一批冬衣也准备好了,她便让人拉去生活比较穷苦的闾里,给那些百姓一人发一件。虽然她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长安的百姓人人都能拿到,但做了总比没做好。 很快,女医堂便正式开课。 女医队的第一节课,沈乐妮还是打算先从人体开始讲起。但在上课前,她要讲一些别的。 她站在教室讲台前,对众人道:“诸位现在都知道,我建立女医队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以后在战场上救伤兵的,那么也就是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意思就是说你的胆子必须要大,无论看见多么血腥可怕的人外伤你都不能害怕和退缩。” “那么我先向大家了解一下情况,在座的十八个人里,有谁和罗娣一样,是杀过家畜家禽的?如果杀过,请把你的一只手高举起来。” 教室里,除了罗娣,竟只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有人道:“国师,我家里养了两只鸡,要是、要是您让我杀的话,我回去就把它们杀了。”她的表情有些舍不得,但却又不得不做出决定。 也是,当下普通百姓生活清贫,家里能养得起家畜的本就很少,更别说舍得杀之以食肉了。 沈乐妮摇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谁看见过或者接触过一些血腥的场景。” “国师!我、我给别人接生过,这个算不算?” “我看见或别人把脑袋磕破了,满头的血啊!” “我家邻居杀过鸡,我瞧见了。” “我、我以前跟我家那个拌嘴,我推了他一把,没收住力,把鼻血给他磕出来了,流了好一会儿……” 听她们说完,沈乐妮才道:“以后没课的时候,你们可以去找一些宰杀家禽的摊子,多看看,练练自己的胆子。但光胆子大,还是不够的。诸位也知道,军队出征有时会日夜不停,所以如果女医队要随军,首先体力就不能太差,否则到时候就会给军队拖后腿。所以从明日起,每一日的早晨我会给大家安排一些锻炼。大家有谁是有隐疾不能过于劳累的?” 众人面面相看,无人说话。 沈乐妮点点头,“我知道了,若是以后锻炼的时候谁有不适及时跟我讲,不要强撑,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还有,诸位通过了两日前的初次考核,并不代表就正式成为女医队的大夫了。” 闻言,众妇人神情就是一慌,忙问沈乐妮如何才算是正式大夫。 沈乐妮道:“以后的每个月,都会定期举行一次考试,也就是考核。若是累积三次不合格,那么就可以离开女医堂了。” 听到这里,个个眉间都笼上了一抹愁色。 沈乐妮安慰道:“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平日里认真学了,一般都不是问题。最后和大家说几句话。” 她神色认真地望着众人,言辞恳切道:“我希望大家用心学,因为你们学习的任何东西,将来或许能多救一名将士的性命,能够让他安然回到大汉和家人团聚。而且,在座的以后或许就会是大汉的第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女医队,你们以后会是大汉女子的榜样,你们做好了,就能让陛下看见、让天下人看见,咱们女子也能做好男子的事,以后说不定就会有更多女子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一条谋生的路,一条翻身的路。” 李知琴道:“国师说的是,我们一定要认真学,不能辜负国师对我们的期待,也不能让男子小瞧了我们女子去!” “说得对!” “没错!让世人看看,我们女子不止能在家宅,在外也能把事情做好!” “……” 等她们说完,沈乐妮才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堂课。”说完,她走到一边把早已放在那里的用布遮住了的画着人体构造图的木板搬了过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揭开布,而是问道:“有没有谁之前去听过我的健康讲座?” “健康讲座?我听别人说过一点,没去看。” “我忙着做活儿呢。” “我也是。” 秋云道:“我知道!国师讲了我们的脏腑。” 沈乐妮点头道:“秋云说的不错。在健康讲座上我讲了人的五脏六腑,那么我们今日要讲的,也是这个。” 说罢,她抬手就把木板上的布给掀了开。 一副简单的人体构造图就这样展现在她们面前,这里几乎没有人看过,因此当下看见后纷纷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场面哄闹的和开讲座时一样。 等她们惊讶完,沈乐妮才开始讲课。 “今日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人的各个器官,它的名字、作用以及位置……” . 接下来的日子,沈乐妮几乎都是在女医堂里渡过。后来最后两批冬衣也陆续准备好,发给百姓的时候她也去看了一次。 因为这件事,沈乐妮在民间收获了一波称赞。 深冬来临,各地的气温开始骤降。长安日日下起密实的大雪,天地成了一色。 这日上朝,大司农韩安国向刘彻禀报了一件事,大概就是说今年寒潮灾害严重,北方各郡的庄稼都有所受损,若再不想出办法,后面收成只怕产量没有多少。 刘彻转头问沈乐妮:“不知国师有没有应对之法?” 沈乐妮早已料到他会问自己,想了想,说道:“若要减小寒潮灾害对庄稼的影响,或可以给农田搭建一顶大棚,只是此法耗时耗力,只适应于农田数量少的情况下,而且如今建大棚已然来不及,唯一之法,便是给农田遮盖一层布,用以给农田保温。” 刘彻听完,便让负责的大臣去按照沈乐妮的办法试一试。 下朝时,霍去病和沈乐妮走在一起,他问道:“ 你待会儿又要去女医堂了?” 沈乐妮点头,她看向他:“怎么,有事找我?” “雅客轩出了新菜式,听说挺受欢迎的,本想叫你与我一起,看来你是没时间了。”霍去病叹气。 沈乐妮玩笑道:“真是羡慕啊,但我可没有某人那么闲,日日忙得跟什么似的。” 霍去病反驳:“我哪里闲了?我只是恰好今日有空罢了!” 两人正闲聊着,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了沈乐妮:“国师大人请留步!” 沈乐妮两人转过身,见大司农韩安国和另一个大臣正朝他们而来。 大司农来到沈乐妮面前,拱手道:“国师大人,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大人,不知大人是否有空?” 沈乐妮点头:“自然有空,不知大司农想要问什么?” 霍去病道:“那我便先走了。”说罢,就朝几人颔首以示,然后转身朝着宫门而去。 大司农道:“请问方才朝堂上,国师所说的寒潮灾害,具体是何意?” 沈乐妮解释道:“就是寒冬时节里,温度骤降、大风、雨雪天气对农业等方面造成严重影响的意思。”她尽量说的他们能听得懂。 “原来如此。”大司农和他身旁那人对视了一眼,又道:“看来国师对于天灾一事上也有所了解。” 沈乐妮笑而摇首:“知道一点罢了。” 大司农又请教:“关于庄稼受灾或者天灾,不知国师还知道哪些?” 沈乐妮和他简单聊了聊自然灾害以及农作物的应对方法,末了大司农道:“国师真是博学多才,不知国师是何处所学的?” 沈乐妮露出个毫无破绽的笑:“这些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这时,大司农身边那个留着长髯面容和蔼的朝臣忽然对沈乐妮道:“听闻国师能预测未来之事,不知国师是否也懂天文历法?” 大司农也忽而恍然一下,似是才想起什么,他为沈乐妮介绍道:“国师大人,这位是太史令。” 太史令……不就是司马谈?! 他的儿子,便是著名的司马迁啊!! 好歹见过了那么多历史人物,如今沈乐妮已经被修炼到能够泰然处之了。她听完大司农的介绍后,便转头看向司马谈,扬着唇角同他颔首致意,然后回他道:“关于天文历法,我不太懂。” 司马谈点了点头。 沈乐妮倏而开口道:“不知太史令之子,是否为司马迁?” 司马谈微微一讶,似是想不到沈乐妮会突然同他说起他儿子。他点头道:“正是下官之子。国师认得他?” 沈乐妮浅笑着道:“听说过。如今他可有官职?” 司马谈有些奇怪。国师说认识他儿子,却连他儿子如今有没有官职也不知晓。他回道:“尚未。我儿如今在外学游,已两年有余,应该快回来了。” 原来司马迁现在还没有官职。 司马谈却突然反应过来,神情有些紧张地问她道:“莫非国师……是看出了我儿会有什么事?” “没有。”沈乐妮道:“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太史令勿要担心。” 第114章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谈舒了口气。 . 夜晚的雪,轻盈,却又冷到极致。 右内史府书房里的炭盆日夜不熄,内里温暖如春。 鲁驭研着墨,听见关门声后,首也不太地问道:“办的如何?” 来人朱壁恭敬回道:“事已办成,消息很快就会传至长安,请大人静候。” 房里安静得很,只有烛火和木炭噼啪作响之声。 鲁驭道:“江充此人,本官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是。” 鲁驭收回研墨的手,理着袖子道:“有人告诉本官,陛下近日来似乎在寻方士。” 朱壁一惊,“方士?陛下莫非又开始寻求仙道?” 鲁驭却不语,他背手走到窗扇前,开口说了两个字:“去查。” 朱壁拱手应下,转身离开了书房。 鲁驭闭上眼,听着窗外簌簌的雪,不知在想什么。 第112章 上天降示 近日来,一件突兀发生的事情在大汉民间迅速传播着。 据说是在北方的辽西郡一地,村民夜间听到附近的山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有落石滚下。等到第二日村民前去查看,果然发现山脚下有一些落石,其中一块石头上竟有着一副简单的画。 这幅画上的图很简单,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一位女子,而她的脚下则踩着一个圆。 村民被吓了一大跳,跑回村里让人去看,很快山上落下一块带着副画的石头的事就传了出去。 有人猜测是上天想要告诉他们一些什么事情,便以这种方式在人间显示。 从古至今,凡是带着神鬼色彩的东西往往都会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出去。于是这件事,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大汉各地。 许多人就开始猜测这幅画预示着什么。 有人说,这个女子脚下踩着的圆,代表着天上的太阳。到后来有胆子大的人说,这个女子其实指的就是大汉的国师,而那个太阳代表的乃是大汉,所以老天是在警告世人,国师的出现,会危害到大汉! 这个说法虽然令人觉得震惊,但却不由让人有一丝相信。 未央宫,温室殿。 刘彻脸色阴沉地望着侍卫送进来的放在案前地上的东西,忽然一掌猛地拍在了案上。 那东西,赫然就是被人八百里加急送来长安的那块所谓有着上天降示的石头。 一个宫人弓腰轻脚走进来,小声道:“陛下,国师到了。” 刘彻抬了抬手,示意让沈乐妮进来。 沈乐妮正准备回屋歇息了,宫里却忽然来人说刘彻让她即刻进宫。 当她走进温室殿里,看见地上那个东西时她就明白了刘彻为何大晚上叫她过来。 她对于这件事显然也是听说了的,当时她得知后登时就气笑了。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背后那人有着杀父之仇了,这样不歇气儿的搞她,有种不把她搞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权势这东西啊,真是让人为之不惜一切。 “陛下。”沈乐妮抬手行礼道。 刘彻这才收起情绪,他看向沈乐妮,开口道:“看见了?” “是。” “想必外面的传言,你也听说了。” 沈乐妮再道:“是。” 刘彻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峰,半晌叹了口气道:“朕给你国师之位,想不到竟能生出如此之多的事。” 沈乐妮故作惊慌道:“陛下,您不会真想废除臣的职位吧?别呀,这样的话可真是如了背后之人的意了!” “朕哪句话说了要废除你了?”刘彻转移话题道:“你仔细看看那块石头上面的东西。” 沈乐妮依言上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石头上面的画,又用手摸了摸。 “如何?” 沈乐妮明白他的意思,回道:“这幅画痕迹圆润,似乎并不是刻画上去的。” “不是刻画,莫非真是上天显示?”刘彻嗤笑道。 “自然不是,臣此前说过,凡所谓神鬼仙道,都是假的。这幅画并不是刻画上去的,想来是用了别的办法。” 刘彻默了默,问道:“你认为,是何人所做?” “臣如今连朝堂上的人都没认完,更别提那些世 家权贵了。陛下,臣是真的不知。”沈乐妮也有些无奈。 刘彻不禁头疼地扶额。 要是没有他护着,就凭这人一点心眼子也没有,怕是早就让那些狼啃的骨头渣也不剩了。 “罢了……”刘彻道:“此事朕替你压下去。” 沈乐妮扬眉行礼:“多谢陛下!” “先别急着谢,朕只能替你把民间的传言压下去,至于朝堂上,你便自己应付吧。” “没问题!”朝堂上她倒是不怕,反正那些人骂来骂去就那些词,她都听腻了。 看她这副习以为常到如同家常便饭的模样,刘彻便有些想笑。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刘彻罢了罢手。 “臣告退。”沈乐妮行礼退去。 刘彻望向地上的石头,深邃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冷意。 之前那些招数也就罢了,可他向来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搞弄这种巫蛊之道。 背后之人,可祈祷自己最好别被他给逮出来。 之后的朝会,果然有人当朝说起了此事。只是还没等那些人张口开喷,沈乐妮就高声喊道:“陛下!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想害臣!臣实在冤枉!若是谁真的相信,那可真是蠢笨如猪!” 虽然沈乐妮没有指名道姓,可那些人一听就是在点他们,顿时气个半死,但也确实堵住了他们的嘴。 加上刘彻从头到尾都沉着脸,也就无人再提及此事。 . 对于落石现画的传言,虽然有很多百姓在讨论,但他们倒没觉得有什么恐惧害怕的,毕竟也没听说过国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而据说她还做了许多善事,比如开健康讲座、给百姓发粮食发冬衣等。 不久后,在刘彻的旨意下,这件事没过多久就被压了下去。 沈乐妮的生活没受影响,依旧每日到女医堂去上课。 只是她想不明白背后之人此举是要做什么,若是想引起百姓的恐慌,可似乎效果并不大,反而还更加容易暴露他自己。 想不明白,沈乐妮索性就扔到一边不再想了。 这日沈乐妮下课回家,却在国师府门口碰见了董仲舒,他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沈乐妮邀请董仲舒进府里一坐,董仲舒也颔首应下,随她进入了府里。 沈乐妮给董仲舒引路至大堂,待下人掺好茶退下后,沈乐妮才问道:“不知大人可是有事寻我?” 董仲舒点头,道:“下官确实是为一事而来。” “大人请说。” 董仲舒顿了下,开口却突然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国师此言所蕴含之哲理,甚为深厚。”[1] 沈乐妮没料到董仲舒冷不丁冒出了这句话,她呵呵一笑,问道:“不知大人是何处听说的?” “国师此言实在令人震撼,如今怕是长安的儒士皆知晓了。”董仲舒轻抚着长髯,淡笑道。 啊,传得这么快啊。 “国师才学,下官如今才算略微见识。” 沈乐妮之前说这几句名言,乃是为了堵诸多儒生的嘴,如今不能解释,她只能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董仲舒言归正传道:“下官也正是为此而来。太学诸多学生听闻这几句后,甚是感兴趣,便托下官邀请国师,前往太学,为他们细讲一二。” 沈乐妮惊讶:“去太学讲?” “是。国师可是腾不出时间?” 时间倒是有,只是让她去讲课,她有点没底气啊……可话又说回来,她也很想去看看大汉太学是个什么模样…… 最终,沈乐妮还是答应了下来。只要不让她讲别的就行,到时候她就把这几句话扩展开解释一下就行了。而且若是不答应,只怕那些文人以后指不定又有什么说法了。 才把董仲舒送出府,系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第四次军训任务已下发,请宿主及时领取。” 沈乐妮回到书房,才让系统把任务调出来。 “第四次军训任务人数要求为新人一千,训练项目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以及体能训练。时间为三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七十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一百五十分。第四次军训最高可获两百积分。” 人数都上千了,看来下次的人数估计起码得两三千,那么就如今的教官来说,人手远远不够啊。 看来从这次军训开始,以后每一次军训都要同时培训出一些教官出来。 想到这里,沈乐妮已经开始叹气了。 救命,她怎么越来越忙了! ----------------------- 作者有话说:[1]“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出自北宋张载。 第115章 第113章 新年快乐 收到军训任务以后,沈乐妮便让霍去病替她去做军训前的准备。 听到她的要求,霍去病还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不一次性多找些人,这样几百几百的增加太慢了些,对此沈乐妮只能回以他一个微笑,然后说了两个字,快了。 霍去病:快了是何意? 他深思片刻,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用眼神对沈乐妮道:我懂,我懂! 在沈乐妮两头忙的时候,除夕节也悄然来临。 刘彻举办了一场大型宫宴,邀请诸多大臣权贵,并大赦天下七日,与天下百姓共庆大汉大败匈奴。 沈乐妮也给女医堂的人放了三日假,除夕这日黄昏时分,她收拾好后,便乘马车往未央宫而去。 深冬的夜往往来得极早,沈乐妮到了宫里时,天幕已然被黑云遮盖。 宫门口停了许多马车,朝臣贵族们身着朝服和正式服饰,相互问候,谈笑着并肩而行。走进宫门,未央宫里处处点着灯盏,宫人和侍卫成排在各个宫殿里穿梭巡视。 平日里肃穆威仪的地方,在此时有了一丝属于人间烟火的热闹。 此次宫宴设在了前殿里。 沈乐妮进入大殿内,便见这里已经有许多人到场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寒暄谈笑的声音萦绕在殿内的每一处。 上次一起吃过宴的卫家人都在这里,沈乐妮一一同他们打过招呼,便入了座。 一刻钟后,刘彻携着卫子夫而来,宫宴才正式开始。 乐人奏响美妙的曲子,身姿曼妙的舞女身着贴身却不暴露的衣裙,在大殿中央随乐起舞,宫人们端着各式精致的菜肴,从大殿两侧鱼贯而入,一一呈至众人桌面。 刘彻举杯与百官同饮,庆今年胜利之战,祝明年更加强盛。 共饮过后,百官就像走流程似的开始了一番互饮互捧,沈乐妮听他们拍马屁那些词,不禁甘拜下风。 她以为没有自己的事,没想到竟也有许多人朝她举杯敬酒于她,一时沈乐妮脑忙嘴乱,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 后面,有人就提议一人对陛下说一句祝词,必须是不同的,要是有人在三个呼吸时间没说出来,或者与前人重复,就自罚三杯。 有人祝刘彻身体健康的,有人祝长寿的,有人祝大汉未来更好的,也有人祝早日把匈奴消灭的。 而想也能想到,在场的所有武官都闷头就干了三杯。 轮到沈乐妮时,殿内众人都齐齐望向她。沈乐妮执杯起身,在歌舞之中,对着刘彻扬声道:“臣祝陛下,新年快乐。” 众人皆是一愣。 刘彻笑道:“这句祝词倒是新奇。新年快乐,言简意赅……那么,朕也祝在场诸位,新年快乐。” 众人又齐齐起身,与刘彻举杯同饮。 轮说祝词才结束,便有人开始作妖道:“臣听闻国师有预测未来之事的能力,那么国师能否说说,大汉未来何日能把匈奴彻底消灭,也让咱们今夜多高兴高兴!” 所有在说话的人,登时安静了下来。大殿里除了歌舞之声,便再无其它。 众人神色各异,或偷偷望向上方,或望向沈乐妮和说话之人。 沈乐妮抬眼看向对面坐在后排的那人,她知道他,上次宫宴时他也在,这人便是卫君孺的儿子公孙敬声。 他说完后,坐在他前面的卫君孺也是脸色一变,侧头瞪了他一眼,只是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 沈乐妮看着他,微笑着毫不客气地当众斥他道:“天机不可泄露。此等大事,若是本官当众说出,如若因此扰了气运,公孙公子可否担当得起?” 公孙敬声似是喝多了酒,他没注意到刘彻神色微沉了下来,对沈乐妮哼道:“怕不是国师算不出来,在找借口吧?” 卫君孺和公孙贺脸色齐齐一变,同时喝斥他 道:“住口!”说完又起身向刘彻道歉。 刘彻没说话,沈乐妮却轻笑了声,开口道:“公孙公子怀疑本官之能?也罢,本官便当众给你算一个。算个什么好……不如,就算算公孙公子你吧。” 她说到这里,便轻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又睁开,对着公孙敬声道:“公孙公子,你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 公孙敬声听闻后皱起眉,“什么事?” “抱歉,本官只能言尽于此。”沈乐妮平静道。 殿里众人面面相觑,公孙敬声还要再说话,刘彻这时开口警告了他,公孙敬声才似酒醒了一样,和父母一起跪地告罪。 刘彻罢了罢手,看在今日佳节,才没有降罪于他。 这件小事情过去后,后面的时间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 宫宴进行了快两个时辰才结束,等刘彻同卫子夫离开后,百官才陆续离去。 沈乐妮和霍去病一同走在离宫路上。深冬的夜风冷得刺骨,可方才喝的酒此时都变成了热意,驱散了周身寒气。 “自从喝过你那烈酒后,长安的什么好酒都再入不了我的眼。”霍去病叹道。 生怕他又要讨酒,沈乐妮先一步封住他的嘴道:“我那些酒可有用,没有多余的再给你了。” 霍去病哼道:“看你这小气模样,我又没想要。” 沈乐妮嘿了一声:“我要是小气,别说给你一瓶了,你连知道这酒的机会都没有!” “不说这个了。方才你说公孙敬声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是真的还是吓唬他的?”霍去病好奇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要是骗他,以后我在朝堂上还能抬得起头吗?” 霍去病凑近沈乐妮,低声追问:“那他以后发生的大事是什么?” 沈乐妮睨他一眼,“你很想知道?” “那当然了!”霍去病道:“公孙敬声这人,骄纵成性,不务正业,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表兄。就他这副样子,我可不信他以后会做出什么好事。” 沈乐妮挑眉:“你好像很讨厌他。” “这还用说?他这人,谁见了不想啐他两口。” 沈乐妮忍不住笑了声。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霍去病把话头又转了回来,他那渴望的眼神如同沙漠里渴求甘霖一样。 沈乐妮挑着唇不说话。 “哎,你就跟我透露一点吧!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沈乐妮缓缓摇头,神秘道:“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霍去病还要开口求她,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宫人和侍卫,被他们簇拥着的,是大皇子刘据。 两人朝刘据行过礼,刘据走上前道:“国师,冠军侯。你们要出宫了吗?” 沈乐妮浅笑着回道:“是呀,宫宴结束了。大皇子这是要去何处呢?” 刘据却对着沈乐妮道:“我是来找夫子您的。”他眨着眼问道:“夫子,您什么时候来给据儿授课?您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沈乐妮尴尬地呵呵一笑。 刘据不提这茬,她还真是要忘到天边儿去了。 也不能怪她,主要是她这段时间忙着给女医堂的学生们上课,最近又要准备马上要开始的军训,她一天到晚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哪儿有时间去想别的! 沈乐妮笑眯眯道:“大皇子,臣前些日子实在有些忙,抽不开身,不过最近有空了,等臣准备好就去为您授课。” 刘据嗯了声道:“学生等着夫子。” 等刘据远去,身边传来霍去病揶揄的声音:“想不到你还身兼数职啊,国师不愧是大汉第一大忙人。” “呵呵,不敢当。” 霍去病知道她是不可能告诉他公孙敬声的事了,就转移话题问道:“你有空吗?” “做什么?” 霍去病道:“今日没有宵禁,难道你不想出去看看今夜的长安是何模样?” 除夕夜的长安啊,沈乐妮果真很期待。她爽快应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此刻虽已至深夜,可整个长安城里却依旧热闹至极。百姓们携家带口的涌入街头闹市,手里提着各式的灯盏,吃着街边小吃,赏着杂耍猜谜。阁楼里灯火通明,街道上张灯结彩,河流中莲花灯围绕着华丽画舫静静漂流。 若从上俯瞰,此时的长安城像是夏夜里满天的星辰穿越时光,在此刻倒映在了大地上。 除夕佳节,万人空巷,繁华如此。 “真热闹啊。”沈乐妮手里拿着小摊上买的一包刚出炉的点心,边吃边感叹道。 霍去病从她手里拿过一块,咬了一口,笑道:“天下最繁华之处,自是热闹。” “不过,挤也是真挤。”沈乐妮捧紧点心,努力避开拥挤的地方。 “走,带你去一处地方!” 霍去病带着沈乐妮来到一处画舫里,两人面对面而坐,两侧的窗扇开着,河岸上繁盛的景象映于小小一方。 两人又点了壶酒,一边喝着一边静静欣赏着窗外美景。 沈乐妮饮尽杯中酒,将杯子放于面前矮桌上,然后就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第116章 霍去病看她一眼,道:“怎么了,喝醉了?” 沈乐妮缓慢摇摇头,没说话。 霍去病看着她,冒出几个字:“想家了?” 沈乐妮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父母他们,应该是担心坏了。” “他们不知道你来到了这里?” 沈乐妮摇头。知道还得了?怕是他们宁愿相信她噶了,也不会相信她穿越了。 “没办法告诉他们?” 沈乐妮还是摇头。 霍去病见她眉眼低落,抠脑袋想了半天,然后生硬地安慰道:“没关系,大汉也算是你的家乡,我母亲,还有我……也是你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抬手给沈乐妮倒了杯酒,又道:“喝酒,喝醉了就不想了。” 沈乐妮望着那杯泛着碎光的酒,忽然笑了出来。她扶着眉头道:“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那我该如何安慰?”霍去病望着她的眼神像是真的在请教。 “榆木脑袋。”沈乐妮低声说了句。 “什么?” 沈乐妮朝他伸出手,笑道:“你说你是我的家人,那今日是除夕,你不得给我发个压胜钱?”[1] 霍去病瞪眼:“我给你压胜钱?你是不是弄反了,应该是你给我吧?你的岁数比我大!” 沈乐妮闭眼,心梗。好个大直男。 这时候,沈乐妮却突然感觉手里落了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睁开眼看去,便见手心里躺着个像是钱币的东西,只不过比钱币要略微大一些,上面刻着不认识的古图,下边缘还刻着两个小字,乃是‘平安’,上边缘打了个小洞,牵了根红线。 沈乐妮把它拿起来仔细看,待翻过去,见另一面的下边缘也刻了个字,竟是她的姓——沈字。 “这是?”她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嗫嚅片刻,飞快道:“给你的压胜钱。” 沈乐妮惊讶:“你还真给我准备了啊。” 霍去病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说道:“你来到大汉,远来是客,我作为大汉之人,自然要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沈乐妮笑着锤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小子,算你有心!” 她举起这枚压胜钱对着灯盏的方向又看了看,皱着眉道:“这字怎么刻的歪歪扭扭的……”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看向对方:“这不会是你刻的吧?” “是又怎么了。”霍去病没好气道:“哪里歪歪扭扭了?我刻的明明极好!而且说来应该是你给我压胜钱,我给你准备已经很不错了!” 沈乐妮笑呵呵道:“抱歉啊,下次!下次我肯定亲手给你准备一个特别的!” “那还差不多。”霍去病环起手。 沈乐妮把压胜钱收了起来,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低沉的钟鼓声,响遍了整个长安,又在深沉的夜不断蔓延出去。 “子时了。”霍去病道。 沈乐妮望着他,绽开唇角道:“新年快乐。” 霍去病也凝望着她,回道:“新年快乐。” ----------------------- 作者有话说:[1]压岁钱在汉武帝时期叫做压胜钱。 第114章 在这儿等着她 刘据没想到,新年的第二日,沈乐妮就来给他上课了。 窗外金色的阳光洒落,将枯枝的影子映于窗扇上;窗内炭火静静燃烧,晕染一室温热。 “夫子,今日要讲的是什么?”刘据端坐在矮桌前,仰着头问面前的沈乐妮。 沈乐妮笑眯眯道:“今日,臣给大皇子上一堂科学课。” 刘据眨着眼:“何为科学?” 沈乐妮给刘据简单解释了一下,可刘据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沈乐妮便道:“听不懂没关系。科学一词,涵盖之物极为广大,大皇子如今年岁尚小,等您长大了,臣再给您细讲。” 刘据点头:“是,夫子。” 沈乐妮从桌上端起一碗水放到他的桌上,对他道:“今日,臣便给大皇子讲讲这个。” “水?”刘据疑惑地开口。 “是的,就是水。今日的内容,就叫做水的三种形态。” “三种形态是何意?”刘据拿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沈乐妮讲道:“三种形态,大皇子可以理解为水的三种不同的样子。就比如这碗里的水,它现在的形态,叫做液体,而液体就是可以流动且摸得着、但没有固定样子的东西。” 说着,沈乐妮在刘据桌前蹲下,然后一边用手舀起一些水再慢慢倾倒回碗里,一边道:“大皇子瞧,液体就是这样,可以摸得着,也可以四处流动。” 刘据道:“夫子,据儿明白了。” 沈乐妮开始提问:“那大皇子想一想,咱们的身边除了水,还有什么东西是像液体一样的?” 刘据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回道:“酒,还有汤!” “大皇子真聪明!”沈乐妮夸赞道。 刘据主动问道:“那水的另外两种样子是什么?” “大皇子不如先猜一猜?” 刘据又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夫子,据儿不知。” 沈乐妮这才开始讲道:“另外两种形态,叫做固体,和气体。”她指着桌子道:“固体的意思,就是像这个碗、这张桌子一样,是固定的,不能流动……” 她把这两个词的意思解释完后,又讲道:“冰,还有雪,都是水的固体,而气体,就比如咱们喝热茶时,从杯里飘起来的雾气。” 刘据恍然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虽然这几个词的概念有些难,但沈乐妮讲的慢且简单通俗,加上刘据本身比较聪慧,所以他倒也能听明白个百分之七八十。 “现在水的三种形态讲完了,那么大皇子来说一下,是哪三种呢?” 刘据脆生生道:“液体,固体,还有气体。” “没错。那么也就是说,冰块和雾气,和水都是同一种东西。大皇子可知,水为什么会变成不同的样子?” 刘据摇头。 沈乐妮讲道:“因为温度的变化,也就是温热与寒冷的缘故。大皇子想一想,是不是只有在冬日才会下雪,而河水也只有在冬日才会结冰?” 刘据点头。 “是不是在春日回暖之时,雪才会融化,河面的冰才会消散?” 刘据又点头。 “而一杯茶,是不是只有水很烫的时候,才会冒雾气,当茶水凉了以后,就没有雾气了?” 刘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夫子,据儿懂了。” 沈乐妮总结道:“所以,水在平常状态下是液体,而当环境变得很热时,就会变成气体;当环境变冷时,又会变成固体。” 关于这节课的内容,沈乐妮并没有讲的很复杂,她现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刘据了解生活里的一些东西,然后培养刘据对于科学的兴趣,就足够了。 希望通过这个途径,能让他以后重视对科学技术的研究。 “到这里呢,这节课就算上完了。臣依旧要给大皇子布置一个作业,内容便是请大皇子观察一下咱们身边的东西分别都是什么形态,下节课臣会提问的哦。” 刘据点头道:“据儿知道了。”说完,他望着沈乐妮,认真说道:“夫子讲的课与石夫子、董夫子讲的都不同,据儿很喜欢听沈夫子的课。” 沈乐妮弯眸一笑:“多谢大皇子的喜欢。但是石夫子和董夫子讲的,大皇子也要认真听哦。” “嗯!” 等刘据离开,沈乐妮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出宫,这时御前侍候的宫人来找她,让她去见刘彻。 来到温室殿,刘彻这会儿倒是没有处理奏章,坐在窗边饮茶赏冬日的暖阳。 “陛下。”沈乐妮来到刘彻面前。 “来了。”刘彻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盏,“课讲完了?” “是。” 刘彻饶有兴趣地问:“讲的是什么?” 沈乐妮干笑道:“陛下,这说来怕是有些费时间……” 刘彻挥手,“无妨,朕今日有空。” 闻言,沈乐妮便给他简单讲了讲。刘彻听完后,挑着唇道:“你讲的,倒是别具一格。” 沈乐妮呵呵一笑:“深奥之理,臣定是不如石大人和董大人,那臣也只有讲一些简单有趣的知识了。” 刘彻轻笑道:“国师太过谦虚。能说出那四句话的,又岂是浅薄之人?” 沈乐妮知道他指的是那四句,便无奈解释道:“陛下,那四句话可不是出自于臣。臣是为了堵住那些文人的嘴,才不得已借用了一下先贤的话。” “那也能说明国师是一个博览群书之人。”刘彻夸她道。 “谢陛下称赞!” 刘彻转移话题道:“朕听闻,你要去太学授课?” 沈乐妮点了下头:“董大人说太学学生邀臣去细讲一下这四句话。” “刘彻也不说话,就拿一双眼睛看着她。 沈乐妮笑嘻嘻道:“真是瞒不过陛下。其实臣是想去看看大汉太学是个什么模样,才答应了董大人。” 第117章 “你就不怕那些学生为难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彻轻笑了声,道:“那朕便看你如何掩。” . 三日后,沈乐妮应邀前往太学讲课。 一大早,沈乐妮穿了一身女裙,乘坐马车往太学而去。 早在董仲舒前来邀请她的时候,沈乐妮就知道那些学生肯定不安好心,只是没想到,她才刚到太学大门,就遭遇了第一次为难。 吃了个闭门羹。 但沈乐妮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走到门边的墙面,然后环起手靠了上去。 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里面出来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想来是这里面的学生。他一看见沈乐妮,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赶紧行礼道歉道:“您便是国师大人吧?实在抱歉啊,这门可能是风吹的。学生们还疑惑国师怎的许久未至,原来竟早便到了。” 沈乐妮扬起个恰好的笑容道:“原来这门是风吹的,本官还以为太学这个时辰 了还尚未开课。” 那学生呵呵一笑,赶紧把沈乐妮迎了进去。 董仲舒这时候还在授课,沈乐妮坐了会儿他才赶至,他行过礼后问道:“国师可是临时有事耽搁了?” 沈乐妮不打算为那些学生瞒过去,浅笑着回道:“并不是,只是在门外等了许久。” “在门外等了许久?”董仲舒疑惑道:“没有学生在门口等着国师?” “我到时发现大门关着,还以为尚未到开课时辰,就等了等,后来有个学生来开门,说那门许是被风吹的。” 听到这里,董仲舒还有什么不懂的,显然是那些学生故意为之。他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很快收了起来,向沈乐妮道歉道:“国师恕罪,下官定严惩那些学生。” 沈乐妮大方地道:“无事,无事。” 董仲舒将沈乐妮带去了讲课的地方,由于想听讲的学生非常多,授课的地方就设在了室外一处空阔的地方,据董仲舒说这里是专门用来开展一些大型讲学和辩论的地方。 沈乐妮随董仲舒走进太学深处,在满是儒生儒士的地方,身着女裙的沈乐妮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就像是在一片灰寂里,发现了一抹跳跃的色彩。 来到讲课的地方时,已经有许多学生在此等候了,放眼望去,怕是有小几百人。 甫一见到一个漂亮女子,许多学生先是一讶,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位想来便是国师沈乐妮了。 董仲舒先是给学生们介绍了一下,这些学生也纷纷起身行了礼。而后董仲舒才把主场交给了沈乐妮。 沈乐妮按照学生们的要求,将那四句话给详细地讲解了一下,又回答了一些学生的问题。幸好她以前稍微的研究过那么一下,不然这下让她讲她肯定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这边讲边解答,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沈乐妮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道:“诸位还有什么疑问?没有的话,这几句话就讲到这里了。” 学生们面面相看,过了会儿,人群里有个学生站起了身,他带着个看不出是好是坏的笑容,扬声道:“想不到国师大人一介女身,却博学多识、出口成章,实在令学生们开眼!学生们想与国师比试一场,不知国师是否敢应下?” 他话音才落下,就被董仲舒呵斥了一声。 沈乐妮唇角轻轻一挑。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第115章 司马迁 沈乐妮皮笑肉不笑道:“什么比试?” 那学生正要开口,又被董仲舒喝止了,沈乐妮对董仲舒道:“无妨,董大人,让他说吧,我对他们的比试倒是很感兴趣。” 那学生道:“就比作诗,国师觉得如何?” 沈乐妮问:“谁和我比?” “自然是太学诸多学生。”那人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话。 不说在当下这个时代,她还是世人眼中所谓的一介无知女子,就论让她一个人,和整个太学的学生比试,这说出去,怕是让人笑掉大牙。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明显就是赤裸裸的为难。 沈乐妮轻笑了声,开口道:“光比作诗,也没什么新意。” “那国师想比什么?” “再加一个辩论吧,一个不太一样的辩论。” “何意?” 沈乐妮就把现代的辩论赛的形式简单说了一下,比如分为正反两方,以及如何开展辩论的。末了她看着对方问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那学生和周围人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就依国师之言。请国师说一说具体如何比试。” 沈乐妮道:“两方各出一个论点,分为两轮辩论,由出题者先确定自己是正方还是反方。另外再加一轮比试作诗,如此三局两胜。” “好!”对方爽快应下,又道:“不过既是比试,总得有个彩头。” 看他这不安好心的样子,沈乐妮轻挑唇角,问道:“那你觉得以什么作彩头?” 那人注视着沈乐妮,慢声道:“如若我们输了,此后无论国师做什么事,太学所有学生,都不会再对国师有任何微词。如若国师输了……那您便向陛下自请辞去国师之位,离开大汉。” 明明是空阔的地方,此刻的氛围却无比安静。 董仲舒脸色猛然一变,可话都说出来了,他已阻止不了。 真实目的,总算露出来了。 沈乐妮没有急着应下,而是嘶了一声,带着不知该不该答应的为难之色道:“这彩头……似乎对我有些不太公平吧?” “那国师想要什么样的彩头?”对面问。 沈乐妮想了想,如何扯着唇角,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若是输了,除了你说的,还要为我写满一篇赞扬之词,然后传扬出去,至少也得让整个长安的文人儒士皆知晓。” 这个要求,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在场的儒生们一听,险些就坐不住了。 那学生和周围人对视了一眼又一眼,最终两眼一闭,咬牙道:“好!我们答应!” 沈乐妮微笑道:“那么,待我想好论点后,自会差人送至太学。诸位确定好论点,也可让人送去国师府。不过我很快就要开始训兵,比试需得往后推一推。” 那人拱手朗声道:“学生们在此静候!” 过后,董仲舒把沈乐妮送至大门外,又向她道歉道:“国师恕罪,下官在此之前已再三告诫过诸学生,可没想到他们竟还敢冒犯国师。” 沈乐妮不在意道:“不过是个比试,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董大人言重了。” “可那所谓彩头……”老人家两条眉毛拧的死紧,没想到人是他请来的,到头来竟让别人摊上这么个麻烦事,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沈乐妮宽他心道:“董大人不必替我忧虑。不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比辩论她倒是不敢说,不过比作诗……这跟自己撞枪口上了有何区别? . 军训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沈乐妮要先把女医堂的事情安排好,所以要再往后推一些时间。 三月中旬,绿意爬上树梢,早苞悄然绽放,春日已有了痕迹。 卫少儿邀请沈乐妮一同乘车马去城外踏青赏花,正好离军训开展还有几日,沈乐妮便欣然应下。 春日的阳光明媚如少女的笑颜,洒在大地上,如同播撒下勃勃生机。 一辆马车出了长安城,又行驶了一两刻钟,最终来到了一处田野之地。 还未下马车,就已闻见了花香味。待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如今正是盛开之时,满眼皆是鲜艳的浅黄,镀着一层金色阳光,仿佛是一片金灿灿的江海。 又像是一副渲染在大地的画,是属于春日的杰作。 微风裹挟着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好美。”沈乐妮伸展双手,闭上眼睛,静心感受着春日的气息。 “一年之中,只有这个时节的景色是最美的。”卫少儿停步在沈乐妮身边,看着眼前美景,心情愉悦,舒展开了眉眼。 “是啊。”沈乐妮睁开眼,感叹道:“春日里,各种花争相盛放,处处尽是生机。” 两人在田野间一边漫步一边赏花,时不时还聊起了生活趣事。 这样好的天气和景色,不止有沈乐妮两人在这里踏青赏花,因此一路走来,倒也遇见了许多陌生之人,皆是为了看油菜花而来。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沈乐妮就遇到了两个熟人——大司农,和太史令司马谈。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沈乐妮不认识。 那三人驻步在田野边,对着油菜花田在讨论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靠近他们的人。 沈乐妮先一步打招呼道:“原来是大司农和太史令。” 那两人闻言转过身来,便瞧见了沈乐妮和卫少儿,忙行了个礼。 第118章 “两位大人也是来此赏花的?”沈乐妮开始闲聊。 大司农道:“非也。下官来此是为了视察一下农田情况,太史令乃是陪同下官而来。” “原来如此。”沈乐妮想起冬日朝会上说起寒潮灾害严重,便问道:“不知此前我提议的那个方法,有没有减少寒潮对农田的影响?” 大司农回道:“确有效果,只是盖布之时晚了些,今年的产量怕是会减产不少。” 沈乐妮正要张口,卫少儿忽然道:“几位既是在谈国事,那妾身便先离开了。”说罢她转头对沈乐妮道:“乐妮,今日赏花也赏的差不多了,那我便不打扰你和几位大人谈事,就先回去了。” 沈乐妮颔首,让护卫把她安然送到家。 目送卫少儿的背影远去后,沈乐妮才问出刚才想问的问题:“不知如今大汉粮食亩产几石?” 大司农回道:“粟米平均亩产为一石,小麦和水稻也亦然,但若遇上如去冬那般寒冷天气,产量会减产近一半。” 一石,不就是现代的六十斤?这也太少了,原来纵使强盛如汉武之时,也有许多百姓吃不饱饭。再遇上个天灾,更是苦不堪言。 想到这里,沈乐妮把系统摇出来问它能不能给一些杂交水稻,或者土豆红薯也行。 系统还是那句话把她堵了回去:兑换物品根据形势和任务进展而定。 沈乐妮:……真是个让人毫无聊 天欲的系统。 见沈乐妮沉吟着,司马谈问道:“不知国师可懂一些能使粮食增产的法子?” 沈乐妮摇了摇头。她看向两人侧后一直跟随的年轻人,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听到她的话,司马谈这才反应过来,向沈乐妮介绍道:“这位便是下官之子,学游刚归不久。” 这位就是司马迁啊! 沈乐妮看过去,只见年轻的司马迁有着一副温和儒雅的相貌,由其父司马谈介绍过后,他拱手向沈乐妮行了个礼,言行举止间尽透露着儒家的教养礼仪。 这时大司农道:“国师大人,您与太史令先聊,下官还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 沈乐妮也不拦着,颔首以应。 等大司农走了,沈乐妮便开始与两人闲谈:“不知司马公子学游都去了何处?” 司马迁回道:“回国师,小生此次学游,将南北之地的大部分地区都游历了一遍。” “那公子学游途中可有哪些印象深刻的见闻?” 司马迁回想着道:“云梦泽之湖,会稽郡浙江,以及姑苏烟雨之景,给小生的印象最为深刻。不过其中小生最为喜欢的,乃是云梦泽之湖。” 沈乐妮忽而朗朗开口:“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1] 司马迁一听,眼睛亮了亮,点头道:“正是如此壮丽之景!莫非国师也去过?” 沈乐妮浅笑着回道:“算是吧。”不过她是在两千多年后去的。 “早就听闻国师大人满腹才学,如今算是亲耳所闻。”司马谈道。 沈乐妮呵笑以应:“太史令过奖。” 几人又围绕着司马迁的学游闲谈了好一会儿,一直聊到赏花的人都走的差不多才结束。 临别之际,司马谈问道:“听说国师与太学学生有一场比试?” 沈乐妮点头。 司马迁闻言,眉梢轻轻一动,问道:“不知比的是什么?” “作诗,辩论。辩论的论题尚未想好。”沈乐妮见他似是感兴趣的样子,便笑着发出邀请:“司马公子若是想知道,介时不如亲自来瞧一瞧。” 司马迁浅浅扬起唇角,少有地玩笑道:“国师大人的辩论与作诗,就算比试时间在夜里,小生也定前去一观。” 沈乐妮浅笑道:“那我便等着司马公子。” ----------------------- 作者有话说:[1]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第116章 刺杀 几日后,沈乐妮便开始了第四次军训。 第一日早上,把人都集合好以后,照例先开个会,由沈乐妮先讲了讲军训的基本规矩以及福利等事项,再然后又讲了讲分连队和最后进行汇演的事。 讲完以后,沈乐妮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考验他们站军姿,因为考虑到以后人数会越来越多的原因,有一些训练就需要进行增减,且像前几次那样坚持训练完就有钱拿的奖励模式,从这次开始就没有了,毕竟……她没那么多钱啊!只能保证他们每日都有三顿饭吃。 她直接开始分连队,依旧把这一千余人分成了十个连队,每个连一百余人,由两名教官进行训练和管理。 这一次,她把何平安安排到了卫青的连队,主要还是学习卫青如何带队,偶尔从旁辅助。 沈乐妮还让每个连长挑选一名优秀的军士作为预备教官来培训。 而她每日巡查完各个连队后,还要去女医堂上课,但因为目前忙着军训,所以这段时间女医堂的新知识讲的就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她们复习此前所学。 在前几次的月考中,李知琴和秋云的成绩是最好的,几乎拿到了满分,所以沈乐妮就暂时任命她们两人为女医队的队长,平日里她不在时就由她们两人来管理和带领女医队学习。 有了上一次军训的经验,因此这次军训教官们都开始熟练起来,而军士们也不敢懈怠训练或故意生事,因此快十日过去了总体还比较顺利。 只是对于何平安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他已经好几次或明或暗地听见有人以他为话题中心,带着嘲讽的口吻在谈笑,说的无非就是他有今日无非就是凭借国师的权势,不然他一个弱鸡一样的贱民,别说当教官了,说不定连军营都没资格进。 而无论听到多么难听的话,只要不是辱骂沈乐妮的,何平安都没有理会。他觉得与其去与他们争论这些对他没什么影响的谣言,还不如努力学习如何做一名能够独立带队的教官。 乐妮姐姐说过,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任旁人如何说,也不必理会。 而另一边,沈乐妮也遭遇了一件事。 刘彻寻找方士的事情不知怎的被一些大臣得知,但他们似乎并不知刘彻其实是为沈乐妮寻找的。 这日朝会上,许多位朝臣一同上奏劝谏刘彻,但见刘彻似乎意志坚定,又把古时所有痴迷仙道但下场不太好的典型例子统统翻了出来,对着刘彻一直叨叨个不停,目的就是想让刘彻立马当朝下旨停止寻找方士,总之围绕此事闹了好半天。 刘彻被他们说的烦了,将他们统统叱骂一通,又言道不找到方士誓不罢休,还不止找一个。 这一说,便让为首的一个老谏臣彻底应激,直言刘彻若不下旨,他就立马以死为谏,刘彻冷笑一声,让他谏一个看看,那老臣被激的狠了,当即冲着一根大柱子就去了。 殿里惊起一片惊呼,眼看那老臣就要撞死在大殿里,幸而有卫青霍去病等人三步并作一步冲过去,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是把他拦了下来,只是这有人抓手有人拽脚还有人抱头的场面,不免让气氛从严肃变成了滑稽。 那老臣被死命拽住还不停大叫着,刘彻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侍卫把他带了下去。 等人被带离前殿后,殿内总算清静了下来。 刘彻拍椅而起,环视大殿,沉声怒斥道:“谁还要以死为谏的,给朕滚出去谏!你是要撞柱还是要跳河,朕管不着,但谁敢让大殿沾染上一滴血,朕绝不饶恕!” 见刘彻龙颜大怒,百官立时噤若寒蝉。 沈乐妮实在看不下去刘彻替自己背锅,便准备开口解释说是自己让刘彻找的,却被看过来的刘彻盯了一眼,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又把话憋了回去。 下朝后,刘彻将沈乐妮留了下来。沈乐妮对他道:“陛下,要不您还是告诉诸位大臣,是臣让您寻的方士吧。” 反正她都被骂习惯了。 刘彻背着手走在宫道上,睨了她一眼道:“怎么,觉得朕替你受骂,心有愧疚?” 沈乐妮讪笑道:“身为臣子,怎能让陛下替臣背受骂名?” 刘彻哼笑一声,用着调侃的口吻道:“朕却觉得,以后还有许多次替你背受骂名的时候,如今先习惯一下倒也挺好。” 沈乐妮干笑了声。 “你若实在心有愧疚,不若告诉朕你要找这些方士究竟做什么。”即便是帝王,也受不了别人一直吊着他的胃口。 沈乐妮沉吟了下,便开口问道:“陛下可曾见过方士炼丹却将丹炉炸毁之景?” “不曾亲眼见过,但听说过。” “是何场景?” 刘彻回道:“有的丹炉碎裂,有的连靠近之人也受了伤。” 沈乐妮又问:“那陛下觉得,若是把炸丹炉的威力放大十倍、百倍,而后用于战场上,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刘彻脚下忽而一顿,他随沈乐妮的话一想,然后瞳仁倏而放大了一瞬,有什么从来不曾想过的东西钻进了脑子里。 第119章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反问道:“什么样的场面?” 沈乐妮挑唇,回道:“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使敌军损失惨重。” 刘彻眼皮不住跳动着。 若大汉真有这个东西,那无论异族有再多的人,也不足为惧。 “其实炼丹也包含着许多技术,只要把技术用在对的地方,只会有利无害。”沈乐妮说道。 刘彻侧过身对着她,问道:“这也是后世之物?” 沈乐妮点头。 刘彻望着她,正色道:“那便请国师,为大汉造出此物。” 沈乐妮拱手:“臣定竭尽全力!” 离开未央宫后,沈乐妮忽然就确定了她的辩论论点——便是科技二字,而她自然选择了正方。 定下后,沈乐妮就差人把论点给太学学生送了过去。 而刘彻在得知寻找方士的目的后,便加派了更多人前往各地寻找此类方士,朝臣们知道以后,每次上朝都要劝谏一番,只不过依旧是他们劝他们的,刘彻自己找自己的。 就连平日里那些专骂沈乐妮的,一时也顾不上她了,生怕他们的君王不顾国事转头去求仙问道去了。 每次上朝,沈乐妮都要默默在心里向刘彻道百八十个歉。 . 因为此次军训的时间尚且算充裕,所以偶尔沈乐妮会在校场里开展一场健康讲座,依旧是有奖竞答。每隔十日沈乐妮就会给将士们放一日假,晚上戌时初回到校场。 如今,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经过十日的枯燥辛苦训练后,便到了固定的放假时间。 这日戌时,待将士们回校场以后,沈乐妮没打算训练,而是让他们再放松一下,便是开展一场各个连队间的比武游戏。 她把各个连队集合到大广场上,让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席地而坐。 各个连队派出一名代表,然后两两对决,最后胜出之人可以拿到十两银子的奖励。 有这么一大笔钱拿,将士们激动无比,纷纷自告奋勇,比试过程也是激烈惊险又精彩。 夜渐渐深了,可校场里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掖掌声。 终于在比试开始的一个时辰后,第一名在震耳的欢呼声中诞生。 沈乐妮将奖励交给那位将士,后者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接下。这时人群里有个军士站起身,对着沈乐妮道:“听闻沈教官身手了得,不知小人可有幸与沈教官比试一番?也好让在场的将士们开开眼!” 他一起了头,立马就有许多人响应和起哄。 沈乐妮拒绝不了这么多人的热情,只好应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这个将士,扬眉一笑道:“待会儿若是伤着你,可不要怪我。” 那人抱拳:“请沈教官赐教!”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就交织在了一起。 经过这半年多的训练,如今沈乐妮的体能已有质的上升。她的身手不仅敏捷,出手间又暗蓄力道。 再加上独特的腿法和出招,很快沈乐妮就占到了上风。 两人打得激烈,观战的人看的兴奋,像只猴儿一样一直叫个不停。 对面拳风袭来,沈乐妮侧身格挡,倏而黑暗之下,一道寒光骤闪! 一直看着沈乐妮的霍去病看清了那东西是什么,面色猛然一变,朝沈乐妮大喝道:“小心——!” 意外陡生! 和沈乐妮比试的那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匕首,抬手就朝沈乐妮胸口刺了过去,嘴里还大叫道:“妖女受死!!” 沈乐妮眼瞳陡然睁大,反应极快地闪身避过,然后抬手架住他的手,弓身将他大力一拽,猛地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摔了出去,那手中握着的刀也因措手不及而飞了出去。 那人还未爬起,就被卫青霍去病等人死按在地。 将士们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刺杀里反应过来,就见刺客已经被制服住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霍去病喝问道。 那人刺杀不成还被抓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嘴里还不停大叫道:“妖女!老子要杀了你!妖女受死!妖女受死!!” 蒋五大步走过来要踹他,幸好被人及时拦下。 霍去病脸色难看,撕下一块布就猛地塞进了他的嘴里。见沈乐妮走来,他忙问道:“你没被伤着吧?” 沈乐妮摇头,看着被堵住嘴还呜呜个不停、情绪激动的刺客,对霍去病道:“先把他带下去吧。” 霍去病点头,待刺客被绑起来后就亲自把他押出去下了大牢。 当夜,校场里来了一个大清查,但都没查出此人与谁有过接触。翌日刘彻得知此事后大怒,下令彻查。 只是没想到,这刺客口里藏了毒,自己自尽于大牢当中。 第117章 活过来了 在沈乐妮给太学学生送去论点的半个多月后,太学学生也让人给沈乐妮送来了他们的论点——应不应该扶商。 至于谁是正方谁是反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的选择定然是‘不应该扶商’。 沈乐妮收到以后明了地勾了勾唇。 就知道这帮人憋了那么久,肯定在给她憋个大的。 把‘应该扶商’的论点丢给她,不就是想让天下事农的百姓都厌恶她么。 不过也没关系,就算让她先行选择,她也会选择正方。 “在想什么?”吃完晚饭的休息时间,霍去病来找沈乐妮,见她独自一人坐着对夜思考着什么,便朝她走过去道。 沈乐妮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日太学学生送来了论点。” 她要与太学众多学生比试的事情早已被许多人得知,包括霍去病。他听了后,带着兴趣之色问道:“哦?是什么?” 沈乐妮便告诉了他,霍去病听完后摸着下颌道:“他们这是没安好心啊。” “他们要是安好心,就不会借董大人之口邀我去太学讲什么课了。”沈乐妮嗤道。 霍去病思索着说:“这个论题,估计对你来说……赢的可能性不大。” 如此的话,比试还没开始,就能看见一局的输赢了,这对沈乐妮很不利啊。 沈乐妮睨他:“怎么,觉得我这局输定了?” 霍去病赶忙替她分析:“你看啊,大汉国策本就不支持扶商,你拿了正方的论点,本身就不占优势。就算你这局赢了,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天下百姓定然对你有微词。” “你说的,我都明白。”沈乐妮说到这里忽而一笑:“只是,管那么多做什么?先赢了再说,不然输了我可就要离开大汉了。” “也是。那你对这局的胜算有多少把握?”霍去病问。 “不知道。”沈乐妮摇头,又看向他问道:“若是你,你会选择正方还是反方?” 霍去病如实道:“我定然是选择反方。不过……”他看着沈乐妮,说道:“若你选择正方,我便也选正方。” 沈乐妮忽而愣了一下,连同心跳也有一瞬加快。她又旋即笑骂:“你小子,哪里学来的这些油嘴滑舌的话。” 霍去病脸颊有些微红,但表情一本正经:“我这是真心话。” 沈乐妮移开视线,“你便如此肯定我会赢了此局?” 霍去病揶揄她道:“你腹中有千年学识,若是还不能赢,可要让人笑话了。” 沈乐妮气笑了,不想理他。 “不与你说笑了,我来是有事要告诉你。”霍去病转移话题道。 沈乐妮看向他,后者道:“关于几日前刺杀你的人,查不到线索,如今他服毒自尽于牢中,更是蛛丝马迹尽断。” “查不到便算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想杀你?” 沈乐妮笑着反问:“你觉得,大汉想杀我的人,还少么?” “好吧。”霍去病妥协。 . 经过刺杀一事后,沈乐妮突然意识到,以后女医队是要跟随军队去战场的,所以不仅要锻炼体能,还要加一堂防身术课。 而且军队里都是男子,势必会遇到一些被骚扰事情,她得想 想怎么样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第一堂防身术课,就让这一堆妇人想打退堂鼓了。 当罗娣第三次被沈乐妮甩翻在地后,她累得如死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哀叹道:“国师,我不、不行了,老身的腰要断了……” 沈乐妮将她扶起,罗娣揉着腰又道:“国师,您看着瘦瘦小小的,怎么劲儿这么大呢。” 她刚开始还很自信地觉得国师肯定赢不了她,毕竟她那么多年猪可不是白杀的,而且她这一身肉,就算不用手也能轻松赢了沈乐妮,可没曾想轻松被翻倒在地的是她呀! “国师您真厉害啊!” “是啊,功夫比男子都好!” “不愧是国师!” 其他围观的人也不住称赞沈乐妮,她们知道沈乐妮在训兵,但不知道她的身手竟如此好。 又有人道:“可是,咱们一介妇人,学这些也太难了。” 第120章 “对啊,咱们如何能跟国师您比?怕是学个十年八年也不会啊。” “要不还是算了吧……” 看着眼前一张张担忧犹豫想退却的面庞,沈乐妮温言劝慰道:“凡事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我也是从五六岁就开始练功夫,长年累月,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身手。” 李知琴道:“国师说得对。做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可若是连开始都没有,那么定然是没有结果的。”她扬声对众人道:“不管最后练的怎么样,咱们总要先试试!” 秋云心如明镜,为沈乐妮解释道:“国师是担心以后去了战场遇到什么危险我们无法自保,是为了我们好,才让我们学功夫的。” 其他人一听,才恍然而悟。 罗娣咬牙道:“罢了!咱们先练着,好歹学个一招半式的!就像秋云说的,以后在战场上遇着啥了也不用国师担心!实在不行,大家就当锻炼身子了!” 其余人最终妥协,“那、那行,便学一学吧。” 说罢,李知琴三人主动集合起队伍,然后让沈乐妮开始教习。 沈乐妮:看来没选错人,这三人颇有队长之风啊。 刺客一事发生后没多久,沈乐妮的生活便恢复如常,整日不是在校场里,就是在女医堂,偶尔去参加个朝会。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乐妮在各个连队里巡查,忽然有人匆匆跑来向她禀报,说有个人不知怎的,忽然就倒地不起了! 沈乐妮面色一变,立马随那人过去查看情况。 来到一处训练场,只见将士们将某处一层又一层地围住,都看着中央那处。 沈乐妮拨开人群冲进去,只见一个年轻将士仰躺在地,双目紧闭,面色和唇色皆泛白。有两个大夫正在查看他的情况,只是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唉声叹气的,看样子似乎情况不太好。 沈乐妮也不问他们,让教官把人群疏散开,接着她跪在那个将士身前,俯身查看了下他的眼瞳和呼吸,然后开始为他做起了心肺复苏。 将士们也听沈乐妮讲过一些急救方法,因此当看见沈乐妮的动作后,立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神色各异地瞧着。 得知有将士倒地不起,众多教官也纷纷前来查看情况,一些将士也忍不住好奇心,偷偷跑来围观,于是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在沈乐妮开始为那人做人工呼吸的刹那,即便知道流程,众将士也不由得猛然瞪大眼,继而悄声议论起来。 “我……我的娘……国师她、她真在……” “真够大胆啊……” “传闻果然……” “你眼睛瞎了是不是?沈教官这明明是在救人!” “这叫啥来着?人……人工呼吸?” “这真能救活吗?我不信。” “我也觉得,刚刚大夫都说这人好像死了,死人咋救活……” 眼看时间越来越久,而那人就是没反应。周围的谈论声也越来越大,说的无非都是这人定是没了。 但沈乐妮依旧没放弃,一心只注意着这人的情况。 终于在某一瞬,这人的眼睛忽然微微睁了开。 然后人群瞬间炸了。 “他、他真活过来了!!” “俺滴娘啊!死了也能救活啊!” “我没做梦吧?!” “沈教官是神仙吧?!” “……” 没理会将士们的惊叫,等这人喘了几口气后,沈乐妮赶紧询问他的情况,见他真的没事以后,才叫上几个呆愣的大夫一起将他搀扶下去。 . 沈乐妮又出名了。 她将一个没了呼吸的人救活过来的事情在一日之间传遍整个长安,上至朝臣权贵,下至百姓,无不在讨论这件事。 有人说她是神医,妙手回春,还有人说她是神仙,身怀神通。 只是也有许多人在谈论谩骂沈乐妮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一个陌生男子,说她不知廉耻,败坏风气。 但总体上还是惊奇和称赞的百姓占了多数。 而对于外界如何传扬,沈乐妮自是不在乎。她现在满心想的,是这个有隐疾的人如何入选进入她的军训的。 霍去病来到帐子里查看这个叫阿土的军士的情况,听大夫说他没有性命之危了后,才出了大帐,来到站在外面的沈乐妮身边。他见她沉吟不语,便问道:“你有所怀疑?” 沈乐妮默了默,开口道:“查一查就知道了。” “可要我帮你?” 沈乐妮摇头,“我自己来查吧,你告诉我是哪些人负责选人的就行。眼下军训最重要,你们帮我把兵训好就行。” 霍去病颔首,看向阿土休养的大帐,“那他呢?” “不急,等我把其它的查清楚再审他。” 阿土虽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她还是打算等他休息几天再问话。 . 深夜,某处小院。 朱煦立在廊下,周遭没有灯盏,深沉的夜色将他的背影掩盖。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来人走到朱煦身侧,却没有出声,而是悄悄看向朱煦的脸。虽然他的脸掩在黑夜之中,看不清神色,但来人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煦、煦哥,我……” 他话还没说出口,迎面就被朱煦猛地扇了个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极为响亮。 第118章 都处理干净了 来人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一声也不敢吭,埋着头向朱煦道歉道:“对不起煦哥,我……我没想到那样了也能把人救活……” 朱煦阴沉着脸没说话。 当初这蠢货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肯定没问题,如今出事了就这怂样。 可仔细想来,也确实不能怪他。谁让那个女人竟真的能把一个犯了隐疾的人给救活过来。 朱煦深几口气,待遏住满心怒火后才转身看向来人,面无表情道:“行简,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可不要辜负了我。” 范行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忙不迭点头:“煦哥您放心,您一直关照我,这件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 朱煦顿了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也不是那般无情之人,倘若事情真的暴露,我也定会全力保你。” 范行简露出万分感激之色,“多谢煦哥!” “那个队正叫什么?”朱煦问道。 “陆阳。” “处理了没有?” 范行简忙回道:“煦哥放心,早就处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朱煦嗯了声,最后道:“记住你说的。” “是!” 朱煦看着范行简离开的背影,眉眼被檐下阴影笼罩住。 . 两日后上朝,有许多朝臣一同上奏此事,一通长篇大论,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刘彻废除沈乐妮的训兵之法。 齐博明义正言辞地附和:“陛下!国师的练兵之法险些令一名将士失去性命!此法断不可再用!” 朱壁道:“臣附议!” “臣也附议!” “废除军训!” 汲黯却是因另一件事而气得耳面赤红,他叱骂道:“国师一介女身,却不顾言行,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介陌生男子发生……发生那等可耻之事!败坏纲常!身为国师,德不配位!” 刘彻听他们骂完,才看向沈乐妮,开口道:“国师,可有话说?” 沈乐妮扬声道:“回陛下,据大夫所言,那名军士乃是患有隐疾,所以才在疲劳之下犯了身疾。” 她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大臣高声反驳:“胡说!大汉选拔军士,断然不会选择那些身患隐疾之人!” 沈乐妮勾了下唇,道:“这位大臣说得不错,所以臣怀疑这位身患隐疾的军士,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胡言乱语!我大汉绝不会有此等不顾将士性命之人!” “笑话!难不成国师认为,这位将士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来加害国师?!” 沈乐妮反问:“那既然不是,他为何不说明自己身有隐疾?” “天下艰苦之人比比皆是,何其多人就指望家中男丁养家糊口!” “休要再狡辩!分明就是国师的训兵之法不是常人承受范围之内,才险些造成此惨事!” 沈乐妮简直无语到发笑。 她抓住众人口中的漏洞,说道:“这么说来,诸位是承认军营选拔军士有不足及错漏之处,才让患有隐疾之人进入了军营?又或者是有人被收买,将此等人放进了军营?” “你……” “行了。”刘彻适时开口,诸臣这才止住了嘴。 沈乐妮抬手朝上道:“陛下,臣在选人之前,都会对军士的情况进行问话,排除任何体弱之人,所以臣的校场里,绝不会出现身有隐疾之人。据臣所知,大汉军营也是如此。所以臣怀疑及肯定,此人乃是有人故意放进军营,为的便是陷害于臣!” 第121章 刘彻面色平静道:“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一些时日,务必查清此事,给众位大臣和众将士百姓一个交代。” “臣,遵旨!” “可国师即便救人心切,就非得使那等之法?”汲黯又皱着眉开口质问。 有人附议:“简直视纲常为无物!” “德不配位!” 对于此等言论,沈乐妮从容而道:“在臣眼中,性命大过一切。臣身为大汉臣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眼前逝去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士。对此,臣不会后悔,以后更不会。诸位大臣若觉得虚无的东西比性命更重要,那本官也无话可说!” 公孙弘这时也开口附和她道:“臣认同国师之言!” 沈乐妮不动声色地拿眼角撇了他一眼。这位丞相为她出言倒是少见,大多数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大臣们互相对视着,汲黯拧紧眉,却再不发一言。 下朝后,沈乐妮便忙着调查去了,终于在事发的第三日有了些许结果。 那个叫阿土的人乃是被一个曲军候选中的,那个曲军候说阿土是他的好兄弟陆阳塞给他的,说是远房亲戚,阿土家里可怜,便想着给阿土指一条糊口之路。 曲军候看在兄弟面上,再加上收了些东西,也就同意了。 看完消息的沈乐妮提出疑问:“既是亲戚,岂能不知阿土身患隐疾?且为何不指其它的路,偏偏要塞进军营?” 这一想便疑点重重。 霍去病道:“或许是认为进入南军,比郡兵升官机会大?至于隐疾一事,许是阿土自己瞒着?” 沈乐妮摇了摇头,问下属道:“陆阳此人可有官职?” 下属回道:“南军之中一名队正。” “人在何处?” “陆阳于上月回家探亲返回途中,死于意外。” 沈乐妮与霍去病对视一眼,沈乐妮又道:“继续查。” 下属抱拳而退。 “看来,此事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霍去病道。 沈乐妮站起身,“阿土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去问问。” 沈乐妮来到阿土休息的帐子,先是关切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便支开其他人,开始单独问话。 值得高兴的是,阿土并没有死死咬住嘴不松口,最后他交代了个中缘由。 他住在边远之地,家里穷困不假,是陆阳找到他,与他做了一笔交易,交易便是他给他百两银,让他家里可以过上一个不错的日子,而阿土需要付出的,便是他的命。事成之后,钱自会送到他家里。 即便没有任何定金,只有口头之言,阿土也只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然后他就听从安排,进入了南军,再成功混进沈乐妮的校场。 只是如今阿土没死,那笔钱自然也落不到他家里了,反而他自己还去闯了躺鬼门关。 得知阿土家里有一个年迈眼瞎的老母,还有一个因产子卧病在床的妻子和年幼待养的儿子,阿土自己又身患隐疾。沈乐妮没有怪罪阿土,而是自己掏腰包给了他一些钱,找个好大夫给自己和家人看病,又让他休养好后在校场里干一些轻松的活,来赚钱养家糊口。 阿土当时就踉跄滚下床,跪伏在沈乐妮面前,千恩万谢。 沈乐妮连忙将他扶起,万般言语只化作了长长叹息。 嘱咐阿土好好歇息后,沈乐妮便离开了。 阿土这里倒是查出来了,可陆阳那里线索却断了。 沈乐妮扶头疼地扶额,只是线索断了也得查啊,她还得堵住朝堂上那一群人的嘴啊。 等了几日,陆阳那里实在查不出什么,沈乐妮才不得从其它地方入手。她把调查对象放在了南军所有人身上,调查办法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乐妮让人在南军里挨个叫来私下询问,用钱财诱之,终于在用了此等如同大海捞针般的办法的数日之后有了结果。 一个普通军士说,他以前和营里的人闲聊,聊到女色之时,有个人说他家和队正陆阳老家挨得近。说陆阳本有个美人妹妹,后来被生人接走,从此不知所踪。据家乡传,是被陆阳家人献给了上面之人,陆阳才得了如今这小小官职。 可陆阳也确实在军营里表现优良,能力出众,才被升了官职。 因此这一说法,真真假假,无人得知。 沈乐妮立马派人去陆阳家乡调查,后来收到消息说,陆阳确实有个美人妹妹,也确实被人接走不知所踪。 至于是被谁接走,便查无踪迹。陆阳之位是不是因此而得,也就无从依据。 线索至此,又断了干净。 但是查到这里,已然能证明沈乐妮乃是被人所陷害。 沈乐妮将所查到的事无巨细地书于奏章、连同证词一起呈给了刘彻,并于大朝上当众禀报。 刘彻阅览过后,下令继续调查陆阳之事,然后说校场一事就谈到这里,让沈乐妮继续她的军训。 事已至此,除了个别朝臣依旧咬着沈乐妮不守妇道一词不松口,其余人也无话再说。 阿土一事告一段落,沈乐妮立马回到校场,继续忙军训的事。 她首先将所有连队集合到一起,扬声对众人道:“我最后再次问一遍,谁身体有隐疾的,自己主动禀明!若瞒着不报,一旦查出,直接扣半年军饷!” 这个惩戒对于将士们来说简直比体罚几千个俯卧撑更可怕,当即就有人举起了手,可当他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他后,又臊得一只手不知是收回还是继续举。 沈乐妮让他上前来,问他 :“你有什么隐疾?” 那人臊得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说出口:“我……我不举……” 即便他说的很小声,可前排的人还是听见了,当即响起一阵憋笑声。 沈乐妮有些无奈,她挥手让他回到位置上去,而后又对着人群道:“我说的隐疾,乃是可能危及性命的隐疾,其余对性命无影响的,就不用说了!” 说完后,沈乐妮才让各连教官把人带去训练。 ----------------------- 作者有话说:防盗比例增为70% 第119章 模拟战争 队列训练等内容训练的差不多后,便开始练习骑术、体能等训练项目。 如今马具在长安已不是稀奇之物,而大汉将士一骑上装备齐全的马匹,像是如鱼得水般,不日就练得个顶个的好。 看着训练场上骑着马视障碍物为无物、如履平地尽情驰骋的将士,感叹不愧是能把匈奴打得屁滚尿流的大汉军队。 “觉得我大汉骑兵如何?”站在沈乐妮身边的霍去病傲娇地问。 沈乐妮点头:“很厉害啊。” 霍去病咧嘴一笑,说道:“还是要多谢沈教官献出的马具。” 沈乐妮罢了罢手,她望了会儿正在练习解放双手、改用身体控制马匹的骑兵,问霍去病道:“战场之上,骑兵一般会使用什么武器?” 霍去病回道:“以往骑兵需要控制马匹,所以一般使用环首刀、长矛等单手可控的武器。不过如今有了马具,或许可以尝试其它的。” 沈乐妮思索了下,又问:“当下可有弩?” “自然,大黄弩乃是克制匈奴骑兵的重要武器,只不过此弩尤其笨重,需要多人共同挪动,只能用于远程发射。” 霍去病说完,沈乐妮就明白了。他口中的大黄弩,乃是像那种投掷机一样的重型武器,由弩臂、弩机等构成,和她以为的单手可持的弩不一样。 见沈乐妮沉吟不语,霍去病脑瓜子转了转,便有些激动地凑近问:“莫非你又有什么好东西?” 沈乐妮看向他,微微一笑:“没有呢。” 霍去病叹了口气,又忽然想起之前沈乐妮口中说的三种东西中的武器,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低声向她询问:“你之前说的那个不费一兵一卒就可灭异族的武器,到底指的是什么?你给我形容一下也行啊。” 沈乐妮挑唇看向他,“这么想知道?” 霍去病点头如捣蒜。 沈乐妮眼珠子一转,却狡黠笑道:“等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时机到了?什么叫时机到了?那得等到何时?”霍去病急得连发三问。 沈乐妮轻叹一声,环手看向远处,“我也不知道啊,且等着吧。” 要看刘彻能不能找到那样的方士,还要看方士们给不给力了。再或者,看系统以后给不给一些好东西了。 霍去病不想跟她说话了。 哪有这样吊人胃口的。 . 沈乐妮每隔三日,就要去女医堂上课。 这天她才进女医堂,就听见远处传来争执之声。她寻着声音过去,便见一个年轻妇人在与另外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争论着什么,声音越发的大。 见沈乐妮出现,那两个妇人忽然脸色变了变,一下就闭上了嘴。 “怎么了?”沈乐妮走过去问。 那两个妇人把头瞥向一边,似是面对沈乐妮有些心虚。 第122章 沈乐妮一看,心里便有了猜测。 另一个妇人立马向沈乐妮告状道:“回国师,这两人背后议论您,说您坏话,被我当场抓住!” 沈乐妮猜测的果然不错,她却不在意,随口问道:“说我什么?” 两个妇人把头埋的更低,连气儿也不敢喘。而那个年轻妇人似是不敢说出口,又或者不知怎么开口,半晌也没蹦出个字儿。在得到沈乐妮示意无事的眼神后,她才捏着衣裙道:“她们说您、您尚未成婚便与男子发生肌肤之亲,不不知廉耻,淫……淫……” 话到这里,她再说不出口。 那两个妇人害怕了,扑通就跪倒在地,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乐妮看了地上两人一眼,一时没说话。那两人感觉到沈乐妮在看她们,吓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起来。 就在两人以为她们死定了的时候,沈乐妮开口了,她看着两人跪伏的背道:“背后妄议他人之举,才是德行不端。如若再犯,此处便留不得你们。” 两人听完,便知这次沈乐妮是放过了她们,连忙磕头谢恩道:“多谢国师!多谢国师!” 如今已是六月底,距离女子医疗队任务下发已经过去了半年余。这段时间也有几人因月考不合格而离去,最初的十八人如今只剩下了十四人。 之所以如此严格,是因为沈乐妮打算把第一批大夫培养为能够独立授课的大夫兼夫子,以后帮她去培养出更多大夫。 书面知识众人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从这个月的月考,沈乐妮便开始侧重于实景模拟训练。比如相互包扎、带众人去屠宰之地观看、用家畜练习等等。 虽然一开始众人看着那些血腥场面还有些反胃和害怕,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而且还挺期待的,因为沈乐妮说实验或考试完后她们可以把这些家畜带回家吃。 有肉免费拿啊,这谁不期待?! 六月月考结束,沈乐妮打出众人的成绩后,在教室里进行宣布。值得高兴的是,最近两次月考十四人都合格了。 沈乐妮立在讲桌前面,首先祝贺道:“恭喜大家又通过了一次考试,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在四个月后的最终考试里取得好成绩,成为一名优秀大夫。” 望着众人开心的笑颜,她又道:“只是我有一点要说明。我希望,我培养出来的人,即使成绩不好,也不能有品行不正之辈。” 说到这里,那两个此前背后嚼过沈乐妮舌根的人立马羞愧心虚地低下了头,但沈乐妮却并未看她们,继续道:“望诸位时时自省,做一个光明磊落、正义仁善、有主见之人。人这一辈子,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品德心性最为重要,无愧天地,无愧己心。” 罗娣立马出声附言:“国师说得对!做人,德性是最重要的!万不能行那等小人之径!” 她说完,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李知琴心细如发,察觉出了什么,却没有说话。 . 时间飞逝,军训只剩下了最后半月的时间。 沈乐妮决定在最后来一场特别的训练,便是让十个连队进行一场模拟战争。 她把这个事情告诉将士们后,众人仿佛被触动了好战基因,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一切准备就绪后,沈乐妮在清早把人都带去了城外的一处山里。 她将将士分为两个阵营,人数各半,划定了各自的范围,时间期限为三天。这三日里,先全军覆没或者首领被杀或活捉的一方,则算输掉比试。 山里面还栓了一些红绳,每条红绳都有相应奖励,在比试结束后进行兑换,不管是不是赢的一方都可以拿走。但每方至少要找到五条红绳,否则直接判为输的一方。 此规定可以促使两方 把队伍打散,模拟打仗时需要寻找食物及水源的情况,或者被敌人分散军队的情况,以增加比试难度。 另外这山里还有些‘隐藏之人’,可以策反为己所用。 沈乐妮讲完这些比试规则以后,每人发了一把刀身涂有染料的木刀。她继续道:“只要身上留下了对方木刀的划痕,就算死亡。若你死掉之后,不能乱走,需待在原处,等待巡视之人将你带走。翌日清晨,会有人去两方阵营送当日口粮,以及告知你们对方的伤亡人数。” 说罢,她询问众人听明白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宣布比试在一个时辰后正式开始。 两方的首领,乃是众望所归的卫青与霍去病。 霍去病看向对面的卫青,自信扬眉道:“大将军,且看谁输谁赢吧!” 卫青一笑,回道:“本将等着!” 等两方分开往自己的地盘去后,沈乐妮才带着无关人等去到第三方地点。 “时间只有三日,很紧迫啊。”卫青阵营里的程不识叹道。 李广骂他:“还没开始呢你叹个什么劲儿?怎么,觉得咱这些老将还赢不了对面那个毛头小子?” 程不识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豆如意问卫青道:“大将军,程将军说得对,咱们时间不多,不知大将军有何想法?” 李广道:“就这几百个人还要什么想法?要我说,直接冲过去杀出个输赢算了!” 程不识劝道:“李将军,切勿冲动啊。” “老东西,怕了直说!” “哎,你们别忘了,还要找那什么红绳啊。” “那看来要分散开来啊,一起的话目标太大。” 卫青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他望着面前这几百人,兀自沉思着。 沈乐妮说可以策反隐藏之人为己所用,那么这个‘隐藏之人’想必非常重要。那么他们究竟会何时出现,又会出现在何处…… 而另一边,霍去病阵营也在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最终觉得一味等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决定把队伍分开,先从两个方向去寻找红绳,在某个时辰回到驻扎地。 在第一天,双方的目的不约而同的还是先寻找红绳。 整个比试场地不算太广阔,但地形复杂,因此红绳找起来也有难度,眼看时间过了一半,两方也没将规定的红绳数量给找齐。 当然,双方也多次碰了面交了手,都损失了一些人。 第120章 你输了 单看两方首领,一个沉稳有经验加深谋远虑,一个智勇双全有自己的打法,本就平分秋色各有所长,加上剩余时间也不多了,因此取胜的难度越来越大。 是先想办法找齐红绳,还是先歼灭对方再找红绳,这是两人都在想的问题。 但把队伍分的太散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清早,卫青靠在树干上,有些困惑地拧起了眉。 明日上午三日之期就到了,他却还未找到什么‘隐藏之人’,他们究竟藏在何处? 这‘隐藏’一词,到底是何意…… 但即便找不到所谓可以为己所用之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卫青也毫无慌张之态,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这时,下属走过来禀报那个送口粮和对方伤亡情况的人来了,听着他的话,卫青脑中一直朦胧的思绪忽然清晰明了。 另一边,霍去病阵营正在商议策略,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一时间争执的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我认为先分出几支小队,先把剩下的一条红绳找到再做打算。” “放屁!咱就剩不到三百人,再分散开,到时候别没找到红绳,反而自己被逐个击破!” “那万一对方人数比咱们还少呢?” “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 “别说了!等会儿人来了就知道对面还剩多少人了!” “干脆今夜再来个夜袭!” “还夜袭?昨夜咱可损耗了不少人,连李沮将军都‘死’了!对面可是大将军,你以为是匈奴那样的蠢货?” “那昨夜对面也损耗了不少人啊!万一他们没料到咱们同一个计策使两次呢!” “……” 霍去病没理会周围的嘈杂之声,兀自闭目养神,似乎也是早有了应对之策。 没一会儿,李朔从远处大步而来,对霍去病禀道:“回校尉,如今已经收集到了八十余把敌方的刀。” 早在昨日清早第三方人来送东西时,霍去病就询问了清楚,得知他们除了在固定时间禀报对方伤亡情况以外,是不能够提供任何关于对方的消息,以及可以拿走对方的刀以后,就吩咐几个将领,若是碰上敌方的人并且将他们全部杀掉以后,就收走对方的刀,并且原地等候,直到巡查之人来将人带走方可离开。 但若敌方的人数过多,没有把握全部拿下,则一把也不能带走。 所以这两日下来,他们才收集到这几十把刀。 听见李朔的话,争论不休的众人这才闭上嘴,看向霍去病。 等李朔说完,霍去病对众人道:“诸位,时间也不多了,是输是赢,便看看此法吧。” 然后他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计策告诉了众人,他打算先歼灭敌人再寻找红绳。 第123章 他让八十多个将士用对方的染料在袖口浅浅做个痕迹作为标识,然后这部分人拿上敌方的刀,伪装为敌方之人,介时以蒙混对方。 因为当初是把人群打乱然后随机分配的,所以若是在一些紧急情况下,看脸是无法一瞬间辨认出是敌方还是己方,反而先注意到的还是对方的刀。 霍去病打算派出一些前锋,先锁定敌人的位置及人数,然后由自己人直接冲阵,先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接着那八十几人就趁机混进来,进行围剿反杀。 这个办法虽然与直接硬拼差不多,但若是敌人稍微乱了阵脚,那他们就有取胜之机。 将士们一听,立刻群情激奋地高声附和:“好!就这么办!” “娘的,反正就这么一天了,拼了得了!” “对面老家伙那么多,不一定干得过咱!” “老子早就想直接杀过去了!怕个球!” 霍去病立马派出一些人开始搜寻,这时候,第三方人来送东西和情况了,得知对面只剩下二百多人,比他们还少了几十个,将士们更是情绪高昂,信心大涨。 霍去病却还是心存疑虑。 昨夜虽然战况激烈,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对面能死那么多人,毕竟对面将领可是他舅舅。 他还有一个疑问,这两日他就没有碰见过沈乐妮所说的隐藏之人,他们究竟能藏在什么地方? 望着送消息之人离开的背影,霍去病倏而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然站起身! 所谓‘隐藏’之人,不一定是藏在暗处的人,也可能是身在明处的人。而无论是巡查之人,还是送东西的人,都属于第三方,他们哪个阵营也不是,因此也就等同于所谓‘隐藏之人’。 霍去病大步上前追上那人,看着他问:“你便是‘隐藏之人’?” 那人回道:“校尉误会了,我只负责送东西和消息。” 霍去病却没让他走,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人还是说自己不是隐藏之人,霍去病以利诱之,只是无论他用多大的利,那人还是摇头说他不是,看得将士们都以为霍去病是搞错了。 最后霍去病直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以‘命’相胁,那人终于承认,他就是隐藏之人。 听见那人的回答,将士们不得不佩服霍去病的敏锐。 “你们有多少人?”霍去病问。 那人道:“五十个人,但是沈教官说若是我们被策反,也不能执刀加入,最多只能给敌方传递假消息。” 霍去病盯着他:“那你方才的消息,是真是假?” “假的,方才卑职去送东西时,大将军以利策反了卑职。” 将士们面面相觑。 “对面还有多少人?” “三百零六人。” “位置在何处?” “方才在向西偏北约五十里处,如今不知有没有移动。” 张骞问道:“为何虚报人数?他们有什么计划?” 那人摇了摇头,“大将军只让我传递一个假消息,其余的什么也没告诉我。” 霍去病对他道:“那你让人送个消息过去。” “今日送不了了,每日负责送粮食和消息的人只有卑职,而且只能送一次,今日卑职先去的对面。至于其他人,他们只负责巡视并将‘死人’带走。规则如此,卑职不能违反。” 霍去病不语。 “那让他明日早晨再送?”有将士提议。 “送个屁!明日巳时初比试就结束了,就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送过去还有个鸟用!” 赵不虞道:“照这样看,即便我们如今又策反了此人,那他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蒋五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做什么?既然知道了对方的人数,直接硬拼算了!老子带出来的兵可不是吃干饭的!” 霍去病想了想,再问:“你们接头的地方在何处?” 因为防止找不到人,所以每日两方都会去固定的地方等待送口粮的人。 那人说了出来,霍去病听完后就没有再问此人问题,但也没有放他走,直接给他‘抹了脖子’。 张骞等将领很欣赏霍去病的果决。 “现在要如何?”张骞问道。 李朔道:“对面让他谎报了百余人,定然是将他们藏了起来,然后想办法引咱们过去,最后埋伏咱们。” “我也觉得。” “好一招请君入瓮。” “可对方明日一早看不见他,便知道他们的计划暴露了。” 众将领看向霍去病,后者沉吟片刻,说道:“那便不用等明早了,今夜以前,就结束这场比试吧。” 然后,霍去病随将士们原地等待。若对面真想埋伏他们,那势必会让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果不其然,在下午未时,有人来报发现了对方踪迹,而且看样子有两百人左右。 霍去病带着两百余人去往对方设下陷阱的地方,让张骞和李朔带着那八十余人绕道过来,等对面埋伏着的百余人现身且两方激烈交战之时,二人带着这些人冲进战场扰乱敌人的阵脚。 介时,且看谁杀得过谁吧! 下令以后,霍去病就带着大部队去了。 找到对方阵营后,霍去病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冲了过去。两方交战之时,忽然四周冲出来一大群人,霍去病方的人立马有了些慌乱,卫青阵营的人见状,似是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 而就在此时,战场上忽然又冲进来一波人,卫青阵营的人以为方才埋伏的人还有些没出来,便没在意他们,谁知道这些人冲上来就砍自己阵营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喊有敌人冒充他们的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此等危急情况下,只要阵脚稍微一乱,便是毁灭性打击。 即便有卫青等勇猛无双之将,也难以反转结局了。杀到最后,霍去病还剩下四十来人,而对方就只有不到二十人了。 霍去病执刀指着对面,朝卫青笑道:“抱歉了,大将军!” 卫青却依旧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反而听了他的话以后浅浅一笑。 霍去病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 就在此时,周围响起枯枝落叶被踩碎的簌簌之声。 五十个脑袋忽然从四周冒了出来,他们拿的,赫然是卫青阵营的刀。 霍去病阵营的人面色一变。 如今,他们俨然从包围的一方,变为了被包围的一方。 结局陡然反转。 卫青浅扬起唇,吐出三个字:“你输了。” 第121章 叫姐姐 即便被包围,人数相差过大,但霍去病还是不服输,非要试一试,结果显然是被卫青阵营的人两下就杀了个干净。 霍去病最后也没逃得过卫青的刀。 事后,霍去病问卫青这几十个人是怎么来的,卫青说是被他策反的第三方人。 原来,那个送东西的人确实被卫青策反了,而真正的规则是一旦先被某一方策反,那么第三方总共五十一人就全都听从于那一方,无论另一方使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倒戈。 所以,那五十个人不是不能选择阵营! “所以,那人告诉我的,全是你让他说的?全是假的?”霍去病气呼呼道。 卫青道:“也不全是假的,比如位置是真,请君入瓮计策是真。” 霍去病不想理他。 卫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小子还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此次舅舅便教教你,何为兵不厌诈。” 霍去病哼道:“不用舅舅教,我自是知道。” 卫青笑了两声,夸他道:“不过你小子的那招迷惑敌眼,还算不错。差一点,舅舅便败给你了。” 这小子如今才十八岁,前途无量啊。 “谢舅舅称赞。”霍去病皮笑肉不笑道。 输得太难看,他高兴不起来。 他就比舅舅慢了一步啊!太不甘心了! 模拟战争结束后,各个连队便开始为汇演做最后准备。在六月底,顺利开展了汇演。 第四次军训到此结束。 沈乐妮回到家以后就提交了申请,系统道:“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四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一千人,实际为一千一百人,用时为三个月,综合评分为七十九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一百六十八分。累积积分为四百一十九分。” “恭喜宿主,等级成功升为二级。”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消毒及包扎物品各五百箱,马具一千套,过滤器及净水片五十箱。奖励物品为:防砍服三件,基础药品各三瓶。” 即便沈乐妮以为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然能心态平静地面对这些,谁知随着系统说来,她的眼睛便逐渐瞪大。 这次的东西别太多太好了吧!! 马具一千套?过滤器和净水片? 防砍服?! 还有药品!!! 第124章 沈乐妮激动到声音都打颤儿了,她询问道:“系统,怎么这次这么给力?是因为升级了的原因?” “是的,升级以后,积分便会增值。” 难怪一百多分能换这么多东西啊! 沈乐妮赶忙把东西都拿一样出来瞧了瞧,这一瞧更让她激动的想像猴儿一样叫两声。 包扎物品就不必说了,和上次一样的配置,而消毒物品每箱里面都是酒精、碘伏及棉签纱布胶布等东西。 而这马具,包括马镫和马鞍,和现代马具的质量一模一样。过滤器和净水片,这两个东西上次的户外装备里面也有,它们对于行军打仗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 再说这防砍服,这可是防砍服啊!还有袖子!古代战场上穿上它,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最后的这个基础药品,里面不仅有感冒和退烧药,还有镇痛的,和消炎的! 难怪系统不让她提前知道有哪些东西,这要是让她知道,不得兴奋的几天睡不着觉啊。 而且这还只是第四次军训的物品,不敢想象以后的……还是系统有先见之明! 整理了下储存空间里的东西,沈乐妮把基础药品各分出小半瓶,写了一份说明,然后进宫一起献给了刘彻。 她又口头给刘彻讲了这些药都是治什么的,该怎么吃,哪些群体不能吃或者减少药量,再三重申药品不能乱吃多吃,尤其是消炎的,病的不重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说了这么多,还有一份说明书,沈乐妮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时候还没有人吃过,于是她又说若是宫中要给谁吃,先来问她。 至于药品的服用期限,沈乐妮并没有说,因为期限还长,她若是现在就说的话担心刘彻因为舍不得丢掉,没有病也硬吃下去。等到了不能吃的时候,她直接让刘彻把它们丢掉便是。 刘彻拿着药端详了会儿才把 它们放到一边,沈乐妮道:“除此之外,臣还得了一千套马具。” 听到这个,刘彻的背一下打直,他道:“给朕看看。” 沈乐妮拿了一套出来,呈到刘彻案上。刘彻边抚摸边细瞧着,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定都是她那个地方的。 “目前有一千套?”刘彻问。 “是。”沈乐妮道:“可要臣都拿出来?” 刘彻随口道:“不怕让人发现你的能力?” 沈乐妮笑嘻嘻道:“有陛下护着臣,臣不怕。” 刘彻看向她,哼笑了声,“什么时候国师也学会了这些谄媚之言?” 沈乐妮眨巴下眼,仍然厚脸皮道:“臣说的,确实是实话。” “行了。如今拿出来怕有所损坏,时间也尚早,先放在你那里。”刘彻示意沈乐妮把马具拿走。 看沈乐妮收回了马具,刘彻才道:“你与太学学生的比试,何日举行?” “半个月后。”沈乐妮说完后笑问:“莫非陛下要亲临?” 刘彻没回答,他挑着唇道:“朕听说太学诸学生的论点乃是有关扶商,不知国师是否有所应对?” “自然。”沈乐妮从容一笑。 “国师不怕得罪百姓?”刘彻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沈乐妮作为难状:“臣也不想,可臣若是输了,陛下或许就永远见不到臣了呀!” 刘彻看穿她的小心思,好气又好笑地哼一声。这女子知道即便她输了比试,自请废除国师之位,可他也绝不会废了她,最多让她在家闲几天。至于放她离开大汉?那更是绝无可能。 也不知道那群学生怎么想的,日日读书,却什么也没读明白,简直蠢笨如猪。 他移开话题,“国师论点中的‘科技’一词,是技术的意思?” 沈乐妮回道:“是。科技一词所含甚广,比如农业、手工业、军事兵器上涉及到的各种技术、技艺等。” 刘彻沉吟了会儿,没再问什么,便让沈乐妮离开了。她走后,刘彻没将那些药送去太医署,而是放进了自己的私库当中。 沈乐妮离开未央宫后,便去了一趟陈府。她找到卫少儿,跟她说了下若是卫家人有谁病的无药可医,比如风寒、发热,就来找她,她那里或许有药可治。 翌日,沈乐妮没去找霍去病,霍去病就自己找上了门。 彼时沈乐妮刚从女医堂回来,休息一会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为比试做准备。看见霍去病进来,又把头埋下,嘴里问道:“找我干嘛?” “没什么。”霍去病像是在家一样随意,走到沈乐妮面前看她执笔书写,“你在写什么?” “马上不是要和太学那些儒生比试了么,我得抓紧时间做准备,不能输啊。”沈乐妮头也不抬道。 霍去病挑眉,“莫非你真没信心?” 沈乐妮笔一顿,她抬起头对着他微笑:“你今天没事做?” 霍去病挠挠后脑,呵笑了两声。 沈乐妮看穿他,“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好奇你现在有没有新的东西……”霍去病坦白道。 沈乐妮了然地勾起唇。她也不打算瞒着他,点头承认道:“我确实又得了些好东西。” “是什么?”霍去病期盼地盯着她,眼也不带眨一下。 “马具。”沈乐妮才说了一个,霍去病激动地两眼放光,急切道:“能不能给我瞧瞧?” 沈乐妮拿了一套出来,递给了他。 霍去病小心翼翼地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叹道:“这马鞍材质柔软又有韧性,一看便经得起用……这马镫,这是精铁啊!” 这工艺和技术,不知比现在的好多少倍。霍去病羡慕啊! 沈乐妮放下笔,扯着唇角:“很喜欢?” “那是自然!”霍去病的眼睛一直黏在马具上,“若是大汉也能造出此等上等的马具就好了!你有多少?” 沈乐妮回道:“目前有一千套。” 霍去病看向她,笑得讨好:“你有这么多,能不能……送我一套?” 沈乐妮闻言,手肘撑在案上,以手指轻托下颌,笑眯眯看着他:“现在就想要?” 霍去病不住点头。 “给你一套也不是不行,不过……”沈乐妮话音一转,保持着浅浅的笑容:“你求我,我就给你。” 霍去病毫不犹豫:“我求你!” 这下轮到沈乐妮傻了。不是,这么没节操的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副没被打动的样子,“不够诚意。” 霍去病不知怎样才算够诚意,直接问道:“你说,我要如何做?” 沈乐妮看着他那张英气的脸,心中倏然冒出了一个‘坏’想法。她缓缓挑起唇,对他道:“不如,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如何?” 霍去病听了后,还没叫呢,脸就腾的一红,两片唇瓣一张一翕,半晌也没憋出个字。 “怎么,叫不出口?”沈乐妮继续逗他。 霍去病被逗的站不住,很想转身就逃,奈何他实在喜欢眼前这套马具。他心里打了半天架,最终极小的声音从唇隙间冒出:“姐……姐姐……” 这两个字吐出来,他的耳根也烧得通红,根本不敢直视沈乐妮的眼。 沈乐妮满意了,也不再逗他,大气一挥手:“拿去吧。” 闻言,霍去病抱起马具、转身、奔逃一气呵成,连头也没回过。 第122章 辩论 沈乐妮要与太学学生比试的消息早已在儒生儒士圈传了个遍,甚至许多朝臣也知道了此事。 所以当比试时期确定下来后,满朝文武和儒家圈子都围绕着比试内容和谁输谁赢讨论的热火朝天。更有人托尽关系想在比试那日进入太学,亲眼观摩观摩。 随着期限将近,宫里突然传出消息,刘彻也要亲自到场观看比试。 收到这个消息以后,想托关系进太学的人更加多了,毕竟君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有的人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可以见到帝王真颜。 很快,比试之日便来临。 这日一早,沈乐妮便乘马车前往了太学,到了大门口才发现附近已经围了许多文人儒生,但他们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守卫抓起来,但也舍不得离开,只能远远看着,等待比试结束后首先得到结果。 董仲舒等博士早已在大门口等待,见沈乐妮下了马车,便将其迎进了太学内。 进了里面,才发现太学处处都被儒生挤满,显然都是来看比试的。 因为刘彻要来,所以比试之地就设立在了一处宽阔的阁内,四下窗扇大开,每一处都挤着人头。 阁内上首放了一张椅子,便是为刘彻所准备。椅子下面是一排桌椅,乃是评委坐的地方。然后阁内中央面对面放了两张桌子,显然是为比试双方准备的。 看见沈乐妮进来,阁内叽叽喳喳的喧闹声齐齐停了下来。 “各位来的这么早啊。”沈乐妮姿态松然地走进来,对着一众儒士儒生打了声招呼,面上没有丝毫紧张感,似乎不是来比试而是来围观的。 第125章 即便万般不愿,众人还是朝她行了个礼。 沈乐妮罢了罢手,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话,兀自打量起四周。 今日担任评委的乃是两方共同选出并邀请的人,除了董仲舒,还有张欧、石庆等官员,一共五位,还有两位尚未到场。而她对面,那些学生还围在一起小声商讨争论着今日的比试内容,他们的桌面上摆了好几卷竹简。 再就是来这里看好戏的围观群众。不得不说,今日太学的人格外的多啊,沈乐妮都怀疑这里面有好一些人是外面混进来的。 一刻钟后,外面的人群忽然有些骚动,一队护卫披甲配刀而来,将通往阁楼的路迅速清出,然后便见人群齐齐朝着某个方向跪伏下去,嘴里高呼着陛下。 头戴冠冕的刘彻被众多官员护卫簇拥而来,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阁楼,然后整个阁楼就被护卫层层拱卫起来,围观人群只能站在远处看着,连里面的无关人员都被赶了出去。 再说里面,刘彻径直走到上首坐下,沈乐妮直起身一看,心里忍不住嚯了一声。好家伙,如今这阁楼里怕是当朝重臣都在这里了。 跟随刘彻而来的,除了李蔡和张欧两个评委,还有公孙弘、齐博明、桑弘羊等人,甚至还有卫青和霍去病等武将。 卫青想来是来保护刘彻安全的,而至于霍去病,沈乐妮不用猜都知道,表面许是为保护刘彻安全,实际肯定是求着刘彻要来看热闹的。 人已来齐,比试即将开始。 早在此前,沈乐妮就已经把如何裁定输赢的规则告诉了几个评委。 采取的是打分制,每个评委最高可以打二十分,最低是零分,五人总共满分是一百分,每一场比试结束后进行分数汇总,然后以评分高低论输赢。总共三局两胜。 在比试过程中,需等一方说完,另一方才能开始说,而且只能由一个人进行提问或者回答,不能同时有多人开口,否则便是犯规,依情况扣分。 但为防止评委们有忘记之处,沈乐妮又在开始比试前讲了一遍规则。 至于评委们是否会因偏见而乱打分数,沈乐妮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有刘彻在此,加上还有许多朝臣在场,那些评委怕是没有那个胆。 说完以后,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轮比的是辩论,由评委张欧进行抽签,抽中的是太学学生的论点——应不应该扶商。 听张欧说完后,在场大多 数人忽然神情就松了下来。似乎非常确定,对于这个论点,沈乐妮无论如何都输定了。 太学学生的论点,便由正方沈乐妮先进行自己的观点阐述,时间为半刻钟。 她开口徐徐道来:“对于‘应不应该扶商’这个论点,我认为应该扶商。首先,早在先商时期,华夏大地就已出现商业贸易。既然商业存在于世,并且延续至今,不仅没有消亡,反而越发庞大复杂,说明便有其存世之理。” “商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尤为重要。其一,繁盛的商业可以增加许多税收,充盈国库;其二,可以使钱财流通,既能使食货*得到发展,也能促进社稷安稳;其三,可以促进一些技术的发展和改进,从而促进国家更加强大,例如农具、军械等;其四,可以让一些民间技艺传承下去,不至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其五,商业越发繁盛,需要的人力便越多,便可以让更多流民有事可做。” 她顿了下,说出最后几句话:“不仅如此,国与国之间还可以进行商业交流,若两国之间利益紧密联系,一则不必再用联姻来保证短暂和平,二则不会轻易触发战争。因此,商业不仅可以使国家国富兵强,还可以促使社稷安稳。以上,便是我的观点。” 听到某一句话,刘彻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动了动。 沈乐妮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皆有理所依,清晰有力地落入所有人的耳里。 许多人随着她的话一思考,却颇觉有理,不由看向反方,期待他们会怎么驳斥。 沈乐妮说完以后,对面学生堆里走上前一人,开始阐述:“商业暴利,使得钱财大量聚于少数人之手,更加不利于国之发展。若扶商,会致使农民放弃田地,以致田地荒芜,粮食产量急剧减少,进而危害国本。也会使得人口流动情况增大,不利户籍制度的实施。且自古国家危难之时,商人囤积粮食、抬高物价,发国难财之例不在少数。商人秉性如此,若再加以纵任,恐危及国家根基。” 说到这里,那儒生看着沈乐妮,字里藏针道:“国师认为应该扶商,实乃居心叵测。” 阁内阁外,所有围观之人都静静听着,心思各自变化。 阐述完自己的观点后,那学生开始对沈乐妮的观点进行质疑和反驳:“国师说促进钱财流通,但学生方才就说了,商人若将钱财都聚于自己之手,如何谈流通?再说税收,自古商人逃税之例不在少数,国师有何办法可以让商人按时按数交税?国师还说两国之间若进行商业交流就不会轻易触发战争,可若是商人与别国勾结,反过来危害本国该如何?国师如何能肯定此种情况不会发生?” 到了这里,阁内的气氛已然变得紧张和严肃。众人屏着呼吸,视线游移在两方之间。 沈乐妮神情不变,平静而从容地回道:“想要商业规范、商人遵规、按时缴税,这便需要朝堂制定出全面的律法规章加以约束。严律重刑之下,极少人敢兵行险招。至于你最后那个问题,我认为你方观点太过牵强,自古为奸者身份各异,所以是否和异国勾结,无关所事何事,而是与个人德性有关。” 一一驳回对方的观点,她才道:“对于你方提出的问题,我想说,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选择或者放弃,端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且你方既然没有否定促进技术改进和发展、促使国库充盈、让无业游民有事可做等观点,那就说明你方也是认同商业确有以上好处。既是利大于弊,便可以一试。” 那学生还要再说,但他的时间却到了,轮到了沈乐妮根据对方的阐述进行反驳。 她掷地有声道:“你方说商人将钱财聚于己手,试问自古以来收受贿赂、聚大量钱财于己手的官员还少?这是个人的品性罢了,以个人德行评判整个商道,未免太过牵强。你方说会导致田地荒芜,可商业也能反过来促使农业发展。例如张骞大人去到西域,带回了西域的诸多农作物,这使得大汉农作物更加丰富,百姓在食物上的选择更多。” “诸位或许不了解,不同的蔬菜所含养分不同,但这些养分很多都是人的身体所需要的。饭桌上蔬菜种类越多,百姓的身体就会越发强健,可以一定程度上延长寿命。” “而导致人口流动加剧,可以制定相关条例,例如限制一个郡县内的从商人数、从商品类等等,完善律法规章。时移世易,任何制度不会一直适用,需应时而变,若一直固守陈规,或许才会危急国家根基。” “至于发国难财,那依旧是个人品性问题,不能观一人而定全体。如春秋时期之范蠡,被称为商圣,他就是一个仁善商人的典范。因此,凡事不能以偏概全。若一国之内所有人都带着偏见观事行事,这才会危及国本!” 沈乐妮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即便如今在场的大部分人最初都与太学学生持有同样观点,可到了这时,也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那些原本抱着轻蔑之态的人此时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至于对面那些学生,如今的神态被沈乐妮驳斥到已然不复最初时的轻松。他们面面相觑着,神色有了一丝慌乱。 ----------------------- 作者有话说:食货:和经济一词意思相近。‘食’指农业生产,‘货’指货币和商业活动。古代没有经济一词,所以用‘食货’代替。 前面关于丞相公孙弘病逝的地方已做修改,记错了,公孙弘还有两三年活头……抱歉啊啊啊! 第123章 好诗 “可谁敢用国家安危,去赌那些商人的品性?商人重利是本性!”对面站出来另一个学生,高声反驳道。 沈乐妮道:“你说错了。重利乃是人之本性,难道就因为此,就畏畏缩缩不敢迈出一步?若国人皆如此,谈何让家国更繁荣昌盛?” 对方还要再驳论,可时间已至。接下来,便是双方的总结时间。 沈乐妮扬声道:“食货发展的根本因素,和生产力、钱财流通有关。而生产力与钱财流通,又与商业的发展紧密相关。所以若想要一个国家的食货方面变得更好,商业繁不繁荣便尤为重要。商业交流比联姻和亲更能使国与国之间的和平保持时间更久,因为人是无法轻易放弃触手可得的庞大利益。” “这,才是人之本性。” “除此之外,商业还能带动更多的新事物出现,能为百姓提供更多的可养家糊口之路,例如运输一事,这其中包含陆运、河运乃至海运,包含甚广。又比如会出现许多种作坊,作坊越多,意味着所需的技艺便越多,这又可以为百姓提供各类学习及赚钱之道。若天下百姓皆有所事,从古至今的流民问题便能引刃而解。” 第126章 “再者,发展商业还可以促进各地道路的完善。而完善完备的道路对于一个国家的作用,想必不用我多说。” 沈乐妮继续侃侃而谈:“所以,诸位不要光看表面,商业背后所涉及的,乃是一整个链条,牵涉到的事物非常复杂且全面。若商业发展好,便可带动许多方面的进步。诸位都担心商 业的发展会危急农业,乃至国本,但究其原因,是因为律法的不完善及监管的不到位。凡事皆需与时俱进,正如古时商鞅变法,不可否定的是商鞅改进了律法,很长一段时间使得秦成为当时最强的国家之一。” 她顿了下,最后道:“我之所以举此例,是想告诉诸位,只要律法与时俱进,那么商对于一国,只会是利大于弊。一种事物究竟是害人还是利人,端看如何使用,以及如何把握一个‘度’字。” 沈乐妮言辞有力的声音回响在阁内阁外,虽然放眼四下皆是人,却都沉浸在她洋洋洒洒的这大段话里,安静到只剩阁外的蝉鸣之声。 坐于上首的刘彻低着眸,似有所思。 对面的儒生高声道:“总之,我方认为,国师说的都是空谈。自古商人误国之例不在少数,同样,古时对于管理商的律法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可依旧避免不了商人的逐利性。所以我方认为不能轻易改变商的地位,否则一旦出了事,就很可能危急国本。望诸位谨慎、深思!” 阁外的围观人群里瞬间嗡嗡议论起来。 “我怎么觉得,国师好像说的有道理??” “是啊,以前从没想过,商业还能涉及到如此多的方面……” “嘶!要是这么说的话,或可以扶商试一试?” “尔等休要胡言乱语!” “绝不可扶商!” “扶商便是伤农!怎可行如此伤国本之事?!” “妇人也懂国事?!” “我看就是胡诌!” “……” 阁外的争论声逐渐变大,或许有觉得沈乐妮说的有理之人,但大多数人支持的都是太学儒生。 而阁内人群也在小声议论,前面的五位评委也都拧着两条眉毛,内心的许多观点在相互碰撞。 本轮辩论比试到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提问环节了,几位评委还没开口,上首的刘彻就忽然问沈乐妮道:“为何说,商业交流比联姻和亲更能使国与国之间保持时间更久?” 沈乐妮浅浅扬着唇道:“那臣有一问,若陛下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与异国进行商业买卖,双方除了各取所需,每年还可为国库进账几千万两。这条路既看得见好处,同时也因异国有自己所需之物,不会轻易与对方开战,对方亦是如此。那陛下是会选择这条踏在实处的路,还是会选择虚无缥缈的联姻来期盼两国之间经不起敲打的和平?” 刘彻没说话,但默然不语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商业背后涉及的,除了国师方才所说,还有什么?”石庆问。 沈乐妮道:“商业包罗万象,人有什么样的需求,商业便可涉及到什么。凡你眼睛所见、你所能想到的,都可以和商挂钩。” 接下来的一刻钟,几个评委分别向两方问了一些问题,得到回答之后,各自思索了会儿,便开始为两方进行打分。 看见几位大人开始动笔,围观人群纷纷把脑袋朝那边伸过去。外面的人群因为有护卫拦着无法进来,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终于没一会儿,几位评委放下笔,相互看一眼,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布帛。 第一轮,沈乐妮以只比对方多六分的分数险胜。 得知结果,太学的学生登时就一脸不可置信,想要当场质问,可瞥见上首坐着的刘彻以后,只能把气往肚子里憋,憋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到传报结果的人说完,纵然围观的大部分人都很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骂,有人骂评委纯属讨好沈乐妮,有人骂那些学生统统是废物。 第二轮比的,乃是作诗。 规则为由裁判出题,双方在两刻钟之内各作一首,最后进行打分。 几位评委正在讨论,这时刘彻开口道:“不如这一轮,便由朕来出题。” 君王既然开口了,几人也只好起身拱手道:“请陛下出题。” 刘彻想了会儿,然后开口道:“太学初建,在场学子居多,那便以‘志’为题吧。” 题既出,接下来便是两方的创作时间。太学诸学生立马开始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一堆人围在一起嗡嗡不停,可反观另一方的沈乐妮,却一副气定神闲之态。 明明看上去是寡不敌众,可倒让围观人群有种反之的错觉。 “这个题出的好啊。” “写出来是不难,可要取胜的话,可不太容易。” “我觉得这局,似乎国师的胜算大一些……” “为何如此肯定?” “你不会没听说国师的那四句话吧?” “自然听过,可光凭那几句话能代表什么?与她比试的可是太学学生,还是这么多人。” “就是,一个妇人而已,我不信她读的书能比太学学生这么多人加起来还多……” 时间顷刻就过去了一半,太学那边似乎写好了比试之诗,转头傲首问沈乐妮道:“学生们已准备好,不知国师的诗写到哪里了?” 沈乐妮微微一笑,只说道:“那不如诸位先来吧。” 对面的人互相看一眼,然后走出来一人,带着自信的神态看着沈乐妮道:“那学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摊开桌面上一册干净的竹简,然后提笔挥毫,没一会儿就写好了他的诗。 他放下笔后,立马就有人上前去取走竹卷,呈到了几个评委面前。 那学生昂首扬声,开始一番抑扬顿挫:“青山不老志长存,破浪乘风梦未沦。十载寒窗磨一剑,且将壮志写乾坤!”[1] “好!!!” 那学生话一落,立马就引起许多人的喝彩。 “太妙了!以青山比喻志向,青山不会老,志向不会灭!” “还有最后一句,把壮志豪情写在天地之间,实在妙啊!” “不愧是我太学的学生!” “不知国师有什么好诗?” 听见阁外的一大片夸赞之声,学生们不由挺直了背脊,拿鼻孔看向对面之人。而沈乐妮自始至终都面色淡然,丝毫不被外界之言影响。 见她如此淡定,那些以为太学一方赢定了的人却又忽然有些不太确定起来。 沈乐妮一手摊开竹卷,一手执笔书写,笔尖走姿轻逸豪迈,神态从容轻松。 原本喧闹的人群不由安静下来,目光皆被沈乐妮的姿态所吸引。 很快,沈乐妮便搁下了笔。在旁人把竹卷递上去时,她面带和煦的笑容朝着众人,微扬声道:“本官仅以几句诗,代表我对在场及大汉莘莘学子的祝愿。” 而后她唇角微扬,声色有力、吐尽诗中豪迈:“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2] 寂静。 无比寂静。 寂静过后,便是震动天地一般的喝彩,久久不绝。 “好!!!好诗,好诗啊!!” “短短几句,便将泰山之景描绘于眼前,令人仿佛身临其境啊!” “好一句阴阳割昏晓!” “好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攀五岳之首,俯瞰天下第一景!若有志向,也定当如此!” “身而为人,定当有勇攀泰山之顶的决心……”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夸的最厉害的,竟然是那些当初最不看好沈乐妮的儒生文人。 太学一帮学 生神色慌乱地四下看去,而不论是上首的陛下和几位评分的大人,还是阁内外围观的人群,大多数都在为沈乐妮的诗不住点着头,或抒发着感叹,登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而沈乐妮面上却平淡,实则不动声色地强压着止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抱歉啊,虽然她书确实读的没有对方多,可诗却背的比对方多啊! 反正在场除了刘彻和霍去病,又没人知道。面对对面那些厚颜无耻之人,她也不用讲什么文德了,能赢就行! 最终,沈乐妮以高出太学学生二十几分的分数赢了第二轮比试。 ----------------------- 作者有话说:[1]“青山不老志长存……且将壮志写乾坤。”这首诗是用ai随机生成,作者实在憋不出来。 [2]本诗取自唐代诗人杜甫的《望岳》。 第124章 该不该开民智 比到这里,今日的比试胜负已出。 太学诸学生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有的把头有多低埋到多低,恨不得直接埋到地下去,有的则是羞愧的眼神四处乱瞟,似乎是想看看太学博士们在不在场。 而更有人气得神智全无,直接当着刘彻的面大放厥词:“不可能!一介妇人,怎能写出如此之诗?!分明是有人偏袒!” 第127章 “有人在包庇!有人作弊啊!陛下!!” “请陛下明察!!!” 刘彻皱着眉挥了挥手,立马就有护卫上前把这几人都拉了出去。 见状,即便一些人想法相同,也只能憋回到了心里去。 刘彻在安静的氛围里开口道:“最后一轮的内容是什么?” 张欧道:“回陛下,乃是辩论,论题为‘应不应扶持技术’。” 刘彻又问沈乐妮:“国师是正方还是反方?” “正方。”沈乐妮回。 “虽胜负已分,剩下的一轮比与不比,已再无意义,但朕还是想听一听国师的观点与看法。”刘彻道。 君王既有言,沈乐妮便颔首道来:“臣认为不仅要扶持技术,还要大力扶持。臣有一例子,在一刻钟的时间内,一个女子只能织出一件外衣,但若是大汉有一种可以织衣裳的工具,并且一刻钟内就能织出数件外衣,也就是说,一台工具在一刻钟内就能做完几个人的活。可想而知,若是有工具,可以省下多少人力。而省下的人力,就可以去做别的事,可以去种地,可以去作坊,等等。” “同样,若大汉各行各业都有相应的工具,那么省下的人力,将会是一笔不可估数的庞大数字。这些人,又可以从事各行各业,或开荒种粮,或参军报国,或入仕为官。介时的大汉,不愁没有人可用。” “天下之间,士农工商,每一行都是由技术奠基,由技术在不断催进。对于‘士’来说,知识便是一种技术,知识如浩瀚海洋越滚越多,才能有百家争鸣之盛景,考试和举荐也是一种技术,古往今来才能有无数贤才大能涌现朝堂;对于‘农’来说,如何种地、如何把地种好就是一种技术,农具亦是一种技术,只有改进技术,粮食亩产才会增多;对于‘工’来说,工具器械就是技术,技术越先进,才能有冶铁之术、采盐之法,才有如今的绫罗绸缎、巍峨高楼、御敌之器;对于‘商’来说,现有事物都是技术,事物越多,商人才能走的更远,贸易之物才能愈发多样。” “若普天之下,只有大汉造出了可以不用人力就可以织出衣裳的器具,那么便可与异国互通买卖,大汉既可以得到大笔钱财,而异国因为有所需求,所以无法轻易开战,毕竟这项技术,只有大汉才有。以此类推,若大汉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己的技术,那么不仅大汉能愈发富强,别国也不敢轻易开战。” “技术,是国力的基础。” 沈乐妮最后望着刘彻道:“因此臣认为,应当大力扶持技术,争取早日造出独属于大汉的第一台织衣器具。” 四下皆是人,却无一人说话,纷纷只拿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从未以这种角度来看待过‘技术’,现下听沈乐妮这番长篇大论,颇觉新奇。 “技术,是国力的基础……”刘彻摩挲着指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 “敢问国师,若要扶持技术,是否会伤及农业?”张欧问道。 沈乐妮回道:“技术与各行各业皆是相辅相成,谈不上伤及。可钻研技术是一项难事,非几日之功便能有所成就,其投入的人力物力亦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国师真是满腹学识、见识广阔,学生们实在钦佩。”对面的学生忽然开口夸赞沈乐妮,但沈乐妮一听就知道对方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对方接着道:“学生们有一疑问,想听一听国师的看法。” 大庭广众之下,沈乐妮只好接下,正好她也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她问:“什么疑问?” 那说话的学生勾着唇,眼底透着恶意,他道:“国师认为,大汉应不应该开民智?”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时把目光移到沈乐妮身上,静待她的回答。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这些学生不怀好意,想让陛下对沈乐妮产生隔阂,进而疏远她。 毕竟自古要想江山稳固,哪个皇帝会想给普通百姓开智的? 沈乐妮心下也了然。 狗东西,这是今日不把她搞的脱一层皮不罢休是吧? 但即便对方的问题如此犀利,沈乐妮也不怕,她扬起嘴角,提高音量回答道:“本官认为开不开民智这个问题,与扶不扶商道理相同,可开,但也要把握好‘度’字。” 她注视着对面,言辞高亢:“诸位都是儒生,想必应该知道,孔夫子有言,是为‘有教无类’,孔夫子认为教育不应该仅限于权贵阶层,平民百姓也应该被普及。孟夫子也有言,为‘教民智’,说的也是提倡教育百姓,使其具备一定知识、拥有能思考的思想。” 说到这里,她唇角扯着一抹弧度,声色缓慢却直击要害地质问对方:“诸位日日读书,莫非连圣贤的这些名言也不知?还要来反问本官一介女流?尔等究竟读的是什么书?连这些也不知,竟还好意思待在这最高学府中?” 被当众如此斥了一通,尤其如今当今陛下还在场,那些学生的脸面再挂不住,纷纷对沈乐妮怒目而视,但好歹理智尚存,没有张口就骂。 又一学生站出来高声道:“回国师,学生们对圣人名言自是熟读,学生们也只是想听听国师的看法,毕竟谁人不知国师既练得了兵,也入得了朝,可谓不可多得的大才!” 先给沈乐妮戴一顶高帽,把自己的无知转移为对对方的敬仰,然后又把问题抛给她道:“学生们只是想知道,国师口中的‘度’字,该如何把握?” 他说完以后没有停歇,而是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叫道:“若是百姓懂得了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不思朝廷供养恩德,反而有了谋逆之心,这又该如何?” 对于他此番言论,在场的儒生儒生们包括官员赞同与不赞同皆是一半一半,因此多数人都保持着安静,没有互相发表看法。 毕竟对于开不开民智,自古就是文人学士间一个热议的话题,亦是朝堂上一个时常被拿来谈论的事情。 更别说帝王还在这里,谁敢胡言乱语? 所有人静看着沈乐妮。 沈乐妮听后,对于这个回答不好就可能掉脑袋的问题,她也没有什么害怕之意,但她也不会顺着对方的话掉进他挖的坑里。 她微微一笑,角度犀利地把问题抛了回去:“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陛下。” 那学生吓了一跳,脸色当即一白。 他当然不敢真的去问刘彻,只是想给沈乐妮难堪,谁知道她根本不接,反而让他立马后悔刚才问了那个问题。 说百姓有谋逆之心,不知在说君王治理不行? 幸而刘彻没有追究。沈乐妮见对面偃旗息鼓,似乎不打算再刁难她了,总算舒了口气。 比试到此也就结束了,刘彻叫上沈乐妮先行离去,无关人员随后也跟着离开了太学。 离开前,沈乐妮还不忘提醒太学学生兑现自己的话。 看着那帮儒生一个个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沈乐妮瞬间心情美妙起来了。 “想不到国师如此能言会道,这两场辩论,朕听得很是尽兴。”回了未央宫,走在去往清凉殿的路上,刘彻对沈乐妮揶揄道。 沈乐妮呵呵两声,辩论嘛,不就是看谁嘴皮子利索。 “国师说与他国互通买卖,便可保持两国和平,国师不如再细细说一说,应该通什 么样的买卖?又该如何通?”刘彻询问道。 “陛下,不同的国家有不用的需求,端看对方缺什么,或者对方造不出来的东西,也可以是一种技术。但前提是自身要保证某项技术已经得到改进,才能把陈旧的技术卖给他国。而有两样东西,非自身充足到富余,不可与他国进行交易,便是粮食与军械两物。尤其是军械,除非是已经造出了更厉害的军械,则万万不可与他国进行交易。” “臣举个例子,比如大漠之地,草原绵延千里,牛羊马儿成群。但大漠之地冬季漫长,冰天雪地,缺衣少食。若要与大漠部族进行互通,便可以买进牲畜,卖出炭火、布匹、乃至药物、粮食。” “关于如何互通,臣认为当然首先要先修路,俗话说得好,商业发展的基础是运输行业的发达与道路的完善。” 商业发展的基础是运输行业的发达与道路的完善?还俗话说,他这个帝王怎么没听过? 刘彻细细品着她的话,一时没出声,沈乐妮静静地跟在他的侧后。 进了殿里,刘彻坐到御案前,又道:“那技术一事,国师也便说说吧。” 沈乐妮笑得像个苦命的打工人,“不知陛下想知道什么?” “若是扶持技术,又该从何处做起?” 沈乐妮想了想道:“臣认为要扶持技术,首先要做的便是制定出完备的律法,建立相应机构,增设官位,再确定要钻研什么,设定考核奖惩,然后广招天下技工匠户,择优录用。”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若要扶商,首先也应该有一套完整规章律法与监管机构。” 第128章 刘彻沉吟几息,问道:“国师认为如今的大汉有何需要钻研?” 这个问题沈乐妮倒是还没有细想,她回道:“除了火药,其它的臣还没有细想过,不如待臣想好后再回答陛下。” 刘彻也没非要她现在必须说出个一二三来,闻言也就颔了首。 第125章 军营实践 军训结束以后,沈乐妮又把时间投入到了女医堂,她拿出了一些消毒和包扎物品,给这十几人细讲了分别的作用以及该如何使用。还拿出了一些药品让她们认识一下,讲了功效、吃法、注意事项等。 此前沈乐妮就把战场上所有必需品名字的字教给了众人,不仅包括这里的消毒及包扎物品、各种基础药品,连缝合需要的东西都教了她们。 战场之上什么伤者最多,自然是外伤患者最多。她已经在筹集缝合术所需要的桑皮线、羊肠线或者麻线,另外也让人去打造缝合需要的工具了。 只不过这些东西不好做,要一定时间,如今实践她们也只是拿最普通的丝线和剪刀来做代替的。 妇人们虽然学过,但都没真正见过这些东西,一开始还一个个好奇的研究了半天。 授课之余,沈乐妮又开展了一次健康讲座,依旧人满为患。到了如今,长安百姓对于健康方面的知识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即便不懂的人也能说出个一两个知识点,这令沈乐妮很是欣慰和喜悦。 哦对了,还要去给刘据上课。 沈乐妮累的直吐槽,真是天生牛马命啊!到了古代还被如此压榨! 不过给刘据上课倒是没什么难度,毕竟他如今还小,讲的太复杂他也不能完全听懂,所以沈乐妮目前讲的都是一些简单新奇的,比如阿拉伯数字、英文字母,偶尔做一个趣味科学小实验。 到了七月底,沈乐妮便打算带着把女医队的课放到军营中,进行实战演绎。 之所以选择军营,一来是因为如今她的校场没有人,二来是她想看看,如今军营里若出现女人,那些兵士们会是个什么德性,介时军训也好制定相应规矩。 听闻马上要去军营了,一群妇人很紧张,又有些害怕,尤其是那些年轻一些的妇人。 毕竟那可是军营,里面可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 “国师,咱们要在军营里待几日?” “国师,现在便去军营吗?不是说出征时才随军?” “国师跟着咱们去吗?老身还有些害怕……” “国师……” 一群人围着沈乐妮叽叽喳喳个不停,李知琴微拧眉,出言道:“诸位有何可怕的?咱们早日都要跟着军队出征,如今提前适应一下也是好的。况且国师早在第一日就告诉我们了,光是学书上之言是不够的,拿家禽练习也不够,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最重要的还是找人实践。” 罗娣看她们这副窝囊样也是来气,跟着道:“知琴妹妹说的是!不是老身说,咱们这些人里,除了秋云,哪个不是嫁过人的?不就是去军营,有啥好怕的!那些兵虽是汉子,可也是咱大汉的将士不是?他们还敢欺辱咱不成?况且有国师在,给他们一百个胆儿怕也不敢!” 她活了几十年,对于这些人在担心害怕什么,心里门儿清,当下便宽慰她们道。 沈乐妮也知道这些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即便是老妇人也是极为在意贞洁的,于是给她们吃个定心丸道:“诸位放心,有我在,定会护你们安然无恙。” 翌日,沈乐妮就带着这十几人带着东西去了南军当中。 她早已与南军卫尉路博德打过招呼,因此一行人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军营。沈乐妮打算带着这帮人在这里待个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就让人腾出了几顶营帐。 而军营里,一听说有一群女人来了军营,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日子,一些将士兴奋的一有空不是和袍泽闲谈,就是偷偷跑去看热闹。倒是那些受过军训的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依旧各做各的。反而有些人还挺怕沈乐妮,听说她也来了,一个个有多远离多远 此次沈乐妮带她们来军营的目的,一来是让她们提前适应一下,二来是看看军营军士情况,三来是让她们练练手。 在没有打仗的时候,若说哪里的伤员最多,那肯定非军营莫属。 古代的操练都是要动冷兵器的,一有个不注意就会被划拉出个伤来,而且极看重体能训练,从这几次军训她就能看出,长安军营的军士们的体能都尚且不错,所以平日的训练一不注意就会容易出现扭伤、拉伤。 但这才刚来,沈乐妮并没有急着让女医们开始实践,而是带着她们在军营里转了转,了解了一下各部门,以后到了战场上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好找人。 尤其了解了一下军营里有关对待伤者的事宜。有个地方叫做庵庐,是专门救治伤兵的地方。此外军营里还设有‘折伤簿’,用于记录伤者情况。还有药函和药盛橐,这两样是器具,是用来存放军中必备药品的。 虽然这些人不多,但毕竟都是女子,在军营里尤为显眼,走到哪里都被一堆视线盯住,这不仅让一群妇人感到不适,就连沈乐妮后来也皱了眉。 看来以后军训的时候,都要把女医带进去了。下来她也要找卫青等人商议一下,制定一些规矩,来保护这些女医。仅仅这些也不够,她还要去找刘彻,不说什么官职俸禄,最起码要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毕竟出征打仗调动的军队大多都是郡国兵,中央军调动人数不多。 说回来,来到军营的第一日, 沈乐妮先是把众人的住处安排得当,然后带着人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些军营的不算机密的基本的事,就带着人回到了住处。 甫一进入大帐,有个被其他人称为张氏的妇人便纠结着五官向沈乐妮征求道:“国师,这……咱们待在这军营里,真的没事吗?” “是啊国师,我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 这其中有一半人都是同张氏一样,有担心和害怕,毕竟走在男人堆里,就算她们不似未出阁的姑娘那般面皮薄,但被那样盯着看心里也有些发怵啊。 另外一些人倒不是害怕,而是嫌恶。 罗娣呸了声道:“那些个男人,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咱们都一把岁数了还看,不知道看个什么!” “就是!有些人的那眼神,看得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恶心!” 李知琴面有虑色,看向秋云道:“我们倒是不怕,只是秋云是咱们里唯一一个尚未成婚的,她如今才十四岁,若是……” 她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万一秋云遇着点什么,即便没出什么事,但清誉也是受损了,那她以后可就不好找夫家了。不过如今都进了军营,就算没什么事,也是不太好成家的。 沈乐妮还没说话,秋云便抢先对她道:“国师,秋云不怕!秋云不在乎什么名声清誉,秋云只愿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学到更多知识,以后能帮更多人。” 沈乐妮揉揉她的发顶,看着她温声问:“你真想好了?若要做女医,便要有所取舍。” 秋云拿认真的视线注视着她,而后用力点头。 沈乐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对着众人道:“大家别怕,我说过会护你们安危。若此后有谁拿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你们,或者出言不逊、动手动脚,你们可以记住他们,然后禀报于我。稍后我也会去与路卫尉等将领商议。一旦有此种人,我与南军众位将领定严惩不贷。” 她环望众人,再打一剂定心针:“此后我也会奏请陛下为女医队制定相应律法,以保女医队所有人的安危和名誉。” 沈乐妮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罗娣扯着嗓子道:“大家别怕!有国师在,军营里的人不敢乱来!大家别忘了咱们可是来这里练习医术的,咱们以后是要去军队里救人的!别让国师失望!” 李知琴面色淡然道:“若是害怕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不必再浪费国师的时间。” 最终,在沈乐妮的安抚和罗娣等人的劝告下,一堆人好歹是松了紧绷的心态。 安抚好众人,沈乐妮这才去找路博德等将领商议关于如何保护女医安全的事宜,议了好一会儿才敲定下来。 当日下午,路博德便把军营内所有将士召集起来,宣告了女医队要在军营里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医术练习,言所有将士要将其当作袍泽以待,需对之持以尊重,若有谁敢冒犯,无论表情、言语和肢体,一经发现,论以重处。 安排好关于女医队的安全事宜,沈乐妮这才开始准备实践之事。 翌日,沈乐妮带着众人去了庵庐,准备开始实战。 当然,庵庐的一众医官医吏早就收到了上头的消息,声称国师要带着她的女大夫们来这里找伤患练手。 对于这些妇人学医理知识当大夫,这些有正式官职在身的医官本就对其不齿,一听说还是来拿伤者练手的,更是心有怒火,只是碍于身份低微,不敢有丝毫微词。 第129章 看着沈乐妮果然带着人来,医官医吏们皆目藏不悦与鄙夷,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眼不见为净。 沈乐妮早已打过招呼,不用让人来陪着她们,各做各的事去,所以当下也就没有将领来迎接她们。 因为昨日没有进来细看过,所以沈乐妮带着人先是在庵庐内具体转了转。庵庐倒是挺大,光是伤兵养伤的营帐就足有百顶,每顶可容十数人。此外还有晒药熬药存放药物的地方,以及医官医吏的住处等。 如今没有战事,伤兵很少,总共不过十几人,安置在四个营帐里。 有伤风感冒的,有崴伤了的,有脱臼了的,有骨折的,还有被兵器所划伤的。 沈乐妮带着人在有伤患的营帐一个挨一个地看。 到第一顶时,里面安置的是扭伤崴伤的,总共只有四人,现在里面还有一医吏在查看他们的情况。 这几人冷不丁看见一群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带头的那个赫然就是当今国师,一个个立马挣扎着要下床行礼。沈乐妮及时挥了挥手,开口道:“好好休养,莫要乱动。” 那医吏有些惶恐地问:“不知国师有何事要吩咐?” 沈乐妮温言道:“无事,本官就是带这些女医来看看伤者情况,你继续做你的事便是。” “是、是。”虽然得到此言,但那医吏反而更紧张了,毕竟国师在此看着,他总归有些手忙脚乱。 沈乐妮见状,转移话题道:“这几人是伤着哪儿了?” 那医吏听见她的话,下意识想放下手中事直起腰回她,转而又想到刚才她的话,便一边做事一边回道:“回国师,他们都是扭伤了脚。” “那若是刚扭伤,应该如何应对?”沈乐妮询问,示意女医们安静听着。 医吏便为她细讲了一番,沈乐妮和一堆女医都听得无比认真。 古代对于处理扭伤的做法,倒是和现代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冷敷和热敷,针灸按摩,毕竟中医源远流长。 听完后,沈乐妮请这医吏把他剩余的事交给女医来做,他从旁指导,医吏不敢拒绝,忙应了下来。 在第一顶营帐里待了快半个时辰,沈乐妮才带着人转向下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里两个染了风寒发了高热的病患,两人看见人,立马反应过来,要下床行礼,被沈乐妮拦住。 沈乐妮问了两人是怎么了,得到是风寒发热后,便询问了一下两人症状,然后考验了一下女医们该服什么药,以及如何区分风寒和风热等等问题。 待了两刻钟,又去往下一个营帐。 这个营帐里有十一人,都是因训练而不小心受了外伤。此时这里有一个医官在巡查情况,他身后跟着两个医吏,都在认真听着医官的吩咐。 听见门口的动静,里面的人齐刷刷把视线挪过来。 沈乐妮带着人走进营帐,及时罢了罢手示意伤兵不用行礼。那些伤兵见到营帐里一下涌入这么多女人,即便好些年纪比较大,也是不太好意思,纷纷把视线挪到一边。 那医官走到沈乐妮跟前,行着礼道:“下官见过国师。” 中央军队的医官,是有官职的,一般管理着军营的医疗事务。 沈乐妮嗯了声,她望了下这里的伤兵情况,见他们大都露胳膊露胸膛,缠着层层白布,便知这里休息的都是外伤患者。 来活了。 第126章 缝的太粗糙 那医官弓着身询问道:“不知国师前来是?” “无事,带女医们来学习一下罢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管我们。”沈乐妮道。 那医官心里对于这女医之称表以鄙夷嫌弃,面上却赶忙应道:“是。” 说完他挥挥手,让两个医吏去做自己的事,他自己也走开了。 沈乐妮带着人走近最近的伤员,那人见国师带着一帮妇人向他走过来,敞着胸膛的他顿感不自在,拉过被褥遮盖住胸口,才口头向沈乐妮见礼道:“见过国师。” 沈乐妮颔首,看了眼他有些渗血的锁骨上方,问他:“伤了肩膀?” 那将士见如此美貌的国师盯着他的伤处看,不由红了脸,忙点头道:“是、是。” “才伤的?”沈乐妮询问情况。 “是、是。” “今日可换过药了?” “是、是。” “伤口可深?” “是、是。” “……”看出你害羞紧张,但也没必要害羞紧张成这样,跟个复读机一样。 这人现在用不着换药换布,所以沈乐妮简单询问下情况表示关切,然后就带着人往帐内其它地方走去了。 大致看了看,这些伤员都伤得不重,伤口采取的都是敷药治疗,并没有采取缝合术。 如今虽然有缝合术,但还没怎么使用,毕竟技术不成熟,所以除非是在战场上,除非是过深过长的伤口,一般采用的都是外敷内服治疗,紧急情况下采用缝合术,或者火炙法,也就是用火烧烫伤口,既可以止血,也可以防止感染。 看来今日用不上缝合术。 “不知这南军里会缝合术的医者有多少?”沈乐妮向那个医官询问道。 医官依言回答道:“回国师,基本都会一点。” 沈乐妮还没见过古代是怎样缝合的,于是她道:“不 知医师能否为我等演示一下?” 医官闻言面现难色,他瞅了眼营帐内的伤兵,回道:“这……不是下官不想给国师演示,只是如今这帐子里伤兵的伤势已然在愈合,现在缝合,不太合适。下官也不知何处去寻适合做缝合术的伤患。” 看他这样子,莫不是以为她要把这些人的伤口掰裂开再缝合吧?把她当成啥了。 “本官并未说过一定要让你拿人来演示,用家禽既可。” 医官躬身应下,然后吩咐一个医吏去取一大块带皮猪肉和缝合所需东西来。 没一会儿,医吏抱着猪肉和缝合工具快步而来,医官示意另一人搬来一张桌子,然后让医吏把东西都放在上面。 工具很简单,一小捆细线,一根针,一根镊子,一把剪刀和一把刀。因为是在猪肉上演示,所以就没有拿消毒的东西来。 沈乐妮看了眼,拿起那捆银色细线,研究着问医官道:“这是什么线?” “回国师,此乃银线,是由纯银打造。”医官回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可以用来缝合?” “绢线,是由蚕丝做的。” 银线是银子做的,抗菌性很好,而绢线则容易被身体接受,不易起排斥反应。 沈乐妮了解了下,就让他开始。然后,医官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做起演示。 他先是把猪皮划拉了一刀,然后穿针引线,拿着工具就开始缝合起来。 妇人们都围过来,看得极认真。 沈乐妮以前读书时虽然不是读的医学,但自己学习过有关外伤处理的办法,其中就包括缝合手术,虽然没实践过,但是理论知识是知道的,也看过很多相关视频,所以她才敢把这个教给女医队。 在任务下来后,她就经常拿家禽练手,所以如今她也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就是还没在人的身体上练过。所以趁着战事还未起,要尽量地带她们一起积累一下经验。 对于古代缝合手法,沈乐妮也是有所了解。这个时候采用的是直线缝合,虽然也能使伤口愈合,但愈合效果比不得现代缝合手法。 或许是在做演示,为了让众人都看清楚,所以这医官缝合的速度就比较慢。 片刻后,医官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银线,演示就算完成了。 罗娣看着那缝合处,当即皱着眉道:“缝的太粗糙。” “是啊,这样愈合效果不好。” “还是国师教的缝合手法好。” “而且还不好看。” 一堆人围着桌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看法,可那医官听了后,脸色立马就不太好看了。 他心道,本官乃是有官职的大夫,学医多年,经验丰富,手法已是很娴熟,可这群无知妇人却当着他的面说他缝的不好! 还不好看?当这是女人在梳妆呢?! 医官受不了这羞辱,但国师在此他也不好发飙,只能控制住表情,但声音和说出的话已然听出他有些不悦:“诸位如此说,莫不是都能比在下缝的好?” 罗娣心直口快,闻言便道:“确实比大人,缝的好一些。” “哎,你……”有人会察言观色,想要阻止她,却没来得及。 但这确实是实话。 可医官听了,险些没气死。他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挤出个请教的笑容来:“本官倒是好奇,能不能请这位大娘,来演示一下?” 他才不想叫什么大夫女医的,就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也配。 罗娣看了看同伴,然后看向沈乐妮,见沈乐妮朝她点了头,她便应下:“没问题。” 第130章 沈乐妮知道这些医官医吏都瞧不起她们,所以只有拿出真本事,才能打消别人的质疑和轻视。 罗娣先是划出另一道伤口,然后就用桌上的这些工具,准备好后便开始演示。 医官就在一旁看着,怀着一副轻蔑之意。 当着医官的面实践,还是在军营里,罗娣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当她拿起工具,熟悉的感觉令她沉静下来,演练了千百遍的肢体动作就自动触发。 她虽身胖,看着干不了细活,但手下的动作却轻柔而灵活,游刃有余,一看便知是个熟手。 医官看着看着,原本还在心里讽笑,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只见罗娣手下的伤口,被细致且严谨地缝合起来,不仅外翻的皮肉被平整缝合,也确实如她们所说,缝的很美观。 光看手法,便知此人医术高超,手法娴熟。 医官,包括另外两个围过来看稀奇的医吏都震惊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们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妇人缝出来的。 罗娣放下工具,看向医官,带着些傲娇之意地对对方道:“大人看了觉得如何?” 医官很不想承认,但最后还是藏起情绪,对沈乐妮道:“想不到国师也擅医术,国师带出来的女医,也如此厉害,下官钦佩。” 沈乐妮道:“这种手法愈合效果比较不错,若诸位想学习,可以寻我。” “是。”医官带头应下。 他没有见过这种缝合手法,虽然他很想学,但他实在拉不下脸面去向一个女人讨教。 这时候,营帐外忽然传来声音,一个军士扶着自己的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医吏。那军士手臂被划出一个大口子,正在汩汩冒血。 医吏让他坐到一处空床上去,然后打开拿过来的箱子就要准备为他处理伤口。 那军士褪上衣时还有些迟疑,眼珠子直往女医们那儿瞟。毕竟在这么多妇人的面前,即便他是一条汉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医吏的催促下,他总算是把上衣褪了下来,只不过就褪了一半,露出一条胳膊。 沈乐妮带着人走过去,对那医吏说:“交给我们吧。” 医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医官。那医官很不情愿,却不敢不答应,对着那医吏挥了挥手。那医吏便往后退了开,只不过把东西给她们留在了那里。 “国师是要使用缝合术?”医官问道。 沈乐妮看了眼这军士的伤口,道:“他这伤口比较长,缝合后好的要快一些。” 说到这里,她对这军士道:“把伤口缝起来要好的快一些,只不过会比较疼,你是想缝还是敷药?” 那军士不敢直视沈乐妮,低着眼睛回道:“小的、小的不怕疼,缝,缝吧。” 沈乐妮点了下头,那医官也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离开,站在一旁似是要看她们怎么做,三个医吏也立在他后面,眼巴巴看着。 沈乐妮看着她的学徒们道:“你们谁来?” 众人面面相觑着。 长安百姓听说国师开了一个女医堂,里面是女大夫,所以此前也有一些妇人不方便找男大夫,便来了女医堂。 虽然她们没有系统性学过什么医理,但经过半年多的学习和训练,普通的风寒风热还是能看的,也给百姓做过止血和包扎,练的最多的还是缝合术,但是都拿家禽牲畜来练的。 因为拿人来练手就要对其的性命负责,若要缝合伤口就必须找到诸如羊肠线的可吸收缝合线,而且还要对伤口和工具进行消毒,而沈乐妮之前高度数酒数量有限,用一点就少一点,她也不确定系统什么时候给她消毒物品,加上羊肠线收集的不多,所以一直就没有去找伤者。 不过现在有了那么多消毒物品,可以把缝合对象转移一下了,不然介时到了战场,本就比较紧张,再加上第一次在人身上缝,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她的女医队可就走不下去了。 只希望下次系统给她一些现代缝合线,还有麻醉的东西,不然生缝的滋味,可没多少人能忍受的。 话说回来,这十几人相互看了会儿,李知琴主动站出来道:“让我来吧。” 第127章 出事了 沈乐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去吧。” 非是沈乐妮害怕或者不想去,而是受伤的人不多,她得把机会留给她们,毕竟以后女医队是要交给她们的。 李知琴颔首,对着医吏道:“不知可否取一些滚水来?” 那医吏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营帐。 趁那人去打水,李知琴把她们带的箱子放到床头边的小矮桌上,然后一一把所需之物取出,摆放在自己带的一块干净烫过的布上。 等那医吏端着一小盆水来后,李知琴把针、镊子等器具放进水里烫了烫,然后取出甩干放到一旁,然后便开始给伤口做清创和消毒处理。 医官和几个医吏看着那些奇怪陌生的东西,都皱起了眉。这些东西他们都未曾见过。 那医官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清创消毒。”李知琴就说了四个字。 医官的眉皱的更深,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乐妮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在缝合前,先给 伤口进行简单处理,避免之后伤口因脏物而感染,溃烂脓肿。” 这么一解释,他倒是懂了,若换做他们来也是同样如此,可抹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黄色的水是什么?真的不是污秽之物? 医官盯着李知琴手下半晌,还是没忍住,向她询问道:“不知抹于伤口的是何物?从何而来?” 李知琴边忙边回道:“回大人,这是一种药水,乃是国师给的。” 沈乐妮早就跟她们说过了,若是有人问起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就说是她给的,其它问题可以简单解释一下。 果然,那医官一听是沈乐妮给的,就没有再问了,毕竟他可不敢向沈乐妮打听。 等一切就绪后,李知琴拿过一块布包递给军士,对他道:“若疼的厉害,就咬着。” 军士点点头,接过布包攥在手里。其实他也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他没有昏迷,生缝伤口,说不怕是假的,但这里这么多妇人,他不想丢脸。 李知琴拿着穿好线的针,看着那伤口。 沈乐妮知道她有些紧张,便出言鼓励又引导道:“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已经练了许多次了,没问题。” 李知琴没有说话,而是暗自深吸了口气,开始缝合起来。 刚开始是有些手抖,但随着慢慢下针,肌肉记忆被触发,手逐渐平稳下来,动作也愈发娴熟流畅。 那军士开始还能忍,后来就咬住了布包,疼的直冒汗,却不肯发出一声。沈乐妮看着皱了皱眉,遗憾的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麻沸散,所以要想让伤者感受不到疼痛或者没那么疼,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在他昏迷的时候缝合伤口。但伤者若没昏迷,她总不能把人敲晕吧?那太缺德了。 只期盼系统早点给她能用来麻醉的东西吧。 好在李知琴速度很快,小半刻就缝好了伤口。 她用的是沈乐妮弄来的羊肠线,这是一种可以被身体吸收的东西,所以最后也就不用取线。 李知琴剪下多余的线,一边为他做简单的包扎防止感染,一边嘱咐那军士道:“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伤处不要碰水,保持干燥,不要去扯动缝合的线,这是羊肠线,不用取出来,它会慢慢被你的身体吸收。之后我会按时来为你换新的纱布。” 那军士疑惑地问:“被身体吸收是何意?” “就是会慢慢消失在你的身体里。” 军士闻言一惊,有些害怕地问:“那、那不会对身体有损吧?” 一根线进入身体里啊!想想都令人感到不适! 李知琴耐心解释道:“放心,这羊肠线被身体吸收,就相当于你吃下去的东西被身体吸收,不会有什么事。” 军士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的医官也在听着,他那颗好奇心蠢蠢欲动着,虽然他不想问,但最终医者的本能还是促使他问了出来:“不知这羊肠线,可是用羊肠做的?” “是。”李知琴道。 “这羊肠线,可是国师做的?”医官转头求问沈乐妮道。 沈乐妮道:“不是我做的,但我知道该如何做。”她看着几个医官医吏道:“你们若有谁想学,都可以找我,或者找她们,她们也知道方法。” 几人连忙应下。 沈乐妮想起一个问题,询问医官道:“不知而今,有没有像这羊肠线一样的,能够被身体吸收进去的缝合线?” 医官回道:“有的,有一种叫桑皮线的,便如同这羊肠线一样。只是桑皮线做工复杂,这军营里数量也不多。” 沈乐妮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是说桑皮线很珍贵,他不想拿给她们来练手。 这时李知琴已经包扎完,也收拾到了东西,沈乐妮再次嘱咐了一下那军士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人离开了营帐。 第131章 接下来的日子,沈乐妮陪着女医们在军营里做着各种实践训练,军营里毕竟人多,隔一两日便有伤病的人,但终究机会有限,沈乐妮只能让她们轮着来。 除了练习之外,女医们还要进行体能锻炼,军营里装备齐全,一个个每日累得险些爬不起来。 而沈乐妮还要去给刘据上上课,还要参加朝会,她不在的时候,就把队伍交给了李知琴等人管理,让她们有什么情况就去找路博德。 前段日子倒是什么也没发生,就是后来某一日,沈乐妮刚参加完朝会不久,就有人来找她,说女医队出事了。 给沈乐妮吓的,都没听那人后面说了什么,径直就奔向军营。 等到了军营,发现她的女医们都完好无损,沈乐妮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路博德也在这里,他旁边立着两个军士,纷纷把头埋着,想来就是搞事情的人。 沈乐妮询问李知琴道:“发生了何事?” 李知琴这才把事情经过道来。 事情发生在昨晚。她们十几人分开睡在了两顶营帐里,半夜时分,这两人趁着众人睡得沉,竟然偷偷跑来偷看,还潜进了帐子里,幸而有人觉浅发现了他们。 见被发现以后,那两人转身就跑,但女医们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不仅跑步速度变快了,体力也在变好,没几下就逮住了那两人。 当夜就惊动了不少人,但考虑到女医们要休息,路博德就让她们先回去睡觉,第二日一定给她们个交代。 听完后,沈乐妮走到那两人身前,冷着脸问:“你们两个昨晚想做什么?” 两人吓得赶忙跪到地上,不住磕头求饶道:“国师大人恕罪!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恕!” 这时那个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妇人对沈乐妮愤愤道:“国师,昨夜我听到这两人在说话,他们……他们言语间提到了未出阁和小姑娘几个字,说想看那姑娘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好看,似乎、似乎讨论的是秋云!” “幸亏咱们发现的及时,不然这两个贼不知道要对秋云做什么!” “就是就是,国师大人不要放过他们!” “呸!不要脸!” 地上两人一听,吓得脸色一白,磕头磕的更用力了。 沈乐妮看着他们的背,冷声斥道:“站在这里的女子,将来是要去战场上救你们的命!你们却如此不尊重她们!你们两人,身为军士,却不尊军令,行为恶劣,实不配为大汉将士!” 那两人被劈头盖脸骂一通,连话都不敢冒一句。 路博德带着歉意对沈乐妮道:“是下官管教不严,才险些令姑娘失了清白。下官已决定,将这二人各打三十军棍,赶出军营,此生不得再参军。” 沈乐妮无权处置将士,但这个惩处已是算重罚,对秋云已是有了交代。 两人被拉了下去,路博德又道:“下官会增一些巡卫,确保不会再出现此等之事。” 沈乐妮颔首:“如此便多谢路大人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沈乐妮带着人回到营帐,先是关切了一下秋云,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然后再次叮嘱了下众人,言道若有谁敢冒犯她们,不仅是言语肢体,包括眼神,直接去找那些将领就是。 这时候,有人来报宫里来了人,说陛下让国师进宫 。 沈乐妮嘱咐完后,便随黄门离开了军营,又向未央宫而去。 一看见沈乐妮,刘彻就道:“你要寻的方士,朕给你找到了。” 闻言,沈乐妮方才因军营的事而不怎么好的心情登时就烟消云散。找了几个月,总算是找到了。她激动问道:“陛下找到几人?” “不多,三四个。”刘彻问:“如今人有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开始研究火药了!”沈乐妮道:“陛下且先为他们安排一处地方,让他们先开始研究。不过,三四人怕是不够,陛下还是要再继续找。” 对于她的要求,刘彻没有拒绝,颔首应了下来。他又道:“军营的事,朕听说了。以后若再发生此等事,国师可以自行处理。朕既赐予你特权,一些小事,你便有权力处理,不用请示他人。” 沈乐妮应了下来,只是她却不觉得这种是小事。 ----------------------- 作者有话说:现代缝合很复杂,不同部位用不同的线,有可吸收与不可吸收,缝合手法根据伤处也不太一样,大家可别照着书里学啊 第128章 如何让她喜欢我 “陛下,早在初进军营时,路卫尉就已告诫过南军将士,可依然发生了此等之事。这还是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可想而知,若以后随军出征,臣不敢想象那些女医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培养一个女医并不容易,若真发生意外,臣不愿她们是因自家军队,而不是因战场混乱。臣与她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护她们的安全和清誉,臣不想让她们对臣失望,对大汉将士失望。若是大汉没有能够保证她们清誉与安全的律法,以后便再无女子敢为大汉分忧。”沈乐妮拱手道:“是以,臣请陛下,为这些女医,颁布相应律法。” 刘彻顿了顿,开口应下来:“朕知晓了。” 沈乐妮松了口气,幸好陛下还挺好说话的。她正要告退,却听刘彻道:“此前你所说的扶持技术一事,朕颇觉有理,因此朕打算试一试。” 沈乐妮眼睛一亮,刘彻看着她又道:“国师认为第一步先如何做?” “臣认为……先把基础打好,也就是说,先辟一处地方建设一座专门用于研究技术的研究院,再制定有关律法,毕竟要想工匠全心全意扑于钻研之上,首先等保证他们的物质基础,也就是要满足他们吃喝、住所、工钱等方面。”沈乐妮思考道:“这些工匠可以没有官职,但即便是三公九卿,也不能随意欺辱,需给予工匠应有的尊重。” 不给工匠官职,其一是避免一些人被权势所腐败,进而不思钻研,反而与官员相勾结,净想一些谄媚升官之事;其二,是为了避免那些世家贵族为了捞好处而塞一些废物进去。 她继续道:“这座研究院必须要够大,因为要设立不同的研究方向。且需要建设在环境安静之地,所以臣看来,长安东北或者东南之地较为适合。这所研究院陛下可以交予信任之人代为管理,但必须是直属于陛下,旁人不得染指。” 刘彻听完沉吟了会儿,嗯了声算作同意,然后问道:“还有呢?” “研究院修建完毕尚且需要一段时间,剩下的臣也还需细细思考,不如等研究院修建完毕臣再告知陛下。” 刘彻颔首:“准。” . 沈乐妮与刘彻谈话过后的第三日,刘彻就为女医队颁布了一些律法,所有内容就是大汉所有将领与将士不得冒犯欺辱女医等等。 这下沈乐妮就算没在女医队身边,也可以稍微放心了。 陈府。 卫少儿有许久不曾与霍去病一起吃饭了,这日下午便把他叫到了府里。 一家人用过饭后,卫少儿又把霍去病单独叫到一处,同他说起悄悄话。 “娘,您有何事吩咐?”霍去病说着,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卫少儿把下人都叫了出去,坐到他旁边,轻轻拧着眉问他道:“去病,你究竟有没有想好?” 霍去病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卫少儿见状,也懒得跟这小子打哑谜,直接道:“你的亲事!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你问过乐妮没有?” 霍去病眼睛陡然瞪了瞪,他以为娘早就忘了这事,谁曾想她还惦记着! 他下意识望了望四周,见屋里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可旋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萎靡失落,垂着眸道:“娘你别说了,沈姑娘说她此生不会与任何人成亲。” 这句话倒是令卫少儿很惊讶,她询问道:“她告诉你的?” “她同陛下说的。” 之前有一次,陛下私底下与他谈事,闲聊时陛下就说起了此事。 卫少儿温言蹙了蹙眉,“这……” 其实她之前听皇后说过她和乐妮的谈话,她还不当回事,谁知乐妮还同陛下说了。看来乐妮是真的没有成亲的意思,否则她此番言论就是欺君啊。 卫少儿复而看向霍去病,见这小子情绪不太好,不由挑了下眉,问道:“去病啊,你是有意于乐妮的吧?” 这小子之前还同她嘴硬,看他这副样子,没有才有鬼。 霍去病闷着不说话。 卫少儿有些傲娇地松了松眉眼。臭小子,跟你娘比经验,你还嫩着。 她温声安慰霍去病道:“你先告诉娘,你究竟喜不喜欢乐妮?娘好给你出主意。” 霍去病闻言一下抬头看向卫少儿,又垂下眼眸:“还出什么主意,她都跟陛下那般说了。” “别急,还有机会。” 第132章 霍去病又抬眼:“什么机会?” “你先回答娘,娘再告诉你。” “……”他说不说那两个字有那么重要吗?她不是都看出来了嘛。 可霍去病还是有些羞于吐露,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卫少儿像是赢了什么一样浅浅扬了扬唇角,她说道:“其实就算乐妮跟陛下保证过也没什么,日子还长,人的想法总不会是一成不变。而且乐妮很得陛下宠信,就算她以后改口说想嫁人,相信陛下也不会降罪的。” 既然母亲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那霍去病也就不用再在她面前遮掩。于是他向母亲征求道:“可……怎样才能让她改变想法?” 卫少儿微微笑着道:“自然是要先让她也喜欢你,那样她自然就会有成亲的意思了。” “如何……才能让她喜欢我?” “真是笨,你要是把打仗的心思放一半在这上面就好了。”卫少儿伸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 这小子如此不开窍,定是随了他那爹。 霍去病挠了挠后脑。 卫少儿叹了口气,与他倾囊相授道:“简单,你多想办法和乐妮待在一起,和她多说话,多走动,逢年过节给她送些东西,记住要送姑娘家喜欢的。时间长了,她自然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霍去病眼底倏而一亮,他站起身来,对卫少儿道:“娘,去病知道了!娘若无事,去病这便走了!” 见他振作起来,卫少儿也打心底高兴。 她浅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去吧。” . 女医队在南军军营里待了半个月便回了女医堂,沈乐妮打算过两日又带着她们去北军军营里历练。 毕竟北军人更多,而且中央军要出征的话一般是先调北军的军队,提前让她们融入进去也好。 这时候系统的任务又下来了。 沈乐妮调取出任务查看,系统道:“第五次军训任务人数要求为新人三千,训练项目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以及体能训练。时间为五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六十五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一百七十分。第五次军训最高可获二百五十积分。” 果真如她猜测,此次人数就增为了数千,估计下一次得在五六千甚至更多。 虽然及格分数有所下降,可人一多,管理起来也没那么容易。这次军训,总共得有三十个连队,怕是得把驻守在地方郡的将领都给叫过来。倘若这次他们单独带队也能合格,下次就不用把人大老远叫来长安了。 而有关于沈乐妮为什么不一次性多训一些兵,刘彻以及卫青等人也发出过同样的疑问,沈乐妮的回答是练兵在精不在多,她宁愿多训几次,也不愿训了跟没训一样。 这才打消了那些人的疑惑。 收到任务以后,沈乐妮想了想,打算从这次开始从北军里选人,原因还是那句话,打仗要从中央军调军队的话一般是先调北军。 而且霍去病的骑兵也是从北军里挑选的,正好先把他的人训出来。历史上的下一次战争在后年,时间上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想好以后,沈乐妮就让人把消息给不在长安的教官送了去,然后准备开始选人。至于女医队那边,既然即将开始军训,那便让她们同她一起住进校场。 吃过晚饭后,沈乐妮找来何平安,询问他一些情况。 如今何平安已经学了快一年的字,已经能够独自阅读完内容简单的书籍,也能够独自写出一封书信。 而沈乐妮自己虽然忙,但也隔几日抽出时间去找赵破奴学匈奴话,如今也会说许多匈奴话、会写许多字了。 沈乐妮示意何平安坐到她身边,等他坐下后她温言询问道:“平安,上次你待在大将军的连队里,可有收获?” 何平安垂着眼睛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道:“大将军很厉害,训兵自有一套方法。在他的手下,军容肃整,无人犯错。” “那,姐姐若是这次让你独立带队,你能不能做到?” 何平安抿着唇,半晌还是望着沈乐妮的眼睛道:“我想试试。我已经快十四岁了,我想为姐姐分担。” 沈乐妮朝他欣慰地笑了笑。 短短一年多,这孩子身量都快赶上她了,身体也不像刚认识他那般清瘦,如今不仅长了些肉,还白了几分,五官也长开了些,眉眼更似他的母亲,有了两分秀气。 平常沈乐妮很忙,没什么时间顾得上这府里,这国师府很大,但府里的下人却不算多,因为沈乐妮想把钱节约下来用在重要的地方。她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何平安在帮忙管理国师府。他虽年纪小,却把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 他这般懂事,也在健康成长,何氏在天有灵,应当是能放心了吧。 沈乐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道:“放心,你第一次独立带队,我会让人协助你。” “嗯!” 第129章 可就不客气了 上次阿土一事发生后,听说卫青将南军北军整顿了一下,革去了好一些小将领的职位。虽说再发生那样的事的可能性不大,但沈乐妮还是有些不放心,且这些日子不算很忙,她便去了北军,亲自看着选人。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霍去病这小子最近不知怎么的,几乎日日都要来找她一趟,一度让沈乐妮又不解又嫉妒。不解的是她搞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嫉妒的是这小子也太闲了。 这日选人,霍去病又凑到了沈乐妮身边来。 三千人也不算太多,一上午就完成了。等沈乐妮忙完后,霍去病走到她身边道:“你亲自来,是担心再发生那样的事?” “自然,若是再发生,我怕是就不用再训什么兵了。”沈乐妮瞥他一眼,叉着腰啧了声道:“你这些日子日日找我,究竟有什么意图?” 霍去病似是被戳中什么一样,忙反驳道:“什么叫有什么意图?喂,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啊!” 看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没目的才有鬼。沈乐妮环起手,“那你做什么每日都来找我?” 霍去病一时语塞。 他脑子里冒出了他母亲和他说的话,想办法多跟沈乐妮相处…… 见霍去病不知自己想到什么,脸颊透出了淡淡的红,沈乐妮不由露出一个古怪的眼神。霍去病视线躲闪着,苍白解释:“我……我自然是有事才来寻你的啊。” “我看你就是闲的。”沈乐妮恨恨道:“身为大汉冠军侯,每日闲成这个样子。不行,等下次我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打工人沈乐妮嫉妒……不,羡慕了。 “……” 沈乐妮不逗他了,问道:“那你说吧,这下来找我又是所为何事?” 霍去病轻咳了声,道:“如今我的一万铁骑已经全部装上了马具和铁蹄,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就是他说的有事? 见他期待的眼神,沈乐妮也不忍心拒绝,索性这下也无事,便应了下来。 霍去病是从北军里择选的人,但毕竟是骑兵训练,因此场地就挪到了城外一处专门开辟出来的开阔之地。 沈乐妮两人骑马来到此处,霍去病让一万人全部上马,给沈乐妮展示了一番。 但见眼前万骑军队变换列阵,肃杀凛然之气滚滚而来,将士们手中戟尖泛着寒光,马下铁蹄踏于地面,铿锵作响,沉雷滚动。 战鼓擂擂,金戈铁马,气势磅礴。 短短一年不到,这支万人骑兵已有了势不可挡的气势,可以见得霍去病训兵严肃严厉,自有一套方法。 霍去病像是炫耀什么宝贝一样,在沈乐妮面前足足演示了两三刻钟,把教的各种阵势都来了一遍,方才停歇。 他打马来到沈乐妮面前,眉眼间神采飞扬,得意又傲娇,冲沈乐妮问了一句:“怎么样?” “冠军侯训兵也不赖嘛。”这倒是沈乐妮的真心话。 霍去病下了马,拍了拍马儿的背部让它离开,然后走到坐在地上的沈乐妮身边也坐下来,扬唇问她道:“方才的阵法,你看懂了几个?” “我又不懂这些。”沈乐妮没好气道。很难不认为这小子还在和她炫耀呢! “真一个也没看懂?”霍去病有些讶然。 原以为她那么会训兵,多少也能懂两个。 沈乐妮努力替自己找回面子,“阵法我不懂,兵法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三十六计在手,这天下还不是由她横着走!咳咳……夸张了。 霍去病强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他顺着她的话好奇询问:“哦?那你说几个听听。” 沈乐妮就简单和他说了几个三十六计里的兵法,比如空城计,瞒天过海,调虎离山,浑水摸鱼,等等。 这些兵法大多是与汉朝之后的历史有关,因而霍去病听了后如同发现什么宝贝一样,两只眼睛噌的冒光,无比激动地追问:“这些计策,都是未……”说到这个词,霍去病陡然反应过来,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见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继续道:“都是未来的兵法?” 第133章 沈乐妮点了头。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霍去病追问。 敌不过他的探索心,沈乐妮只好将其余的计策一一告诉了他。 霍去病听着听着,像久旱的人逢了甘霖,脑中被知识充盈。他噌的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击打在一起,嘴里感慨道:“妙啊,真是太妙了!” 沈乐妮也站起了身,冲他扬眉道:“如何?虽然我不懂你的阵法,但兵法我可知道不少。” 霍去病哼了声。他摸着下颌道:“这里面的一些计策,倒是可以与我的融合在一起……” 见他正认真思考着,沈乐妮摆摆手道:“你想着吧,我先回去了。” 一听她要走,霍去病急忙出声喊住她:“哎!等等!” 沈乐妮停下来回身看他,“还有事?” 霍去病也不知他还有什么事,喊住她是下意识的而已。他脑子里飞速运转着,须臾眼睛一亮,朝她道:“都来到城外了,不去跑跑马?” 沈乐妮转了下眼珠子,边往回走边活动肩颈道:“你说得对。许久未跑过了,索性今日 已无事,也该锻炼锻炼了。” 霍去病心里一喜,连忙让人牵来两匹好马。 沈乐妮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冲霍去病扬起笑容:“我先行一步了!” 话罢,她一夹马腹,轻喝一声,便飞快地冲了出去。霍去病立即上马,紧跟在她身后。 . 八月初,第五次军训正式开始。 沈乐妮照旧将这三千人按一连一百余人分为了三十个连,只是这次因为教官不多,每个连只能分到一个教官,由此可见此次她的压力有多大。 不光如此,沈乐妮这次让卫青代替了她的总教之位,让他来进行管理,毕竟以后人数越来越多,她必须要培养出两三个能够担当得起总教之责的人。 而沈乐妮除了巡视每个连队,还要把上次军训各个连长挑选出来的预备教官人选由她亲自再次进行培训,总共十三人。 然后还是老规矩,沈乐妮让各连长从平日训练里挑出至少一名优秀将士,作为预备教官进行重点培训。 何平安此次果然开始了单独带队,只不过沈乐妮叫了和他同一个训练场的教官帮忙看着点,交代了不要让那些军士故意捣乱影响到军训进程,指出何平安训练中的错处,其余的事情则一律不要插手。 考虑到要把女医队带进校场,沈乐妮在第一日的集合大会上就告知了所有人,并重申了一下刘彻制定的相关律法,告诫了众人一番,才将女医队带进校场。 虽然沈乐妮警告在先,可不论女医队走到哪里,还是能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沈乐妮看在眼里,于是她把女医们叫到一处,先是问她们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有人叹道:“回国师的话,有您和诸位将军在这里,自然没有人敢对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可……可我们走到哪里,那些兵油子就一直盯着我们看,盯的我们浑身不适……” 其余人也附和点头。 “是啊,你说盯着秋云和知琴姑娘她们看也就罢了,盯着咱们这些三十多貌若无盐的妇人看作甚?” 有人打趣她道:“或许人家就好你这一口呢?看看你,要啥有啥。” 那妇人啐她一口:“去你的!不要脸!” 经她们这一番说闹打岔,气氛也松了下来。 沈乐妮想了想,唇角浅浅一扯,说道:“不如这样吧,麻烦诸位替我考验考验这些将士,揪出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也算作给他们敲一敲警钟。” 罗娣问:“什么考验?” 沈乐妮道:“诸位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多去他们跟前晃晃,谁爱看你就去谁的眼前晃。一旦他们说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你们便立刻跟教官或者跟我说。” “可若他们只拿眼睛看人呢?” 言语或者行为不尊重,总归是证据,能让他们受到惩罚,可要是他们就用眼睛盯着你,总不能上去就扣人眼珠子吧?那可没理哩! “那你便直接上去给他一个耳巴子。只管打,其余的有我担着。” 众妇人一听,心里顿觉畅快,那点膈应登时消散。 既然国师都发话了,那她们可就不客气了! 第130章 何平安的成长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女医们按照沈乐妮的话,时常在将士们跟前晃悠,还专挑教官们不在的时候。 果真在几日后就出了事,还是两件事。 一件事与李知琴有关,某一日午时,李知琴在热水房等着打水的时候,注意到旁边有股带着淫邪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起初李知琴觉得很不适,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在意,然而那人认为李知琴性子软糯,不敢声张,愈发无所忌惮,开始上下打量她,还盯着她胸前看,李知琴便再忍不了,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也盯着他的眼睛。 当时周围还有不少人,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李知琴忽然抬起手,当着许多人的面,狠狠甩了那男人一巴掌。 响亮而清脆的声音,打懵了所有人。 那男子险些当场还手,幸亏被旁人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秋云也遇到了事。她吃完午饭后去了一趟庵庐,从庵庐出来后不久,碰上了一个男人,那人把她堵在路上,说有件事想请教秋云,秋云便问他有什么事,那男人将秋云叫到一边的僻静之地,竟然询问秋云可曾婚配,说他看上了她,问她多少聘礼可以娶她。 秋云听了当即拧眉,一个字也没说,转头就要走,可却被男人一把拉扯住,秋云使劲挣扎,可这番动作却好似刺激到了那男人,他竟伸手要摸秋云的脸。 秋云一急,同样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将那人打的一愣一愣的。 那男子反应过来后登时怒了,嘴上骂着,作势就要打秋云,幸而秋云大喊大叫引来了不远处的人,才没让那男子得逞。 一下发生两件事,当时沈乐妮就把所有人都集合了起来,用她让人帮忙做的古代版扩音器,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了两个犯事人好一通,不仅将两人赶出校场,还革去了两人军士的身份,言两人此生不得再参军。 对于将士们来说,这个惩罚无异于算是极重的处罚,也算是看到了沈乐妮对于这些妇人的看重,因此后来那些人倒也收敛了心思和行为。 毕竟一日吃三顿,还顿顿有肉的好事,可不常有,他们可不想离开这里。 惩戒完两人,沈乐妮又再次讲了下什么样的行为算是不尊重女子,包括轻浮的眼神,而后她环视台下,沉声道:“尔等与这些女子,皆为同胞!既为同胞,当互相尊重,不得行欺辱之事!另外,本国师再次言明,本国师眼里容不下此等不敬、甚至欺辱女同胞之人,倘若谁再犯,休怪本国师手下不留情!” 沈乐妮极少在外人面前自称本国师,可见她此番是真的动了怒。 “作为军士!要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神坚定,不被任何外物所干扰!”她环视众人,最后沉声质问:“尔等,究竟能不能做到?!” 将士们的回答震天动地,回荡不绝。 . 校场中,因为这件事,倒是安生了下来,没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军训顺利地进行着。 可朝堂上,却又不太安宁。倒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今年夏日比往年更炎热干燥,暑日漫长,许多地方莫名起了山火,烧毁了不少村庄,也烧死了不少百姓。 可一些靠近江河的地方却又多发水患,水势猛烈,冲垮了许多村庄,淹了许多农田,致使不少百姓成了流民。 这些日子以来,刘彻的御案上每日都有各地上奏的许多奏疏,内容全是有关灾情的。 虽然刘彻也拨了很多款、派中央官员下到地方去亲自治理和监管灾情,可毕竟是天灾,人无法干预和阻止,只能尽量疏散当地百姓,减少损失。再等这个多灾的节气过去,方能开始治理。 但真正令刘彻皱眉的,并不是这些灾情,毕竟天灾过去也常有发生,积累了不少经验,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只会乱转。 是因为他的御案上许多的奏折里面,掺杂了几本内容不一样的奏折,上面言有些地方的百姓,还记得去年 那块带着图案的石头,他们相信那是上天的警示,认为这些灾祸都是国师带来的,她的出现,会危害到大汉。 清凉殿内,刘彻看着手里的奏疏,眉头不禁深锁,他一下把奏疏丢到一边,对下方的公孙弘道:“去查,此事背后之人。”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公孙弘拱手。 “另外,把这些谣言都压下去,朕不希望朕的案上再有此类奏疏。”刘彻沉着脸色道。 幸好只是有少数几个灾祸严重的地方在传这些东西,想压下去还不算太难。 公孙弘应声而退。 各地灾患频发,长安也是暑热难耐。 这次军训时间较长,所以沈乐妮倒也没有急着赶进度,大热天时会增加一些将士们的休息时间,每日备足茶水,确保将士们不因训练而热坏身体,但该训练时也是颇为严厉。 第134章 自从那两件事后,将士们也安分了下来,据女医们说,如今她们去他们跟前晃,几乎没人再用那种恶心淫邪的眼神盯着她们,或许是沈乐妮的重罚震慑到了他们,或许是因为严苛的训练渐渐改变了众人的思想。 只是女医队虽然暂时没遇到什么事,可何平安的训练却不算太顺利。 毕竟他年纪如此小,虽然没有参军,也没有官职,如今竟有这等殊荣,单独带了一个连队,且他背后还是国师沈乐妮,难免就有人不服气。 一些人表面上尊敬何平安,背地里不知将何平安说成了什么样子。 这日正在训练之时,连队里有两个军士趁连队里只有何平安一个教官,又开始不安分了。他们忽然就坐到地上,一个抱腿,一个扶腰,开始哎哟叫嚷着。 何平安走到其中一人面前,面色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那抱着自己腿的将士道:“何教官,我、我腿又开始酸了,我想歇一会儿。” 何平安又走到另一人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那扶着腰的将士道:“我也是,腰太疼了,我也要歇。” 周围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思静静看着。 这已经是这两人第四次这样了,说是老毛病,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个腿酸的人在叫嚷,何平安让他去看大夫,结果大夫说他的腿没什么问题,可那人咬死了说就是有老毛病,以前他让大夫看也没看出什么,说他的腿犯起病来没有征兆,酸的厉害,根本无法训练。 何平安没办法,只能让他歇息。然后同一天下午,又有一人嚷着腰疼,也是同样的话术。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这两人根本没问题,就是故意捣乱,或者就是想多休息。但何平安不想麻烦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训兵不会顺利,他觉得他要靠自己去解决这些事,且也不想耽误其他人的训练,因而前三次都忍了,都让他们去休息。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能耐。 如今看来,他们也只敢做到这份上了。 面对两人故作痛苦的表情,何平安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忍着。” 两人一愣,周围人面面相觑。 那个抱着腿的人反应过来,又道:“我这是老毛病,不休息就受不了。” 何平安自上而下地睨着他,即使他年纪尚小,可在校场里待了这么久,眉眼也有了几分凛人的气势。眼下他就这么看着他们,令两人忽然有了些惧意。 他冷着声,斩钉截铁道:“若受不了,那就离开校场。你们是要继续训练,还是出去?” 见他态度一改从前,而两人也不太想离开这里,因此也就老实地站了起来。 何平安没有处罚这两人,因为这两人也不算是犯了军规,他们只是想看他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样子,从这些小事上来获得欺辱他的快感,究其原因就是看不起他‘攀附权贵’的样子,而他如今有这殊荣,也确实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着乐妮姐姐之故,所以他并不想因此而罚他们,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如此认为,这样只会给乐妮姐姐招来不好的名声。 乐妮姐姐也说过,军训的目的是为了让将士们更加清楚身为军士的职责,是为了军队更加强大,不是为了让他们改变对某个人的看法。 若是他们犯了军规军纪,自然要有相应的处罚,但若没有犯,便不应该为了自己而行仗权欺压之事。 乐妮姐姐说,若自己真有本事,自会令人刮目相看。 何平安回到队伍的前面,望着这百余人,平静地开口道:“我知你们有些人,因我年纪小,又无功绩,觉得如今能当这教官,单独带队训兵,是因沈总教之故,所以鄙夷、轻视于我,故意生事!如今我便告诉你们,若谁不想在我手底下训练,大可离开连队、离开校场!我绝不阻拦!” 这是此次训练快半个多月以来,他们头一次看见何平安如此厉声训斥的模样,与平日训练中的严肃严厉不同,倒也让他们瞧见了几分将领的气势。 何平安环视众人,冷着眉眼拔高声音道:“最后警告一次,从今日起,若谁再敢故意生事,影响旁人训练,那便统统给我滚出去!我的连队里,容不得这样的人!大汉的军队,也容不得这样的人!都听清楚没有?!” “是!!!” 当日,沈乐妮便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很是欣慰何平安的成长。 其实她一直知道何平安连队里发生的事,但她没有多管,而是选择让何平安自己来处理此事。何平安正在成长,很多事需要他自己去独立面对,去找到属于他自己的解决方法,若每次遇到事都让她来帮她处理,反而是害了他。 更何况是训兵,若他没有独立的能力,不仅是害他自己,更是害诸多大汉将士。 第131章 是生病了 得空之时,霍去病像完成什么任务一样来找沈乐妮说话。 见着沈乐妮,他便道:“我听说平安那事了。” 那日何平安训的很大声,周围的两三个连队都听见了。 沈乐妮已经习惯了他几乎日日都要与她说几句话,像是觉得不在她眼前刷一刷存在感,她就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一样。 “但他就这样警告一番,对某一些人,怕是管不了多久。”霍去病有些担心道。 沈乐妮却道:“这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而已,我相信此后有什么事,平安自有处理方法。” “你倒是很放心那小子。” 她当然放心,平安虽然年纪小,可以前无论交给他什么事他都做的很好,相信训兵这事上他也只会做的更好。 “说真的,你可有想过让平安从军?他如今没有军职和战功,有些人自然是有些不服气,可这两样,只有靠杀敌博取。”霍去病说完,又补充道:“若平安想做文官,那你可要趁早给他找夫子,以后有机会送他进太学去。” 沈乐妮道:“我此前已经问过平安了,他的想法是想从军,只是他如今才十四岁,还是再过几年入军营才好。” 其实她的内心是想平安考取文官的,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就怕他有个万一。可平安坚持要从军,说他想杀匈奴,想为他的家人报仇。 沈乐妮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能妥协,与他商量至少等他十八岁才同意让他入军营。毕竟年纪小身体还未长成,而且军营也不收岁数小的。 霍去病知道沈乐妮肯定是担心何平安的安全,便道:“其实从了军,也不一定要上战场。这几年,你可为他寻个夫子,教他阵法兵法之类……算了,之后我跟舅舅说一声,让他有空时把平安叫去他府里教一教他。” 卫青能做上这大将军,经验与谋略自不必说。沈乐妮没有拒绝,颔首道:“那就麻烦你了。平安多学一些东西是好的,只是他上不上战场,我可管不了啊。” 霍去病听完就知道,定然是何平安那小子自己想上战场。那这个确实没有办法,总不能绑住他的脚吧? “如此的话,还得给平安找一个武师父。” 霍去病又拍着胸口大包大揽下,沈乐妮失笑,却也没有拒绝,毕竟他的人脉可比她广多了,像这些以后关乎何平安安危的事情,多个人帮忙就多一份保障,她不可能拒绝。 说完话,霍去病就走了,沈乐妮坐下来,想着还要为何平安的以后提前做什么准备。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刘彻同他说的话。 上次朝会后,刘彻告诉她此前陆阳那件事查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只好暂时搁置,如今灾患多发之地,民间又起流言。他头疼地扶着额头,让她想想她究竟可能会得罪了谁,或者她怀疑谁。 对此沈乐妮也很无奈。 或许从她手握特权、当上国师开始,就把大汉所有权贵都得罪了吧。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能做出这么多事却找不到一丝痕迹,背后之人权力定然不小。 刘彻:……用你说。 沈乐妮想了半晌,也头疼地抚住额头。 她真是太难了。 此次军训,沈乐妮同样每隔十日给将士们放一日假。 第三次放假回来的当日晚上,沈乐妮打算举办一次健康讲座。她把所有人集合到一处,让他们连与连紧挨着坐下,然后她就立在台上,用那自制大喇叭,开始讲授健康知识。 望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沈乐妮问出第一个问题:“在场的将士们,有多少是上过战场的?” 下面参差不齐地冒出许多只手,沈乐妮一看,上千个是有的。 沈乐妮再问:“那有多少 是第一次上战场的?” 最后还举起手的,也有好几百个。 沈乐妮讲道:“战争一词,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沉重而可怕的词,代表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么,在场的上过战场的将士,可有谁在战争结束后,时常做与战场有关的噩梦?或者时常精神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之上,周围是尸山血海……若有这些症状的,举起你的手。” 第135章 只是她说完,台下只有极少数的将士举起了自己的手。沈乐妮知道有些人是害怕旁人认为他们胆子小,担心会被耻笑,便不敢举手。 沈乐妮也没逼他们,继续讲道:“其实这些症状,并不是因为自己胆小怯弱,而且因为得了心病,这种心病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说完,底下就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有个面容青涩的将士忽然站起身,看着台上的沈乐妮,向她再次确认:“请问沈教官,您说的都是真的吗?去年我上了战场后,好长一段时间,日日都做噩梦,梦见那些断了手脚的、被砍掉头颅的人……很长时间以来,我闻见血的味道就想吐,兄弟们都嘲笑我,说我不是个男人,胆子小的跟女人一样,让我以后别上战场了……” 他吐露着,声音有些哽咽。 沈乐妮听完,很是心疼他。 在未来,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心理疾病正式确立的时间总共才几十年,更别提在古代了,可想而知这个将士,乃至很多人,都受到了怎样的委屈。 心理疾病不容易被发现,但一旦患上,那种折磨是难以想象的。更何况,还有外人的不理解和嘲笑。 沈乐妮温言安慰他道:“是的,你的这些症状,都是因为你患上了一种心疾,这种心疾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境遇不同,并不是因为单纯的胆子小而已。你回去以后,可以反驳那些嘲笑你的人,可以对他们说,你既然敢上战场,敢碰上敌人的时候没有逃跑,敢执起刀剑长矛杀敌,就证明你不是一个怯弱之人。你是得了心病,才有这些症状。” 那个将士听完,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从没人跟他这样说,从没人这样安慰他……原来,他真的不是胆小,他是生病了,是患了心病! 沈乐妮的话,像是在他心底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压抑着的、藏的极深的所有委屈与不解全部流泻了出来,他像是一个跌落到深渊的人,找到了那根可以爬回到崖上去的藤蔓。 他红着眼睛,向沈乐妮郑重抱拳躬身:“谢,沈教官解惑!” 在场的许多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触动。尤其是女医们,这个知识她们是知道的,她们也能理解这个将士的如此反应。 心疾虽不流血缺肉,却可杀人于无形。 场面静悄悄的,沈乐妮望着台下注视着她的一双双眼睛,开口讲道:“再申明一次,方才我所提到的那些症状,都是一种心疾的表现,这种心疾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所以有了此类症状的人,千万不要不放在心上,及时告诉你的袍泽、友人或者某个将军,总之就是找人倾诉,然后找大夫医治。” 说到这里,她微重了语气:“若你没有患此心疾,就不要去嘲笑他们,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他们是生了病,不是胆子小。一经发现,予以重处!” …… 军训的日子虽然枯燥,但过得也是极快。一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沈乐妮觉得这十三个人应当可以合格了,便结束了对他们的培训。 夜里,她问系统道:“系统,你瞧瞧那十三个人算不算合格教官了?” 系统却道:“军训尚未结束,不能提前预测。” 沈乐妮只能作罢。她又问起其它的,“像此次军训的任务不包括培养预备教官,但我确实培养了一些出来,这又该怎么算?” “若宿主愿意,可以在此次军训结束后一同估算评分,换作积分兑成物品。” “什么叫我愿意?” 系统解释:“凡是不包含在军训任务里的,宿主可以累积在一起,想兑换的时候,就可以在军训结束后进行统一兑换。” 沈乐妮听懂了,意思就是不在军训任务里的,都可以等到以后想兑换时再进行兑换。如此的话,那她以后可得做些准备,以防以后军训发生意外导致达不到合格线,那样也能有个挽救方法。 . 到了这个时候,离建立女子医疗队一年的期限也只剩下几日了。 沈乐妮最后的一个月里,都在抓紧女医们的功课。在倒数第三日的时候,沈乐妮最后来了一次大考核,对女医的培训才算结束了一段。 之前还有十四个人,可如今就只剩下了十二个。 沈乐妮望着她们,带着和煦的笑容,由衷道:“诸位如今还能留在女医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你们比许多男子,都要出色。虽然现在女医队只有十二个人,但我相信这支队伍以后会越来越大。你们以后,会去往战场上救助伤兵,也会在民间服务于百姓。虽然如今你们学的东西不多,也算不上真正的大夫,但不要担心,之后我会给你们找来夫子,从头开始教你们。希望你们以后努力进取,让世人知道,我们女子,也是能为大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的。” 罗娣心下动容,立即道:“若不是国师,我们哪里能有今日?国师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努力学习,做一个好大夫、一个合格的大夫,不辜负国师对我们的期望!” 其余人也争抢着道:“谢国师大恩!” 沈乐妮望着这一双双感恩的眼睛,抬起手,对众人回了个礼。 第132章 系统,你是这个 人散去后,沈乐妮留下李知琴三人,嘱咐道:“从今日起,你们三人就是女医堂的正式负责人,我不在时,你们要将女医堂的事务管理妥当。” 李知琴点头道:“国师放心,我们三人定尽心尽力。” 秋云很是率真:“秋云已经将女医堂当成了第二个家,秋云一定替国师管理好女医堂,不让国师担心。” 罗娣怜爱地摸了摸秋云的脑袋,然后道:“秋云和知琴说的,就是我罗娣 想说的。” 沈乐妮颔首,对三人道:“除了管理女医堂,你们三人还要负责招人及教导工作,每年至少培养出两名合格女医。过几日,我就将准备好的授课表和教学内容都交给你们,之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我也会定期来女医堂看看。” 这三人除了有管理能力,成绩也是稳定的前三名,让她们来负责培训新人,她很放心。 罗娣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李知琴问道:“那今年可还要招人?” 沈乐妮摇头:“今年也快过去了,就从明年开始吧。”她想了想,又道:“若平日无事,也可隔段时间进行一次义诊,算作锻炼。东西都在库房里,该用时就用。” 她之前就让人拉了一车消毒和包扎物品放在了女医堂的库房,便是拿给她们用来义诊的。 交代完后,李知琴三人才离开沈乐妮的营帐,回到自己的住处。如今虽然培训告一段落,但她们还是需要待在校场进行锻炼。 等人都走后,沈乐妮放下帐帘,对系统道:“结束第一次支任务。” “离第一次支任务结束尚余三日,宿主是否提前结束?”系统向沈乐妮确认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系统才道:“正在提交申请……申请成功。第一次支任务正式结束,任务内容为建立一支可随军的女子医疗队,要求人数至少为十人,每人熟练掌握基本急救技能。经过检测,合格人数为十二人,任务完成。正在下发奖励……” 听到任务完成四个字,沈乐妮提心吊胆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下来,开始猜测这支任务的奖励究竟会给她一些什么东西。 系统并没有让她想太久,继续道:“奖励已成功下发。分别为消毒及包扎物品各五百箱,外伤处理器械一百箱,卫生巾一千箱,避孕用品一百箱,止痛药一百箱。” 沈乐妮是真的有被狠狠惊讶和惊喜到。 后面几样东西虽说她是有想过的,可没想到系统一次性就给她备齐了,数量还不少! “系统!你是这个!”沈乐妮给它竖了个大拇指,要是系统有实体,她立马给它拽出来把它抱在怀里狠狠亲它几口,再来个举高高。 听到沈乐妮心声的系统:……幸好本统没实体。 沈乐妮不再管系统,来到帐门口把帘子拉开条缝,探出头去瞧了瞧外面,发现没人才缩回去,再拉过旁边的绳子把帐帘给栓紧。 虽说如今是午休时间,没人来找她,但还是以往万一。 她太激动了,等不及晚上再看了! 除了消毒和包扎的,其它的沈乐妮每样都搬出来一箱,她先是打开外伤处理器械看了看,里面除了缝合需要的重要器械,最多的便是缝合线,考虑到古代条件有限,发的全都是可吸收的羊肠线。 沈乐妮数了数,一箱里面有个二三十盒,每盒又有三十个独立无菌包装袋,一袋里的线应该有个两米长的样子。一箱就有这么多,更别说总共给了她一百箱! 天知道她收集那点羊肠线费了多少功夫,现在她一下就有这么多!系统,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系统:不用谢不用谢。 把这箱东西放进空间后,沈乐妮接着看下一样,卫生巾。 第136章 她把箱子打开翻了翻,系统给她的卫生巾倒是没有短的。一箱里面总共五十包,每包十来片,所以这一箱就有近六百片。一千箱的话,都能帮助许多女子许久了。 沈乐妮想了想,打算把这卫生巾全部给当下女子用。虽然这一千箱对于长安女子总人数来说就等于溪流入江海,管不了多大作用,更别提整个大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能帮一个是一个,能帮几日是几日。 等以后有时间,她便找人钻研一下。 再看那避孕用品和止痛药,前者正如沈乐妮所想,乃是避孕套和避孕药,后者更是万能的,哪里疼痛治哪里,男女皆适用。 沈乐妮开心的咧开的嘴角就没收回去过,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把东西都放回去,末了问系统道:“下一次支任务是啥时候啊?我都等不及了!” 系统:这不是……才刚结束? “支任务随着形势而随机触发,无法提前预料。” 沈乐妮哈哈笑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还是想休息休息的。” 一个接一个,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霍霍。 到了十一月份,军训内容的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也就是体能训练和练习骑术,而沈乐妮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忙,加上卫青代为管理整个军训,她也有了时间去忙自己的事。 等到放假日,沈乐妮把女医们都叫去了女医堂,将提前准备好的新东西一一给她们介绍了一遍,包括使用方法、注意事项。 十二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凑在一起,拿起桌上的东西好奇地转来转去地看。 “这个叫卫生巾的东西,真有那么好用?”有人说着,拿起打开的一片卫生巾,仔细摸了摸,然后眼睛睁大,不可思议道:“这个东西摸上去好柔软!” 旁边人听她这样说,从她手里拿过去也摸了摸,亦是同样的反应。 众人互相传着,发出不同的感叹。 “我还从未用过如此好的东西!” “如此柔软舒适的布料,拿来做月事带,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这一小片可贵了吧?” “这真的不能洗洗再用吗?我有点不舍得扔……” 等到沈乐妮讲完避孕用品后,众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饶是那几个上了四十岁年纪的妇人,也忍不住羞得满面通红。 “这这这……这……” “老身真是……真是长见识了!” “想不到避子还能通过男人这种途径??” “不用伤害身体,这对女子来说是好东西啊!” “是啊,只是男人重子嗣,怕是没什么人愿意用吧?” “……” 等她们都把内心的感叹和惊奇抒发的差不多后,沈乐妮先是一人送了她们一些,然后才嘱咐道:“这些东西再金贵,也没有我们的身体健康重要,所以诸位该用时就用,不用省着。” 众人这才千恩万谢着收下,也有人看着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忍不住好奇道:“我活了三十多年,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知这些好东西国师是何处得来的?” 沈乐妮还没说话,李知琴便睨了那妇人一眼:“这是国师的事,不该问的便不要多问。” 那人说出口才感到后悔,生怕沈乐妮不高兴,赶忙向她道歉。 沈乐妮罢了罢手,对众人玩笑道:“总之既没偷也没抢,大家放心用便是。” 李知琴想起方才库房里还堆着许多,便问道:“国师,那库房里的那些,是作什么用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沈乐妮道:“我打算在女医堂隔壁,开一家店铺,专门售卖女子用品。” 她说完,众人的眼神都带上不解和疑惑。 有人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国师这般身份,竟也缺钱用?” 有人立马反驳:“这话说的,国师建立这女医堂,一日管三顿饭,每个月给我们发那么多工钱,就是再有钱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挥霍呀!”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挥霍呀?国师那可是都用在正事上了!” “是是是!瞧我这张嘴哟!” 沈乐妮适时开口道:“开店售卖并非是为了盈利,只是花钱买来的东西,比免费的东西更让人珍惜而已。” 众人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 是了,若是把这些东西免费发给百姓,有的百姓反而不相信这些是好东西,随意丢弃都极有可能。可若是花钱买的,那定然是舍不得扔掉的。 正所谓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 “国师打算如何定价?”李知琴问。 沈乐妮道:“我还没想好,不过普通百 姓也能买得起就是了。” 嘱咐完剩下的一些琐事后,沈乐妮就离开了女医堂,到国师府附近时又拐弯去了一趟冠军侯府。 一见到霍去病,沈乐妮便道:“托你办件事。” 听沈乐妮有求于他,霍去病眼睛闪着亮光,脱口就道:“没问题,保证给你办好!” 沈乐妮挑眉,“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呢就如此有信心?” 霍去病嘿嘿笑着,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改口道:“那你先说,我一定尽全力给你办。” 沈乐妮没急着说,而是先问他道:“你可知棉花此物?” “棉花?”霍去病眉毛一拧,抠着脑袋沉思许久也想不出这是个啥物,就如实道:“我没听说过。它长什么模样?” 沈乐妮忽然想到,也许这个时候棉花还不叫这个名字。她给霍去病形容了一下,又讲了下棉花的主要出产地。 霍去病虽然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但他还是对沈乐妮保证道:“放心,我多派些人出去打探打探,只要大汉有,一定给你找出来!” 沈乐妮真心道:“那便多谢你了。” 她记得这个时候确实是有棉花的,只不过栽种地方有限,且仅限于在贵族阶层出现,或许他们只看过棉织品,并未见过棉花本身的样子。 但只要有就行。 第133章 容珠儿 等沈乐妮说完正事后,霍去病才说起才想到的事:“话说,你身为国师,不打算培养一些心腹出来么?” 沈乐妮玩笑道:“霍公子这是觉得我麻烦你了?” “不是!”生怕她真的误会,霍去病赶紧解释:“我是觉得你事务凡多,培养一些亲信和心腹出来,像这些事一个吩咐就行了。如今我在长安还好办,若以后我出征了或者有什么事不在长安,看你找谁。” 沈乐妮思索着道:“嗯……你说的也有理。”说到这里她不知有了什么主意,话音一转道:“只是我平日里已经够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从头培养亲信啊,况且我也不知该如何培养。”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眼睛悄悄瞄霍去病。 只见霍去病听了后眉头一皱,继而舒展开来,对她道:“既然如此,之后我指几个可靠的人给你用。” 沈乐妮喜笑颜开着拱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感谢感谢!” 霍去病眨了下眼反应过来,故作气愤道:“好啊,你早就算计好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乐妮不承认,叹道:“我确实是没时间啊。” “我看你就是懒。”霍去病嘀咕道。 沈乐妮哎了一声,尾音往上扬,“我是相信你,才敢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若换作旁人,我是万万不敢的,毕竟心腹可是关乎我的秘密和身家性命啊!” 霍去病还是太年轻,沈乐妮这几句一出口,就给他哄得找不着北了。 他脸颊一下浮现几丝红晕,低头以拳掩唇低咳了咳,掩饰住异样的情绪和砰砰直跳的心。 “你、你放心,我培养出来的人,绝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 “有霍公子此言,我就放心了!” 沈乐妮虽然确实是想犯个懒蹭一蹭他的资源,毕竟她平日里是真的很忙,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觉得在培养心腹这事上霍去病比她靠得住。 之后,沈乐妮在空闲之余便忙着店铺的事。她在女医堂隔壁盘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铺子出来,然后便找了工匠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修缮改建。 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大,因此只半个月左右就结束了。剩下的事情,便是要找两个女子来替她看守和运转店铺,但这人务必是要信得过的。 沈乐妮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只有女医堂的那帮人她是比较信得过的,可她们平日里事情也多,如今虽然培训告一段落,可她吩咐了让她们多认些字,还要义诊等等,哪里还腾得出时间帮她看铺子卖东西。 不过倒是可以问问她们身边有没有靠谱的人,介绍给她也不是不行。不过仅仅这样倒是不够,她得自己再培养一两个女子来用。 至于为什么不找霍去病,不是信不过,而是她也确实应该学着如何去培养亲信,总不能缺人用的时候就去找别人。 于是沈乐妮又想了想,这人要哪里去找,最后决定,这人还是从民间找,因为要说哪里女子最多,自然是普通百姓里多,她也能挑个满意的能做她心腹的、也能够胜任店铺工作的。 第137章 而且这招人也不能声张,她怕有人从中作梗。 . 某一日。 距离女医堂不远的一条街道边,百姓们围着某一处互相讨论着。而他们讨论的对象,正是国师沈乐妮。 只见她坐在一把小椅子上,面前支了一个小摊,正在摆弄桌子上的东西。说是卖东西嘛,可桌子上就只放了笔墨,还有几卷竹简、一块叠起来的白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一时间,百姓们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只是为了看稀奇,久久不愿离去。 毕竟这可是大汉的国师啊! 堂堂国师,屈尊降贵坐在街头摆摊子,可怎能不引人一观! 于是众人一传十十传百,沈乐妮摊子还没摆多久,附近就被百姓给围满了。 沈乐妮虽然来到长安才一年多,却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自始自终有条不紊又闲适地做着准备工作。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讨论,她坐在摊子前,摊开那一块白布,然后研墨执笔,在白布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她一笔一划写着,百姓们也把一双眼伸老长过去看,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走近些,自然是因为沈乐妮身份尊贵,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只敢站在远处看。 虽然如今长安大多百姓都认为国师是个平易近人的大善官,但终究阶层有别,他们不敢贸然靠近,生怕冒犯。 沈乐妮写完后,将白布抖开,然后铺在摊子前,写着大字的一面正对着百姓,百姓们指着那俩大字就议论起来。 “你看那,写的什么呀?” “不知道啊,我也不认识啊。” “有谁识字儿的?快来念一念!” “他!他会!” “你快认一认,这写的啥!” “别急别急!容我瞧瞧……招,招工?” “招工??国师来这儿,是来招工匠的?” “国师连这等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真是个好官啊。” “那还用说,我家去年冬天,就领到了国师发的一件衣裳,可厚了!以后冬日出门就不怕冷了!” “我虽然没有,但也瞧见过,那一件衣裳可要不少钱呢……”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句,话题从这个聊到那个,不过言语间说的都与沈乐妮有关。 沈乐妮环视一圈,见人也不少了,便清了清嗓子,扬声对众人道:“诸位!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她一开口,原本喧闹的场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她说道:“大家也都看见我写的这俩字儿了,不错,我来此正是为了招工。我要招两个人,以后长期为我办事,每个月可以拿三两工钱!” 听到那三两工钱几个字,围观人群陡然躁动起来,惊讶激动抽气声此起彼伏。 “夺少??夺少工钱?!” “一个月三两!三两啊!” “这也太多了!我一个月连一两都没有!” “国师大人,就招两个吗?你看我行不行?” “国师大人招我招我!我长得壮,有力气!” “我我我聪明!” “国师大人看我!我识字儿!” “国师大人看我!!!” 一大群人涌上去把沈乐妮的摊子围起来,争先恐后、吱哇乱叫地向她自荐着。沈乐妮扶住自己险些被撞垮的摊子,看着眼前这疯狂的场面,只觉得耳边像是有百八十只鸭子在嘎嘎个不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见缝插针地扯着嗓音劝道:“大家安静!安静一下!”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生怕惹了沈乐妮不高兴而错过这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的好事,都赶紧把叭叭的嘴给闭上了,只是仍堵在摊子前,谁也不肯后退。 沈乐妮只好再说了句:“麻烦大家都往后退一退,退一退。” 百姓们虽然很不想,但也不敢不听,好一会儿才把距离给留了出来,安安静静地站着拿一双眼睛巴巴地瞅着沈乐妮。 沈乐妮呼了口气,这才有机会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她先说起最重要的一个要求:“方才我还没说完,我招工有一个前提就是,我只招女子!” 此话一出,百姓们果然满脸失落,而人群里的少数的女子却是一脸喜悦。有人立即开口自荐道:“国师大人!我是女子!” 其她人也不甘示弱,又开始争抢着说自己的优点。 可沈乐妮还没说话,便有心生嫉妒的男子大声地说了一句:“女人哪有男人能干活。”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这句话,登时引来了在场女性的瞪视,她们正要开喷,沈乐妮面带温和的笑容向他求解:“为何如此认为?” 那男子哼了声:“女人柔弱,头脑愚笨,心眼还小,什么都干不了,四五十岁的大男人都比女人好使。” 他话音还没落地,就有女子忍不住开骂:“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还四五十岁的男人,我看你老母都比你中用!” “就是!看你一脸死衰样,脸上褶子都能当沟渠了,莫非说的就是你自己吧!你可少往 自己脸上贴金了!” 被当众这样狗血淋头地骂,那男子当场就想撸袖子,幸亏被旁边人给拦住了。 沈乐妮抬了抬手,百姓们看在国师面上,才消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个男子,微笑道:“没办法,我只要女子,若你真这么想做这份活的话,不如你先去想个办法,变成女子,说不定我就招你了。” 百姓们闻言,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男子憋了一肚子火,却不敢朝沈乐妮撒,只能转身大步离去。 “国师说得好!” “这么瞧不起女子,还跟女子抢活,真不要脸!” “就是!” 此事到这里也就翻过去了,沈乐妮让那些毛遂自荐的女子都排好队,一个一个地询问和考验,而许多男子见没了希望,也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不到片刻,原本围了一层层的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 沈乐妮也在这街边坐了有两个时辰了,来排队的人倒是多,可就是没有合她心意的。 但沈乐妮也没有气馁,毕竟她的要求还挺高的,光是能识些字和有管理经验就把人几乎都挡在了门槛外,更别提还有对品性和智商的要求等等。 第一次支摊,没招到人。 第二次支摊,沈乐妮换了条街,还是没招到人,但国师当街招工一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三次沈乐妮又换了一条街,人倒是一个接一个,可坐了一日,还是没有让她满意的。 沈乐妮以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仰头望天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法子的时候,眼角映入了一道身影。她把视线挪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容貌昳丽姣好,身姿曼妙。 “请问……您便是国师大人?”如同山间泉水般的声音,甘甜中又带着两分冷冽。 沈乐妮点头,示意她先到摊子前的凳子上坐下。 女子依言坐到摊子前,然后轻轻抬眼看向对面的沈乐妮,“民女听闻,国师大人在招工?” “是。”沈乐妮温声问道:“不知姑娘姓名?” 那女子顿了顿,回答道:“容珠儿。” “容姑娘,那你对我招工的要求,可有了解?”沈乐妮询问道。 容珠儿说了一些,沈乐妮听后颔首道:“不错。因为我招的人少,而且以后要一直在我身边做事,所以条件格外严格。” “民女理解。” 沈乐妮开始询问基本情况:“那请问容姑娘家住何处?家里人可同意你日日抛头露面?” 容珠儿面色平静地回道:“民女孤身一人,家里并无人,民女也不在乎那虚无的名声。” 这句话,这三次支摊子以来沈乐妮已经听见了多回了,因此当下也还算平静。她又问:“那姑娘平日是做什么活来养活自己的?” 容珠儿攥着自己的衣裙,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默了半晌,最终下定决心,望着沈乐妮的眼睛道:“我如今……身在女闾。” 女闾,就是青楼的意思。 容珠儿说话的时候,神情也有些紧张,似乎害怕沈乐妮因为这个而嫌弃她。可她望着她许久,也未见她脸上有任何的嫌恶鄙夷之色。 之后沈乐妮了解到了容珠儿的身世,她曾是长安附近河东郡的一个有些富裕的商贾之女,后来父亲因做商不慎得罪了另一个富商,不料那个富商与当地官员有勾结,两方合起伙来打压陷害她家。 再后来,家中遭逢巨变,她父母在行商途中死于意外,家业也被人用计盘了过去,而她被迷晕,被奸人卖了出去,后来辗转流落到了长安,又被迫进入到了某处女闾里。 一待就是近十年。 幸而她有些技艺傍身,才没沦落为最低等的以身伺人的妓女。 父母看重儿女的学识品德,自小让她读书认字,学琴棋书画,可不曾想这些用来修身养性的东西,有一日竟会成为她保护自己不受人凌辱的资本。 第138章 她虽在女闾里待了快十年,可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机会,积攒银钱,让她脱离那布满泥垢的深渊。 终于,机会来了! 她一定要抓住! 沈乐妮听完她的身世和遭遇,不免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她家庭优渥幸福,本该有个很好的人生,可却遭此劫难;她才二十多岁,却已经在青楼里待了那么多年。 唉…… “那你,可打算为你父母报仇?” 容珠儿自嘲一声:“大人,民女倒是想,可一个普通百姓或许一辈子也触摸不到权贵阶层……您说,蚍蜉要如何做,才能撼及大树?” 沈乐妮一时无言,只静望着她。 容珠儿又苦笑:“我如今沦落为这般低贱之人,连普通百姓也比不得,或许等我死了,也做不了什么吧……” 第134章 我能对她做什么? 沈乐妮不敢轻易应承什么,即便她如今官至国师,得帝王宠信,可她毕竟孤身一人,无法轻易撼动那盘根错节的勋贵势力。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她只能明哲保身,毕竟还有重任在身。 但若这个姑娘当真可靠,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帮她一帮。 沈乐妮又考验了一番,种种看来,容珠儿是她这三次支摊子以来在她心里排在第一满意的人。 她心里敲定一番,最终作了决定。她对容珠儿道:“问了这么多,你也是第一个符合我要求的人。” 容珠儿激动到直接站了起来,不住地躬身感激着沈乐妮。 沈乐妮拦住她,说道:“你不用急着谢我,如今你只是初步通过了我的考核,之后的一个月里,我还会对你进行多次考验,若你都能通过,那你就能在我手底下帮我做事。” 容珠儿点头::“我明白的,大人。” 沈乐妮想到她如今还身在女闾,思考了一下,便开口问道:“你待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容珠儿报了地址,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问道:“国师不怕用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会被旁人笑话?” “我若是在乎那些,就不会亲自到这大街上来支摊子招工了。”沈乐妮说笑道。 容珠儿抿唇一笑。也是,国师看上去便是个洒脱的奇女子。 “我随你去一趟,替你赎身,然后给你找个住处。” 容珠儿有些迟疑,沈乐妮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又道:“放心,即便你最后没有通过考验,我也会给你安排个活让你做,每月照常给你发工钱,让你能养活自己。” 而且女医堂每年都要招人呢,她又识字,如此现成的人才,她不捡走才怪。 容珠儿神情激动,她郑重向沈乐妮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国师大恩!您的恩德,我容珠儿必用此生报答!” 沈乐妮浅笑着扶起她,“若你真要谢我,就努力去通过考验,然后帮我做事。” 容珠儿用力点头:“是!” 沈乐妮叫来自己的马车,收了摊子,然后载着容珠儿一起去了她所说的地方。 马车一路慢行,穿过许多条街,最终进入到一条比 较安静的街道,停在了一处阁楼前。 此阁楼不大不小,阁外装饰却颇为华丽。门口或立或坐着几个漂亮女子,大门上方的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字——百花楼。 见门前停了辆马车,几个女子皆靠近前来,边望着门帘边小声议论着。 很快门帘就被从里挑了开,那几个女子期待地盯着,可从马车里出来的人她们却是认识。 有一人当即就拉了脸子,“蔻月,怎么是你呀!” 蔻月是容珠儿的花名,容珠儿这个名字,是她的本名。 “唉,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 “蔻月,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坐着马车回来?” “莫不是攀上哪个了吧?”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围着容珠儿,轻笑着打趣着她。没等容珠儿开口解释,就见马车里又出来一人。 几人立马看过去,发现竟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眼神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 沈乐妮下了马车,扬起和煦的微笑对几人打招呼道:“诸位下午好啊。”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没遇着过这种情况,但多少也是有眼力见的,眼前这位女子看上去便不是普通人。本着不得罪的想法,便也朝她福了福身子。 “不知这位……姑娘,来百花楼是?”有人探询着问道。 沈乐妮直言道:“我是来为蔻月姑娘赎身的。” 几人愣了愣,却是不敢耽搁贵人的事,连忙把沈乐妮迎了进去。 一进大堂,许多姑娘便看稀奇地围了过来,真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姝色。 有胆子大的甚至直接开始打趣起了沈乐妮:“哟!奴家真是开了眼了,头一回见姑娘逛女闾呀!” 她这话一说,引来许多女子掩唇轻笑。 “蔻月,你从哪里把这位姑娘带来的?” “这莫非也是蔻月的恩客?” “哎哟!蔻月呀,你可真有福气!”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沈乐妮,此刻被如此多的漂亮女子这样调笑,也不由得脸颊一热,有些不自在起来,低眸轻咳了咳。 容珠儿细眉一拧,呵斥出声:“你们住口!这位大人身份尊贵,再胡言乱语,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不敢暴露沈乐妮的真实身份,只能这样警告她们。 见容珠儿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众女子这才收敛起来。 正好这时百花楼的鸨母匆匆走了来,沈乐妮这才舒了口气,和她说起正事。 听到沈乐妮是来帮容珠儿赎身的,鸨母便将她带到一处安静的雅间里商量,起初鸨母还各种说辞,想趁机大讹一笔,沈乐妮见她咬死不松口,便使出最后一招,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她没多说什么,也没威胁鸨母,但鸨母却被吓白了脸,考虑了半晌,识趣地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同意了沈乐妮的出价。 最终沈乐妮替容珠儿花钱,将她赎出了百花楼。 马车里,容珠儿双手捏着自己的身契,垂眸盯着那身契上的字,心腔里忽而涌起复杂情绪,顷刻就令她湿润了眼眶。 沈乐妮察觉出她的异样情绪,轻言安慰她道:“如今你与那种地方再无干系,无论如何,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再言其它。” 容珠儿抬起头,泛红的眼眶望着沈乐妮,用力地点了点头:“谢国师大人,容珠儿一切都听您的。” 她把身契叠起来放好,收起情绪,而后询问沈乐妮道:“大人,不知大人要珠儿做些什么?” 沈乐妮想了想,玩笑道:“反正在我身边做事,应当不会太轻松。你可怕累?” “珠儿不怕,国师吩咐的事,珠儿都会尽力去做,只要国师不嫌弃珠儿手脚笨就行。”容珠儿摇头道。 “岂会。”沈乐妮打算先把店铺的事情告诉容珠儿,她说道:“我有一个铺子再过些日子就会开业,你要替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看守和管理铺子,卖东西。” 容珠儿心里微微一讶,想不到堂堂国师,也会对低贱的商贾之事感兴趣。 “不知国师卖的是何物?”她询问道。 “女子用品。” 容珠儿有些疑惑,沈乐妮就给她作了简单的介绍,容珠儿听了后不禁脸蛋一红。即便是她这般待在风尘之地数年的,听惯也见惯了男女间的那档子事,也没有勇气开一间这样的铺子。 容珠儿可以想见,国师大人之后会遭受多少人的非议和唾骂。 之前她也听说过女医堂的事,天底下再没有像国师大人这般为女子着想的官了,她真是个大好人。 . 沈乐妮思来想去,决定让容珠儿住在女医堂,这样做什么都方便,反正女医堂里面本身也有宿舍。而且若是她无法胜任店铺工作,也可以直接在女医堂进行学习。 到了女医堂后,沈乐妮先是给容珠儿介绍了一下女医堂和李知琴她们,又反过来介绍了一下容珠儿,交代她们平日里关照一下她。 之后,沈乐妮带着容珠儿熟悉了一下女医堂各处,便把她带到了给她安排的寝间,对她道:“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这几日你可以四处走一走,多和她们熟悉一下,外面也可以去,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店铺就在女医堂的右边,你无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容珠儿点了头,有些欲言又止。 沈乐妮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便道:“你就放心住在这里,我不会收取你任何银钱。你也不用担心,若你之后没有通过我的考核,我也不会赶你走,你仍然可以留在女医堂。” 说到这里,她浅浅笑了笑,朝她道:“你就把这里,暂时当做你的家吧。” 容珠儿郑重地对沈乐妮行了个礼:“多谢国师大人大恩!” 沈乐妮虚扶起她,最后嘱咐道:“过几日我会来对你进行第一次考核。你若有什么事,可以到国师府去找我。” 她给容珠儿说了下国师府地址后,就离开了女医堂。 第139章 沈乐妮回去后,就在想着先拿多少货出来,以及该对容珠儿考核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她进青楼为妓女赎身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得知。 第二日上朝,她就又被某些人狠狠参了一本。 有人高声叫道:“陛下!堂堂国师,竟出入女闾那等肮脏之地!完全不顾国之重臣身份!实在不堪为表率!” 有人又气愤嚷道:“国师竟当众为倡优赎身,简直是败坏礼教!”倡优,就是妓女之意。 “如此行径,不配为一国之师!” 见他们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她真的去青楼做了什么给这身份丢脸的事了一样。她唇角扯出一个好笑的弧度,反问那跳的最厉害的臣子道:“请问我这个女子,进入那女闾里能做什么?你不妨说说!” 那人一噎,憋的面红耳赤,却没支吾出几句话来。有人替他说了句:“你买了一个倡优!” 沈乐妮耸肩:“是啊,可我又能对她做些什么?” “你……” 好吧,他也说不出来。 “行了。”刘彻开了口,他看向沈乐妮道:“国师,那你解释一下,你买那女子作甚?” 沈乐妮拱手,义正言辞地回道:“回陛下,臣是为大汉培养人才!” 刘彻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但听说她把人放在了女医堂里,估计是要当女医培养的。 就是她这招人得的方式也太别具一格了,先是亲自到大街上支摊子,然后是到女闾里给妓女赎身,真是让这满朝文武都摸不着头脑。 之后的一个月里,沈乐妮对容珠儿进行了多次考核,包括笔试与面试等等。 容珠儿在做题的时候,碰见了生平从未见过的奇怪问题。 比如,你不开心或者生气时,会怎样发泄情绪?比如,你有一日突然得了一大笔银钱,你会做些什么?再比如,有两个人若是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等等。 容珠儿虽不解,但还是认真作了回答。 在她通过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考核后,沈乐妮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容珠儿道:“以后,你便正式留在我身边了。” 已经和容 珠儿熟悉了的女医们纷纷为她鼓掌为她开心,万分激动的容珠儿对着众人感激地福了福身子。 之后,沈乐妮把店铺所售的所有东西都一一为容珠儿详细地介绍了一下,并把她早已准备好的有关店铺物品的资料交给了容珠儿,末了她指着那堆竹卷叮嘱她道:“这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些东西的用法、作用、注意事项等等,一定要熟记于心,若还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我。再过些日子,店铺就准备开门迎客了。” 容珠儿点头,她拿起桌面上的卫生巾,说道:“这么好的料子,不知该怎么卖?” 沈乐妮早已想好,闻言她答道:“三钱一片。”系统给她的卫生巾虽然全都是一个长度,不过也跟最长的那种差不了多少了。 “三钱?”容珠儿有些惊讶。 这个价钱着实低到让她想象不到,毕竟这么大这么好的一片卫生巾,料子也是上乘的,样式还这般贴心,如此精致的东西,竟然连百姓家的一顿最普通的饭钱也比不了。 “这……国师,您会不会……太亏了?”容珠儿有些替沈乐妮担忧,毕竟那铺子也不算小,光是库房就挺大了,要是都这么便宜,国师得多亏呀! 沈乐妮笑着摇头:“我开这家铺子,卖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帮一帮大汉女子,但又怕有些人不珍惜,只能出此下策。” “珠儿明白了。”国师,真是个好官呀! 真希望大汉,有更多像她一样的官。 如容珠儿所想,其余的东西每一样的价格都很低,再普通的百姓也买得起。 把价钱都定好后,沈乐妮又嘱咐了一下其它的规定,比如之后店铺开业,凡是购买的人,每个人都要登记,且每个人每次限购多少,像卫生巾此物,一个月之内不能买第二次,等等。 这是避免有人来她这里进货,然后高价卖出去,或者避免物品被一些权贵人家包揽下。 至于那两种避孕用品,沈乐妮特地嘱咐了一下,不能卖的太过张扬,毕竟古代人口不比现代,国力更是远不能比,战争有时候在一定程度上都是靠人数取胜。且古代基建落后,修什么建什么都是靠人力完成。 万一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可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沈乐妮就叮嘱容珠儿平日里收钱的时候,跟买家悄声说一下就行了,不用高声宣扬。 第135章 王夫人有孕 “珠儿知道了。”容珠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沈乐妮。 国师不光人美心善,还考虑的如此周全! 沈乐妮摸着下巴道:“只是这铺子里,光有你一人怕是不够。” 到时候光是店铺开业的接待顾客、打包商品、收钱找钱、记录顾客信息等等事情就够让她忙的了,更别提还有日常清洁打扫、整理库房等等事务,至少还得再找一个。 头疼啊!她摆了三次摊,才招到一个人,难不成还得再去摆摆? 对了,女医堂那边她还没去问过呢。想及此,沈乐妮立马把女医们找了过来,说店铺还缺个帮手,问她们身边有没有品性不错的值得信赖的女子。 有个人推荐了她夫家的妹妹,说是个乖巧安静的人,之前已经成了亲,但因为不能生育就被休弃,如今自己在做些绣活养活自己,只不过也是个不识字的。 还有个人推荐了自己的亲女儿,说她才十几岁,机灵听话,而且她勉强识得几个字。 于是沈乐妮让这两人把她们推荐的两个都带来女医堂,让她瞧瞧。 三日后,沈乐妮见了这两人一面,当问及两人的名字时,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姑娘看着多可爱机灵的一个丫头,却叫王大志。嗯,真是个好名字!另一个女子叫文秀,看着是个娴静稳重的人。 她分别对两人进行了一些言语上的考验,觉得两人都尚可一用,便决定暂时留用。 总之就是帮着容珠儿管理一下店铺,倒也不是什么很秘密的事,反正以后长安百姓都会知道她在卖什么东西。 沈乐妮便让两人待在女医堂,先学一些字,不需要学太多,能认识用得到的字就行,再让容珠儿把重要的东西都教一教。 店铺的事情暂时安排妥当,就等她把军训的事情忙完然后把货拉过去就正式开业。 军训到这个时候,只剩下不到半个月,前些日子沈乐妮花了些时间去忙店铺的事,于是回到校场后她把所有连队都挨个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下训练情况,发现都还算不错后才放下了心。 军训了这么多次,沈乐妮已经有了经验,检查完一遍就大概知道能不能达到合格的分数。 夜里解散后,沈乐妮找来何平安,询问他这几个月的情况。 何平安顿了一下,对沈乐妮道:“姐姐放心,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发生过一些事情,不过我也应付下来了。” 后来,何平安的连队里果真有人闹事,何平安处理事情公正不偏私,也很果断得当。但那闹事的人品行如此,显然不再适合继续待在校场,卫青便把他赶了出去。 沈乐妮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轻拍了下何平安的肩以示鼓励,说道:“你做的很对,以后我也放心让你一人带队了。” 何平安眼神坚毅,似立誓般应承道:“平安一定尽力为姐姐分担。” 沈乐妮看着这个已经十四岁了的大男孩,欣慰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沈乐妮都待在校场,忙着最后的汇演,只是某一日刘彻突然召了她进宫。 沈乐妮放下手里的事情去了宫里,而刘彻一见到她,先是挥退所有人,而后开口就对她道:“后宫,王夫人有了身孕。” 这倒没有令沈乐妮很惊讶,她只是一时没明白刘彻告诉她的意图,而刘彻显然也看出来了,便又提醒似的说了句:“你第一次见朕时,说朕的后宫或许会在后年诞下一位皇子。” 他这么一说,沈乐妮就想起来了,她那时为了证明自己来自未来确实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国师,所言非虚。”刘彻哼笑了声道。 沈乐妮故作冤枉的模样:“臣怎敢欺骗陛下!” 刘彻笑着道:“朕要好好奖赏你!国师可有什么想要的?” 赏她? 沈乐妮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刘彻的神色,他的高兴溢于言表,连藏都不想藏了。 想来也理解,刘彻都登基这么些年了,才得了一个儿子,如今即将又有一个,心情可想而知。帝王心情一好,那真是见者有赏。 沈乐妮本想说没什么想要的,只希望大汉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发美好她就满足了等等标准答话,可有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便厚着脸皮向刘彻道:“回陛下,臣确实有想要的。陛下也知道,臣如今不仅要训兵,还要忙着建立女医队等等事情,花了不少银子,以至于如今手头有点紧,嘿嘿……”她忽然笑了一声,“陛下要是能赐臣一些银子,臣就满足了。” 第140章 “不就是银子,朕准了!”刘彻慷慨挥手道。 沈乐妮险些把脸笑烂,忙谢恩道:“多谢陛下!” 她都没做过什么,就只是把事实提前告诉了刘彻,如今也能得到刘彻的一笔赏赐。沈乐妮忽然就很想问一句,要是她把他所有皇子公主的大概出生时间都告诉他,能不能再赏一笔? 想归想,沈乐妮却没有真的问。 刘彻虽高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便向沈乐妮确认道:“王夫人此胎,真是皇子?” 沈乐妮肯定地点头:“是。” 王夫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是比较受宠的后妃之一,她生的儿子便是齐怀王刘闳,只是她在生下刘闳短短一两年就去世了,刘彻后来还找方士为她招过魂。 刘彻听后便颔了颔首,想问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再问。 . 王夫人有孕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凡是有些权势的人都得知了此事,许多官员开始重新作打算,暗地里涌流四起。 霍去病知道以后,也想起了 带着沈乐妮第一次见刘彻时她说的话,如今果真应验。 而沈乐妮果然拿到了一大笔赏赐的钱财,高兴的整日看谁都面带和蔼的笑容。 霍去病来找她时,便见她和他说话时一时挂着笑,看上去都有些诡异了,霍去病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看着她小心地问:“你怎么了,你笑什么?” 沈乐妮背起手,“当然是心情好我才笑啊。” “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霍去病嘀咕道。 沈乐妮收起笑斜他一眼,霍去病立马举手投降。 霍去病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凑到沈乐妮身边小声打探道:“哎,话说,陛下他……将来会有几个皇子?”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沈乐妮看着他,忽然想逗他一逗,便坏笑道:“莫非,你在想将来扶持哪个皇子?” 霍去病一听,果然狠狠吓一跳,险些跳起来去捂她的嘴,“哎哎哎!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沈乐妮哈哈一笑,道:“行了,我逗你的。” 霍去病哀怨地瞅她一眼,“你这个玩笑,能把人吓死。” 沈乐妮咳了两声,似劝似提醒:“总之,不要乱问,对你没好处。” “知道了。” 他才没那个心思,反之他还有些担心,毕竟她之前也说过,陛下会册立尚且年幼的据儿为太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霍去病说起正事,“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棉……总之就是那个东西,已经有了下落了。” 原来棉花在这个时候,叫做织贝或白叠子,分布地区在最南边,西域那边也有,只不过种植的都不多。 “你要那织贝做什么?”霍去病询问着。 沈乐妮一时没说话。她本是想着用棉花尝试着做古代版卫生巾,可现在想来却不现实。 首先这时候棉花种植稀少,本身价钱肯定是很贵的,更别提还有运输等事宜上的花费,而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毕竟好东西一般都会被上层人垄断。 还是找别的替代品算了。 见霍去病还看着她,沈乐妮就随口解释了一句:“没什么,想做个东西,如今看来用不起棉花。” “不能吧?你已是国师,身份在这儿,还有国师用不起的东西?”霍去病打趣道。 沈乐妮扯开话题,“总之,此番多谢你了。” 霍去病罢罢手,又道:“等汇演结束后,我便亲自去挑几个信得过的人给你使。” 沈乐妮点了点头。 一月初,第五次军训汇演圆满落幕。 沈乐妮提交申请后,系统开始道:“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五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三千人,实际为三千零一百人,军训期间人数减少为三千零九十一人。用时五个月,综合评分为七十四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一百九十分。累积积分为六百零九分。” 这次军训,除了何平安队里因闹事而被遣离校场的两人,还有别的连队里因家里有人生病、哪里受伤了等各种各样的事同样离开校场的人。 沈乐妮正等着系统给她下发物品,而系统这时候却是问道:“系统检测到另有十三名已达合格标准的预备教官,宿主是否选择在此次兑换为积分?” 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沈乐妮本想留着等以后万一哪次军训不合格时再凑在一起,可她也不知这十三个人能换多少积分,干脆就跟这次的一起兑换算了,也好让她心里有个数。 于是她道:“兑换。” “正在为宿主提交申请……申请成功。十三名预备教官总共兑换积分为八分,第五次军训总获得积分为一百九十八分,累积积分为六百一十七分。” 啊??八分?! 沈乐妮即便做了可能没多少分的心理准备,但显然,她的准备做少了。 这也太少了吧?! 十三个人,就换了八分?一个人连一分都没有? 沈乐妮真是呵呵了。 第136章 杂交水稻 “系统,你真真真没有算错?要不再看看?真的才八分?”沈乐妮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八分,她去要饭都要的比这多。 系统仍旧贴心地回答着:“本系统一贯遵循的宗旨乃是严谨严格四字,从无出错。” 沈乐妮还不死心,又换一个问题问:“那这十三人在这次综合评分里值个多少分?” “三分。” 沈乐妮彻底死心了。 只能说,幸好她没有把这十三人留到军训不合格时再用,才三分,要是凑到一起都达不到合格线,那才是让她想死。 要么就多训些出来,要么就存在一起,聚少成多。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压缩饼干一千箱,精盐一百箱,防砍服五件,单人帐篷一千顶,现代马具一千套。奖励:杂交水稻种十斤,附带《水稻育苗移栽手册》一本。” 听到精盐一百箱的时候,沈乐妮眼睛陡然一亮,心道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没感叹完,又听见了五件防砍服,又是一个激动。听到马具一千套的时候,沈乐妮满心只剩下了感叹,只道这次的分也太值钱了。 等系统报了最后那奖励后,沈乐妮蓦然一愣,继而便是难以置信,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系统竟会把杂交水稻种当成奖励给她。 那可是现代杂交水稻啊!是解决了那么多人温饱问题的杂交水稻! 虽然古代种植条件远不如以后,可倘若精心料养,产量也不会太低! 沈乐妮本以为这种真正的利国重器至少会在军训数万人的时候才可能会给她,谁知道来的如此突兀。 十斤,育出苗后也能种几亩田了。 沈乐妮顾不上其它的东西,先把水稻种取出来看了看。 系统给的十斤,乃是现代计量单位的十斤,装在一口箱子里,一打开来,金灿一片。 她捧了一小捧在手心里,屋子里点了灯,稻种在灯光下泛着金黄的光泽,粒粒饱满,即便未脱壳,也能引得人大动口腹之欲。 沈乐妮把这一撮种子在两手手心里轻而缓慢地倒来倒去,细细聆听着那稻种相互摩挲的沙沙声。 她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手上的动作也极其小心,生怕就掉落一粒,可就是不想停下手中动作,好像觉得不太真实一样。 来到古代,才知未来生活何其幸福。 嚼过安顺镇的那一碗未脱壳的干瘪而粗粝的粟米,才明白手中物的神圣。 沈乐妮盯着手中的种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箱子里,再收回到空间去。 “系统,你给的这杂交水稻一亩能产多少斤?” “至少为一千斤。” 这个回答倒在沈乐妮的预料之中,毕竟系统给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过若是放在当下的话,一亩能产个五百斤就不错了,也就是当下的八.九石。 但之前她就跟大司农了解过了水稻等粮食的亩产,平均才一石,这八.九石已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沈乐妮抑制住因激动而跳动不止的心,把另外的新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这精盐一箱里有足足三十袋,一箱子都足够沈乐妮吃好多年了,更别提这里有一百箱。而且这盐可不光能吃,还是重要战略物资,用处多着呢。 再翻了翻那本手册,上面记载的都是有关水稻种如何育苗、移栽等方法,有了这本书,将来种水稻的时候能免走许多错路。 翌日一大早,沈乐妮用过早饭后便迫不及待地拿上东西进宫去见了刘彻。 如今刘彻也渐渐意识到沈乐妮每次军训后会得到一些东西,因此现下看着沈乐妮,便颇有些期待。 果然,沈乐妮此番是来献两物给他的。 刘彻看着那被宫人抬进大殿的两口箱子,不禁挑了下眉。看来此次的东西,有点大啊。 第141章 待殿里无闲杂人后,沈乐妮才走过去打开一口箱子,拿出一包盐呈到刘彻案前。刘彻拿起 那包盐捏了捏,只觉得手感有些奇怪,一时猜不出来是何物。 他举着那包盐问道:“这是何物?” 沈乐妮对上他的视线,扬着唇清晰有力地回答道:“回陛下,此乃精盐。” “精盐?”刘彻果真对此物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似是想打开看看这精盐与供入宫中的精盐有何不同,却不知此物该如何打开,一时顿在那里。 沈乐妮很有眼力地伸出手去,“臣替陛下打开。” 刘彻把东西递给她,沈乐妮接过,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再递了回去。 刘彻直接倒了一些在手心里,只见掌心的精盐细小如沙粒,却白如冬雪,无一丝杂质,像是真捧了一撮最纯白的雪在手里一样。 光看上去,便知这盐确实是难得的精品,他作为帝王,也不曾见过这种极品精盐。 刘彻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欲沾上一些入口中品尝,沈乐妮见状提醒道:“陛下,这盐很咸,您少沾一些。” 刘彻依言只捻了一点沾到唇上,然后抿进嘴里品尝。 确实如沈乐妮所说,很咸,但刘彻却没皱眉,神情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之态。 “陛下,觉得如何?”沈乐妮巴巴望着他。 刘彻品尝完后没急着说话,他拿过净手的帕子下意识要把手心里的一撮盐揩进帕子里去,可动作一顿,继而把帕子铺展在案上,然后把手里的盐干干净净地用另一只手擦落到帕子上,再移到边上去。 眼前帝王富有四海,却依旧很珍惜这一小撮精盐。 做完这一切后,刘彻才看着底下那两只箱子开口问沈乐妮:“箱子里都是这盐?” 沈乐妮如实回道:“臣只带了一箱子,不过臣总共得了一百箱。” “国师打算把这百箱精盐用于何处?”刘彻询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沈乐妮早在昨晚就想过了。 盐是人体必需的矿物质,这百箱盐她除了献给刘彻一箱,她自己自留一箱,再留五箱下来另作他用,其余的九十三箱她则暂存着,以后给出征的军队用。 听她说完,刘彻也没问什么,反正用于军用于民与他而言都可。 只是有个问题刘彻没想明白,他询问道:“另作他用是何意?” 沈乐妮回道:“此后待研究院建成,便可以设立一处专门研究盐的提炼提纯以及盐具的分院,介时便用得上这精盐。” 刘彻颔了首,又问道:“看来国师是想好研究院应当开设哪些钻研点了?” 沈乐妮点了头:“是。” 刘彻道:“再过不久,研究院也修建完毕,介时朕再与国师详细讨论。” 自从几个月前他下旨以后,研究院便开始动工,因为修建要求不是很复杂,所以不到半年,便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刘彻的目光又落在另一口箱子上,开口道:“那里面的又是何物?” 沈乐妮道:“回陛下,那只箱子里的,乃是粮种。” 刘彻的瞳孔细微变化了一瞬,他看向沈乐妮,重复了两字:“粮种?” “里面装的粮种,名为杂交水稻种。” “杂交水稻种……”刘彻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开口询问:“杂交水稻,与当下的水稻,有何区别?” 沈乐妮缓缓吐出几个字:“产量不同。” 刘彻心里一动,他静静望着沈乐妮的眼,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沈乐妮觉出了他的意思,便展开来道:“此前臣问过大司农,得知当下的水稻平均亩产不过一石左右,而这杂交水稻……”她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如实说来:“若放在未来,亩产在十五石以上。但若是当下,精心培养的话,或许也能产个七八石。” 乍然听到亩产十五石,刘彻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不复方才的淡然。 十五石?!这杂交水稻,竟能如此高产? 这可是十五石啊,若大汉的农田都能种上这等粮种,又何来饥荒之灾? 可心绪还没激动多久,就被最后那一句话给冲淡了下去。是啊,亩产再高,那也是未来的亩产量,换作当下,能产出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转念一想,即便每亩只产出五石,那也是当下所以粮种所不能及的。 思及此,刘彻又想起一个问题,问她道:“有多少粮种?” “总共只有二十斤,臣留了四斤以防万一,因此箱子里,有着十六斤。”现代的一斤,约等于当下的两斤。 闻言刘彻只道:“取一些过来。” 沈乐妮应下,转身去把另一口箱子打开,用双手捧出一些,然后奉于御案之上。 刘彻捻起一些搁于掌中,细细观摩了一会儿,没来由地轻叹一声。 第一次见沈乐妮时,她说了那般多的未来之事,他虽对她口中描述的那般强大之国很惊讶,心里却没有什么真实之感,可到后来她献给他的一件件来自未来的东西,让他不禁重新对她的那些话有了思考。 真正让他感受到宇宙乾坤所带来的距离感的,便是当下这精盐和杂交水稻。 即便强盛如大汉,即便尊贵如君王,在这一样样堪称国之重器般的神物面前,也不禁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那是一种刘彻从未有过的感觉。 第137章 孤身一人,对谁都好 但这感觉仅仅是瞬息。 他承认大汉自是不比未来,可既然上天降沈乐妮派了过来,便自有其道理。 大汉,在他的治理下,在沈乐妮的帮助下,一定能变得更好。 “陛下为何叹息?”沈乐妮疑惑地询问道。 “无事。”刘彻随口回一句,捻起几粒稻种在指腹间轻揉,将话题移开:“不知国师可懂如何栽种培养这杂交水稻?” 沈乐妮想到那本手册,回道:“臣知道一些关于如何育苗和移栽的知识,至于后面的料理,臣便不知了。” “无妨,此后可以同大司农商讨。”刘彻把指腹间的稻种放到案上,对沈乐妮道:“稍后,朕会召集相关大臣,商议水稻播种之事,国师也留下吧。” 沈乐妮应下后,便候在了殿内。 刘彻立马下了口谕,不多时,温室殿内就来了几位大臣,分别为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大司农、大司农中丞以及搜粟都尉。这些人的职责都是与农事相关的,自然对粮种事宜极为熟悉。 如今杂交水稻还没播种到田里,不必让太多人知晓。 几位大臣一进殿,先是对刘彻行了礼,再对国师行了礼。沈乐妮如今参政一年有余,因此他们都习惯了一个女子出现在议事之时。 随后,他们又注意到了放在他们前面的那口箱子,以及搁在殿侧的另一口箱子。 刘彻看着底下的四人,没有急着说稻种播种之事,而是开口道:“朕今日召尔等前来,有一事要交予你们,此事事关重大,干系到天下万民,因此朕希望你们,管好自己的嘴。” 事还没说就先下了警告,治粟内史等人已然明白陛下要说的事的重要性,纷纷向刘彻作了保证。 告诫了一番,刘彻才切入正题。他对治粟内史道:“把那口箱子打开。” 治粟内史依言上前两步,伸手将箱盖掀了开,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金灿灿的稻种,而且这稻种还不像是现有的,眼前的更加饱满,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他不禁愣了一下,而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三人显然也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皆是一样的反应。 稻种? 而且还是品质如此好的稻种,陛下是哪里得到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刘彻把几人的反应收入眼中,开口道:“这便是朕要交给尔等的事。朕令你们搁下手中事务,将这些稻种播种入田,并精心料养,直至收割完毕。”他看了眼沈乐妮,补充道:“另外,朕已将此事交予国师负责,国师于水稻育苗移栽一事上颇有经验,之后播种相关事宜,你们便自行探讨。” 几人听后,对于沈乐妮来负责这件种 粮食一事倒是并不怎么介意,反正陛下极为宠信国师,就算是陛下要革了他们的官职让沈乐妮来接手他们也无可奈何。 他们在意的,是陛下前几句话。 只是普通的播种育粮一事,竟让他们四个都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务,来种这箱子里的稻种,还要精心料养? 那么只能说明,这口箱子里的稻种,比现下的所有粮种都要好,而且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好,才令陛下如此重视。 “朕要说的都说完了,诸卿可记住朕的话了?” 刘彻平静却又带着无形威压的目光扫过底下四人,巨大压力令四人额角冒汗,不由躬低了背脊,连忙作出了回应。 可几人心里却存了疑惑,这箱子里的稻种,到底有何神圣之处? 刘彻最后警告完后,让他们去旁边的配殿讨论出一个有关播种所有事宜的结果,再呈给他。 第142章 于是沈乐妮同四人,带上那口箱子,一道去了这温室殿的配殿商议事情。 甫一进入配殿,沈乐妮就把宫人都叫了出去,然后治粟内史就等不及向沈乐妮探问道:“请问国师,这箱子里的稻种,究竟有何特别之处,需要国师和下官们来负责播种培育事宜?” 另外三人虽未说话,却也是拿一双眼睛望着沈乐妮。 沈乐妮把箱子打了开,然后把杂交水稻的不同之处对他们说来:“这稻种,名为杂交水稻,之所以陛下会如此重视这稻种,是因为它的产量比当下所有粮种的产量都要多。” 治粟内史和大司农等人对视一眼,治粟内史问道:“这杂交水稻的产量能有多少?” 沈乐妮与他对视,“若精心料养,亩产或可在五至八石。” 治粟内史等四人皆是眼睛一瞪,俨然被这个产量惊住。 五至八石!八石!这……这还是粮种吗?这简直是神物啊! 大司农激动到呼吸急促,他再顾不得什么,急忙向沈乐妮求证:“国师此言可有凭证?” 沈乐妮看向他,神色很是从容,却只道:“是与不是,种出来便可得知。只是影响亩产的因素有太多,田地是否肥沃、环境温度与湿度、阳光是否充足,以及虫害等等问题,都关乎水稻产量。因此这亩产究竟是五石还是八石,更少或者更多,都需要在场诸位大人共同用心研讨和培育。” 她将那几个因素一说,在场几人便有些微讶。看来陛下所言非虚,国师的确是懂得一点种粮之事的。 只是……这个女流未免也懂得太多东西了吧! 一个来自边境之地的人,究竟为何会懂得这么多? 四人中除了大司农以外,心中都各有所思,而大司农此前早已与沈乐妮有过两次短暂交谈,他倒是很佩服此女子,学识过人,懂得也多,还颇为关心粮食之事。 只要知道她是个好官就行,至于其它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治粟内史上前去捧了一把稻种细细研究了会儿,而后转头挂着一个微笑问沈乐妮道:“不知这稻种可是国师寻得的?” 沈乐妮也微笑着打太极道:“内史大人不妨去问问陛下。” 治粟内史闻言,赶紧解释道:“下官没有别的意思,下官只是不曾见过此等高产粮种,有些好奇罢了。” 大司农适时开口道:“国师大人,不知您对这稻种的播种之地,可有了想法?” 要想粮食产量好,首先就得选对地方。 沈乐妮便与他们开始了长时间的商讨,她来时尚且在清早,可出宫时却已过了午时。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几人将育苗地选在了离长安百里远的一处气候比较适宜之地,然后栽种地则选在了长江平原处,至于具体选在哪一块,还得之后去当地查看一番再作最后决定。 沈乐妮将讨论出的结果呈给了刘彻,刘彻看了后颔首表示同意,又安排了两支禁军先行前往育苗地将其保护起来,此后这两支禁军便会一直守在那里,直到稻苗移栽。 出了宫后,沈乐妮先是回了一趟家,然后拿上东西,便去了陈府。 她送了一些东西给卫少儿,包括卫生巾、止痛药、精盐等等,卫少儿听完这些东西的用处后既惊讶又喜欢,却没向沈乐妮打听是从何而来。 “对了,我那里还有一些,是送给大将军的,只是我不便去大将军府上,劳烦夫人替我送去吧。”沈乐妮拜托卫少儿道。 卫青帮助了她很多,又在军训一事上替她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感谢一下是应该的。 但她非必要还是少往大将军府上跑,不然她这个身份,另外卫青又是有着节制天下兵马之权的大将军,背后又是皇后母族卫家,担心给两方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此事还是拜托卫少儿为好。 送给卫青的,除了几包精盐、一些止痛药,便是一套马具、一把唐刀等物。 卫少儿爽快地一口应下,“没问题,你且放心,稍后我便替你送过去,亲手交到阿弟手上,再替你解释清楚。” 沈乐妮笑着道谢:“多谢夫人。里面也有止痛药和精盐,虽然我留了作解释的竹简在其中,但还是请夫人替我给大将军讲解一二,也替我告诉大将军一声,若是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之后可以问我。” 卫少儿还是笑着应下,“没问题,都交给我!” 事情交代完以后,两人便聊起了别的事情,沈乐妮分享起她军训以及女医堂的事情,卫少儿同她讲起近日来长安高门内发生的趣事。 说着说着,卫少儿便似忽然想起般,随口问她道:“乐妮啊,你看你如今都来长安快两年了,不知……你可有遇上心仪之人?” 如今的沈乐妮,对于这种问题,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从最初的无奈,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心如止水。 其中许多人,无非是想同她通过姻亲上的关系,寻求一个靠山,或者有实力的‘同谋’,但也有部分人是真正关心她。 比如卫少儿。 即便没有血缘以及姻亲上的关系,沈乐妮也已经将她当作了在这个时代的亲人,不忍与她产生隔阂,便摇了摇头,如实回她道:“夫人,我如今这般身份,注定了不能与任何勋贵士族有着任何姻亲上的关系,孤身一人,对谁都好。所以……即便我以后真的遇上心仪之人,我也不能与他成亲。” 卫少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叹息了一声,眉眼带着疼惜之色:“我知道,可我就是怜惜你,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强大的女子,但女子没个归宿,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第138章 太坏了 沈乐妮安慰似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卫少儿的手背上,对她温言道:“夫人不必担心,即使是孤身一人,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到这里,她唇边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又道:“何况我是国师,有着那般大的国师府,那么多仆人,还有那么多陛下赐予的钱财,更有陛下的宠信,以后老了过得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卫少儿掩唇一笑,提醒般的嗔道:“你呀,这些话只能在我面前说说,以后当着别人,可万不能这样说了。” “乐妮知道,多谢夫人的关心。”沈乐妮点了头,最后宽慰她道:“再不济,我还有个弟弟,以后他也能给我养老。” 卫少儿又是一笑,无奈道:“罢了,说不过你。”话音落下,她复而又认真地叮嘱沈乐妮道:“不过乐妮啊,你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我虽为后宅妇人,却也懂得一些朝堂之事,想和你攀关系的多,可外面也有许多人想要把你拉下来啊。” 沈乐妮颔首:“我记住了,夫人。” 虽然卫少儿早已预料到了沈乐妮的那番回答,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她相信只要两人两情相悦,总是有办法可以在一起的。 那小子不必说,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看眼前人对她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卫少儿想替霍去病试探一下她。 哎,那臭小子真是没用!她倒是听说他常常去找乐妮,可这么久了,什么作用也没起。 榆木脑袋呀! 卫少儿忽而眉含愁绪,轻叹一声道:“话说,我家去病也老大不小了,他却还没有成亲的想法。不是我这做母亲的说话言过其实,我家去病生的确实一副好相貌,又年轻有为,这长安高门中的贵女们,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想嫁给他,可他就是不愿成亲,我这都急得不行。” 沈乐妮只安静听她讲着,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料卫少儿忽然开口询问起了她的看法:“乐妮呀,你时常与去病一处,你可知道那小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她说 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乐妮的脸,悄然观察着她的神情。 沈乐妮一愣,俨然没想到卫少儿居然会问她。 她摇了摇头:“夫人,我不知道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闻言,卫少儿又是一声轻叹,眼珠子却是一转,开口拜托她道:“乐妮,以后你也替我劝劝去病,他都快到及冠之年了,再不相看个姑娘,以后可没人要他了。” 沈乐妮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笑着:“夫人,由我去劝霍公子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他与你熟悉,你们年龄也差不了多少,更能说到一起去,想必你来劝比我这个母亲劝效果更好。”卫少儿不甚在意地罢罢手。 “那……我记住了,有机会,我劝劝霍公子。”沈乐妮应了下来。 卫少儿舒展开眉眼,像是解决了一件心事般,唇畔含笑着向她道谢:“多谢你了,乐妮。” 沈乐妮摇摇头,见时间差不多了,她便起身告辞而去。 卫少儿望着她的背影,却是替那小子叹息了一声。 方才她几番试探,不放过乐妮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可却并没有抓住她想看到的。 看来啊,自始至终都是那臭小子一厢情愿罢了。 第143章 乐妮这姑娘,不像是轻易被困于情爱之事上的人。 她到底是该让去病再加把劲,还是该劝他放弃…… 沈乐妮出了陈府,她望着阴沉的天际,唇角却浮出一丝略微苦涩无力的笑。 . 一转眼,又迎来了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 深冬时节,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天地之间成了一色。 屋外虽寒风凛冽,街头却依然人头攒动,叫卖吆喝声不绝,烟火气盈满人间,热闹非凡。 到了晚上,泼墨般的大地上繁星闪烁,大街小巷挂满灯笼,万人空巷,共庆佳节。 戌时初,沈乐妮收拾妥当,乘坐马车前往未央宫参加宫宴。 进了宫后,自有宫人引路。沈乐妮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沧池渐台处。宫人告诉沈乐妮办宴之处后,便躬身告退。 眼下还未到宫宴时间,因此沈乐妮就地转了转。 这沧池附近建了好几处阁楼,高矮不一,外形不同,眼下阁楼内外都点起了明黄宫灯,华丽巍峨又大气,在夜色下仿佛是座座金楼,由金砖堆砌而成。 整个沧池也是处处挂满了宫灯,柔和灯光映在沧池湖面,像是把晨曦的金芒揉碎,洒落于其上,金光粼粼一片。 若是白日,便可见得沧池满目青苍色的湖水,‘沧池’一名也是因这水色而得名。 而渐台,则建于沧池中央,是一处大型的台式建筑,供皇室观景游乐,有时帝王也会在此举办宫宴。 沈乐妮正安静欣赏着独属于皇宫的夜景,背后响起霍去病的声音:“来的挺早啊。” “你不也挺早。”沈乐妮头也没回,继续欣赏。 霍去病走到她身边,随口问:“在看什么?” “欣赏夜景。” 霍去病也随她的视线望过去,嗯了声道:“景色是不错。” 沈乐妮瞥他一眼,“怎么,你以前没来看过?” 霍去病背起手,感慨着道:“自然是看过,只是逐渐长大,眼前所见、心中所感,皆有不同罢了。” 沈乐妮简直不想理他。 毛头小子一个,还在这感悟人生哲理上了。 霍去病却侧过头看她,往她身边挪近一步,小声问道:“你……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沈乐妮眼眸一动,立马就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却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反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事?” 见她这样,霍去病一副难以置信又有些心碎的表情:“你忘了?” 沈乐妮摸着下巴,仰天想了会儿,最终嘶了一声:“我好像确实想不起来了。”说完,她又对他眨巴着眼睛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不如再提醒我一下?” 霍去病不开心了。他转过头去,撇着嘴道:“没什么,记不得就算了。” “喂,生气了?”沈乐妮忍着笑,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问道。 “没有。” 沈乐妮继续逗他,“真没生气?” “……” 见他神色真有些失落,沈乐妮才收起了逗他的心思,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我没忘,行了吧?” 霍去病不太信,“那你说说,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今年为你准备压胜钱。” 闻言,霍去病的眼睛果真亮了亮,方才的情绪立马消散,他眼含期待、迫不及待地询问:“那你准备的是什么样的?有何特别之处?” 好家伙,他还真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她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漏。 幸好她提前准备好了,不然这次怕是不好哄啊。 “在马车上,等宫宴结束后给你。” “那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准备的是何物吧?”霍去病不死心地继续问。 沈乐妮就喜欢吊他胃口:“嗯……总之很特别,你没见过。” 她越这样说,霍去病越是心急想知道,可她就是不告诉他,他也没办法,气得哼了声,当着面发她牢骚:“你这人,也太坏了。” 沈乐妮险些哈哈笑出声来,好容易憋了下去,回他一句:“还说我,哪有人像你一样主动找人要压胜钱的?” 霍去病抱着手把头偏向一边,不说话。 说闹完了,沈乐妮看了看举办宫宴的那阁楼,对他道:“你那压胜钱等宫宴结束我就给你。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去了。” 第139章 就这一次 宫宴办在了一座叫飞燕楼的阁楼里,只不过今年的宫宴规模不大,不比去岁邀请了诸多大臣,倒像是一场家宴。 只是这次宫宴上,除了卫家人,还有一些后宫的嫔妃。 已经六岁的刘据也在此,他的桌子摆在卫子夫的侧下方,正端端正正坐着,乖巧而安静。 依旧是那个流程,刘彻简单讲了几句话以后,宴席就正式开始。 管弦丝竹,曼妙舞姿,山珍海味,一场听觉、视觉与味觉的盛宴。 宴席开始不久,由大皇子刘据先行起头,对上首的帝后献出了自己的祝词,接着便是宫妃,再是沈乐妮和卫家诸人。 而后,就是吃吃喝喝,看看表演。 沈乐妮一边兀自品尝着桌上又是她不曾见过的菜肴,一边拿视线偷偷瞄着宫妃那边。 除了卫子夫,其她的宫妃沈乐妮是一个也没见过,她好奇地挨个打量着,心中不禁感叹真是美得各有千秋。 尤其是那位王夫人,天生丽质,眼含秋波,难怪会得到刘彻的宠爱。 宫宴过半时,沈乐妮忽然觉得自己头有些发晕。她一手支住额头,看向那壶已经被自己喝的只剩一点的酒。 这酒是她未曾喝过的味道,还挺好喝,就贪了杯,没想到喝着不怎么烈,后劲还挺足啊。 卫子夫先发现了沈乐妮的异常,出声关切道:“国师怎么了?” 听见卫子夫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看了过来。 沈乐妮摇摇头,回道:“回皇后娘娘,臣无事,臣就是有些醉了。” 看她有些强撑着,卫子夫道:“既然醉了,那便去歇息会儿吧。” 沈乐妮也有此意,闻言便应了下来,在宫人的带领下向着一处供臣子休息的宫殿而去。 沈乐妮揉着昏沉沉的脑袋,跟在宫女的后头。她并未去过供官员休憩的地方,因此也不知道那处宫殿在什么位置。 或许是她喝醉了的缘故,扰乱了她的神思,又许是她从未在宫里栽过跟头,所以警惕心没那么高。起初她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只心道这地方还有点远,随着路越走越远,周遭环境也愈发黑暗,她才觉出了不对劲之处。 像是兜头被泼下一盆冷水,瞬间令她头脑清醒。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拿着因喝醉了而有些有气无力的语气问身前的宫女道:“怎么这么远,我有些撑不住了。” 一边问着,一边悄悄拿视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路况。遗憾的是,这个地方她没有来过,不知道该怎么走! 那宫女侧首低着眸回道:“就要到了,国师再随奴婢走几步。” 沈乐妮只见前面的路更黑暗,没来由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见宫女背着她,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抬脚开跑,也就是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竟浑身无力,跑得踉踉跄跄。 她才跑了两步,身后的宫女就发觉了,连忙追了过来,而这时,沈乐妮前方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两个宫女,挡着她的路朝她围过来。 沈乐妮暗道不妙,想加快速度,手臂却被从后一把扯住,沈乐妮好不容易挣脱开,前面那两人却又快步来到身前,一人拿帕子捂她的嘴,另外两人合伙将她扯住,往原方向拽去。 沈乐妮一边挣扎,一边不禁想自己即将遇到什么情况。 莫非是有人要害她性命?应该不会吧,谁这么大胆在宫里行凶?谁会这么没脑子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方法? 若不是想取她性命,那会是对她做什么? 没时间让沈乐妮再想其它的了,眼下她这情况,定是让人下了药,而这三个宫女里有两个比较壮硕,所以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可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沈乐妮猛然爆发出一股力,将自己的一只手挣脱出来,然后拽住一个宫女的衣领就将她摔了出去,另外两人又来抓她,沈乐妮瞬间灵敏地侧过身,忽然伸出脚将其中一人猛地一绊,就见她往后躺倒到了地上。 剩下最后一人,沈乐妮不欲与她多周旋,先是冲她面门虚晃一招,待她抬手挡脸时,直接蓄力一脚踹在她膝盖上,那宫女忍不住痛呼一声,单脚跪在了地上。 快速解决完三人,沈乐妮咬着牙拼着命往来时方向奔跑而去。 她的头越来越晕了,如今身上更加疲软无力,而且她感觉身体好像越来越热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三个宫女见人跑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追了上去,心里骂着沈乐妮被下了药还这么有力气。她们收到主子的消息说沈乐妮会武功,但想不到她底子这么好。 第144章 眼见她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三人也拼了命追上去。 要是让她跑掉,她们三个定会没命。 沈乐妮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抬手使劲掐了把自己的手臂,这才又找回一丝清醒,把速度提上去。 她不认识路,胡乱地闯着,在拐过一道墙角后,前面出现了一道身影。 沈乐妮心里咯噔一声,正想着是不是也是来堵她的,就听前面传来一道喝问:“什么人?”说完,她快步朝这头行来。 追着沈乐妮不放的三人见状,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再追沈乐妮了,掉头就跑了去。 沈乐妮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就松了下来。那三人跑了,说明前面的那个和她们不是一伙儿的。 那宫女来到沈乐妮近前,两方也总算是看清了对方。这宫女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她总算是安全了。 神经一松懈下来,身体就忽然泄了力一般,沈乐妮扑通一下就跌倒在了地上。 那宫女惊呼一声,赶忙来扶沈乐妮,嘴里说道:“国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沈乐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乐妮!” 是霍去病的声音。 霍去病大步来到沈乐妮面前扶住她,而那宫女很有眼力见地行了礼道:“奴婢去追那几人,国师大人就麻烦侯爷了。”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那三人消失的东西追去了。 霍去病扶着沈乐妮的肩头,神情担忧又急切:“你这是怎么了,感觉可还好?” 方才在宴席上听沈乐妮说她喝醉后,他便有些担心,之后他瞥见皇后娘娘悄悄将她身边的宫女派出去,他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安,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飞燕楼,跟着那个宫女而来,然后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幸好他跟了出来,眼下沈乐妮的这个情况,可不太像喝醉了。 沈乐妮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眩晕,连眼前人的脸都开始模糊不清,她强撑着虚弱地吐出一句:“我……我被下了药……” 话音才落,沈乐妮的脑袋就往霍去病的方向栽了过来。 霍去病乍然听她说她竟是中了药,眉头瞬间皱起,可还没说什么,眼前人就栽倒下来,他瞳孔一缩,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究竟是何人要害她?给她下药是想做什么? 但霍去病来不及多想,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出宫的方向而去。 如今沈乐妮在宫里被下药,他信不过任何太医。 出了宫后,霍去病就近找了一家医馆,所幸的是沈乐妮并没有性命危险,那药只是能让人手脚无力和导致昏迷。 霍去病这才舒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舒到底,就见大夫面色古怪地瞅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不太敢说的样子。 他又把心提起来,追问:“怎么了,她可是还有哪里有问题?” 大夫想了想,压低声音对他道:“这位姑娘的脉象,像是还中了另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大夫犹豫了下,还是咬牙说出了口:“春、春药。” 霍去病眼睛猛地一瞪,声音险些劈叉,“春药?!” 大夫咽了咽口水,还是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这两位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定是尊贵之人,每一句话都需斟酌再说出口,更别提这位姑娘还中了那般药,要是哪里没说对,生怕就被灭了口。 霍去病先是震惊了一下,继而内心升腾起了怒意。 他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之色。 究竟是谁想毁她清誉?若今晚不是皇后娘娘察觉到什么,若他没有出来寻她,若她是一个不会武的女子,他不敢想象她会遭遇什么事情…… 大夫说完之后就出去捡药熬药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躺在榻上的沈乐妮以及守在榻边的霍去病。 周遭静悄悄的,霍去病看着沈乐妮有些苍白的睡颜,伸手替她捋了捋微乱的鬓发。 这还是霍去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以这样的角度看沈乐妮的脸,昏黄的灯光为她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线,恬静而婉约。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从眼睛、鼻子,再到唇瓣。 他仿佛一个胆小之人,只敢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顾忌地打量眼前人。他仿佛看不够般,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越是看,心跳的就愈发的快。 霍去病情不自禁地往缓缓俯下身,去靠近那张令他动情的脸。 当灼热的呼吸触到沈乐妮的肌肤时,他却忽然顿住,明明他与她脸颊的距离连三指都没有,他却怎么也不敢靠近了。 顿了会儿,他身体往后退了回去,然后轻轻执起了沈乐妮的一只手。 安静的环境,令他内心的情愫疯狂滋长。 今晚喝的酒,壮大了他的胆子。 霍去病凝视着被他执着的纤细的手,缓缓低下了头。 心中爱意涌动,却只敢在心仪之人手背上浅浅落下一吻。 触之,即离。 就这一次,他就冒犯这一次。 第140章 刘据落水 喝了药不久,沈乐妮的症状就慢慢消退了下去。霍去病替她拿了药后,就将她送了回去。 未免何平安担心,霍去病就说是她喝的太醉,怕伤了身体,就给她拿了一副醒酒和调养身子的药。 把沈乐妮送到家后,霍去病就往未央宫赶去。眼下陛下他们肯定知道沈乐妮出事了,得去替她报个平安。 至于那几个宫女,自然有陛下和皇后去调查。 可刚进了宫门,就听说大皇子刘据出事了。原来在他带着沈乐妮离开未央宫后,皇后身边的宫女没追上那三人,就回去把所看见的全都告诉了帝后二人。陛下震怒,下令彻查,还未结束的宫宴也因此事而中断。 然后,皇后就让嬷嬷把刘据带了下去,结果在回寝殿路上,经过一处引沧池水而建的池塘边时,听到身后随行的队伍里有宫女在议论沈乐妮。 刘据虽年幼,却也听得懂方才在飞燕楼里那宫女和父皇母后说的话,他的沈夫子今夜出了事,心里愈发担心,于是想要返回去找父皇母后问清楚,随行嬷嬷宫女们就劝他,说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之类,但刘据非要去,说一定要知道沈夫子是否平安,但嬷嬷知道陛下方才已是大怒,生怕刘据过去再惹陛下不悦,就极力地劝着,但刘据竟少有地闹起了脾气,趁她们没注意就冲了出去,随行人又去阻拦,这一来二去就有了拉扯,也愈发靠近旁边的池塘。 过程中,一个宫女不知怎么就往刘据扑了过来,刘据被撞得身子一歪,竟落进了旁边的塘里去了。 这塘里水比较深,连宫女落下去可能都站不住脚,更别提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 见刘据在水里扑腾,一行人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大声呼喊护卫。 后来刘据及时被救了上来,但也喝了不少水,昏迷了过去。被太医催吐了以后,本以为没什么事,却又发起了高热。 沈乐妮的事还没个结果,唯一的皇子又出了事,这回刘彻是真的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当场就把那些跟着刘据的人全部抓了起来。 未央宫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霍去病从进宫到刘据居住的宫殿,一路上无数侍卫来来去去,明明前不久宫里还处处充满佳节的气息,转眼就被紧张严肃的氛围所取代。 得到允许进入寝殿后,霍去病见陛下和皇后都守在刘据床前,太医正在想办法为刘据去热。 霍去病正要对刘彻开口,就被他抬手制止。刘彻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口道:“你把国师送回去了?” “是。”霍去病简单说了下沈乐妮中的药,又道:“如今国师服了药,已经无事了。” 刘彻垂着眼皮,看不清他的神色,“太医已经从国师桌上的那壶酒里检查出,里面确实被人下了药。” “陛下,那三个宫女,可找到了?”霍去病谨慎询问道。 刘彻嗯了声:“已经在审讯。” 霍去病不便再多问,也不便再多待,拱手向刘彻告退。刘彻也没心情再说什么话,就挥了挥手。 之后,刘彻和卫子夫两人就一直守在殿里,等着刘据退热。偌大的宫殿,却无一人说话,气氛凝滞而死寂。 只是到了后半夜,刘据的热不仅没有退下来,反而还升了上去,烧得整个人全身通红。 见情况越发不好,刘彻的脸色越来越沉,将太医署今夜没有当值的太医全都叫进了宫。为刘据诊治时,太医们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冷汗不停地冒,从里冷到了外。 他们都知道,若刘据有个什么不测,他们小命难保。 但是刘据本就年幼,身体发育尚未成熟,又在深冬落了水,还喝进去不少水,那池塘里不知道有多少脏污之物,他们许多药都不敢用,有的也不敢用的太多,所以这热想退下去,怕是很难。 一直坐在床头的卫子夫见六岁的儿子烧得小脸通红,心疼的终于忍不住以袖掩面啜泣出声。 第145章 经过这两遭事,刘彻本就头疼,耳边一直传来卫子夫的哭声,令他烦躁地蹙了眉。他起身走到床边,见刘据还是那副样子,厉声道:“怎么还未退热?朕要你们有何用?!” 天子一怒,宫殿里所有人除了皇后,全都跪伏在地。 太医署负责人太医令跪在地上,颤着声回道:“回、回陛下,大、大皇子落入池塘喝进不少脏水,这高热想来也是因此久久不退,所以若想退热,必要先除去大皇子体内的污秽……”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治!”刘彻喝道。 刘据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未来的太子,他决不允许他出一点事! 被刘彻这么一喝,太医令吓得浑身都开始抖。他本还想说可大皇子年纪尚小,许多药他不敢乱用,所以这污秽怕是短时间内除不完,必须先把高热降下来一些,保证烧不坏大皇子的身体,但污秽不除高热又退不下去,这便陷入了死循环。 但剩下的这些话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只能冒险试药,他咬牙应道:“是是!” 也就是这时,卫子夫忽然想起什么,她止住哭泣,擦了擦脸上的泪,起身对刘彻道:“陛下可还记得,国师给的药?臣妾记得,里面好像有可以退热的药。” 听她一说,刘彻也想起来了,他让卫子夫立马去取过来。卫子夫应下,脚步匆匆而去。 可等卫子夫把药都拿过来后,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眼下她心里乱得很,即便有‘说明书’,她也不知该给刘据怎么吃、吃多少,毕竟这些药没有人见过。 而且此前沈乐妮给她药的时候也说过,小孩子更要谨慎着吃。 她很害怕,拿着药求助地望向刘彻。 刘彻也不敢轻易喂药,便让太医来看,可太医连听都没听过什么感冒药退烧药,也见都没见过这些圆圆的小东西,就是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用这些。 卫子夫想了想,只能请求刘彻道:“陛下,如今这药,只有国师知道该怎么吃了,请陛下传国师进宫吧!” 刘彻也没拒绝,吩咐人出宫去找沈乐妮了。 此时国师府内。 躺在床上睡了两三个时辰的沈乐妮终于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顶时还有些懵,继而脑中一下就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 她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摸摸脸又动动身体,发觉自己没事了后才舒了口气。 沈乐妮靠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在哪里中了招。 想来想去,最大可能性就是那桌子菜或者那壶酒了。 可又是谁给她下的药?和此前校场里刺杀她,或者传播流言的人是一伙儿的吗? 给她下药是想干什么?那几个宫女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沈乐妮忽然想起,当时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让她很想脱衣服……想及此,沈乐妮眼睛一瞪,脑中有个意识忽然冒出。 她……她不会是中了春药吧?! 一旦这个想法出现,就愈发挥之不去。更要命的是,沈乐妮想起最后看见的人是霍去病,那应该是他送她回来的,她后面没有对他做什么事吧?没有出糗吧? 沈乐妮连忙查看了下自己浑身上下,见衣裤完好无损,干净整洁,还是那一身,这才长松了口气。 应该是没有做出什么事的。 话说来,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当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虽说她不会为了所谓的贞洁寻死觅活,但也不能让人占了她便宜去。 眼下都过了这么久了,刘彻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也不知道查出个什么来没有。 既 然回来了,那她还是等天亮再进宫去。沈乐妮下了床,正要出门去简单洗漱一下,屋外就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刘彻宣她进宫。 都这个时辰还让她进宫,难不成宫里出事了? 沈乐妮不再耽误,连忙乘上马车随宫里的人往未央宫而去。 路上沈乐妮得知她离开后宫里发生了什么,听说刘据掉进池塘高热不退,已经烧了好几个时辰,再烧下去怕是要出事后,沈乐妮也担心起来,让车夫加快速度。 沈乐妮大概猜到为什么会让她进宫了,应该是陛下和皇后想给刘据用她给的药,但不知该给他吃多少,所以才叫她去。 也不知今夜这两件事的幕后之人,是不是同一个。 一刻钟后,沈乐妮就在宫人的带领下到了刘据的寝殿。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不曾想是因为这种情况。 殿内鸦雀无声,帝后在床榻前各坐一边,刘据紧闭着眼躺在床上,小小的脸蛋被烧得像熟透了一样,几个太医跪在床前,时刻关注着刘据的情况。 气氛凝滞到令人不敢呼吸。 “陛下,皇后。”沈乐妮来到两人近前,行礼道。 见到沈乐妮,卫子夫瞬间站起身来边朝她走过去边道:“乐妮,快,救救据儿!” 一向稳重的国母,面对高热不退的儿子,终究是乱了心神。 第141章 你与冠军侯…… “皇后娘娘别担心,大皇子一定会没事的。”不忍见卫子夫如此伤心焦急,沈乐妮先温声安抚她道。 刘彻面上看着倒还算平静,可那已经攥出褶皱的衣料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开口询问道:“国师身体可还好?” 沈乐妮回道:“谢陛下关切,臣喝过药,现下已经无事。” 刘彻颔首,对她简单说了下刘据的情况,又说来令她进宫的缘由:“太医说,要先把据儿的高热降下去,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祛除他喝进身体里的污秽之物。朕和皇后便想到了你给的药,但不知该怎么用,便将你叫进了宫。” “臣明白。”沈乐妮点头,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陛下,容臣先看看大皇子的情况,另外那些药在何处?” 卫子夫立马把位置让给了沈乐妮,又指了指床榻边放着的瓶子或盒子。 沈乐妮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刘据的额头,果真是烧得滚烫。她拿过一边的退烧药,这种规格适用于成人,所以她打算第一次先喂他二分之一片。 她取出一片,掰下一半,然后对侍立在侧的宫人道:“给我一壶白水,要温的,再拿个干净的杯子、一根筷子给我。” 站在她身边的卫子夫听后,立刻对宫女挥了挥手:“快!赶紧去拿!” 这些东西殿里早已备有,因此只一会儿宫女就端着个托盘走过来递到了沈乐妮面前。 沈乐妮拿过水壶在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的水,然后把半片药丢了进去,拿筷子不断搅拌,直到药融化。 刘据太小,又在昏迷中,让他吞服下去不太容易,反而还容易呛住,只能用这个办法喂进去了。 这个过程中,刘彻和卫子夫都围了过来,紧紧看着沈乐妮的动作,连守在一边的几个太医也眼巴巴望着。 “来个熟练的人,把这些兑了药的水给大皇子喂进去。”沈乐妮说道。她没有喂过别人,更别提这么小的孩子,怕把药全部洒出来,只能交给别人。 卫子夫指了个她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上前接过沈乐妮手中的杯盏,拿过勺子,蹲在床边就开始给刘据喂起了药。 这药兑了水非常苦,而且与中药的苦还不太一样,刘据即便在昏睡中也感受到了,喂药的过程中一直皱着小脸,好几次险些把药吐出来。 小片刻后,总算是把药都喂了进去。 “陛下,皇后娘娘,药已经喂进去了,只需稍等两刻钟,便可知效果。”沈乐妮对两人道。 刘彻颔首,几人便安安静静地守在床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这药的效果果真极好,只一刻多钟,刘据的高热就退下来了一些。太医令为刘据作了检查把了脉,眼睛惊讶一睁,立刻对刘彻道:“陛下,大皇子的高热已经退了一半,脉象也正在转好。” 卫子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又忍不住啜泣出声。 又一刻钟后,太医令再次上前把脉,如今刘据的体温和脉象都已经接近了正常。 殿里的氛围顷刻就松了下来。 卫子夫眼里含着泪,对沈乐妮道:“国师,真是多谢你了,若没有你的药……”她不敢说下去了。 沈乐妮朝她浅然一笑:“大皇子无事就好,这是臣应该做的。” 刘彻问道:“这药,可还需要喂?” “两个时辰后,可以再按照此法喂一次。” 刘彻还是不太放心交给其他人,便拜托她道:“那便请国师在此多待上两个时辰。” 沈乐妮也理解他的心情,一回生二回熟,等他们多看几次就会了。 说完,刘彻又看向卫子夫,温声劝她道:“皇后,据儿已经无事,你先回去歇息吧。” 卫子夫却摇摇头,坚持道:“臣妾想看着据儿醒来。” 刘彻也不再劝,同她一起到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候。而沈乐妮则是坐在床边,几个太医守在床的另一侧。 第146章 眼下,他们几人正面面相觑着,你挤挤我我推推你,不知道在小声密谋些什么。终于,太医令上前一步,对沈乐妮拱手道:“下官可否请问国师一些问题?” 沈乐妮看向他,她明白他想问什么,却依旧点了头:“太医令请说。” 太医令搓着手,用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问道:“不知国师这些药都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下官等人真是闻所未闻、见过未见呐。” 他们费了那么久功夫还是没让刘据的高热降下来,可她就用了那半片药,不到两刻钟,刘据就没事了! 从未见过如此神药! “这个嘛,实在抱歉,恕本官无可奉告。”沈乐妮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道。 虽然太医令猜到沈乐妮不会告诉他,但还是略有遗憾,不甘心地再问:“那国师可否给下官们瞧一瞧?” 对此沈乐妮倒是不介意,反正他们也看不懂,便把药都递给了他们。 几个太医一拿到,便翻来覆去地研究,相互极小声地讨论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甚至有人想偷偷藏一粒药到袖口里,幸亏被眼尖的沈乐妮看到,两步走过去就一把拿过了药,嘴里说道:“诸位看也看过了,便还给本官吧。” 没能得手的太医那个急那个气啊,却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刘据缓缓睁开了眼睛,卫子夫激动到又落下泪来。太医令上前把脉,刘据的情况已经恢复正常。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乐妮再次融了药亲自给刘据喂下去后,才跟着刘彻一起离开了此殿。 如今天色已经转亮,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细雪簌簌而落。 沈乐妮跟着刘彻来到了温室殿。这个时候,牢里已经审讯出了一些结果,交到了御案上。沈乐妮等刘彻看完,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刘据落水的具体原因,虽然得知是有奸人在刘据耳边故意胡言乱语鼓动他,但毕竟刘据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才想返回去,心里不免自责起来。 “陛下,害大皇子的,和给臣下药的,可是同一人?” 刘彻望着案上的奏疏,眉眼阴沉。 虽然已经从那些人口中撬出来了指使她们的人,只是后宫两个位份不高的宫妃和她们的母族,可刘彻知道真正的背后之人,定然不是她们。 刘彻把奏疏递给沈乐妮,示意她自己看。沈乐妮接过,快速而不落一字地看了一遍。 原来,背后指使之人的家族有意与霍去病结亲,可知道霍去病和沈乐妮关系不一般,便想办法在此宫宴上找人给她下药,欲毁了她的清白,再传扬出去。如此一来,她便不能与霍去病结亲 。 又借此机会,欲除掉大皇子。 沈乐妮也明白,能在未央宫里成功施展这一系列计策的人,身份定不会是那般简单。他们既然做的如此明显,定是早就计划好放弃几个棋子的。 或者说,要害她和刘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是被相同利益拧在一起的一群势力。 经过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沈乐妮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们团结在一起,所以才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以及真正的背后之人。 沈乐妮将奏疏放回到了案上,刘彻捏了捏略显疲色的眉心,开口道:“若是有结果,朕再知会于你。” “是。” 两人都明白,即便知道是谁,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轻易拿人,毕竟牵涉到的势力,可就太多了。 所以,这结果什么时候会有,他们也无从而知。 刘彻转移话题道:“是冠军侯送你回去的?” 沈乐妮点头。 刘彻想起太医从她酒壶里检查出的药,唇边淡淡一扯,问她道:“你可知你中了什么药?” 沈乐妮表情一滞,面色不自然地吞吐道:“知、知道。” “那你和冠军侯……”刘彻拖长尾音,意味不明地问。 沈乐妮头和两只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忙澄清:“没有没有!臣与冠军侯清清白白!” 看她这般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刘彻轻叹了口气,罢罢手道:“左右已经无事,你便回去歇着吧。” 沈乐妮也觉得累了,拱手告退。 当日,刘彻将刘据被害之事公之于众,废除两个宫妃的位份,贬为庶人并杖杀,其父族及母族皆诛三族。 至于沈乐妮被下药一事,则被压了下去,她毕竟是女身,又未嫁,说出去难免损她清誉。 但有关沈乐妮有神药的事,却在暗地里传了出去。 . 新的一年,刘彻宣布改年号为元狩,是为元狩元年。 新年的第三日,霍去病迫不及待地上门来寻沈乐妮。 彼时沈乐妮坐在廊下,边品茶边赏雪。听见声音,沈乐妮撇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的景。 霍去病随意地坐到她的另一边,清了清嗓子,关切她道:“你如今身子还好?” 沈乐妮嗯了声,“还未曾谢过霍公子,此番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应、应该的。” 两人忽然想起了沈乐妮中的药,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霍去病先行移开话题,“其实我今天来,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乐妮掩在大氅里的手伸出来,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放到了身旁的桌上。 沈乐妮朝他笑眯眯道:“我知道。这是给你的压胜钱,也可以说是新年礼物,打开看看吧。” 第142章 研究院 霍去病拿起小盒子将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用厚木片雕刻的东西,像是一个小人儿,是一副迎风而立墨发与衣摆翻飞的模样,恣意潇洒,只不过没刻出五官,像是照着人的影子刻出来的一般,不过上面有字,一面底部刻着霍去病三个字,另一面刻着平安顺遂四字。 “这是……你雕刻的?”霍去病取出小人轻轻放在手心里,问着对面的人。 “当然。” 她此前想来想去,不知道能送他什么才显得特别。霍去病身份尊贵,地位显赫,什么贵重珍惜的东西没见过,送那些倒显得俗气。 思来想去,便想到亲手给他雕刻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人物小像,可她又不会做什么太复杂的,便找来一块厚度适中的木板,在上面简单勾勒出在她想象中的霍去病的恣意少年模样,再雕刻出来,刻上字,这样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了。 “如何,可还喜欢?”沈乐妮也是第一次给人雕刻这东西,费了不少时间,眼含期待地询问道。 霍去病想也不想立马就点了点头。他望着那个小像,虽然没有五官,可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就是他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从未曾收到过这样的压胜钱,倒很是特别。”他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回到盒子里,说道。 “我就送了你一个木头雕的东西,你不会嫌弃吗?毕竟你可是身份如此尊贵的冠军侯。”沈乐妮玩笑道。 霍去病一听,生怕沈乐妮会如此认为,急忙解释:“怎么会,你就是送我一只碗,我也不会嫌弃。” 说完,他脸就是一红,没料到自己就这样说出了如此直白的话。 沈乐妮忍不住一笑,转移话题道:“那个小像,我没有在上面钻孔,若是你想穿绳,可以自己钻一个。” “算了,就这样挺好的。”钻孔便是破坏,他才舍不得。他找话头道:“这个东西,叫小像?” 沈乐妮点头:“你可以叫它人物小像。” “不画五官,以形传神。”霍去病询问:“你学过画?” “没有,就是以前感兴趣,自己乱画过几次而已。”沈乐妮说着,伸手给自己和霍去病倒了杯热茶。 霍去病望着她的手背,忽然想起三日前的晚上,在那个医馆里,他与她独处之时。 那温热细腻的触感,在他心间久久挥之不去。 沈乐妮把茶推给他,却见他的脸不知怎的,忽然就变红了,还以为他是坐在这里吹风吹冷的,便问他一句:“你脸怎么红了,是冷的吗?” 霍去病像是被发现了心底什么秘密一样,手脚立马就有些不太自然,顺着她的话道:“好像是、是有些冷,我就不坐了,回去添件衣裳。” 沈乐妮也没什么要说的,便点了点头,看着霍去病抓起盒子起身离去,心里想的却是,之后要多督促这小子锻炼身体,不然以后出征去了漠北,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 几日后,刘彻召沈乐妮进宫,言研究院已经修建完毕,询问她的想法。 沈乐妮早已想好了该设立什么分院、钻研什么东西,当下便详细道来:“臣认为,暂时可以设立农科院、农具研究院、制盐院、火药院、造船院、兵器院六个分院。其中农科院乃是为研究农业各方面,包括农作物培育生长、虫害防治、畜牧养殖等,农具研究院便是钻研改进各种农业器具,制盐院、火药院、兵器院,亦是如此。” “至于造船院,除了研究造船以外,还可以设立一个分属,便是专门培训水手水师。” 第147章 沈乐妮知道汉武帝很重视水军,十几年后他派著名的‘楼船军’从海上进攻南越东越之地,也能说明这个时候的造船技术是不差的,可以说是世界先进水平了,战船‘楼船’便是代表。因此设立造船院,想必刘彻不会拒绝。 刘彻静静听着,果真听到造船院时目光微微一动,等她说完他开口道:“便依国师之言。只是为何要设立一个造船院?” 虽然他不曾见过火药的厉害之处,可既然沈乐妮如此重视,那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设立一个倒也无妨。 可造船院……又会是什么原因? 对此,沈乐妮不能说太多,或者说还没到时机,只解释道:“陛下,大汉以后若想更加强盛,或者不受外敌欺辱,是离不开船的。或者说,是离不开海的。” 虽然她说的不多,但刘彻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后的战场,怕是会转移到海上。而且以后的敌人,会来自海上。 刘彻沉吟片刻,颔首道:“那便设立一处。”随即他又道:“可长安远离海上,造出了船,想要挪到海边,怕是不易。” 沈乐妮回道:“长安的造船院,可以设立为总院,主要为研究和改进技术,另外可以在靠海处设立分院,主要任务便是造船,而后入海进行试用,将不足之处传递给总院,以促改进。” 她顿了下,补充道:“可以将造船院和兵器院适当结合,以后还可以跟火药院结合。若是在海上行走,船不能只有航行之能,还需有防御进攻之能。” 刘彻嗯了声表示认可,沈乐妮继续道:“至于研究院总院长以及下面的各个分院的院长由谁来管理,便请陛下定夺吧。不过,臣请暂管火药院。” “准了。”刘彻没有犹豫便应下了。他想了想,说道:“只是这兵器院,长安早已有相应地方,便是考工令和尚方令,由官府管理承担。” “臣方才之言只是臣目前的想法,若有不妥之处,那便请陛下作改动。” 刘彻颔首。 沈乐妮接着道:“如今研究院修建完毕,到了广招天下贤才的时候了。” “依你之见,这公告该写些什么?”刘彻随口问。 沈乐妮道:“臣认为,若想使匠人全心全意攻于钻研,工钱及住处等待遇必然不能太差,所以公告上面可以言及此方面。而且……”说到这里,沈乐妮顿了一下,她看着刘彻道:“若想真正发掘出有才能之人,年龄及男女都无需设限制。”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纵观古今,有才能的女子不 比男子少,可因为礼教等种种束缚,使得这些大才埋没在历史长河中。 若要科技真正发展,便不能设定什么限制。 刘彻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有多惊讶,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他顿了会儿,便道:“一切皆依国师所言。” 只要不涉及到官职权力,那些朝臣也不会太过反对,而他更是无所谓,只要能让大汉更好,是男是女又何妨。 翌日上朝,刘彻便将拟定好的名单公布下去,以及将有关研究院的一系列事宜都告知于朝臣。只是沈乐妮不仅是火药院的院长,还担任了研究院院长的一份责任,协助总院长共同管理研究院,毕竟研究院都是她提出来建设的,交给她刘彻要放心些。 沈乐妮听到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哀嚎一声。 唉!又担了一份工作,谁能有她惨! 而朝堂诸臣,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刘彻要建立一处什么研究院,用来作什么研究发展什么技术,因此现下倒也还算平静。 虽然知道是沈乐妮提出的主意,但这研究院也不设立官职,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他们如何反对也没用。 大朝结束后,刘彻又颁了一道旨,其上言及研究院的设立因由和分设分院科属,广招天下贤才,言明凡被录用之人,工钱及待遇丰厚,住处无需忧愁,重点是不限年龄及男女,只要有所擅长,皆可参与报名考核,一旦通过,则被录用。 而招募时期,则在一月之后,于长安城章城门外。 旨意往各地发下去后,很快就在整个大汉传扬了开来,民间像是一锅被烧开的水,沸腾不止。 这道旨意对于那些平民百姓的意义不言而喻,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长安城,乃天子脚下,虽危险,可机遇也多。 于是许多百姓听说以后,便开始为一个月之后的招募做准备。有才能的,便想着介时如何展示、该展示什么,没有才能的,便四处求学,争取临时抱个佛脚。 而沈乐妮身兼院长之职,便要同院长一起为之后的招募做准备。 她去了一趟研究院,将每一处都看了看,虽然修造简单,但却是什么都不缺,内里除了许多院子,还有食堂、男女宿舍、教室、实验室、操场等不同用处的建筑,都是按照她提供的修建图建造的。 如今暂时只设立了五个分院,所以还空出了好几处院子。招募是在一个月后,因此这一个月内,要把五个分院所需要的东西,全部安排完毕,这亦是一件不轻松的活,同样也要花不少钱,幸好这笔钱是由国库出。 沈乐妮近日来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除了研究院这边,她还要跟大司农等人讨论稻种育苗之事,再过几日,她就要跟着大司农等人去往百里外,选一处田地作为育苗之地。 真是,陀螺都没她这么能转的。 第143章 研究兵器? 很快,沈乐妮就随着大司农几人一起去往了百里外的汉中郡,他们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选好农田,做好引水等事宜,顺便体察了下民情。 令沈乐妮高兴的是,百姓们对她的评价是好的多于坏的。 忙完选田一事后,水稻育苗就可以暂且搁置到一边,需等到春日天气变暖之时才可进行撒种。 当沈乐妮回到长安时,离研究院招募只剩下不到十日。 沈乐妮把之前寻到的方士都安排进了火药院,让他们安心钻研丹炉为何会爆炸,将配方给试出来。 起初这些方士知道是皇帝找来他们的后还惶恐了一段时间,可皇帝一次也没露过面,反而是国师见了他们,把他们安排在一处秘宅,每天就做一件事,那就是研究丹炉为什么会爆炸。方士们很疑惑,但不敢不听,于是整日就泡在炼丹房,时间一日日地过去,炼出来的丹药也越堆越多,可却没有研究出个什么来。 国师不仅不惩戒他们,反而还给他们换了个更好设备更齐全的地方,还吃得好睡得好,方士们那个感动啊,只能赶紧抓紧时间研究出丹炉爆炸的原理,来报答国师。 看着那一堆堆的原材料送进丹炉,最后要不就出来一些丹药,要不就融在了火炉里,沈乐妮的心滴血似的疼。虽然不是花的她的钱,但看着经费就这么一点点砸下去却没溅起什么水花,她也心疼啊。 遗憾的是,她只记得火药需要硝石和硫磺,但是比例和另外所需的东西,她一概不知。唉,早知道,她就把配方背下来了。连火药都不好研究,更别提炸药。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将方士都安排好、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后,沈乐妮便离开了火药院。 对于火药院,她并不打算当众招人,因为方士本身就被许多人所不容,她要是大张旗鼓,朝堂上的弹劾定然没完没了,民间说不定又要流言四起。 刘彻得知她的意思后,也没说什么,暗地里仍然在帮着她寻找方士。 忙完火药院的事情后,沈乐妮去看了看刘据。 眼下他正在卫子夫的椒房殿里,母子俩刚刚用完膳。 自从那件事后,卫子夫把刘据看得格外的紧,刘据身边的人都被她换了一遭,生怕再有什么人出来害刘据。 幸而刘据虽然年幼,但身子骨养的很好,加上沈乐妮的药,事发的第三日,他就恢复到了从前的活泼样,也没留下什么病根。 沈乐妮朝卫子夫和刘据行过礼后,才把目光放到了刘据身上,浅笑着由衷道:“看到大皇子如今健康的模样,臣也可以舒口气了。” 卫子夫明白沈乐妮是内疚,觉得刘据落水是因为她,便出声安慰她道:“那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也是受人所害。乐妮,你不用自责。”说罢,她低头看着身前的刘据,眉眼温柔,温声道:“据儿,沈夫子如此关切你,你该对沈夫子说什么呢?” 刘据闻言朝着沈乐妮,拱手行着学生礼乖乖道:“据儿如今一切都好,谢夫子关心。” 如今的刘据,比初见时长大了些,也更懂事知礼。 沈乐妮也回了个礼,然后同卫子夫闲聊起来:“娘娘,大皇子如今,应该有六岁了吧?” “是啊,去岁冬日满的六岁。”说起刘据,卫子夫便满目的温柔。 那也就是说,或许今年冬日,刘据就会被册立为太子。 第148章 沈乐妮扬起笑容道:“大皇子虽年幼,却是比寻常孩子更聪慧懂事,娘娘以后可有福气了。” 卫子夫掩唇一笑,问她一句:“看样子,乐妮是羡慕了?” “当然羡慕呀。”沈乐妮还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绕进坑里了。 果不其然,卫子夫开起了玩笑:“那你早日成亲,也生个聪慧的孩子,就不羡慕了。” 沈乐妮干笑两声:“这……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卫子夫知道沈乐妮的想法,也不欲在此事上过多询问,便转移开话题,说起了其它事情:“乐妮,自从上次你给据 儿用了你的药后,如今宫里有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些药的来历。或者说,他们在议论你的来历。” 对此,沈乐妮只微微一笑,说道:“娘娘,他们想议论便随他们去吧,娘娘不必理会。” “可你不担心会有人拿此做文章?” 沈乐妮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卫子夫再不懂也能看出那些东西不是普通之物,所以她多少也能猜测到,这位国师定有非凡之能,或者说来历定不凡。 她能猜到,那么旁人也能猜到,若这样下去,定是对沈乐妮不利的。 要是让背后之人抓住这点,来害沈乐妮,那她可就危险了。 因为她不久前就偶然听见有人议论,说国师是……是妖邪。 妖邪啊,那可是自古就令人谈之色变、也是令人厌恶的东西,若背后人把这两个字安在沈乐妮身上来污蔑她,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她就让人拿下了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将她们都处理了干净,并对宫人严加管束,这才没再听见那种风声。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一旦有人开了头,闹到满城风雨,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可即便是那般,也并非是到了绝路,只要乐妮的来历是真实的,那些东西也能寻到源头,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就怕…… 卫子夫不敢再想下去,她倒不是害怕什么妖邪什么邪术,她怕的是沈乐妮敌不过天下悠悠众口。即便是君王,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了万民作出抉择。 “他们在暗,我在明,他们想做什么,臣也拦不住,臣能做的,便是尽到为人臣的本分和责任,造福百姓。这样,即便他们做什么文章,只要百姓信我,又能奈我何?娘娘,您说是也不是?”沈乐妮知道卫子夫在担心什么,心里既感动又感激,出言宽慰她道。 卫子夫轻叹一声,“也只能如此。” . 随着离研究院招募之日越来越近,大汉各地的讨论声也越发的多。这些日子以来,长安城内多了许多外地之人,所有普通客栈都被住满,就连大多数闾里的人家都被人借住了空房。 离招募日只剩下一日的时候,沈乐妮便同院长等人将所需的东西都搬去了章城门外。 还没到日子,章城门外就围满了人,一打听,竟是许多人提早来此等候,生怕第二日因人多而错过良机。 因为圣旨上说的是不光为农科院等五个分院招人才,若是谁有其它不可多得的能力,也可以先考虑录用,然后再设立相应研究分院,毕竟研究院里还空着许多院子。 研究院的院长叫孔定嘉,虽然官职不高,但却能被刘彻任命为研究院院长,想来是他信任之人。 孔定嘉同沈乐妮一起在章城门外做着招募准备,两人打算除了给除火药院以外的五个分院设立好招募桌椅后,另外再设立三四个招募处,用来招募其它的人才。 做完这一切,孔定嘉望着章城门外的这些个桌椅,唯独没有属于火药院的,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身前人道:“国师,不知火药院究竟研究的与什么有关?下官的意思是,火药院不对外招募,若旁人问及,该如何作答?” 他早就知道火药院是沈乐妮为方士而设立的,之前他们也都看见了沈乐妮把那几个方士安排进了里面,然后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做起研究。孔定嘉也早知道陛下此前在寻方士,却不知是为何而寻,如今当起了这研究院院长,他方才从陛下口中知道。 至于国师让这些方士研究什么,他就未曾得知了。国师早就下了令,没有陛下和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踏足火药院。 如此,他们就是想偷偷去瞧一瞧,也没有机会。 沈乐妮知道这些人心里好奇得紧,变着理由来向她和陛下打听,可孔定嘉说的也对,是需要一个对外的理由,于是便淡笑着回他道:“具体研究的是什么,恕本官无可奉告,不过若是旁人问起,大人便说是在研究一种兵器吧。” 什么?方士……在研究兵器? 孔定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兵器?可研究兵器,不是有考工令和尚方令?” 沈乐妮点头,又道:“火药院研究的,乃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兵器。” 孔定嘉看向沈乐妮,见她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便自己在心里思考着方士能研究出个什么与众不同的兵器。 他觉着,这位国师倒才是与众不同,无论是她献出的马镫、马蹄铁,还是什么训兵方法,此前都未曾听说过。真不敢想象,这些都出自国师之手。 之前国师与太学学生的比试,他也是听说了的,当时就觉得国师此人学识过人、思想独特,能想及常人所不能及,这研究院,也是因那场比试而诞生。 当初觉得这研究院实在是费时费力又没什么用的东西,可如今却不这样认为了。 什么农科院、农具院、造船院,都是利于百姓利于大汉的,关键是广招天下贤才,却不限年龄及男女,这才是真正的大智之处。 国师,是真的在为大汉百姓着想啊。 第144章 招募会 翌日,天色蒙蒙亮时,章城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初春的早晨尚余雪融的冷气,冻得百姓们纷纷搓手呵气,却冻不熄茫茫人群聚在一起的热闹气息。 有一看便知是农民的人,常年在田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满面皆是风霜雨雪与黄沙尘土留下的痕迹,质朴而胆怯,却穿着自己最好的却仍旧破旧的衣衫,挤在人群里观望着,时不时与同乡低语两句,生怕声音过大冒犯到了哪位长安贵人。 有带着自己毕生之作的各种物具小件的匠人,与同行热切地讨论着自己的作品,展现着天马行空的想法;有言语和身形皆粗矿的看样子像是屠夫的壮汉;有背着一兜子像是草药的乡野大夫。 有提了一布兜精致帕子的绣娘;有作男子穿着的年轻女子,小心翼翼地抱着或背着用布兜起来的东西;有同样把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土地的沧桑农妇,提着一只装着粮种或菜蔬的篮子。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所擅不同,来处也不同。 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人生百态。 却从天南地北而来,在这一天相聚长安章城门外,去抓住人生不可多得的机会。 今日站在这里的,不光是从各地而来的百姓,也有长安当地的百姓,或是来参加招募的,或是混在人群里看热闹,更有身在巍巍高阁里俯瞰章城门情形的贵人。 由于人实在太多,大多数又不是长安之人,为避免意外发生,早在前一日刘彻就让人派了军队开始在此处守护秩序,因而现下虽是人头攒动的景象,秩序却没有太过混乱。 很快,太阳从天际线升起,红彤彤地独挂着。金灿的光束照射在长安巍巍高楼上,映得一片富丽堂皇,与章城门外穿着质朴破旧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待天边之云都染上早霞的颜色时,研究院的一众人就带着东西来到了章城门外。 看见被军士拱卫而来的穿着官服的大人们,闹哄哄的人群先是安静了下来,又忍不住压低着声音讨论。 来主理招募的,都是各分院的院长。刘彻任命的这几人,本职都与该分院的钻研点挂钩,虽然官职不高,但却不是那等会阿谀奉承的谄媚之官,朝堂或生活中向来独来独往。 正因如此,他们担了这捞不着好处的自认为无用的职位,才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除了五个分院长,沈乐妮和孔定嘉还安排了三个预备分院长来帮他们坐镇另外几个招募点,筛选人才。 八个人走到自己的地点坐到位置上,一边让百姓们都依据自己的擅长和能力进行排队,一边把所需的笔墨竹简等东西一一列出在长桌上摆好。 至于沈乐妮本人,她也来了,不过却没有守在哪个招募点旁边,而是混在人群里,四处走动观察。 “来来来!大家都快排好队!想要参加哪个分院的招募,就站到那前面去,不许推搡插队!不守秩序的人,直接赶走!快排好队,招募马上开始!” 很快又有人继续对着仍然没有排好队的人群高声催促起来,虽然每个招募点都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分院名字,但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识字的,需要靠相互帮助询问才能找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第149章 费了一刻多钟,原本显得错乱无序的人群这才有了队形。 人非常多,宽阔到足够容下上万人的地方,竟找不到什么空处。 只是相比农科院,其它四个分院的招募点排队的人就显得极少,其它三个招募点的人则就不多不少。 而农科院这边,由于人实在过多,不仅招募点前面人挤人的排满了队列,还占到了其它招募点的 地方,且每一列都看不到尽头,长龙似的,交错弯曲向远方,杂乱中又有秩序。 毕竟农民,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等人群排好队后,招募便火速开始,毕竟人这么多,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干完。 对于如何招募,沈乐妮早就与一众院长作了商议,因为人多,不可能做到每一个人都问的很详细,所以先对报名者进行一个初步的评判和口头考核,除了经验丰富者可留,便是观点独特者,但不能光有观点,必须要为之做过证实或实验的。 然后今日先进行初步筛选,等过两日再次进行更详细具体的考核,通过者方可成为研究院正式成员。 开始招募后,场面又变得喧闹,有招募官的问话声,有百姓的答话声,而大多数声音都来自正在排队等候的人群,声音或大或小,或轻声细语或粗矿亢亮,杂糅在一起,端的是嘈杂。 沈乐妮在人群里也走动观察了会儿,发现在场的人中,女性的比例倒比她想象中的要稍微多一些,她也能想到原因,地处偏远的百姓受礼教约束少,加上生活困苦,女子自由虽也受限,但不得不为了生活而踏出家门,或种田或做工,这样一来便有部分人能有一技傍身。 除此之外,沈乐妮发现参加报名的人擅长的也是五花八门的,有会编竹筐的,有会做雕工的,有砌墙的,有会水的,有喜欢研究虫鸟的,什么都有。 也能理解,毕竟说的是只要有可利民生的一技之长,都可以来试一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过就是出一趟远门的事情,若是幸运的话,就可以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了。 人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来,就有了当下眼花缭乱的场景。 沈乐妮远远瞥见人群里有个年轻人一手抱盆花一手抱盆绿植,好奇得很,便朝他走过去。 “这位小哥,请问你是为何而来?” 杨方正紧张地张望着远处的招募点,冷不丁听见身边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转头去瞧,见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虽然衣着简单,但通身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之人,一下就更紧张了,紧张到脸颊变红。 周围百姓也注意到了沈乐妮此人,都安静地看了过来,同样不敢直直盯着她瞧,只能偷偷打量。 杨方言语磕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回、回这位姑娘,我父亲是一位花匠,在我们那里为富贵人家料养花树绿植,还、还算有名。我自小跟着父亲学习,也学得了父亲的一手养花手艺。” “原来如此。” 杨方忽然反应过来,生怕她或是旁人觉得他这个养花手艺在这里没用,便急切找补道:“姑、姑娘!虽然我这是养花手艺,但也懂得一些虫害治法和栽培方法,我想,花植与粮食菜蔬都是种在土地的,便都是相通的!” “我明白。”沈乐妮朝他一笑,看着他抱着的花植鼓励他道:“你这两盆花植都养的很好,一看便知你的手艺。你说的不错,种菜种粮食与种花种树有相通之处,我相信你可以被录用的。” 古代可没有现代那些化肥和虫药,他能把这盆栽养的枝叶肥硕饱满又有光泽,很是好看,肯定有不错的经验。 听到最后那句,杨方终于喜悦地笑起来。 他有种感觉,这个姑娘身份一定不一般,得到她的肯定,那他被录用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偏偏这时有人朝她嚷嚷道:“姑娘,你又是做什么的?你可别插队啊!” 身边人忙拽他一下,低声道:“你嚷什么?这位姑娘一看就不能轻易得罪。” 那人不满地嘀咕着:“可咱们排队也排的辛苦啊,得等到啥时候到咱们啊……” 沈乐妮见周围人都警惕地悄悄盯着她,生怕她就插队了,便笑着对众人说一句:“若有谁敢插队,你们尽可以去找守护秩序的护卫来处理,同样,若你们发现有哪个官员作弊或者以公谋私,大可以去那边找孔大人。”说着,她手朝着坐在某处的孔定嘉指了指。 说完,沈乐妮便择了个方向离开了。 等她走远,身后的百姓才开始议论:“她敢那样指那位据说是研究院的院长,身份果然不简单。” “你看她那容貌和气度,哪里会简单?” “这里可是长安城,天子脚下,走两步都能遇到一位贵人,咱还是少说话吧……” “就是就是。” “话说这长安城真是好看啊,俺这辈子能来这一趟,也值了……” 若是平常,其它地方的百姓没有允许或出行凭证是不能擅自去往其它地方的,更别提是京城重地,是因为这招募会,才被允许,拿着通行凭证‘传’畅通无阻来到这里。 沈乐妮转去了制盐院和造船院的招募处,这两处倒是也有一些人排队,不过基本都是专业不对口的,打着瞎猫碰着死耗子的心态来此赌一把。沈乐妮立在旁边看了看便走开了,无论是制盐还是造船,她都不懂,杵那儿跟个白痴一样。 她来到了其它三个招募点,这里排队的人倒是很多,可比起那两个分院,更是五花八门了,看那几个招募官员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有多心累了。 忽然其中有一处招募处闹起一片哄笑着,那个正在被官员问话的男子被笑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周遭的人都在笑话他,连招募官员的脸都被憋出了些羞郝之色,不知是听到了什么。 沈乐妮抬步朝那里走过去。 第145章 不分贵贱 “哎哟我的老天!这也叫一门手艺?真是笑的我肚子疼!” “不是我说,你就是让你媳妇儿来亮亮做菜的手艺也行啊!” “这么个大老爷们儿,看不出来啊!” “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到这里来当着官老爷的面把这种事儿拿出来说,咱可丢不起那脸,哈哈哈哈……” 大老远的,沈乐妮就听见许多人都在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话着那人,大家虽没有恶意只是调侃,但中间那人已然是被嘲笑的想就此转身离开。 “这是怎么了?”沈乐妮走到前面,问着那个官员道。 “大人。”那个官员立刻起身向沈乐妮行了礼。 周围人见官老爷竟然向一个女人行礼称大人,立马就收敛了起来,不敢再说一句话,私底下也忍不住悄悄打量猜测沈乐妮的身份。 面对沈乐妮的问话,那个官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向站在桌前的那个低着头的人。 沈乐妮转身看着那个被笑话的人,他个子不高,衣衫被洗的发白,还打着几个补丁,看精神头像是不到不惑之年的年纪,却面容黢黑,生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许多条褶皱。他面容质朴腼腆,此刻面对贵人又有些紧张胆怯,把背佝偻着,不敢抬头直视贵人。 这是一个农民,是万千百姓的缩影。 即便他真的没有一技之长,但他能有勇气来到这里,便是值得尊重和鼓励的。 沈乐妮朝他露出一个和善温煦的笑容,没急着问方才的事情,用平和的语气像聊家常似的问 他道:“不知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想不到贵人竟会用这等语气拉低身份同他说话,有些惶恐地道“回、回姑娘,不!回大人,小、小民叫大水。” 沈乐妮点头,似乎真的聊起了家常,“大水……不知这个名字可有什么寓意?” 大水一愣,却不像方才那般紧张惶然,小声回道:“回大人,小民出生之时,家乡的河发了大水,险些淹了家里的田,就、就得了这个名字……” 他原以为沈乐妮会嘲笑他的名字,便悄悄而飞速地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却并未在这位贵女脸上看到任何嘲笑之意。 “原来如此。”沈乐妮关切问起:“那年你的家乡受灾可严重?” “是、是有些严重,但后来有官老爷们的治理,咱们百姓的生活很快就回到了正常,那条河的水后来也极少再漫上岸来。”这位姑娘通身气质和善平和,令大水很快就不再紧张,说话也没那么结巴,声音也大了些。 “那便好。”沈乐妮见差不多了,才慢慢把话题移到正事上来:“你可知陛下建的这研究院是为了什么?” 大水斟酌着谨慎答道:“小民听别人讲过,这研究院建起来,是为了让有本事的人能施展才能,回报陛下和大汉,也能吃饱饭……” 沈乐妮颔首,提高了声音道:“不错,这研究院建立的初衷,为的便是招纳天下有本事有才能有一技之长的人,来帮助大汉变得更强,老百姓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论你的身份、年龄,也不论你是男是女,只要你有一门本事,就可以来试一试!手艺本事不分贵贱,只要它能养活你、养活你的家人,那它就是好东西!” 第150章 “只是如今研究院初初建立,许多地方还不曾完善,这不仅需要做官的来改进,更需要天下百姓的意见!不只是现在,若以后你们有其它的、未曾出现过的手艺,都可以来研究院施展你的才华!天下三百六十行,你的手艺不是没用,不是低贱,只是还没有等到它的时机!希望大家踊跃去钻研自己的想法和手艺,为自己、为家人,也为陛下和咱们的大汉!” 她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大水听的,也是说给那些笑话大水的人听的,更是说给附近所有人听的。 她想告诉他们,手艺不分贵贱,总有一日都可以得到施展。 大水愣住了,官员愣住了,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它地方都闹哄哄的,唯独这里静悄悄一片。半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鼓起了掌,叫好喝彩声和鼓掌声就传了开来,吸引了无数视线往这里看来。 沈乐妮这才看向愣愣的大水,面带笑容地问他:“我说的,你可明白?” 大水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这个贵人竟然说,他的手艺不是没用,不是低贱,是没到时候…… 这里动静实在太大,影响了其它招募处,官兵呵斥了两声,百姓们这才不再闹腾。 沈乐妮问道:“那么,大水,你的手艺是什么?” 方才被嘲笑那么一通,大水其实不愿意再说出口了,可听了这位大人一通言论,他仿佛又受到了鼓舞。于是他大着胆子抬眼看了眼沈乐妮,开口道:“回大人,我……我特别会给牲畜接生,牛羊马还是猪狗猫,我都可以……” 说到最后,大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偷偷捏着衣角,等待着贵人的笑话。 是了,在许多人眼里,本来这个手艺就不太能说得出口,更何况大水还是个三四十岁的老爷们,更是惹人笑话。 想来大水以前也时常被人嘲笑,一个大男人,却擅长一门接生的妇人活计,还是给牲畜接生。 可沈乐妮却道:“这个手艺不错啊!” 大水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 沈乐妮慢慢道来:“耕田少不了牛,牧民少不了羊,出行和军队都少不了马,看家护院少不了猫狗,老百姓饱腹少不了猪肉。大夫和产婆将婴孩安然地带到这个世界,而你的这门手艺,则是避免了许多牲畜死在母腹中。无论是牛羊马儿,还是猪狗猫儿,都是老百姓的钱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产。是你,减少了许多老百姓的损失,也是你,给他们带来了一笔钱财。” 从没人这样跟大水说过,他听的最多的,便是“你这也叫手艺?”“笑死人了!”,没人对他说,他这门手艺能给老百姓带来钱财。 “不用觉得丢人,这是一门不错的手艺,别人想学还学不会。”沈乐妮温言鼓励他道:“无论是对于人还是牲畜来说,生产,都是过鬼门关。既然老天赐予你这个本事,让一条条新生命由你手来到这个世上,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好,你就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若有人再笑话你,你就把我的这番话,拿去回他们。”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有事,字数稍微少一点 第146章 孙大有 周围人面面相觑,对于这番言论感到不可思议和新奇。 大水双目逐渐泛红,一副深受激励的表情。他忽然朝沈乐妮行大礼道:“小民记住了!多谢大人瞧得起小民!” 沈乐妮将他扶起,忽然作了个决定,她看着大水,却扬声道:“我替研究院录用你了,稍后我便带你去农科院处报名。大水,明日起,你就是研究院中农科院的正式成员!” 吸气声顿时此起彼伏,百姓们想不到,方才还被人嘲笑的大水,竟就这样直接被录用了!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她竟有如此权力? 这时,不知道谁忽然反应过来,叫了一声:“这不是国师大人吗?天呐,能被国师亲自招录,可太幸运了!” 一时间,来自其它地方的百姓顿时瞪大了眼,视线齐刷刷盯在了沈乐妮身上,不敢想象她就是传说中那位女国师! 话说这位国师,不仅模样好,更与别的官老爷不一样…… 大水更是震惊,没想到堂堂国师,竟然能如此亲和地对他说这些话,如今还亲自录用了他。本来他都不太抱希望的,谁曾想叫他遇上了国师。 “草民谢国师大恩!谢国师大恩!”大水一个老爷们,大喜之下直接湿了眼眶哽咽了声音,立马扑伏在地上,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感恩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朝沈乐妮磕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沈乐妮赶紧将他扶起,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我很看好你,希望你以后在研究院用心学习潜心钻研,将这门手艺多多传授他人,让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大水擦了擦眼角,神情无比坚定:“请国师大人放心,小民一定不会让国师大人失望!” 沈乐妮点了点头,让官员暂时替农科院记下大水的名字,便让大水去了指定的地方。 国师出现以及国师为研究院直接收了一个会给牲畜接生的人的事情立时就在整个章城门外传扬开来,一部分人在议论国师本人,另一部分则在感叹那样的手艺竟也能被看中,还直接被录用了,于是许多人也不由对自己的手艺有了一点信心和期待。 沈乐妮对大水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是被人绘声绘色地在长安城传了开来,鼓舞了许多人,也令许多人摇头嗤笑。 这当然是后话,而眼下沈乐妮安排好了大水后,就避着人群走到了一处角落,观望着招募盛况。 人实在太多,七八个招募官从天亮忙到天黑,也没有歇过几口气,但好歹长龙似的人群总算是能看到一点尾巴了。 四个分院,除了农科院,其它三个分院招的人都不多,其中制盐院最少,屈指可数,造船院好歹招了一些极为善水的。 而另一边的招募点,倒是招了好一些,个个手艺都不同,但对目前的时代来说都是刚需重要的,有的喜欢研究兵器,有的擅长养马,有的能识非常多的草药,有的喜欢做暗器陷阱,还有的擅长堆肥,堆的肥让粮食长得很好。 这些人会根据情况安排在一起,设立相应分院,有的手艺偏向军械或其它的,则会被安排到其它已有的官府机构去。 沈乐妮看到名册上写的那个擅识草药的名字,眼睛腾的一亮,赶忙去了暂被录取的人待的地方。 这里被官兵围了起来,为的是保护他们。这里被分成了不同区域,沈乐妮来了后径直就走向了其中一个区域。 这里大概有四五十个人,沈乐妮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正互相讨论着自己的手艺,或者围绕今日所见和身后的长安城闲谈,有人瞥见沈乐妮,惊呼了一声“那是不是国师大人”,于是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来。 面对这么多双看着她的眼睛,沈乐妮朝他们微微一笑,继而冲着这堆人喊道:“请问孙大有是哪位?” 蹲在边边上的孙大有先是一愣,然后猛地蹿了 起来,把手高举起来挤着人群朝前急步而来:“我我我!是我!大人是我!” 沈乐妮定睛一看,这人的年纪看上去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轻,可能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孙大有一口气冲到沈乐妮面前,生怕自己慢了。他长着一张有些白净的面容,年龄虽不大但也不算小了,眼睛却有两分纯澈之色,就像没被生活磨砺过一样。 他喘了两口气,然后拱手朝沈乐妮拜下身,正色道:“草民孙大有,拜见国师大人!” 沈乐妮颔首,见周围许多人在看着,想了想,便开口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没问题!” 沈乐妮便带着孙大有到了一处少人之地,望向身前这位年轻人,而孙大有也正拿着紧张但又期盼的眼神瞅着她,虽然他努力克制,但能看得出他很激动,毕竟他被国师单独叫出来,极有可能是看中了他的本事。 “不知你的年龄是?”沈乐妮和煦询问道。 “回大人,草民今年二十有六了。” 沈乐妮点头,说道:“我方才看了看名册,瞧见你是因擅识草药被暂时录用,不知这擅识草药,是何意?” 孙大有认真解释道:“回大人,草民自小记性好,也喜欢各种草药,所以从小便记得了很多草药,不光是它们叫什么,连它们的药性,草民也知道。草民不是说大话,如今大汉有的草药,草民都知道,连一些域外的,草民也知道一些!” 说到最后,他眉眼浮现了两分骄傲之色。 “确实很厉害。”沈乐妮毫不吝啬地称赞一句,然后就见孙大有的脸即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肉眼可见地红了,挠着脑袋憨笑着。 “那你可懂医术?” 孙大有摇了摇头,又连忙找补:“国师大人!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一些,我会背一些药方子!我也可以学,我学起来很快的!”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地瞧着对方,弱弱地问:“您看,我可以进研究院吗……” 第151章 沈乐妮却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忽然道:“你可听说过女医队?” “女医队?”孙大有眨了眨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点头:“草民知道,草民听说过!” “那你认为女医队的建立,对于大汉来说是好是坏?”沈乐妮神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原以为孙大有会斟酌其词,没想到他脱口就道:“当然是好啊!” 沈乐妮轻轻挑了下眉,吐出一个表达询问的字节:“哦?” “草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懂得不多,草民只知道女医队是要去战场上救伤兵,这便是好的!只要能多让一个大汉军士活着回来,是男是女又何妨。” 孙大有说话的时候,沈乐妮一直望着他的神情,见他这番话确实出自内心,便轻轻颔了首。 她扬着唇角,这才对他发出自己的邀请:“本官想请你去女医堂,将你所知全部教给她们,你也可以在女医堂继续做你的事情,以后我也会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女医堂教授医理知识。不知你可愿意?” 孙大有听了,想也不想就抬手朝着沈乐妮大拜下身,声音响亮:“草民愿意!” 沈乐妮含笑将孙大有扶起,让他暂时先回去,之后忙完了再去找他。 被国师收下,孙大有浑身都冒着开心的气息,屁颠颠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留下,不管是研究院还是女医堂,他都一百个愿意。 可算是为女医堂找到了一个愿意教她们的了,之前她不是没有邀请过一些有经验医术好的大夫,可他们都不太愿意教女人。虽然孙大有不会医术,但他说他能识遍草药,也可以当个夫子,等以后再慢慢寻个合适的大夫。 女医堂夫子暂时是有着落了,可她的火药院却还是只有那四个人。 沈乐妮一叹。 第147章 称它为纸吧 夜幕逐渐深沉,章城门外的人散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在子夜之时,结束了此次招募。 官员们将通过初选的人带去研究院进行安置,孔定嘉和沈乐妮留在这里做着收尾工作。 “此次招募,倒真是为大汉寻到了不少有才之人。”孔定嘉轻抚着须髯,嘴角的笑含着满意。说完,又由衷对沈乐妮道:“不建这研究院,不举办此次招募,下官还真不知普通百姓里也有如此多大才,这全是国师之功劳。” 沈乐妮谦然一笑:“不敢当。” 孔定嘉粗略看过了名册,将之递给了沈乐妮,征询她道:“今日通过初选的总共二百三十八人,后面的考核不知还要剔除多少,国师觉得如今研究院录用多少人为好?后面可还打算举办招募会?” “暂时就这些吧。”沈乐妮翻着竹简道:“不过研究院旁边可以设立一处招募处,为天下百姓而开,有本事有技艺之人随时可来应试。” 孔定嘉拱手:“下官明白了。” 说完,两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原先的人山人海已经散的差不多,茫茫人影背着长安城向来时方向而去,如潮水退却。密集灯盏被撤的只剩下稀疏几只,微弱的灯光一如今夜的月华。 沈乐妮看着章城门外被清理打扫恢复成原本模样,心里却在想着该设其它的什么分院。 正当此时,昏暗的环境中,一道人影与人流背道而驰,急切的呼喊声夹杂粗喘由远及近:“哎!还有我还有我!等等!哎!” 沈乐妮抬首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一道人影飞速向广场奔来,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年轻男子。 昏黄灯光中,他手里抱着个盒子,一路呼哧带喘奔到广场,却见招募处已然没有官员身影,桌椅等物都已经被撤离的七七八八,就剩几个扫地的人还在忙碌。 沈乐妮见他走上前去拉住一个人,开口焦急询问:“请问如今还可以参加招募吗?” 那人看他一眼,回他道:“这位小哥,你来晚了,招募会已经结束了,大人们都走了。” 孔定嘉不久前就离开了这里,他们也不知道黑夜里还有个沈乐妮。 即便看不到那年轻人的脸,沈乐妮从他陡然一颓的背影里看出他的沮丧失落,不待她走上前去,就见他不甘心地又问:“那请问研究院在何处?” 那人似乎也是不想他大老远白来一趟,就告诉了他研究院所在位置。 年轻男子躬身感谢,随即转身就欲奔往城门处,却被那人拦下,劝道:“如今时辰不早了,城门已关,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你不如去别处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来。”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又向他道谢一番,却实在太累没力气再走,转头四顾,随意找了个角落就坐到了地上,低头望着怀里的盒子。 黯淡的光线无声轻柔地撒落在他脸上,映出了那懊恼失落的眉眼。 沈乐妮脚下一动,朝他走了过去。 白恣盯着怀里的盒子发呆叹息,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抬起头看去,由于环境太过昏暗,那人还背着灯光,他看不 清来人具体长相,却能从绰约身影和轮廓看出是一位美丽姑娘。 他一怔,听得这位姑娘好奇询问他:“你可是来参加研究院的招募的?” 听到这句话,白恣猛地自地面上蹿起来,大力点了点头,略带激动和期待地回望沈乐妮:“我是我是!请问姑娘您是?” 白恣这才看清了沈乐妮的容貌,果真是一位美人。她这个时候还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与研究院有关的。一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白恣一颗心就激动地提了起来,巴巴望着眼前人。 而沈乐妮也看清了此人,此人虽容貌平平,眉眼却充满朝气,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沈乐妮扬起唇,直接道:“我是国师,也是研究院的负责人。” 白恣想过这位姑娘是研究院里的人,却没想到她竟就是传说里的那个国师。如此尊贵之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白恣的神情从期待变成了惶恐,作势就要对沈乐妮行大礼,及时被其拦住,听她问道:“为何这个时候了才到这里?” 白恣不敢再向方才那样直视沈乐妮,他低着头,克制住有些紧张和害怕的心情,抱紧了怀里的木盒子回道:“回国师,草民来的路上遇到了山石滚落,被堵了去路,绕了道,这才来迟了。” “原来如此。”沈乐妮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师大人,草民叫白恣。” 沈乐妮点点头,引着他来到稍微亮堂的地方,看着他抱着的木盒,询问起正事:“你有什么手艺,或者你懂些什么?” 听到她的话,白恣终于反应过来地“哦”了一声,连忙把木盒子放到地上,然后把盖子打开,将里面的物品小心翼翼呈放在手心里,然后慢慢站起身向沈乐妮递了出去。 “大人……这就是草民的手艺。”白恣不知自己的东西能不能得到国师的青睐,心里却又很渴盼被看中,于是鼓起勇气,大胆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瞅着沈乐妮。 他出生在一个小商贾之家,虽然家里不算富有,却也吃喝不愁。他自小不爱看书不爱学习那些深奥的大道理,就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他花了五年时间,于去年才研究出来的东西。 沈乐妮低目瞧去,白恣手心里静躺着的,乃是一大片薄薄的东西,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出是浅棕色的,表面粗糙不平整,像木片又不像木片。她直觉此物很是眼熟,却一时看不出与什么有关,只能出声询问:“这是什么?” 白恣立马开始作解释:“草民以前看书的时候,觉得竹简颇为笨重麻烦,携带也很不方便,于是便想着能不能做出一种比竹简更方便的东西来记载文字。草民花了五年时间,终于在去年做了出来,便是眼前此物。” 他挠挠头,面有郝然:“虽然它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很容易折断,写起字来不平滑,又晕墨,好像还比竹简更不好携带……但是!”他又急忙找补挽回:“但是它比竹简轻!还比竹简柔韧,可以稍微卷起来!国师大人,您只要再给草民一些时间,草民一定可以再改进它!” 白恣后面那一堆话,沈乐妮已然忽略了,因为在听到他说到记载文字四个字的时候,沈乐妮就陡然反应过来,这像是什么东西了。 像纸啊!用来书写的纸张啊! 即便是沈乐妮,此时也藏不住激动的神情了。她知道纸张最早就是出现在西汉时期,没成想给她遇上了! 沈乐妮伸出手去,“可否给我瞧瞧?” “自然自然!”白恣赶忙把手递出去。 沈乐妮轻轻拿起那张最初版的纸张,凑近灯盏看了看,用手轻轻试了试,倒是能卷起,但确实有些脆,很容易就碎开了。 一旁的白恣双手抠在一起,不敢开口打扰,紧张又期盼地望着她。 “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沈乐妮询问着。 白恣又详细地作了一番解释,将他从最开始用的什么材料,中途经历过多少次的改进、多少次的失败,纸张有什么样的变化,到最后用什么才堪堪做出了眼下这纸的过程一一说来。 第152章 沈乐妮听着,倒是佩服此人坚定的意志。 “你可有给此物取名?” 白恣摇了摇头,“草民尚未取名。” 沈乐妮看着手里之物,牵了牵唇:“不如……就称它为‘纸’吧。” 白恣神色惊喜,拜身谢恩:“得国师赐名,是草民之幸,亦是此物之幸。” 沈乐妮罢了罢手,“这可不敢当,全都是你的功劳。”说完,她就将这纸递还给了他。 白恣接过,瞅着沈乐妮,更是紧张地抿直了唇线。寂然的环境里,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人把心情起伏都写在脸上,沈乐妮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心下不觉好笑。面上,她也徐徐地浅笑开,对他道:“本官觉得这纸甚有用处,不知你可愿成为研究院的一员,继续研究你这手中之物?” 白恣闻言大喜,当即又要行大礼,又及时被沈乐妮给拦下。但他似乎还有疑问,向沈乐妮确认道:“请问国师大人,您的意思是……草民此后就正式成为研究院的人了?不用离开了?” 沈乐妮颔首,说道:“你被本官亲自录用,自当算通过了所有考核。” 白恣激动地瞪大眼,又又又要行大礼,被沈乐妮眼疾手快又无奈地阻拦住。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跪,她要承受不住了。 不再说多,沈乐妮亲自将白恣带去了研究院。给他找了间空院子让他暂且在此处做研究,又给他安排好了住处等一应事宜。 白恣虽然家里还算有些小钱,但却不曾到过踏足过处处尽显威仪的长安城,一路跟在国师后头,抬头偷偷地打量夜色中仍可见影子的高阁,飞檐翘角在地面投射了巨大的影子,感叹轻轻泄出唇隙。 待到进入研究院,却发现这个时辰了这里头仍然还在忙碌,来来去去的人都是平民打扮,这令白恣松了口气。 安排好所以事情后,沈乐妮回身嘱咐白恣道:“你且暂时先在这里,缺什么东西就说,什么也别想,安安心心钻研你的东西。等你的造纸院分配出来,我再带你去。” 白恣点了点头,咀嚼着造纸院三字,又是激动又是开心,险些蹦起来。 沈乐妮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此处,忙其它的去了。 白恣等人走后,再也抑制不住,在院子里奔跑欢呼起来。 父亲,母亲,孩儿进入研究院了!孩儿有出息了! 第148章 亲个嘴什么的 此后几日,研究院再次对这二百多通过初选的人进行最后的考核,又淘汰了四十余人,总共留下的只有不到二百人。 农科院招募到的最多,共有九十余人,而剩下的人则按照所擅不同大概分在了一起,除了开设出一个造纸院,还开设了工科院、地理院等分院,如今研究院总共十一个分院。 沈乐妮将研究院一应事宜上报刘彻,刘彻阅后,盯着竹简某一处饶有兴趣地开口问底下人:“这叫白恣的,做的那东西,真能代替竹简?” “如今他做出来的,只是雏形,若加以改进,以后确实能代替这繁重的逐渐案牍。”沈乐妮说道。 “造纸院……那东西叫‘纸’?” “是。” 刘彻放下竹简,自始至终唇角都挑着弧度,可见心情颇为愉悦。他望着沈乐妮道:“这招募,还真是给朕搜到了不少有才之人,国师功不可没。” 不止是研究院,此次也为考工令尚方令等官府机构招到了一些人才,所以刘彻才这般高兴。 “这是臣该做的。”沈乐妮面上一片谦然,不敢居功,心里却嘿嘿笑着在期待陛下会不会一高兴赏她一笔钱财。 然而沈乐妮的期待落空了,刘彻只口头嘉奖了几句,然后就没了。 好桑心。 “你要的方士,朕又给你寻得了三个,明日就到长安。”刘彻转移话题道;“朕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和时间,才找到这么些个,你以后若是不钻研出个什么来,给朕个交代,朕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他故意肃起脸色,吓沈乐妮道。 沈乐妮想到刘彻替自己背着锅,越发惭愧,呵呵一笑,忙应道:“陛下放心,臣定不会让您失望!” 从宫里出来,沈乐妮就去了研究院。如今研究院正是事务多的时候,招募了快两百人,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所以她没事的时候都泡在了研究院里,时不时去火药院和造纸院看一看。 如今这两个院子都在她的手下,凡事从大到小自当由她亲力亲为。 忙完这一阵子,已是三月中旬。 沈乐妮的铺子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事情,王大志和文秀两人也都由容珠儿培训的差不多,本来在年前就可以开业的,但碰上了研究院的事,这才往后挪了挪 。 找了几辆拉货的板车,把货遮掩住拉进店铺后,便可以准备开业了。 望着眼前快堆满了库房的货物,小丫头王大志叹道:“这么多!这得啥时候才能卖完呀!” 沈乐妮同她玩笑道:“什么时候能卖完,还得看大志呀,毕竟是你帮姐姐守铺子呢。” 王大志听了,觉得自己肩上任务很重,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乐妮,拍着小胸脯道:“大人放心!大志一定尽早帮您卖完!” 沈乐妮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文秀犹豫着再次向沈乐妮确认着问:“大人,这么好的东西,真只卖那个价钱吗?” 她也是替沈乐妮心疼,毕竟沈乐妮真的很照顾她们,不光一日管她们三顿饭,还给了她们一个住的地方,不收钱,每个月还能拿一笔不错的工钱。 若是铺子因为赚不到钱关门了,不光沈乐妮损失惨重,她也要丢了这个这么好的活计。 对于这个不知道听到多少人问听到多少次的问题,沈乐妮依旧有耐心地答她道:“这些东西,本就是我想给大汉女子的,只是不要钱的东西,有些人不会珍惜。所以我才开了这家店铺,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不想人们不珍惜它们。” 文秀听明白了,对于沈乐妮这番心意,她很是感动。 要是像国师这样的女官,能多有几个,大汉女子就有福气了。 容珠儿问起正事:“大人打算哪一日正式开门?” 沈乐妮早已想好,回道:“三日后。这三日我会来同你们商议一些事宜,待敲定后,便正式开业。” 从铺子离开后,沈乐妮又去了一趟隔壁的女医堂。 如今孙大有已经正式在女医堂内担起了教学之责,沈乐妮来时,她们正在上课,她便听了一听。此前,她考验过了孙大有,见他确实没有说谎,这才安排进了这里。 而孙大有也的确不嫌弃这些女医的女子之身,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夫子。他本人还算年轻,一张嘴也很说,倒是跟这群妇人聊得来,有时候甚至还被女医们调侃的满脸通红。 看了会儿,沈乐妮就离开了女医堂。刚到国师府门口,就瞧见了等在外面的霍去病。 “你怎么不进去等?”沈乐妮看他那么大个头杵那儿,不觉好笑。 “你没回来,我进去等算什么。”虽然他时常来国师府串门,可主人家没在家,他可不好意思直接进门去。 沈乐妮跨进大门,问旁边人:“来做什么?” 霍去病随她进了府内,“问问你下次军训在什么时候。” 这她可就不知道了,她巴不得下一次再晚点来,那样她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等着吧,应该快了。” “这次大概有多少人?” “估摸着大几千吧。”沈乐妮看向他,“怎么了,你有何打算?” 霍去病道:“若是人多,此次就把我那支骑兵给全部练出来,我也好进行下一个训练。” 之前的几次军训,倒也是选中了许多他建立的铁骑军队中的人,老实说,经过军训训练的,确实比那些没训过的人好很多,哪方面都比旁人出色。就是这参差不齐的,他倒是不好训了。 沈乐妮点点头:“知道了,下次先把你那些人给你训出来。” “那就多谢了! 三月初春,暖阳正好,沈乐妮没回自己的院子,来到了一处亭台水榭处赏风景赏阳光。 下人端了一壶刚沏好的茶,为两人斟上茶后,就退去了。 “你方才去了研究院?”霍去病问起。 沈乐妮说道:“去了女医堂那边,铺子也耽搁许久,如今研究院的事已忙的差不多,该准备开业了。” “那你准备几日后开门?” “三日后。”说着,沈乐妮看向霍去病,揶揄道:“怎么,开业那日你想来?” 霍去病一听,无比抗拒地摇摇头,“算、算了,我就不来了。” 他之前很好奇沈乐妮要卖些什么东西,毕竟她那里好东西可是不少,便求着沈乐妮告诉他,结果听了沈乐妮的话后,险些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当时他问:“你这铺子到底要卖些什么东西?” 沈乐妮睨他一眼:“真想知道?” 第153章 霍去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乐妮却劝他:“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她要不这么说,霍去病还不是那么好奇,但她这么一说,霍去病是非要打听出来不可。 “你就说吧,我不怕,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乐妮只看他不语。 霍去病一副受伤的表情,“莫非你不信任我?” “你真要知道?” “嗯!” “听了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 沈乐妮叹气,嘴角却压不住的悄悄翘了起来:“好吧,我便告诉你,我卖的是……” 她凑近他低声说了几个字,霍去病听后,一口唾沫梗在喉间,咳的震天响。 如果可以的话,霍去病希望那时候自己聋了。 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敢光明正大地卖这些东西……霍去病只能说,佩服,实在佩服。 沈乐妮看他那抗拒的模样,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堂堂冠军侯,连这个胆子也没有?” 霍去病呵笑,直接承认:“这个……我还真没有。” 沈乐妮忍着笑摇摇头。 春日的阳光太暖太舒服,照在人身上仿佛能驱散冬日堆积的寒气,连拂过的微风都是和煦轻柔。 枝头嫩芽,丛边粉花,两人一时无话,安静地欣赏着春景。 不知什么时候,沈乐妮忽然开始感叹:“一转眼,我来到长安也快两年了。” 霍去病转头看她。经历这么多次军训,时常日晒雨淋,可对面这人却依旧是最初遇见那般,脸上肌肤白皙细嫩,没有半点变化。 他又是好奇又是奇怪,想确认下她是不是一点没变,一时盯着沈乐妮的脸入了神。 沈乐妮注意到一道视线像是黏在了她脸上一样,收回远眺的目光瞥向望着她发愣的人,不解道:“看着我干什么?” “你……为何一点变化没有?”霍去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听见他的话,沈乐妮抬手摸了摸脸,向他确认:“真没有?” 霍去病点点头。 沈乐妮唇角喜悦的弯起弧度。这系统,总算有点用。可下一秒,沈乐妮就桑心地叹了口气。 脸是没变化,可她的年龄在变化呀……她也二十七了,在现代还可以谈个恋爱啥的,可到了这里,什么谈恋爱,那是与人苟合,是要被人唾骂的。 加上她还是国师,刘彻知道她的所有秘密。与人成亲,怕是绝无可能。 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若是可以回去,那时候她大概也是个老姑娘了吧。 不要哇,她其实也挺想找个年轻帅锅亲个嘴什么的…… 沈乐妮直叹气。 霍去病一直瞧着沈乐妮,见她先是有些开心,继而又变成了伤心失落,不禁询问:“你怎么了?” 沈乐妮收回思绪,望向他, 问道:“你如今有十九岁了吧?” 霍去病颔首,不知想到什么,补充一句:“快及冠了。” 沈乐妮都不是羡慕了,是嫉妒了。她面无表情地启唇:“真好。” “你……心情不好?”霍去病望着她的脸,试探着问。 沈乐妮呼了口气,“没,没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你的生辰是在几月份来着?” 与他相处这么久了,都没过问过,她还有些惭愧。 “再有七个月。” 那就是到十月份去了。 沈乐妮朝他一笑:“好歹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帮过我许多,前两次你生辰我都不知道,不如我给你补过一次生辰,如何?” 霍去病的眼睛登时像是落了一片碎光似的,晶晶亮亮,惊喜地开口:“当真?” “当然!” 于是霍去病开心的当晚就睡不着了。 ----------------------- 作者有话说:防盗比例增为80% 第149章 做蛋糕 第二日,沈乐妮果真就开始为给霍去病补过生辰做起准备,趁着店铺还没开门,就给他过了,免得之后开始军训又没时间。 既是生日,沈乐妮便打算试着做一做蛋糕,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有了蛋糕,再做一桌子菜,赠他瓶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白酒,唱首歌。至于生辰礼,便从系统那里挑个吧,让她现准备也不知准备什么,也没时间。 一大早,沈乐妮亲自上街买菜,进入热闹的坊市,她有种久违而亲切之感。 自从开始军训,她就没有自己买菜做过饭,也不知饭做出来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做蛋糕胚需要面粉,鸡蛋,糖,牛奶等物,工具也要一些,现下材料买不齐,只能做个低配版,味道自然比不上她吃过的,但能做得出来就算好了。 至于奶油……算了吧,实在没材料没条件,只能委屈霍去病光吃蛋糕胚了。 不过倒是可以在蛋糕胚上用水果做点装饰,虽然差点,但也不能做的难看。 至于菜,就只有她和霍去病两个人,不用做的太多。她买了些当下时节最常见的菜,又买了些萝卜、蚕豆、笋,还买了些猪肉和一只鸭,加上一点香料,做菜需要的材料便是这些。 再买了些这个时节的水果,便坐马车原路返回。 回到府里后,沈乐妮就开始做起蛋糕胚。没有烤箱,只有火灶和炉子,也不知做出来是个什么样子。 沈乐妮带着一大堆东西走进厨房,厨娘和两个打杂丫鬟都看稀奇地围了过来。 见国师大人在灶台上一样样地摆着东西,厨娘看过去,虽不知道国师要做什么,但肯定她是要做菜,便好奇地开口道:“大人,您是要亲自下厨?” 沈乐妮也没把人赶出去,手里边忙着边道:“是,今晚的饭我自己做了,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便是。” “大人,还是奴婢们来吧,您想吃什么说一声便是,您身份如此尊贵,却自己下厨做饭,传出去怕是让人笑话呀。”一个丫鬟好声劝道。 沈乐妮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再尊贵的人,也得吃饭不是?我能自己喂饱自己,还能烧得一手好菜,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且让旁人笑话去吧。” 站在一边的三人一听,觉得此话甚是有理,也不再说话。 她们觉得从没碰见过国师大人这样的官,不摆官员架子,不喜骄奢浪费,还放得下身段自己做饭,对下人也好,她们在这国师府里做活,比别的地方好上百倍,不仅工钱高,还吃得好住得好,而且若是女子,还格外有一些补贴,或是银钱,或是米面粮,真真是难得的好官。 虽然国师大人时常不在府中,但那位小主子也是位好相处的,对她们下人也很关怀,更不会给她们脸色看。 若是可以,她们愿意一辈子在国师府里干活。 三人安安静静杵在一边看着,厨房里一时只余沈乐妮干活发出的各种声响。 沈乐妮打出几枚鸡蛋,把蛋黄和鸡蛋清分开,分别放入两个干净的碗里,在蛋黄里加入适量用甘蔗制作的粗糖,拿工具开始手动搅拌。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厨娘在这府里也待快两年了,了解这位主子脾性好,平易近人,便大着胆子同她聊起来。 “做蛋糕。”沈乐妮也没瞒着,若是她们学会,以后她想吃的时候也能时不时吃到。想到这里,便对她们道:“你们也看着吧,待会儿也可以自己动手试试,学会了以后出去或许也是一门不错的手艺。” “蛋糕?”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茫然之色。 厨娘摇头道:“奴婢未曾听闻过。” 其中一个丫鬟好奇问道:“这是大人家乡吃食?” 沈乐妮扬唇:“是。” “难怪。” 另一个丫鬟倒是注意到了沈乐妮说的一句话,“大人说这个东西在外面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 “若是吃得惯,在这长安城倒也算个新鲜小吃,或许能卖的不错。” “哎哟,大人能让奴婢们学做这等好东西,让奴婢们多了一个手艺傍身,您真是个大好人!奴婢们能遇上大人这般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呀!”厨娘拍着手道。 另外两个丫鬟也附和着。 “这没什么,你们学会了,到时候我想吃的时候,也不用我亲自动手了。”沈乐妮同她们说笑道,姿态神情语气皆亲和,完全看不出是堂堂大汉国师。 搅拌到颜色变浅后这一步就算完成,沈乐妮又加入牛奶和一些清油,搅拌均匀,用小筛子筛入面粉,再翻拌均匀,到了这时候,碗里的东西已变成了略光滑的蛋黄糊糊。 沈乐妮看着这金黄的糊糊露出个略微满意的笑。 然后放下碗,在另一个装着蛋清的碗里加入几滴醋,开始漫长手动打发,中途还加了一些糖。 三人看着沈乐妮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看得她们三人都觉得累。 厨娘适时开口道:“大人,不如奴婢来帮您吧,您歇会儿。” 沈乐妮停住动作,轻轻喘了两口气,也不拒绝,递给了厨娘,“那便麻烦你了。” 第154章 厨娘好歹是擅长厨活的,因为方才看了会儿就学会了动作,刚上手时还有些手生,但很快就熟练了起来,厨房里继续响起了筷子击打碗面的脆响。 “大人,这个步骤是什么?”厨娘问着。 沈乐妮回答道:“叫打发,是为了将这东西打成粗泡状态。” “什么叫粗泡状态?” 三人如今一副求学的认真模样,沈乐妮便把做蛋糕需要的东西以及步骤都给几人讲了一遍。 “听起来倒是不难。” “但奴婢倒觉得最后那个烤制的火候不好掌控。” 厨娘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费了好一番时间和力气,在场四人都轮番打发的手臂胳膊酸软无力,终于将蛋清先打成了粗泡状态,然后又打成了最后的干性发泡。 丫鬟哀嚎着甩着胳膊:“奴婢的手酸疼死了,做这个蛋糕也忒费力气了。” “是啊,我还以为挺简单,结果上手了才知不易。” “这要是我,一个不给我半两银子我才不卖。” “半两银子?抢钱去吧你!” 三个下人说说闹闹,沈乐妮继续开始剩下的步骤。 她把打发出来的蛋白霜取一些放到蛋黄糊糊里,翻拌均匀后又将糊糊倒回蛋白霜里,继续翻拌,待搅拌均匀后,便把糊糊都倒入买来的当作模具的小铁盆里,将表面抹平,就算制作告一段落。 接下来便是生火准备烤制了。这个步骤必须时时刻刻看着火,不然稍有不慎有烤焦了。 她打算先在灶口里试试。 生好火后,她拿过铁片把铁盆盖上,先在灶口里放进去一个铁架子,然后把装着蛋糕 糊糊的铁盆小心翼翼地夹进去,放在铁架子上。 厨娘主动上前道:“大人,让奴婢来替您看着火候吧。” 沈乐妮知道掌握火候还得是厨娘熟悉,便应了下来,把位置让给了她。 “奴婢也来帮着!”两个丫鬟见自己光站那儿看着也不规矩,便抢着到灶台那边去帮忙。 火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因此眼下倒也没人说闲话,纷纷把灶口盯着。 用的是中火,过了一刻多钟,灶口里就飘出了淡淡的蛋糕香味,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厨房里。 “好香啊!”丫鬟吸了口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厨娘也没闻到过这种味道,跟着道:“是好香,从没闻过的香味。” “这蛋糕一定很好吃。”另一个丫鬟眼巴巴地瞅着灶口,看样子馋的要流口水了。 沈乐妮看得发笑,说道:“再等个一刻多钟就可以了,一会儿给你们尝尝。” 丫鬟们没想到还能得吃,高兴地直谢恩。 又是一刻多钟过去,沈乐妮看着时间差不多后,就让厨娘起来,亲自把铁盆子夹了出来,拿开当作盖子的铁片,倒扣在了灶台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木板上。 蛋糕甫一出炉,那股香味就瞬间浓郁起来,充盈在几人鼻间,香得直让人摇头。 再一看那蛋糕的颜色,金黄金黄的,边角有点焦了,但完全不影响,反而更令人垂涎欲滴。 两个丫鬟围了过来,盯着沈乐妮的动作,说道:“原来这个蛋糕长这个样子。” “如此香,就这样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 沈乐妮看两人已经快忍不住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又同她们说起闲话:“你们觉得这么个蛋糕卖多少合适?” 一个丫鬟脱口而出:“怎么也得十两!” 另一个瞪大眼:“十两?!你还真打算抢钱啊!” “这可是国师大人做的,难道不该这个价?” “……那倒是。不过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十两一个太少,怎么着也得百两才能对得起大人的身份。” “不行,得三百两。” “五百!” 厨娘见两人越说越离谱,拦住她们的话道:“行了,越说越没边。我看这么大个蛋糕,可以先试着卖二两银子一个,若是好卖,再提一提价钱,不好卖再降降。” 沈乐妮同意她的话:“嗯,你说的有理,以后你们可以试试。” 厨娘见沈乐妮好似是认真的,便微瞠着眼问:“大人,您真的同意让奴婢们卖这个吗?这可是您做出来的。” 长安可没有这个东西,按照规矩的话,她们若想卖,得先给沈乐妮一大笔钱,这才算得到了允许。 沈乐妮不在意道:“没什么,以后想卖就卖。” 第150章 过生辰 几人闲聊着,蛋糕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差不多后,沈乐妮上手把模具脱了下来。 整个蛋糕金黄金黄的,贴着铁面的带着些微焦之色,不影响颜值反而还更添了些诱人的视觉效果,令人食欲大动。 这是沈乐妮头一次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做蛋糕胚,没想到一次就做的像模像样,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沈乐妮拿过刀具,在蛋糕上划了几下,分成了八块,然后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品尝。咀嚼了几下,沈乐妮的眼睛惊喜地睁了睁。 嗯,不错,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就是稍微有点甜,下次少放一些粗糖。 两个丫鬟和厨娘都巴巴瞧着,见沈乐妮露出满意的表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乐妮哪里没看见,说道:“都别愣着了,快尝尝。” 有了国师的话,三人这才敢上前,一人伸手拿过一块,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口。 丫鬟们眼睛一亮:“嗯,好吃!” “这个蛋糕好松软!” “我觉得你方才说的不错,值得上十两银子一个。” “我现在觉得十两也少了。”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嘴上也是不停,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块蛋糕。 厨娘也赞不绝口:“这个味道,奴婢未曾吃过,真是新鲜又美味。” 沈乐妮看着两个有些意犹未尽的丫鬟,笑道:“喜欢就多吃一些。待会儿我还得再过两个试试,你们不吃我也吃不完。” 两个丫鬟当即开心地朝沈乐妮福身道:“多谢大人!”说完便又朝蛋糕伸出了魔爪。 没一会儿,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就让四个人吃完了,丫鬟和厨娘都吃的身心舒畅。 “我准备开始第二次烤制了,你们三个也来做一个试试。”沈乐妮对三人道。 三人也不再推拒,忙应道:“是,大人。” 沈乐妮不止准备了一套工具,便分了一套给三人,四个人开始从最初的打蛋步骤开始做起,沈乐妮一边做一边指导。 虽然打发费时间和力气,但总体不算太难,大半个时辰过去后,下人们做的蛋糕先烤了出来。 盖子一打开,还是那般金灿灿的模样,一次就成。 三人把蛋糕还是分成了八块,自己试了试味道,嗯,没有方才大人做的那么细腻,但也不错了。然后剩下的三个人就搁在了一边,打算待会儿拿给别人也试试。 接下来便轮到沈乐妮烤制,她这一次做了两个,只能挨个地烤。第一个拷完以后,她又把第二个铁盆放进去,让厨娘帮她看着火候。 在等蛋糕温度降下来的间隙,沈乐妮便将买来的一堆果子洗出来,丫鬟们也上前帮忙。 这个时令的果子种类不多,只有柑类、橘类和柚类,还有几个沈乐妮叫不上来名字的,不常见,但幸而长安是大汉京城,水果种类倒是齐全,大汉这个时节有的果子沈乐妮都买到了。 丫鬟见国师买了这么多水果,不禁好奇问:“大人,您买如此多的果子是要做什么?” 另一个有些期待地接着问:“可是还要做什么小食?” 沈乐妮解释道:“这些果子是拿来装饰蛋糕的。” “原来蛋糕还可以用果子进行装饰啊。” 厨娘笑着说一句:“奴婢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蛋糕拿果子做上陪衬,肯定又好看又好吃,卖的话价钱也能再高一些。” 一个丫鬟道:“那这一个蛋糕的本钱着实有些贵呀。” 另一个回她:“那你光卖蛋糕不就行了。” “嗯,也是。”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边帮着沈乐妮忙活。 果子已经全部洗了出来,沈乐妮三人便开始剥果子削果皮和去核。其中大部分,沈乐妮打算拿来做成果酱,抹在蛋糕胚里。 等果子都处理完后,沈乐妮就让丫鬟们歇息了。她一人开始了漫长的熬果子酱。先把果肉剁成小块,起锅烧水,冷水把果肉倒进锅里,水开后慢火熬煮,中途还要加一些蜂蜜。 三人又拿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沈乐妮,见那么多果肉先是被剁碎,又放到水里熬煮,慢慢变得稀碎如粥,不知道她要拿来如何装饰,也不出声,就安安静静瞧着。 沈乐妮熬制了三种酱,橘子酱,柚子酱,还有梨子酱,满满当当装了三大碗,看上去倒是有一种独特的诱人感。 第155章 就是沈乐妮,累得已经想死了。 三个人也轮流帮过沈乐妮,但方才做了蛋糕,四个人的手早就酸的不成样子,把果肉又是剁碎又是熬制出来,已是各自哀嚎了。 “这……这做个卖相好的蛋糕,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丫鬟一脸生不如死的模样。 “是啊,这比奴婢干三天活还累呢……”另一个表情也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拿果子装饰过的蛋糕,奴婢看卖二十两一个也不过分。” “你说得对。” 沈乐妮被两人逗笑。休息会儿后,果酱也渐渐 冷了下来。沈乐妮尝了尝,嗯,甜度合适。 她取过丫鬟们做出来的蛋糕,将三块蛋糕横着切开,抹了一层果酱,递给三人道:“试试。” 三人也不客气,谢了恩就接下,咬了一口,眼睛都睁大了。 别说,这加了果酱,是不一样。 这时候,沈乐妮烤好的蛋糕已经冷却了,灶口里的也夹了出来。沈乐妮把冷却的脱了模,将之横着切成三个厚片,一个蛋糕片上面抹一层厚厚的果酱,如此到最上面一层,同样抹了一层。 沈乐妮又找了一些果子,切成她想要的形状,在最上面做了简单的摆设。如此,她要的生日蛋糕,也便完成了。 丫鬟们看着这抹了果酱做了装饰后颜色和模样皆诱人的蛋糕,很不争气地又馋了,但也知道分寸,把想吃的欲望藏在心里。 回头攒了钱,也要做一个大人这样的来尝尝,解解馋。 “真好看啊这蛋糕。” “大人的手真巧。” 厨娘倒是注意到灶台上还有一个没有脱模的蛋糕,好奇开口:“大人,这个蛋糕也要如此做吗?” 沈乐妮点了点头。她给霍去病做了一个,另一个是给平安的,有好吃的当然也得给他做点。 “可要奴婢们帮您?” “不必,你们先替我把菜摘洗出来吧,放在一处,下午我来做。” 三个人也立马开始行动:“是。” 等蛋糕冷了后,沈乐妮照着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将两个蛋糕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保持鲜度。 做好这一切后,沈乐妮便离开了厨房,到了下午日落前一个时辰,沈乐妮又回到厨房,开始做菜。 因着就她和霍去病两人,菜做的不多,三个荤菜两个素菜一个汤菜,都分别匀了一些出来,让人给平安送了去,所以每个菜的分量看上去不是很多,比雅客居的好一点。 准备的差不多后,沈乐妮就让人去请了霍去病。 当霍去病被人引入沈乐妮的院子后,就见庭院里的小池塘边摆了一张桌子,桌上布了好几道菜,沈乐妮就坐在那里等着。 把人带过来后,下人就离开了这里,院子里就剩下了他二人。 霍去病走过去,天色尚且亮着,他一眼就看清了桌上的这些菜式。有肉有菜还有汤,个个色香味俱全,一看便知是沈乐妮的手艺。 关键是,桌上还有一瓶他想念许久的酒! 霍去病当时眼眸就亮了,两步奔过去就拿起了那熟悉的瓶子,虽然还没有启封,但依旧能嗅到浅浅的酒香,“还真是白酒!” 沈乐妮看着霍去病的这一套动作,不觉好笑,“你就这么喜欢这酒?这酒有这么好么,那般烈。” “你不懂,越烈的酒就越有股香味。”霍去病摇头晃脑着说道。 “那你待会儿多喝点。” 霍去病一喜,一屁股坐下来,眉眼飞扬地问她:“这瓶酒你给我了?” “给你给你,一整瓶都送给你,看我够慷慨吧?”之前把酒留着是想着以后给军队拿来给伤员消毒伤口的,现在有了碘伏那些消毒物品,那些酒也可以用在别的地方了。 但她非必要还是没有动,这次是给霍去病补过生辰,才拿出一瓶。 霍去病的嘴角就没下去过,朝沈乐妮咧开嘴笑:“那便多谢你了!” 沈乐妮摆摆手:“今日算你生辰,你高兴就行。” 说着,沈乐妮拿过那瓶白酒,亲手将盖子打了开,先给霍去病斟满了一杯,再给自己斟了一杯,放下酒瓶子,然后双手执起杯盏,对着霍去病展颜一笑:“来,祝你生辰快乐。” 霍去病也双手执起酒杯,和沈乐妮碰了一下,清冽的酒在杯子里晃荡,撒出了几滴,酒香也随之溢了开来。 他一口将小酒杯的酒闷了,冷酒滚过喉间,却将所过之处烧的滚烫。 “好酒!痛快!”霍去病将杯子置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而他则畅快地叹了几个字。 看他这架势,若是拿给他一个大碗,他说不定也想一口闷下去。 “还没吃菜呢,少喝点。”沈乐妮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执起筷子亲自给他夹了些菜,“趁热吃,一会儿凉了。” 霍去病也拿起筷子,沈乐妮夹了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吃一口就点一下头,脑袋一直点来点去,看的沈乐妮忍不住笑,问他道:“我的手艺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过了这么久,霍去病早都忘了上一次的滋味了,只夸赞道:“反正还是非常好吃。” “那这些菜都归你了啊,可不许剩。” “你不吃?” “吃是要吃的,只不过今日是给你过生辰,你自当多吃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吃吧吃吧。” ----------------------- 作者有话说:有时候更新会晚点,但不会超过十二点 第151章 霍去病酸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霍去病太想念这个味道了,明明平常是吃不了这么多的,可这次这桌子菜的大部分都让他吃了下去。 沈乐妮看桌上的菜都快见底,连忙反应过来,阻拦道:“可以了,留点肚子,一会儿还有好东西给你吃。” 听到这话,霍去病果真放下了筷子,满眼期待地打探:“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沈乐妮保留惊喜,“先歇歇。” 饭吃的差不多,天色也黑了下来,廊下燃起了灯盏,照的池塘水面波光粼粼。 桌上的盘碗碟都被下人撤了下去,一瓶酒还剩大半瓶,两人闲聊着,时不时轻抿上一口。 上次霍去病因为嘴馋,一整瓶白酒他自己就喝了大半瓶,直接醉的不省人事,昏睡当场,第二日听说是被国师府的人送回侯府的。不光如此,他的肠胃还难受了整整两日,饭也吃不下。 烈酒虽好,可他再也不敢那般一杯接一杯的闷了。 如今细细品尝,倒也觉出另一种滋味。 霍去病瞅一眼沈乐妮,见她不言不语抿着酒稳坐着不动,似是忘了什么事一般,他不知在犹豫纠结什么,暗地里轻轻搓着手,终是厚着脸皮隔着桌子凑近些问她:“今日我生辰,你……就没有给我准备生辰礼么?” 沈乐妮看向他,见他等不及的样子,好笑地偷偷牵了牵唇角,面上不解地反问:“今日是补过,怎能算真正的生辰?”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霍去病试图挣扎:“可是,补过生辰也算生辰……” “可时间这么短,我也来不及准备呀,不如等你今年及冠之时给你如何?” 本来还不太相信,这下霍去病信了,小声道:“好吧……” 沈乐妮险些没憋住笑,她轻轻清了清嗓子,意念一动,系统给的另外一只手表就出现在了手心里。 她把手表放到桌面上,霍去病看过来,虽然看不懂这是何物,却也反应过来这是沈乐妮给他的生辰礼。 “我就说你肯定准备了。”霍去病的笑里有着得意。 “那霍公子真是了解我啊。”沈乐妮把东西给他推过去,抬了抬下巴,“瞧瞧吧。” 霍去病这才伸手拿过,翻来翻去地研究着,如同当时的刘彻一样看不明白,“这是何物?” 沈乐妮给他解释了一番,意料之中,霍去病的眼睛寸寸亮起来,里面的欢喜激切之色像是得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如何佩戴?”听了沈乐妮的解释,霍去病知道是戴在手腕上的,却不知道怎么戴上去,便询问她道。 沈乐妮便起身走过去亲自给他戴了上去,又回到自己的座位。 霍去病抬起手臂,把手臂转来转去地欣赏着,另一只手在底下虚空处托着,生怕手表脱落下来,小心翼翼地护着。 沈乐妮胳膊肘撑在桌面,手掌托着下巴,就这般安静瞧着霍去病,嘴角不自觉地浅浅扯开。 霍去病欣赏了会儿,便去照着方才沈乐妮教的去认时间,边认嘴里边道:“现在是七……晚上七点……四十……六?” 他读完,就把手腕伸过来给沈乐妮看,沈乐妮凑过去看了看,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夸他道:“不错啊,第一次读就读对了。” 得了夸赞,霍去病心里别提多开心,傲娇到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 傲娇完了,霍去病问:“这个时辰,也就是戌时?” 第156章 沈乐妮点头:“晚上七点至九点,都是戌时。” 霍去病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又看着手表,不仅感叹:“这手表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认时辰方便,携带也方便。” 沈乐妮也看向他腕上的表,有些肉疼地道:“我就剩了这么一只,都给你了,你可得小心爱护啊。” 听她这意思,她之前不止这一个,霍去病便询问道:“那你一共几只?另外的去哪儿了?” 这么说的话,他不是第一个得到这宝贝的人?霍去病有些酸了。 “就只有两只,另一个自然是先献给陛下了。” 霍去病放心了,“那还差不多。” 沈乐妮没听明白,“什么?” 霍去病咳了咳,“没,没什么。” 送了生辰礼,两人开始边喝酒,边闲聊各种趣事,方才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也渐渐消化。 霍去病还惦记着沈乐妮方才说的好东西,又主动问起:“你……你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他问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沈乐妮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朝屋子走去,“等着。” 一会儿后,就见沈乐妮双手托着个木盘走来,木盘上有坨黑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待人走近了,霍去病才看见那托盘上的东西是个圆盘形的,很厚,金黄之色,表面以及内里涂抹着黄白的像是粥糜之物,在灯光下闪着碎光,有些诱人,整个东西还用一些果肉做了装饰。 蛋糕两边,还放了两只小白瓷盘子,一把小刀,以及两个小木勺。 “这是何物?” 沈乐妮把蛋糕轻放在桌面中心,面带笑容对他神秘地吐出两个字:“蛋、糕。” “蛋糕?未曾听说过。” 沈乐妮坐下来,“这是未来之物,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也可以叫它生日蛋糕。” “有何区别?”霍去病仔细观察着这桌上的东西,待凑近了,才闻到一股香味,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很香,陌生里面又有股鸡蛋的香味。 “生日便是生辰的意思,生日吃的蛋糕,自然就是生日蛋糕啦。” 霍去病一笑:“竟是如此简洁明了。”他又问:“可是鸡蛋做的?” 沈乐妮挑眉:“你竟闻出来了,鼻子够灵啊。” 霍去病觉得她在说他是小狗,哼一声道:“这味道如此浓郁,谁都能闻出来。” 他看着表面那层东西问道:“这抹的是什么?” “果子熬制的酱。”沈乐妮道:“这个蛋糕可是我费了好些心力做的,是我的心意,你待会儿可得吃完了,一点也不许剩,不然以后你休想再吃到。” 霍去病眼睛一瞪,“这么大一个,让我吃完?”摸了摸肚子,他今晚是要撑死在这里吗? 沈乐妮瞅着那诱人的蛋糕,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故作勉强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分担一些。” 她做出来自己还没吃过呢,也是很想念这一口了。 霍去病如何看不出来,也不揭穿她,暗自笑了笑。 沈乐妮拿起托盘上的小刀,慢慢分着蛋糕。 金黄的外表被切开,露出了抹着两层不同颜色果酱的内里,好看得紧。 沈乐妮将蛋糕分成了六块,拿过托盘里的小盘子,装了一块在瓷盘里,搁了一个木勺,把盘子递给霍去病,对他道:“快尝尝味道如何。” 霍去病接过盘子,一手拿起勺子,问沈乐妮道:“是用勺子舀着吃?” “对。”沈乐妮说着,也给自己装了一块。 霍去病照着沈乐妮说的,拿起勺子朝蛋糕伸过去,却不知从哪个地方下手,于是就踌躇在了那里。 沈乐妮也等不及了,正要开始吃,就注意到了霍去病的动作,抬头见他眉眼纠结地盯着蛋糕,顿时就明白了,明知故问地打趣:“你怎么还不吃,可是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霍去病一副被看穿似的囧样,嘴硬道:“我、我这是头一次吃,不知道又如何?” 沈乐妮笑了笑,先行用勺子舀下一勺,说道:“哪里都可以下手,没那么多讲究。” 说完,她把裹满果酱的蛋糕放进嘴里,上下膛一碰,满腔都是果子和蛋糕的香甜,神色满足而怀念。 霍去病也学着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登时就意外又惊喜地瞠了瞠眼睛。 这蛋糕里放了足足的果子酱,有柑橘的清香,也有微微带着酸味的柚子香,混杂在一起,口感层次很是丰富,且这果子熬成酱,比光吃果肉还要好吃,再加上蛋糕的带着鸡蛋香味的独特味道,令霍去病一下就喜欢上了这蛋糕。 “这蛋糕不错啊。”霍去病称赞一句,然后就顾不上说话了,一口接着一口地吃起来。 本来他都不怎么吃得下了,可这蛋糕新奇的味道却是让他又开了胃,竟连吃了两块蛋糕。 沈乐妮自己也吃了两块,两人都把自己给吃的撑得受不了,放下勺子摸着肚子。 “吃,吃不下了……”霍去病撑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乐妮逗他:“不行,还有两块呢,交给你了,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能浪费啊。” 霍去病苦着脸:“我……我真吃不下了,要不,要不我待会儿拿回去,明日再吃?” “这蛋糕不能隔夜,隔夜了就坏了,今晚你必须吃掉。”沈乐妮继续逗他。 霍去病看着桌上剩下的那两块蛋糕,一脸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妥协:“那行吧,等我歇会儿。” 沈乐妮忍不住了,哈哈笑两声,霍去病反应过来,气道:“好啊,你骗我。” 沈乐妮收住笑,嘴硬着不承认:“也不能说是骗你,若是天热,这蛋糕确实不能隔夜,若是实在要留,需置在冷水里或冰水里,保持鲜度,而且最多只能放到第二日。” “那我待会儿还是将它吃了算了,万一明日坏了就浪费了。”虽然还是初春时节,但他还是担心放在冷水里也会坏掉。 “也不用,这个天还不算热,放水里就行,明日再吃也可以,不用勉强你自己。”没有奶油,所以这蛋糕放一晚也没什么。 有了沈乐妮的保证,霍去病才道:“行。” 第152章 他胆怯了 蛋糕也吃的差不多了,两人又开始一边品酒一边闲聊。 “今日我给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你可喜欢?”沈乐妮执杯与霍去病轻轻碰了一下,挑唇随口询问。 “当然。”霍去病抿了口杯中酒,想着方才的味道,真诚道:“本来我是不怎么吃甜食的,可你做的这蛋糕我却吃了那般多,可见你的手艺开个店铺也不成问题。” 沈乐妮笑开,打趣道:“让我开铺子,莫非是方便你自己能随时能吃上?” 霍去病也笑,倒也不客气地顺着她的话道:“你说的没错,那你可有想法?” “我忙得跟个什么似的,还要再为你开个铺子,想得倒美。”沈乐妮没好气道。 霍去病笑的有些厚脸皮:“那……以后每年我的生辰,你都给我做个蛋糕,行不行?” 沈乐妮自顾自执起酒杯轻抿一口,“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 “自己想。” “哦。” 霍去病手指执着杯盏,望着夜空兀自认真思索着这话中之意,时不时苦恼而不解地拧一下眉。 沈乐妮瞟他一眼,好笑地泄出一声轻笑。 初春的夜风还有 些冷凉,坐了这么些时,沈乐妮也有些吹冷了。 她正要开口问霍去病要不要去廊下坐,便听他说起:“之前那件事,如今也没能查出个结果。” “你指的是宫宴上那件事?” 霍去病颔首。 沈乐妮玩笑道:“不是已经查出了吗,该下狱的人都下了。” 霍去病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乐妮眉眼平淡,眺望着无边夜色,“那你觉得这背后的人,是谁?” “总归……是不希望我卫家,和你这大汉国师存在的人。”霍去病眼瞳在昏暗的环境里有些幽深。 “你可知,背后之人给我下了何种药?”沈乐妮看向他,忽然问道。 没料到她冷不丁会问他这个问题,那个夜里,安静的医馆内室,所有画面如浪汹涌扑入霍去病的记忆里,他的脸腾的就烧了起来。 在夜色里,滚烫似沸腾。 那晚过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起过这件事,都当作没发生过一般。沈乐妮是懊恼,觉得自己好歹看过那么多书和剧,熟悉这般宫斗宅斗经典招数,竟还会中招,如此放松警惕,她是觉得没脸提起。 而霍去病,是不敢。 如今她蓦然旧事重提,霍去病有种自己当时被她抓了先行的羞耻。 出身大汉第一高门的霍公子,竟不顾礼义廉耻偷偷亲吻一个姑娘,损她清誉。 霍去病脑中似万马奔腾,面上却强自平静,“怎么,怎么问起这个?” 第157章 沈乐妮注视着他,浅浅勾起唇:“看来你知道。” “咳……嗯。”霍去病不敢看沈乐妮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躲避着。 沈乐妮只当他是羞于说出那两个字,便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那你说,背后之人为何要给我下那种药?” “听说,那晚是想找人……毁了你的清誉。”说起正事,霍去病也正了神色。 “这个我知道。”沈乐妮直视着他:“可毁我清誉,是想做什么?” 霍去病有些难以启齿:“据说,是有人想和我结亲,但有流言在先,觉得……觉得我与你关系不同,所以想先下手为强,杜绝后患。” “是啊,可我想,原因不止这一个。” 霍去病看向她。 沈乐妮垂眸凝视着杯中清酒,看碎光晃荡,神情平静,“我是大汉国师,深受陛下宠信,手握特权,还能入朝议政,地位不可谓不高。我的出现,已是打乱了无数人的计划。而且我还是一介女身,我与谁成亲,便可助谁一跃飞升。若是得不到,便唯有毁掉。” 所以毁了她的清白和名誉,便能截断她想通过结亲来与谁联盟的这一条捷径。 霍去病似是也明白这一层,一时无话。 “可他们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沈乐妮哼笑一声。 霍去病静静看着她。 沈乐妮放下杯盏,神色轻松地抬眼看对方,“我对我这身份地位,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目光直视着霍去病,轻言道:“我这般身份,能不能轻易与人结亲,我还是想的明白的。” 霍去病呼吸微微滞了一滞。 他定定望着对面之人,良久无言。 她告诉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沈乐妮似是想到便顺口说了,她很快又道:“儒生逼宫,落石预言,校场刺杀,阿土一事,还有宫宴下药,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之人,可真是恨不得我立马就死了啊。” 她轻轻叹息一声,似是有了些醉意。 “你别担心,一定能揪出他们的。”霍去病掩下心中的微苦微疼,安慰她道。 沈乐妮却只低眸一笑,一言不发。 藏在盘根错节的势力里的,是那么好揪出的么。 要么就不动,要么就只能连根拔起。 “来,喝酒。”沈乐妮端起酒杯,朝着霍去病道。 霍去病和她碰了一下,剔透的酒大幅晃荡着,一如他的心绪。 他很想问方才她说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终究是他胆怯了。 他开口道:“你为大汉做了这么多事,却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你,弹劾辱骂你,你可曾后悔过?” 沈乐妮浅浅摇摇头。 “有那么多人想害你,你也不曾后悔?不曾害怕?” 沈乐妮笑道:“后悔是没有,不过害怕嘛……有时候确实很害怕。”说完她又玩笑似的道:“要是再碰上什么事,再找不出是谁想害我,干脆我就回去算了。” 这句玩笑话却把霍去病吓住了,他掩住眼里的慌乱,探问道:“你,你可以回去了?” 沈乐妮看着他,倏而笑了开,“同你玩笑的,我还有很多正事没做完,不会轻易回去。” 霍去病似乎松了口气,他望着沈乐妮,语气和神色同样不容拒绝:“若你有朝一日要离开,一定要先和我说一声。” 沈乐妮与他对视,抿唇一笑,点了点头:“自然。” 她将小半杯烈酒微抬下巴喝尽,心有感叹,抒之于口:“我来大汉一遭,也没有什么太大理想。一开始,我就想好好做完自己的事情,然后就回家,能有省力的方法则不去费力。可随着和这里的人有了越来越多的相处,结识了许多人,我又觉得来到这里也是缘分,去做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得开心一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但我没有太大能力和学识,能多让一个将士活下去,能多一个百姓健健康康,能给女子争取多一些自由,我也是开心的。如果……”说到这里,沈乐妮忽而一顿,注视着霍去病的眼睛,眼底藏着柔色,“我能改变一些以后不好的事,就算我永远留在这里,也值了。” 之前她问系统她做出的改变会不会影响到未来,可系统告诉她,在她踏入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平行时空就已产生。 那时候她很沮丧失落,她忽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可在长安生活了快两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逐渐明白,平行时空也没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 既在当下,便得过且过,无愧于心便是。 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那……那若是能回去,你想回去吗?”霍去病问。 这个问题,霍去病早就问过他了,现在他又问起,不知是他在执着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沈乐妮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她也无法说清楚那时候的自己会不会选择回去。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霍去病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杯面,沉默地坐在那里。 气氛有些沉重了,沈乐妮转移话题道:“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霍去病没有半点犹豫地道:“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早日将匈奴灭掉,或者赶的远远的,再也不要来侵扰大汉。” “你想把匈奴赶到哪里去?”沈乐妮托着腮问。 霍去病想不出来,摆头道:“总之就是打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说完,他忽然想到沈乐妮的来历,便好奇询问她:“大漠的最北端,离此地有多远?” 沈乐妮仰头望天道:“很远很远,万里以上。万里之外,还有大海,无边无垠的大海。” “竟如此之远?”霍去病又是好奇一问:“那西边呢?” 沈乐妮看着他说道:“总之,这个世界非常大,或许是你想象不到的大。” “大概是什么样子?你给我描述一下呗。”霍去病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只剩对于这个世界的探索心与好奇心了。 沈乐妮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对着他吐出几个字:“你可知,你和我脚下踩的,其实是一个球。” “球?”霍去病满头问号。“球是什么?” “就像珠子一样,很圆,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圆的。” “原来如此。那你的意思是,咱们脚下踩的地儿,不是方的,是像珠子一样的球?” “嗯。” “不可能,古时候就有‘天圆地方’一说,天才是圆的,地怎么可能是圆的?我不信。” “不信?不信算了。” “……别呀,我不是不信,我是太惊讶,毕竟头一次听说。那你说脚下这个球,它有多大?” “想知道它有多大?” “嗯!” “简单,你从这里出发,一直往一个方向走,说不定有一日你就能回到这里,那时候你就知道它有多大了。” “……” 他能走回来么? 第153章 谈恋爱是什么? 两人聊了很久,聊到夜色浓厚如墨,聊到一瓶烈酒只剩下浅浅一层。 沈乐妮一手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托着半边脸,灯光不是太亮,却也可以看出那脸颊仿佛扑了一层浅粉胭脂。 她眼睫半耷拉着,虽然还能接住对方的话,但已然能看出有些强撑之态。 今夜与霍去病聊得畅快又高兴,她一不小心又喝的有了几分醉意。 而霍去病显然已经练了出来,虽感到面热耳红,神志却仍旧清醒。他注意到对面之人有些醉了后,便轻轻开口:“喂,你喝醉了?” 沈乐妮没说话,只用另一只手对他摆了摆手,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霍去病也想逗她一逗,便道:“没醉?那正好,我也还未喝尽兴,待我回去再取两壶好酒来,咱们再接着喝!” 沈乐妮满脸拒绝:“不……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不是吧,才喝这么一点你就醉了?看来你还得多练练啊。”霍去病语气里故意带了些无趣的意味。 这话沈乐妮不同意了,她掀起眼皮睨了霍去病一眼,替自己挽回颜面:“霍公子,这是烈酒好不好?足足有五六十度呢,我的酒量已算不错了。” 霍去病将身子凑过去,两人间的距离顷刻拉近。他望着沈乐妮的脸,轻笑着道:“可是,你的脸都红透了。” 沈乐妮也抬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凑过来的脸。 这少年如今已经十九岁了,比十七岁少了些青稚,英气的眉眼和轮廓多了两分成熟。 可那份恣意和飞扬,却是分毫不少,藏于眉间。 她看得认真,方才的醉意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霍去病这才意识到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近了,有些不妥,正要坐回去,便听得对面之人开口:“喂。” 他只好顿住身形,对上沈乐妮似醉似清醒的视线。 庭院里很安静,连虫鸣也没有。 第158章 沈乐妮凝视着他的脸,忽而绽唇浅笑,问了一句:“知道谈恋爱是什么吗?” 霍去病:? 这莫名其妙的几个字把霍去病问懵了。 谈恋爱?这是何意? 每个字都识得,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这定是她家乡的话语了。 不过……爱? 霍去病的心有一瞬间的乱。他憋不住,直接开口反问:“谈恋爱是何意?” 沈乐妮却没再回答他,似乎真的撑不住了,双手趴在桌面,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再无声响。 “哎!”霍去病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又想伸手摇摇她的手臂,却在半途又收了回去。见她真的睡过去了,这才坐了回去。 可方才那一句话,却将霍去病的心扰得无法安宁,回去后整夜都在想着是什么意思。 . 天气晴朗之日。 右内史鲁驭的第二个嫡孙诞生刚满百日,鲁驭为其办了一场宴席以庆。这个宴席办得不大,可前来送礼庆贺之人却是险些将门槛踏破。 鲁驭的嫡幼子鲁瑞同父兄一道帮着家里迎来送往。 这些前来祝贺之人,个个脸带夸张却又恰到好处的笑容,说着各种恭维祝贺之言。 鲁瑞立在人群中心,可众人要捧的并不是他,他也静静地观察着眼前一张张对着父亲的笑脸,唇角一直挑着的弧度里藏着两分讥讽和不屑。 从前府里办宴席,也是许多官员前来庆贺,可像这一次这样络绎不绝的,倒是极少出现。 鲁瑞太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少府马志巍携着儿子马成及贺礼而来,远远地就朝鲁驭笑道:“哎呀,祝贺鲁大人又得一嫡孙呐!” 鲁驭保持着恰好的笑意,待马志巍走近前来,朝他点了点头:“有劳马少府亲自来一趟。” “哪里哪里!” 马志巍笑着朝鲁驭拱了拱手,便和他开始一番问候。 两家人的府宅离得近,亲自来庆贺一下也说得过去。 马成走到鲁瑞身边,望了望周围,同他说起话:“朱煦没来?” “你跑我家来找他,倒是有趣。”鲁瑞说笑道。 马成挠头:“这不是听说这段时间他家里管他管得严,闲暇时间都许久没看见过他了。” 鲁瑞嘴角挑着没说话。 他大概知道朱煦为何被禁了足。 “哎,今日你家里来的人不少啊。”马成低声道。 鲁瑞抱着臂,漫不经心:“墙头草嘛,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 马成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四下看了看,劝道:“你还是小点声儿,周围都是人。” 鲁瑞却不以为意,看着把父亲围着的一堆人,轻笑:“听了去又如何,怕是我说得再难听再大声,他们也会当作没听到。” 马志巍将礼送到,同鲁驭说了会儿话,坐了会儿后便带着儿子离开了。他毕竟是九卿之一,与鲁驭同样官职不低,即便家离得近,也不便久待。 其他大多数人亦是如此,到场的只坐了短短片刻就告辞而去,还有许多虽不见人,送来的礼却是足够贵重。 总之这一日,内史府内,从晴空白日到夜幕降临,收礼处的贺礼堆了一摞接着一摞。 人散去后,鲁驭的嫡长子鲁旻阳手拿着礼单,来到书房递给立在窗前的父亲,说道:“爹,请您过目。” 鲁驭接过,粗略从礼单名字那一栏扫了下,递还给鲁旻阳,望着窗扇外的夜色没说话。 “爹,今日的宴席虽然尚算从简,可送礼的人着实有些多,会不会……”鲁旻阳有些担心,如今鲁家风头正盛,怕这个宴席上的情况会传到陛下那里。 鲁驭却始终面色平淡,似是不放在心上,“都是不请自来的,关鲁家何事,不必太过担心。” 趋炎附势,人之本性,即便他有心拦,总有找到缝隙使劲往里钻的,不如大大方方的。 “是。”鲁旻阳问道:“儿子刚才看过礼单,今日的礼品中滋补之物占了近一半,可要择出好的,送进宫里去?” 他说的宫里,指的自然是后宫。 鲁家,乃是如今怀有龙嗣的王夫人的母族。王夫人的母亲鲁盼霜,便是鲁驭的同胞亲妹。 鲁盼霜当时算是下嫁,所以王夫人父族家世不比鲁家,如今王夫人有孕,倒是母族比父族风光。 自从王夫人怀有龙嗣的消息传出,鲁家人走到哪里都自有人上赶着前来攀关系。 鲁驭回过身往桌案处走,“嗯,挑出最好的,让盼霜亲自给王夫人送去。” 鲁旻阳颔首:“是。” . 沈乐妮的店铺总算是可以开业了。 开业前一日,沈乐妮去了一趟铺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包括铺中摆设和开业所需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有关购买限制的规定。 毕竟在这个地界,她得避免一些权贵人家把自己家的仆人都叫来购买,垄断她的东西。 于是沈乐妮和容珠儿三人商议了许久,最终敲定,每日限购十人,开业前三日可以放宽到二十人。卫生巾每人每次最多限购三十片,而避孕物品每人每次每种限购三个,要询问并记录购买人的名字和住处,若是奴仆,则要问清并记录主家是谁,以及府宅地址。 一旦查出假报主家,本人及其主家永远失去店铺内所有东西的购买资格。店铺门口还要腾出一处告示处,查出来后,不遵规定的人就会被张贴在上面。 公之于众,这完全是不给长安贵族脸面,但也算是最好的警告方法。 购买者购买完以后,店铺工作人员需要为其仔细讲解用法,并赠予一份使用说明书,还要告知假报身份的严重性,有何后果。 除此之外,每隔五日就要检查以及核对一次名单,若是有一家出现三次以上,就限制他们一段时间购买资格。 如此细致且严格的规定,容珠儿有些担心,她对沈乐妮道:“大人,这买东西也要如此限制,会不会……起了反效果?” 沈乐妮却道:“不怕没人,就怕人多,若我不在,万一出个什么乱子,我怕你们无法应付。店铺刚开门,得慢慢来,刚开始没什么人也不要紧。你们也需要有个过程,从少至多是最好的。” 三人点了点头。 店铺开业的事情沈乐妮不打算太过张扬,就在前一日才宣传出去,但国师每日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事情都有许多人日夜不休暗中窥探,她要开铺子一事早就被许多上阶层之人所知。 近几次大朝也有一些谏官跳脚,纷纷弹劾她,说食禄者不与下民争利,总之就是骂她不配国师之位。 对此,沈乐妮只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怎么办,就喜欢看你这看不惯我又干不掉的样子。 很快,就迎来了店铺开业之日。 天方亮,沈乐妮就来到了店铺,和容珠儿三人开始准备开业事宜。女医堂的所有人都来到隔壁帮忙,搬货的搬货,理货的理货,还有的搬桌椅,准备笔墨,乱中有序。 霍去病等人一早就托人给沈乐妮送来了开业礼,但他们本人却是没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了这铺子里卖的是女子用品,羞臊不敢前来。 百姓们听说了后,纷纷跑过来看热闹,一大早就将铺子外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不止如此,附近的几条街也被人站满了。百姓们口口相传,讨论着国师大人的店铺。 第154章 女客来 “哎,请问国师大人所卖何物啊?” “我也不知道啊,昨日才刚听说,我家住得远,一大早起来就往这里赶了。” “我倒是听人说是卖……卖什么女人的东西。” “女人的东西?什么东西?” “这我哪儿知道,且看看吧。” “哎哟,女人的东西,我还是不看了,走了走了。” “……” 百姓们围绕着铺中所卖之物讨论不断,但国师宣传之时并未具体言及卖的具体是什么东西,于是各有所论,又看向大门口上面那块匾额,欲通过匾额探知一二,可惜那上面盖了红绸,被遮住了字。 在喧闹之中,大门口也摆好了桌椅,笔墨竹简等一应事物也准备齐全,来帮忙的人又从铺子里抬出了几大箱子货品。 开业人多,所以沈乐妮并不打算让百姓挤进去看或者卖,就将购买台设立在了大门口。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就是要卖的东西?” “我觉得应该是。” “那个箱子看上去……似乎是未曾见过的材质。” 沈乐妮在百姓们的各种谈论中指挥着她们将货品摆放整齐,待万事俱备后,她走到门口拿过靠在一边墙上的木杆子,转身对着围观人群以及帮手们扬声笑道:“各位,咱们‘女客来’,如今就算正式开业了!” 她说完,拿着杆子将匾额上的红绸给揭了下来。 这个店铺她本身也不是拿来盈利用的,所以寻常铺子开业需要的敲锣打鼓、舞狮什么的,就不用了,一切从简。 第159章 红绸飘然落地,众人都看见了那方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着三个大字——女客来。 “那写的是什么呀?有没有识字的来瞧瞧!” “别说,字儿还挺好看的,哪家写的?” “让我来认一认!女、客、来?大人的铺子叫女客来!” “女客来?啥意思?” “若是字面意思的话,便说的是只欢迎女子来铺子?我读的书不多,若是错意了请大家见谅啊!” “只欢迎女客?那我们这些男人还站在这里做啥,走了走了。” “究竟卖的什么东西啊……” 这些讨论,自然是没躲过沈乐妮的耳朵。 她上前两步,朝着人群笑道:“诸位,我知道大家都好奇女客来卖的是什么,想必大家知道是卖女子的东西,如今我也不卖关子了。”她望着一张张好奇的脸,很是直接道:“女客来里,卖的是女子的月事带。” 乍然听到月事带三个字,许多百姓表情一下就变了,没等沈乐妮继续说,就纷纷落荒而逃,似是在躲避什么晦气之物一样。 拥挤的人群,转眼就变得稀疏。 但也有一些从前听过沈乐妮的健康讲座之人,对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已经没那么忌晦和嫌弃。而对于国师大人的豪放不羁,也已经习惯。 当然,剩下的人群里,是妇人占了多数。 容珠儿望着散去的人群,担忧地拧起眉,对沈乐妮小声道:“大人,人走了这么多,可这怎么办?” 沈乐妮却不是很在乎,反正只要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行。 她继续道:“但我的月事带,和普通的月事带,却不太一样!” 有围观的妇人好奇问:“哪里不一样?” 沈乐妮走到堆放的箱子前,拿出一片,举起来对着人群,解释道:“我这月事带,叫做卫生巾,是用白叠做的,直接贴在裤子上,里面无须再放什么草木灰,非常干净,也很吸血,同时也很方便,用完就可以扔掉,不用清洗。” 可有人依旧不懂:“白叠?白叠是何物?” 也不怪他们不认识,这时候棉花只提供给贵族使用,普通百姓别说见识,连听都没听说过。 沈乐妮道:“总之就是一种很好的东西。” “大人,您这月、不,您这卫什么巾,真有您说的那么好?” “自然。我若是骗人,那过不了多久,我这铺子就可以关门了。”沈乐妮说道。 可百姓们毕竟用惯了以前的东西,对于这新奇物,还是不太相信。 “算、算了,我还是再看看吧。” “我也再看看。” “用完就丢,得多浪费啊。” “是啊,而且,那得多贵啊……” “你说得对,毕竟是国师大人的东西,咱普通老百姓哪能用得起的?” “还是看看得了。” 虽然百姓们说的小声,可一些字眼还是被沈乐妮等人听了去。女医们和文秀等人都看向沈乐妮,等着她拿主意。 沈乐妮看了一眼容珠儿,容珠儿会意,上前一步对着稀疏的人群道:“诸位,咱们女客来买东西是有规矩的,我替我家大人说一说。因为卫生巾数量有限,所以开门前三日,每日只限购二十人,每人最多只能买三十片。三日后,每日限购十人……” 她将规定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包括每日限购人数和货品数量,以及同一人或同一家在短时间内购买超过三次,则一个月内限制购买。怕百姓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限购的意思。 但百姓们还是头一次听闻买东西还有这么多规定,一个个忍不住惊讶出声。 “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规矩这么多的铺子。” “呐,今日你不就遇见了。” “不愧是国师大人开的铺子,果然与众不同。” “嘶,这下我倒是真对这卫……咳咳,对这东西很好奇了。” “怎么,莫非你想用用?” “说什么呢!我是男人,用什么女人用的东西!” “你可以给你家娘子买啊,说不定还夸你体贴呢!” “有道理啊,正好我家娘子要过生辰了……可这东西肯定很贵吧?” 容珠儿听见了百姓的议论,接着道:“诸位!咱们国师大人之所以开这间铺子,不是为了挣大家的银子,只是想让整个大汉的女子都能用上好东西。所以,这卫生巾,一片只卖三文钱!” 话音落下,人群里便发出惊呼声和吸气声,原本小声的议论瞬间放大了数倍,明明人不多,耳边却很是喧闹。 大家惊讶的,无非就是这想象不到的低价格。明明是好东西,卖的这么低,图什么呀? 讨论半天,百姓们得出结论,是国师大人发善心,毕竟大人以前就行过很多善事。 只是即便听到这里,也没有一人主动上前询问或购买,所有人都在观望,即便有感兴趣的人,也在纠结或者犹豫。 罗娣看到这里都急死了,忙帮着喊道:“一片就卖三文钱呀!大家快来买呀!这可是国师大人的东西,好东西呀!” 王大志也跟着喊:“今日只有二十个人能买到,各位大娘姐姐别错过了!” 于 是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只是百姓们头一次听闻卫生巾此物,即便她们说的天花乱坠,即便这卫生巾的价钱跟月事带相差不多,但是也几乎没人前来买。 当日的二十个名额,有十几个购买的都是女医们和容珠儿等人介绍而来的熟识之人,只有三四个围观百姓掏钱买了一两片。 总之,第一日的情况好歹也算过得去。 但接下来的两日,就没什么人了,二十个名额连十个也没用出去。 而且这三日来,购买的人里面几乎都是普通百姓,只有卫少儿让家仆前来买过两次。 即使开门几日了,街道上依旧有老远过来围观的百姓,对于这般冷清的场景,百姓们都不免觉得这间铺子坚持不了多久,可见铺子的管事们却没有生意冷淡的慌张,又有些好奇和佩服。 毕竟刚开门的店铺就这个样子,换哪个掌柜也坐不住。 有热心并且懂得一些商道的百姓建议沈乐妮换个名字,说铺子的名字取的不对,这样限制了客源,也有人建议可以换个东西卖,等等。 但铺子里的人,从掌柜到打杂的,似乎并不对生意多在乎,谢过好意后,依旧如常。 百姓们啧啧称奇,做生意做的这般满不在乎,真是第一家。 而女客来所卖货品,早在第一日就传了出去,许多人震惊堂堂国师,竟光明正大地卖此等私密之物,不过想到国师之前就开办过什么女子讲座,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乐妮守着铺子三日,之后便将所有事宜交给了容珠儿三人,而她则是去忙碌有关军训之事了。 虽然如今新的任务尚未下来,但她得提前做一些准备,比如教官人数。 她估计下一次军训的人数会比上次翻一倍,也就是至少六千人,按照一百人为一个连,每个连分配一名教官,这也至少需要六十个。 目前她手里合格的教官新旧加起来总共四十多个,人数远远不够,一个教官怕是得管两个连队。更糟糕的是,其中十几个都是新手,没有带队经验,所以就得麻烦老手多管一两个连队。 她得赶紧再培训一些教官出来。 上次军训,她照例让各个连长挑出优秀之人按照预备教官进行重点培训,军训结束后又将他们拜托给卫青训一训,如今也该去看看成果了。 第155章 女色考验 沈乐妮来到北军军营,将上次军训中挑选出来的总共三十七人亲自一一检查了一遍,包括队列训练、仪容仪表、思想素养,每一项都可以算是优秀,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可见卫青的训练多么严格严谨。 不仅如此,沈乐妮还发现如今北军军营里也开始注重起了卫生,平日的训练也融入了军训的内容,风貌与第一次来时所见算是焕然一新。 “系统,检测一下那三十七人是否达到合格。”出了军营,沈乐妮对系统道。 系统为她检测了一下,合格率竟达到百分之一百。 沈乐妮算了一下,如今合格教官人数加起来已经有八十多个,已然可以应付下一次的军训。 转眼到了三月底,沈乐妮投入到了水稻育苗一事中。 稻种要进行育苗,第一步便是晒种,要将种子放在阳光下晒两到三日,途中要经常翻动种子,使稻种受热均匀,能提高发芽率。 晒好后,要置入清水中,淘掉漂浮起来的干瘪的稻种,再将剩余的种子放入清水里浸泡两到三日,其目的是为了使种子吸收足够的水分,使得稻种的外皮软化,促进种子更好发芽。 在浸泡过程中,还需换一次水。 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步骤,便是给种子消毒,但这时候条件有限,只能放弃。 当下的育苗没有这么繁琐,因此当大司农等官员听完沈乐妮这一条条育苗步骤后,都有些惊奇,有些人亦有些担心。 第160章 如此繁杂,会不会最终起反效果? 可无论什么事都是慢慢摸索试验出来的,他们也看出国师不是一个草率之人,便没有多话。 稻种在浸泡阶段,育苗田地也做好了准备,苗床已经堆好,土壤进行了翻耕、平整、沤肥等事项,排水沟渠也挖好。 待稻种完成浸泡阶段后,沈乐妮就带着几个官员,亲自下田将稻种均匀撒在了苗床之上,然后再用细土薄薄覆盖。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这第一次并没有将稻种全部拿来育苗,还留下了大概三分之一。 完成播撒后,为了保持苗床的湿度和温度,沈乐妮同几人搭了一个小棚子,白日将布掀开一部分,晚上再密实覆盖。除此之外,还要时刻注意土壤水分,要按时浇水和施肥,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得病和虫害,这也是沈乐妮最担心的,毕竟她可没药,只能祈祷稻苗能顺利生长。 沈乐妮和大司农等官员亲力亲为,等到搭好棚子,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近十日来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环节就弄错,毕竟这水稻对于大汉来说是至关重要,一不小心,脑袋说不定就搬家。 这段时间,沈乐妮的所言所行他们也看在眼里,她不仅对农事有一定了解,竟也亲下田地,弄得满鞋满裤子泥垢,也没有丝毫嫌弃,心里的一些偏见也渐渐消散。 亲侍农桑的官,能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稻苗从萌芽生长达到可以移栽,需要二十日到一个月。所以完成播撒后,他们也能歇上一歇了。 三日后,沈乐妮收到了系统的任务。 “第六次军训人数要求为新人六千,训练内容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以及体能训练。时间为六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六十五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一百七十分。第六次军训最高可获二百五十积分。” 果然翻了一倍,六千人虽然多,但好在还算是在她的预料之内。 系统给沈乐妮读完任务内容后,见沈乐妮默然不语,罕见地关怀她道:“宿主可是在焦虑此次人数太多不好管理和训练?” 沈乐妮挑了下眉,点头承认道:“是啊,都六千人了,下次肯定都得上万了吧?唉,我真是太难了。”她头疼似的按了按太阳穴。 系统宽慰道:“宿主不必过于担心,随着人数增长,对于一些训练项目的要求便不会太过严格。例如队列训练,只要动作标准没有明显问题,评分就不会过低,反倒是思想方面比较重要。” 沈乐妮以为它会帮些忙,谁知就这几句就敷衍了事,果然不能靠什么都不能靠某统。 其实系统说的,她从这两次军训要求多少也看出了些。她问道:“若是以后人数达到数万,评分合格线最低能降到多少?” “无法透露。” 沈乐妮:我就知道。 这死德行,一丁点都抠不出来。 沈乐妮不再同它多讲,收拾了下就出了门。她去寻了卫青和霍去病一趟,告知了两人此次军训的人数。 之前霍去病就跟沈乐妮通过气了,所以这次的人优先将他的骑军安排进来。前几次军训,霍去病的一万人里总共挑选了近三千人,所以这次的六千人全都选的是他的人,这都还剩一千多人。 “这怎么还剩一千多人,要不一起训了吧?”霍去病笑嘻嘻地跟沈乐妮商量着。 沈乐妮一口拒绝:“不行,此次教官里很多是新手,尚未带过队,六千已是勉强。” 霍去病怕拍着胸口跟她保证:“你放心,我手里的兵,跟其他人不同,定能顺利完成军训!” “有何不同?” “我这段时日的训练,也加上了你的一些训练方法,所以肯定比没训过的要好训一些,而且我平日训练也极为严苛,令行禁止,军风肃整严明,比那些兵油子好训得多。”霍去病说着,神情有些藏不住的傲娇和自豪。 沈乐妮托着下巴考虑着。她相信霍去病没有骗她,但是要多一千多人啊 ,多一人就多一分风险,要不要听他的…… 霍去病见沈乐妮还在犹豫,大包大揽道:“若你实在担心,便把这多出来的一千多人给我,我亲自来管!” 沈乐妮已经同卫青和他商议好,他和卫青各管三千,如果连这一千余人一起选上,霍去病就得管四千多人。 “要不做个考验试试看,若你的兵能通过,我就同意。”沈乐妮退一步,笑道:“也让我瞧瞧,冠军侯的兵是个什么模样。” 她也想尽快把他的骑兵都训出来,毕竟战事不远了。 “尽管放马过来!”霍去病满怀信心地放完话,却又担心自己说的太满,便探问道:“是什么考验?” 沈乐妮思索半晌,对着霍去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既是军士,那就考验专注力和体能,如何?” 不知怎的,霍去病看到她的笑容,心里忽然突突的。 等沈乐妮离开后,霍去病就赶紧将那些没参与过军训的七千余人召集起来,先是告诉了他们此次军训所需人数,以及国师要亲自来考验他们。 “此次国师,要考验你们的专注力和体能。你们都给本校尉听好了!考验的时候,都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认真,不许给本校尉丢脸!”霍去病高声警告众将士道:“谁若是不过关,都给我罚跑圈!给我跑一天!” 众将士倒吸一口凉气。 跑一天啊,这不得跑死个人! “校尉可知国师的考验具体是什么?”有人询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霍去病抱着手。 “那这专注力和体能都是啥意思?”有人又问。 霍去病解释:“专注力,就是考验你们能不能集中精神,会不会被外物所干扰、所吸引。体能,指的就是你们的体力。” 本来还很紧张的将士们听了后,立马就舒了口气,同霍去病信心满满地打包票道:“校尉您就放心吧!咱们好歹在您手底下训练了这么久,这什么专注力和体能,肯定没问题!” “是啊!咱大老爷们儿,还怕国师考验咱体力不成?” 将士们个个面带自信,可霍去病太了解沈乐妮在军训一事上的手段有多层出不穷了,他只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们都觉得自己没问题?”霍去病哼笑着问。 “没问题!!!”将士们仰天大吼一声。 “行,那就让本校尉瞧瞧,你们到时候都是个什么模样!” 霍去病这边在加大力度做着考验前的训练,沈乐妮回去后去了女医堂,单独把李知琴和秋云叫到一边,又将容珠儿叫了过来。 三人站在一起,等待着沈乐妮的指示。 沈乐妮一一将三人的面容仔细瞧了瞧,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淡的坏笑。 容珠儿见沈乐妮不说话,就盯着她们的脸看,不由主动开口询问道:“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沈乐妮咳了咳,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确实有一件事,可能得麻烦你们。” “大人请说。”李知琴道。 “是这样的,过几日就要开始军训了,但我要先对将士们进行一个考验。” “大人,我们没问题!”秋云想也不想就道。 容珠儿好奇问:“不知是什么考验?” 沈乐妮看着三人的眼睛,扯着唇角吐出几个字:“女色考验。” 是的,她便是要用女色,去考验将士们的专注力。当然,并不是要让她们去卖弄风姿或者跳舞弹琴,只是让她们穿好看点,去将士们跟前晃悠,替他们擦擦汗、同他们说说话也可以,毕竟将士们那般辛苦,‘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嘿嘿。 若是霍去病知道,他肯定会在心底道:好好好,还得是你沈乐妮。你赢了! 三人闻言,齐刷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女色?”容珠儿担心道:“大人,我们倒是没问题,只是若您让女子去干扰将士们的训练,若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 沈乐妮摆摆手:“没关系。女色在前仍旧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这也是一种必要的训练。何况以后女医队也要随军,将士们早晚也得习惯同女子相处,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李知琴点头:“大人,我们知道了。不知考验在哪一日?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两日后。”沈乐妮道:“过会儿你们随我去挑一身衣裳。毕竟是考验,也得打扮一番不是。” “是。” 容珠儿忽而一笑,同沈乐妮提议道:“大人,我觉得三个人有些少,不如再叫几个人吧?” 沈乐妮听后,给她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她想到容珠儿的来处,缓缓挑起嘴角,“莫非你是想再叫几个你相熟的姐妹?” 容珠儿明白沈乐妮说的是什么,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大人觉得如何?” 女色考验,她们很在行的。 第161章 “那便依你所言。” 沈乐妮与容珠儿对视,不约而同露出坏笑。 霍校尉,接招吧您! 第156章 好狠的招 当日,容珠儿就去百花楼找来了三个与她熟识的姐妹,分别叫映玉、沉鱼、落雁,三人也是卖艺之人,但容貌也是各有姝色。 百花楼鸨母知道容珠儿如今在国师手底下做事,根本不敢拦她,满脸堆着笑同意了容珠儿借用三人一日,又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 沈乐妮见到这三人后,将两日后需要她们做的事告诉了她们,言明不是白做,会给她们结工钱。 三人在来的路上就听容珠儿说了,本也不敢拒绝,这下还能拿到钱,自然个个都是高兴的。 沈乐妮也大方地一人给挑了身好看又不艳俗靓丽的衣裳,这么一穿上身,再点缀些头饰,个个仿佛变了个人,尤其是容珠儿四人,能进女闾之人,本就有几分颜色,这么一打扮,更是美的移不开眼。 哼哼,连她都看花了眼,那些将士,不知能不能坚持得住。 一想到自己要做什么,沈乐妮就憋不住地笑。 最后,沈乐妮给六人培训了 一下到时候的考验需要她们做些什么,而后就将雇来的三人安排进了女医堂里。 两日后。 霍去病一大早,就将那七千多人集合起来,做着最后的训话:“将士们!一会儿,国师就会来考验你们,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此次考验!本校尉早就申明,没有通过的人,统统给我跑圈一日!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是!!!!”将士们端正身姿、肃起神情,朝天大吼道。 霍去病立在台上看着将士们如今的风貌,满意地轻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沈乐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军营操练场入口。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把那六人带进来,而是让她们待在马车里,一会儿到时机了再让她们进来。 于是霍去病见沈乐妮独自一人且空着手来,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提心吊胆,朝她前后左右望了望,仍旧什么也没发现。 “你在找什么?”沈乐妮故意问道。 “你一个人来的?没带什么东西?” 沈乐妮不正面回答:“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这么一说,霍去病更加确定她肯定带了人或者东西来,只是现在还没拿出来而已。 沈乐妮见偌大的操练场上站满了人,将士们个个以站军姿的姿态站立着,看见她来了也没有偏移目光。队列横竖齐整,令庞大的军团看起来秩序严苛肃整。 “不错啊。”沈乐妮夸赞道:“看来你的训练也是下足了功夫。” 霍去病傲娇把头一扬:“那是。” “都准备好考验了?” “就等你了!”霍去病问:“你这考验到底是什么?” 沈乐妮看着他,牵着唇角道:“关于专注力的考验嘛,自然就是站军姿。” “就这么简单?”霍去病不太信。 沈乐妮缓缓一笑:“简不简单,你看着不就好了。” 瞅她这表情,霍去病就知道这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得知考验后,他又走到台上,扬声下达命令:“将士们!国师的第一个考验便是站军姿!稍后听到命令,都给我站好了!即便天塌下来,也不许乱动乱看!” “全体听令!站好军姿!无令不得停止!” 并脚声齐刷刷响成一片,将士们纷纷挺拔背脊、目视前方,诺大的操练场,瞬间静的呼吸可闻。 本来将士们还有些紧张,听到考验是站军姿,一下就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没有正式军训过,但是像站军姿等一些军训内容,他们也是练了许久的。 这不手到擒来! 等他们站好后,沈乐妮也开始在队伍里巡视起来,霍去病站不住,也跟着她随处走了起来。 但两刻钟过去了,却见沈乐妮没什么动作,只是时不时在队列间走来走去。 霍去病不由疑惑,难道这考验真的只是单纯站军姿? 是他想多了? 很快,霍去病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他这军营里共有万人,除去正在接受考验的七千余人,还有近三千人,如今他们没有训练一个个都跑来这里,把操练场围起来看热闹。而霍去病也没有赶走他们,想着人多的话也可以给这些将士一些压力,他也想看看训练了这么久他们是个什么模样。 只见沈乐妮就近招来一人,低声吩咐了那小兵一句,那小兵转身就离开了操练场,不知去了哪里。 “你让他去做什么?”霍去病方才站的离沈乐妮有些距离,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便走过去问。 沈乐妮不告诉他,只看着他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霍去病:心又开始突突了。 片刻,只见那小兵又回了操练场,他埋头往前走,脚步飞快,似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大老远也能看出他涨红了一张脸。 而他身后……竟然跟着六个女人! 还是长得不错、打扮过一番的女人! 霍去病震惊到眼睛都瞪圆了。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沈乐妮真正的考验是什么了,这就是她说的那什么,美、人、计、吧! 太阴险狡诈了!太卑劣了! 霍去病又气又羞,转而瞪着沈乐妮。 旁边人的视线太过‘热情’,沈乐妮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好转头对上他那咬牙切齿的眼神,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装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霍去病面带微笑,伸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半晌憋出几个字:“你厉害。” 本来他还挺有信心,这下啪嗒一下就没了七七八八。 “过奖过奖!”沈乐妮心安理得、毫无脸皮地接受了他的‘称赞’。 正在站军训的七千多个将士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可围观的那近三千人却瞧见了,一个个眼睛都直了,一边小声讨论起来,一边把视线黏在六人身上。 “大人。”容珠儿等六人来到沈乐妮面前,朝她福身行礼。 沈乐妮朝她们笑道:“去吧,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说着,她还抽空瞟了一眼霍去病,意料之中瞧见了一张臭脸。 容珠儿六人领命而去。 望着几人逐渐靠近队伍,沈乐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问旁边人:“喂,这下你对你的兵还有信心吗?” “……”霍去病不想理她,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本校尉的兵,本校尉自然信心。” “哦?真的?” “你且看着吧!” 另一边,容珠儿等人对视一眼,向不同方向走了过去。 挺拔而立的将士们正聚精会神地接受考验,眼角却冷不丁撞进一抹在这满是汉子的地方尤为突兀的色彩,下意识就转动眼珠子看了过去,谁曾想竟看见了军营里绝不允许出现的貌美女人!还很年轻! 好些人当场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眼珠子跟着人走。 但放在庞大的队伍里,这些人也只是少数罢了。 从几个女子走进队列里,霍去病的眼睛就紧紧盯着她们附近的将士,见到好几个人当场就现了原形,脸唰的就拉了下来。他再也站不住,走过去也在将士们跟前晃起来。 沈乐妮瞧见,努力地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 一个将士被貌美的容珠儿吸引了视线,他悄悄地挪动眼瞳,去看那美人纤细苗条的腰肢,冷不防耳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好看么?” 将士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敲了一棒,什么非分之想瞬间都被敲散了,赶忙收回眼神,收束心神。 本以为他就匆匆瞥了一眼,算不得什么,谁知霍校尉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你,出去给我跑圈。” 将士欲哭无泪,耷拉着眉眼离开了操练场。 霍去病这一圈下来,就抓了三十多个人出去跑圈,关键是人家姑娘什么都没做呢,就往他们跟前晃了一下,这些人的眼珠子就被黏了过去,他气得边走边甩眼刀,警告众人。 还好绝大部分将士的心神都很坚定,剩下那一部分心思不正垂涎美色的人,经过霍去病的眼神警告,接下来也安分了下来,不敢再乱看。 容珠儿见状,小声同几个姐妹耳语了两句,就各自分开了。 已经退到队列外、一直盯着她们的霍去病见状心中只道:不太妙。 容珠儿随即挑选了一名将士,在他眼前站住,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将士却不敢看她,瞪着一双眼睛不移视线。 容珠儿却没有走开的意思,她见这个将士额角冒出了汗,便取下腰际的手帕,竟抬手去给他擦起了汗。 香风钻进将士的鼻子里,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待那冰凉柔软的帕子触碰到他的肌肤,他像是触电了一般颤栗了一下,却死死咬着牙不敢乱动乱看分毫。 偏偏那帕子在他额头久久不移开,给他擦着汗,明明是无比轻柔的动作,将士却仿佛在受极刑一样,煎熬难耐。 第162章 香风入鼻,素手在前,他整个人却僵硬无比。 “这位军爷,我替你擦了汗,可好受些了?”婉约轻柔的声音落在将士耳旁,却将他吓得把一双眼睛瞪得死圆。 于此同时,其它地方也在发生着不同的大型‘关怀’场景。 映玉站在将士面前,给他捋了捋鬓发,同他抛着媚眼。 沉鱼替将士擦了脸上的汗,不仅没有收手,那攥着帕子的手还浅慢地从他的眉眼游移到口鼻,将他五官摸了个遍,给他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落雁更是大胆,直接伸手摸了摸将士的手,险些给他摸得跳起来。 李知琴两人很局促,只是在将士们眼前转着,碰见谁衣襟没理好便替他们理了理。 操练场上充斥着或婉转或娇柔或清脆的女音,声声使人酥了耳朵,宛若一个盘丝洞一样。 凡被碰过的将士,无一不僵住了身体,鼓圆了眼睛,有些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霍去病:…… 好狠的招。 第157章 是战友更是家人 经过一番女色考验,在场的七千多人里,有近两百人没通过考验,虽然这个数目比起整体来说已是极少,但霍去病就是高兴不起来,一张脸拉得老长。 “霍校尉,怎么了这是?”沈 乐妮戏谑道:“我觉得这结果已经挺不错了,你莫非还不满意?” 霍去病撇她一眼,环起手不说话。 沈乐妮看他生闷气的样子直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安慰他道:“霍校尉带出来的兵就是不一样,此番我算是见识到了。” 说起正事,霍去病也顾不上在沈乐妮面前丢了脸的羞窘,忙问她:“这算是通过考验了?” 沈乐妮点点头。 “不是还有个体能考验?” 沈乐妮摆手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霍去病同她保证:“那你放心,多出来的一千多人由我来管,绝不会影响到军训的进度。” “不用,你和大将军平担就行。” 霍去病完全没问题,“都听你的。” 沈乐妮走到一边候着的容珠儿六人身前,让她们先行回马车去。霍去病一看到这几人就心梗,看着那些围观的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离去背影看的将士,气不打一处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准备准备,再过几日就开始军训。”沈乐妮又对霍去病道。 霍去病应了下来。 他送沈乐妮离开了军营,然后黑着脸回到了操练场。 彼时那七千人没有得到命令,仍旧在站着军姿,而那被剔出来的两百人,正在围着整个营地吭哧吭哧地跑着圈。 而那两千多围观的人,瞧见霍去病不太好看的脸色,觉得不太妙,悄悄地往后溜。 霍去病眼尖,沉声一喝:“都给我站住!” 将士们的脚定在原处,不敢再挪。站军姿的将士们也是浑身一个激灵。 霍去病走到台上,正对着台下齐整肃穆的庞大队列,沉着脸斥道:“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不争气的样子!一个女色考验罢了,就将你们的心神给夺了去!以后在外面,可别说你们是我霍去病带出来的兵!本校尉觉得丢脸!” 许多将士自知心虚有愧,垂眼的垂眼,埋头的埋头,红脸的红脸,从头到尾闷声不吭。 “看来平日的训练是不太够,等军训结束,本校尉再慢慢训练你们!” 将士们一听,只觉身上的皮肉一下就开始痛了。 霍去病看向围观的那一大群人,面无表情道:“方才围观的人,眼睛跟着那些个姑娘乱动过的,自己站出来出去跑圈!别让本校尉亲自下来抓你!” 围观人群里面面相觑着,他的话说完不久,陆陆续续就开始站出来人,没一会儿,留在原地的人竟然没剩几百个了。 霍去病:…… 霍去病气笑了。 “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跑圈!没有命令不许停!”霍去病厉声骂道。 将士们瞬间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 沈乐妮在为第六次军训做着最后准备,早在此前,她就招募了一些妇人进入校场,将一些杂活安排给了她们,其目的是为了让将士们军营或军队里尽快习惯女人的出现,提前给女医队铺好路,为此她招人的时候都是尽可能招年轻一些的。 此次人数翻了一倍,许多地方干活的人手不够,又招了一些进来,同时也要把女医队安排进去历练。 军训开始前,沈乐妮还去育苗地看了看。其实稻种播撒下地后,每隔三日就会有人给她送信,上面记录了稻种的长势、有无病虫灾等情况,但沈乐妮觉得亲自看看她才能放心开始军训。 土壤里已经隐隐冒出了些绿意,稻苗正在安然生长,约莫五月上旬或中旬就可以准备移栽。 回到长安,沈乐妮给卫青霍去病两人递了口信,说第二日可以开始军训。 沈乐妮和何平安一起吃完晚饭,去了园子里坐。沈乐妮对他道:“平安,此次军训人数有些多,加上很多教官都是第一次带队,大将军他们分身不暇,不能时刻帮你看着,你有信心独自带好队吗?” 何平安点头:“姐姐你放心吧,上次没问题,这次我肯定也没问题的。” “平安真厉害。”沈乐妮笑眯眯夸一句,嘱咐道:“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诉别的教官或者我,不要勉强,知道吗?” “嗯!知道了,姐姐。”何平安望着沈乐妮,开口道:“姐姐,我想习武。” 沈乐妮听了一口应下来:“没问题,你是该习些功夫傍身,不过你如今快十五岁了,筋骨不如孩童时期那般柔韧,习武怕是会吃些苦头。” 前两年实在忙碌,加上何平安在学字,就没有提起这事,可当他此前对她说他想参军后,沈乐妮就觉得是该考虑这件事了。 这不,她还没来得及问,何平安就主动说起了这事。 何平安摇摇头,坚定道:“我不怕。” “那行。你可有中意的武夫子?我替你去请。” 何平安犹豫了下,那样子一看便知他早就替自己看好了师父,只是不知碍于什么不好开口。 沈乐妮想了想,忽而福至心灵,问道:“可是想让冠军侯,或是大将军教你?” 何平安抿着唇,有些腼腆赫意地点了点脑袋。 沈乐妮笑起来,说道:“我替你去问问,只是他们平日很忙,若实在没有时间,只能另请他人。” 这小子不仅目标明确,还志向远大,直接看中了大汉顶尖的两位大将。 “我明白的,姐姐。” “等你学得几招,姐姐送你一把好刀。”沈乐妮鼓励他道。 何平安眼睛一亮,道:“嗯!多谢姐姐!” 沈乐妮浅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站起身来,“早些休息,明日便要去校场了。” 何平安点头。 . 翌日,军训校场。 天方亮的时候,霍去病就带着他的七千余人来到了校场,整整齐齐等候在集合广场上。 沈乐妮带着人来时,就见将士们站着军姿静静等候着。她挑了下眉,看向霍去病。 这小子,给自己找回面子呢。 此次军训的教官虽然有许多是新手,但好歹总数上有盈余,沈乐妮就没有叫回那几个不在长安的将领,每次都将别人大老远叫回来太麻烦,能不叫就尽量不叫,她也想看看这些新手的能力有多大。 沈乐妮走上台子,面对台下庞大的黑压压军团,她突然想看看霍去病将多少军训内容教给了他们。她照例开始军训前的讲话:“从今日开始,在场的七千零两百一十五名将士,便开始为期六个月的军训!我知道你们都在霍校尉手底下训练,霍校尉早也教了些军训的内容给你们,那便让我看看,你们学会了多少。” 台下将士们顿时把心提了起来。因为此前霍校尉就警告过他们,若是军训期间表现不好,事后霍校尉自会找他们算账。 沈乐妮高声问道:“军士的基本素养和天性是什么?” “听从命令!!!”台下响起整齐洪亮且统一的回答。 霍去病人逢喜事精神爽般地舒展开了眉目。 沈乐妮又问:“我军宗旨是什么?” “爱国忠君,荣辱与共!不分出身,人人平等!” “我军任务是什么?” “保卫君王,保卫百姓,保卫大汉!!” 沈乐妮再问了‘军士职责’,没想到将士们竟也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她挑起眉。看来这次的军训,似乎要轻松许多啊。 沈乐妮给了霍去病一个眼神,似乎在说:哟,你的兵很不错嘛,看来你确实下了功夫啊。 霍去病自豪地把背脊一挺。 他们早就看出了沈乐妮的军训方法对于肃整军风、锻炼思想确实很有用,许多将领都在平日的训练里融入了一些军训内容。 第163章 因此如今长安三军军营里的训练,都能看出些军训的影子。 “看得出来,诸位将士平日的训练定是极为刻苦认真,希望接下来在这里的六个月,诸位也能认真训练。” 沈乐妮将基本规章规矩一条条告诉了所有人,亦将军训期间的福利告诉了将士们。 将士们从头到尾保持着肃穆的神情,没有乱动,也没有交头接耳,可以看出霍去病平日里严苛的训练。 沈乐妮说完该说的,侧眼看了眼被她 带来的女医队。 女医队收到指示,来到台前,对着对面的军团。 而将士们的余光陡然又看见女人,被吓得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不已。上次的考验猝不及防,将士们显然没有想到国师会用女色来考验他们,许多人就没有坚持住,而霍校尉对他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当日让两千人险些把腿跑断,之后几日的训练也是苦不堪言。 头一次,女色给他们许多人留下的不是美好和留念,而是阴影和忐忑。 现下又看见女人,一个个心里都在发怵,不知国师又有什么邪恶手段。 沈乐妮又道:“这些女子,是女医队的女医,军训期间,她们会在校场里历练医术。以后若是有战事,她们会同去战场,救助伤兵。她们对于军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多一个人,就能多救几条将士的性命!她们和你们,是战友,更是家人、同胞!” 她环视广场,道:“所以即刻起,军士职责里再加一条:尊重女子,互敬互助。这条规定的意思指的不光是军营、校场里的女子,更是天下所有的女子,无论老幼,需抱以尊重之态,不得有任何眼神、言语或肢体上的冒犯。身为军士,就要有军士的作风,因为你们代表的是大汉的风貌,是大汉军士的风貌!为军者,不仅要做到令行禁止、勇往直前,还要做到刚正不阿、一丝不苟,更要作风优良、端正思想!” “所以在我这里,决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不尊女性者!如若有犯规矩者,直接逐出校场,严重者革去军士身份!可都听得明白?” 广场上的答“是”声震动天地。 第158章 你有什么资格训兵 沈乐妮将基本规章制度讲完以后,望着笔直而立的将士们,将此次自己的打算宣之于口:“稍后,我会将在场的七千两百多人,分为七十二个连队,由各个教官带领你们进行训练。接下来的几日里,我会从每个连队里至少挑出一名训练优秀者,作为预备教官,由我亲自进行训练。” 不错,她此次除了日常巡视,还打算亲自挑选出每个连队里的优秀者来作为预备教官培养。 她猜测下一次军训人数至少有一万人,那么现有的这些教官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其中还有一小半极为缺乏带队经验。 她得在此次军训结束之前就把他们训练出来,毕竟她不知道下一次军训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加上离下一次战事已然不远,霍去病会出征,万一再遇上军训,到时候教官人手定然不够。 再者提前培训出来,可以让他们回军营以后按照军训方法提前训兵,以后的军训也会轻松许多。 说到这里,沈乐妮觉得在这次军训结束后,是时候规定将领们以后自己训兵时都开始融入军训的内容。 “所谓预备教官,意思便是下一次军训若教官人手不够,你们就会担起教官责任,与我们共同带队训兵。”沈乐妮环视众人道:“我知道在场的将士基本上都出身普通平民,若没有战事,成为教官,或许就是你们离得最近的能升职的机会、能被诸位将军、本国师甚至陛下看见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们接下来,刻苦训练,成最优秀者,抓住翻身的机会。” “尔等,有没有信心,能不能做到?” “能!!!!” 将士们呼吸急促、神情坚毅地开口,声音如雷贯耳,响彻广场,震破云霄。 他们早已听霍校尉说过,参与过国师军训的兵,一些原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却因训练刻苦优秀,被将领挑出来,就是为这什么预备教官来作培训。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然被升了军职,有的成为伍长、什长,有的成为队帅、屯长,更有的被挖掘出军事能力,被提拔为更高一些的军职。 其中有几人,就是曾经与他们共同在霍校尉手底下训练的同袍。 国师说得对,没有战事,这军训就是他们普通小兵离得最近的翻身机会。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 做完开场激励后,沈乐妮就开始和众将领分配连队和教官,将这七千二百多人分成了七十二个连队,幸而当初校场建的足够大,容纳七千多人也绰绰有余。 此次,沈乐妮让那三十多个新手教官每两人共管一个连队,而一些第一批有经验的教官则管理两个连队,其余的就管理一个。卫青和霍去病除了带两个连队,还身兼总教之职,各管三千余人。 分配好后,沈乐妮就让各个教官把自己的连队带去了相应训练场地,各自开始训练。 何平安此次管理的是二十八连队,连队里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 当他们看见带他们的教官竟是一名少年时,不由得愣了一愣。 何平安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他只扫了一眼便忽略过去,站在队伍前面,以跨立之姿面对比众将士,开口作一番简单介绍:“我叫何平安,此后六个月,便由我来带领诸位进行军训。” 他神情端正从容,姿态昂扬挺拔,即使面对的是一帮比他高出许多的汉子,也丝毫不胆怯,已然有将领之风。 听见这个名字,许多将士忍不住悄悄互看一眼。 他们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何平安是国师的远房弟弟,一直跟随在她身边,每次军训时他也作为教官带队训练,深受国师看重,连霍校尉也很看好和喜爱这少年。 可当他们要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少年手底下训练时,许多人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他们参军多年,还有上过战场的,可到如今依旧是无名之辈,而这小子,就因为是国师的弟弟,就受到如此殊遇,实在令人不平。 于是队伍后面,有人忍不住,不屑地发出一声轻嗤。 他旁边的人登时把眼睛一瞪,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忙道:“你疯了?他是国师的弟弟!” 发出声响的人一脸无惧的样子:“怎么?老子最讨厌这种攀关系之人。” “你可别说了!” “你怕他做什么?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一想到咱们要在他手底下训练六个月,老子就恨不得立马转身走人。” 他们都是霍校尉手下的兵,个个都有自己的傲气,虽然听说过许多国师的事迹,对这个女子有些钦佩,愿意参加军训,但在这毛头小子手下训练,他们许多人是真的不服,也觉得丢脸,但又不敢提出换队。 只能闷声忍着。 就比如他。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敢当场发出不满和不屑之声的人。 他旁边之人生怕自己被殃及,紧闭上嘴,不再管他。 何平安虽然没听见后面在说什么,但从那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显然是对他分配在他手下不太服气。 他没有理会那人,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必然会承受的压力和挑衅。 何平安望着众人,下令道:“现在从第一排第一个人开始,依次往后报出你的名字。”说完,他抬手指了指第一个人。 那人收到指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个一个地接了下去。 不多时,报名声忽然停住,众人不由撇头看向后方。 显然是方才那发出嗤声的人,他被许多人行着注目礼,闷声片刻,不知顾虑到什么,才满脸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李飞!” 何平安瞥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向下一人。 接下来的几日训练里,这个叫李飞的人成为了这二十八连队里的第一个刺头。虽然他没有在训练中做出明显的挑衅之事,比如偷懒耍滑、故意做错动作,但他总是面对何平安时发出不屑的声音或者露出轻蔑的神情,就是想让何平安心里不舒坦。 何平安一开始不给予理会,但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难免会让别的军士觉得他没有管理之法,难以担起这教官之责。再者也会让别人有样学样,不利于军训进度。 这一日上午,短暂休息时,何平安看着人群里的李飞忽然开口:“李飞。” 正在同人说笑的李飞一顿,转头看向何平安。 何 平安与他对视,下达口令:“出列。” 李飞翻个白眼,散步般走到队伍前面,站定在何平安身侧几步之外。 原本在喝水、低声闲聊的将士们纷纷安静下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偌大的训练场,容纳了六个连队,现下却只有他们这里气氛凝滞,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李飞好歹没站得吊儿郎当,只有些不耐地问道:“请问何教官有何指教?” 第164章 何平安微仰着头注视他,开门见山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 他问的这么直接,李飞却似是有所意料。 这几日来,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不服,他明白他早晚会被这位小教官拎出来教训。但他不仅不怕,反而还有些期待何平安会怎么做。 是言语说教警告,还是体罚? 又或者,他会去找他那国师姐姐哭着鼻子告状? 想到这里,李飞没忍住嗤笑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竟直接承认道:“原来何教官知道我对你不满啊。不光是我,这里许多人都对你不满。何教官可知为什么?” 何平安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而李飞胸腔中一直压抑着的东西似是再也憋不住,全部从口里倾泻出来:“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仗着与国师是亲人,攀着她的关系才得来如今这教官职位。你凭什么?” 他眼睛里、语气中尽是不服和恶意,“你上过战场吗?见过尸体遍布、血流成河的景象吗?见过匈奴把咱们汉人当牲畜一样切瓜砍菜似的乱劈乱砍吗?你什么都没见过,凭什么能当上这什么教官?你连兵将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训兵?” “你!”李飞盯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不过是个靠着关系攀爬上来的小人!老子瞧不起你!” 乍然听到这些话,许多将士们被他的胆大妄言吓得冷汗直流、屏气凝神,只敢拿眼神劝阻他,可李飞的眼睛就不曾从何平安的脸上挪开过。 而何平安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平静地与他对视。 被如此辱骂,他也没有生气。待李飞说完,他注视他良久,平淡开口:“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觉得我不配做这教官?” 他这丝毫没有受他言语影响的样子,让李飞觉得他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一股郁闷之气梗在心头。 “是。”李飞承认,拿鼻孔对着他:“把咱们这些兄弟交给你这臭小子,还不知道要被你霍霍成什么样。” “那你觉得,这里谁能担当此任?”何平安平静问。 李飞瞥了眼自己的兄弟们,大言不惭道:“这里哪个人,都比你强。” 何平安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与我做个比试。” 李飞毫不犹豫:“什么比试?” “我将连队,让给你训练一段时间。若是你比我训得好,我便举荐你来当二十八连队的教官。” “若我不如你呢?” “那你便继续受我训练。” 李飞眼皮一跳,有些不相信他被他骂了这么一通,就这么轻拿轻放。 在他的认知里,寻常贵人被如此挑衅,已然恨不得杀了他立威。 “你不生气?”李飞也直接问出了口。 何平安道:“我确实年少,没从军,也没上过战场,如今能当上这教官,虽然是我努力所得,也确实是占了运气。你们不服我很正常,但我不认同你说我如今这一切全是靠着攀关系。既然如此,我便要让你看看,我究竟能不能训好兵,有没有资格担任教官之职。” 李飞盯着他,半晌笑出了声:“没想到何教官还是如此大度之人,这倒是令我另眼相看。好,我与你比试比试。你我各训几日?” “七日。如何?” “七日便七日。” “那你便来吧。”何平安往后退了两步,将他原来站的那地方腾给了他。 李飞一噎,有些不知所措,“这就开始了?不行,我不知道军训的所有内容,这对我不公平!” 何平安道:“你放心,我都会告诉你,只不过我只教你一人,其余的,我什么都不会帮你。” 李飞哼一声:“用不着。” 接下来的几天,何平安每日都将该训练的内容教给了李飞,然后他就守在连队后面,看着李飞训兵。 当初霍去病只教了队列训练里的一些最基本的内容和思想及素养上的内容,其它大多数都没有教给他的军队。所以,起初李飞还很信心满满,但随着被迫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详细到手指该怎么弯曲、脚掌之间的距离该是多少,他心里就逐渐有些慌乱了。 更何况还有什么卫生与救护、内务整理、思想教育,他听得一个比一个头大。 不过他也咬着牙硬着头皮学习着、训练着。 沈乐妮等一众教官早就知道了二十八连队里的事,但她和其他人未曾插过手,任由何平安自己去处理。 李飞带队训练的第三日,整整练了三日队列训练的队伍依旧走的参差不齐。 第五日,李飞气急败坏地丢下老是叠不成形的被子。 第七日,上着思想教育课,面对一百余双眼睛,李飞半晌憋不出几个字。 课堂结束后,何平安来到李飞面前,对他道:“七日期限已经结束,来检查一下你的结果吧。” 李飞瞪向他,气得满面胀红,却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面前之人的气。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将队伍集合起来,在何平安面前进行了一次展示。 许多教官听说了后,在休息时间都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经过李飞七日的训练,整个连队虽然看上去还算齐整,但比起同训练场的其它连队,已算是极差。 李飞自己都觉得不满意,又气又窘,闭口不言。他觉得所有围观的人看着他的视线里,都带着嘲笑。 何平安走上前道:“接下来七日,该我了。” 李飞转头看他,似是给自己鼓劲般冷哼一声:“何教官请吧。” 第159章 必修的人生题目 何平安开始了为期七日的训练。 他从头开始,将每个人的错误、每一处细节的错误都给将士们指了出来,然后重复训练,直到再不犯错,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在内务上,何平安也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一点点教授,循序渐进,只求标准,不求速成;在教育上,他运用典故,采用简单直白的语言,声情并茂,将想传达的思想传递给将士们。 投入在训练里的何平安,与他平日腼腆少言的样子迥然不同。 不同于李飞的暴躁和劈头盖脸的叱骂,从始至终,何平安的耐心、稳定平和的情绪和语气,让将士们很快学有所成。 虽然没有李飞教的多,但每一个内容都做的无可挑剔。 连队在他的训练下,七日后,似重新淬炼过了一般,焕然一新。 李飞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到了第七日,何 平安对他道:“七日之期已到,你可以来检查一下我的成果了。” 他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可李飞听来却觉得何平安是在羞辱他一般,被连队的所有人注视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物般,脸都丢没了,又气又窘,冷哼道:“还检查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结果,何教官当然是比我这小小兵卒训的厉害的。”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输给了我?”何平安问他道。 李飞瞪着他,气得又用力哼了一声,把脸偏向一边没说话。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到连队里去吧,从此以后,认真训练,不得懈怠。” 李飞又看向他,盯着他问:“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扫了你的脸面,你便真的这么放过我了?” 何平安看着他道:“我说过,我如今确实年纪尚小,你们质疑我很正常,这怪不得你们。既有质疑,那我自然要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做好这个教官,既是让你们安心,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李飞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半晌,竟抱拳对他道:“何教官心胸非一般人能及,小人佩服。您年纪虽小,却担得起这教官之职,这是小人与众将士有目共睹的。” 说完,他转头便向着连队里走去,却被何平安喊住:“李飞。” 李飞回头看他。 何平安望着他,正色道:“只要你用心学,当你的能力足够担任教官的时候,我自会向国师和大将军等举荐你。可若是你只为争这所谓的职位,那你最后只会害了大汉军队。”他望向众人,又道一句:“你们亦是。” 李飞一愣,没想到何平安会说这番话,他羞愧到无地自容,匆匆答了声“是”就回到了队里。 晚上,霍去病把方才何平安与李飞的对话告诉沈乐妮时,沈乐妮显然对于何平安的做法很是赞同,点着头说了一句:“不错,非常不错。” “看来这小子,很有将领之风啊。”霍去病打趣道。 沈乐妮也不谦虚:“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你厉害,你厉害。”霍去病给她点赞道。 沈乐妮想起了那晚答应平安的事,于是开口问他:“此次军训结束后,你可能挤得出一些时间?” “你有事?” 沈乐妮点头:“我想了想,平安以后若是真的从军,那学一些功夫傍身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想给他找个武夫子。” 第165章 霍去病有些开心,“所以你就想到我了?” 沈乐妮不承认:“是平安想到了你。”她唇角一挑,坏坏地挑拨道:“只不过他最属意的还是大将军,只是人家实在没空,我便来问你了。” 果不其然,若是霍去病有胡子的话,气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啊,那小子,枉我那么关心他!” 沈乐妮咦了一声,把手放在一只耳朵边,“我似乎听见了谁的心碎了的声音?” 霍去病气闷幽怨地睨她一眼。 沈乐妮哈哈一笑,道:“不逗你了。你和大将军谁教他,他都很开心。话说你有没有空?没空的话我再给他另找师父。” “有空。”霍去病一口应下:“既然这样的话,就不用等什么军训结束了,今晚我就开始教他。” “啊?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沈乐妮上下瞧了他一眼,颇为担忧:“你可别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坏了。” 毕竟他除了担任一支连队的教官,还要管理三千余人。累坏了,她就有麻烦了。 谁知沈乐妮这关切的一眼,却将霍去病激了一激,他跳脚道:“你瞧不起谁呢?我才十九岁,就算十日十夜不睡觉,我也照样生龙活虎!” 沈乐妮:“……” 沈乐妮妥协:“行,你厉害。” 看来她得把什么药膳补品统统给他准备起来了! 当夜解散后,霍去病就把何平安叫到了一处训练场,认真问他道:“平安,学武是一件很辛苦、也很漫长的一件事,你可做好准备了?” “嗯!”何平安点头:“去病哥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学武之人时常会受伤,稍不注意可是会断手断脚的,你不害怕?”霍去病略微夸张其词,想看看这小子会不会被吓得知难而退。 一边席地而坐,看着他们的沈乐妮适时开口:“喂,差不多得了啊。” 何平安却始终面色坚定,“我不怕!只要能学好武功,受什么伤我也不怕!” “好小子!”霍去病一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可有想学的招式?” 何平安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懂。只要去病哥哥教的,我都可以学。” “那便由我来给你安排吧。” 何平安点头。 霍去病教诲道:“切记,学武最忌讳心急,必须先打好基础,一步一步来,哪怕一年我只教你一招,日复一日地重复练习,你也得沉住气。明白么?” “是!” “那么,今夜你便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连吧。” 霍去病开始教何平安扎马步,教完标准姿势后,便让他开始扎。 教完后,他走到沈乐妮身边坐下,同她一起守着何平安。 “你要不先回去歇息吧。”霍去病道。她身为军训总教,可比他忙得多了。 “没事,我还不困。你要练他到什么时辰?” “刚开始不宜太久,扎个两三刻钟就行了。” 沈乐妮不语,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又将下巴搁在手臂上。 霍去病转头看她,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乐妮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要教给他的,都是能够保身的招式,绝不是花架子。” “我相信你。” 霍去病看着她,忽然道:“我觉得,你也可以学一学。” “我?”沈乐妮笑了笑,“算了吧,我好歹有几招可以保护我自己,何况我的招法和你们的不一样,现在学习怕是得从头开始。” “万变不离其宗,你的身手已算是不错,学起来说不定比平安要轻松一些。” 沈乐妮摇头:“不了,我懒得再学。” 霍去病:“……一不小心说实话了吧。” 沈乐妮哈哈一笑,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可以学一学刀法。” 她想过,以后军队出征,那么她肯定也要跟随的,一来是她要看着女医队,二来是她要时时刻刻看着霍去病,不说紧跟在他身边,起码距离不能过远。 所以她必须要学一样冷兵器,不说精通,起码得会个几招,别人向她砍来的时候她能躲过去。毕竟离开长安,处处皆是危险。 既然空间里有唐刀,她便学这个吧,随时都可以取用。 “刀法?”霍去病挑眉,眼睛不由自主地上下扫了扫她。 沈乐妮叉腰挺直背脊,把他方才那句话还给了他:“怎么,瞧不起我?别看我没你们男人那么健壮,可是耍刀我还是可以的!” “你确定?学刀法可比学武难多了。” “我确定!” “行吧。”霍去病应下来,忽而轻叹一口:“一下要教两个学生,两个学的还不一样,真是要累死人呢。” 沈乐妮戏谑道:“方才是谁说他十日十夜不睡也依旧生龙活虎的?” “再生龙活虎的人,也禁不住你姐弟俩这样折磨。”霍去病嘀咕道。 沈乐妮看破不说破,故意道:“这样一说,你确实挺累的。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我去找大将军吧,让他教我几招算了。” “别呀,我舅舅他很忙的,没时间!” “可是你教平安也够辛苦了。”沈乐妮有些为难。 霍去病轻咳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只要你交两份束脩就行。” 沈乐妮嘴角悄悄挑了挑,爽快道:“没问题,过两日我就给你送来!” “哎!”霍去病紧急拦下她,“你都还没问我要什么,你就送。” 沈乐妮险些没憋住笑,“那你想要什么?” “也、也没想要什么,你日后有空就请我吃两次你亲手做的饭就行。”霍去病尽量装的不太在意这个道。 “没问题,这个简单,我答应你!” 臭小子,馋了直说。 霍去病 总觉得旁边这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转移话题:“话说,你想学什么刀?短的长的,大刀还是弯刀?” “唐刀吧。” “就是天道给你的那种?”霍去病小声道。 沈乐妮点点头,问他:“你觉得合适我吗?” 霍去病想着那刀的模样,颔首道:“倒确实挺适合的,没有大刀那般笨重,刀型似剑,比一般的刀要锋利,作为杀人利器,亦是不错。” 杀人利器? 沈乐妮默然不语。 诚然,她学刀法是为了保命,可一般要用刀来保命的情况下,都是自身受到了性命之危,极有可能为了自保而杀人。 这是身处古代,必修的人生题目。 虽然她不愿,她害怕,也不得不去学会。 第160章 霍校尉和国师好上了! 此后每一晚解散后,霍去病又担起了武夫子一职,今日教何平安招法,明日教沈乐妮刀法,如此轮流着教姐弟俩。 如此几日,沈乐妮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生怕把霍去病给累着,提出她可以等军训结束后再学,谁知霍去病还来劲了,偏要教,拦都拦不住那种。沈乐妮没办法,只好默默补偿他,时不时让食堂给他加餐,把补身体的药膳藏进他的碗里。 越来越有一身牛劲的霍去病感受了下身体里澎湃的力气,决定每晚给两人再加两刻钟! 沈乐妮:……补过头了? 何平安:师父,我好像有一点累了。 由于霍去病每一晚都子时才回到寝帐,听说国师也隔一日就晚归,于是一些两人间的不可言说的流言很快就在校场内传了开来。 “听说了吗?咱霍校尉和国师大人好上了!” “他俩不是早就好上了吗?” “不止,据说两人已经那个上了!” “那个?哪个?” “啧,就那个!那个!” “什么什么?快仔细说说!” “听说霍校尉每晚解散后都往训练场那边去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寝帐!我也打听过了,国师最近这段时间也隔一日便往训练场那边去。” “什么半个时辰,据说最近都快一个时辰了!” “哦哟!” “不会吧,这可是校场里啊,还是训练场那块那般空阔的地儿,咱霍校尉和国师这么大胆?” “我倒是听人说有人去消食,隐隐约约听见刀剑的声音,会不会是在切磋功夫?” “切磋个屁!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能切磋个啥。” “哇哦,啧啧。” “可有细节?我要听细节!” “我也想听,我付银子!” “要不咱今晚偷偷去看看?” “我看你是脑子不想要了!” “……” 沈乐妮和霍去病近些日子军训的时候总觉得将士们奇奇怪怪的,时不时拿眼睛瞅他们一眼,那眼神里似包含着无尽的言语和想象,看得二人直起鸡皮疙瘩,令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军训开始已经一月有余,沈乐妮在十日前从各连队里选出了下一批的预备教官人员,七十二个连队总共挑选了八十四人。 第166章 她重新成为了一支预备教官连,又从头开始教他们,每一个细节都要教上一个时辰甚至是一上午,到这时候将士们才懂霍校尉曾经说的魔鬼般的训练是什么样。 比如立正时,两脚尖之间的距离必须在规定的长度,敢少或者多分毫就罚几百个下蹲;比如稍息的时候,左脚伸出的长度必须在整个脚的长度的三分之二,多了或少了就罚几百个蛙跳;再比如练习停止间转法的时候,要是比口令快了或者慢了一下,就罚几百个俯卧撑。 原本以为在沈乐妮手里还能轻松一些的八十四人,在她手里训练了几日后就已经哭爹喊娘地想回到自己的连队去了。 这日下午午休后,沈乐妮让人搬着东西来到训练场,彼时将士们正处于放松状态,各自成堆有说有笑,沈乐妮远远的也听到了一些字眼,什么“我也听说了”、“好厉害”、“离远点”,不知道他们又有什么新鲜事情。 沈乐妮还在听着,然后不知谁看见了她,一声惊呼“沈教官来了”,将士们像是受了惊讶的鸟儿一般,瞬间就作鸟兽散,各自归位,安静如鸡。 沈乐妮:?怎么感觉这群人这两日来怪怪的。 不过他们该训练的时候认真训练,其余时间他们在谈论什么,她也懒得管。 她来到连队前面,视线自队伍里慢慢扫过,下令道:“全体都有,立正!” 八十四道并脚声瞬间融成一道,响在宽阔安静的训练场上。 此次校场里都还有许多个训练场没有用到,沈乐妮便单独占用了一个,为的就是保证这些人不被任何外界声音干扰。 “今日下午,我们开始学习队列训练‘行进与立定’中的正步。”沈乐妮说完,又下令道:“以第一排为基准!从第二排开始,每排依次往后退开,排与排之间间隔两步的距离!” 话音落下,将士们立马按照沈乐妮的口令行动起来,八十四人总共六排,两三息的功夫就已经完成了口令。 沈乐妮挥手让帮手将抬过来的长棍子依次在每一排前面一步远的距离架起来,离地面约莫也是一步的距离。 做完准备工作后,沈乐妮便道:“在开始练习正步之前,先来练习抬腿,什么时候你们能把腿统一抬到相同的高度,再来学习下一个步骤。” 说完,沈乐妮就下了口令,将士们一齐抬腿,将腿放在了长棍子上方。 “双手抱腹,重心放在身体上,腿肚子统一轻挨着棍子。”沈乐妮手里拿着木鞭子,嘴里一边说着细节,然后一个一个地挨着检查,“都别给我偷懒,要是让我抓到你悄悄把腿搭在木棍上放松,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留情面地抽在你腿上。” “你,腿肚子抬的太高,往下一点。”沈乐妮说着,用手里的鞭子给他往下按到了正确的位置。 “嘿!你,我才说完你就犯!别以为我没看到,给我把腿抬起来!”一鞭子抽在那人腿上,疼的他五官都扭曲了一瞬,连忙把腿抬起来。 有人抱腹的动作不标准,沈乐妮抬手打算亲自给他纠正过来,可手还没碰到他,那将士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似的,一下把抱着的两只手给往两边撤了开。 沈乐妮:咋了这是?有静电? “怎么了?”沈乐妮抬眼问他。 那将士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些大,呵呵一笑,又把手抱了回来,“没、没什么……” 沈乐妮见他还是不太标准,又要抬手,那将士下意识又要把手撤开,却在对上沈乐妮的视线时刹住了。 “你是不想让我教你?”沈乐妮问。 “回、回沈教官,不是的,只要您别用手就行……”那将士颇为为难地开口。 将士内心:要是让霍校尉知道他与国师手挨了手,等回军营后他不得被扒掉一层皮啊! 沈乐妮只觉得莫名其妙。 之前她用手亲自纠正他们的动作时,也没见他们有这反应啊? 沈乐妮想了想,以为是这个人有洁癖什么的,也不勉强,用鞭子纠正了他后,便继续检查下去了。 但在下午的训练中,沈乐妮每次想用手纠正他们的错误时,每个人都努力地避开了与她的触碰,搞得沈乐妮一头雾水,满脑子问号地完成了今日的训练。 夜深时分,空阔连绵的训练场寂静无声,只有一处角落有着刀剑相撞的声音。 沈乐妮和霍去病各执一把唐刀,两人身影纠缠在一起,刀刃划出凛冽的寒光,犹如道道白练炸响在夜色里。 霍去病掷出一招,沈乐妮抬手竖刀以挡,锃亮的刃身映出了沈乐妮严肃凝重的眉眼。她迅速抬起腿欲踢开霍去病的手,后者瞬间收了回去,沈乐妮握刀斜劈而去,尖锐的刀锋带起一道劲风,险些削到霍去病飞扬的发丝。 两人只过了几招,本次比试就以霍去病制住沈乐妮而结束。 “你又输了。”霍去病扬唇道。 沈乐妮颓丧地将刀丢到地上,就地坐下,“没劲。” “别气馁啊,这才不到半个月,能接下我几招已算是不错。坚持一年,定有所成。”霍去病也坐下来道。 “谢谢你的安慰啊。”沈乐妮有气无力道。 “你很着急?”霍去病问。 沈乐妮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霍去病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说道:“你再着急也没用,我早便说了,学武最忌讳心急,那样什么都学不会,反而还耽误了时间。” “我明白,我就是觉得……”沈乐妮不知道怎么说,这段时间与霍去病对练了好些次了,可当那锋利的白刃每次划向她的命脉时,虽然她都有惊无险地避过或者化解,她握刀的手还是会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栗。 更何况,那还是霍去病放了水的。 死亡的感觉,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适应的。 若以后真遇到危险时,面对对方无情且招招致命的招数,就凭她这半路开始的三脚猫刀法,她真能躲过吗? 唉,只希望她遇不上这种情况吧。 “还要再来吗?”霍去病问。 “再来!” 两人从地上站起,沈乐妮捡起刀,正要和霍去病开始新一番对练,远处的黑暗里忽而响起一道浅浅的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谁?”两人同时看向那边。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皎洁月光下,那人的面容逐渐在两人眼前清晰。 “舅舅?”霍去病收起刀,询问道:“你来找谁?” 卫青看了眼两人,又把目光移到两人手里泛着寒光的刀上,开口道:“你们两个半夜在这里……练刀法?” 两人点头。 “每晚如此?”卫青又问。 霍去病便将他在轮流教何平安功夫和沈乐妮刀法的事 情简单说了下,卫青听后颔了颔首:“原来如此。你一人教两个,还要管那三千多人,怕是忙不过来吧,可要我来教平安那小子?” “不用了舅舅,我都已经开始教平安了,再说就这军训时期要忙碌一些,平日里你可比我忙的多,可不敢劳烦你了。” 卫青点头:“那好吧。” 说完,他又有些欲言又止,沈乐妮看了出来,忙问道:“大将军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卫青望着两人默了默,还是说道:“你二人可知,近些日子来校场里起了些风言风语。” 沈乐妮与霍去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之色。 “什么风言风语?” “你二人这段日子时常半夜才归,所以……”卫青有些难以启齿。 霍去病还有些迟钝,可沈乐妮瞧见卫青那略微古怪的表情后,脑子里划过一道白光,瞬间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合着校场里在怀疑她和霍去病两人半夜在这里做什么不可言说的时候,难怪她总觉得她的连队近日来都怪怪的! 今日将士们那些奇怪的反应也都说得清了! 第161章 想扼腕叹息 “你二人,可要解释一番?”卫青抿了抿唇,想起将士们传的那些个不堪入耳的流言,他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面上也不禁泛起了些羞赫之意。 他也是这两日偶然才逮住手底下的将士们在议论沈乐妮二人,然后他就忽然发现,这个流言竟然传遍了整个校场,处处都在议论,其言语之大胆豪放,听得他两颊滚烫。 他并没有和霍去病同一个寝帐,只是偶尔碰见霍去病晚归,但他没有过问,毕竟他这外甥长大了,他也不好事事多管。 所以他实在听不下去这些流言,这才想过来看看,一是提醒二人,二来他知道两人都不是那种轻浮之人,当然不会像将士们说的那样做出那种事。 更何况他看得出,他这外甥是喜欢沈乐妮的,但沈乐妮……他却看不出来。两人之间,就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也或许,是她藏得太深。 于是他便想看看,两人究竟在做什么。 第167章 这个问题,倒是把沈乐妮给问住了。 她去解释吧,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若是不解释吧,任由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怕是也不太好。 卫青似是也看出了沈乐妮的纠结之处,说道:“不急,你仔细想个处理的法子,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沈乐妮点了点头。 卫青又瞥了眼霍去病,撂下一句“早些回去歇息”便转身走了。 诺大的训练场安静下来,霍去病和沈乐妮二人大眼瞪小眼。 沈乐妮看他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就想逗他,于是开口道:“哎,你想明白大将军说的风言风语是什么了没?” 霍去病好歹比以前年长了几岁,也懂得了许多事,方才仔细一想,他就回过味来了,自己闹了个大脸红,得亏现在是夜里,两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如今一回想,将士们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好像是不太对。 他轻咳了咳,然后微点了下头。 “那你觉得,该解释还是不解释?” 霍去病下意识想说当然是要解释的,可下一瞬又反应过来,将士们毕竟没当着两人的面说,只是私底下议论罢了,若是他们反而先去解释,难免有些让人觉得两人心虚。 说不定解释了反而起了反作用。 沈乐妮一看他沉默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不由得叹着气扶了扶额,“算了,明日再说吧。” 翌日午时,沈乐妮去找女医队,想问问她们是不是也听说了校场里的流言,谁知这一问,十几人竟都齐齐点了头。 沈乐妮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好像全校场就她和霍去病不知道,其余人全知道了?! 罗娣满面笑容地朝她道:“大人,我看您啊,和冠军侯甚是相配!” “我也觉得!” “嘿哟,我早就看出来了,咱们大人和霍公子郎才女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 “不知冠军侯和大人,可有商议婚事啊?” “都……应该快了吧?” “你们也问的太直接了!” “咱不是替大人着急嘛,冠军侯那般仪表堂堂之人,可得赶紧抓在手里啊!” “去!要抓也是冠军侯来抓咱们大人!” 一群妇人围着沈乐妮,有人你一眼我一语笑呵呵地恭维着,有人兴奋且叽叽喳喳地吃瓜。 沈乐妮眼见越说越离谱,赶紧抬手打断她们:“各位各位!我和冠军侯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两人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大家就别乱传乱说了,免得坏了冠军侯的清白。” 一群人这才止住叭叭的嘴,面面相觑着。 罗娣有些不相信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沈乐妮颔首:“自然,谁会拿这种事乱说。” “可……”可是她们都看在眼里的啊,大人确实和冠军侯走得近,看上去也很亲密的样子,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她们不信!她们是真的希望大人能和冠军侯成亲! “总之,近日来校场里的流言,都是他们编排的,你们听过也就罢了,万万不要当真,也不要四处乱说。”沈乐妮微微正了神色嘱咐道。 李知琴道:“大人放心,我会管好她们,不会让她们再乱说一句。” 沈乐妮点头。 女医队这里是管住了,可还有那么多将士呢? 沈乐妮想了想,若要流言不攻自破,自然是让旁人亲眼所见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霍去病照常来教沈乐妮刀法,只不过两人时不时换地方,专挑人经过、却又没那么显得刻意的地方,再让卫青侧面警告一下众将士。 如此一段时间后,校场里的风言风语才渐渐少了下来,在军训的第二个月月底,才烟消云散。 这一日下午 ,沈乐妮将包括预备教官连的所有连队集合到大广场,进行每隔半个月由她来讲一次的大课。 课程的内容包括各类健康及卫生知识,也包括爱国教育或者心理素养教育。 今日她要讲的,则是有关于军人的必备素养。 在讲课前,沈乐妮照例对将士们前段时间的训练成果进行一次简单检查。 因为如今人多,即便有自制扩音器,但效果也没有那么好,怕有的连队太靠后听不见,所以沈乐妮讲大课的时候一般会让连队围着整个大讲台而站,然后才是往后排开。 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沈乐妮沉声开口:“全体都有!立正——!” 连成一片的挺背并脚姿势,如同复制粘贴。 沈乐妮将队列训练内容随即挑了些检查了下,只见所有连队无论听见什么口令,都能在动作的同时保持整齐,整齐到如方块在移动一般。 台下,将士们个个神色坚毅,目光有神,背脊挺直如剑,扑面而来的是凛然磅礴的气势。 台上,旗杆上飘扬着的黑色旗帜翻飞如墨云,其上金龙绕‘汉’盘旋,金色双目在烈阳下泛着金光,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检查完后,沈乐妮便开始今日的课程。 她下口令让将士们席地而坐,然后她便开始道:“在讲课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将士们。”她看着台下,随即点了一个连队道:“第七连来回答,军士必备的心理品质有哪些要素?” 第七连的将士们冷不丁听到沈总教点名自己连队的时候,都把心提了起来,毕竟沈总教的严厉这两个月以来他们也是见识到了,只要回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不整齐,统统受罚,常常被罚的手脚颤抖,浑身肌肉都要疼上两日。 在听到是这般简单的问题时,都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扯着嗓子齐声回道:“敏捷!自信!勇敢!信任!” “那么,军队必备的素养是什么?”沈乐妮环视四周,随口点道:“第四十一连队回答。” 第四十一连队高声道:“遵守命令!团结同袍!艰苦训练!作风优良!” “你们回答的都很对。”连队抽问结束,沈乐妮继续道:“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会随机抽取几个人起来回答。回答不上来的人……” 她唇角挑起一抹坏笑,故意停在这里,果然看见将士们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最后好歹算是放过了他们,“我也不会处罚,但也希望你们认真作答。” 将士们只觉得他们那颗小心脏要被沈总教玩坏了。 沈乐妮道:“在抽问之间,我先给大家讲一则小故事,叫做蚂蚁搬食。一只蚂蚁外出觅食,偶然间,它找到了一大块肉,可凭它小小一只,根本不可能把这块肉搬回巢穴。于是它返回蚁穴,叫上一大群蚂蚁,跟着它去搬这块肉。” “有了这群蚂蚁,总算是搬动了这块肉。它们有的抬肉,有的引路,有的善后,顺利且快速地往巢穴靠近着。可好景不长,中途下起了雨,前路聚起了一条小溪,蚂蚁们尝试了几次,都险些被水流冲走。它们开始为如何渡过溪流而商讨起来,只是很快它们起了分歧。有的想要去找一支大枝条当作桥梁,有的想要绕路而行。” “它们意见不一,所以许久都定不下来要如何行动。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蚂蚁们不得不当场分成两队,一队去寻找别的可以绕行的路,另一队去寻找可以渡过溪流的大枝条,而那块肉就被留在了原地。雨势越来越大,那一队去找路的蚂蚁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可以绕过的路,另一队蚂蚁也因为同伴不够,迟迟不能把大枝条搬到溪流处来,而那块原本够整个蚁群吃很久的肉,最后也被溪流冲走。” 明明这是一个很幼稚的、拿来逗稚童的故事,可将士们却在沈乐妮生动的言语中沉浸在了其中,仿佛那一幅蚂蚁搬肉的景象就在他们眼前。 当听到最后那块好不容易搬动的肉因为蚂蚁的分歧最终被水流冲走后,他们竟忍不住想扼腕叹息,好像那被冲走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找到的似的。 沈乐妮一边讲着,一边观察着将士们的神情,见他们被带动情绪后,便及时提问道:“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导致肉最后被冲走?”她随机道:“第三连,第四列第七排。” 那人反应过来是自己后,匆忙起身,紧张到想也不想就回道:“因为、因为雨大了!” 广场上响起一片憋笑声。 第162章 蒋五的改变 沈乐妮听后没说什么,继续点下一个人。 “因为没有蚂蚁去搬它!” “因为蚂蚁没有找到路?因为去搬枝条的蚂蚁太少?” “因为蚂蚁吵架了?” 沈乐妮点了几个人,也没有听到最正确的答案或者最接近正确答案的回答。绝大多数将士都是普通百姓,没接受过教育,所以他们看待问题往往会把思维限制在表层。 她把目光移开,扫了一圈,然后忽而定住,“蒋教官,你来回答。” 被点名的蒋五彼时正拿着木炭在自己袖子上努力记着笔记。他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平日讲的那些课都是他去请教其他教官所得的。可国师大人早教会他,凡事不能全靠别人,得自己努力进取。所以他身上时常都揣着木炭,一逮到机会,他就记在袖子上。 第168章 听到声音,蒋五闻声抬头,见沈乐妮和众将领将士齐刷刷把他看着,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唰的一下把木炭藏在手心里。 没想到国师竟会点到他,蒋五回想着沈乐妮所讲的故事,很快她说的某句话倏而定格在他脑中,于是他开口道:“因为蚂蚁起了分歧,意见不一?” “为何会起分歧、意见不一?”沈乐妮继续追问。 蒋五这两年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如今的他比起最初认识时瘦了一些,身材精壮,脸部线条也清晰了些,更为俊朗。 如今的他身上也少了许多地痞之气,言行举止已然极为符合一个作风严谨、一丝不苟的军士。他也因表现优良,被提拔为了佰长。 她也知道他在努力学习,无论是学习认字或各类知识,还是学习如何授课。 所以他也想看看,他如今的成果。 蒋五皱着眉思索起来,幸而这两年的学习让他的脑子也灵活起来,不那么死板一根筋,他心中有了答案,便回道:“因为蚂蚁内部没有团结意识,虽数目庞大,却是一盘散沙,它们任性而为,最终导致了肉被冲走。” 听完蒋五回答的将士们这才恍然一悟。 “不错。”沈乐妮赞赏地瞧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道:“最终导致这块肉被水冲走的原因,正是因为蚂蚁内部不团结所致,因为不团结,所以它们意见不合,各自而为。若蚁群团结,它们或早就搬来了枝条,将肉块成功搬回了蚁穴,可到最后它们失去这块肉,不是因为遇上了天敌,也不是下雨此类的什么外因,只是因为它们不能拧成一股绳,上下一心。” 她在台上围着四方信步走着,一一望过四方的连队,“这便是今日我要教给你们的知识——团结。”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做到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因为军队是一个集体!想必将士们早在军训开始的时候就听过学过了这个知识,但今日我还要再着重提出来讲,是想让你们时时刻刻都谨记在心。” “集体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是关键,就像一座阁楼,若是缺了或坏了一根柱子,这座阁楼便会禁不住时间的洗礼,坍塌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对于军队来说,任何一个离心的想法,给军队带来的,会是不可估量的危险。” “诸位都是大汉将士,都知道,战场之上,军队开战之前会击鼓以振士气,士气会使将士们上下一心。由此可见,‘团结’的力量,在战场上可重于泰山,甚至扭转局势!” “所以,本教官望将士们谨记!军队之中,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卒,做任何事之间首先要考虑此番决定,会对军队这个集体产生什么影响,思虑再三,方再下决断。” “也望将士们牢记,战场之上,就算敌方人数多、装备强,也万不可先自乱阵脚、不可上下离心!有时候意志的力量,可比铜墙铁壁,可比汹涌浪涛,是你我都无法估量的强大之物。” 沈乐妮就着‘团结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一话题讲了许多,言辞恳切,神色郑重,将士们或多或少都听了些进去。 而像蒋五一类的教官,记笔记的手快到都要写出重影了,那本来就不好看的字迹如今更是写得跟鬼画符一样。 讲完课后,见将士们晒的满头是汗,沈乐妮便打算到了晚上再讲另外一件事,她让教官们把连队各自带离了。 到了晚上训练的差不多了后,沈乐 妮又将将士们召集到广场前,讲起她要讲的事。 “今晚我有一件事要讲,想必一些将士都听说过,每次军训结束,都会进行一次汇演。所谓汇演,就是在最后的时间,统一进行一次对所有连队的阶段性成果检验,看看你们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究竟学到了多少。” “所以这次也一样。在第六个月月底之时,校场里会进行一次汇演,所以希望各个连队,能够认真对待此次汇演,平日里不可松懈于训练。得第一的连队,人人都有钱拿。” 之所以军训过了两个月才提这事,沈乐妮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随着军训时间越来越长,将士们中途难免会出现疲惫的状况,这是很不利于训练的,所以她便将汇演的事情往后挪了挪才告诉将士们,如此的话可以重新鼓起他们的精神,毕竟能拿钱,谁能不兴奋? 果不其然,当听见能拿钱的时候,将士们都兴奋到躁动。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是知道军训有汇演,而且在汇演上拿第一名次的连队,每个人都有钱拿。 早在此前,他们就听参加过军训的同袍们说,国师很大方,不仅每日能吃三顿,且顿顿肉菜管饱,而且若是在汇演上得第一,每个人都能白白拿到好几两银子。 所以一些人都是抱着期待和激动来参加军训的,果然进入校场的第一日,他们就如愿以偿地吃上了三餐,可汇演一事却始终没有听沈乐妮提起,他们还以为这次没有。所以这冷不丁一听见,一个个别提多激动了。 有胆子大的,当场就忍不住提出了好奇:“请问沈教官,得第一的话能拿多少钱?” 七千多双眼睛齐刷刷把沈乐妮盯住。 沈乐妮也不瞒着,不负众望道:“每个人都能拿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已是普通将士快三个月的军饷了! 看来国师当真如传言中那般大方。瞧瞧,一个人就给三两,一个连队里可是足足有百人!这不花去了三百多两!更别提每日还有加餐。 最重要的是,每次军训都是如此。这还是他们遇到的头一个不心疼钱的官,也是头一次对他们普通将士如此大方的官。 话音落下,广场上躁动四起。 沈乐妮等将士们兴奋劲过后,才下口令道:“都安静!” 上一秒还在相互议论的将士们,眨眼间就收回了眼闭上了嘴,广场上一瞬安静无声。 “既是各个连队之间的比拼,那么也应当有各自代表的口号。离解散时间还有两刻钟,那么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讨论,为自己的连队想一个响亮的口号。” 军训时期长,沈乐妮也不像前两三次一样赶进度,平日里训练严格是不假,但她也多给了将士们一些放松时间和活动。 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为了最大激发军士们的情绪,沈乐妮又使用了屡试不爽的旧招,她诱惑道:“取出最好口号的连队,明日早晨不用跑操!” 话音落下,将士们如她所想地欢呼了起来。 他们每次晨起后都会先跑上两刻钟,有时候还会进行负重跑,若是不用跑操,意味着他们可以多睡两刻钟呢! 看着底下将士们的欢呼跃雀模样,沈乐妮坏坏地勾了勾唇角:“但是——!” 将士们又看向沈乐妮,等待她未说完的话。 沈乐妮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直接无情地全部掐灭:“想口号的事,教官不得插手。” 说完,她的耳边满意地听取心如死灰的绝倒声一片。 沈乐妮牵了牵唇。 让教官想,那还有什么比头?不是变相地提前决胜出大将军的连队是最好的了?毕竟这些作为武将的教官,除了少数几个,其他的读的书可不多。 更何况还有一个她,比起这个,她可不必卫青差! 咳咳,要谦虚,谦虚。 不待将士们叹几口气,沈乐妮就下了令,将士们很快振作起来,各自为阵,开始了一番热切讨论,一时广场上像是飞着一大群蜜蜂一样嗡嗡嗡个不停。 沈乐妮下了高台,走到预备教官连前,刚站住脚有人就兴奋地问:“沈教官,咱们连队也要参加吗?” “当然。” 得到肯定回答,将士们明显激动起来。 能拿钱,还能多睡一会儿,他们当然一百个想参加,可是沈乐妮没说过让他们也参与,所以方才他们才没有那么激动。 沈乐妮道:“好了,你们可以想一想你们的口号了,不说最好,可别也太差,丢了我沈乐妮的脸。” 将士们笑嘻嘻地道:“保证完成任务!沈教官!” 第163章 有瓜? 知道沈乐妮不能参与进来,教官连的将士们还颇为遗憾,毕竟他们的沈教官可是国师啊! 有了她,第一还不是手拿把掐! 天知道他们每日晨起时多想赖床! 哎,可惜! 沈乐妮吩咐完连队里的事后,便在各个连队间似散步似偷听一样的转了起来,怕将士们看见她就把嘴闭上不说话,沈乐妮还特地悄悄地路过,加上将士们都兴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国师从他们身后或者身旁路过。 所以沈乐妮便走,各种奇思妙想就边涌进她耳朵里。 “咱们教官可是大将军!咱们不能给大将军丢脸,这个最好的名头,一定得拿下!大伙儿再仔细想想,方才那个什么杀匈奴,我是觉得不行。” “这怎么就不行了?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我就觉得杀匈奴很配大将军!” 第169章 “啧!我看你就是个白痴!咱大将军那么大的官,怎么着也得想个一听上去就知道读过书的口号吧?” “说的是……嘶!读过书?你不如直接把我脖子给抹了!” “哎!我给咱连队想了个,‘骑大马赶走匈奴,耍大刀横扫大漠!’,怎么样?” “还不如他那马革裹尸呢!” “什么裹尸?晦不晦气!” “要我说这口号不就是号子嘛,既然是号子,那就得通俗喽!还要响当当的!” “我觉得要想个与他们的都不一样的才是!” “那你有什么主意?” “强身健体,长命百岁!早睡早起,吃嘛嘛香!” “……恭喜你啊,第一你肯定是拿定了。” “啊?” “倒数第一!” …… 此次军训时间长,虽然人数多,但压力确实没之前那么重,且此次的将士都是霍去病手下的,本就训练有素、听从命令,所以这次军训很顺利地在进行着。 沈乐妮对这批将士很满意,又体谅霍去病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很是辛苦,回头休息日就下了回厨,做了几个菜,让人给送去冠军侯府。 至于那菜五道里有两道是补身体的,沈乐妮就没告诉霍去病,不然他肯定又要梗着脖子跟她叭叭个不停。 又是一个休息日,沈乐妮打算去研究院转转,再去女医堂和铺子看看。 如今的研究院里,各个分院已经各自分工明确地忙碌起来。火药院的方士们认真研究着,造纸院的白恣也日日沉浸在做纸中。 因为纸对于大汉来说很重要,所以沈乐妮就暂且接管了造纸院院长职责,她得亲自看着,不能让白恣和他的纸出任何问题。 还好造纸院目前只有白恣一人,一个给他打下手的都没有,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说是怕被人打扰,乱了思绪。沈乐妮自然也是依了他的,谁让这些研究人员是宝贝,什么要求她都必须尽量满足。 研究院转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后沈乐妮就离开了。 虽然她身上挂着研究院院长之职,但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孔定嘉在管,她也就是孔定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帮着想一想,或者看 哪个院子缺东西做些添置,活脱脱就是个甩手掌柜。 出了研究院,沈乐妮就往女医堂去了。 踏进大门,走过穿廊,刚靠近上课的地方,沈乐妮就听见了一阵笑声,夹杂着几道调侃。 沈乐妮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定是那群妇人又在打趣孙大有了。 可怜孙大有一个男人,经常被她们这些长辈调侃的满脸通红。 关于孙大有的事,沈乐妮也了解了一些。他早年是成了亲的,妻子是青梅竹马,只是妻子身体弱,早逝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孙大有伤心许久,后来始终不愿再成亲。 他此次来到长安,也是有着躲家里的原因。 没想到啊!转头落进了女人堆里,成日被八卦调侃着,这些大娘还要给他介绍姑娘,弄得他整日里比个姑娘还羞臊。 “这是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乐妮走进教室里,随口笑道。 见国师来了,一堆妇人赶紧收住方才跑的没边的嘴,看着这儿看着那儿,就是不看沈乐妮。 沈乐妮自己观察,见孙大有如她所料的红着脸,可……她那一项沉稳的得力干手李知琴不知怎么了也面颊泛红,躲着人的视线。 不对劲,很不对劲。 沈乐妮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忽然觉出点了什么。 有瓜啊! 这她可就不困了啊! 看见沈乐妮,孙大有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对她拱手称了声大人,然后卷起竹简似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 课上完了,其她人也都拿着自己的东西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没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李知琴三个负责人。 沈乐妮照例问了些女医堂近日来的情况。今年女医堂招了三个人,都是女医们介绍来的亲戚或者邻里邻居。 因为沈乐妮提前说过,以后每年招人都要首先看年龄,尽量选年轻的,毕竟随军可是件体力活,学医亦不轻松,有条件的话自然得考虑这个。所以今年招的三个人,有一个是二三十的年轻妇人,还有两个是十几岁的姑娘。 当初要招人的时候,沈乐妮特地提早把消息宣传了出去,于是长安城的许多百姓都知道,在国师的女医堂里做女医,不仅管吃管住,活计比外面的可轻松太多,而且每个月的工钱还很高。 关键是这个只要女子,说不定在女医堂一干就是一辈子。而且这门本事学会了,以后在外面也能养活自己。 这可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难遇的好活计啊! 所以许多普通百姓也管不了什么礼教纲常了,一听说女医堂招人时,都赶着把自己家的妻女带来。只是女医堂的女医们也是有私心,这种好事自然也是先想着自己的亲人或者认识的人,所以今年招人的时候她们就提早就把人带了过来,抢到了名额,三人也争气,通过了选拔和考核。 沈乐妮也没多管,只规定了每年招录名额有限,最多三人。 毕竟女医嘛,在于精不在于多。而且少招些人,她们自己也有时间去学习和精进医术。 如今这三人在女医堂学习已经有小半年了,沈乐妮也时不时考校她们一番,是肯努力学习的。 沈乐妮交代一番,说道:“辛苦你们,以后新学员的培训就都麻烦你们三人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李知琴立时道:“这是我们应尽之责。” “是啊大人,您放心,咱们三个一定管好女医堂。”罗娣也道。 “我会把我所学的都教给她们的。”秋云道。 沈乐妮颔首,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想着方才的事,想问问她,便叫上李知琴随她四处走走。 两人往教室外走去,这时罗娣忽然叫住沈乐妮,在三人的目光中,看了看李知琴,旋即对沈乐妮语焉不详道:“大人,您可要劝劝知琴啊!” 听她说完,李知琴几乎是一下就红了脸颊,小声地嗔她道:“罗姐姐,您说什么呢。” 罗娣赶紧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却是对着沈乐妮挤了挤眼睛。 沈乐妮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而不语。 两人在女医堂里四处走着,自从孙大有来了以后,他将院子里开辟出一块土地,栽种了许多草药,是为了给女医们用来学习的。而且他还不假手于人,自己亲自栽种和侍弄。 沈乐妮蹲在草药地前,用手拨了拨长势良好的草药,说道:“这孙公子还真是爱极了草药啊。” 说到这个,李知琴也有了话,“可不是,他整日除了上课,就爱弄这些。” 沈乐妮站起了身,问她道:“他上课如何?你们可都听得懂?” “孙夫子讲的很细,学起来倒是不难。” “那就好。” 沈乐妮说完,就一时没了话,就看着李知琴,把她看的有了些不自然,避着她的视线道:“大人……看我做什么?” 沈乐妮也不拐弯抹角,问道:“方才她们,可是在说你和孙大有?” 李知琴也没想到国师会如此直接,眉眼少见地有了些羞赫之意,却道:“大人您别听她们瞎说,知琴一心只想管好女医堂,教好女医,旁的没有想过。” “女医堂固然重要,可人生大事也很重要。”沈乐妮唇畔含笑:“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女子,心性也好,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大人……”李知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孙公子此人如何?”沈乐妮忽然问。 李知琴也不说瞎话,想了想如实道:“性子好,待人和善有礼。”抿抿唇,补充一句:“头脑也很简单。” 这话是她从国师那里学来的,意思就是人傻傻的,没有心思。 沈乐妮:这味道……疑似狗粮? 她将手轻轻放在李知琴的肩膀上,劝道:“不急,不妨再观察观察,若孙大有是个靠得住的,或许你可以考虑考虑。” 李知琴知道沈乐妮是关心她,心里很是感激,点头道:“我知道了,大人。” 见她听了进去,沈乐妮功成身退般一笑。 第164章 一个大局 从女医堂出来,沈乐妮就去了旁边女客来。 如今女客来已经开业两个多月,卫生巾的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一些,现下每日店铺尚未开门,门口就有许多人在此等着了,每日的名额早早地就被用光,甚至打烊后依然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然后失望而归。 沈乐妮照例检查了一下各方面事宜的情况,如今店铺没什么问题,库房里的货还有许多。之前霍去病给她送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她留了两个在此看守,所以也没人捣乱。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们不知道购买者有没有谎报,虽然名单上的信息都看不出错误,但毕竟她们没有查户籍的权力,只能尽量保证名单上的重复不会出现。 第170章 沈乐妮翻着名单,发现近半月来购买者为奴婢身份的人比开始多了些,她思考了一两刻,找来容珠儿三人,改了下规定。 每日限购的人平民户籍和奴籍各占一半,先问购买者的户籍,不允许过早排队,否则失去购买资格。 卷起竹简,沈乐妮对三人道:“虽然每日购买名额少,但是筛选出能够买东西的人这个活计不轻松,还望你们多费心,辛苦你们三人了,有什么事尽可找我。” 容珠儿应下:“是,我们知道了。” 虽然早在第一日开业时,国师就搬了一块告示牌在门口,上面清楚地写出了购买前提,但识字的百姓极少,所以她们每日询问客人的时候会费一些脑,但一日里大多数时间她们都没什么事,这工钱拿的她们都不太好意思,所以也会自己找事做,比如认认字、去隔壁女医堂听听课,偶尔回家看看,日子倒也充实。 反正这是她们以前从不敢奢求的生活了。 只是沈乐妮前脚才改了些规定,两日后就有人闹了。 排队的人不知是不是排了几次队依旧没有买到心中有火还是怎的,当场就开始骂,说什么开个屁大点的铺子规矩还如此多。 有人开了头,其她有气的人自然也开始插上一嘴,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到后来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路过停下看戏的也开始附和,男女皆有,最后竟开始骂国师做商为自己牟利,以权谋私什么的。 文秀和王大志当场气得跳脚,还好容珠儿还算冷静,但眼睛里已然冷了下来。她理智沉着地回怼道:“若真是牟利,价格就不会低到任何一个平民百姓都能买得起。我想买过的人,都看得出那可是好东西。” 她环望围观人群,脸色平静地解释:“国师说了,限制人数,是希望真正需要的人能够买得到,而不是让一些人大量囤积在自己手里,转而去谋取暴利。” 有个妇人环着手,口吻似质问:“那为什么不免费给我们?” 此言一出,引起许多人的高声附和:“就是!” “既然国师大人是为了咱老百姓,那不如别收钱 了吧?” “对啊,国师大人心怀百姓,定不会收取百姓的血汗钱的!” “给我一些吧!我是真心需要的!” “我也要我也要!” 见三个管事不说话,有人立马变了脸色:“我看你说的都是假的吧!国师就是想牟利!” “说得对!堂堂国师大人还来赚老百姓的钱,真不要脸!” “枉我还一直以为国师大人是个好官,真是看错了!” 容珠儿一一看过这些人,他们有的一脸理所应当地质问讨要,有的一脸愤恨,什么丑恶的嘴脸都原形毕露。 她觉得这场风波,没表面那么简单。 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怒骂的人的神情,试图找出是谁想挑事,只是没看出来。 文秀两人都要气哭了,想撸袖子上前理论,被容珠儿拦住了。 旁边相隔数丈的女医堂的人也都听见了动静,纷纷赶了过来,但还不知道缘由和经过,只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容珠儿对着李知琴等人摇头以示安抚,上前一步面对众人,扬声道:“这世上,免费的东西总有人不会珍惜。花了钱的东西,一些人才不会随手丢弃。我言尽于此,你们若觉得我家东西贵了,或是不喜,大可不必再来。” 说到这里,她神色和语气皆是一冷,毫不客气道:“但若是再有人敢辱骂国师,我定去官府告你们一罪!辱骂国师是何罪过,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容珠儿浑身的气势太过凌人,让一些百姓生了胆怯,想着骂也骂过了,便匆匆离开了。而那些生事的人也不打算闹得太大,也随着人流离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今日的名额早已用完,容珠儿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同李知琴等人说起事情起因经过。 女医们果然也同样很生气。 “太过分了!怎么能如此骂国师!” “国师真是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是啊,她若是知道百姓们这样骂她,她该多伤心。” “一群没心的东西!” 容珠儿将自己的猜测同文秀和李知琴等人说了,李知琴凝了眉,说道:“不无可能。” “那还是赶快跟国师说说吧。”文秀道。 容珠儿点头:“我这就去找国师,文秀你们看好铺子。” 交代好事情,容珠儿就去出了门。这时候沈乐妮在校场里,见到她后,容珠儿便把今日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沈乐妮。 沈乐妮听后颔首示意自己已知道,让她安安心心负责好女客来的事情就行,其余的她都不必管。 容珠儿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沈乐妮实在是没时间去管这些小事情了。或许是她脸皮厚吧,虱子多了不怕痒,这么久以来她被骂的还少么?沈乐妮自认为数都数不过来。 只要没有实质性影响,她也懒得去深究了。 . 元狩元年七月,刘彻于大朝上宣布,将在三个月后,在大皇子满七岁时立大皇子刘据为太子。 朝堂震动。 只因大皇子刘据尚且如此年幼,帝王就要立他为太子,由此可见刘彻对大皇子的器重。 在朝会结束以后,无数飞鸽与马匹从长安而出,向着四方而去。 暗流涌动不止。 河边高阁,宁静雅间。 朱煦推门踏进,反手将门关上,朝着静静坐于桌边的人走去。 “你的禁足解了?”兀自品着茶的鲁瑞眼也不抬一下,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朱煦哼一声,重重地坐在鲁瑞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寻我何事?”鲁瑞问。 朱煦把嘴里的茶咽下去,目光锋锐地盯着鲁瑞,开门见山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对付那女人?” 鲁瑞自然感受到了他质问般的眼神,没说话。 朱煦盯着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难不成,你把我蒙在鼓里?” 鲁瑞这才抬眼看向他,眼眸平静,“你很着急?” “你不着急?”朱煦冷嗤一声反问。 鲁瑞没回答他,只淡淡道:“之前校场里,刺杀,或者那个患有隐疾的人……是你做的吧。” 不是询问,是肯定。 朱煦抱着手臂,竟想也不想的就承认了:“是我,那又如何?”他啧一声,似是有些遗憾:“原本应该无误的,谁知那女人如此不守妇道。还真把人救活了。” “你那手段,即便成了,难不成还能扳倒她?”鲁瑞毫不客气地嘲讽一笑。 “总比你什么也不做强吧?”朱煦怼他:“就算扳不倒,能看到那女人被人唾骂,本公子也乐意。” “被禁足也乐意?”鲁瑞呵笑,继续嘲讽。 朱煦一噎,哼一声看向窗外。 过了会儿,鲁瑞开口道:“这件事,你不用知道。” 朱煦看着他,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他道:“你不相信我?或者……我家?” 鲁瑞唇角勾起讽笑:“看你之前做的蠢事,让人如何信你?” “行了!差不多得了。”朱煦即便再不当回事,被他一直嘲笑,他的脸也挂不住。 鲁瑞也不想同他多说,似提醒似警告道:“你可不要再犯蠢,我们都是一样的目的,若是被人察觉,你家和我家……都将不复存在。”他抬眼直视着他,眼神虽平静,却无端有种迫人压力:“你要做的,就是听你父亲的话。” 朱煦一手搁在桌上,身体向他的方向倾了倾,轻笑着和他讨价还价:“既然我们作为同谋和兄弟,你总可以透露一点给我吧?” 鲁瑞静了片刻,只注视着他道:“这是一个大局,需要数年才可完成。言尽于此。” ----------------------- 作者有话说:周五临时有事,半夜才回家,所以更新迟了几个小时,抱歉~另外每周六不更新哦,大家周六别等。 大家多多评论呀~ 第165章 想法太危险 转眼为期六个月的军训时间已然过半,即便训练进度再慢,到如今新内容也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半时间,除了巩固训练,其余的大多数时间就用在了体能训练以及马术训练上。 后来霍去病看时间还长,又另加了一项战术训练,卫青和霍去病两人时常带着各自的三千多人进行对练,看得沈乐妮那叫一个拍手叫绝。 但这三样训练也就体能训练上沈乐妮能帮些忙,时不时冒出个新的训练法子,令一众将士累得气喘如牛,直呼饶命。 当然,严苛训练的同时,沈乐妮也不忘给将士们劳逸结合一下。 这次,沈乐妮打算给将士们想个新奇的放松方式。 体能训练的短暂休息期间,霍去病猛灌了几口水,看见沈乐妮靠在一处双杠的栏杆处,托着腮望着四散而坐的人群,却不知在想什么。 霍去病朝她走过去,也靠在她旁边,问道:“在想什么呢?” 第171章 沈乐妮回道:“想着还有什么新奇的放松方式或者游戏。” 霍去病看向她,嘶了一声,忽然问她道:“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我哪儿知道你在想什么。”沈乐妮睨他一眼。 霍去病也单手托着下巴,自己说来:“我在想啊,你这脑袋里究竟有多少奇思妙想?” 有个人在旁边干扰,沈乐妮想不下去了,她收回思绪,看着旁边人和他说笑:“你羡慕了?” “谁羡慕你了?我也不差。”霍去病不服气地哼道。 沈乐妮顺着他的话道:“那你给我出个主意呗,正巧我的脑子快被掏光了。” 霍去病不知被她哪个字眼戳中了笑点,直接笑出了声,笑了好半天也停不下来,直到沈乐妮竖了眉,他才道:“脑子被掏光?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极了。” 沈乐妮很是无语,拍了他一下,“快点,你也是总教官,你也想想。” “之前那么多还不够么?”霍去病总算是笑够了,清了清嗓子正经了神色,“要我说就那些就够了,要那么多游戏来做什么?将士们来此是为了训练,不是找乐趣。” “ 训练艰苦又枯燥,如今还正值暑热,总得偶尔有个新花样才能让将士们重振精神和保持对训练的激情。我跟你说过了,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霍去病只好妥协:“是是是,我帮你想啊,我想想。”他想了半天,认清现实:“我觉得吧,这种事情,还是你在行,我帮不了你。” 他的放松游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早已被榨干了。 忽然想到什么,霍去病又道:“你若是也想不到,不如去问问你那些女医吧,她们在民间,说不定能有一些新点子。” 沈乐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过会儿我便去问问她们。” 如今那三个新学员也到了动手实验的阶段,这段时间女医们日日都在带着她们训练着,也是很忙碌。 两人一时没话,霍去病时不时瞅一眼身边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乐妮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霍去病看了眼周围,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凑近她了些,带着些好奇地说起:“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给我补过生辰的那晚,你最后问了我什么?” 那三个字,他一直记到了现在。他问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解答上来,要不就是解释的乱七八糟。他憋了许久,这才忍不住问起了这个问题发起者。 沈乐妮显然没有了印象,她拧着眉想了想,反问:“我说了什么?”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沈乐妮摇头:“我喝醉了。”她看着霍去病,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什么胡话了,迟疑着开口:“我……可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或者奇怪的话?” 妈呀,可千万别把关于系统底线的东西给抖出去了啊!喝醉了系统应该不会怪她吧? 沈乐妮赶紧查了查自己的东西,发现一样都没有少,这才松了口气。 喝酒误事啊!看来以后她得少喝酒了! 霍去病看着她,很是直接地就说出了口:“你那时问我,知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 话音刚落,沈乐妮的表情一瞬间就古怪了起来,然后脸颊上慢慢爬上了淡淡的红色,如晚霞般晕染了整张脸。 沈乐妮老脸很红,不自然地扭开眼,嗫嚅着向他确认:“我、我真问了这个?” 霍去病点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副求解惑的认真模样:“所以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咳咳,没什么意思,你就当我喝醉了胡言乱语。”沈乐妮强作镇定,神情平淡的仿佛那三个字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真的?”霍去病还是不太信,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乐妮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抬脚踢向他,霍去病泥鳅一样的往旁边滑溜一下就躲过去了。 “我看你是闲的,管你的连队去!”说完,沈乐妮转身就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眼神危险地盯着霍去病道:“你要是敢告诉别人,以后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没你的份儿。” 霍去病果真被唬住了,连连点头。 看她那急匆匆像在躲什么似的离开的背影,霍去病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个字肯定有特别的意思。 不过她让他别告诉别人…… 霍去病挠挠后脑勺。 好像,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呢。 远离训练场后,沈乐妮回头看一眼,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呼了口气。 真是的,她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 想法太危险,大大滴不行! 幸好她当时醉过去了,醒来后喝醉以后的事什么也不记得,不然她就挖个坑给自己埋进去别见人了。 沈乐妮原地平复了下心绪,便去找女医们了。 等她们忙完,沈乐妮将她们叫到一处,让她们在放松方式上给她出出主意。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不外乎都是一些民间技艺,什么胸口碎大石,什么投壶,什么舞狮,等等。 沈乐妮一一想了想,否定了这些。 这些方式固然是现下普通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放松表演和方式,但是既然是放在校场里,那还是得要一些有教育意义的才行。 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罗娣发表意见道:“不如,请个戏班子如何?” 沈乐妮想了下,倏而眼睛一亮。 军营中的将士很难有机会看戏,毕竟要紧着训练,这倒不失为一个既能放松又能起到教育的好方法。 另外,她早就在想,要如何教育将士们,潜移默化地让将士们改变对女子的刻板观念和偏见。这下她可以请个戏班子,然后她让戏班子把历史上那些女巾帼的故事唱给将士们听。 说干就干,沈乐妮当晚就开始写女巾帼的故事,然后吩咐了李知琴出校场,去民间找一支戏班子。 沈乐妮将戏班子安排进了校场,然后把自己写出来的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讲给了他们听,让他们以此排练出戏,在两日后于大广场上表演给了众将士看。 花木兰的故事,得到了绝大多数将士们的称赞叫好。 此后的时间,沈乐妮也隔一段时间就请戏班子进校场演出不同的英雄的故事,每次也不是白白听戏的,沈乐妮会在开戏前告诉将士们,她之后的几日里会随机抽问任何人一些问题,关于这场戏的内容,包括讲的什么故事,传达出了什么思想,以及个人感想等等。 要是能回答出来,一个问题就奖励五个钱,要是答不上来或者回答错误,就罚五个俯卧撑。 将士们:……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有钱作为奖励嘛,将士们还是很乐意记一记的。 于是在这种百试百灵的奖惩方式下,许多将士都记住了这些故事内容,也明白了它们所要传达出的东西。 . 在军训进入到倒数第二个月的时候,火药院终于传来了炸炉的消息。 沈乐妮甫一收到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去了研究院。 消息上称丹炉炸了的声音还挺大的,隔壁的院子都听见了动静,有人吓得还以为地动了,最靠近丹炉的那个方士被炸伤了手臂,但幸好人没事。 沈乐妮赶到火药院时,就见诺大的专门用来试验的空地上,某一处角落,满地都是丹炉的碎片,那个受伤的方士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在和另外六个方士立在碎了的丹炉边激烈讨论着。 见沈乐妮前来,七个人这才停下来,齐齐朝着沈乐妮拱手行礼。 沈乐妮颔首,看向受伤了的那人,问道:“是你配出的方子?” 此人名叫秦闫,闻言他点头回道:“回大人,是小人。” “手如何?可瞧过大夫了?”沈乐妮没着急问具体情况,先关切道。 秦闫点头道:“小伤罢了,不妨事。” 见他精神尚好,确实没有事的样子,才看向一地的碎片。 沈乐妮咂舌。 乖乖,这威力,可以,太可以了! 沈乐妮接过其他人手里拿着的竹卷,将其翻开看了一下。上面记录着此次试验的所有事情,包括用了什么东西,分别的用量是多少,以及各个时间段丹炉内的变化,等等。 看完后,她将竹卷卷起来递还给秦闫,嘱咐七人道:“就按照此次的配方进行试验,务必要准确把握配方,然后试验出不同用量的炸炉威力。每一次都要详细记录清楚。然后,能熟练把握炸炉用量后,便继续研究放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炸响,比如地洞这样的密闭空间是否也可以炸响。或者将其放在一个像珠子一样的圆球里,怎么样可以使圆球和配方同时爆炸,或者可以控制装着配方的圆球在什么情况下爆炸。” 沈乐妮一边说,有人便一边记录着她的问题和要求。 说完以后,沈乐妮道:“以后,你们的任务便是这些,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但务必记住,试验时千万要小心自己的安全,离丹炉远一些。” 第172章 七人拱手:“是,大人。” 第166章 何平安出事了 自从宫宴被下药一事后,沈乐妮这半年多以来倒是过得还算安生,当然,抛开朝堂和民间那些谩骂之声来说。 只是好景不长。 某一日朝会结束后,沈乐妮在回国师府的路上收到消息说,何平安出事了。 沈乐妮当场脸色就白了,连忙问清出了何事。 今日校场休息一日,何平安早晨离开校场后就去了街上,却碰见几个少年公子聚在一起说沈乐妮的坏话,被何平安听了个完完整整。 据说那几人说的实在太不堪入耳,说什么沈乐妮年纪如此大了,还不成亲,整日与男人混在一起不知羞耻之类的。 何平安起初听了几句后,只是皱了眉头,却始终记着沈乐妮对他的教诲,不轻易被流言蜚语影响心情和判断。何况看那几人那张白生生的脸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没必要起冲突。 本打算转身离开,谁知那几人越说越过分,说沈乐妮那么老,却还未成亲,不知道有没有经历过人事,到后来越说越放浪,竟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和沈乐妮这个女人那个的滋味如何。 何平安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压抑着噌噌往上冒的怒火。 他大步走过去警告了几人一番,谁知那几人根本不带怕,反而当着他的面继续出言不逊。何平安终于忍不了,冲动之下,当众动了手。不知为何,这几个人出门一个侍卫也没带。 这几个人果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贵公子,哪里会功夫,所以就被何平安打伤了,其中一个人伤的还挺重的,好像一条腿伤到了。 关键是,这个伤重的人,是丞相夫人母家旁支的庶出公子。 京城这种地儿,一板砖拍下去都能砸到两个权贵人家。 听到何平安本人无事后,沈乐妮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了回去,但心里还是担心着平安,便火速赶了回去。 出了事后,那公子被抬了回去,鉴于何平安乃是国师的弟弟,那些人不敢报官抓人,所以何平安如今已经回了府里。 沈乐妮回到家里后,就看见何平安白着脸,一脸恍惚地坐在正堂中。 看到他这副样子,沈乐妮就知道他被吓到了,快步走进了堂里。 何平安听到脚步声,立马转头看去,看见来人就唰的就从座椅上立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眼神自责内疚地望着她,低低喊了声:“姐姐……” “平安,你可有伤着?”沈乐妮冲过去就拉着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开始用眼睛检查。 何平安摇摇头:“姐姐我没事,只是……” 他不敢说,抿住了唇。 他知道今日给姐姐闯祸了,那个人是丞相夫人母族的人,这件事定然会引起一场风波。 沈乐妮看出了何平安的担忧,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怕他的肩,温声道:“没事,别担心,一切有我。” 她把何平安拉到椅子边,示意他坐下,等他坐下后她也坐到茶桌另一边,对他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我讲讲,我来想办法。” 何平安乖乖地把事情起因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他们说的那些放浪之言他没有说出口,换成了言语不敬四字。 沈乐妮早在方才就从下属的口中得知了她被那几人开了黄色玩笑,正是因为这个,何平安才冲动动了手。 “姐姐,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你罚我吧……”何平安低着头,闷闷地小声道。 沈乐妮并不怪他,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浅笑道:“姐姐不怪你,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要说怪也是怪我,怪我碍了许多人的眼,还连累了你。” 中间两句自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她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是世人对她持有偏见,上赶着要来对付她。 显而易见,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要搞她。 她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平安,消解他的愧疚之意。 果然何平安听了后,猛地抬头,急忙道:“不,这怎能怪姐姐?是、是那些人的错!姐姐并没有连累我!” “对,就是那些人的错,所以平安就别内疚了,好么?” 何平安这才明白姐姐是在开解他,便听话地点了点头,朝她抿唇浅浅一笑。 “姐姐,那现在要怎么做?” 沈乐妮沉吟了会儿,问他:“你确定他的腿没有什么大碍?” 何平安肯定道:“应该是扭伤,骨头应该是没问题的,我没下重手。” “那就好。”沈乐妮看向他,“虽然是他们故意激你出手,但始终是他被你打伤,许多人都瞧见了。这样吧,一会儿我同你亲自上门去道个歉,送些礼品,看那公子的伤究竟如何,看他们同不同意与我们协商解决。” 但沈乐妮觉得,那边肯定不会轻易善了,即便两方有心私了,也大概会有人从中作梗。 和平安点头:“都听姐姐的。” 说完此事,沈乐妮郑重且温和地注视着他,教导他道:“平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无论他们骂谁,骂的多难听,切记勿要冲动,保持理智,勿要被影响了情绪和判断。” 何平安也认真地承诺她道:“是,姐姐,平安记住了,平安一定不会再犯。” 这边沈乐妮才开解完何平安,那边霍去病就赶了来,一阵风一样地卷进正堂,见两人都在,且安然无恙,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霍去病问了问怎么回事,沈乐妮将事情概括了一下说给了他听。 “这件事,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霍去病皱着眉道。 “你觉得会是丞相吗?”沈乐妮询问。 霍去病想了下,迟疑道:“应该不是,如此明目张胆,丞相也不是蠢人。” 何况以陛下对国师的重视程度,丞相怕是闲这个官职坐的太舒服了。 “那会是谁……”沈乐妮托着下颌拧眉自语。 “总之就是那几个人没跑,既然知道有谁,可以慢慢查,当下最要紧的是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借此生事。”霍去病提醒道。 沈乐妮便把她的打算告诉了他,霍去病听后颔首道:“目前只能先如此了。” 事不宜迟,沈乐妮赶紧吩咐下人出去买一些礼品回来。 在沈乐妮吩咐下人的空隙,霍去病走到何平安身边,将一只手掌轻轻拍在他肩膀上,安慰他道:“别担心,这件事……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何平安愣愣抬起头。 一边看着下人往大门方向走去的沈乐妮闻言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道:“你乱说什么?你可别教坏了平安。” 霍去病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没说错啊,他是做的对。若换作是我碰见了,可就不止一个人受伤了。”说到最后,他微微眯了眯眼眸,放轻的尾音带着丝危险。 他来之前,自然也是打听清楚了事情经过,也就知道了那些人大庭广众之下都说了些什么。 沈乐 妮听后,没来由一梗,不知如何反驳,她只能对何平安道:“你别听他的,冲动是魔鬼。姐姐方才教你的,你才要记住,知道吗?” 何平安看了眼霍去病,又看向沈乐妮,然后点了点头。 等东西备好后,沈乐妮就带着何平安去了那叫江遮的受伤公子家,虽然是顺利地被迎了进去,可对方却没收礼,她和何平安也没看见江遮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只从他父母的表情看出好像情况不好。 怎么说呢,他父母那表情,明明很愤怒却不敢撒出来,憋了一肚子气,看到她还强撑着强颜欢笑的样子。 沈乐妮心里咯噔一声,她忍不住与何平安对视了一眼,以眼神传讯。 沈乐妮:看这样子,那小公子的伤似乎挺严重? 何平安:平安不知道,但平安保证真的没下重手。 沈乐妮眼神安抚他:放心,姐姐信你。 两人看出这家人不想看见他们,也识趣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等坐上马车,何平安才担忧道:“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方才沈乐妮询问能否协商解决,说她会为贵公子去宫里找来太医,养伤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她,直到贵公子伤势痊愈。但那两人却说着各种推拒的话,总之意思就是不敢麻烦国师,他们也不敢找国师的麻烦。 说来说去,也没商讨出个结果。 沈乐妮看二人心情不好,也不好多留,带着礼离开了。 江遮父母的操作,令沈乐妮看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怕是不可能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沈乐妮只觉头疼,她以手支着眉心,合上眼道:“先注意着江公子的情况,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乐妮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两日后的朝会上,几名朝臣一齐上书弹劾国师,言国师纵容其弟,当街伤人,藐视律法,后面还有一堆话,简而言之就是说国师德不配位,请求陛下降罪国师。 第173章 沈乐妮听到他们说出江遮的伤势后,人傻了。 什么?腿断了?! 这辈子怕是不良于行了?! 她想到那日江遮父母的表情,陷入怀疑中。 她自然是相信平安说的,没有下重手,可现在却说那江遮的那条伤腿竟然断了? 看来这两日,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啊。 第167章 防砍服 这几个朝臣一直就着此事叭叭个不停,非要刘彻为那江遮主持公道,降罪国师。 刘彻皱着眉,一时不语。 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何平安毕竟是沈乐妮的弟弟,国师这几年在大汉声名远扬,触碰到了许多世家贵族的利益,多的是人想要她死,从这几年接连不断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再小的事,和国师挂上钩,背后的人也能掀起一场风浪。 虽然有时候兴起的浪涛无伤大雅,但就是很膈应人。 最后,刘彻只用了一句“待朕查清此事,方再下定论”就打发他们,结束了朝会。 下朝后,刘彻留下沈乐妮,又派人去了江府,明面是探望那江遮伤情,暗里是看看他那条腿究竟是不是真的断了。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就回了宫里,说那江遮公子的腿确实是断了,骨头裂的厉害,要养上许久,且养好了这辈子也会跛脚。 听完禀报,刘彻看向一边静静立着的沈乐妮:“你怎么看?” 沈乐妮眉头死死锁着,十分不解。 刘彻看出了她的思绪,轻笑道:“你也觉得他的伤有蹊跷?” 沈乐妮拱手回复:“陛下,臣与弟弟虽不是亲姐弟,但好歹一起生活数年,臣知臣那弟弟的性子,不是手段残忍之辈。”所以,江遮的伤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那你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刘彻道:“这件事,总归是你弟弟先动的手,按照律法,不仅不能给那几个言语挑唆之人动刑,反而还得将你弟弟先抓进牢里去。” 沈乐妮也觉得十分难办,闹到了明面上,还闹到了朝堂上,那就不能用那些阴私的手段。 但无论如何,她也绝不能让平安被下狱,她是没有办法暗里动手脚,可没办法防住背地里的人给平安动手脚! 想好后,沈乐妮再次拱手:“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刘彻嗯了声,又道:“事情没查清楚前,你那弟弟还是让他老实待在府里吧。” 沈乐妮应下。 反正军训该教的内容也教了,让他待在家里也没有影响。 出了宫后,沈乐妮就火速回了府,先是嘱咐平安这段时间先待在家中练武习字,等事情解决了再回校场。 何平安乖乖地点了头,问道:“姐姐,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沈乐妮沉吟下来。 今日朝会上那些朝臣说,那江府是惧于国师威仪,才瞒着江遮伤势不敢闹出来,但他们身为大汉之臣,眼里看不得此等仗势欺人的事,这才气愤上奏,请君王替江家公子做主。 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闹得很大,所以眼下,平安还不知道江遮的具体伤情,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朝堂上的风云。 但她想,不久后那些人定会把事情传出去,搅得国师府不得安宁。 沈乐妮安慰他道:“别担心,虽然这件事有些麻烦,但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何平安隐隐猜出今日朝堂上应当是提到了这件事,姐姐才会这样说,心里那股自责又泛了上来,面上却点头保证道:“嗯,平安知道了,平安不会乱跑出去的。” 安抚好平安,沈乐妮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府门,往冠军侯府而去。 刚被迎进侯府,迎面就碰见正要出府的霍去病。见到她,霍去病停下了脚步,带着她往书房而去。路上他问道:“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本来他是打算下朝后就和沈乐妮一起商量的,沈乐妮被留在了宫里,他只能暂时先回来。 沈乐妮道:“让我查这件事。” 走到书房里,沈乐妮很是自来熟地走到窗边随便择了把椅子就坐了下去,霍去病坐到她旁边,问道:“就没了?” “说让平安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别出门。” 霍去病颔首:“这倒是,事情没解决前还是不要随意出门的好。” 沈乐妮头疼地扶额:“你说,这件事该怎么查?再怎么说,毕竟确实是平安先动的手,也不能将那几人抓起来拷问……” 这件事确实很棘手,霍去病也没有什么思绪。他干脆道:“要不,我直接找人把他们几个抓起来,找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挨个审讯?” “这节骨眼儿上,人就突然消失,你这不就变相地给我国师府定罪了?”沈乐妮无力道。 霍去病习惯性挠头,试探着问:“那……我挨个上门去,好声好气地询问?” 沈乐妮罢罢手,“那倒不用。”她思索片刻,说道:“总之与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先挨个查查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再让人去民间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过那几人近日来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两人商议好第一步后,霍去病也不耽搁,立马派了人出去,按着沈乐妮的要求查。因为还要顾着校场,沈乐妮就让霍去病先行回了校场,自己又亲自带着侍卫去了事发地一趟,在附近查了些事情。 只是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一连数日,虽然把几人的身世、去处、接触过的人都查了出来,可并没有搜出那几个公子被人指使的证据,而江遮那边,除了江家主家的人去探望过,也再没人去过江府。 沈乐妮听完下属的禀报,愁的两条眉毛中间都要挤出皱纹了。 眼看着朝堂上借着此事闹得愈发厉害,不依不饶非要陛下给个交代,她这边几天了却跟白忙活了一样,就不禁脑仁儿疼。 而陛下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了她,毕竟平安当街动 手是事实,江遮伤了腿众目睽睽被抬回府亦是事实,对方还是丞相夫人母家,虽然是旁支,但那还是打了人家的脸,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 沈乐妮长叹着气。 如她所料,如今外面都在传国师的弟弟当街将人打成重伤断了腿,使人一辈子不良于行,叫嚷着国师给人个交代。 这是彻底把她和平安架在了火上烤,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她不能暗地里动这些人分毫,若他们就是现在立马被别人一刀砍死,即便不关她的事,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她心虚,想抹掉痕迹。不仅如此,她还要防着背地里的人对那些人下黑手还栽赃给她。 而明里,她又完全拿他们没有办法,即便他们因言语不敬国师而受到了责罚,可这也不能将他们下狱用刑。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从他们接触过谁、去过什么地方查起。但是这几人就是一堆纨绔子弟,整日里吃喝玩乐,去的地方海了去了,要真是查的仔仔细细,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查清。 至于江府那边,霍去病早就派了人一直守着,没什么行迹诡异的人出入。 但她和霍去病忙活了这么多天,也不是什么结果也没有。之所以这件事往外传的这么快,是跟一些个贵女有关,其中有一个沈乐妮还认识,是石家姑娘石寻薇。 唉,造孽啊。 沈乐妮苦恼地托着腮,良久凝视着桌上的杯盏。 既然与那几个公子有关,还是得从他们本人查起。但有什么好办法,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都说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可有什么东西能诱惑得了那些个贵公子? 钱?他们不缺。 奇珍异宝?若不是极其稀罕的,他们怕是也不会动心。 更何况,这两样她也没有,她也给不了权势也给不了地位。 想及此,沈乐妮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究竟拿什么东西,才能撬开他们的嘴……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乐妮的眼睛倏而就亮了起来,整个人蓦地坐直。 她想到了! 事不宜迟,沈乐妮套了马车就往校场赶去,找到霍去病,将他拉到一处无人的用来上课的帐子里,将门帘子放下,说起了自己的办法。 这个时间点,将士们都在午休,没人到这里来。 霍去病听她说完后,颔首道:“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只是你要拿什么撬他们的嘴?他们的嘴恐怕没那么好撬的。” 沈乐妮神秘一笑:“自然是用我的东西。” 霍去病看着她,忽然道:“你那里还有我没见过的好东西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还带着丝幽怨。 沈乐妮哈哈一声,摸摸鼻子解释道:“有些东西,嗯……数量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所以我就想凑一凑再拿出来。” 霍去病也不和她多计较,眼下正事要紧。他问:“是什么?给我瞧瞧。” 沈乐妮也不废话,翻起手掌,意念一动,一件叠的方方正正的防砍服就出现在了手掌里。 第174章 “这是?” 霍去病拿过,将这衣服抖开看了看。他认出这是件上衣,但料子…… 他细细摩挲着衣服,只觉得这料子有些独特。 沈乐妮解释道:“它叫做防砍服,顾名思义,它的作用就是防止被砍伤。” 霍去病挑眉,那不就是跟盔甲的作用一样? 可是这柔软的料子,真能防砍? 若真是能防砍,那可真是件宝贝啊!毕竟盔甲只能上战场穿,寻常出门若是有这么一件宝贝,穿在衣裳里,看都看不见,遇到个什么不测好歹有机会保住命。 而且若是将士们人人都有一件这防砍服,可不就是多了一条命在身上! 第168章 他嫉妒 这样想着,霍去病也就问出了口:“如此柔软的料子,真能防得住大刀利剑?” 对于这个问题,早在第一次拿到防砍服的时候,沈乐妮就问过了系统,系统说只要是在五米之内的近距离,像刀剑长矛之类的冷兵器攻击,都能防住,但像弓箭弩箭那样冲击力极强的,它也不敢保证。 而且之前她无事的时候,自己也用许多种冷兵器试过,效果已是极好,被她又刺又砍的,防砍服上只留下浅浅的划痕。但她心疼防砍服数量少,没有用弓弩试过。 反正对于那公子哥来说,这样足够了,够他保住许多回命了。 于是沈乐妮将系统的话原封不动地作为答案回复了霍去病。 霍去病闻言,难掩激动,又将手里这件防砍服翻来复去地研究个仔细,试图要研究出个什么花儿来。 但最后他只得出这衣裳的材料不同,虽柔软,却又如铜墙铁壁,怎么戳也透不过去,而且在心脏等重要部位的地方,内里还添了些略坚硬的材料,更为安全。 这件衣裳看上去其貌不扬,谁又能猜到这可是个附身符啊!还是能多上好几条命的护身符! 霍去病忽然嫉妒那叫江遮的小子了。 该死,怎么不是他被打伤呢? 他抑制住内心的兴奋,装作随意问道:“这防砍服……你有多少件?” 沈乐妮当然听得出他是什么个意思,忍住嘴角的笑意,回他道:“我也总共得了不过几件,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霍去病心里一动,忍着激动试探开口:“那……” 他刚冒出一个字,沈乐妮就敏锐地打断了他:“别!目前可给不了你,我是打算以后要用在大事上的。” “……那你倒是舍得这时候用出去一件。” 啧,帐子里好大的酸味儿。 沈乐妮无奈叹气:“谁知道这个关头出了这么件事情,为了平安,我不得不忍痛割自己一刀了。” 她也万分不愿拿这么稀罕的宝贝,毕竟系统也就给了她那几件,这酒能看得出这防砍服是多么的金贵难得。但其它东西虽然可以使那些贵公子眼前一亮,却还不至于让他们出卖同谋。得拿出诚意,才能打动别人。 嗯,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霍去病:…… 割自己一刀?这个比喻……看来他是不可能从她那里讨来一件了。 沈乐妮自然也看出了霍去病的失落和委屈,心中好笑,大方地安慰他道:“你放心,以后到了时机,会给你的。” 若是按照正轨的话,大概就在明年春了。 听到她的话,霍去病瞬间两眼放光。 沈乐妮看见他的眼,心里嚯了一声。看这孩子激动的,眼里的光,比从雪山巅反射出来的光还晃眼。 得到保证,霍去病也把注意力落回到了正事上。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防砍服,却仍旧担心地低头看了一眼,不确定地道:“你真有把握,那几个会为了这些东西出卖背后之人?” “老实说,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但总要先试试。”沈乐妮思索片刻,对他道:“你先查清那几个人之中,谁最容易被这东西动摇底线,然后找到他的行踪,择一处人多的地方进行试探。若是成了,其他人那里也要去一趟,免得让那人落入危险之境。若是不成,就换一个试探。” 霍去病颔首,说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去办,校场这里你且看一下。” 沈乐妮点头。 霍去病把防砍服卷起来握在手里,还是忍不住心中痒意,征求她道:“我能不能,先试试这防砍服的效果?” 见沈乐妮带着看穿他的笑意的眼睛看过来,霍去病仍旧嘴硬道:“我不是好奇,我是想看看这东西的效果在什么范围之内,才更有把握去和那些人谈判。” 沈乐妮也不在意,挥挥手:“随你试,只要你注意着点别弄破了就行。” 霍去病道了声知道了就掀帘飞速而去,生怕自己慢一步自己龇出来的牙就被沈乐妮瞧了去。 . 霍去病径直回了侯府,先派人去摸清这几人的脾性和过往作为,等人都分别派出去后,他来到练武场,叫人搬来一根矮桩子,仿照人伸开双手的模样镶上两根撑得起这防砍服衣袖的桩手,再用麻绳一圈圈缠绕其上,仿照人体的柔软度。 待挥退周围所有下人和侍卫后,霍去病将防砍服拿出来套在其上,按照沈乐妮教的手法拉上拉链,然后他便开始拿各种刀剑长矛长枪开始试。 但他为了以防万一,只对着这衣服的手臂做试验。 先从一臂的距离开始,他用了下杀手的力气,结果那衣料上面却没有任何痕迹,连划痕也没有。 即便早就从沈乐妮口中得知了它的效果,可只有亲手试过,这跟寻常料子一样柔软却比盔甲还坚硬的材质才令他真正感受到了这防砍服的厉害之处。 他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激奋。 接着是半丈的距离,几次试验,也就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最后是一丈的距离,他用长枪浅浅试了一下,还是没 有捅破那衣料。 然后霍去病就没有再试验了,毕竟这东西还得拿去诱惑那些个纨绔子弟。 而且,那几个公子哥整日里不干正事,这辈子也不可能上战场,就他试验的这么几下,对他们足够有用了。 得出结论后,霍去病扔下手中长矛,将防砍服小心翼翼解下来捧在手里,将沾染在防砍服上的灰尘拍干净。 看着明明在他手里却不属于他的宝贝,霍去病叹了口气。 怎么办,他嫉妒的越发想据为己有了。 沈乐妮说的时机,究竟在什么时候? . 在霍去病回去办事的翌日,校场里就出了件事。 何平安的第二十八连队的人,与别的好几个连队的人打了起来。 据说是因为二十八连队的人听见别人辱骂何平安,说他仗势欺人,手段狠辣,说他那小白脸的模样没资格做教官,以及各种难听之言,其中还夹着对国师的恶言。二十八连队的一些人听不下去,当场与那些人起了争论,然后争论越来越大,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愈发不可收拾,最后场面如断裂的筝弦,瞬间爆发,打成一片。 沈乐妮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场面已经被人控制住。她黑着脸问清楚冲突缘由后,将所有人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罚了所有参与斗殴的人站一日军姿,然后逮出那些个带头闹事的人,又训斥一顿,除了罚三千个俯卧撑以外,还一人罚写一千字检讨书。 她罚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聚众斗殴,犯了军规,并不是针对他们对何平安和她口出恶言。 反正此次军训结束后,他们就各不相见了,骂什么沈乐妮无所谓。 而受罚将士们那边,俯卧撑对于整日洒汗训练的将士来说不算什么,左不过一两日就做完了,但是一千字的检讨书……那些个将士想说,给我个痛快算了。 在处理完校场风波之后,霍去病那边也拿到了几个公子哥的信息。 他耐心等在府中,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两日后,霍去病带着防砍服套了马车,出了门。 某一处寻花问柳之地。 霍去病白日里,踏进此处大门,不理会周遭被他气度和容貌所惊艳而围过来的莺莺燕燕,留下一个侍卫应付鸨母,带着另一个侍卫上了三楼,又径直往一间雅间而去。 站在那件房门门口,霍去病吩咐让侍卫守好门后,便直接推开了门,大步跨了进去。 早在几日前,霍去病就进宫求了旨意,同意他帮着国师查案,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这些个当事人问话。 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如今出现在这里也只能是单纯问话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能对那些公子用什么手段。 他手中什么也没拿,那件防砍服早在出府前就被他穿进了外裳里。 嗯,很贴身,完全不显臃肿,他越来越喜欢了。 霍去病推门时,里面还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个。 听到推门声,里面的动静倏然一停,接着就是一道带着怒意的喝声:“是哪个不长眼的?” 杨严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身形颀长的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信步走进—— 第175章 竟是冠军侯霍去病! 第169章 冠军侯这是做什么 杨严一惊,推开两边喂他果子的貌美姑娘,从榻上唰一下站起了身。 清脆的一声响,是一个姑娘没端稳手里的果盘,盘子落到地上,碎成几瓣。 杨严顾不上其它,只有些慌乱地盯着朝他缓步走来的霍去病,却又不知想到什么,又努力压下眼中明显的情绪,强自镇定下来。 两个姑娘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有些惊慌无措地立在一边。 霍去病自是瞧见了杨严方才乱了几息的阵脚,没着急说起来此的原因,而是对那两个姑娘道:“你们出去。” 两个姑娘看一眼杨严,见他没说话,就朝两人福了福身,低着头匆匆离去。 门开了又关上,屋内静得落针可闻,杨严的喉结不禁浅浅滚了滚。他强作平静,扬起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向霍去病拱手完成礼节,问着他:“冠军侯来此,不知是为何事?” 霍去病没空跟他废话,开门见山:“我来找你,是为了九日前国师府何平安当街伤人之事。” 眼前这公子是九卿之一刘同刘典客夫人母家的一个嫡出公子,从查到的信息上看,他是最有可能被诱惑之人。 “可是前几日不是早就对我们例行问话了?” 说起这件事,杨严似乎有些恼了,恼的是这些日子有许多查案的人上门例行公事对他进行问话,扰得他都没机会出门,这好不容易能出来了,结果还让人寻上门了!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就算眼前的人是冠军侯,他也没必要害怕! 毕竟那江遮的腿又不是他断的,反正他有恃无恐,问就是不知道,他能拿他怎么着? 想及此,杨严有些不耐,屁股一沉坐回到榻上,冷哼道:“明明是国师那弟弟动手将人重伤致使断腿,你们不去抓他,反而抓着我们不放是怎么个意思?” 霍去病定定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他的眼神极有压力,看得杨严一颗心扑通狂跳,以为他们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却仍旧不敢露出什么异样,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用平直的语气道:“冠军侯这么看着本公子作甚?” 霍去病依旧没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伸向后腰,拔出一个东西,然后朝身侧离他两步远的桌面上一扔。 当啷一声,是一把带着刀鞘的匕首。 杨严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在看见桌上那把匕首后眼神一变,又猛然站起身。 霍去病这是何意?想威胁他?还是……想直接解决了他? 杨严怕极了,有一瞬间想撒腿就跑,但想到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时辰,又没那么害怕了。 他脸色难看地虚张声势:“本公子早就说了,那件事跟本公子没关系!本公子什么也不知道!本公子好歹也是官员家的子弟,莫非冠军侯无凭无据就想大庭广众之下杀我?” 霍去病扬唇一笑,平和解释道:“杨公子误会了,本侯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杨严警惕地盯着他,不敢放松。 “本侯此次来,是想与杨公子做个交易。”霍去病直言道。 杨严不上当:“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次也是他们先说起的,与我无关。我与冠军侯没交易可做,冠军侯请离开吧。” 霍去病不为所动,继续自己的节奏:“不如杨公子先看看本侯的诚意如何?” 杨严立着不发一言。 这时霍去病却忽然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开始当着杨严的面解起了外裳。 杨严:? 杨严瞳孔地震。 “你……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敢相信脑中的想法,只能站定着故作冷静道。 霍去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将外裳脱了下来,扔到桌面上,将掩在外裳下的防砍服也脱了下来,简单折叠在手,递给了杨严,“这便是本侯想与你做的交易。” 杨严没伸手,看看眼前的这件奇怪的上衣,又看向霍去病,笑了声道:“冠军侯可是在羞辱本公子?不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可你拿一件穿过的破上衣就想与我做交易?是拿本公子当小儿戏耍?” 霍去病平心静气地解释:“这不是普通的衣裳。之所以穿在身上,是不想被外人所看见,不想今日与杨公子的交易被人所知,给杨公子带来麻烦。这东西大汉目前仅此一件,这是本侯的诚意。” 大汉仅此一件? 杨严神情顿住,复而又瞥向他手里的衣裳。 霍去病也很有耐心地保持着原动作,静静等着他。 默了半晌,杨严终于忍不住问:“这衣裳……有什么用 ?” 霍去病又向他递了递,“你穿上就知道了。” 杨严抬头看他,还是有些防备之色,没动。 “杨公子还怕我在这里对你做什么不成?光天化日,楼下那么多人,本侯又不是傻的。”霍去病故意激他:“不就是件衣裳罢了,怎么,杨公子连穿一件衣裳也不敢?真是胆小如鼠。” 他毫不客气一嗤。 杨严果真被他最后那四个字和讽笑成功刺激到,他伸手扯过那件衣裳,只犹豫了一瞬,便展开就往身上套。 青天白日,他断定这霍去病不敢公然害他性命。 正当杨严拉着拉链两边正在疑惑这衣裳怎么扣到一起时,霍去病眼中暗光一闪,他倏而拿起桌面上的匕首,拔下刀鞘,然后捅向杨严的肩膀。 杨严抬头,瞳孔一缩,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寒光闪烁间,只见刀锋用力刺在了杨严肩膀上,杨严只感觉到肩膀处的肉被尖锐之物狠狠抵住,似在往肉里钻着,大力的冲击下带来了猛然的痛感。 他似惊似痛地大叫一声,一个没撑住,往后仰重重倒在了榻上。 “你——!” 杨严瞪大眼睛看着身前表情平静的人,眼神惊恐,也顾不得身上摔痛,立马抬手摸向被刺痛的地方,虽然那块地方因骤然冲击还在隐痛,但预想中的伤口却并未出现,连衣裳都没刺破。 他狠狠松了口气,紧接着心里就生了满腔怒火,他噌一下立起来,瞪着霍去病毫无惧意地质问:“冠军侯这是做什么?你是要杀本公子不成?!” 霍去病却轻轻一笑,将刀身收入鞘中,不答反问:“本侯方才用力捅你了一下,你却一点伤口也没有,你可知为何?” 杨严眉眼含着的怒意骤然一散,他垂眸盯着霍去病手里的匕首,表情却迷茫了。 怎么回事?他被那么用力刺了一刀,却一点伤也没有? 难不成—— 杨严总算意识到什么,垂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衣裳,瞪着眼睛对霍去病道:“是这件衣裳?!” “不错。” “可……”杨严震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抬起手怔怔地望着衣裳的袖管。 霍去病看出了他的疑惑,问道:“杨公子还是不太信?” 杨严忽然又变了表情,甩下手嗤笑道:“我自是不信。谁知道是不是侯爷你做了什么手脚,才没有捅伤我。” 霍去病挑着唇:“如若不然,本侯让你亲手试试?” 杨严听后,瞬间往旁边挪开一步远离他一些,警惕地盯着他。 “杨公子莫不是错意了?本侯的意思是,让你在本侯身上试试。” 杨严现下对这件衣裳很是好奇,听他说后就忍不住心动,迟疑道:“真的?若我不小心伤了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打断:“若你伤了本侯,也与你无关。况且,穿上这件衣裳,你也伤不了本侯。” 杨严只顿了一下就想清楚了,他将衣裳脱下来丢给霍去病,笑道:“好,这可是侯爷你说的,要是伤了可不要怪我。” 正好,他要报方才那一刺之仇。 霍去病接住防砍服,又将它穿到了身上,似是教杨严般慢慢拉上拉链,然后把手中匕首向杨严扔过去,背着手看着他语气淡然道:“来吧。” 杨严握着匕首柄,看看它,又看看霍去病,见他一副早已准备好又丝毫不惧的样子,他眼中划过一抹阴冷之色,拔下刀鞘扔到地上,望着霍去病慢声开口:“侯爷,得罪了。” 话音落下,他持着匕首便朝霍去病刺了过去。 面对那泛着银光的刀锋,霍去病面上也没有丝毫害怕之色,只无比平静地盯着那锋刃会落在何处。 而杨严即便有霍去病的保证,他也不敢向霍去病的心脏等部位刺,只同样刺向了他的肩膀之处。 他用了很大的力,却如方才那样,连衣裳也没划破。 “这……”这下杨严是真的呆滞了,不明白一件普通衣裳为什么能挡得住锋利的匕首。 “如何,杨公子现在可信了?可还要试试?” 杨严咬牙,又抬手在霍去病身上捅了几回,那衣料仍旧完好如初。 他满眼难以置信,呆愣地盯着霍去病身上的衣裳:“这、这怎么可能?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第176章 霍去病见他试的差不多了,便脱下了防砍服,递给他道:“杨公子不妨自己摸摸,看这料子是不是在大汉是独一无二的。” 杨严扔掉匕首,迫不及待地接过防砍服,边摸边看旁若无人地研究起了衣裳的料子。 柔软,却韧而坚硬,仿佛是掺了铁水一般。 杨严呼吸都急促起来,看着这防砍服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光。 “这……这是何物?” 霍去病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防砍服。” 杨严喃喃:“防砍服……” “正如此名,此衣的作用便是防止诸如砍、刺等伤害,若将其穿在身上,能够挡住两丈之内的刀剑长枪的攻击,能保住一命。”霍去病看杨严盯着防砍服的眼神愈发炽热,加大诱惑:“若能有一件防砍服在身,就如同多了几条命,遇到危险,也能迎来生机。” “杨公子,这个交易如何?” 第170章 竟如此狠毒? 杨严终于从兴奋的情绪中冷静了一点。他抬起头问霍去病:“这……真是大汉唯一的一件?” “杨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霍去病补充道:“此物若是拿去做买卖,价值连城,不在话下。” 杨严显然心动的点不是这个,他追问:“侯爷从何处得来?” “恕本侯无可奉告,不过杨公子不必担心,此物来路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太过珍贵,目前除了你,无人可知。” 杨严不说话了,他又垂下头瞧着手中的防砍服,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 若真如这冠军侯所言,那他捧着 的这个,可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霍去病观察着他,见他似有所动,但仍然有很大顾忌,便适时再激他道:“本侯再问一次,杨公子可愿与本侯做这个交易?若你同意,此物便从此属于你。若不同意,本侯只好去寻其他几个人了。本侯也不着急,总有人能识货的。” 杨严抿着唇,纠结权衡半晌,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件宝贝落入旁人手中。他抬起头,目光略有谨慎地与霍去病对视:“冠军侯想知道什么?” 霍去病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先同他确认道:“你这是同意与本侯做交易了?” “侯爷不妨先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杨严态度不明道。 霍去病知道他说这个,显然是成功被防砍服所诱惑,便说出交易内容道:“本侯想知道,当街辱骂国师被何平安所听见,究竟是不是巧合?若不是,此事是谁指使。还有,当日在大街上,江遮的腿究竟断了没有?” 杨严闻言,勾了勾唇,只道:“本公子若是告诉侯爷,那岂不是置本公子和本公子的家人于危险之境?” 闻言,霍去病从腰间掏出早已备好的一块布帛和一支炭削的细笔,放到桌面上,说道:“只要杨公子将你知道的写在这上面就行,本侯会将这份证据交予陛下,不过你放心,本侯会求陛下,保你和你家人无罪。且此后本侯也不会再来寻你,你我今日后,不会再相见。今日从这里出去后,本侯也会分别去找另几人一趟,以迷惑外人眼睛。” 杨严沉默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在出卖同谋和得到宝贝之间选择了后者。反正他们又没犯下什么杀头大罪,他也不怕。 “好,我与你做这个交易。”杨严说完,从霍去病进门后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霍去病也暗地松了口气,他不再浪费时间,开口道:“你说吧。” 杨严拉过桌边一个凳子就坐了下去,开始回答方才霍去病的问题:“我们得到了那何平安的行踪,故意等在他路过之处,也是故意当着他以言语羞辱国师,激他出手。” “何人给你们的消息?”霍去病问。 “太常大人旁支家的一位嫡出小姐,叫做齐婉然。” “你们几个中,是谁与此人相识?她为何会选择找你们?”霍去病继续问。 从说出第一句后,杨严似乎也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对方问什么他便老实回答什么:“齐姑娘与桑大人家的庶出三公子相识,桑公子心悦于齐姑娘,所以心甘情愿替她办事。” 霍去病将这些都咀嚼了一下,又抬眼看着他问:“此事恐怕单凭齐婉然一人,是无法做到的吧?” 一直盯着何平安的行踪,或者说国师府的行踪,还动摇了几个官员贵公子,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做到。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杨严偷偷瞟着霍去病,拉人下水,“侯爷可以去找桑公子或者齐姑娘问问。” 霍去病盯着他,见他确实没有说谎,这才没有在再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 他颔首道:“行,我知道了。下一个问题,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毁坏国师大人的名声……”杨严越说越小声,他暗地注意着霍去病的脸色,脚下随时准备开溜。 毕竟冠军侯与国师大人关系亲密是众所周知的,他们毁坏国师名声,生怕面前这位爷活剐了他们。 这个答案本就是霍去病的预料之一,该动的怒早就动了,于是听了后也就没什么表情。 他似是站够了,转身走到榻边端正坐了下去,与杨严的目光平视着,开口接着问他:“那日在街上,江遮的腿究竟是不是何平安所打断?”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关系到沈乐妮的官位与何平安的性命,所以霍去病问话时,锐利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紧紧锁着对方。 杨严兀自回想了片刻,回道:“当时究竟有没有断,我不太清楚,那时江公子摔的砸坏了旁人的摊子,就躺在地上抱着他的左腿开始惨嚎,声音还挺大的。我们几个不敢碰他,然后他就被人抬了回去。不过……” 见似有转折,霍去病紧追着问:“不过什么?” 杨严犹豫一瞬,还是咬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过虽然江遮叫的很大声,我看他那脸色和表情,不像是断了腿的样子。像是……像是有些故意大叫的。” 故意的?也就是说,他的腿那时候很有可能没断,但后来却断了,若真如此的话,江遮的腿,大概率是在被抬回府后让人做了手脚。 他家人竟会如此狠毒?为了找到借口攻讦国师,竟不惜断子一条腿。 等等。 之前查到的消息说,事发后不久,丞相夫人母族派了人去看望过江遮,会不会是…… 见霍去病沉吟着,杨严看了眼门外,小声道:“侯爷,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其它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见声音,霍去病这才抬头看他一眼。眼下该问的都问出来了,他也是时候去别处了。霍去病指着桌面上的布帛和炭笔,对杨严道:“把你方才说的,该写的都写上去,再写下你的名字。” 杨严立马照做,摊开布帛,拿起炭笔,唰唰唰就写了起来。他写的很简单,但重要的东西都写了上去。 写完后,他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双手递给了霍去病。 霍去病接过阅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就将之叠好轻放进了衣襟内。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证明这份证据是杨严所写的凭证不太够,于是他问道:“你身上可还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见杨严有些警惕,霍去病补充道:“放心,本侯只是向陛下证明,这份证据是你所写,不会让人发现是你提供的供词。” 杨严一想,反正他证据都交出去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凭证。但他还是想要霍去病的确保,他向他确认道:“侯爷此言可真?” “本侯以性命起誓,除了陛下,不会让别人知道今日杨公子所言。”霍去病面色郑重道。 “那、那好吧。” 杨严站起身,从腰际解下一枚古朴玉佩,交给霍去病道:“这是我祖母给的,是祖传之物,足够证明我身份。” 霍去病接下,道:“多谢今日杨公子肯为国师解难。这枚玉佩,等这件事过去了,本侯再还给杨公子。” 杨严点头,看了眼被他放在桌面上的防砍服,问道:“这件……防砍服,侯爷果真送给我了?” 霍去病点头:“杨公子拿着吧。”他提醒道:“不过稍后杨公子若是出门,还是将它穿在外裳里较为妥当。” 杨严颔首。 霍去病穿上自己的外裳,捡起地上的匕首,想到自己今日在杨严这儿待的有些久了,怕引起外人怀疑,便嘱咐杨严道:“本侯今日来,在你这喝了盏茶,又问了些话,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杨公子记住了?” “我知道了,多谢侯爷提醒。” 等霍去病走后,杨严大松一口气,紧接着把防砍服拿起来,一遍一遍地看,眼睛里炯亮得吓人。 大汉唯一一件的宝贝啊! 相当于多了条命在身的宝贝啊! 我的好友,不是我背叛你们,实在是这东西错过了可就没有了!既然上天将它送到我面前,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你们手里! 霍去病离开女闾后,便先回了府里一趟,将证据和凭证都装入一个木盒子里收好,然后出门按照计划去寻下一个当事人。 第177章 在接下来的两日里,他将那日在场的几个公子都找了一遍,然后就带着东西,入宫见了刘彻。 霍去病将证据递到御案上,在刘彻拿着布帛看的时候,他再口述了一遍,又将他答应杨严的事告诉了刘彻,便静静等候。 刘彻慢慢看完后,将布帛搁到案上,抬头看着底下人,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你是跟杨严做了个交易?” “是。”霍去病点头。 “究竟是什么交易,令他自愿把这些都抖出来?”刘彻用手指头指了指案上的布帛,好笑道。 霍去病不知道沈乐妮有没有把防砍服告诉过陛下,便模棱两可地回道:“是国师给臣的东西。” 他不是防备陛下,只是若沈乐妮还没有告诉陛下,或许是时机未到,他不好打乱了她的计划。 刘彻一听,心中了然。定然是用了天道给的,否则杨严不可能轻易供出这些或许会给他带来危险的重要东西。 刘彻没有追问具体给的是什么,他指尖轻点着案面,下口谕道:“去齐家寻齐婉然问话,令她如实招来。就说是朕的旨意。若是不说,就将她下狱。” 霍去病拱手:“臣遵旨。” 第171章 因为嫉妒国师 霍去病得到旨意后,出了宫就坐了马车径直去了齐府,不过他明白陛下是看在齐婉然是一个未嫁女儿家,全她一丝脸面,没有直接依律将她捉拿下狱审问, 所以他这遭也没有大张旗鼓,只身一人就去了。 到了齐府后,霍去病自报了身份及上门原因,不等门口下人通传就直接跨门而入。 看门的下人们不敢拦这位身份顶尊贵的大爷,只能急匆匆跟在他身侧为他引路,又派人去通传自家大人和夫人。 太常齐博明乃是齐家大房,亦是齐家主家,齐婉然的父亲齐周礼是齐家三房,靠着嫡系荫庇得了个闲散且捞得着一些油水的官职。 齐周礼早早地就下了职,如今正躺在庭院里树荫下的躺椅上喝茶躲凉,好不悠闲。冷不丁听到下人通报冠军侯闯进了府中后,显得吓得倒栽到地上去。 急忙和焦急前来寻他的齐夫人一起往前院赶去。 霍去病被下人迎到了正堂之中,等了片刻,就见齐周礼夫妇相携急步而来。 到了近前,齐周礼撒开夫人的手,扶了扶头冠正了正衣襟,扬起笑容踏进正堂,抬手向霍去病行揖礼:“哎呀,不知冠军侯驾临,有失远迎啊!” 霍去病浅浅扯着唇角颔首以示,也不跟他客套什么,收了笑意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本侯奉旨,前来寻贵府齐婉然姑娘问话。” 齐周礼夫妇登时一愣,然后吓白了脸。 奉旨?奉旨做什么? 看这反应,像是完全不知道齐婉然所为。 霍去病看在眼里,无甚反应。 齐夫人暗地里掐了一把齐周礼后腰的软肉,掐的齐周礼险些疼得跳起来,使劲忍住才没有当着冠军侯的面出糗。他砸吧出夫人的意思,拱手赔笑着探问:“敢……敢问侯爷,不知您寻小女是?” 霍去病看向他,眉宇平静却暗藏试探:“据查,贵府齐婉然与十一日前‘朱雀街之案’有关。” 齐周礼闻言,面色一变。 朱雀街之案,说的就是国师之弟当街伤人一案。 “不可能!小女、小女怎会……” 霍去病打断他:“证据已在陛下手中,齐大人不必多言。” 齐夫人显然也回过味来了,先是眼睛难以置信一瞪,然后白着脸色抖着唇急促解释:“婉然、婉然不会的!侯爷,您是不是弄错了?婉然她——” 霍去病厉言再打断:“本侯说了,本侯此番是奉旨而来,齐大人和齐夫人莫不是想抗旨?” 这话说得极重,齐周礼当即就伸手用力将妻子往后扯了一把迫使她后退闭嘴。齐周礼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他拱手:“既是陛下的旨意,臣不敢不从。”说完,他指了一个丫鬟去叫齐婉然前来。 丫鬟似有什么在撵她一样脚步凌乱地往后院去,正堂里静下来,霍去病背手静静等待,齐周礼夫妇用眼神进行着交流,但交流半天,谁也没交流出个结果。 霍去病似有所感,回身对着两人道:“本侯问话之时,还望二位离得远些。” 齐夫人张口要说什么,被齐周礼拦住,他朝霍去病努力挤出个笑,却笑得很是勉强:“侯爷,小女年幼,不知犯了什么罪……她还是未嫁之身,下官怕她那身子骨承受不住啊。您、您能不能跟下官透个底,也好令下官这为父之心安定一些。” “是啊,是啊……”齐夫人强撑着作声附和。 霍去病看着两人,只平淡道:“本侯不会为难齐姑娘,只要她从实招来。否则,本侯只能遵照陛下旨意行事。” “什、什么旨意?” “将齐姑娘捉拿归案,下狱审问。” 齐夫人眼睛往上一翻,险些直接晕过去,被齐周礼扶住又是唤名字又是掐人中。 恰在这时,齐婉然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中。 齐婉然当时正坐在自己的院里安静看花,听到下人通报冠军侯找他时,竟直接呆傻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下人说的奉旨什么的、还有她那苍白惊惶的神情,她都直接忽略了,不由自主地就起身跟着去了前院。 到了正堂外,她的眼睛一下就抓住了那道极耀眼夺目的身影。 修长、端正、矜贵。 还有年少为将的两分气度与威严。 这道身影,勾去了长安城中,不知道多少姑娘的芳心。她也是其中一个。 沉沦,却甘愿。 她恍了恍神,好容易才压住心中涌得厉害的情思,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端正姿态,在烈日下踏进正堂。 霍去病自是也早就瞧见了她。 这姑娘也生得一张好相貌,这烈日的阳光在她脸上一照,就如同照在盛开的荷花上一样,清纯却又明艳。 可却能对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女子使出那等下作手段,毁人名誉。 齐婉然轻步迈入正堂,先是对着齐周礼夫妇福了一礼,然后盈盈转向霍去病,先是抬眼柔慢地看他一眼,才垂睫对他款款福了福身,声音似鸟儿轻鸣:“婉然见过侯爷。” “齐姑娘不必多礼。”霍去病只动了嘴,并没有伸手虚扶。说完,他看向齐周礼二人,对他们道:“还请大人和夫人,带着下人暂离这里,待本侯问完话,再告知两位。” 齐周礼面有难色地瞟了齐婉然一眼,最终还是不敢违抗旨意,拉着脸白的吓人的齐夫人转身出了正堂,又带着一圈下人远离了此处。 齐婉然这才感觉不对之处,她不禁去回想方才下人之言,却想不起来了。 侯爷要对她问话?问什么话? 齐婉然细细思索,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沉。 看见人都远离正堂后,霍去病这才转过身,对着齐婉然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齐姑娘请坐。” 齐婉然轻点了点头,走到一把椅子边坐了下去,只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一,姿态端雅得体。 霍去病坐到了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挺直背脊,双手放在膝面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截止了当道:“本侯今日前来,是奉了陛下旨意,于十一日前的‘朱雀街之案’一事,寻齐姑娘问话。” 他说话时,视线一直盯着齐婉然的脸,说到‘朱雀街之案’的时候,果真在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慌乱。 他继续说道:“或许齐姑娘不知道‘朱雀街之案’是什么,本侯就给齐姑娘解释一二。此案说的,是前不久朱雀大街上发生的,国师之弟何平安当街出手伤人一事。” 齐婉然极好地掩饰住了情绪,故作疑惑道:“此事婉然略知一二,只是不知为何侯爷……会寻上我?” 霍去病目光锐利盯着她,不客气道:“有人供出,齐姑娘伙同他人,跟踪国师府踪迹,支使桑公子等人替你办事,故意当着何平安的面出言折辱国师,激何平安动手,为毁国师声誉。” 齐婉然吃惊,着急慌张地自辩:“这、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过,我……婉然与国师大人无冤无仇,侯爷您——” “证据已经呈到陛下案前。”霍去病打断她,不容解释道:“本侯此番前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本侯劝齐姑娘最好如实交代。” 齐婉然怕得心砰砰狂跳,却还是死死咬住口不松:“婉然说的都是实话,婉然确实与国师素不相识,侯爷若不信,婉然也没有办法。” 霍去病喉咙里泄出一声冷哼,视线平静,却如鹰锁住她:“齐姑娘当真不承认?” 他虽年少,可也带过兵打过仗,早在军营里浸淫出了通身气势,在这不大不小的堂中逼得齐婉然冷汗直冒,腿止不住轻抖。 半晌,齐婉然在挣扎之中终于发出了声音:“我……” 霍去病不留情地再给她下一剂猛药:“陛下口谕,若齐姑娘不如实招来,本侯只好按照陛下之意,将齐姑娘下狱审问。” 第178章 最后四个字,力重千钧,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强撑的齐婉然击垮。 即便她再强作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听到下狱两个字,撑起来的什么冷静全都碎了,惊慌将她淹没。 齐婉然腿软的险些跪到地上去,她抖着嗓音白着脸色,哀求着对方:“别!求侯爷别将婉然捉去牢里!婉然、婉然还未成家,求侯爷……” “那你就从实招来,本侯就不会抓走你。”霍 去病不想听她说话,有些厌烦地皱着眉道。 齐婉然深吸着气,努力控制着因害怕而弥漫出来的情绪。 正堂里又静下来,堂外蝉鸣声声刺耳。 良久,齐婉然认命又似不甘心地捏紧了细瘦的五指,她垂着眼睫,脸色白似纸般,声音有种绝望般的平淡:“侯爷问吧。” 霍去病见她松了口,切入正题:“参与这件事的其他人,都是谁?” “江如雪,石寻薇。”齐婉然吐出两个人名。 前面一个霍去病不认识,可听到石寻薇的名字,他眉头狠狠一蹙。 竟然还有她。 霍去病收住情绪,问下一个问题:“此事是否与你父母有关?” “没有,是我自己和另外两人的主意。” “那日江遮的腿究竟是不是何平安所断?” 齐婉然沉默了几息,终究还是摇头如实道:“不是何平安所断。” 果然有蹊跷。 “那江遮的断腿,是否与你有关?” 齐婉然没有急着回答,她重新抬眼看向对方,露出一个微微惨淡的笑:“侯爷,您觉得婉然就如此心狠吗?” “不是你,是谁?”霍去病兀自忽略她那莫名其妙浮出来的情绪,稳着自己的节奏:“是江如雪?石寻薇?还是此前去看望江遮的其他人做的?” “婉然不知,侯爷去寻江如雪问吧。”齐婉然垂眸道。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若欺瞒,下一次本侯就不是在这里同你说话了。”霍去病微重了声音道。 齐婉然知道此事彻底瞒不下去,她的名声说不定也要毁去,早已认命般平静了下来,闻言她直视着霍去病,目光坦然地回道:“婉然没有说谎,我确实不知。不过,婉然猜测此事或许是江家所为。” 霍去病细细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确实没有撒谎,才抛开了这个问题。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关键的证据都问了出来。 霍去病注视着对面这个十几岁的姑娘,问出最后一个、亦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何要做出毁国师名誉之事?” 齐婉然的视线与霍去病的对上,霍去病竟从那柔淡的目光里,抿出了几丝恨意。 她浅浅一笑,竟无所顾忌地大胆道:“因为婉然嫉妒国师。” 轻轻的嗓音,却好似蛰伏着一条毒蛇。 霍去病静静看着她。说出这话的姑娘,与方才迎着烈阳踏进来的姑娘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嫉妒,使人从泥泞中踏过,遍身沾染污垢。 第172章 好个狠辣的女子 霍去病得到答案,更为厌恶眼前这个女子。他站起身道:“齐姑娘从此好自为之。” 齐婉然低着头没说话。 没一会儿,齐周礼夫妇似是等不住了,双双出现在了正堂外的视野中,探着脑袋往堂里看,见堂中两人一坐一立,隔着距离没说话,像是问完话了,他俩就带着下人快步而来。 齐周礼先一步踏进堂中,看看霍去病又看看自己的女儿,见女儿脸色惨白,心里咯噔一声。 他干笑着问霍去病道:“侯爷,您问完小女了?” 霍去病颔首,什么也没说,只道:“齐大人,可否借你府中笔墨竹简一用?” 借笔墨竹简,莫不是意味着要当场留取证词了?! 一旁被丫鬟扶着而来的齐夫人闻言,眼睛又是一翻,借着丫鬟的力才稳住身形。 齐周礼嚎出声,作势就要给霍去病跪下去:“侯爷啊!您饶了下官的女儿吧!她还是个——” 霍去病不接招,劈头质问:“齐大人这是想抗旨?!” 齐周礼屈下去的膝盖登时直了回去,忙摇头摆手:“不敢不敢,下官、下官……唉……” 他肩头松垮下去,一瞬间似是苍老,示意下人去拿笔墨和竹简。 没一会儿,一个下人就捧着东西跑进了正堂,霍去病就着茶桌,铺展开空白的竹简,磨好墨后,提笔就写。 齐夫人不敢去看,于是又掐了把齐周礼的后腰肉,齐周礼疼得龇牙咧嘴,可他也不敢凑过去看,只能强颜笑着探问:“侯爷,不知陛下要如何、如何处置小女?” 霍去病没说话,自顾自地写着证词。没一会儿,他就停了下来,将蘸好墨的笔递给齐婉然,“齐姑娘,请你在这上面写下你的名字。” 一直默然坐着的齐婉然这时才动了动眼睫,她注视着桌面上那写着她罪过的竹简,终究未发一言,抬手接了笔,写了名。 最后一笔落下时,手指却有了颤意。 霍去病小心翼翼卷起竹简,看了一眼僵硬如石头般坐着的齐婉然,然后对着齐周礼夫妇抬了抬手,就携着证据而去了。 修长的腿和墨色的衣摆,带起一阵夏日里的风,从齐婉然身边扇过。 明明是热的,钻进衣衫透进她的肌肤里,却有种刺骨的冰凉。 齐婉然惨然一笑,望着霍去病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 霍去病离开齐府后,又去了宫里,将证据交给刘彻后,又求了一道旨意,直接去了江府寻江如雪。 江如雪见到霍去病时,和齐婉然是同样的反应。当她听闻他的来意后,自然也是百般理由,拒不承认,霍去病也不和她绕来绕去,用旨意强逼问,用牢狱之灾让她掂量,巨大压力下,江如雪没一会儿就再撑不住,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出来。 江遮的腿确实是她做的手脚。 最开始,江如雪只是让一直想讨好她巴结本家的江遮替她毁国师名誉,至于江遮伤了腿,不是她意料当中。 她传信于石寻薇两人过后,想着反正伤都伤了,又没人瞧见,干脆再伤的狠一些。她父母让管事亲自去探望江遮,以示本家关切之心。而江如雪瞒着父母扮成了婢女,偷偷跟着管事去了。 江遮只是小腿骨头扭到,或许有轻微裂痕,休养个把月就行,但她直接让管家打断了江遮小腿的骨头,对江遮父母说的是本家的意思,要对付国师,若他们敢坏事,江遮就不止断一条腿的事了。 总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他们自个儿掂量。 江遮的父亲出自庶房,人前沾着嫡系的荣光,活得风光,人后却处处被嫡系压制,活得卑微。 江遮父母不敢违逆本家之意,看着儿子伤上再添重伤,却只能含着血把泪吞了下去。 事后,江如雪回到家里,如实向父母说明了她做的事,坦白了一切。 江如雪父母虽被女儿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且事已成定局,他们只能帮女儿做好善后,替她清扫了有关之人。 霍去病蹙着眉听完,忍不住心道好狠辣的一个女子。 到这里,总算是能把沈乐妮和何平安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还他俩一个清白了。 霍去病一刻也不愿多留,草草敷衍过去江 如雪父母的哀求,卷上供词大步流星而去。 趁着天色未晚,霍去病去了石府,找最后一个有关之人,石寻薇问话。 江如雪的供词被霍去病不轻不重地摔在她面前,石寻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住,目光里的绵绵情意被强按了下去。 石寻薇也交代了,自始至终面容冷淡。 霍去病离去后,她才脱力般滑到地上,晶莹的泪水静静从眼角滑落。 她们那恶毒的心思,就这样被心悦之人摆到明面上,在阳光下,在霍去病面前,好似烈火烹油,痛苦绝望。 她们哪里还有脸再见霍去病,也没脸再在这长安城中行走。 . 翌日,四份供词呈入朝会、摆在诸臣面前。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刘彻虽不好直接处罚这些闺阁姑娘,便当堂指出相关官员,厉言训斥教女不当,促成其品性恶劣,又罚俸降职,子辈之过令其父代受。 但也不是一点都不罚那几个女子。刘彻命这些官员此后严加管束子辈,同时罚石寻薇等三人禁足一年,思过反省。 还有杨严等几人,其父除了罚俸降职,他们也被勒令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这个惩处比什么降职大多了,有两个官员当时就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由此可见,帝王对国师的维护和看重。 真相大白后,有关‘朱雀街之案’的流言,也就渐渐散去,尽归于无。 . 时至九月,暑节过去,但天气也还会时不时热上几日。 稻苗早在五月时就被精锐之军南下护送着去了最近的长江流域,快马加鞭日夜不休,跑死了好几匹好马,才赶在包裹着稻苗的土壤干涸前安然送到了早就备好的稻田处。 第179章 大司农等官员也跟着去了,到达以后,又不停歇,赶着时间亲自将所有稻苗按照国师的法子一株一株地栽进水田里,每株稻苗之间都有最合适的距离。 两车稻苗,总共栽了三亩地,给几个官员累的,比不远处耕了好几亩地的牛还喘的厉害。 但看着泥田里的满目生机勃勃的嫩绿,一个个连日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栽完后,田里水深需控制在多少,什么时辰灌溉,稻株长到什么样子减少水深,什么时候可以施肥,等等,都是学问。 精耕细作,不外乎如此。 栽完以后,稻田被禁军日夜看守,几个官员也留在了那里,时刻看护着稻田,直到收割为止。 每隔十日,有关水稻生长情况的消息就会八百里加急送到刘彻和沈乐妮的手里。 光照与水源皆充足,水稻长势喜人,叶子葱葱绿绿,茎秆笔直茁壮,在六月底的时候抽了穗,又在精心料养下,干瘪的稻子如充了气般逐渐粒粒饱满,变得金黄。 只是在八月中下旬的时候,还是遇上了虫害之灾。 大司农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沈乐妮也想了许多,但还是没能解决,受了虫灾的稻株还在慢慢扩散着。 幸好早水稻的生长周期大概在四个月左右,如今已经入了九月,再过十日左右就可以收割了。 但军训也快要结束,水稻又离得太远,沈乐妮走不开,日日都提心吊胆着,生怕这仅仅三亩的水稻被虫害给霍霍的一株都不给她留。 除了担心水稻,其余的事情倒是没有令沈乐妮烦心的地方。军训已近尾声,女医堂的新成员培训也在顺利进行,火药院有了初步成果,女客来也安然无恙。 又过了几日,在沈乐妮为此次军训的汇演作最后的忙碌的时候,一封来自黄河流域的信,以八百里之速送到了长安。 信上内容言,今年天气怪异,明明七八月正值一年之中最容易遇上暴雨之时,可黄河某段流域却一连两个月,雨水少而烈日多,河堤被晒得干裂。 到了八月底,过了最热时节,却开始天降大雨,连着半月大雨不歇,河水浑浊,迅速上涨,在朦胧阴沉的天色中隐隐听得见上游荡来的洪流滚滚之声。 裂开的河堤被雨水不断冲刷着内里,防决堤的能力已然悄然下降。 终于在某一日,洪水携雷霆之势而来。 黄河决堤了。 许多干流和支流的河堤垮塌,致使许多百姓房屋冲毁,田地淹没,人口失踪,家破人亡。 这几次朝会上都在围绕黄河决堤一事而争论不休,焦灼不止。 好在九月中旬的时候,雨过天晴,黄河水位线也在慢慢下降。只是河水退回河道,却留下遍地大灾之景。 一道接一道的圣旨从长安发出,许多官员被派去黄河不同地方治灾,连研究院的好一部分成员,也都被一齐带了过去。 但令朝堂百官焦虑的并不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水灾,而是大灾之后,会不会带来大疫。 ----------------------- 作者有话说:汉代的一亩地差不多等于现代一亩的三分之二的样子 第173章 天要亡妖女 夜里,长安下起了绵绵秋雨。 廊下的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得廊外秋雨如同银针一般斜斜从天幕坠落。 掺了几分凉意的风带着溅起的雨水扑入走廊,打湿了路过之人的鞋子和衣摆。 下人领着两人沿着长廊往书房去,等到了地方,开口向里面的人作了请示,得到回答后,他为两人轻轻推开了房门,躬身退到了一边,开口道:“两位大人请进。” 太常齐博明领着江充跨了进去,下人又将门关上,朝外走了两步,不近不远地侍候在此。 屋内,鲁驭坐在窗边阖着眼睛聆听着窗外夜雨,一条手臂搁在茶桌上,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着桌面,手臂边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清茶。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向来人道:“两位大人来了,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齐博明与江充两人行了揖礼后,依言坐到了鲁驭对面。 待两人坐下,鲁驭才开口道:“桌上的茶是陛下今年赐的金沙清池,两位尝尝。若喜欢,稍后可带一些回去。” 两人道了谢,端起桌上的茶盏,用盖子慢慢撇起了浮沫。 鲁驭抬眼看向江充,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坐着的姿态有些微僵,看得出来不太自在,于是他嘴角扯出个平和的弧度,对他道:“此处是本官的私宅,外人不知,江大人不必顾虑。” 此处,便是藏在繁华闹市、酒楼高阁之间的一处宅子,名为清韵园。这里并没有直接的街道巷子通往清韵园,来去的路,皆藏在了周遭的阁楼宅子里,若无人带领,外人是绝不可能找到的。 鲁驭空闲时就会来这里坐坐,有正事的时候也会在此邀人议事。 听到他的话,江充露出个恭维的笑容,阿谀道:“大人的此处宅子,真是个好地方。” 鲁驭淡淡一笑,没再同他说话,转向旁边的齐博明,“事情办的如何了?” 齐博明放下啜了一口的茶,笑着回道:“大人放心,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干净了,绝不会让人搜查到任何线索。” “嗯。此事办的不错。” 齐博明看了眼自己推荐给鲁驭的江充,知道他眼下正是努力获取鲁驭信任的时候,便不吝啬地为他进言道:“下官不敢居功,这都是江大人的功劳。” 鲁驭听了,也很给面子的以言语犒慰了江充一句:“此番江大人辛苦了。” 江充起身拱手:“不敢。大人能给机会让下官替大人做事,下官已是感激不尽。” 齐博明对鲁驭奉承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那河还真发了洪水,这回……够朝廷忙活一阵子了。” 他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都听的懂。 鲁驭哼笑:“本官哪有那能力,只是天意如此罢了。” 江充在一旁静静听着,即使这时候事情已经做完,他仍有些心惊胆战。 他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两人行事比他还狠,对晒了两月后本就脆弱的河堤动手脚,使得多处河堤决堤,水灾严重了好几个层次,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野。 想到此处,他额角不禁冒了汗。 这要是让陛下发现是他们做的,天子之怒,不知他的九族还能不能保得住。心里有些后悔和怀疑,自己选择两人究竟对是不对。 可如今再后悔也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跟着两人一条路走到黑了! 齐博明应和:“是是,都是那妖女牝鸡司晨,才引得老天生怒,使得大汉多灾多难呐。” 江充也附和:“天要亡那妖女,咱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鲁驭端起晾的差不多的茶,浅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齐博明询问道:“此事,可要传出流言?” “此次便算了,且攒一攒。百姓受的苦越多,最后爆发的怨气才会越挡不住。”鲁驭垂眸,盯着茶汤里飘起来的丝缕热气道。 “是。” 齐博明一想到前几日陛下因‘朱雀街之案’一事也当朝斥责了他,不痛快了好几日,心里愈发恨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 但一想到今年河域的水灾,他就忍不住发笑。 且让她再蹦跶一阵子吧,她现在越得意,之后就摔的越惨。 “另一件事,可以开始准备了。”鲁驭突然开口道。 齐博明显然明白鲁驭指的是哪一件事,他看看江充,探问道:“这件事,是交给下官还是?” 鲁驭没回齐博明,而是看向江充,说道:“江大人,你跟着齐大人去办吧,也让本官再看看你的能力。” 江充起身郑重向鲁驭行礼:“下官定不负大人期望。”说完他直起身,斟酌着问:“只是,不知大人要下官做的,是何事?” “稍后让齐大人告诉你吧。” 江充只好应是,坐了回去。 鲁驭出言叮嘱道:“切记行事要隐秘,此事若是有什么差错……”说到这里,他看着两人,幽深的眼神含着冷光,说出的话令两人脖颈一凉:“可是祸及九族的大罪。” 江充眼瞳缩了缩,但书房里灯光不太亮,两人没有注意到。 齐博明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起身拱手保证:“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齐博明两人起身告辞,离开清韵园。 书房里安静下来,鲁驭独自坐在窗扇下,屋内静谧无声,唯独耳边雨声簌簌不休。 想到马上被立为太子的刘据,鲁驭眼神愈发晦暗。 好在王夫人不久前也诞下了一名皇子,他不能急,只要有皇子,一切就都有可能。 他得在那之前,将所有绊脚石全部替二皇子清理了去。 不惜任何手段。 . 九月下旬的时候,沈乐妮收到消息,稻田已经收割完毕,只等晒好就可以装车拉回长安。 第180章 信上说,虽然此次稻穗遇了虫灾,但是时间不算长,损失不是太大。且这些稻穗果真结得多又饱满,收成也不错,一亩地足足收了七八石稻子!相当于现下稻种收成的七八倍! 三亩下来,就是近二十四石! 这在以前,是大司农们想都不敢想的。以帛当纸的信上字句间,也能品出几个官员的激动。 信上还写,他们已遵了国师之言,将那些生了虫的稻株留在了田里继续研究,只是稻穗成熟后,稻株也跟着变黄枯竭,他们只能将被啃噬殆尽的稻穗剪下来,移到室内做研究。 只是这样做以后,那些沾满稻子的小虫子不知是到了寿命尽头还是环境不适,逐渐死亡。此次或许不会钻研出一个解决方法,让国师有个心理准备。 沈乐妮也不指望这一次就能解决虫害之灾,方法都是逐渐摸索而出。这次的亩产量已在她的意料之外,就算挑选那些最饱满最完美的稻粒作为稻种,也可以种上百亩地,够研究个几十回了。 九月底的时候,已经晒好的稻子全部装车,当下已在运回长安的路上。 近二十四石、总共一千三百多斤的水稻,要换在当下,这个斤数还要再乘以二。 这么多的稻子,足足装了近十辆板车,一辆接着一辆,像是一条游龙,蜿蜒在官道之上。两侧被穿甲胄执长枪的禁军拱卫着,守卫森然往长安方向而行。 十月初的时候,水稻成功抵达长安。 刘彻迫不及待地让大司农等人装一箱子进宫,再着人去把沈乐妮给叫了来。 等沈乐妮从校场赶到宣室殿的时候,就见刘彻立在一口箱子前,手心里躺着一小堆金黄的稻粒,大司农等几人立在一边,同刘彻回禀着什么。 好几个月未见,看得出来,大司农等人是用了心力去侍养这些稻子了,瞧瞧,人都黑了好几个度,远远看着像是被黄泥糊了一层一样。 瞧见沈乐妮,刘彻少有地露出个喜悦的笑容,对她道:“沈国师来了,你快来看,这杂交水稻的稻子。” 沈乐妮行礼后走上前,蹲身用手掌舀了一抔在手心,这一堆稻子里有八成都是粒粒金黄饱满,可见这稻种的品质有多么精良。 她早就在信中知道了此次的总产量,将手中稻子都放回箱子里后,含笑对着大司农等人道:“此次辛苦几位大人了,这水稻能有如此的高产量,都是几位的功劳。” “国师说得对,朕要好好嘉赏你们!”刘彻也笑着说道。 大司农等人拱手道:“是国师献出的这杂交水稻稻种好,方能有这等产量,下官等人不敢居功。” 刘彻朗声笑着:“不必推来推去,你们啊,都有赏!” 一听到有赏,沈乐妮心里的小人儿就开心的开始上蹿下跳,面上却只能保持着身为重臣的稳重与自持,谢恩道:“多谢陛下!” “那二十三石稻子,国师有何打算?”刘彻说回正事。 沈乐妮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头问大司农道:“不知这二十三石稻子里,饱满的占几成?” 大司农回道:“约莫七成半。” 沈乐妮眉梢浅浅挑了挑。果真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就在这什么药什么化肥也没有的简陋条件下,饱满稻粒占比还能如此高。 刘彻也讶异了一瞬,看着箱子里金灿灿的稻子越看越像稀世珍宝。 沈乐妮回刘彻道:“陛下,不如将这七成半的饱满稻粒都挑出来,作为稻种储备在国库,等到明年再进行撒种安排。剩下两成半的,陛下不如拿出一部分自己尝尝,再拿出一部分赏给百官大臣,也是时候让大家看看这救世之粮了。” 刘彻颔首:“就依国师之言。” ----------------------- 作者有话说:汉武帝时期,黄河称‘河’,长江称‘江’。 第174章 据儿出事了? 商议完水稻的事,刘彻就先让大司农等人抬着箱子一齐下去了,连殿内侍候的宫人黄门都遣了出去,只留了沈乐妮在殿中。 “知道朕留下你,是为着何事么?”刘彻转身缓步渡回到御案前,撩袍端坐下,好心情地问下边人道。 沈乐妮想了想,如实道:“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七月,后宫王夫人诞下二皇子。”刘彻道。 沈乐妮微微恍然。她之前就听说了王夫人生下了一位皇子,只是那时候忙着军训之事,没来得及向刘彻道喜,后来又出了平安的事,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想起后,沈乐妮立马拱手道喜:“臣在此恭贺陛下,喜得龙鳞。” 刘彻嗯了一声,带着笑意道:“国师想要什么赏赐?” 沈乐妮啊了一声,惊喜又疑惑地问:“这,臣也有赏赐?”王夫人生子她又没帮上什么忙,不过就是将既定的事实提前告诉了陛下,这也要赏赐她,看来陛下是真的很高兴了。 “朕膝下皇子不丰,如今添了一子,自然要与百官同庆。何况国师这些年为大汉尽心尽力,而今杂交水稻亦得了丰收,国师当得起厚赏。”刘彻笑得眼角细纹都现了出来。 “那臣在此,就多谢陛下了!”沈乐妮笑得露出了牙齿,可见这个笑是十足十的真诚,“陛下若是要赏赐臣,不如就赐臣一些金银吧。” 金银,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啊。光是看着,她的心里就踏实! 刘彻哈哈笑了两声,手指点着沈乐妮道:“你呀你呀,可真是个财迷!” 沈乐妮也不说话,就朝他笑得讨好。 “罢了,就依你吧。”刘彻笑够了,摆摆手道。 他也知道国师平日里需要用到钱财的地方确实有些多,每次军训的时候就是一大笔开支,人越多,花销越大。还有研究院、女医堂,等等地方。他虽然前前后后赏了她许多金银,可那些钱财又确实是花在了大汉将士们和百姓们身上,要算起来的话,国师倒确实没有在她自己身上花多少。 想及此,刘彻关切道:“你平日里不要光忙着正事,自己也得享受享受,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女儿家。” 她孤身一女来此,他作为大汉君王,有关照她的职责。 沈乐妮心下动容,谢恩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定谨记。” 刘彻嗯了声,想到什么,顿了顿还是没有开口,说起其它事情:“朕近来,在盘算着一件事。” 说到此,他没有往下说,留给沈乐妮一个悬念。 沈乐妮了然,接话道:“不知陛下在想何事?” 刘彻扯着唇角,不答反问:“不如国师来猜猜?” 让她来猜?沈乐妮想了想,很快福至心灵,她望着刘彻浅笑着问:“陛下是让臣说一说,此后会有何事发生?” 刘彻笑了声,道:“国师可真是懂朕。” “陛下谬赞。”沈乐妮稍稍顿了两息,便牵着唇角开了口:“陛下,可是有打算主动发兵,夺取河西之地了?” 刘彻要盘算的,必然是大事,此后几年间的大事,只有河西之战了。 “不错,朕已有此意。”刘彻知道沈乐妮的特殊之处,并没有对她一语中的的话有什么惊讶。他目光中带着势在必得:“曾经匈奴屡屡挑衅我大汉威严,一再忍让,反而是助长蛮族气焰。此番若能一举拿下河西,定能灭掉匈奴嚣张之势。况且河西之地对于大汉来说至关重要,若能夺下,一来在此后与匈奴的战争中可以更加有利于深入大漠之地,二来河西之地连接西域,夺下河西,亦能有利大汉向外与他国交流。” 殿内空阔静谧,唯有刘彻的沉厚之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他的语气虽平淡,但沈乐妮却从里面听出了肃杀之气,眼前仿佛能透过千里距离和时光,瞧见那金戈铁马、滚滚黄沙之景。 沈乐妮的心扑通狂跳,似乎也被那暗含的战意给渲染。 刘彻说完,看向沈乐妮,神态淡然且从容:“国师以为,大汉能不能拿下河西?” 明明是询问的言语,可沈乐妮分明从中听出了坚定的语气和一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态度。 她拱手,语气亦含信心:“陛下且放心,大汉兵强马壮,定能如陛下所言。” 历史上,河西之地本来就被大汉成功夺下,如今她虽来了这里,但目前该活着的也活的好好的,也没对大汉和匈奴产生大的影响,应当不会有太大偏移。 听到想听的回答,刘彻痛快地笑了起来,似要借此抒尽胸中因匈奴而憋了许久的郁气。 沈乐妮垂眸端立着,不禁被这笑感染,唇角也带了笑意。 刘彻笑了会儿后就收起了外放的情绪,他对沈乐妮道:“有国师之言,朕就放心了。” “是大汉强盛,区区蛮夷,不足为惧,河西之地早晚会成为大汉疆域。”沈乐妮笑而补充:“何况还有天道给的东西,大汉之军,定然能所向披靡。” “你说的不错。朕倒是险些忘了,还有国师相助。”刘彻挺了挺有些坐僵了的背脊,又问:“国师说说,什么时候发兵最合适?” 第181章 沈乐妮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陛下可是打算明年春向河西起兵?” “确实与朕想的不差。”刘彻说了句,就兀自沉吟下来。 沈乐妮安静立着,等着刘彻的吩咐或示意。 刘彻起先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从沈乐妮口中听到令他失望的结果,如今有了答案,只觉身心都通畅起来。 他将此事搁回到了心里,却转而担忧起另一件事,便同沈乐妮说起:“下个月,便是册立太子的时候了。” 沈乐妮眉眼一动,自然看向御案后的刘彻。 “据儿才将满七岁,朕早立他为太子,不知对他来说,是对是错?对大汉来说,又是对是错?”刘彻捏了捏眉心,似问自己似问下方人。 自从三个月以前,宣布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后,每日都有奏疏呈到御案之上,尤其是二皇子出生以后,案上奏疏如雪花堆积,所言天花乱坠、不切实际,无非就是逼他收回旨意,待大皇子长成再做决定。 令他整日看着案上的奏折就心烦,有过一瞬怀疑了自己的决定。 “陛下的决定,自是英明的。”沈乐妮想起刘彻晚年的巫蛊之祸,斟酌着道:“只是臣有一言,想告诉陛下,也望陛下能记在心中。” 闻言,刘彻微凝了神色。看她这样子,莫非以后……真有什么坏事发生? 他赶紧道:“你说。” “臣也教了大皇子一阵子,臣看得出来,大皇子是个聪慧端方的好孩子,将来长成,定能成为陛下期盼中的太子。”沈乐妮抿了下唇,继续道:“陛下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大皇子。” 殿里静了几息,刘彻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会发生何事?” 沈乐妮默了默,只道:“陛下,如今什么都尚未发生,一切还来得及。陛下无须担忧,只要您时刻记得臣的话,大皇子定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也就是说,据儿以后果真出事了么? 不过沈乐妮说的是,就算出事,那也是以后的事,如今他提前得知,就一定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连沈乐妮也缄口不言? 她说,让他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据儿,莫非据儿是因他的不信任,才出了事? 难道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在将来竟有了嫌隙,这才导致他连深爱的大皇子也不信了? 刘彻心里一紧,很想追问究竟据儿发生了何事,可转念一想又把想法压了下去。 对于现在来说,那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更何况他已有了预警,又有沈乐妮在此,因而对于一件再无可能发生的事,他也没有必要去打听,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第175章 解锁新武器 “陛下若无事,臣便告退了。”沈乐妮见刘彻久久不语,以为他被她的话影响了情绪,便知趣地及时告退。 刘彻并未同意她告退,收敛起思绪道:“还有一事,需与国师相商。” “陛下请讲。” “关于杂交水稻一事。国师觉得,该如何同百官交代?” 对于这件事,沈乐妮显然对于刘彻想让杂交水稻有什么样的由来不太在意,道:“但凭陛下做主。” “你不怕朕将发现此等精粮的功劳安在别人头上?”刘彻哼笑道。 沈乐妮干笑一声:“既然臣献给了陛下,那便是陛下之物,臣无权干预。何况臣的功劳也够多了,若是再来一个,臣怕树大招风啊。” 刘彻揶揄:“国师未免低估自己了,依朕看,你如今已是招风至极。” 沈乐妮笑得有种无力之感。 刘彻也不再和她说笑,正色道:“既然是国师献出的,朕岂能让旁人夺去你的功劳。朕就说,是国师曾经偶然间找到的高产水稻,当初入长安时将其带了过来,秘密钻研两年才有了些成果。这个解释,国师觉得如何?” “臣觉着,甚好。”沈乐妮十分给力地捧场道。 反正她觉得无所谓了,招就招吧,她也想看看她这棵树能招得什么样的妖风。 后日的大朝上,刘彻当朝公布了杂交水稻一事,将他与沈乐妮商议好的说辞告诉了百官,又重点提了下今年的水稻亩产,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一片抽气声和上百张震惊脸。 在听了这杂交水稻一亩竟能产出七八石的稻子后,以至于前面说的又是国师带来的这句话,百官都没怎么在意了。 在诸大臣的祈盼的目光中,刘彻大方地按照官职爵位各赏了些才出的稻子,又收获一片谢恩声。 . 十月初,第六次军训完成了最后的汇演,顺利划上了句号。 汇演结束当夜,沈乐妮回到国师府,叫出系统,提交了军训结果。 熟悉的声音慢慢响在脑子里:“检测到军训成果。 本次为第六次军训,目标人数为六千人,实际为七千二百一十五人。用时六个月,综合评分为七十七。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二百零七分。累积积分为八百二十四分。”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压缩饼干三千箱,马具两千套,肉罐头一千箱,锰钢唐刀五百把,军用手持弩一百把,弩箭三千支。奖励:防砍服十件,纸笔各一箱。” 沈乐妮的眼睛险些亮成灯泡。 军用手持弩啊!还是一百把! 这次竟然解锁了这么个好东西! 还有弩箭三千支!这么多,发了发了啊! 至于其它的东西,除了奖励的纸笔外,沈乐妮倒没有多兴奋,毕竟都是早就解锁了的。但这么多东西里,就唯独手持弩把她笑的都能看见后槽牙。沈乐妮赶紧把书房门锁死,然后迫不及待地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 通体漆黑,是单发的,拿在手中还是有点重量。 沈乐妮细细摸着弩的各种结构,漆面黑的泛着亮光,光是瞧上去,便能看出用来锻造弩的钢铁材料乃是上等中的上等。 将弩放回去,沈乐妮这才发现箱子里还附带了一张简短说明书,上面写的是手持弩的功能:单发,射程两百米至四百米,精准度高,具有强大冲击力。 沈乐妮越看越爱,恨不得晚上抱着这手持弩睡觉。 她之前了解过这时候的冷兵器,如今用在战争之中的,近战武器多为刀剑矛戟,用在远程战争中的,一般是弓箭和大型弩机。虽然也有类似于手持弩的武器,但灵敏度、命中率、爆发力都是如同最初版那般,远不及她如今获得的这个。 可惜只有一百把,若是将士们人人都能手持一把,就不必再用那笨拙的弩机了。 “系统,这手持弩能破开的最坚硬的东西是什么?”沈乐妮好奇问道。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道:“若是抛开一切外因阻碍,按照手持弩的最高威力,可破大象头骨。” 沈乐妮不知道大象头骨有多坚硬,但想象一下大象那庞大的身躯……嗯,反正这手持弩非常厉害就是了。 她按下激动的心情,将其它东西都看了看。 这次除了解锁了一样新武器,还解锁了现代的纸笔。 沈乐妮搬出两只纸箱子打开看了看,如她所想,一箱里面是书写用的白色纸张,另一箱则是黑色签字笔。 有了这两个,以后再写信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将东西都收回去,沈乐妮的目光转移到了整个空间上。 如今她的空间里的东西已经堆成了数座小山,但整个空间极大,望不到尽头,怕是再来几次十几次怕是也堆不满。 如今已是十月,离明年春的第一次河西之战连半年的时间也不到,她得好好规划一下这空间里的各种东西该怎么用,用多少。 按照历史,明年春的第一次河西之战结束后,紧接着同年夏日就是第二次河西之战。不过如今有了外挂,有了这么多不属于此间之物的未来东西,加上经过军训已然焕然一新的军队,不知道匈奴会不会一次就被打得屁滚尿流…… 但沈乐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匈奴能令大汉头疼这么久,亦是不能小觑。 不过东西不能一次就全部拿出来,毕竟后面还有第二次河西之战,几年后还有‘封狼居胥’。她不确定打仗的这几年是不是会接着军训,所以明年就先拿出一半左右就差不多了。 思量好后,沈乐妮进入到下一个问题,她对系统道:“你替我看看,我那预备教官连,有多少人合格了,顺便把名单给我。” 系统早在检测军训成果时就对教官连检测过了,当下便回她道:“教官连总共八十四人,合格率为百分之百。” 沈乐妮呼了口气,继而有些骄傲地叉起小腰。 不愧是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全部拿下! 如今合格的教官新的老的加起来总共一百六十八人,就算下一次军训人数达到一万人,那也够够的。 “宿主可要选择兑换成积分?”系统好心询问道。 第182章 沈乐妮想了想,摇头道:“先存着吧。” 按照系统那抠搜德性,这八十四人肯定兑不了多少积分,反正这次军训已经合格,且放在那里等以后万一有什么意外时再拿出来。 . 军训结束后,沈乐妮先是在府里躺了好几日,才开始捡起事来做。 她先是去了一趟女医堂,考校了一番三个新学员的所学,然后听了一堂孙大有的课。听完后,却是皱起了眉,但并不是因为孙大有。 诚然,孙大有对于草药一类很有研究,熟悉了基本上所有的草药以及它们的药性,但孙大有毕竟不是大夫,没有系统性学过医理知识,他也仅限于教一些草药知识。 还是得给女医堂请一两个真正的大夫,最好是识字且医术高明的大夫。这样的话,既可以教认字,也能教医理知识。 除此之外,沈乐妮之前早就想过了,收养一些无父无母的女幼童,从小开始教起,这样等她们长大了也算学有所成,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候,可以为夫子,也可随军。 大夫虽然不好找,但幼童倒是可以寻起了。 说做就做,沈乐妮找来了李知琴三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没想到三人一点也没迟疑,十分赞同地肯定了她的想法。 “我怎么没想到呢!”罗娣用力一合掌,发出一声清脆的掌击声,“若是这样的话,咱们每年也就不用费劲地招人了,虽然以咱女医堂现在的名声来说,招人好像也并没有多费劲……但若是收养那些孤女的话,一来可以让那些可怜孩子有个活下去的机会,二来从小开始教养的话,待她们有经验在身时,岁数也没有多大,长大后还可以继续学习。等学到老身这个岁数,也算是一名医术高明的女大夫了。” 李知琴也道:“知琴也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国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收人?” 沈乐妮琢磨着道:“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或者放出消息,暂时先收养十个吧,年龄在四五岁左右即可。”说着,她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个条件,要挑选神志正常、身体无残缺的幼童。” 毕竟是要培养女医,以后更要随军,她虽然很可怜同情那些有缺陷的小孩子,但她目前没有能力和心力收养那么多人。 “我们知道了。”李知琴点头。 “另外,从今日开始,你们空闲之余也出去四处问问,就说女医堂要招两个识字的医术好的大夫,包食宿,工钱也好说。” “没问题,国师大人,等会儿我们就上街去,到各个医馆去挨个问。”罗娣道。 沈乐妮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大夫怕是没那么好找,慢慢来。可以找人先把消息散出去。” 李知琴颔首,问道:“若是有医术好的大夫愿意来,可他却不识字怎么办?” 沈乐妮无奈一笑道:“只要有大夫愿意来当夫子就行,至于识不识字的,再说吧。” 因为女医堂的都是些女子,所以即便是普通的大夫,也不情愿来此当夫子教学徒,更别提那些医术高明的老大夫。何况这时候来说,医术都是属于私人手艺,一般不会外传,要找弟子都是找后代或者熟识之人。 大夫要那么好找,她早就找到了。 若是找不到的话,她可就要另辟他法了。不如直接去找刘彻要两个御医?怕是不行,御医虽然不敢违抗刘彻命令,但若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毕生所学,怕是不可能。 想来想去,还是得找自愿的人才行,可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啊,唉! 沈乐妮忧愁一叹。 -----------------------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参加高考的宝子呀,祝金榜题名哟! 第176章 据儿想学科学 离刘据册立太子,还有八日。 忙完军训的事后,沈乐妮空闲之余,也不忘履行一下自己作为刘据半个夫子的职责。 其实这一两年来,她很少去给刘据讲课,一来是军训人数越来越多、时期越来越长,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待在校场里,还要忙着其它地方的事,根本没什么时间往刘据那里跑。 二来,刘据年龄渐长,这马上要立为太子了,她又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之师,她怕教不好,误导刘据,所以教的东西都是与科学数理有关的,至于那些经史儒学,深奥道理,她是碰都没碰一点。毕竟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别把人未来太子带沟里去了。 之前她也向刘彻提过,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教刘据了,但刘彻直接把她的请求驳了回来,说反正她闲着也没什么事,不如去帮他教教大皇子,又说朕觉得你教的那些还不错,很是实用,正好可以让大皇子长长见识。 沈乐妮:…… 打扰一下?我闲着没什么事?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自己很闲? 大领导都发话 了,沈乐妮还能怎么着,继续教呗。 幸好刘据对于她的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都很感兴趣的样子,每次也都认真在听讲,认真完成课后作业,没让她操什么心。 这日秋高气爽。 沈乐妮小心翼翼抱着教学用的东西,走进用来给刘据上课的一处配殿。 刘据到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他从桌子上抬起头,看见来人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亮。 他立即站起身,朝着沈乐妮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地行了弟子礼,嘴里乖巧喊道:“夫子。” “大皇子这么早就到了啊。”沈乐妮笑眯眯也对着他行了揖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马上就是太子了,规矩不能少。 “据儿才到不到一刻,不久。”刘据认真回道。 沈乐妮听着他那软嫩的声音和稚嫩的脸庞,只觉心里软成一片。 怎么办,每一次看见他都想rua。 努力克制住发痒的手,沈乐妮弯眸一笑:“那看来夫子也不算来迟。不说了,咱们开始上课吧。” 刘据点头。 沈乐妮走到讲桌前,将怀里抱着的裹了层布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搁在桌上,然后将布小心翼翼揭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先入眼的是一只约莫一只手那样大的天青色琉璃瓶,瓶身是蒜头形的,琉璃没有一丝杂质,很是纯净,能看得见内里。 这是刘彻赏赐给沈乐妮的东西,要不是这堂课用的到,她根本舍不得带出来,生怕就碰坏了。 除了这个琉璃瓶,沈乐妮还带了一只火折子,一块拿来盖住瓶口的布。 下面正对着讲桌的刘据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沈乐妮动作,瞧见这只与教室内书香气不符的琉璃瓶时也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声,反正眼睛里愈发的好奇和期待了。 上了这么多次沈夫子的课,沈夫子每堂课总会拿一些新奇的东西来,却又和所授知识很相符。 但无论沈夫子讲什么,他都很喜欢听,虽然她讲的知识很是陌生和新奇,但他每次却都能学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 这次是什么样的知识,和琉璃瓶有关呢? 刘据期待极了。 沈乐妮摆好教具,便抬起头来,对下面端坐的小人儿开口道:“好了,咱们正式开始上课。” 她拿起毛笔,在磨好墨的砚台里蘸了蘸墨,然后侧身在侧旁凌空架起的一块光滑木板上开始提笔写字。 第一次上课时,她就让人弄了这么一块板子来,当成黑板用,每次上课都让人提前换上一块新的。 董仲舒和石庆偶然看见后,觉得这板子很是方便,后来两人给刘据上课时竟也用了起来。而且这板子还被两人推荐给了旁人,据说这板子如今好像已经在太学里用上了。 沈乐妮一边扯着袖子,一边在木板的左上方写下两个不大不小的字——科学。 写好后,她挪开笔,看了眼笔尖和按着袖子的手,轻啧两声。 还是粉笔好用。 沈乐妮将笔搁回笔架上,侧头看着刘据,清朗开口道:“今日夫子给你讲讲,‘科学’二字。” 刘据在几日前满了七岁,虽然还是年幼,但时代不同,刘据身份不同,父亲更是一代伟大帝王,自然不能同普通孩子相提并论。虽才七岁,但沈乐妮从这两年来的多次教学里已经看出,他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太多,懂的也很多。 固然有他比较聪明的成分,但大多是在日复一日的勤学苦读里锻造而成。 这是他作为大皇子和大汉太子该承受的苦。前者是身份,后者是责任。 所以,也可以和他讲一讲科学的含义了。 “大皇子,可学过这两个字?”沈乐妮问道。 此前她也偶尔和他提过这两个字,但碍于他年龄的原因,并没有具体去讲。 刘据点点头:“学过。科,有法令、科目之意;学,有学问、学习之意,也有私塾之意。”[1] “那这两个字连起来,大皇子可知是什么意思?” 刘据疑惑地眨眨眼,想了片刻,老实地摇了摇头。 沈夫子有时讲了课之后,会对他说“这是科学方面的内容”,但又没具体跟他讲过科学是什么。他询问时,沈夫子只说你尚且年幼,以后会给你细讲的。因而听了许多次,他都不知道‘科学’之意。 第183章 沈乐妮又蘸墨提笔,一边在板子上写嘴里一边念着:“科学的意思,是指人类对自然、社会和思维规律的认识和研究,通过系统化的方法,如观察、实验、推理、验证等,获得的知识体系。”[2] 她先将这个词的含义完整地给刘据又念又写了一遍,待放下笔后,果然瞧见了一张懵然的小脸。 沈乐妮笑着,指着板子上的长句子继续讲道:“通俗一些来讲,就是指咱们人啊,对这个世界的山川河流、草木、动物,对脑袋顶上的天,对脚底下踩着的地,还有对人所生存生活的环境、也就是社稷,甚至是对人的思想的了解和钻研,通过观察、做实验等等方法,来获得的一类庞大知识。这样理解了吗?” 刘据认真听着,半晌眼睛遽然睁大了些,恍然地点了点小脑袋:“夫子,据儿懂了。科学之意,说的便是人对天下间所有事物的钻研,通过观察和试验等一些方法获得的庞大知识。据儿说的可对?”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沈乐妮满意地颔首,夸道:“大皇子真是聪慧。” 刘据腼腆地抿了抿小唇瓣,道:“是夫子教的好。”说完,他看着木板上的某个地方,提出疑问:“夫子,什么是知识体系?就是您说的庞大知识的意思?” 沈乐妮想了想,温言对他道:“大皇子暂且就这样理解吧,等大皇子再长大几岁,夫子再给大皇子细讲。” 孩子始终才七岁,一下塞太多现代知识,怕他消化不了啊。 刘据似有所悟道:“欲速则不达,据儿明白了。” 沈乐妮牵着唇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悟性。 她继续讲道:“总之,科学是一门复杂且全面的学问,就类似儒学,经过三百多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是一门高深全面的学问,自成体系。” 刘据安静且认真地听沈乐妮说着,末了出言问道:“为什么会有这门学问?” “因为科学可以使得百姓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也可以使国家变得更繁荣富强。” 刘据一听,有些讶异道:“科学,可以使大汉更加兵强马壮、社稷更加风调雨顺、百姓更加安居乐业?” 他以前学的那些有趣的小知识,竟有如此强大之能? 沈乐妮肯定了他的疑惑:“可以这样说。” 刘据露出更加茫然的神色,不禁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沈乐妮耐心道:“因为, 科学可以促使技术的进步。只要技术不断发展,国家就会愈发强盛。大皇子只需记住这两句话就行,等您长大了,会有所悟的。” 刘据虽然不是全部都听懂了,但还是从其中抓出了重点,夫子想让他知道,科学很重要,技术也很重要。 于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两句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然后刘据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沈乐妮,又用脆生生的声音响亮道:“据儿想学科学,请夫子教授!” 他要学会很多关于科学的东西,长大了帮父皇! 沈乐妮笑眯眯道:“没问题。接下来,夫子便给大皇子做一个小实验。” 说到实验,刘据的两条小眉毛都扬了起来,显然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沈乐妮先是拿过琉璃瓶,将之摆在讲桌正中央,然后将火折子点燃,捏着另一头,将正在燃烧的那头慢慢塞进了琉璃瓶中,另一只手拿过布将瓶口连着她的手一齐遮盖住。 “大皇子请仔细看瓶子里的火焰。” 刘据依言睁大眼睛看向那琉璃瓶瓶身内。 只见原本燃烧的火折子,没一会儿竟渐渐熄灭,再也烧不起来。 ----------------------- 作者有话说:[1][2]“科”、“学”释义以及“科学”含义取自百度。 第177章 因为鬼怪作祟 刘据一下就把眼睛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没有风也没有雨,火为什么自己熄灭了?” 沈乐妮笑着道:“在夫子解答这个问题之前,想问问大皇子,可听说过若是把烛火放进地窖这类封闭黑暗的地方,烛火不多时便会自己熄灭?” “据儿听说过。”刘据道。 他也不是每日都只学经史子集,偶尔夫子们也会给他讲讲奇闻趣事,劳逸结合。有时候会听身边的一些宫人黄门讲一些鬼怪之谈,他若是好奇,也会询问两句。 “那大皇子可知火熄灭的原因?”沈乐妮微笑着反问道。 刘据有些犹豫,望着沈乐妮,不知该不该说。 沈乐妮鼓励他道:“大皇子只管直言。” 刘据轻抿一下唇,将自己所闻告诉了她:“据儿听旁人说,火之所以熄灭,是……是因为鬼怪作祟。” 他知道父皇早年因为方士欺骗过他的原因不太喜欢鬼神巫蛊之说,所以宫里比较忌讳这个,一般没有人敢肆意谈论。 “那大皇子觉得,真是这个原因吗?”沈乐妮轻言问他。 刘据顿了会儿,如实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沈乐妮才微笑起来,开口道:“大皇子的回答没有错。今日我便用科学的知识,来为大皇子解惑,为何火焰在封闭的环境中会逐渐熄灭。” 刘据闻言,眼睛登时好奇地睁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沈乐妮道:“在解惑之前,大皇子先抬手感受一下,我们的鼻子呼吸的,是不是都是一股气?”她说着,抬手放在鼻腔下,呼吸了一下给刘据示范着。 刘据学着她那样把小手放在鼻下感受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处处都充满了一种气,这气无色无味,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而在这种气里,又有一种东西,叫氧气,火焰若想一直燃烧,就必须要有氧气的存在。但氧气会越烧越少。” 她举例道:“若是在一处门窗紧闭一点气都钻不进来的小屋子里点上烛火,等屋子里的氧气烧完了,火焰就会熄灭。而若是把门窗都打开,屋外的氧气会一直流进屋里,那么烛火就会一直燃烧。” 沈乐妮字句清晰地慢慢讲解着,待得说完后,她便安静下来,等待着刘据的反应。 刘据认认真真地听着,脑子里随着沈夫子的话在想象着,然后黑色的瞳眸愈来愈亮,最后他幼嫩的脸蛋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沈乐妮道:“夫子,据儿懂了!” “那大皇子来解释一下这个的原因吧。”沈乐妮浅浅扬唇,指着桌上的琉璃瓶对他道。 “方才夫子将瓶口遮盖住,所以外面的氧气进不去,等瓶子里的氧气燃烧完以后,火没有了氧气,就熄灭了。”刘据回想着方才沈乐妮的话,严谨细致地解释道。 看他逻辑流畅,想来确实是搞明白了这知识点。 沈乐妮满意地颔首,夸他道:“正是这个原因。大皇子很聪明,一点就通。” 刘据有些羞赧地抿唇浅浅一笑。 上沈夫子的课,他总是会被沈夫子夸赞,这么多次下来他从最开始会红脸,到现在无论沈夫子怎么夸他都能做到不会脸红了。 沈乐妮移回正题,正色道:“所以,夫子今日这课便是要教你,世界上那些悬疑诡异的事情,都是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去找到原因的。” 刘据一眨不眨的黑亮眼睛望着沈乐妮道:“夫子是说,世上并无……鬼神之说?” 沈乐妮朝他点了点头,与小小的人儿对视道:“既无鬼神,亦无仙道。夫子此言,望大皇子此后谨记,切勿听信他人妄言。” “据儿记住了,请夫子放心。”刘据乖巧应道,将视线移到那瓶子上,又疑惑问道:“那夫子是用什么方法,知道火焰是需要氧气才可以燃烧的呢?” 沈乐妮柔和笑着道:“这个知识,并不是夫子发现的。” “那是谁呢?”刘据微微歪了下头。 “这个嘛……”这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不知道吧? 沈乐妮想了想,细细给他讲道:“这个知识其实很复杂,涉及到的东西非常的多,并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发现的。就像建一座漂亮的宫殿,要先将地基打好,然后支起高柱栋梁,然后盖顶加瓦,最后是彩绘上漆。这个过程很长,需要木匠、瓦匠、漆匠、彩画匠等等,涉及到的人很多,所以并非是一朝一夕、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同样,一个知识点,一种技艺,亦是需要漫长过程岁月,需要许多人前赴后继不断钻研改进,方能达成。”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下面的刘据眼睛里却没有迷茫之色,显然他完全听得懂。 “夫子,据儿明白了。原来古往今来工匠们那般辛苦,原来每种技艺的出现都如此不易。” “是啊。”沈乐妮只简单附和了两个字。 她不能给刘据灌输太多东西,她只能让刘据知道,科学技术很重要但也很不易这句话,就足够了。 其余的,就看以后刘据能理解多少、理解到哪个层面了。 “那夫子可知,他们是用的什么方法,才发现火焰燃烧需要氧气的吗?”刘据敏而好学,继续追问。 第184章 “这个,嗯……”沈乐妮小小干笑一声,有些尴尬地回避道:“这个很复杂,大皇子得慢慢学,以后再说,不着急。” 她不知道,她老脸有些挂不住。 但就算她知道,告诉了刘据,他也不认识不是! “哦,据儿听夫子的。” . 给刘据上完课后,沈乐妮在出宫的路上,碰见了石庆,也就是刘据现在的夫子。 “国师大人。”石庆微笑着给沈乐妮行礼道。 沈乐妮颔首:“石大人。”话音落后,她抬目看向对向的人。 此人已经六十多岁,头发灰白,但精神还算矍铄,通身是浓浓的儒士气质。 她与这位石庆大人不是很熟悉,只不过就是在给刘据讲课时偶尔碰见过,有时会口头切磋两句学问,但沈乐妮显然不会上赶着找糗出,都是石庆主动开口,表面请教,实则切磋。 要说石庆真正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了解。 两人互见完礼,在沈乐妮要越过他离去时,石庆忽而开了口:“大人留步。” 沈乐妮脚下一顿,略带询问地看向石庆。 石庆慢慢转身对着沈乐妮,斟酌几息,继而面带歉意朝她道:“此前一直不得机会见国师,如今碰见了,下官替下官那嫡孙女,给国师赔罪。”说着,他抬起双手,朝沈乐妮郑重揖了一礼。 沈乐妮也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毕竟这件事都过去一两个月了。她忙虚扶起石庆,平和道:“陛下已施惩戒,石大人不必如此。” 石庆低着头摇摇头,又道:“下官惭愧,身为皇子之师,却连孙辈都教导不好,下官实在无颜面对国师啊。” “石大人也说了,大人身为大皇子之夫子,必定责任重大,又有官职在身,事务繁多,顾及不了家人也在所难免。况且我想石姑娘也是无心之举,还请石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沈乐妮浅浅牵着唇说着官话。 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叫石寻薇的女子,但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得国师大人此言,下官便可安心了。谢大人,宽宥寻薇。”石庆又拱了拱手。 沈乐妮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石庆又是谢罪又是道歉,难不成还 以为她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他石家出手? “若石大人没有别的事,本官这便走了。” 石庆却又叫住她,“大人请等等。” 沈乐妮只好再次顿住脚,“石大人还有何事?” 石庆直言询问:“听闻大人所办的女医堂,最近在招能识字的大夫?” 沈乐妮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点头:“正是。”话刚落,她补充道:“只是女医堂学徒都是女子,而医术本身便是传亲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所以到现在,也没能招到一个适合的大夫。” “下官这里有两个医术不错也读过些书的人,正好符合大人的要求,若国师大人不嫌弃,下官便给大人送去,任大人差遣使用。” 沈乐妮目光自然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好奇询问:“为何石大人会帮本官寻人?” 闻言,石庆又带着歉意道:“下官心中有愧,想为大人分担一二琐事而已。” 沈乐妮一时没说话。 他这番做法,究竟是想替他那孙女消解一二她的怒气,还是想借机对女医堂安插人手? 但不论是什么,沈乐妮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女医堂的人,不能牵扯进任何官员权贵。 于是她浅浅笑着,婉拒道:“多谢石大人,只是我这里已经有了人选,怕是要辜负大人好意了。” 石庆听了,也不强行让沈乐妮收人,说道:“既然大人已经寻到合适的人,那便算了。若是大人有需要下官尽力之处,大人尽可言说。” 沈乐妮浅笑颔首,望着石庆朝着反方向而去的背影,静静思忖。 第178章 什么日子? 一场秋雨后,温暖的金光将天地笼罩。 年仅七岁的大皇子刘据完成了隆重的册封太子仪式。 那日未央宫中百官肃立,身着朝服头戴冠冕的刘彻立在最高处,看着小小的刘据穿着太子服,在仪仗的拥簇下向他缓步而来。 虽年幼,但其迈步行进间,礼法体统与皇家威仪尽显。 读册与授玺仪式完成后,百官行礼,朝拜声山呼海啸般。 那日,未央宫中的钟声鼓鸣穿透宫墙,响遍长安城。 . 沈乐妮近来没有什么事,就一直忙于为女医堂聘请夫子的事。只是消息都发出去许久了,女医们也问了一圈,到现在也没招到合适的人。 倒是有几个上门来询问过,沈乐妮问了一番,发现要么是医术浅薄没有太多经验的人,要么就是乡野大夫,所掌医术很是零散且大多是偏方,不符合要求,沈乐妮迎他们进门的时候有多高兴,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就有多心痛。 夜里,沈乐妮烦躁地皱起眉。 再招不到人,这么下去不行啊,那么多学徒还等着学习呢。何况她此前已经同石庆说过,她已经找到了人,这要是被他发现是骗他的,那以后碰见的时候多尴尬啊。 而且,幼童已经挑好了,一共十个,都在五岁左右,加上两个沈乐妮招的专门照顾这些幼童起居衣食的老妇人,如今都已经安置进了女医堂中。等她们适应一些日子后,就可以开始学习认字了。 沈乐妮想了许久,决定加钱。 把薪资库库提上去! 她就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放在这里会不好使! 翌日早晨,沈乐妮洗漱完毕后,在府里开辟出来的练武场中等候武师父的到来。 这人自然便是霍去病了。 军训结束以后,霍去病便和沈乐妮商量了下学武的事,鉴于沈乐妮和何平安两个学武的人都在国师府,为了方便,霍去病便主动提出他每隔两日,就来教两人一次,其它时间两人自己练习。教习时间为早晨六点,一人教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沈乐妮也不搞那些虚礼,干脆应下。至于谁先起床,沈乐妮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当然是平安先起来练武啦! 沈乐妮到练武场的时候,平安已经练完武离开了,场地上只剩霍去病一人,正坐在一把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吃着下人准备的早点。 看见来人,霍去病放下茶盏,看看天色,打趣她道:“来的挺早啊,这盘点心我都要吃完了。” 沈乐妮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干笑着解释道:“夜里在想事情,睡得晚了些。” “在为什么事烦心?”霍去病起身道:“不如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沈乐妮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先练完武再说。” “也行。” 霍去病将刀丢给沈乐妮,示意她把上次所学展示给他看,他则边看边给她指出并纠正错误。 检查完后,霍去病便执刀教起了新招式,末了就同沈乐妮开始对练。 一个时辰后,今日的教习完毕。 霍去病抬袖子擦了擦汗,把刀放回了武器架上,往放着茶水的石桌走去,给自己和沈乐妮各倒了一杯温茶,而后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喝尽。 “一会儿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沈乐妮端起自己的,侧身坐到她那把藤椅上。 霍去病眼睛一亮:“你要下厨?” 沈乐妮瞥他一眼,“不下,只是时间不早了而已。” 霍去病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坐到石桌另一边,又倒了一杯慢慢饮着,“行吧。” “学了几个月了,你觉得我练得怎么样?”沈乐妮询问。 “你学的是挺快,也能抓住要点。”霍去病中肯道,又怕她因此言自满,便又直言道:“不过终究时日尚浅,招式虽到位,但练过的人一看就知你是才学不久,没有深厚力量支持。所以你学得再好,也不要懈怠于日常练习。” 沈乐妮颔首:“我知道,我也没有认 为才学了这几个月就可以出师。” 不过能得到冠军侯的肯定,她就非常开心了,也不枉这几个月以来的勤学苦练。 “那平安呢,他学的如何?” “他学武学的太迟,所以打基础这一块,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时间和汗水。不过他也很认真,照这份心力坚持下去,过几年就会小有所成,你不用担心。” 沈乐妮轻点了下头。 军训结束回到府里后,平安每日除了睡觉吃饭读书,其它时间基本都花在了练武这一块,极为艰辛刻苦。明明是舒爽秋季,平安却日日满头大汗。关键是他练完武后,还能保持充沛精力。 每次都看得令她自叹不如,直呼老了啊。 她一日能坚持练个两个时辰就很是不错了,真是二十多岁的年龄,却一副七八十岁的身体。 “对了,你还没说,你昨夜在想什么事呢。”霍去病提起道。 沈乐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道:“就是女医堂招大夫一事,消息放出去许久,到现在也没个符合要求的出现。” 第185章 霍去病听了,道:“听说女医堂收养了十个女幼童?” 沈乐妮颔首:“是,打算从小培养。现下幼童和女医们都在等着,大夫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招到。” 霍去病还以为她有什么难事,结果就这。不过他之前是听说了女医堂在招大夫,只不过以为她是因为忙着军训的事忘了,谁知道却是一直没招到合适的。 “这还不简单,我去给你找来。”霍去病大手一挥道。 沈乐妮一脸不信,“真要那么好找就好了。人家医术高明的大夫听到是教一群女人,还要倾囊相授,直接就给你赶出来了。” “那直接用身份请不就行了。”霍去病没想那么多,能用身份办成的事,便懒得去费别的功夫。 沈乐妮没好气道:“你如此请人来,怎能确定别人会真心实意教你?又怎会愿意倾囊相授?说不定别人还会因此而恨上你,教给你错误的医术而误你终身。” 霍去病皱眉抠脸,“这倒是……” 他知道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个个都心高气傲,一身好本事却不愿传给外人。就比如宫里那些太医! 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反而会起反效果。 不过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一手好医术就是一门本事,是养家糊口的技艺,不轻易传外人。 “那……那怎么办呢?”霍去病也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沈乐妮又喝口茶道:“我再把工钱往上提一提试试,若是这样也没人……”那就先让孙大有和李知琴她们先教幼童们识字吧。 “你给多少工钱?”霍去病好奇。 “每个月十五两。” 霍去病惊讶:“十五两?一个月?”这都抵得上一个普通大夫两年赚的钱了! “那你之前开的是多少?” “一个月六两。” 这都快三倍了,要是还招不到人,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咳咳。 霍去病摸着下巴给她出主意道:“若是长安招不到,不妨把消息放到周边郡县?长安毕竟是大汉京城,纲常礼教浸淫之地,权贵云集不缺钱权,若是别的地方,或许可以招到你满意的人。” “你说得对,等再过些日子看看情况。若是还没有,我就把消息往周边散一散。” 练武场静下来,秋风吹拂过,带来满腔凉意。 霍去病悄悄瞥沈乐妮一眼,小声清了下嗓子,询问起她道:“你可知,半个月后是什么日子?”他看着她的眼里有些许期待。 沈乐妮看着他眨眨眼,想了下却没个答案,直接问:“什么日子?” 霍去病有些恨恨地看着她,收获到的却是一双有些茫然的眼眸。 他妥协,咬牙道:“是我的冠礼。” 沈乐妮先是恍然一下,然后哎哟一声,拍了下膝盖干笑道:“瞧我,忙得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她特意加重了‘这么重要’四个字的语气,因为她看见了霍去病明显的不太美妙的脸色。 第六次军训刚开始一两个月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十一月初霍去病要举行冠礼,而且是刘彻要亲自给他加冠。 当时她生怕自己后面忙起来就渐渐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所以当时就翻了翻空间,想好了要送些什么东西。 一套户外装备,一件防砍服。 这两样都是稀有的宝贝,防砍服只有八件,而户外装备更是只有两套,其中有指南针、打火机、多功能刀、望远镜等这么多的好东西,乃是宝贝中的宝贝。 或许是没了送什么礼的烦恼,加上事情多,于是她果真就把这件事……忘了。 如今被他这个当事人提起来,还真是无颜面对啊。 沈乐妮心虚羞愧地朝他呵呵笑着,收获了对方两枚白眼。 都是她的不对,得补偿他。那就在礼品中,再加一样手持弩吧! “前段时间不是忙着军训嘛,后来又出了平安那件事,所以一时忘了,抱歉啊。”沈乐妮呵笑着赔礼道,下一秒话音一转,迅速找补:“不过你放心,你的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包你满意包你喜欢!” 听到她这话,霍去病那一点不高兴瞬间就忘到九霄云外。 看沈乐妮这表情,他肯定,她一定还有好东西! 哼,就看在好东西的份上,原谅她了。 第179章 真是笨 “行吧,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霍去病哼道。 沈乐妮嘻笑着捧他:“冠军侯就是大度!” 霍去病往后微微一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枕着后脑,眼睛轻轻阖起,休养神息。 沈乐妮一条手臂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支着下巴,安静地细瞧着霍去病的脸。 霍去病感受到了一股不加掩饰的视线,身体微僵,有些不自在起来,却没有动弹,也没有睁开眼睛,任她打量着。 “一晃,你都二十岁了。”沈乐妮感叹着。 虽然自认识霍去病以来才过去两年多,连三年都没有,但眼前这人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是说长相变了,是那种少年的青涩已然褪去了大半,眉宇间含着锋锐,脸部线条渐渐清晰,轮廓有了两分凌厉感。 至于身材……沈乐妮偷偷瞄了几眼。 虽然穿着衣裳看不出有几块腹肌,但却能看出他被腰封裹着的腰部瘦却蕴含力量,两条腿笔直修长。他的身量也像抽条般,也比十七岁的时候高了一大截。沈乐妮估摸着,怕是得有一米九。 如今的霍去病看上去,已然接近成年人的模样和气质。 不错不错,这小子,长得越发诱人了,难怪长安城有那么多姑娘恨不得立马就嫁给他。 听到沈乐妮的话,霍去病才睁开眼睛看向她,有了捉弄她的心思,便同她玩笑道:“确实过得挺快的。莫非……你觉得你自己已经老了?” “……” 沈乐妮瞪他。 这臭小子,哪壶不开专提哪壶!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她冷哼一声,互相伤害:“你这人,长岁数长个子,就是不长一点情商。” 霍去病眨巴眼:“情商是何物?” 沈乐妮促狭道:“就不告诉你,慢慢猜去吧。” 霍去病:“……” 他轻哼一声,一副不稀罕知道的样子,把头偏向一边,不看她。 沈乐妮也不再同他说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询问他道:“哎,说真的,你觉得我的脸有什么变化吗?” 霍去病又转过头来,看她脸一眼,“什么什么变化?” 沈乐妮双手撑着脸颊,把脸往他那边凑了凑,眨巴着眼睛对他道:“就是我的脸,有没有垮呀?眼角有没有长细纹?我的皮肤有没有变黑?” 虽然系统告诉她不会有变化,但是不问问旁人她心里总没安全感。她唯一的一块小镜子早就送给了卫少儿,古代的镜子又看不清,所以到现在她也没看清楚过自己的脸。 如今正好说到这个,她可不得抓住机会问问。 听完她的一串话,霍去病乐出了声,揶揄道:“原来你也在意自己的容貌啊,军训时看你那拼命的样子,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啥意思?这啥意思?说她像个男人? 沈乐妮白他一眼,忿忿道:“我是女子,当然在乎了。” 霍去病垂眸笑了笑。 “赶紧的,帮我看看我的脸,与刚认识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沈乐妮伸着脸,催促他道。 霍去病也依言,倾身凑近几分,帮她看起了脸。 她的五官标致,轮廓柔美,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总是鲜活有神。 霍去病瞧着瞧着,耳边却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他已经成年了,不知她的想法,究竟有没有一点改变…… “怎么样,应该没变化吧?”沈乐妮看着天边,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脸,完全没注意霍去病恍了神。 思绪被她的话打断,霍 去病反应过来,瞬间垂下眼睫掩藏自己的神思,口里回着她道:“没有变化。” “真的?一根皱纹也没长?” 霍去病方才走神,也不确定她到底长没长什么皱纹,便又掀起眼皮仔细在她脸上瞧了一圈,颔首道:“确实没有。” 沈乐妮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霍去病却是有些好奇了,他又瞧起了她的脸上的皮肤,疑惑问道:“为何这几次军训,你我都一同风吹日晒,我每次都被晒黑,你的肤色却一直没什么变化?” 从前他就注意到了,只不过男女有别不太好问,如今既然说到这儿了,他就忍不住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沈乐妮咳了一声,故作神秘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你不会在诓我吧?” “我诓你做什么?”沈乐妮打趣他:“难不成我有护肤的药膏,你也想拿去用用?” 霍去病握拳轻抵住下唇,轻咳一声,“这倒不用,我只是好奇罢了。” 第186章 沈乐妮想吓他一吓,便装模作样道:“霍公子,不要什么都好奇,有句话说的挺好,好奇心呐,害死人。” 霍去病切了一声,不信。 沈乐妮靠回椅背上,摸着脸颊开始小声自语:“虽然现在没变化,可不知道两边时间流逝一不一样,万一是一样的,万一回去后,没了它,这两年堆积的细纹一下长我脸上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沈乐妮似是遇着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瞪了瞪眼睛。 若真是这样,那可太可怕了。这两年多她仗着系统的保证,完全放飞自我,不仅军训时候每日跟着将士们一起日晒雨淋,偶尔还骑马感受呼啸的风使劲拍打脸的痛快感。 要是没了系统,她那脸会是个什么模样……沈乐妮浑身一个激灵。 她不敢想。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沈乐妮立马在脑子里叫出系统问它:“系统啊,我待在这里一天,那我家那边是不是也同样过去一天?” 系统回道:“宿主放心,若是宿主能完成任务,在这里无论过去多久,回去的时候,回到的都依然是宿主记忆停留住的那一天。” 记忆停留住的那一天?那就是她去参观博物馆的那日了。 沈乐妮长舒一口气,心里却是道,虽然系统这样说,但她也得开始护一下肤了,避免有个意外什么的。 她想着一会儿去买些什么东西,一边凝视着她的霍去病同样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几个月前,他母亲问他怎么样了,他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他和沈乐妮的事,他就用事务多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这个借口遮掩了过去。 上个月某一日,母亲让他去陪她用晚膳,饭后两人就着他加冠之事商议敲定了一些事情。因为陛下要亲自给他主持冠礼并加冠,所以他们只负责一些小事就可。 商议完后,霍去病起身告辞,卫少儿拉着他坐了回去,忽然说道:“你和乐妮……怎么样了?” 霍去病一愣,顿了顿,想找借口混淆过去:“娘,您知道我……” 卫少儿却似是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别找什么你忙的借口。” 霍去病噎住,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后脑勺,“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等?你都要二十岁了,快成年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几岁了。”卫少儿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一眼,“你倒好,要三年了,连个喜欢的姑娘都弄不到手,真是笨。” 霍去病闹个大脸红。 “你还好意思脸红?”卫少儿毫不客气地杵他:“整日和人家待一起,多好的机会啊,你都抓不住。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出门了。” 霍去病不光脸红,耳朵也红了。 被母亲训红的。 “娘,你就……就这么不看好你儿子?”霍去病嘴硬道。 卫少儿就静静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霍去病肩膀一塌,有些丧气。 卫少儿叹口气,说道:“要不你寻个机会,直接问问乐妮的意思吧。若她真无意嫁人,你也就不用再想了。” 霍去病一怔,看着自己的母亲。 卫少儿看向他,目光柔和慈爱,“你也不要怪乐妮,我知道她有苦衷……她作为女儿身,却担了这国师之位,受陛下宠信,许多人虎视眈眈,已是不易。她那身份,轻易嫁不得人。” 何况卫家,门楣已然煊赫至此。 盛极必衰的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 她轻叹了口气。 “娘……”霍去病艰难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卫少儿伸手拍拍他的肩,话音一转道:“你也先别急着伤心,这不还没问呢。等你先问了,你再接着伤心吧。” 霍去病又是一噎,方才失落难过的情绪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卫少儿看他一眼,提议道:“你若是不好意思问,那便告诉为娘,娘去帮你问。” “不、不麻烦娘,我,我自己去吧。” 卫少儿点头,又道:“不过为娘先说好,若是乐妮不嫁,那娘便给你相看别的姑娘了。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妻生子了。” “娘……”霍去病一想到被拒绝,只觉得自己谁也不想娶。他又找借口道:“就算沈姑娘不嫁,这事儿也急不得。” 他说完,就见卫少儿眼睛一瞪,立马在她开口前抢话:“因为再过不久,大汉便又要同匈奴开战。” 卫少儿愣了愣,“又要打仗了?” 霍去病点头。 “陛下……让你去?”卫少儿紧盯着他问。 霍去病默了默,如实回道:“我作为陛下亲封的嫖姚校尉和冠军侯,自然会去。” 卫少儿心里一紧,半晌无力地叹口气,垂着眼眸没说话。 霍去病知道母亲是担心他,便扬眉朗声安慰她道:“母亲放心,我这般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被他这么一搅和,原本难受的心情也散了去,嗔他一眼道:“你这小子,忒看得起你自己。” 霍去病咧嘴一笑。 第180章 及冠 从记忆中回过神,霍去病看着摸着下巴兀自思索的沈乐妮,心跳倏然快了起来,他忽而启唇:“你……” 听到声音,沈乐妮看他:“怎么了?” 看着她那双眼睛,霍去病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这么急?好歹吃了饭再走啊。” 霍去病摆摆手,转身迈开脚,步履微快地离开了练武场,留沈乐妮一脸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 当日,沈乐妮就将加钱消息的放了出去,然后又开始日复一日的等待。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人还没招到,便迎来了霍去病的冠礼。 这一日一大早,晨光方照在大门匾额上,冠军侯府已然门庭若市。霍去病同他的母亲与继父立在大门口,共迎着前来贺礼的宾客。 庄严威仪的朱门前,人流涌动,绫罗绸缎,勋贵云集。 沈乐妮也起了个大早,装扮隆重端庄,带着贺礼来到了冠军侯府。 这份贺礼自然不是系统给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能让外人瞧见,只能私下给,但她也不能空手而来,所以就又准备了一份表面的贺礼。 来到大门口,沈乐妮与陈掌三人见了礼,才把目光转向卫少儿,露出真切的笑容同她问候道:“夫人,许久不见。” 卫少儿笑盈盈上前一步迎道:“乐妮来了啊,快里面坐,稍后忙完了我去寻你说说话。” 沈乐妮也知她现下忙着迎客,便没有多打扰她,笑着点点头便越过她往里面走去。在走到霍去病身边时,朝他打招呼般一笑,趁没人注意时与他眼神交流了一番。 沈乐妮:你的东西,等没人的时候 再给你啊。 霍去病:没问题!东西怎么样?我的冠礼,你可不许小气啊。 沈乐妮:早就说了,包你满意! 霍去病:嘿嘿。 加冠仪式在前院举行,沈乐妮进来时,这里各处都站了人,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说话声不绝于耳。 瞧见沈乐妮,许多官员高门也主动前来打招呼,沈乐妮保持礼貌的笑容,从容应对。 在与第三十七个人寒暄完后,总算是没人再上前来。沈乐妮呼了口气,连忙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悄悄苟着。 一直到巳时过半,也就是早上十点左右,迎宾这第一部分才宣告结束。不,也不能说完全结束,因为最重要的大人物,皇帝刘彻还没有到。 两刻钟后,在吉时前,身着常服的刘彻在侍卫宫人的拱卫中来到冠军侯府前院。他的时间金贵,陈掌夫妇也不敢耽误,迅速开始仪式。 前面的迎宾入堂完成后,便到了加冠仪式。由刘彻亲自为霍去病戴冠,初加缁布冠,再加皮弁,三加爵弁。然后是醮礼、取字、见尊长,最后是礼宾与见乡先生。[1] 整个仪式过程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刘彻在仪式最后一步完成时才离开的侯府,可见其对于冠军侯霍去病的爱重。 送走刘彻后,陈掌夫妇便招呼着宾客们入了席。 沈乐妮快乐地搂完席后,便被卫少儿叫来的侍女带去了一处园子里赏景,等候她来同她说话。 今日来的人实在多,主人家送走最后一个宾客时,已是下午未时。 卫少儿赶来园子,看着沈乐妮便笑着道:“今日人多,让你久等了。” “没有,夫人才是辛苦,忙了这么久。”沈乐妮替她倒了杯茶,递给了她,“快坐下来歇歇。” 卫少儿坐到她对面,笑意盈盈抬手接下,浅啜了一口。 “宾客都送走了?”沈乐妮聊起话题。 “是啊。”卫少儿放下茶杯,拿出帕子轻轻点着额角,“真是没想到,人会那么多。” 其中大部分是早就发了请帖的,但还有一部分是不请自来。人家带着贺礼笑脸而来,他们也不好将人请出去,只能临时再加几桌席面,忙得脚不沾地。 第187章 沈乐妮调笑道:“霍公子这般年轻有为,长安文武百官、高门贵族都恨不得巴结一二。” 卫少儿嗔她一眼:“你就抬举他吧,哪里是他的缘故,分明是看在陛下的面上。” 两人说了会儿话,换下礼服的霍去病也来到了园子。 “娘。”霍去病走上前来,轻声唤道。 卫少儿示意他坐,“前院都收拾好了?” 霍去病坐到母亲旁边,点头道:“都已收拾妥当。” 卫少儿抬目,仔细瞧了瞧儿子的脸,伸出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替他理了理衣襟,谆谆道:“去病啊,如今你已成年,是个大人了,以后做事万万稳重,不可冲动。知道吗?” 当着沈乐妮的面被母亲教导,霍去病的脸一下就红了,不自然地瞟了沈乐妮一眼,朝卫少儿颇为幽怨道:“娘,还有人在呢,这些话您就不能私下说……” 卫少儿笑出声,不给他留脸面的同沈乐妮讲道:“瞧他面皮儿薄的,我都没说什么,这脸就红了。” 霍去病像是石凳子上有针在扎他一样,简直想抬屁股就溜。 沈乐妮抿着唇角憋着笑。 “母亲。”霍去病提了提音量。 “好了,我也不同你说了。”卫少儿悄悄看沈乐妮一眼,又看看霍去病,站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今日着实够累的,回去好好歇歇。” 霍去病两人也站起身,欲送卫少儿出门,卫少儿却拦住两人道:“我同正德一道回去,不用你们送,你们聊你们的。”正德,便是她夫君陈掌的字。 闻言,两人只好作罢。 卫少儿拍了下霍去病的肩,看着他温声道:“去病啊,别忘了娘同你说的话。” 霍去病疑惑地眨了下眼,与母亲对视了几息,而后才陡然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就要去看沈乐妮,却生生止住,清了清嗓子回卫少儿道:“我、我知道了,娘。” 卫少儿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便转身离开了园子。 待目送卫少儿的背影消失在园子入口,两人这才坐了回去。 沈乐妮给他倒了杯茶,推给了他。霍去病道了声谢,端起喝了一大口。 她托腮望着他,暗自坏坏一笑,忽然绽着唇角开口轻轻唤了声:“子孟。” 霍去病猝不及防,险些被咽下去的茶水呛着。他一手放下茶杯,一手抬袖掩唇,红着耳根瞟了眼沈乐妮,磕巴道:“叫、叫我字做什么?” 沈乐妮恶趣味得逞,暗暗勾了勾唇,表面无辜道:“没什么啊,就是觉得陛下取的这个字,很是不错。” 霍去病躲着她的视线,“陛下取的,自然不错。” 沈乐妮想起他的名也是刘彻取的,打趣道:“冠军侯真是得陛下看重,名和字都是陛下亲自所取,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臣子有此待遇。就连我啊,亦是比不得你,连我都要嫉妒,更别提别人了。” “你可别捧我,小心哪天我摔了下去,那我可要怪你了。”霍去病也同她说笑道。 沈乐妮却想到了他的原定结局,不由心间一涩。 还有四五年,她不知能不能改变他的命定结局。 他逝世的原因没有准确说法,或许是政治斗争被人暗害,或许是长年打仗身体亏空,或许是染上瘟疫,也或许是突发疾病。 若是前者,就比较麻烦。虽然她猜测过或许是跟制造‘巫蛊之祸’的那些人有关,但终究史实不明,不能妄下定论,否则万一有个意外,导致背后人提前或推迟动手,更是棘手。 因而敌人不明,且一方在暗一方在明,他们只能见招拆招。 而若是后者,霍去病如今的身体很健康,她也在坚持让他锻炼身体,但是后面几年霍去病接连出征,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她只能跟着他去,然后按时给他调养身体。 沈乐妮很头疼,不由喊出系统和它好言商量道:“好系统啊,之后兑换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兑换一些能急救和保命的药?调养身体的也可以啊。” 系统又开始拿那套固定回答回她:“所兑换物品是根据形势和——” 沈乐妮打断它可怜兮兮恳求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肯定也是希望任务顺利完成的对吧?你说咱也不知道霍去病的真正死因,你给我一些药,也多一份保障啊。” 系统沉默几秒,依旧无情:“很抱歉,系统无法帮忙。” “……” 沈乐妮骂骂咧咧切断聊天。 ----------------------- 作者有话说:[1]冠礼仪式查自百度百科。 第181章 拆箱的快乐 见沈乐妮不知在想什么,眉间似有愁绪,霍去病便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沈乐妮抛开繁杂的思绪,抬起手执起茶壶,给自己和霍去病分别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含笑对霍去病祝福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便以茶代酒,恭贺霍公子及冠。愿你此后,同你的名一样,疾病驱逐,健康无虞,顺遂一生。” 霍去病也端起茶杯,与她手臂平举,牵唇道:“多谢沈姑娘吉言。愿你也如此。” 两人饮尽杯中茶,霍去病擦了擦嘴,挑唇道:“只是光喝茶,不尽兴啊。” 沈乐妮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福至心灵:“你想喝酒?” 霍去病不答反问:“你不想喝?” “方才宴席上,你还没喝够?”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霍去病哽了下,瞪她:“你到底喝不喝?痛快点儿。” 沈乐妮一下没憋住噗的一声,在他危险的目光里把到了嘴边的笑咽了回去,先问他道:“你有什么好酒?没有的话,我可不喝。” “今日的贺礼中确实有人送了些好酒,你定然还没试过。”霍去病俨然早就想好拿什么酒了,朝她投了个眼神去,似是在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行吧。”沈乐妮扬唇拱手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只要霍公子开心,在下便陪同。” 霍去病闻言,留下“等我”两字,便起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园子,没一会儿就抱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以及两只酒杯。 嚯,这小子,抱这么个的坛子来,是想跟她划两拳不成? 沈乐妮不由摸摸自己搂了席的肚子。嗯,消化了大半,喝一些没问题。 于是两人就在园子里,边喝着酒,边聊古往今来的奇闻趣事。一坛子酒,下着闲话与下落的金日,慢慢装进了两人肚子里去。 沈乐妮午时吃得有些多,便没喝太多,酒坛子里的一大半,都进了霍去病的腹中。 “这酒确实不错。”沈乐妮放下酒杯,赞了句。 她抬眼瞅着霍去病微红的脸蛋,低声道:“喂,你喝醉了吗?” 霍去病忍不住无声 打了个酒隔,挥手道:“这酒又不是你那白酒,这么些还喝不醉我。” 他说话时口齿清晰,确实不像喝醉的样子。 沈乐妮看了看天色,对他道:“聊得差不多了,把东西给你我也该回去了。” 提到贺礼,霍去病精神一振,看了看四周开阔的环境,迫不及待站起身道:“你随我来。” 沈乐妮跟着他来到了他书房中,霍去病转身将门关的死紧,然后蹭蹭蹭来到沈乐妮面前,一双眼睛像是点了两盏灯一样炯亮期盼地瞅着她。 沈乐妮也不多言,直接将早就准备好的三样东西从空间里取出来,放在了地面上。 霍去病低头看向地上的三个箱子,立马蹲身下去,打开了第一个。 等看清箱子里的东西,霍去病惊喜到险些破音,“防砍服?!”说着,他激动地将躺在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防砍服捧了出来。 沈乐妮看他这副捡到宝的样子,微昂着下巴哼哼道:“怎么样,这个贺礼够意思吧?”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霍去病一双炙热的视线已经黏在防砍服上,抖都抖不下来了。 见他一直喜滋滋地看着防砍服,沈乐妮忍不住提醒道:“还有两个箱子呢,要不你先打开看看?” 霍去病这才有空看向另外两个箱子,都比装防砍服的箱子大上许多。他没想到,沈乐妮会给他一件防砍服,那另外两样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宝贝?他忙将手里的防砍服小心翼翼放回箱子里,然后伸手打开了第二口箱子。 入眼的是一个用布做的形状奇怪的东西,鼓鼓的,里面像是还有东西。看这模样……这似乎是一个包裹? 见他愣住没动,沈乐妮便也蹲下来,替他打开了这个登山包,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样样摆在地面上,为霍去病仔细介绍着。 越听下去,霍去病的呼吸就越发急促,盯着地面上的东西,眼神近乎狂热。 介绍完打火机,沈乐妮当着霍去病的面给他示范了一下,噗的一声,火苗从那小口里窜出,霍去病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第188章 他抬手从沈乐妮手里接过,照着沈乐妮方才那样在开关处用力一按,一簇蓝色火苗冷不丁冒了出来。 霍去病惊叹着好神奇好精巧的工艺,反复点火,试图研究出这火苗是怎样擦出来的。 看他按了一下又一下,沈乐妮生怕他给按坏,提醒他道:“就这么一个,你可小心点,要是按坏了,我可没法给你修。” 听到她的话,霍去病这才不舍地把手指移了开,摇晃着打火机机身,看着里面晃动的似是水一样的东西,开口道:“这……打火机,能用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省着点用吧。还有啊,这打火机可不经摔,千万得放好了。”沈乐妮肉疼地看了眼打火机,然后就移开了视线。 不能看,越看越舍不得。 沈乐妮接着介绍起了剩下的东西。当听完多功能刀的介绍后,霍去病的眼里是对精妙绝伦工艺和奇思妙想的佩服。 当听完望远镜的介绍后,霍去病已经震撼到说不出话。 当听完最后一样指南针的介绍后,霍去病在一连串的震惊激动里已然被淬炼到心如止水且云淡风轻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霍去病望着一地的随便拿出去一样便能卖出天价的宝贝,沉默良久。 沈乐妮看他这模样,乐出了声,说笑道:“怎么了霍公子,莫非是被这些惊喜给吓到了?” 霍去病望她一眼,半晌才憋住一句:“这次,真是让你破费了。” 沈乐妮也很是心痛,“你知道就好,我可是舍了血本了,你看我多重视你的冠礼。往后你有好东西,可别忘了我。” “没问题!”霍去病开心地笑出一口白牙。 沈乐妮朝最后一口箱子努了努嘴,“还有最后一个,打开看看吧。” 或许这最后一物,才是最令他激动和喜爱的。 霍去病没急着开箱子,而是先把地上的东西都一一轻手轻脚地收进包里,这才把手伸向了最后一口箱子。 吱呀一声,随着缝隙变大,箱子里的东西逐渐映入两人视野中。 待见得箱中物全貌,霍去病呼吸一窒,原本松快喜悦的神情倏然郑重起来。 “这……这是?” 霍去病把手伸进箱子里,抚摸着那黑漆的似铁锻造的武器。他盯着这陌生中透着些熟悉的外表,瞳孔缩了一缩,脱口道:“这是,弩器?!” “是。这武器,叫做手持弩。” 沈乐妮给他介绍了一下手持弩的特点,霍去病听着,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盯着这手持弩的眼神狂热到发烫。 没等沈乐妮说完,霍去病就伸出双手将这把有些许重量的弩器给搬了出来,如获至宝地用眼睛研究着弩身。 “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弩器对我大汉军队来说,便是如虎添翼!”霍去病抱着手持弩,笑得畅快肆意。 沈乐妮瞅一眼关着的房门,瞪他一眼:“你可小点声儿吧,别给人听见了。” 霍去病已经高兴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无妨无妨,我府里的人对我忠不忠心,我还是清楚的。” 沈乐妮无言,就看着他盯着手持弩,笑的牙都收不回去。 “对了,只有弩器,没有弩箭?”霍去病这才反应过来重要的一点,忙问。 虽然大汉有许多种弩箭,但若想这弩器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还得需要配套的弩箭才行。 沈乐妮对着那口箱子抬了抬下巴,“把布揭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霍去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弩器下面铺了一层布,而布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他将布揭开,入眼的便是被垒得整整齐齐又密密麻麻的大半箱子弩箭。每一支尖头都是 精铁所造,泛着银光,锐利到可割开空气。 霍去病取出一支,抬手轻轻从尖头拂到箭尾。 “好,好箭。”霍去病称赞一声,看向箱子,“这里有多少支?” “一百支。” 霍去病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你只有这么多?” 沈乐妮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斜他一眼道:“少套我的话。这些是我送给你的而已。” 霍去病呵笑一声,继而正色问道:“那你那里有多少?” 沈乐妮本也没有打算瞒着,便实话实说道:“手持弩一百把,弩箭三千支。” 霍去病沉思着,沈乐妮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出声,片刻后听他问:“以后你……还会拿到这弩器吗?若是能,什么时候能拿到?” 沈乐妮摇头:“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 霍去病顿了顿,道:“也罢,有就行。”说着,他将弩箭和弩器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 沈乐妮站起身道:“东西都给到了你手里,我也该回去了。以后若是哪个忘记了怎么用,便来问我。” 听她要走,霍去病一把将箱盖合上,唰的一下站起来,声音有些急切:“等等!” 第182章 可愿做我的妻? 转了一半身的沈乐妮只好又转了回来,用眼神询问他。 霍去病却忽然沉默了,只拿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等了半晌也没见他说话,沈乐妮只好主动开口:“还有何事?” 窗外的一团金日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晚霞大片大片晕染开来,红黄交织,映得窗纸如同火炙一般。 屋内光线有些黯淡,静谧蔓延开来,像是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霍去病与沈乐妮对视着,一想到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要宣之于口,他的心就止不住开始狂跳。 可她那双眼,静静望着他的眼睛,明亮动人,他却看不出对他的一丝情意。 霍去病鼓起的勇气,像是打开了口子的气球,慢慢泄了去。他张了张口,内心挣扎犹豫着,那句话就在喉间上下滚动着,迟迟吐不出口。 若是……若是她拒绝了,他该如何收场?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以后他俩相处,还会和从前一样,像好友一样嬉笑玩闹,时常相聚共饮吗? 可他不愿,不愿他们的关系一直就这样下去,看似亲密,实则隔着十万八千里。 母亲说得对,与其这样不清不楚、猜来猜去,不如索性问个清楚。 他已经二十岁长大成人,他也想同好友那般,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霍去病天人交战着,而沈乐妮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渐渐从有些凝滞奇怪的氛围里察觉出了一丝什么。 她正要开口,便见对面人收起驳杂的思绪,眼睛迥然地盯住她。 霍去病心脏跳的快要扑出胸膛,他喉结紧张地动了动,那句掩埋在心底却日日难忘的话终究说出了口。他道:“我……我想和你成亲,你可愿,做我的妻?” 沈乐妮瞳孔明显变了一变,唇角自然的弧度就那么僵住。 他说什么?! 和她成亲?可愿做他的妻? 他怎么猝不及防给她来了个大的?! 这小子,不道德啊! 沈乐妮看着霍去病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心里有些难受。 对于这样一个情真意切又恣意朝气的少年,她何尝不曾心动?但是……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啊。 她又何尝看不出这两三年他对她的心思,可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意,把最佳答案告诉了所有人。可就算这样,霍去病眼里对她的感情却始终没有放下。 如今他直接问出口,将真心摆在她眼前,可她不得不,拿刀剜他的心。 一直紧紧盯着沈乐妮的霍去病,见她迟迟不答,被汹涌情绪抛上来的一颗心又渐渐沉了回去。 沈乐妮终究是叹了口气,直视着霍去病,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狠狠割在霍去病心上。 霍去病呼吸一窒,锐痛在五脏六腑逐渐蔓延开来。 即便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可他还是无法阻止身体的反应,伤心难受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但就算霍去病再伤心,也听清楚了她说的是什么。她说,不能,不是不想。 “为……为什么?”霍去病张口,声音沙哑。 沈乐妮还没开口,霍去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她:“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确定你会回去?” 沈乐妮缓慢摇了摇头。 “那,那你是担心你我成亲,会让你我和卫家,以后走向不好的结局?”霍去病显然也是思虑过这一点。 沈乐妮望着他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可怜眼神,嗓子像是被掐住,干哑又疼痛。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霍去病以为自己说中了,便急着说服:“你别担心,我会去同陛下说清楚,只要陛下答应,便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待一切安定下来,我们就辞官,隐世安——” “霍公子!”沈乐妮实在不忍听下去,只好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霍去病剩下的话骤然消散在口腔里,屋里的安静宛如实质,令人呼吸不畅。 沈乐妮抬起眼,与他的目光交织,回答坚定而无情:“霍公子,无论我回不回去,我都不能与你成亲。” 第189章 “……能告诉我原因吗?”霍去病苦涩一笑。 沈乐妮不敢看他,视线移向一边,“若我能回去,我早晚便会消失于这个世间。我同你成亲,就是在辜负你的情宜,就是在耽误你的人生,扰乱你原本的轨迹。自我们相识,你待我很好,处处帮我。我很感激,所以我不能明知结果,还这么对你。” 似是接下来说的话分量太重,她又不得不看向他,“若我不能回去,即便这一生都留在这里,可我身为国师,触碰到诸多权贵世家利益,已是腹背受敌,太多人恨不得让我消失于世。而你卫家,已然是大汉第一高门显贵,如立云端。再往上,便危矣。” “就算我不想做国师,你也不想做冠军侯,可你觉得陛下会同意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陛下同意,但我也只能活在陛下的视线里。我始终知晓太多,对于原本的轨迹来说,是个无法估测难以掌握的变量。陛下圣明。可以后呢?人心易变,世事变幻,以后的事以后的人,谁又能说得清、猜得准?” “去病,我生活难安且罢,但我不能让你也因我,影响你、影响卫家的安危。我们之间,最多只能是朋友。” “抱歉。” 她不能告诉他为什么她留下也不能与他成亲的真正原因,因为若她留下,只能说明她没有完成任务,那就意味着,她没有改变霍去病的命运。 霍去病英年早逝,那她就算想不顾一切嫁给他,这个世间,也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 她与他,注定是时空过客。 听完她的回答,霍去病长久哑然。 其实,他也明白陛下根本不可能同意他们两人辞官,至少中晚年以前是不可能的。可若身在此位,他也知道,两人若是成亲,便会给两人和卫家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最终走向可怕的结局。 明知而为,是不负责任。 可他真要为了一己之私,让沈乐妮一个女儿家孤身等他一二十载甚至更久?沈乐妮嫁给他是令诸多人忌惮,但沈乐妮若是嫁给普通人,大概陛下是会同意的。 天际线快要吞没夕阳。 屋内视线朦胧。 霍去病喉咙干涩,声音嘶哑:“你……你别害怕,我会求陛下成全,求陛下开恩,亦会尽力护你此生安然。” 沈乐妮摇头:“很难。而且,我能不能留下,尚且未知。” 若是以前,霍去病定然不会多问,但现在,他迫切想要个回答。他尤为不解:“连你也不能确定你自己的去留?这究竟是为何?” 一阵沉默。 霍去病看出了她有不能说的苦衷,嘴里酸涩一片。 见他黯然神伤,沈乐妮的心也像针扎,密密麻麻的痛,要不了人命,却像是溺了水,无法呼吸,难受至极。 “我……我该走了。” 她匆忙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门开了又因惯性自然合过来,黯淡的光线从缝隙里钻进屋里,打在了霍去病落寞的侧影上。 霍去病紧闭上眼,脸色惨白,心痛如绞。 . 沈乐妮回到家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寝屋里。 月挂枝头,屋内银华如鲛纱。 沈乐妮坐在窗扇下的矮榻上,抱着自己的双膝,仰头安静望着窗纸上暗影浮动,半晌于脑海中闷闷道:“系统,若是我完成任务,也不会有机会留下吗?” 系统的回答机械而无情:“不会有机会留下,你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望宿主勿要多想。” “若完成任务,那我还能待多久?” “系统目前无法给出准确回答,但一定不会太久。” 沈乐妮不说话了。 脑子里静了几秒,系统的声音又响起:“宿主完成任务以后,系统会将宿主送回原来的时空,同时系统还会收回所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 沈乐妮:“……” 这臭系统 ,她也没问啊,这么不问自答,是生怕她搞事情啊? “那我若是没有完成任务,被留下了,死后会回到现代吗?” “系统不知。”顿了顿,系统不知是不是哪个螺丝松了,补充一句:“这是地府管辖之事,宿主死后,可找地府相关负责人询问。” “……” 沈乐妮被逗笑了。她调侃道:“系统,想不到你也挺幽默的啊。” 系统却直言道:“系统感受到了宿主很难过,系统是在开玩笑,想让宿主心情好一些。” 沈乐妮的笑滞在了脸上。 她沉默下来,望着窗扇的眼睛慢慢描摹着映在上面的枝条细影。 “那,我若是留下,你还会跟着我吗?”沈乐妮又问。 系统又一板一眼回道:“任务失败,系统会自动与宿主解绑。” “那些东西也会同你一起消失?” “是。” “……好吧。系统,那你就忍心独留我一人在此?” “……抱歉。” 沈乐妮又陷入良久沉默。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白酒,打开以后,就那般握着瓶身,凝望着月光与暗影,一口接一口,和着忧伤咽下了肚。 月照万里,两人饮醉。 ----------------------- 作者有话说:他终于问出口了!他真的,我哭死。但是……心疼他两秒,也心疼乐妮两秒。 这算不算刀?不过大家放心哈,结局he的 第183章 你和去病发生了何事 十一月底,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寒风日日侵袭长安城。 虽然刘彻尚未于朝堂上正式下旨对河西起兵,但近几个月以来对中央军和地方军的调动和紧急训练,以及考工令和尚方令的兵器赶工,已然令许多人嗅到了一丝硝烟的气息。 自霍去病冠礼后,沈乐妮除了正事以外,其它时间都尽量避免同霍去病见面。即便见了面,也在逃避和他说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霍去病亦是如此。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两人之间,终究不能似从前那般,没心没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相处。 幸而霍去病如今比往常更为忙碌,除了上朝时会碰一面,平日里偶尔才能得见他一回,就连教习何平安武功和教她刀法也腾不出什么时间,只能让他的得力护卫代劳。 而沈乐妮也忙于女医堂和研究院之事。 增加工钱的消息放出去的一个月之时,眼见始终招不到人,沈乐妮就打算将招募范围扩大到周遭郡县,然后消息扩散出去还没有两天,就有一城中老大夫主动上门应募。 沈乐妮了解了一下这位老大夫的基本信息。他叫元清,如今快五十岁,乃是长安本地人,家里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馆。 元清祖上三代都是大夫,他的祖父年纪轻轻但于医术方面极有天赋,当年汉朝初建,差一点就能选拔为太医令学徒。 虽然元清祖父没有进太医令,却依旧潜心学医,后来自己开了家医馆,高明的医术使得元清祖父的医馆逐渐在长安有了名声。但随着作为京都的长安愈发繁华,长安城内医馆和医术高明之人也如雨后春笋,不断冒出。 渐渐的,他家医馆逐渐没落,直到他这辈,算是泯然于民间。 元清自小就跟着父亲学医,也很是努力,常常废寝忘食,虽然天赋平平,但好歹有着祖辈传承和经验,尚且还能运转医馆。 一直到他年老,逐渐力不从心,自己的儿子更是笨拙,学了许多年还是医术平庸。他有心收徒,可他这年纪,等到教出学徒,他家医馆早就关门了。 到了这两年,医馆收入开始有些入不敷出,眼看着祖父的医馆就要开不下去,元清只好想办法补救。 早在几个月前,元清是听闻了女医堂在招募大夫,但他想到那里面的一群妇人,便直接略过了。可屋漏更逢连夜雨,两个月前,他家医馆斜对面竟然也开了家医馆,里面的大夫医术比较好,所以就更没什么人往他们这里来。 勉力维持了许多年的医馆,终于被迫关门。没了养家糊口的医馆,元清焦虑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最近又听说了女医堂招大夫,而且这次工钱每个月竟开到了十五两一个月。元清很心动,百般挣扎纠结下,终究是妥协于生活。 他放下偏见,来到了女医堂。 沈乐妮听他说完以后,便是两眼放光。元清识字,有着几十年的行医看病经验,祖上还有传承,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于是沈乐妮没有犹豫便招了他。 当日,沈乐妮就和元清签了古代版劳动合同。带着他了解了女医堂后,沈乐妮便和他商讨起了课程安排和内容。 由于元清家离女医堂不远,加上元清自己不愿住在堂内,所以他每日教完课后就离开了女医堂。 有了元清,女医们和幼童们总算是可以开始上课,女医堂目前最重要的事得到解决,沈乐妮也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研究院,被称为‘研究员’的各界匠人们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与调整,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研究院的生活,纷纷投入到潜心的钻研学习中。 第190章 沈乐妮的火药院中,自从上次成功炸炉以后,几个方士便开始按照沈乐妮的要求进行试验,如今已经掌握了炸炉的各种成分的所需用量,开始钻研起其它方向。 至于造纸院的白恣,却迟迟没有什么进展,他愧于白吃白喝白住着,还拿着钱,前些日子竟将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钻研,然后在一次吹了夜风后,就病了。 沈乐妮听说以后,便命令他好好休息几日,又怕他再钻牛角尖,想了想,隔日送了他几张从空间里取出的白纸,以给他一些灵感和思路。 白恣拿到以后,果然两只眼睛当场就发亮了。病好以后,再次投入钻研,却再没有之前的心急。 忙完女医堂和研究院的事以后,沈乐妮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下一次任务系统还没有下发,而自从刘据正式册立为太子后,他便开始居于太子宫,在朝会上也依旧选定了石庆为太子太傅。 教导太子之责太过重大,沈乐妮怕引起麻烦,因而她后来就向刘彻说明不再给刘据授课,刘彻亦同意了她的请求。 沈乐妮终于有了些空闲时间,便整日窝在府中练武场练习刀法,偶尔出门视察一下女客来和女医堂等管理之所。 两日后,沈乐妮依召入宫。 温室殿内,沈乐妮进来时,刘彻正在用她之前献给他的签字笔在白纸上书写着,听见拜礼声,刘彻嗯了一声,并未急着开口说话。 沈乐妮便静静候立着,片刻后,刘彻放下了笔,一手捏着白纸的右下角将其从案上举起,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上面的小字,砸吧一下嘴道:“这笔书写还算顺滑,墨水干得快,还不用蘸墨。是比大汉的笔好用得多,就是握笔还不太习惯。” “陛下多用几回便能习惯了。”沈乐妮笑着接话道。 刘彻又将注意力从笔上转移到了这张纸上,他手指揉捏着纸张的边缘,感受着指腹中舒滑的手感,神色受用:“这叫纸的东西,确实比竹简好用的多。轻便,柔韧。倘若以此为书写之物,朕批奏折也不用批的手腕酸痛了。” 说完,他问沈乐妮道:“你已经把这纸交给造纸院了?” 沈乐妮颔首:“是。” “钻研的如何了?” “回陛下,白恣正在不断进行试验,争取尽快为陛下、为大汉造出此等纸张。” 刘彻嗯了声,举着手中纸张道:“你告诉他,若有什么需求,让他尽管开口。倘若他真能造出与之一模一样的纸,朕定有大赏。” 沈乐妮拱手:“是。” 刘彻把纸放回案上,又道:“只是如今造纸院只有他一人,怕是有些少了吧?” “臣此前也想招一些人来给白恣帮忙,但白恣不想有人打扰他,说若是有旁人在,或许会扰乱他的思维。” 刘彻罢了下手,“如此也罢。”想了下,他又道:“但只他一人终究太慢,朕会下旨,于大汉境内寻找有此等技艺之人进研究院,与白恣共同研讨,尽快研制出纸的做法。” 之前沈乐妮将纸献给他的时候,他就听她说了纸对于大汉的好处,利是远远大于弊的。因而,他也希望大汉能够尽快造出纸,将笨重的竹简案牍全部换下。 沈乐妮应下。 刘彻放松身体,轻轻靠在椅背上,和她闲聊起来:“你那费心费力建起的研究院,还真是有几分用处。里面收的好一些人才,在此次治理河域水灾和修筑河堤中帮上了大忙。” 闻言沈乐妮颇为谄媚地笑了一笑:“臣献给陛下的,自然都是对大汉有用的。” 刘彻笑骂:“给你一根杆子,你还就顺着往上爬了。” 沈乐妮嘿笑着。 刘彻收起了笑容,面色有些沉重:“不想今年河域水灾竟严重至此,百姓死亡失踪不计其数。但幸好的是,并未引起疫病,否则啊……” 他轻叹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 “可有查出异常之处?”沈乐妮询问道。 刘彻摇头,道:“堤坝冲毁严重,已然无从查起。” 沈乐妮便不再 说话,双手自然垂着抱在腹前。 刘彻忽然转移了话题:“再过几日,朕便会在朝堂上正式下旨,明年春起兵河西。” 沈乐妮本分地静静听着。 “此次河西一战……”刘彻说了几个字,却又说不下去了。 他有心想问问此次战役的结果如何,有没有打下河西之地,拿下几座城池,大汉损失严重与否,匈奴又歼灭多少。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又怕泄漏天机会影响到原本战果。他斟酌几许,旁敲侧击地问道:“此次起兵夺取河西,国师认为该派出谁去合适?” “这……陛下,臣不懂行军打仗,臣不敢妄言。”沈乐妮望了眼刘彻,觉出了他此言的真正意思,于是便牵唇道:“不过臣相信陛下早已有人选。陛下英明,所选之人,定能如陛下所愿。” 事情尚未发生,她也不敢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只能隐晦地告诉刘彻此次战果。 刘彻神情一松,面色愉悦起来。 沈乐妮想着此次刘彻召她入宫应当是向她确认他心中人选,因此见刘彻半晌不再开口,她便拱手道:“若陛下无事,臣便告退了。” “不急。”刘彻开口留她。 “陛下还有何事?” 刘彻看着她,忽而轻声咳了一咳,冷不防开口道:“你和去病,是发生了何事?” 沈乐妮神情微微僵了一瞬,又掩饰过去,不明道:“陛下何出此言?”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两个这些日子,似乎在相互避着。”刘彻说着,眼神不动声色地在沈乐妮脸上梭巡着,试图在认证什么。 但沈乐妮的表情却无破绽,唇角带着浅浅弧度:“陛下多虑,臣与冠军侯并未发生嫌隙。” 刘彻看了她一会儿,觉得有些索然,便挥了手,“行了,你退下吧。” 沈乐妮依言行礼告退。 第184章 朕在你眼中是昏君? 当日下午,刘彻又将霍去病召进了宫,刘彻挥退殿内所有人,君臣二人就着战事商讨了一番,又对霍去病所建骑兵进行了训练上的一些讨论和改进。 待到暮色四合,两人才商议完毕。 刘彻从龙椅上站起,理了理袖袍,又从御案后绕过,步下台阶,缓缓踱步到了留着一条缝隙的窗扇前。 透过缝隙,见天色不早,刘彻侧身看着霍去病道:“去病啊,一会儿留下来陪朕用完晚膳,你再离宫。” 霍去病应下。 然后,刘彻一时就没再说话,只是长久地注视打量着霍去病,一副意味深长又带着几丝兴趣的神情。 霍去病被刘彻看得心底毛毛的,又不知陛下是在看些什么,只能主动询问:“陛下……可是还有事要与臣说?” 见他开口,刘彻垂了一下眼皮,收起莫名的神情,复而又抬眼看向他,笑得慈和:“去病,你如今也已及冠,二十岁不小了,是时候成亲生子了。”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莫不是想给他赐婚? 刘彻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却只是转回了身,看着缝隙外暗沉的天际,语调低沉:“这是你的私事,朕本不想过问,只是这马上又要与匈奴开战,不知何时战事才能结束。你尚且年少,朕将重任系于你一身,已是令你劳累。若是再因此而耽误你的终身大事,朕于心有愧啊。” 霍去病闻言垂首拱手:“陛下言重了,为君分忧是臣之本分。外患尚且未除,臣又怎敢思虑自身私事。” 听了他的话,刘彻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可是意属国师?” 霍去病一瞬抬起眼睛,很快又垂了下去。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什么,一时纠结犹豫在了那里。而刘彻也没急着追问,就那般负手静静等着他。 片刻后,霍去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抛却那些复杂的思绪,抬起头对上刘彻的眼睛,不顾一切地开了口:“若臣想与国师成亲,陛下……可会同意?” 刘彻看着他这模样,却是哼笑了声,语气平平:“你是担心朕会觉得,若是你与国师成亲,沈家、霍家乃至卫家,三家门楣过高,会危及皇权,然后有所动作?” 他如此直言,令霍去病心中一惊,不过却正是他心中所思所想。 “臣……” “行了。”刘彻罢罢手,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指点了点霍去病,佯怒道:“朕在你眼中,就是那般疑心臣子的昏君?” 霍去病大惊,赶忙谢罪:“臣不敢!陛下乃是千古圣君!” 刘彻本就没有生气,是想故意吓吓他,见他惊惶模样,一副得逞的愉悦舒爽模样。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拍拍霍去病的肩宽慰他道:“好了,朕知道你的忠心。朕是逗你的。” 霍去病向来和刘彻之间君臣关系亲密,平日里闲话时也没那么拘束,待刘彻说完,他语气带上两分幽怨委屈道:“陛下下回可莫要如此逗弄臣了,臣不禁吓。” 第191章 刘彻哈哈大笑。 霍去病暗暗观察着刘彻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 虽然陛下不会猜疑,但或许会考虑权势的平衡。毕竟一方独大,会使得朝堂失衡,带来无尽的麻烦。 他安静等待着刘彻的回答。 刘彻背着双手,在殿中踱步,迈了几步就停在了那里。他微仰着头轻轻叹了一声,才道:“朕不是那等过河拆桥、朝用暮弃的君王。何况国师对于大汉有大用。这么几年来,国师对于大汉的付出,朕亦看在眼里。国师心性如何,朕也看出了几分。” 他慢慢转身望向霍去病,又道:“朕也信国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国师能始终心有分寸,朕亦能成人之美。” 得到心心念念的回答,霍去病顿时就将激动开心写在了脸上,“臣多谢陛下!” 刘彻嗤笑了声,嫌弃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快给朕收起来。” 霍去病将现出来的一口白牙藏了回去,斟酌几许,瞅了眼刘彻,还是开口道:“可是陛下不担心,臣与国师成亲,官权过大,使朝堂失衡?” “再大,能大得过皇权?”刘彻睨他一眼,不以为意。 “皇权是天,官权再大,自然不可能遮了天去。”霍去病耿直道。 刘彻嗯一声,算作认可这句话。但下一秒,他不知因何轻笑了一下,有些看笑话的意味:“但朕怎么感觉,国师并不愿嫁给你?” 霍去病眉眼当即一垮。 刘彻乐了,“怎么,她果真与你说过了?” “……是。”霍去病很不想回答,但面对君王,不能不回答。 刘彻上下打量他一眼,忽而叹了一声,摇着头道:“冠军侯啊,你……路还很长呐。” 霍去病欲哭无泪。 刘彻一脸很想帮他却无能为力的模样:“此事朕帮不了你。若朕强行下旨给你二人赐婚,说不定反倒适得其反。” “臣明白,谢陛下好意。” 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刘彻也没办法,只能道:“朕相信你。等你什么时候拿下了国师,你再来找朕求旨意吧。” 霍去病只得拱手:“是……” 刘彻笑道:“朕等你好消息啊。” 霍去病内心一把辛酸泪。 . 次月,刘彻于朝会上下旨,于元狩二年春三月,对河西起兵,夺取河西之地。 旨意下来后,整个大汉都开始为此次战役部署备战。 寒风凌冽,硝烟渐起。 长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如絮,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沈乐妮踏进殿门,宫人放下厚重门帘,将浸骨风雪拦在了殿门之外。 “陛下。”沈乐妮抬手行礼。 刘彻正在笔尖不停地处理奏疏,手边的竹简已经堆了一小堆儿,闻言他头也不抬,“你且等等,朕这里还剩几卷奏疏。” “是。”沈乐妮便垂首候立一旁。 一刻钟后,刘彻放下御笔,有些疲劳地长舒了口气。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没什么大事。”刘彻轻轻扭动着手腕,说起道:“如今你那军训,也开展了好几次了吧?” 沈乐妮回道:“已有六次。” “参与过的将士数量有多少?” “已达万人。”沈乐妮补充:“多为冠军侯所建之骑兵。” 刘彻浅浅嗯了一声,忽然神色感怀:“朕还记得,那年章城门外汇演,仪仗队何等风采,令百官百姓,赞叹不绝,一连好几个月,成为长安城百姓朝臣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他说起这个,沈乐妮心思一动。她面上带着笑容,郎朗道:“正是大汉将士个个骁勇威猛,臣只不过是将将士们最好的一面为陛下挖掘出了而已。” 刘彻笑了两声,“国师这两年在朝堂上,也学去了几分阿谀奉承之术啊。” 沈乐妮稳如老狗,“臣只是实话实说。” “你说的倒也是。我大汉将士,自然个个勇猛。”说笑完,刘彻说起了正事:“朕有意,再举行一次汇演。国师觉得如何?” 沈乐妮心道果然猜对了。她开口道:“战事在即,寒冬凛冽,确实有必要提一提将士们的士气。且在城内开展军队汇演,不仅可以提高将士士气,还可以鼓舞大汉百姓。若将士与百姓同心,于战事只会有利无害。” “说得不错。国师认为此次汇演为多少人合适?”刘彻问。 “三千人足以。” “可。朕便将此事交予你和冠军侯。朕给你二人半月时间准备,可够?” “足够。” 刘彻颔首:“既如此,朕便等着半个月后,于章城门外重见大汉之军气吞山河之风采!” 沈乐妮拱手郑重:“臣,领命!” 出了宫后,沈乐妮便去城外军营寻了霍去病一趟,将刘彻的旨意告诉了他。 经过商量,两人就在骑军中选拔了两千五百人,再在南军与北军里选拔了五百人,将这三千人带进了军训校场里。 雪已经停了,薄雪渐消,与尘泥融为一体。 这三千人都是经历过军训的,再次进入到熟悉的校场,众人在怀念那段亦苦亦甜的日子时,也不免对此行有些好奇疑惑。 等到人都站好,沈乐妮走到高台上,环视一圈下面薄雾中黑压压的人群。 这三千人里,有的是不久前才结束军训,有的是去年乃至前年参加的军训,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重新站在这里之时,他们也没有忘记曾经刻入骨髓的训练,个个姿态挺拔昂扬,闭口安静不语。 开阔的广场上,虽无人声,气势却扑面而来。 沈乐妮对此相当满意。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今日将大家召集到此,乃是陛下有旨。”她正色,扬声道:“陛下有旨,将于半月之后,于章城门前进行汇演!” 声音在薄雾中荡出去极远,将士们仍保持着安静秩序,但那一双双注视着沈乐妮的眼睛里,是克制不住的激动。 汇演啊! 当年仪仗队在章城门外走了一遭,收获了多少百姓的惊叹!陛下更是称之为,大汉第一军! 很长一段时间,长安城内处处都有人议论仪仗队,说其何其威风凛凛,何其气势磅礴! 他们早就期待自己也能在百姓们面前走上一走了。都是参与过军训的,他们也想让陛下和百姓们知道,他们也不比那仪仗队差! 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将将士们的眼神收于眼中,沈乐妮又道:“诸位将士也都知道,当年仪仗队在章城门外的汇演,是何样的盛景。如今大汉与匈奴战事在即,陛下也想看看,经过军训的将士们,士气比之从前如何!” 她环扫台下,沉声道:“所以,将士们!你们能不能在半个月之后的汇演上,再次让陛下、让百姓们看见我大汉军队之威仪?!” 回应她的,是震破云霄、久久不绝的如同宣誓一般的回答声。 第185章 战前阅兵 给将士们打完鸡血后,沈乐妮便将这三千人分开来,照例以一百人为一个方队,组成了一共三十个方队的临时军队汇演组。 既然是阅兵,那么仪仗队定然必不可少。沈乐妮便将已经成为军训经验丰富的教官的仪仗队成员都召集起来,再组成一支连队,与其它三十个连队共同训练磨合。 接下来,沈乐妮便同教官们一起抓紧着时间训练,欲在半月后让全长安城百姓看看,大汉将士的最好风貌。 与此同时,刘彻也将即将再次举办军队汇演的消息散发了出去。不到一日,就已传得遍城知晓。 毕竟前年那一次仪仗队的汇演,就已是叹为观止,令百姓们称赞不绝,那时候“军训”与“国师”二词,在长安城内很长时间都是街谈巷议。 何况听说这次汇演竟有三千人之数!那是怎样的震撼! 若能亲眼所见,此生无憾!可不能错过! 寒冬天冷,可长安城内像是一个被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各处都在热火连天地讨论此次期待已久的汇演。 明明时间尚早,可离章城门最近的客栈客房都已被订满,为的就是等那一日到来后能够第一时间赶到章城门外,抢占一个好位置。 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则不屑于和平民去挤那方寸之地,于是纷纷把目标看向了章城门附近视野开阔、能够尽览城门风光的高阁雅间。好一点的雅间一度被炒上天价,一间难求。 等到沈乐妮听说时,惊讶到嘴巴都张成了个‘o’型。 她想过百姓们或许很期待,没想到这么……这都不是期待了,这是疯狂了。 为了让那些没抢到好位置的百姓们安安心,沈乐妮与卫青商讨出了汇演路线,依旧是从校场出来,从章城门外走过,然后围着整座未央宫绕一圈,再回到章城门集合,接受陛下训话。 沈乐妮将方案递给刘彻, 得到应允后,沈乐妮便将消息散了出去。 第192章 于是许多与好位置失之交臂的百姓听说以后,激动的上蹿下跳。这围着未央宫绕一圈,那么他们即使抢不到章城门外的好地方,在沿街地方同样可以瞧清楚汇演盛况。 因而许多百姓又转变了目标,又掀起了一阵短暂的客房竞拍风气。 离汇演日还剩几天,沈乐妮抽出空来,带着人仔细转了一圈行进路线,将妨碍方队行进的东西都给清理了干净。 最后的三日里,每个夜晚宵禁以后,沈乐妮和卫青就带着浩大方队出了校场来到大街上,进行最后的彩排。寂静黑沉的夜里,城内却是时不时响起震天的喊号声和踏地声,似闷雷滚滚,令许多人失了睡意,扒在房门口透过门缝去看。 汇演前夜,结束了最后一次彩排的将士们回到了校场。明明是深夜,明明经历了一日暴汗的高强度训练,可却没人有丝毫睡意。 立在广场前,无数双黑夜里炯亮似兽瞳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紧了台上的沈乐妮。 沈乐妮跨立而站,扯着清亮的嗓子开始简短的加油打气:“将士们!为期半月的紧急训练到今日便算结束,明日便是汇演之日!陛下和长安城所有百姓,将会亲眼见证将士们这段日子艰苦训练下的成果!还有三个月,大汉将起兵匈奴,你们可有信心,将大汉军队的勇猛无双、磅礴气势给展现出来?!让陛下和大汉百姓,看到你们取胜河西的决心?!” “有!!!!”回答声惊破寂静的夜,在墨色里荡开。 “很好。”沈乐妮训话:“时辰不早,我也不再废话。今夜好好休息,不必紧张,明日拿出最好的精神,迎接此次汇演。” 将士们再次齐声而应。 沈乐妮最后提了一下明日起床时间和着装要求等事宜后,便解散了队伍。 . 次日辰时,天气放晴。金灿灿的暖光破开薄雾,大地如洒金箔。 天未亮时,整座长安城就如同睡醒了一般,喧嚷声四起。百姓们一早跑出家门与客栈,齐齐挤向章城门与汇演路线相关街道。 许久未见的万人空巷盛景,再次出现。 未央宫一圈的街道上都被百姓挤满,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幸而一早卫青就派了军队守卫街道两侧,腾出了街道中央的路段,将百姓们拦在了两侧,这才没人敢在街上乱窜。 半个时辰后,着龙袍戴冠冕的帝王被仪仗和禁军拱卫着自未央宫内直接来到章城门外。亲见皇帝,百姓们激动的直接匍匐在地行大礼,山呼海啸地呼喊陛下。 虽然皇帝在场,可百姓们讨论的热火却不曾消减,嗡嗡声如潮水阵阵。 此时的校场内,三千余名将士已经整装完毕、按照顺序列队而站,等候时间一到便踏出校场大门。 打头的是仪仗队,霍去病执旗在前,两位护旗手抱剑立于两侧。仪仗队成员穿的依旧是沈乐妮所改制的新式军装,黑衣黑裤黑靴,甫一穿上身,凛然肃穆气势就扑面而来。 其余的三十个方队,因为此次汇演乃是刘彻临时决定,虽然剑是够的,但却不能及时赶制出三千套成衣,所以沈乐妮只能让他们穿上大汉的军服。同样也是以黑色为主,乍一看倒也倒也和仪仗队不太违和。 三十个连队整整齐齐地串在仪仗队后面,黑压压宛如一条黑色长龙,蜿蜒往后,看不见尽头。 校场内静谧无声,可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喧闹无比,各种声音糅杂到一起透过墙壁钻进将士们的耳朵里,既是紧张又是焦虑。 沈乐妮当然看出了他们的情绪。 这三千多人里,只有仪仗队参与过汇演,因而面对外面虽然看不见但已然能够想到的盛况,许多将士都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沈乐妮边往后走边肃着脸色扬声道:“将士们,外面的百姓已经准备好目睹你们的风采,那你们是否准备好,接受陛下和百姓们的检阅?!” 回答声倒还算洪亮沉着有气势。 还有一刻钟,沈乐妮让他们放松活动了一下,便集合好队伍,她跟随在仪仗队侧面,卫青则跟在长龙中间。 待大门大开,沈乐妮高喊口号,带着龙头步出了校场。 黑沉沉的军队宛如游龙出云,整齐有序地踏上大街。三十一个方队,踏着划一的步伐,每一步都严谨到仿佛被机械控制,如同复刻一般。 号声高亢,三千双腿踏地有声,携雷霆之势,滚滚而来。 将士们个个挺拔身姿,笔直的脊背宛若怀中之剑,宁折不弯;他们的双眼平视前方,任外界如何喧嚣,也不受干扰,炯亮而坚毅;脚下的步伐如同他们的意志,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刺骨的风呼啸张狂,吹得黑旗剧烈翻涌,那金龙在黑云间翻腾翱翔,似要向云霄。 将士们迈着铿锵整齐的步伐,绕着未央宫而行。路过之处,两侧尽是震耳欲聋的叫喊嘶吼声。有人喊大汉必胜,有人喊陛下威武,有人喊冠军侯,有人喊国师,总之喊什么的都有。 百姓们叫喊到满面通红,将士们也被这激奋高亢的情绪所渲染,脚下踏的更是欲洞穿地底。 那一日,长安百姓如痴如狂,欢呼喝彩,喊破天际。 那一日,金光铺路,昭示着大汉龙虎之军势不可挡的结果。 . 第二次的汇演顺利结束。 此次汇演,仿佛将将士们和百姓们的战意彻底点燃。明明是寒冬时节,整个长安城却是热血沸腾。 就算过去了十来日,那股余热仍旧久久不散。 元狩二年一月初,离开战还剩下三个月左右。 如今霍去病更为忙碌,而沈乐妮也没什么大事要忙,整日和何平安交流心得,因此两人几乎只能在朝堂之上见得一面。 天气更加冷了,长安下起了大雪。 这一日,沈乐妮练完两个时辰的刀法以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和何平安一起在廊下一边围炉煮茶,一边欣赏雪景,好不惬意。 沈乐妮给何平安递了一块刚做好的还热乎的点心,自己拿了块慢慢咬着吃。 炉上煮着的茶正咕嘟咕嘟轻响,沈乐妮嚼着嘴里有些吃腻了的点心,忽然叹了口气,小声咕哝一句:“要是有红薯就好了……” 烤红薯啊!香喷喷油滋滋的烤红薯啊!简直是冬日标配好嘛!她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了,都快忘了是啥味儿。 何平安没听清,疑惑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叹气?” “没。”沈乐妮拿过沾了水的帕子,提起小茶壶给二人倒了杯现煮的清茶。 茶香清新绵长,品一口便如临春日。 忽然一阵冷风吹上长廊,刺骨的冰凉激的沈乐妮忍不住拢了拢厚厚的衣领。 “今年冬天比去年要冷一些啊。”沈乐妮轻叹。 何平安点头:“确实要冷一些。” 近来没什么事,沈乐妮想了想自己还算丰厚的余钱,忽然对何平安浅浅一笑:“平安,姐姐带你去做好事如何?” 何平安眨眼,点头应下。 第186章 你会突然离开吗 说做就做,沈乐妮带着何平安乘上马车,将长安的平民住宅区都转了一转。 雪纷纷扬扬地落着,地面上、屋顶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街道巷子里,百姓人影稀疏。 刚开始何平安还不明白此行何意,但逛了许久,他见这些普通老百姓所居住的地方,还有许多人外出穿着薄衣,墙角下蜷缩着三两乞儿身影。 分明是天子脚下,可却依然有着穿不暖和无家可归的老百姓。 何平安虽然已经跟着沈乐妮来到长安快三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长安繁华下的另一处光景。 连长安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有个住所,那别的地方,更是不敢想象。 他本就从边境而来,经常能看见被饿死冻死的百姓。 见平安注意到了,沈乐妮便开口问他:“平安,你都瞧见了吗?” 何平安放下窗帘,看向沈乐妮,看见她眼里闪着的眸光,便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他点了点头:“姐姐,我看见了。” 马车往国师府返回,车内沈乐妮谆谆教导着何平安:“如今大汉已算强盛,可依然有许多老百姓仍旧在为果腹而发愁。无论居于何样的高位,亦不要被权势富贵遮挡了眼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百姓是陛下的子民,身为臣子,当为君王分忧。” 她目光温和注视着何平安,真切道:“平安,无论你以后走到什么位置,姐姐希望你,不要忘记今日所见,永远心存良知。若有能力,善待一二那些穷苦百姓。” 何平安安静听着,末了他对沈乐妮用力一点头,眼神认真道:“平安定将姐姐此言记于心中,姐姐放心。” 沈乐妮朝他浅浅笑了笑以示鼓励。 她早已了解这个孩子的心性,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 “姐姐,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何平安忽然开口问道。他凝望着沈乐妮的眼睛有些不安和担忧,“是……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193章 虽然他才十五岁,可他不傻,和姐姐相处了三年,他看得出,姐姐似乎不是个普通人。 当年她也是凭空出现在他家院子里的,当时吓了他和母亲好大一跳,后来一起生活发现姐姐并没有什么妖邪怪异之处,这才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后来来到长安,开始军训,他才发现姐姐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同之处。姐姐献出了那么多好东西,渐渐地,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些东西……不属于这个世间。 那姐姐呢? 他不敢猜测,他也不敢问。他只是时常惶恐,害怕姐姐哪一日不声不响就离开他,留他一人在这诺大的长安城。 今日姐姐这番话很突然很奇怪,像是在嘱托一样,令他不得不多想。 何平安眼里的不安之色并未掩藏,沈乐妮自然是看出来了。她朝他安慰一笑,解释道:“没什么,只是大汉马上又要和匈奴开战,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打,姐姐一时想得远了些罢了。” 其实她是想到距离决定她去留的关键节点只剩下四年多了而已,若是能留下,她还能慢慢教导平安看着平安长大,若是被送回去,她现在 还剩一些时间教导一下他。 想通了这几句话藏着的意思,何平安睁大眼睛,“姐姐,你也要去战场?” 沈乐妮颔首。 “可姐姐并未从军,也不是将领,如何能去战场?” “可女医堂是我建立的呀。”沈乐妮道:“女医们第一次随军,战场又刀剑无眼,我不将她们完完整整一个不少地带回来,我心难安。” 何况霍去病的死因极大可能就是因为常年征战亏空了身体,她可不得跟着去看着点。 何平安抿嘴,“可是……” 沈乐妮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便对他安慰一笑:“别担心,我又不是冲在前面,只是跟在后面,帮忙救治伤兵罢了。” 何平安改变不了沈乐妮的决定,只能道:“那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平安在家里等你。” “好。”沈乐妮笑眯眯应下。 何平安看着她的笑容,按捺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会突然离开吗?” 沈乐妮愣了一下。与何平安静静相互对视,沈乐妮从他的眼睛里,倏然察觉出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她和平安一起生活了快三年,只要不是傻的,都能发觉出她有些不同之处。 忽然眼眶涩涩的,沈乐妮无声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声音郑重地同他保证:“你且放心,若是有一日,姐姐……不得已要离开,姐姐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不会不告而别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世间每一个相识相知的人,都不再是书籍上那冰冷的只言片语,而是情感丰沛的活生生的人。 她与平安相依几年,她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生离死别,从来都是最难学会、最难自我消解的一个课题。 沈乐妮这几句话,虽然别的什么也没说,但何平安就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来真如他所想,姐姐她怎样来的大汉,便会有可能怎样回去。 “我知道了,姐姐……” 何平安垂着眼眸,掩盖住眼里的难过。 . 回到府里后,沈乐妮便取出了部分银钱,交给了亲信,让他们再查查城内穷困人家几何,置办一些厚实布匹一家给两匹,然后再去买几车米粮,在几处百姓住宅区搭几处暖棚子,煮粥济民。 沈乐妮把此事交给了何平安去负责,她则去办起了另一件事。 早在第六次军训的东西下来以后,她发现系统还是没有给她能麻醉的药物,所以她就只能自己开始想办法。 麻沸散是东汉末年发现和应用的,但并不代表制作麻沸散的草药是东汉才有的。 经过询问,她知道了这时已经发现了不少中草药含有麻醉神经的作用,比如乌头、附子、菖蒲、洋金花等,这些也是军队出征必带上的东西。 而且这时候已经有了一种有着麻沸散功能的东西,叫做‘药酒’,这东西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应用。 但她不清楚这个药酒是怎么做的,问过元清,他虽然知道有这个东西,却同样不知道成分是什么。 所以沈乐妮那时直接入宫,求得刘彻同意后,去了一趟太医令。毕竟这里面虽然不能说整个大汉医术最高的一定在这里,但这里一定是普天之下医术高明者最多的聚集地。如果他们都不清楚的话,那这药酒配方就难找了。 她将当值的太医全部叫到一处,询问了一下药酒的配方。令她惊喜的是,太医们果真知道这东西,且太医令的书阁里还真有这药酒的配方。 当即沈乐妮就去找了刘彻,请他下旨全国采买相关草药和所需之物,刘彻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后,便也同意了沈乐妮的请求,下了旨意。 在上个月之时,几十辆车拉回了长安,刘彻又将其交给了太医令,令他们抓紧时间熬煮药酒,只待介时军队出征后能带走现成的。 不光如此,还采买了好几车乌头、附子等草药。沈乐妮算了算,应该是够这次战事所用。 她去了趟太医令,太医令上下一起干活,熬了半个多月,总算是把药材熬去了一半,只待装车,剩下的一半则是拉去战场备用。 麻药一事告一段落,沈乐妮便把心思放在了女医堂。战事在即,女医们也在抓紧时间练手。 去年招的人已经勉强可以自主完成缝合术,到如今,合格的女医已经有十五人,加上她,便是十六人。 沈乐妮不光教了她们缝合术,还教了人体的重要动脉,以及止血和包扎方法,只是这两年没遇到过被砍断手脚以及大动脉出血的伤患,只能祈祷到时候女医们能够沉着应对。 想到战场血腥,沈乐妮觉得有必要给女医们再在出征前打一剂预防针。 沈乐妮把所有女医召集到教室,给她们细细描述了许多可能亲眼见到以及亲手处理的血腥残忍的场面,听得一众女医面色发白,有些甚至一度想吐,但经过这么久的训练,好歹听完后还能保持冷静,不至于吓得惊叫大喊。 女医们也知道自己即将去到战场,因而对战场画面,多少还是有几分准备。 第187章 可否同我谈恋爱? 紧急培训完女医的第二日,长安又下起了大雪。 暗沉沉的云堆积在长安高空,大雪纷飞不停,一个夜晚便覆了一层厚雪,给巍峨繁华的长安城添了两分静谧肃穆。 第二日醒来,雪势减小。 沈乐妮披着厚实的狐氅立在屋檐下,双手拢在大氅中,仰头静赏雪景。 米粒般大小的雪片轻柔洒落,触碰到地面,又成了厚雪的一部分。 没一会儿,何平安来到她院子里。看见他的人影,沈乐妮收回放空的思绪,对他柔和一笑:“回来了?” “嗯。”何平安走到她身边。 “今日可有什么事发生?”沈乐妮照例询问道。 她把外出施粥和的事交给何平安已经有七日,这几日施粥之时何平安不仅每日都会亲自去施粥,还将几处粥棚管理的很是妥当,一切都有条不紊。虽然他年纪小,但做事已然很是沉稳和周到。 何平安摇头:“有护卫在,没人敢闹事。” 沈乐妮点头,又道:“布匹也采买好了,到时候还是你去负责分发吧。” 何平安乖巧应下。 沈乐妮鼓励他道:“这几日我也都看在眼里,你把事情做的很不错。以后我会慢慢安排一些事情给你,希望你每次都能像如今这般,不求完美,但求无错。” 平安如今还差半年便是十六岁,也该让他帮着她处理一些事情锻炼一下。等以后她不在长安时,他也有能力管理好国师府,以及帮她看管一下女医堂和女客来。 “是,平安记下了。” 等何平安刚离开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说冠军侯来寻她了。 沈乐妮将人请去了书房。 两人甫一见面,还有些不太自在,相顾无言。 这段日子,两人甚少单独相处,独处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那件事,好似要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于从前。 沈乐妮望着霍去病,只觉得他瘦了一些,脸部轮廓更为清晰,但浑身气势却也更浓重了几分。 那是在军营里练造而成的。 最后还是沈乐妮先开口,打破了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今日没去军营?” 霍去病有些回避她的视线,“今日在忙其它的事。” “忙完了?” “嗯……” “骑兵训练得如何?” “尚、尚可。” 沈乐妮看着跟个木头一样只知道回答问题的他,眨了眨眼道:“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霍去病轻咳了一声,终于道:“是有事。”他望着她,有些紧张地开口:“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如今处处银装素裹。你可还记得,从前我与你说的,冬日带你去一处好地方看长安雪景?” 第194章 他 话音落下,沈乐妮便想起了,他从前确实说过这事。 那是来到长安的第一年,后来忙得两人都忘了,若他不提,她怕是再也想不起来。 见霍去病望着她的目光期待中又带着一丝忐忑,沈乐妮倏而放下了那些不自在的情绪,挑起唇道:“当然记得。莫非你今日是来邀我一起去看雪景的?” 这个热切的少年,就算她和他没可能,那他们做朋友,还是可以的。所以,与其别扭,不如好好珍惜当下时光。 “你答应了?”霍去病目光微亮。 沈乐妮欣然点头:“左右今日我也无事,何况我也想看看长安被雪覆盖是个什么模样。” 霍去病终于扬眉一笑,对她朝着院外撇了撇头,“那走吧!” 两人骑马出了长安,虽然雪下得不大,但路面有积雪,因此两人便骑得不是很快。 霍去病走在前头,他带着沈乐妮出了城后,择了条路便奔驰而去,宽阔的路面逐渐变得狭小,山林近在眼前。他带着人上了一条山路,这是一座矮山,山势不陡,即便有雪上山也不难。 两人顺利来到了地形平缓的山顶,山顶上面有一座道观,被密林遮掩其中,只露出肃穆幽静的檐角。 观前有一处开阔的地方,挨着山崖边建了一座凉亭,亭里有一石桌,四只石凳。 沈乐妮下了马,将马拴在一边后,看了看不远处已然有些岁月痕迹的道观,然后缓步进入到了凉亭中。 山顶之上,更为冻骨。 沈乐妮不由拢紧了大氅,望向亭外风光。 此山无疑是一处位置极好的山,离长安城不远,中间没有别的山峰阻挡,视野开阔。而立于山顶俯瞰,更是能将山下山外风光一览无余。 如今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厚雪盖顶的长安城就在几里外,这个位置正对着的似乎是皇宫,能通过纷飞的雪絮瞧见高耸朱墙,屋顶金瓦被天地刷成了雪白色,富丽隐去,威仪尤显。 宫外建筑高低错落,被雪覆了一层,褪去了浮华高雅,添了一丝苍凉萧条之感。 天地成了一色,苍茫静谧,连耳边轻柔坠落的细雪都是无声的。 “被雪覆盖的长安城,原是这般。”沈乐妮忽然呢喃道。 霍去病也俯瞰着山外,轻声问道:“如何,是不是很美?” 沈乐妮颔首:“确实很美。” 静了一会儿,霍去病忽然开口:“这次出征,我会活着回来吧?” 沈乐妮看向他,玩笑道:“陛下还没有旨意,你如何肯定这次会让你带兵出征?” 霍去病有些无语,“难不成陛下让我训了许久的骑兵是训着玩儿的?战事之前,将领自然要与将士进行磨合。何况,我是陛下亲封的冠军侯,我若不出征,还能让谁去?” “好啊,你竟把你舅舅那位大将军忘了?”沈乐妮又促狭道。 “舅舅已经征战多年,也该让他歇一歇了,不然身体垮了可怎么好。更何况,我虽年轻,但打起仗不一定比他差。”霍去病挺直背脊,大言不惭道。 沈乐妮呵笑一声。她可还记得曾有一次他与卫青进行模拟战争,被人家卫大将军拿捏地死死的。 霍去病又道:“就算陛下原本没让我带军,我也会向陛下请旨。毕竟……”说到这里,他朝着沈乐妮一挑唇,平平的语气里含着少年意气:“我早已等不及将匈奴赶得远远的,若能亲手擒住单于伊稚斜就更好了。” “那便祝你,有朝一日得偿所愿。”沈乐妮弯着唇,由衷道。 “你还没回答我。” 沈乐妮看着白蒙蒙的远处,语气轻快:“放心,你定然会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地回来。毕竟就像你说的,你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功冠全军的冠军侯啊。” 霍去病看她一眼。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有种笑话他的味道,可他没证据。 不过,长江是什么江? 两人安静地看了会儿雪景。 山顶上寒风肆虐,仿佛要把浸冰的冷意吹进骨子里去。 “乐妮。”霍去病的声音乍然在风里响起,似雪一般轻。 他似乎是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沈乐妮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霍去病也转头,目光宁和地注视着她:“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沈乐妮望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心里忽而有所感应。 “你……是否也心悦于我?” 天地之间,仿佛什么声音都在远去。一片死寂中,他听见了自己有些微颤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跳。 沈乐妮显然是有了准备,她不曾惊讶,只是默然。 霍去病一双眼眸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期待中又有些忐忑。 “……是。”沈乐妮竟直接承认了。 反正她俩就没可能,所以即便告诉了他又能如何,她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仿若天光乍现,霍去病的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 这个字脱口以后,沈乐妮仿佛卸下了什么枷锁,说出口的话再没有了压力。她目光宁静,言语直接却真挚:“你这样好的人,我又不是木头做的,如何会不喜欢你。” 霍去病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刻比这时候更要觉得幸福了。 “但喜欢归喜欢。”沈乐妮抬眼看他,不想让他产生有希望的错觉,便无情地泼了盆冷水,“我的想法还是不会改变。” 霍去病苦笑:“你为何这么绝情?” “不是绝情。”沈乐妮摇头,直视他道:“缘由我也同你说过,我是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也不想因我一人而影响你和你家人的安危。” 霍去病长久注视她,半晌倏然开口:“我已经问过陛下。陛下说,若你能一直谨守臣子本分,不越雷池半 步,他也可以成人之美。” 沈乐妮眸光未动分毫,问他:“可我若是回去了呢?” 霍去病目光坚定又含着情意,似立誓道:“霍去病此生,只愿娶你一人为妻。若你回去,我也不会另娶。我是没有办法阻止你回家,但我不会后悔娶你,亦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以后回想起来,会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沈乐妮内心震撼。 谁说这小子呆板木讷的?瞧瞧,说起情话来还不是一套一套的。 可旋即她又很无奈。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意志坚定不改了。啊……她该怎么办? “若你不嫁给我,我亦不会娶妻,此生孤独终老也罢。”最后这句话,霍去病的语气似带上了两分赌气。 沈乐妮:“……” 怎么跟头拉不回来的犟牛一样。 沈乐妮叹了口气,劝诫道:“不要冲动,这是人生大事,三思而后行。” 霍去病瞪眼鼓气:“我没冲动!这是我的真心话!” 沈乐妮不信。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霍去病瞅着她,探问:“如此,你可愿嫁我?” 沈乐妮抿嘴垂眸,没说话。 霍去病一直瞧着她,见她始终如锯嘴葫芦一样紧闭着口,气馁又失落。 就在沈乐妮以为他放弃了之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若不愿与我成亲,那可否在你确定是否回去之前,同我……谈恋爱?” ----------------------- 作者有话说:小伙子居然猜到谈恋爱是啥了? 求评论、求营养液!求求! 第188章 仙使 略微试探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沈乐妮却猛然抬头,愣在当场,眼里有一丝惊讶。 这句话令她恍惚。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现代,面前只是一个喜欢她正在追求她的男孩。 可终究只是仿佛罢了。 霍去病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动了动眉。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沈乐妮嗓音有些沙哑。 霍去病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表面意思猜测了一下,觉得这三个字说的可能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比如男女之间。”他想着方才沈乐妮震惊的表情,瞄着沈乐妮,语调有些雀跃:“如今看来,我果真猜对了?” 沈乐妮哑然。 她很想说,大小伙子,恭喜你,你开窍了。 但眼下这境况她肯定是不能和他打趣的,因为他询问的对象是她啊! 事情怎么是这个走向了?简直是万马奔腾啊! 沈乐妮风中凌乱。 她很不想说话,但是眼前这个大男孩还在眨着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望着她。 沈乐妮无声叹了一息。 其实她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答应他了。 可是她不知何年何月,一切才会尘埃落定。而且她是知道的,霍去病虽然没有娶妻,可他以后会是有孩子的。她怕因为她,那个原本应该出生的孩子最后没有出生怎么办? 若是生下霍去病孩子的那个人变成了她,但到时候那个孩子是跟着她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第195章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没爸爸,也不想孩子没妈妈,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妈妈。 沈乐妮心里很乱,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的为难。我不会逼你,你且想想。”霍去病明白沈乐妮是为他考虑,但她越是因此想要远离他,他就越是心疼于她的冷静退避。 他目光温柔地瞧着她,又道:“我会等你。无论你是想与我成亲,还是谈恋爱。” 说到此,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了一句:“山上太冷,我们该下去了。”说完,他就转身朝着拴马的地儿走去了。 沈乐妮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复杂。 . 战事在即,朝堂上下都很看重此次夺取河西之地的战役,因而今年年关之时,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进行了一场比前几年更为隆重的祭祀仪式,以祈求战事顺利。 到了二月初,刘彻下旨,命军队于三月初八正式出征,并封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由他带领一万精锐骑兵前往河西。 旨意颁布后,虽然诸臣已经从这段时间里刘彻频繁召见霍去病以及让霍去病训练骑兵里琢磨出了刘彻的意思,但听闻旨意,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陛下竟将如此重要的战役,全权交给了才及弱冠的冠军侯霍去病,却没让大将军卫青前往。由此可见,霍去病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有人猜测,是因为大将军手握重权,若是真的打下河西拿到功绩,再往上封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陛下此番,是为了扶持一人,与卫青分庭抗礼,形成军权平衡。 有人听了却是嗤笑,霍去病可是卫青的外甥,再怎么平衡,那两人还不是一家子? 这个猜测固然有一些正确,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另有其它。 卫青和霍去病的作战风格颇为不同。卫青打仗战略相对注重稳健,他擅长的乃是大规模作战。而河西之地地形复杂,山川河流与沙漠草原皆有,人数太多会拖慢速度,反而不利于作战,需要的是灵活迅速的战术。 而霍去病的作战风格则偏于彪悍勇猛,带着少数人就敢于深入敌境。自三年前的战事后,他便以擅长‘闪击战’出名。 因此夺取河西,霍去病是最为合适的将领。 总而言之,无论某些人对刘彻此意多不满意,但事情已成定局。 霍去病成了此战主帅,一应事务繁多,更是忙得整日整夜不见人。而沈乐妮要把女客来等地方的事务交托给何平安等人,还要忙着女医随军一事,因此这段时间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她暂时忙完以后,进宫求见了刘彻。 彼时刘彻正在温室殿配置的书房里看书,待沈乐妮进了屋内后,他并未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闲适问道:“国师此来有何事啊?” 沈乐妮行礼后道:“陛下,臣此番前来,是为女医队随军一事。” “朕不是早就同意了么。”刘彻垂眼阅着竹简上的文字道。 “陛下,臣是想说,臣也会同女医队前去。”沈乐妮直言道。 刘彻目光停在某处,几息后,他这才放下了手中竹简,望向案前人。只是他神情未有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或决定。 他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语气似聊家常般淡然随意:“国师可知你对于大汉的重要性?若你前去战场,若是有个万一,那该如何?” “陛下,臣跟女医只是跟在后方军队而已,不会冲到前面的。” “可战场始终遍地是危险啊。”刘彻叹气。 沈乐妮道:“女医乃是第一次随军,臣总得去看着些,避免女医们因紧张而耽误救治。何况陛下也说了,战场处处是危险,臣让女医前去,自己却待在长安,臣也是坐立不安。且这些女医们是臣费尽心力时间培养出来的,若是不能将她们每一个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臣于心难安。” 刘彻没急着说话。 沈乐妮抬眸看他,忽然问:“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臣初来长安时,同陛下说过的一句话?” 时隔近三年,刘彻确实不太记得了,便看着她。 “臣说,臣会一直待在冠军侯身边。”沈乐妮直视着刘彻道。 刘彻想起来了,她确实这样说过。那时候他还问过她,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与霍去病有关,沈乐妮虽没直接说,但他其实也能猜到。 为什么要一直跟在去病身边?难不成……去病以后在战场上会出事? “罢了,你去吧。”刘彻妥协,只叮嘱她道:“但你到了战场,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若真遇到什么,你可千万要给朕安然回到长安。” 沈乐妮郑重行礼:“臣,谨遵圣命。” “既然你来了,便顺便商议一下辎重一事吧。”刘彻说完,挥退殿内闲杂人等,待殿门关好,才开口问她:“如今你手里,帐篷等物的数量分别有多少?” 沈乐妮如实报一遍数:“臣如今手里,分别有帐篷两千一百余顶、马具四千套、唐刀五百五十把、手持弩九十余把,还有两种吃食一共四千零两百箱,以及外伤处理用品一共三千余箱,还有一些药品。” 其它数量不多或者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就简略带过或者没有说出来。 刘彻听后嗯了一声,问道:“国师以为拿多少合适?” “臣认为,拿一半足以。”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毕竟后面几年还有几场战事,她不知道后面还有几次军训任务,毕竟后面人数越来越多,每次军训花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为稳妥起见,留一些在手,能够以防万一。 刘彻没什么意见,“既然国师有数,便看着办吧。” “是。”沈乐妮道:“离军队出征只剩一月,臣也该把东西都拿出来交给冠军侯了。请陛下给臣一个地方。” 刘彻盯着她,开口道:“你可知你此言代表着何意?” 沈乐妮目光平静又有些无奈:“臣知道。” 凭空多出许多东西,且这些东西每一样看上去都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可想而知,那时候什么样的猜测和流言都会争相冒出,将她扎的体无完肤、无所遁形。 可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永远藏着那些东西不拿出来吗? 她也想过秘密拿出这些东西,不让任何人看见,然后说是其他人给她的。可是这三年里已经有不少人看见过她手里出现过其中一些东西了,就比如帐篷。 说是别人的,那这个人又是谁?谁又会信? 她也曾听闻,已经有人在悄悄议论她的来历了。把她往那方面想的人,不少。 “那你就不怕?”刘彻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若是拿出,一定会有不少人怀疑你的来历,会猜测你是妖邪。某些人就会借机生事,那时候,你将陷入到无尽麻烦当中。” 沈乐妮当然知道,可她明白早晚会面对这些流言的。这次或许侥幸,但下次便不一定逃得过。 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她早已想好了应对办法 。 与其让别人先传出流言,被裹挟着走,不如她先把言论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乐妮再抬起眼看刘彻时,神情已是从容:“陛下所言自是对的,所以臣也想好了,与其让别人乱传流言,不如臣自己把臣的来历放出去。” “哦?”刘彻显然对她要给她自己安排的身份来历很感兴趣,便问:“你打算怎么说?” 沈乐妮与他对视,唇角挑起,深笑道:“臣虽一介凡人,但机缘巧合下得仙神赐能,能凭空攫取仙物,于是臣前来长安,助大汉赶走匈奴。” 刘彻讶异挑眉,打趣她道:“可朕记得国师说过,这个世上并没有神仙鬼邪。国师如今却用这套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 沈乐妮牵唇道:“臣与陛下说的,自然是真的。只是臣这番说法,并非全是虚假。臣确实能凭空取物,亦是前来助大汉赶走匈奴。只是凭空取物,乃异于常人之能,会令寻常人生惧,倘若受人挑唆,便会生厌生恨,唯有寄之仙神,方能令人心安,甚至于产生敬仰。若军队和百姓知大汉有天道相助,定能使士气大涨。” 刘彻点了下头:“嗯,你说的倒是不错。”他抬手轻按着额角,想了想,说道:“那便如国师所言。你沟通仙神,被赐仙能,是为——仙使。” 沈乐妮眼眸一动,拜身道:“臣,遵旨!” “好了。”刘彻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背脊,看着沈乐妮,正色承诺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你为大汉做了许多,朕应你,朕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多谢陛下庇佑之恩!” 刘彻罢罢手,问道:“你觉得哪处地方合适?” 沈乐妮道:“臣觉得无论宫内宫外还是城内城外都可,只要地方够大、没有不相干的人就行。” 刘彻想了想,说道:“那朕便给你腾出一座宫殿,待收拾好了朕再知会你。” “是。”沈乐妮应下。 第196章 -----------------------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营养液! 第189章 满堂文武为何一言不发 两日后,文武百官如常进入前殿参与朝会。 从帝王宣告出征具体时间后,每次朝会上议论商谈的事宜大多都有关于战役。 议政进行到最后,有事奏禀的官员已经上奏完毕,大殿内一时没人说话。刘彻坐于高处环顾下方,适时开口:“朕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大臣。” 文武百官垂眸立着耳朵听着,立在前头的沈乐妮饶是做了许久准备,也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朕要说的事,与国师身份有关。”刘彻慢悠悠开口,满意地瞧见了许多大臣略微讶异的表情。他继续道:“国师沈乐妮,于三年前骤得仙缘,被仙神授命扶助大汉剿灭匈奴,又得仙神赐下仙能,可凭空将仙物攫取入凡世。因而国师来到长安,相助大汉。” 这一番话犹如惊雷炸响,将整个朝堂都炸得震了一震。 大殿内,除了刘彻、沈乐妮,以及卫青和霍去病以外,其他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君臣之礼,齐刷刷抬头看向高台御座之上。 “国师的真实身份乃是仙使,身怀仙神使命。望诸卿谨记,不得对仙使有丝毫冒犯。” 这个事情真是太令人震撼了,就连那些于官场沉浮几十载的老臣也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半晌没有反应。 高阔的大殿内站满了人,却头一次如此死寂。 但朝臣们心里却像是万马同时脱缰狂奔一般。 仙使?!什么仙?天上的那个仙?! 陛下莫不是糊涂了?这个世上怎会有什么神啊仙啊的?! 见众臣反应就知道他们不信,于是刘彻掀唇道:“国师。” 沈乐妮适时出列:“臣在。” “你且让大臣们,看看你的仙能。” “是。”沈乐妮应下,转过身正对着两侧的大臣们,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登时又齐齐聚在了那只摊在虚空的手掌上,死死地盯着,恨不得盯出个什么来。 沈乐妮意念一动,然后便见她的右手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把唐刀。 她握着刀柄,就那样将刀横在身前,横在众人眼前。 !!! 文武百官瞳孔地震。 位置靠后的官员们,似是没看清一样,纷纷抬手搓了搓眼睛,瞪着眼盯着沈乐妮手里凭空多出来的刀,又搓了搓,又继续瞪着。 有的胆大的,甚至把头悄咪咪探出来半个,或者把脖子伸得老长,为的就是想看得清楚些。 刘彻将众臣‘没见过世面’的反应尽收入眼里,颇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他又道:“将那弩器拿一把出来,也让诸卿瞧瞧何谓仙物。” 沈乐妮有些无奈地应了下来。 陛下啊,您这是在……炫耀? 听到刘彻的话,众臣不由得把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乐妮的左手手心。 只见沈乐妮抬起另一只手,意念一动,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持弩又瞬间凭空而现。 吸气声接连响起一片,文武百官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一旦出了声音,静默许久的大殿像是一潭死水被砸入了一块大石,瞬间沸腾起来。 众人一边不顾仪态地相互激烈议论,眼睛一边在沈乐妮的两只手上来回扫动着。 而丞相等重臣,则相对于冷静,只用一道幽深难辨的眼神觑着沈乐妮的手。 只是再盯得紧,远远看着大臣们怕是也看不出沈乐妮手上的东西究竟有何不同之处,于是刘彻便又开口:“大将军,丞相。” 被提名的两人依次出列:“臣在。” “你二人上前取过国师手中仙物,传于后面的诸卿一同瞧一瞧。” 两人应下,分别取下了沈乐妮左右手的东西,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与周边人一同仔细钻研起来。 文官那边拿的是唐刀。 只见那一把刀,刀身笔直瘦长,翻动间银光凛冽,刀面光滑无一丝杂质,触摸其上冷凉如玄冰,一看便是锻造此刀的铁不是精铁便是其它非凡之物。 而另一样弩器,入手颇有分量,整体精巧绝伦,每一处都有其用处。通体漆黑似墨,低调却暗含肃杀之气。 是一把可用于战场的好兵器。 许多武将看了,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激动的面色涨红,纷纷舍不得脱手。有些人甚至忘了身在何处,不顾身份礼教与别人争抢起来。 大殿之内,一时喧闹如街市,但刘彻看了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愉悦地扬了扬眉。 等两样东西传到最后,刘 彻命人去取了回来。 大臣们目光随着宫人而动,武将行列更是眼巴巴瞧着,一副望眼欲穿之样。 宫人取回两样东西后,遵照刘彻的意思交还给了沈乐妮,沈乐妮接过唐刀与手持弩,又当着众人的面将之收了回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样东西凭空消失。 饶是不相信什么仙神一说的大臣,此时见了此等景象也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光瞪圆了两只眼珠子,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相信又怎样,谁有本事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因? “诸卿,可还有什么疑问?”刘彻端坐御座上,看戏一般似笑非笑地问道。 众臣面面相觑。 这……这这这…… 沈乐妮偷偷瞟着旁人的反应,心里憋不住笑起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此刻都写着同一个单词:unbelievable! 卫青突然站出来,拱手高声道:“大汉得仙使仙物相助,此次战役定能一举夺取河西之地!” 公孙弘也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大汉有仙使,定能剿灭匈奴,使得大汉疆土,得以扩增!” 两个重臣都带头如此说了,其他人也只好压下满心不解和疑问,跟着附和,朝堂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之声。 刘彻露出满意之色,开口道:“有仙使在,此次的粮草辎重一事,冠军侯,你与国师再作商议。” 霍去病出列:“臣,遵旨。” 说完,刘彻不给其余人任何询问的机会,直接宣布退朝。 朝会方结束不久,朝堂上有关于国师仙使身份以及身怀仙能的消息就如同长了脚一般,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长安,还在往四周郡县传去。 从高门贵族到平民百姓,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此事。 长安城如同一锅沸水,一日比一日更沸腾,有种要将这锅水给煮干的架势。 不同于开智知世的读书人,多是对此抱以怀疑的态度,而普通百姓听说国师乃是拥有不凡之能的人间仙使,本就对国师心存好感的他们,则绝大多数都是激切的心情。又听说国师是来帮助大汉打匈奴的,于是那仅存的一两分质疑,更是顷刻消散。 有的人激动之下,竟当场就跪地朝着国师府的方向拜起来。最近这几日,各处的道观里香客陡增,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随意择一条街巷,都能听见“有仙使在,此战必胜!”这句话。 . 右内史府。 鲁驭立在一处廊下,廊外两边各有一只用来养睡莲的坛子,此时正值深冬,坛子里的莲叶已经枯败,水面结了一层冰,隐隐可见冰下有几只红鱼游动。 没一会儿,下人领着太常齐博明自一处小道绕行而来。 “鲁大人。”齐博明微笑见礼。 “齐大人。”鲁驭和气一笑,说道:“此处风凉,咱们去书房说话。” 齐博明颔首,跟着鲁驭一道转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暖意如同空气一样将身躯包裹,寒意渐渐褪去。 鲁驭示意齐博明坐下,后者屁股一沾到椅面就开了口,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想不到,还真被咱们猜准了,看来真是天要相助啊。鲁大人,您的大计,不日便要成了!” 他们早已对沈乐妮的来历有了怀疑,这下好了,不用他们费力去查去编造,人家自己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露了自己。 “哪里猜准了?”鲁驭心里很亢奋,面上却是一嗤,“没听陛下说,她是仙使。这仙神与妖邪,可是两个极端啊。” 仙神,人皆敬之。 妖邪,人皆恶之。 齐博明不赞同地‘诶’了一声:“大人此言差矣。我倒是认为,随她是仙是妖、是神是鬼,只要她确有不同于常人之处,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嗯,齐大人此言有理。” 齐博明又‘嘶’的一声,摸着短须眯着眼道:“不过那日朝堂上,咱们可都是亲眼所见,那妖女真能凭空把东西变出来啊!那把刀我也上手摸过,那工艺和精铁,非当世之有。莫非……陛下说的都是真的?” 鲁驭漫不经心,“是真是假又如何?” 齐博明面上有一些担忧和犹疑:“若那女人真是得神仙相助,那咱们……岂能对付得了神仙?” 鲁驭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嗤笑:“这世上哪里真有什么神仙,都是装神弄鬼而已。”他望着烛台上燃烧的烛火,目光幽深:“既然她自己先承认了,我们只需添添火,便足以。” 第197章 他问齐博明道:“江充那里,准备的如何?” “就等大人吩咐了。”齐博明微笑道。 鲁驭理着袖袍轻声道:“那就等军队出征开始吧。” . 沈乐妮以为,自己说动陛下后,能够一道随军的事情就成了。没想到,最大的阻力在后头呢! 她把这件事跟霍去病说了后,想不到他反应很是激烈,态度很是坚定,就是不许她去。 “你不能随军!”霍去病面容不容拒绝:“战场刀剑无眼,我顾及不了你。” 沈乐妮无奈:“我只是跟在后勤,又不是冲在前面。” 霍去病还是不改口:“就算是后方,危险也无处不在。” 见情况僵持不下,沈乐妮只好搬出大佛:“可陛下已经同意我了,你要是能再说动陛下不许我去,我便不去。” 霍去病一噎,沈乐妮趁机再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而且,我也没你想象的那般弱。” 自知道任务的那天起,她明白早晚会与匈奴有接触,或者会踏入匈奴的土地。所以她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练习骑术、学匈奴话、锻炼体能、学习刀法,每一样都是为了保命或者有朝一日帮助霍去病。 霍去病与沈乐妮对视许久,终究叹了一息。 他应道:“好吧。”他话音一转道:“不过出征以后,无论什么事你都必须听我的!否则,我就让人送你回来。”末了,他语气严厉地补充一句:“绑也要将你绑回来。”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行了吧。”沈乐妮叹气。 这小子,竟都学会威胁她了。 霍去病还是有些不放心,自语道:“不成,留你一人在后面我还是不放心,我还是得给你寻几个身手好的,留在后面护着你一些。” 沈乐妮:“……” 沈乐妮心累叹气:“不必,后勤部队的将士还是挺多的,若真遇到什么,小危险,则无伤大雅,大危险,一个也别想逃。” 霍去病:“……”好有道理。 第190章 亲生父亲 距离军队出征只剩下数日。 早在前段时间,该准备 的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因而临近三月初八的这段日子,霍去病倒反而清闲了许多,他便隔一两日就去陈府陪卫少儿吃顿饭说说话。 这日霍去病陪卫少儿和陈掌用完晚膳后,霍去病先是被陈掌叫去了书房一趟,一刻钟以后才去了卫少儿那里。 “娘。”霍去病走到卫少儿身边坐下。 待下人为两人斟好茶,卫少儿挥退她们,才随口问:“你父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父亲让我去了河西以后注意自身安全而已。” 说到这个,卫少儿眉眼的担忧还是化不去,只余叹气。 霍去病安慰她:“娘,您就别担心了,儿子那般厉害,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卫少儿不愿霍去病被她的情绪影响,只好强打起精神,收回面上的担心之色,对他浅笑道:“好,娘不担心了,娘信你,你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她转移话题道:“离初八只剩六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霍去病点头:“都已准备妥当。” “三月初,长安河里的冰都尚未完全化开,河西之地,想必天气更为寒冷。你可要穿厚些,多带两件厚衣裳。娘给你做的那件貂皮银狐镶边大氅你可带上了?”卫少儿一件件地嘱托着。 霍去病有些无奈:“娘,这些话您都说好几遍了,儿子都记下了。只是那大氅儿子便不带了,从出征那日起,儿子便需得穿甲胄。” “那,那好吧,不带便不带。不过你里面得穿厚实些,知道吗?”卫少儿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霍去病也没有丝毫不耐心,“是,娘,我知道了。” 卫少儿叮咛完第一件事,又开始说起第二件事。她看着霍去病,忽而开口道:“你老实告诉娘,你究竟有没有问过乐妮?” 年关之前,她总感觉去病不太对劲,可她无论问什么都没有把他的嘴撬开。到后来去病又太忙,她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他,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霍去病也望着自己的母亲,半晌,他在母亲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瞒了这么久,也该告诉母亲了。 他承认道:“儿子已经问过她了。” 卫少儿眉眼一动:“那……” 霍去病摇头:“她说,她不会嫁给我。” 他把沈乐妮当时告诉他的回答跟卫少儿说了一下,当然,只说了是因为她不想影响卫家和他的安危等等,其余有关于什么回不回去的,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母亲。 卫少儿听完后,长叹一声,沉默半晌才对霍去病道:“那咱们就尊重乐妮的意愿吧。她说得对,卫家啊,已经走到很高的地方了,更何况如今还有你。若是你与乐妮成亲,就算陛下不会忌惮,可旁人会忌惮。”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如今乐妮她……她还是仙使……” 霍去病没说话。 他是不会放弃的。他只在乎陛下的看法,如今陛下都没意见,旁人又干他何事?他不相信凭自己和卫家,还保护不了一个人?保护不了他自己家?况且背后还有陛下的支持。 只要等她改变了想法。 他会等她的。 “话说……”卫少儿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些疑惑:“话说乐妮她,她真是什么仙使?” 这段日子长安城里闹得厉害,百姓们听说有神仙相助,跟疯了似的,有的地方甚至有人为国师立起了长生碑。 霍去病促狭道:“娘,莫非你还真信了?” 卫少儿横他一眼:“信不信又如何?你还敢笑话你娘了?” “不敢不敢。”霍去病求饶,四下张望了一下,见院子里没人后才对她压低声音道:“这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乐妮她确实能够凭空取物,若是她不主动说明是神仙赐予的能力,那万一有人想害她,就会把她说成妖邪。到时候她再来解释,百姓们就不相信了。” 卫少儿细想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她惊疑道:“她真能那个什么,凭空取物?” 霍去病颔首:“娘,我骗你做什么,是真的。” “那、那她为何有此不凡之能?” “机缘巧合吧。还有一点她也说得对,她确实是来帮助大汉打匈奴的。” “那她取的都是何物啊?不会真是仙物吧?” “嗯……这么说也可以,总之那些都是这个世间没有的,或者比这个世间的更好的东西。” 卫少儿听完,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半晌,她又跟自己的儿子确认道:“去病啊,这个世上……果真没有神仙?” 霍去病无奈一笑:“没有。娘,万一有人这样骗你,你可千万不要相信才是啊。” 卫少儿努力为自己找回面子:“少小看你娘,娘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是是是。”霍去病忍笑道。 卫少儿回想从前,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以前乐妮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所谓的仙物?” 霍去病点头。 “那这仙物,是不是取之不尽?”卫少儿好奇道。 “怎么可能。她也是用别的东西换来的。”霍去病解释道。 “换来的?用什么换的?”她可不可以也换一换? 霍去病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关乎她的安危,不方便告诉他人。” 卫少儿也认同道:“是了,如此大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是最为保险的。”她反过来叮嘱霍去病道:“你也不许去打探,知道吗?” “我知道,娘。”霍去病估摸了一下时间,道:“时候不早了,娘,您坐着,我先回去了。” 卫少儿却拉住他:“不急,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跟你说呢。” 霍去病又坐回去,“重要的事?” 卫少儿点头,却没急着说话,而是用一双眼睛细细描摹着霍去病的五官。 霍去病被她看得有些毛毛的,不明白娘这么看他是为什么。他忍不住悄悄搓了搓手臂,小心开口:“娘,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您直说吧,他都被吓到了。 卫少儿视线停住,她直视着儿子的眼睛,默然片刻,开口道:“娘要跟你说的,是有关于……你的亲生父亲,霍仲孺的。” 霍去病陡然一愣。 “这么些年了,我都没有跟你提起过他。我是有些怨他的。当年,他不告而别,丢下我们母子二人。你还在娘的肚子里,他怎么忍心……”卫少儿眉宇间有些伤心和恍惚,她忆着从前,“我们俩之间,虽然没有一纸婚约,可我也是真心爱过他的。我明白他是不敢承认,我与他是私通,为人所不齿,他担心我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选择了离开。” “早些年,我是恨他的,可后来与正德成婚,你也大了,我便也渐渐想开了,放下他了。”卫少儿抬眸看着霍去病,目光慈爱温柔,“只是,他始终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此生可以不再与他相见,但我不能剥夺你与他相认的权利。” 第198章 “几年前,我打听到了他的下落。他是河东郡平阳县的一个小吏,早已成婚,与其妻子育有一子。”卫少儿神情和语气皆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看向霍去病,又道:“我不知道此次出征你会不会经过平阳,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瞧一瞧你的生身父亲。” 霍去病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着没有说话。 自他出生起,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父亲就是陈掌,可他也曾听府里的仆人们议论过,说他并非陈掌亲生,是母亲与外人所生。 他跑去跟母亲求证,那时候母亲并未跟他说实话。等记事以后,母亲才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那时候他伤心了许久,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在哪里,可母亲 不告诉他,也不许卫家人告诉他。 他也曾期盼过,父亲会来寻他,哪怕只是来看一看、写一封信来也好。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亲生父亲的消息。 他失望了,不再主动提起此人,只当他是人生中一介过客。 直到现在,二十年过去,霍去病虽然表面不再在乎此人,可心里曾经也是有些怨这所谓的亲生父亲的。 他这么些年对母亲和他不闻不问,怕是早已将他二人忘却脑后了。 如今骤然听母亲提起,知道了亲生父亲的名字,知道了他在何处,可他的心里……没有激动,只是平静。 见霍去病久久不说话,卫少儿便望着他,试探着问:“去病,你可是怨你的父亲,丢下了你,这么久了也没过问过你?” 霍去病抬起眼看母亲,承认般轻点了下头:“娘,我曾经确实有些怨他,怨他当初狠心抛下你,怨他这么多年不曾过问你我。可也只是曾经罢了,我如今已经及冠,母亲也早已有人照顾,我也看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卫少儿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如今我已把他的身份告诉了你,便也没我什么事儿了。你若想与他相认,以后路过时便去瞧瞧他,若不想认,为娘也不怪你。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且自己考虑吧。” 霍去病颔首:“我知道了,娘。” 卫少儿道:“娘该说的都说完了,便不留你了。后面几日娘就不叫你来了,你且好生休息休息,也好攒足精神上战场。” 霍去病应下。 “去了战场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必须全须全尾地给我回来,听见没有?”卫少儿最后叮嘱道。 “是,儿子记住了。” 卫少儿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胳膊,“去吧,娘就不送你了。” 霍去病起身向卫少儿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卫少儿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担忧。 第191章 身边有奸细?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出征前夕。 长安城内对国师真实身份的热切议论被即将再次开始打仗的紧张气氛稍稍冲淡。 霍去病的一万骑兵早已装备完毕,全部装上了精良马具,一部分更是用上了现代装备,看上去便觉战力非凡。 因为打的是奔袭战,需要轻装上阵,霍去病所带的辎重本就不多,另外加上还有国师这个能凭空取物的人在,所以此次的辎重部队可谓是头一次如此轻松。 沈乐妮将此次战役需要的物资都堆到另一边,作了最后的一番清点,方才作罢。她早已同霍去病商议好,先拿出了一部分作为路上消耗,等到了河西再将剩余的拿出来,这样可以减轻辎重部队的压力,也能提高行军速度。 物资一事解决后,沈乐妮出了一趟门,先是去了女医堂,最后嘱咐了女医们一些事宜,又去了一趟女客来,最后去了研究院,将事情一件件处理妥当后,方才返回国师府。 天光渐收,暮色四合。 沈乐妮疲惫地揉了揉眉头。这几日一直忙着女医随行的事,她都没睡个好觉。虽然从前就已经多次给女医们打了预防针,可真到了出征之时,她能感觉到她们心里很是紧张,就连一向沉稳的李知琴也无可避免。 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道听途说和亲身经历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其实她本来也是有些紧张的,可一想到她必须要把十几个人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艰巨任务,心里只剩下了焦虑,哪里还有空去紧张。 同何平安吃完晚饭后,沈乐妮交代了他许多事,末了朝他鼓励一笑道:“好了,姐姐就把国师府和女医堂等地方,都暂时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替姐姐管理,知道吗?若是实在有解决不了的,你便去找大将军,或者去陈府找陈夫人都行。” 何平安认真点头:“姐姐,我记下了,我会好好替你管理的,你不必担心。” 沈乐妮笑着点头,瞧了瞧眼前这个她早已当成了亲弟弟的少年。再有三四个月,他就十六岁了,如今他已然有了一些大人的模样,不仅面容褪去了几分青稚,五官显出了一两分凌厉感,身量也拔高了许多,已经比她高出些许。 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何平安疑惑唤道:“姐姐?” 沈乐妮收回飘远的思绪,对着他浅浅笑道:“没事。姐姐相信你。” 何平安却抿了抿唇,沈乐妮看出了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便主动开口询问:“平安,你可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顿了顿,却只是道:“姐姐,平安不能跟姐姐一起去,你去了战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沈乐妮颔首:“姐姐知道了。”她明白平安心里在想什么,便出声劝慰他道:“不着急,再等两年,你便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学习武功,学会处理一切事情,锻炼出处变不惊的心态,这样等你长大了,你才能更好地适应这个世界。你明白吗?” 何平安目光坚定:“平安明白,平安一定会按照姐姐所说的,去努力学习的。” 沈乐妮含笑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姐姐,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沈乐妮喊住他:“不急,你跟我去祠堂,给你娘上柱香吧。” 何平安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去了祠堂,踏进门内,一眼便望见正前方供奉着的牌位,两人都默默无言地走上前,先后给何氏上了香。 沈乐妮静默地立在供桌前,凝视着那牌位上的字。 姐,平安如今已经快十六岁了,我替你将他养的好好的,每日吃三顿,顿顿有肉有菜。我还替他请了夫子,他如今阅读书籍已然不成问题,他如今还在学武,很是刻苦努力。他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了,虽然有些瘦,但浑身是劲儿,健健康康的。 您在天上,便安心吧。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有我在一日,我便会照顾他一日,教他知世懂礼,授他处世经验。 只是我不能改变他的意愿,我也没有权利束缚他的手脚。他以后想去从军,杀敌报国,替你报仇。您在天有灵,便护一护他吧。 明日我便要随军队一起出征,看霍去病如何夺取河西之地。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劫掠安顺镇的是哪一个部族,但我会帮着大汉,夺下匈奴的一块块土地,剿灭匈奴王庭,那样也算是为您报仇了。 心里同何氏说了会儿话,沈乐妮对着牌位拜了三拜,便随着何平安转身出了祠堂。 刚走几步,便见一个仆人快步而来,对沈乐妮道:“大人,冠军侯来了。” 沈乐妮点头道:“知道了,你让他直接来书房吧,我去书房等他。” 下人应了,转身去回话。 沈乐妮停住脚步,看向何平安,温言嘱咐他道:“你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军队启程的早,便不用来送我了。” 何平安应下,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来到书房,霍去病已经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品着下人给他沏好的茶。 “这时候还有空来寻我,事情都忙完了?”沈乐妮坐到茶桌另一边,霍去病已经替她倒好了茶,她抬手捏住茶盖,轻轻撇着浮沫。 “该准备的早便准备好了,这两日都没什么事。”霍去病看着沈乐妮道:“我是来瞧瞧你。” “瞧瞧我?”沈乐妮不解。 霍去病瞟着沈乐妮,忽然打趣她道:“来瞧瞧你紧不紧张。” 沈乐妮送他两枚白眼,嘁道:“骠骑将军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可是主帅,要面对那么多的匈奴,要是心态没调整好,那可不太行。” 霍去病较劲道:“我好歹是上过战场的,就不劳你多担心了。” 沈乐妮等茶晾的差不多,便端起来饮了一口,把茶盏放回去,没好气道:“你这么晚来,不会就是为了打趣我两句吧?” 霍去病轻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自然不是。我来是想跟你说,明日出发以后,我便没有时间去见你,此次战事,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还是那句话,千万注意自身安全。” 第199章 沈乐妮无奈:“知道了,我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那便好。” “倒是你。”沈乐妮看着霍去病,开口叮嘱道:“你是主帅,最该注意自身安危的是你。你若有个什么,干系到的是上万将士,所以你才要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霍去病没有还嘴,很是听话道:“我明白,你不必担心。”说完他准备离开,“时候不早,我不打扰了,你早些歇息吧。” 沈乐妮及时拦住他,“哎等等!” 霍去病尚未起身,看向她,“怎么了?” 沈乐妮是想到了霍去病的逝世原因,虽然最大可能还是积劳成疾,但毕竟没有确切的史实能够证明,更何况她来了这里,说明一切都可以会变的。 所以,她不太放心,还是得隐晦地提醒一下霍去病。既然他今日来了,那便说明今日便是个机会。 想好以后,沈乐妮对霍去病招了招手示意他 凑过来些,霍去病虽不明其意,还是照做,身体往她那边凑近了些。 沈乐妮望着他放大了些的俊脸,压低声音,开口道:“出征以后,你……要注意着身边人。” 霍去病一愣,抬眼直视着沈乐妮的眼睛。见她一眨不眨地与自己对视,目光有些幽深,霍去病渐渐反应过来,张了张口:“你,你是说……我身边有奸细?” 沈乐妮却淡淡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只是害怕,不过你如今身份贵重,又得陛下看重,小心些总是好的。” “我以为你发现什么了。”霍去病舒了口气,罢罢手道:“放心,能跟在我身边的,都是可靠之人。” “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从吃的、喝的,到用的,甚至是你的战马的吃喝住行,必须要谨慎仔细检查。” 霍去病静静看着她,见她面色略微严肃,显然对此很是上心和在意,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莫非……我会遭受到别人暗算?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受重伤,或者——” 沈乐妮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及时打断了他,“我不确定,我只是担心,毕竟你的安危关系到无数将士,毕竟敌人在暗你在明。” 但霍去病心里已然有了定数,他投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说道:“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沈乐妮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询问他道:“我给你的那些药,你可都明白是如何服用了?” “明白,你早就告诉过我了。”霍去病面对完父母的叮嘱,面对完陛下和舅舅的叮嘱,如今还要面对沈乐妮的叮嘱,他表示心有点累啊。 “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记得及时吃药,不要拖延,否则把身体拖垮了,你补都补不回来。” 霍去病叹气,点着头应下。 沈乐妮瞪了瞪他,“你还敢嫌我啰嗦?” “没,没有。”霍去病呵呵一笑,看了看窗外天色,及时撤退道:“我真的该走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沈乐妮见他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没好气道:“你自己出去吧,我懒得送你。” 霍去病顺势站起身,朝她嘻嘻一笑道:“不用你送,你且坐着。” 沈乐妮只朝他挥了挥手,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霍去病转身溜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又被叫住再叮嘱些什么。 “明日别迟了啊,我可不会等你的!”微风将霍去病的声音送到书房里。 沈乐妮听见,不由一笑。 第192章 出征三月初八。 三月初八。 天方亮之时,长安城内便热闹起来。百姓们奔走相告,相约着出了家门,往城门口聚集,等待出征军队出城之时,为他们送行。 又是一个万人空巷之景。 一大早,刘彻便领着百官开坛祭祀,为此战和众多将领将士祈福。祭祀完毕,鼓鸣声起,大军浩浩荡荡从军营出发。 为了鼓舞百姓和将士,霍去病有意让军队从城内的军营启程,让百姓们看看如今军队的焕然一新,让将士们听听百姓们的欢呼鼓劲。 于是宽阔的大道上,身着玄甲威风凛凛的骠骑将军霍去病打头,身后跟着一万装备精良的精锐骑兵,像一条黑龙,远远的竟望不到头。 两侧挤满了百姓,见军队出来,争抢着探头,一睹军队风姿。 只见将士们黑衣黑甲,身下的战马亦配上了精良马具,他们有的执刀,有的执戟,露出的刀面与戟尖寒光闪烁,一看便是饮过血的杀人利器。历经过军训的将士们面貌已然与从前有所不同,目光坚毅肃杀,腰背挺拔似剑,浑身皆是凛然不可侵犯之态。 军队整齐有序地行进着,马蹄铁踏在地面,声音如雷滚过,震动人心。 百姓们看见这支气势雄浑的骑兵,亢奋到大喊大叫起来,激动到双目充血、目眦欲裂,场面几度险些失控,而将士们也被这氛围所感染,胸腔中必胜的战意喷薄而出。 而今日前来送行的人群里,有好一部分乃是女子,甚至有不少贵族姑娘乔装而来,为的便是一睹大名鼎鼎的冠军侯的英姿和俊貌。有的人瞧见后,甚至不顾礼教当场冲着霍去病就叫喊起来,霍去病表面面无表情,实则耳根子都发了烫。 军队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城门口行进,百姓们看着看着,有的人忽然发现后面的队伍里竟还跟着一些女子,险些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纷纷把眼睛瞪大了,试图看个清楚。 “哎你们快看!那、那是女人?!” “这,这军队出征,怎么还带着一群女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将士们也是有需求的。” “需求个屁!没看见那些个女子看上去岁数都不小了,你觉得将士们下得去口?” “不知道,反正我是下不去的。” “此言差矣!这还是得看情况的,出征在外条件有限,只要有女子那都是不错的,还挑个什么挑!” “啧,你说得对。” “说得对个屁!你们若是再乱猜,小心被官府抓起来!” “我倒是听人说过,这些妇人都是国师培养出来的女大夫,是去战场上救将士们的命的。” “这事儿我也知道,早就听说国师建了一个叫什么女医堂的地儿,听说里面的女医是要上战场救人的。”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救人?笑话,别看见断手断脚的自己先晕了!” “有男大夫还不够吗?带什么女人,就是拖后腿的!” “你们快看!国师竟也在!” “太好了!国师是仙使!有国师在,此战一定能胜利的!” “……” 女医队跟在后方辎重后勤军队的中间,由国师沈乐妮打头。为了方便,女医们都穿上了利索的深色衣裤,将头发高高束起,打扮的像个男子一般。 此番打扮原因之一是为了方便行动,另一个原因便是尽量不让百姓们认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军队出征,不能太夺了眼球去,以免影响士气。等到女医的名气积攒出来了,那时候就算作个女人打扮随军也不怕了。 但还是轻而易举被百姓们认出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许多百姓都看见了。 紧随而来的是各种议论声,大部分是好奇,可也有不少人一副鄙夷之态,张口就是辱骂。有的说这群妇人会祸害军队,有人说纲常不振,还有人嘲笑和笃定这群所谓的女医胆小无用,看见战场上血腥的场景别说救人,怕是晕过去了自己都要人救。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罗娣等人听了一路的嘲笑讥讽,很是气愤,忍不住要当场和他们对喷,可看见前面国师那稳坐不动、泰然处之的背影,她们又强忍了下来,小声地咬牙切齿。 “真是气死我了!都说什么妇人目光短浅,我看他们才是!” “哼!等咱们荣归故里,我倒要看看那群人又是个什么嘴脸!” “哟,你还学了个新词儿呢。” “你还有心情打趣我?” “别生气了,不必听他们的,免得被影响了心情。” “我已经被影响心情了!” 李知琴注意到后面人的骚动,眉头拧起,轻斥她们一声道:“都安静一些!别管旁人如何议论,只需管好自己便可。” 后面的妇人们这才闭上了嘴,努力不去听那些不堪之言。 李知琴默默看向沈乐妮的背影,心里有些心疼。 她们这才刚露面,就已经收到了这么多的谩骂和讥讽,可国师做到这个位置,入朝议政,训练将士,替女子谋生,也不知国师这几年遭受过多少辱骂讥笑。她不敢想象,无法想象。 国师能坚持到现在,仍然屹立不倒,她李知琴很是敬佩。 想了想,李知琴目视前方,忽然开口扬声道:“诸位!百姓们质疑我们,乃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随军!大家不必气愤,等 第200章 去了战场,要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尽量救下所有受伤的将士!保住他们的命,让他们也能跟我们活着回到长安!这样的话,才能改变百姓们对我们、对女子的偏见!” “诸位!身为被国师亲自培养出来的女医,身为大汉前古未有的女医,我们一定不能给国师、给大汉女子丢脸!势必要让天下人瞧瞧,女子本就不弱,亦能上战场!亦能报答家国!咱们,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你们能不能做到?!” 她的语速不快,声音却铮铮有力,掷地有声,令女医们心神一震,令听见的百姓猝然呆怔。 沈乐妮眸光微动,唇角欣慰地扯了扯。 罗娣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附和李知琴道:“知琴说的没错!咱们不能给国师大人和大汉女人丢脸!咱们要让那些男人们看看,我们妇道人家,也能上得了战场、救得了将士!” 秋云也道:“女子亦能报效家国!” “女子亦能报效家国!!”妇人们热泪盈眶,纷纷情不自禁地呐喊。 百姓们听见这句话,不由得一时动容,辱骂声也渐渐消散,人群里的女子被深深触动,也跟着喊了起来。 是啊,女子本就不弱,亦能以自己的方式报效家国。 . 第一次河西之战,霍去病率领一万精锐,出了长安以后,向着陇西郡而行。 又从陇西郡出发,经过乌戾山,渡了黄河,很快就要进入到匈奴地界。 出发之时,气候尚且还是刚刚入春,连长安城河里的冰都尚未完全融化,更别提更北的北方。 这一路上,军队穿山越岭,翻过连绵的低山,也穿过广袤的草原,只是天气很冷,甚至许多地方都还在下雪,低山的山顶被刷白了一层,呼啸不停的寒风里掺着雪粒子,拍在脸上打得生疼,浸过冰雪的风像是一柄柄刀刃,刮在皮肤上犹如刀割。 脚下的草地结着薄冰,被马蹄踩碎,发出清脆的咔吱声,连成一片。 军队行进速度因为环境和天气原因,比出境前要慢上许多,等靠近河西之地的时候,以及过去了半个月。 但此次有了国师的仙物,将士们住的暖了吃得饱了,以往行军时常常因喝生水而导致下痢的情况也减少许多,因而虽然经过长久跋涉,但将士们的精气神仍然保持充沛。 此地距离河西边缘只余两百里,霍去病令辎重和后勤军队驻扎在此,而后他和将士们作了短暂休息,便携带少量辎重,奔赴河西。 与此同时,大汉东北地区,并州代郡,竟开始出现了疫病。 军队搭建好上百顶大毡帐、驻扎完毕以后,沈乐妮先将物资取出了一部分,然后对剩下的物资再作清点。清点完以后,便将取出来的东西都交给了相应有关人员。 早在出发以前,沈乐妮就同霍去病一起,将军队里的将领们全部召集起来,把各类东西的作用以及如何使用都如数教给了他们,他们学会以后,又去教给下面的小将,小将再负责往下传授。 因而等到出征之时,将士们就已经认识了那些所谓仙物,也知道了它们的作用,也明白了如何使用。 许多将领和将士亲眼目睹国师凭空取物的能力,本来心存怀疑的人,不得不相信了国师仙使身份,毕竟这个能力,就连那些修行几十年的老道也是做不到的。 因而有了国师坐镇,将士们犹如吃了定心丸,信心大涨,国师的威信甚至已经同骠骑将军平齐。 处理好物资一事后,沈乐妮就开始去安排女医们准备救治伤兵的事宜。 她带着女医们将需要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堆放整齐,然后拿牲畜皮肉进行反复练习。她知道女医们有些紧张,这样做的原因就是让她们尽快适应。闲暇之余,带着她们在附近转了转,以便更好适应环境,同时教了她们一些草原上的生存经验,领着她们认识了许多有用的花草植被。 除此之外,沈乐妮还带领着女医们同一道随行的医官医吏们讨教经验,相互磨合,毕竟接下来他们要团结起来,一起救治伤兵。 随军的医官有十名,医吏更是有近二十个,只不过霍去病带走了一小部分,剩余的都留在了后边,等待前面受伤的将士们被接回后方,开始救治。 早在启程之时,沈乐妮就看出了这些大夫们对于女医们颇为鄙夷轻蔑,说话时虽然和气,但仍是皮笑肉不笑的,有的甚至拿鼻孔看人。沈乐妮不曾理会,她知道只有拿出实力,才能让他们改变固有的偏见。 沈乐妮立在辽阔的草原上,透过茫茫风雪望向远处模糊了棱角的绵绵低山。 天上阴云沉沉。凛冽寒风,送来了硝烟。 战事,已至。 ----------------------- 作者有话说:马上月底啦,把你们的营养液都砸过来吧~[让我康康] 第193章 无能为力 驻扎下来的第三日,风雪终于停了,天光从阴云缝隙里倾洒而下。 无垠的原野覆盖着一层薄雪,植被仍旧被压迫在冰雪之下,不曾露头,四下望去没有一丝绿色生机,身处其中,无端生出一种苍茫悲凉之感。 沈乐妮拢着厚实朴素的斗篷,站在毡帐外,眺望远方。 没有人烟,没有牲畜,什么都没有,天地间只剩下凄凉的白色。 若是在现代,还能当作别样风景欣赏一番,可身处古代,要在这样的环境里世世代代生存,可谓艰辛。 可这也不是匈奴蛮夷肆意到中原地区烧杀抢掠的理由,他们只是为自己的野蛮找到一个借口。 刮起的劲风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呼啸,能透过厚重的衣衫浸入骨子里。 呼出的白气一瞬就没了热度,粘在头发、眉毛和眼睫上,很快就凝成了白霜。 沈乐妮藏在斗篷底下的双手用力搓了起来,脚下也忍不住动了动。 身后响起冰雪被踩踏的嘎吱声,李知琴的声音传来:“大人。” 沈乐妮转身看向她,点了点头,问道:“女医们如今可都适应了?” 李知琴回道:“大人别担心,她们准备了这么久,早就适应下来了,这几日的练习也都不曾出错。” “那便好。”沈乐妮颔首。 李知琴看向军队离去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空茫幽远,轻声道:“将军已经去了三日了,也不知打到了何处。” 沈乐妮也望过去,片刻后对她道:“今早将士们已经过去接应了,想必这两日就会带着伤兵抵达,让女医们随时打起精神,准备救治伤兵。” “我知道了,大人。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好,就等伤兵被送到这里了。”李知琴道。 沈乐 妮点头。她又继续望着远方,神思渐渐飘散。 霍去病毫无疑问是一名有着战略眼光的悍将,不仅能很好地把握战机,还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虽然知道他会成功夺取河西之地,但历史上并未写明,他受过多少伤,受过什么样的伤。 沈乐妮的眉间爬上忧色,叹息一声。 希望他能听她的话,吃饱穿暖,注意休息,生病了及时吃药,受伤了及时上药。 沈乐妮猜的不错,当日夜里,战场的伤员就被接连送达了后勤驻扎地,大夫们和女医们纷纷穿好衣物,点灯、铺床、熬药、烧水、准备处理外伤的一切所需用品。 这夜开始,女医们将一日也不得歇。 雪渐渐融化,夜里的风更为寒冷,呜咽不停似人啜泣、似狼悲鸣。 因为会有大量伤兵,因而一半毡帐都用来作为了庵庐使用,每一顶都能容纳二十名左右伤兵。 此刻正值深夜,可许多毡帐里都传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和呻吟声,医官医吏和女医们在不同的毡帐里进进出出,忙碌不停,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虽然并未身处战场,却同样是在打一场充满血腥与惨叫的仗。 沈乐妮本想让人将伤势严重到需要缝合的伤兵与其他轻伤将士分开,这样能够提高救治伤兵的效率,却没想到被送到这里的,个个都伤得极为严重,不是伤口又深又长就是被砍断了手脚,因而也没了把伤员分开安置的必要。 鲜血滴的四处皆是,吸进鼻子里的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沈乐妮第一次见到这满眼都是断肢与腥红血肉的场面,饶是她做了许久的准备,胃里也不免有些生理反应。可她身为国师,必须做到从容淡定地安排和处理一切。 安置好这一批伤兵后,沈乐妮快步踏进了最近的一顶毡帐里。 甫一进入里面,无数哀嚎声争先恐后涌入耳里,还杂糅着许多人焦急的说话声,帐子里许多人影晃来晃去,小床上的伤兵因疼痛不停乱动,顷刻乱成一团。 “快快快!” “把他抬这个床位来!” “不要乱动!” “把他的衣裳剪开!” “哎你住手!他光上药不行,需要缝合!” “多给我拿一些碘伏!” “快给这两个灌一碗药酒!” 第201章 “……” 女医们和医吏们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乱哄哄的,吵得人脑袋生疼。 沈乐妮皱了皱眉,边拿起东西走向伤兵边开口道:“都小声一些,伤兵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要紧张,就当是寻常练习,不能急,慢慢来,做好每一个步骤。” 她不光要稳住女医们的心态,也要同她们一起给伤兵处理伤口,因而说完话以后,她就立马开始给最近的一个将士处理起了伤口。 而她一出现在此,就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瞬间就使得女医们慌乱的心冷静了不少。她们早已练成了肌肉记忆,因而这一冷静下来,脑子里的一套程序就逐渐清晰,动作不停的双手也渐渐有条不紊。 沈乐妮在床前站定,俯身查看这个将士的伤。他的伤口在背部,似是被刀砍的,伤口从右肩横贯背部,延伸至左下腰。整个伤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似是被砍伤时间有些久了,外翻的皮肉有些发白,但在前线时似乎已经被做过止血处理,如今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她不禁眉头皱起。这般严重的伤口,已然没有及时得到缝合处理,而且她没有抗生素,只是缝合的话,怕也难以挺过最重要的一关。 但几率再小,也是后面的事情。当下,她只需为他缝好伤口。 沈乐妮迅速开始做缝合处理。有了她事先的吩咐,因此每张小床边都摆好了一块木板,木板上缝合术和止血包扎所需的所有东西都分类摆好,为的便是女医们提高效率。用得差不多后,会有后勤将士及时补齐。 双手在烫水里滚了滚,又用碘伏给手指消过毒,在助手给将士灌了一碗药酒后,沈乐妮便开始为他处理起了伤口。 擦去血污,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再用碘伏消毒,穿针引线,便开始对伤口进行缝合。 隔壁床位是一个医官,他本来对这些所谓国师培养出来的女医一点也不看好,甚至觉得她们来就是添麻烦的,可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医官,不敢惹国师不快。 即便亲眼瞧见过国师凭空取物,即便这几日他看见过许多次那些妇人练习伤口缝合与止血,他也不信她们能比他们这些学了几十年的医术好。 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声,想看看国师怎么做的。 但见国师从始至终都从容不迫,她先是给自己净了手,又净了伤口,然后一手捏着镊子,一手捏着针,迅捷地缝起伤口。那针在皮肉里穿上穿下,动作流畅,如同一位经验老道的裁缝,转眼间外翻的皮肉就被缝布料一般缝上了。 医官看着那条蜈蚣一样的伤口,不屑地轻哼一声。 那般严重的伤口,若是换作他,最好的方法还是用火烙法,不仅能够止住血,还能有效防止伤口恶化。 她缝的再齐整又如何?不用火灼,是很难挨过发热那几日的。至于她们说的那什么生理盐水和碘伏,比火烙有效?他可不信。 沈乐妮自然是注意到了旁边人的眼神,只是她懒得理会,手下不停,没一会儿就缝合完毕,最后打了个结,剪掉多余的羊肠线,一条完美缝合的伤口就呈现在眼前。 放下手里的针和剪刀,沈乐妮再用碘伏消了遍伤口的毒,然后在助手的帮助下用无菌敷料给他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沈乐妮站起身,又继续给下一个等待处理伤口的将士处理起了伤势。 第一批送达的受伤将士共有三十几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伤的严重,且处理外伤本来就是力气活,更何况要接连集中精神高强度干活,因而才缝完两个,沈乐妮就有些感到疲惫,但她必须打起精神。 她给第二个人才包扎好伤口,帐外就有一人匆忙而来,刚踏进帐里就叫喊到:“不好了不好了!那边有一个将士快不行了!” 沈乐妮面色一变,抬脚就朝着帐外大步奔去。 来到另一个帐子,只见三个女医和两个医官都围在一张床前,只是几个人明显有些束手无策,脸上的凝重之色浓到化不开。 “国师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床前的几个人闻言都转过了身看向走来的沈乐妮,为她让出了路。 沈乐妮走近一瞧,这个将士的左腿被从大腿处直接砍掉,本来是血淋淋的肉和白骨,但此时整个伤口截面有一层焦黑之色,还敷着一层草木灰,俨然是经过了处理。 而他本人早已不省人事,整张脸惨白如鬼,胸膛敞开着,那里的起伏轻微到几乎看不见,身上、地上到处都是他的血。 “他情况如何?”沈乐妮只看了一眼,便连忙问着他的情况。 一个医官叹着气道:“回大人,他伤势太重,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已然无力回天。” 沈乐妮上前一步,去探这个将士的呼吸,发现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再摸一下他手上的温度,已经有些失温。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沈乐妮很想做什么,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她怔怔地望着将士紧闭着的双目,酸涩感从心脏蔓延到鼻间。 在这般条件简陋的环境里,伤重的将士们只能听天由命。 一介英魂,永远地留在了远方,再也见不到家人和故土。 帐子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和呜咽声,为这名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将士悲泣。 帐外呼啸的夜风里,似乎有着狼鸣,声声凄厉,从远方随风而至。 第194章 霍去病受伤 后面的两三日,每日都有伤兵被送到后方,所有的大夫和女医几乎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后来随着霍去病带兵打入了河西深处,后勤军队也要跟着往前挪动,只留了少部分人驻扎原地照料伤兵。 往前两百里,便是原来匈奴之地,此时已然被霍去病拿下,换成了大汉将领驻守。 往深处行进的这一路上,能看见散落在草原各处的毡帐,还有成群的牛羊,以及瑟缩抱成一团的匈奴老弱妇孺。 生活在草地的游牧民族不似大汉百姓,若是遇着什么外敌袭境,可以卷了钱财就逃跑。而对这些牧民来说,那些成群的牲畜就是他们世世辈辈赖以生存的根本,遇到这样的突袭,完全来不及逃走,也不可能抛下牛羊,所以只能守着家中毡帐,等待敌人的处置。 若是遇到心有慈悲的将军,可以保住自身性命,甚至是家中的牲畜,倘若遇到心狠无情的,那么什么都保不了。 霍去病显然属于是前者。虽然他极厌恶匈奴,但他从不欺凌弱小也不会纵容下属做出野蛮之事。他若是想要战马和牛羊,自会去找那些官员讨要。 沈乐妮骑在马上,速度不快不慢地往目的地行进着。 她眺望远处的一堆错落的毡帐,瞧见那些像是躲着什么豺狼虎豹一样的妇孺,深深叹气。 汉军拿下一处后,就会让人知会后勤一声,然后后勤负责的将领就会率兵接管那个地方,将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抓起 来看押在一处,为的便是防止有人作乱。 因而他们每次路过有牧民的地方,几乎都是妇孺。 但能够留下一命,还能保住家里的牲畜,已然是霍去病手下留情了。她们已经被大汉边境之地的百姓好太多了。 再往深处走一段,便进入到了曾发生过交战的地方。一路上都是惨不忍睹的尸体,有的被砍得断手断脚,有的被砍得没一块好肉,还有的是被草原上的狼和鹰吃得残破不堪,内脏烂肉散落一地。 但这些人全部都是匈奴,大汉将士的尸首,早就被后勤之军就地埋葬。 冰雪融化了的草地上,原本浅浅的绿意被早已干涸的鲜血覆盖,漫山遍野都是大片大片的暗红之色,大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隐隐的腐肉气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但幸好如今天气尚冷,这才没过几日,否则尸体大规模腐烂,那才是真正的令人恶心。 饶是已经看过了许多血腥场面的女医们,此刻也不免变了脸色,即便早就用布巾将头面紧紧裹住,可那难闻的味道却能轻易穿透布巾,冲进鼻子里。 有人已经忍不住,当场就呕了起来。 沈乐妮也觉得这场景颇为震撼,只好目光直视前方,不敢再乱看。 再往前走,就能碰见甚至还活着的匈奴,躺在地上气若肉丝地呻吟着,看见大汉军队,有的还拼命地往远处爬,生怕大汉将士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踏过,或者再给他们补上一刀。 不停不休地赶了一日的路,军队择了一处有水源的远离战场的地方,稍作休息,补充体力。 连日来的忙活以及赶路,令女医们无比疲惫,又累又饿,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早就让她们食欲全无,吃不下任何食物。 沈乐妮看在眼里,知道要给她们一些适应的时间,便没有逼迫她们吃东西。 她走了一截,找了个干净的草地就地坐下,取出一块压缩饼干就啃了起来。 从出征以后,军队就很少生火做热食,都是拿压缩饼干等干粮对付一下。这几日又开始救治伤兵,忙得跟陀螺似的,每顿都是拿饼干和罐头随便塞一塞肚子,她都要吃腻了。 第202章 沈乐妮望着眼前的风景,轻轻叹了口气。打仗真是太艰难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菜了。不过此次有她的东西,将士们吃得还算可以,以往别说能选择一下,就连顿顿吃饱都做不到。 行军打仗最是累人,饶是沈乐妮没什么胃口,一块完整的压缩饼干没一会儿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手撑地,一手搭在一条屈起的膝盖上,微仰着头,阖上眼睛感受属于草原独有的气息。 坐在这里,就不免想起了初来时同何氏和平安一起生活的场景。那时候,她日日都要拉着平安到草原上学习骑马,后来她又开始训练平安…… 蓝天白云,牛羊成群,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她们三人坐在一起吃饭,一幕幕都是美好的回忆。 那时她还想着,要是没有任务,一直生活在那里倒也不是不行。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沈乐妮坐了一会儿便起了身,只是刚往回走两步,便发现几个女医立在一处,有人似是不太舒服,正躬着身,手轻抚着胸口。 她朝几人走去,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几人朝沈乐妮行礼,一人面色有些苍白地回道:“回大人,我们几个有些不舒服,过来透透气。” 沈乐妮稍一想,便有了猜测,说道:“是因为一路上的尸首?” 那妇人点头又摇头,艰难道:“方才看见一些将士骑马离去,回来时见他们刀上都沾满了鲜血,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巡视的时候,顺手处理了战场上那些还未死透的匈奴……” 说到此,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画面,险些又呕起来。 沈乐妮默了默,道:“战争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人,您说为什么好好的,要打仗呢。”有一人伤感着。 “是啊,在长安的时候,也没听说匈奴打过来了呀。” “若不打仗的话,那么多将士也不会受伤,也不会有那么多将士死掉了。” “虽说匈奴可恨,可这一路上的场景,看得我心揪得慌,唉……” 几个女医叹着气,没有打了胜仗的喜悦。 对于她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才是要紧的,谁又会希望打仗呢? 沈乐妮望着天际,声音同目光一样悠远:“没有人愿意挑起战争,有时候打仗,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是为了长久的和平。”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 短暂休息后,军队再次启程,加快速度赶往了目的地。 此后的日子里,后勤军队除了救治伤兵,隔几日就会往前驻扎一些,为的便是离大军近一些,以便伤兵能够得到及时救治。至于被救下的将士,则会留在原地休养。后面的地方早就被大汉将士占领,每处庵庐也会留一部分将士下来保护伤兵,因而是极安全的。 反而女医们一路奔波,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要保持高强度的工作。但她们却没一个人敢松懈,毕竟有那么多将士还等着她们救命。 当青嫩的绿色爬满原野时,已是四月初。 天空湛蓝无云,嘹亮的鹰鸣声响彻云霄,草原上各种动物与植被争相冒出,已是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大捷!!大捷!!我军大捷!!!” “我军击破了浑邪王部和休屠王部!!!” “我军胜了!!!” 高亢的嘶喊声惊破庵庐沉静的氛围,将士们纷纷探出头来,将远处那个骑着马赶过来的将士盯住。等听见他说的什么后,将士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叫喊,要把天给喊破一般,原地手舞足蹈起来。 这二十多天里,也时不时有捷报传来,但此次的不一样。因为此次乃是和匈奴主力军交战,所以这场捷报意味着,大汉军队在这一场战争中,成为了胜利的一方。 得知情况的女医们,也纷纷激动地落下泪来。因为这也意味着,她们总算不用再奔波了。 沈乐妮看着那个赶回来送捷报的将士,连日来沉重的心情总算是能松一松了。 第一次河西之战,总算告捷。这段日子见了太多伤兵与尸体,即便她再稳重的心态,也有些郁结了。 但打仗结束了,她们的任务可还没结束,毕竟将又会有一大批伤兵被送达这里。 沈乐妮让女医们轮流去歇一歇,养足精神,准备好打最后的这一场仗。 当日,几十名伤兵就被护送到达了后方。 女医们日夜不休地给将士们处理伤势、观察伤情,明明身处还有些冷的草原,一个个累得整日满头大汗,养了一些的精神又 给消耗了去。 两日后,霍去病率领大军到达了后方。 彼时沈乐妮正在一处毡帐里检查将士们的伤口,替他们换药消毒,帐外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将士们不知为何起了骚动。 沈乐妮细细一听,才听清楚外面的将士们喊着“将军回来了”,她不由愣了愣神。 原来是霍去病回来了。她已经二十多天没有看见过他了。 忙完事情以后,沈乐妮才离开庵庐。 此时霍去病才方到达这里,沈乐妮看见了领头的那人,他骑着通身黝黑的高头大马,身着寒光凛凛的玄甲,单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执着长戟,浑身是滚过沙场的凌然气势,背后披风肆意飘扬,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打了一场大胜仗。 他居高临下,身后天光照耀,端的是威风凛凛。 沈乐妮看得有了些恍神。 大名鼎鼎的少年战神,就这样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霍去病也看见了沈乐妮,马儿载着他慢悠悠朝她而来,两侧是无数将士的欢呼,但此刻他的眼里,就只装下了她。 待他近了,沈乐妮才发觉不对之处。 他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霍去病停驻在离沈乐妮十步远的地方,他下了马,径直朝沈乐妮走了过来。 沈乐妮盯着他的脸,待他走近了,还没等开口,就听得霍去病关切的声音:“这些日子可还好?” 沈乐妮闻言却是眉头一蹙,他不仅脸色差,声音还虚浮无力。 他受伤了? “我还好。你呢?”沈乐妮也问他。 但听到她的话以后,霍去病先是朝她浅浅一笑,然后竟眼睛一合,往她身上栽了过来。 四周响起一片片慌张的惊呼。 第195章 和你谈恋爱 霍去病带伤归来,刚下马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这一消息在军队里传了开,令将士们把心揪了起来,他们不敢打扰将军治伤,只能默默为他祈祷。 起初他当着沈乐妮的面倒了下来,把沈乐妮吓了一大跳,她扶住他,手忙脚乱地同旁人一道把霍去病安置进主帐。等她将他的甲胄褪去,这才发现他的大腿上有一道伤口。 伤口包扎着,已然是经过处理的,只是白布上已经浸出了一团血渍,不是是尚未愈合还是崩裂了开来。 沈乐妮轻手将布揭开,待得露出伤口,她呼吸微紧了紧。伤口倒是不长,但有些深,且看着像是不久的新伤,还尚未愈合。 虽是止了血,但一看就知道没有得到精细处理。再摸摸额头,果真见他发了热。他之所以会昏过去,想必是没有好好休养和上药,加上交战和赶路,这才致使昏倒。 沈乐妮一想便知,他定是受伤后不将这道伤口放在心上,草草处理,更不愿龟缩在后方,以免乱了军心。 她有些生气他不听她的话,但看着他苍白的脸,以及紧闭的双目,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沈乐妮亲自替霍去病处理好了伤口,喂了药,然后让人给他擦了身换好干净衣物后,便一直守在他榻前。 她坐在凳子上,盯着霍去病用纱布包裹的大腿,心里颇有些无力吐槽之感。 他是穿上了防砍服,上半身没被伤到,可这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匈奴见他上半身砍不出伤口,改砍下半身去了? 那以后她是不是得用防砍服给他改条裤子啊? 霍去病昏睡了一日,临近傍晚才醒来。他醒来时,发现沈乐妮趴在他榻前小憩。 帐子里就只有他二人,厚重的帐帘稳稳地垂着,不留一丝空隙,看不见外面天色。 霍去病又看向趴着的沈乐妮,见她睡得熟,恬静的眉眼间疲色明显,想也是这段时间不曾休息好。 他轻轻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脸,却在距离一指的时候顿住在虚空。他怕吵醒了她,便又收了回去。 霍去病一收神,便忽然反应过来棉被之下的下半身只穿着一条亵裤,而且好像受伤的那条腿被剪去了料子,那没有遮挡的感觉令他面颊一热,下意思又看向熟睡的沈乐妮。 这……他的伤,是她亲手处理的?那岂不是……被她看去了他的大腿?? 一想到此,霍去病就忽觉得喉间顿生痒意,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嗽,就把沈乐妮给咳醒了过来。 第203章 沈乐妮身体轻轻一抖,而后睁开了眼。闻声抬头,果真见霍去病醒了。 “感觉如何?伤口疼得厉害吗?”沈乐妮开口便关切他的情况,问完又抬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发觉烧退了下去,松了口气。 霍去病好不容易把咳嗽憋了回去,生怕她察觉什么,听到她的话赶紧摇了摇头,答道:“尚可,伤口不是很疼。” 沈乐妮扶着他半坐起,倒了碗温水递给他,霍去病接过三两口就喝尽,沈乐妮拿过空碗放回了桌上。然后……就静静盯着他。 霍去病被她看得心里发怵,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定要问他的伤,心里发虚,张了张口:“你……” 谁知沈乐妮却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我先让医官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其它的等一会儿再说。” 说罢,她便径直起了身,往帐门口去了。 霍去病看她的背影越看越心虚,心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应付才好。 沈乐妮叫来医官给霍去病看了看,得到他没什么问题只需好好休养的回答这才松了那口提着的气。 待霍去病吃下一碗特地给他熬煮的肉粥,又服下一碗防止伤口恶化的汤药后,沈乐妮才又坐到他榻前,直直把他盯住。 帐帘将毡帐里外隔成两个世界,眼下这内里安安静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也都能闻得见。 霍去病背部靠着床头,不敢看她,躲着她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你……你想问什么?” 沈乐妮面无表情:“看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带着些冷气的声音,听得霍去病心里越发没底,小声磕巴:“对、对不起……”却只道了个歉,就消音了。 沈乐妮看他那愧疚中又带着些委屈的样子,心中那一股气也就散了去,叹了一息。她看着他,无奈道:“说说吧,怎么自己还弄晕过去了。” 霍去病见她不似责怪,便老老实实地把从受伤之日简单说了说。 如沈乐妮猜测,霍去病这伤本来伤得不重,可战事紧张,他便没有多放在心上,更不愿缩在后头养伤影响军心,所以草草处理后就带伤去了战场。 这场战役至关重要,他重心都放在这上面,因此就忽略了伤口。一连两日的交战使得他早已有些坚持不住,只觉得头脑昏沉,发起了热,但他不能倒在前方,所以就坚持到了返回后方,然后就撑不住了。 沈乐妮很是无奈。 想必历史上的他就是这样吧,好好的身体不爱惜,生生给拖出了毛病,到最后猝然离世。 她不是万能的,不能做到时时刻刻守着他寸步不离,因而她害怕他以后也会是这样,害怕历史重演…… 沈乐妮的脸色不由黑了黑,盯着他道:“出征前你怎么答应我的?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一见面就晕倒在我面前?” 霍去病被她字字句句的质问问得无法解释,只得羞红着脸嗫嚅道:“我、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主帅,不能居于后方,否则于军心有碍。” 沈乐妮冷哼道:“可万一你要是不小心晕在阵前,那才是有碍军心。” 霍去病被堵得哑口无言,又开始道歉:“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好好养伤……” 沈乐妮无声一叹,对视着他,正色道:“你答应我,以后再和匈奴打仗,千万要注意,不要让自己受伤。若是受了伤,也要及时处理和休养。” 霍去病心里动容,望着她郑重点头:“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不叫你担心了。” “记住就好。”沈乐妮又冒出一句:“否则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她说的本就是实话。她回不去,可不就是活不了么。况且留在这里,失去系统,她想安然活下去怕是也难说。 霍去病闻言却是狠狠一怔。 毡帐里过于安静,霍去病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呆愣愣地注视着沈乐妮,冷不丁对她道:“你这是……答应我了?” 沈乐妮定定地与他对视着。 本来她的意志是坚定的,可自那次在山顶上听了霍去病对她的那番告白后,她那心墙不免有了丝缕的裂隙。 今日上午霍去病当着她的面直挺挺倒下,着实将她吓得不轻。心神无主下,她一瞬就想通了。 若是救不了霍去病,那她何不趁还剩几年时光,同这位历史有名的少年将军谈谈恋爱,这样她也不亏。若是完成任务,能回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霍去病,那么与他谈一场短暂的恋爱,就如霍去病所说,将来回忆起来也是一份美好的记忆。 跟霍去病谈恋爱哎,够她吹一辈子了! 反正也只能仅限于此,能够与他像现代人那样谈谈恋爱,她就已经知足。两人本就是过客,若能改变他的命运,她也好洒脱离去,霍去病人生漫长,她也希望他能在这个时空找到一个相爱之人成亲生子。救不了的话,那她在此孤身一人就行,了无牵挂地去面对重重危机。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愿意? 想及此,沈乐妮眼底透亮,她直视着霍去病的目光,开口问他:“你真的此生非我不娶?” 霍去病本就一直凝视着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眼中眸色的变化,心中下意识期待地一紧,下一瞬就听见了她的问题。 他呼吸骤然一滞,旋即略微急促起来。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沈乐妮,眼底浮现出一抹明亮之色。他语气坚定地回她:“自然。既然我能说出那番话,便不会骗你。” 沈乐妮顿了顿,张口道:“我考虑好了。” 霍去病眼瞳变化一瞬,神情紧张又含着期待,向她确认:“你……同意嫁给我了?” 沈乐妮却是摇头,有心想捉弄霍去病一下,于是摇了头后一时没有说话,果真见他肩膀往下一耷拉,整个人就是透出一股颓败之气,闷着头不说话了。 她憋住唇角的笑意,又开口道:“之前你问我谈恋爱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也可以。” 霍去病眼眸一动,又抬眼看她。 沈乐妮认真望着他,解释道:“意思倒是与你想的不差。这个词,说的是一对 相互喜欢的人,通过一起生活、一起相处,来发展男女之间的爱情关系。” 霍去病呼吸一紧,情不自禁发出声音:“你……” 他听懂了。所以……她这是何意? 只见看着他的沈乐妮忽然笑眯眯起来,对他道:“成亲的话怕是不行,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谈一谈恋爱,你觉得如何?” -----------------------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加油][加油] 第196章 亲密之事 像是有钟撞响在了脑子里,令霍去病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所有杂乱的思绪都散去,只有沉沉的钟声嗡鸣不停。 片刻,他的心陡然剧烈跳动,眼中的难以置信令沈乐妮没来由心间微涩。 “当……当真?”霍去病听见自己发出微哑的声音。 沈乐妮对着他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也不说假话。” 霍去病忽然面现狂喜之色,他突然抬手拉过沈乐妮,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他激动到说不出话,只默默地将她抱住,手慢慢用力,将她拥紧。 沈乐妮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也不反抗,就这样任他拥抱着。 身前靠着的胸膛虽不算太宽阔,但温热而坚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身上有着一股阳光气息,被包裹在其中,令人心安。 头顶上忽然传来霍去病低低的笑声,声音里满满含着的都是开心喜悦。 沈乐妮从他怀里挣出来,与他面对面,挑唇同他玩笑:“你就这般开心?” “我当然开心,很开心。”霍去病笑得眼眸弯起,像个小孩子一般。 “那……你这是同意与我交往了?” “交往?” 沈乐妮解释:“和谈恋爱一样,都是一个意思。” 霍去病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应得慢了她就会反悔一样:“我当然同意!” 沈乐妮坏笑着吓他:“可是谈恋爱就相当于当下的私相授受,你就不怕让人发现了后被世人唾骂?” 霍去病无所谓道:“旁人骂不骂的,不干我的事,无需在意他人眼光。”说完他忽然望着她深深一笑,也促狭道:“只不过我是男人,世人对于男子大多包容,可你毕竟是女子,如今你主动提出,那你便不怕?” 沈乐妮同样一脸无谓地耸耸肩,“这三年我被骂得还少?若是你想看我笑话,那可就要失望了,我的脸皮早已练得比城墙还厚。” 霍去病被逗得哈哈一笑。 “不过我可舍不得让你因我被人辱骂。你放心,咱俩悄悄的,不让旁人看出来就行。”沈乐妮狡黠一笑,朝他眨眼道。 没成想霍去病听了后却委屈起来,他语气含着幽怨:“原来在你看来,这段关系就那么见不得人?” 沈乐妮:“……”好像,这种事情在当下本来就是见不得人。 第204章 她没有解释,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他道:“你知道交往的两人都会做一些什么事吗?” 霍去病茫然地朝着她眨眨眼,一副渴求知识的模样。 沈乐妮盯着他的视线逐渐幽深,正当霍去病疑惑时,只见沈乐妮忽然对着他的脸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去贴住了对方的。 霍去病身体陡然僵住。他有些呆滞,飘飘然只感觉身处虚幻一般,可唇瓣上渡过来的温热却那般真实—— 她竟然…… 沈乐妮只浅浅贴了贴他的唇,并未深入。几息过后,她将凑近的身子往后挪了回去。 她看向霍去病,却见他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似还未回过神来。 沈乐妮一时没憋住笑,正是这笑声惊回了霍去病的神。他忽有些手足无措之感,话说的磕巴:“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告诉你谈恋爱可以做些什么事啊。”沈乐妮理直气壮地同他道:“亲吻、牵手、拥抱,这些爱侣之间能做的事,我们都能做。” 当然,还有那个事,只不过她并不打算提。 说到最后两句,沈乐妮的声调渐渐轻了起来,犹如呵气一般挠在了霍去病心上,令他浑身都生出了痒意。 霍去病喉间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沈乐妮却忽然话音一转,打趣道:“难不成,你想在别人面前同我做这些亲密之事?” 霍去病一窘,忙摆头道:“不!自然不是……” “所以,咱俩谈恋爱得悄悄的,知道吗?”沈乐妮又诓他道。 这回霍去病老老实实地点了脑袋。 沈乐妮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不逗你了。也没什么,你就还当以前那样相处就行了,不用改变什么。” 霍去病似懂非懂地又点了点头。 “说说正事吧。”沈乐妮道:“你那道伤,是匈奴无意间伤到的,还是……” 霍去病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回道:“不小心伤到的罢了。我身上穿着甲胄,况且我的身手没那么差,匈奴不会轻易发现这个秘密的。” 沈乐妮哂笑道:“得了吧,既然你的身手不差,那怎么还被划拉个那么深的伤口。” “我……”霍去病一噎,弱弱替自己申辩:“都说了是不小心,没留神……” “好吧。那你以后可得留个神,别又晕在我面前了,我的心脏可不经吓。”最重要的是,她没那么多布料给他缝裤子。 霍去病应下,语气含着愧意:“抱歉,此次是我吓着了你。” “打住。不用道歉,你把我的话记住就行。” 沈乐妮揭过这个话题,问了些这些日子打仗的事情,霍去病一一告诉了她,倒是与历史差不多,只是大汉将士的伤亡更小了些,击破匈奴用的时间更少了些。 看来那些现代东西没对这些重要的事情产生太大影响,沈乐妮总算能放心了。 这厢霍去病也对那些东西大加赞赏道:“这次与匈奴交战,多亏了你给的那些东西,不仅辎重轻了许多,将士们也都能吃饱睡好。最重要的是,那些弩器和唐刀真是极好使的。隔着很远,我就射杀了一个匈奴的将军。还有那马具和马蹄铁,靠近河西的时候,还在下着雪,草地上的冰也未融化,若是以往,马儿定要打滑,可如今有了这两样东西,马蹄踏在冰面上,竟也如行干燥泥地。” 他一样样地夸赞着那些东西,每说到一样,他眼睛就亮一下。 看他高兴,沈乐妮也高兴,由衷一笑:“能帮助到大汉,是它们的福气。” 霍去病朝她牵了牵唇,又道:“只是交战了几次下来,难免有些许损坏,不能全部完好无缺地交还到你手中。” 沈乐妮横他一眼,“再跟我客气,我就生气了。”霍去病低眸一笑,沈乐妮说道:“那些本来就是给大汉的东西,坏 了就坏了,不用跟我说,也不用还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霍去病应道。 “那弩器,你也可以拿给考工令和尚方令,叫他们试试看能不能研制出差不多的。” “嗯。”霍去病望着沈乐妮,眸光如这毡帐里的灯光般柔和。 沈乐妮想到一件事,看着他问:“此番你们同匈奴交战,不知匈奴是否注意到马具?” 说到这件事,霍去病也不免拧了拧眉。他说道:“交战了这么多次,想来也是注意到了。眼下我晕了一场,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清点出马具损毁和丢失。若是让匈奴拾去……” 沈乐妮也知道和匈奴开战的话,一旦让匈奴知道马镫马鞍,以后他们也会慢慢开始使用和普及这两样作战利器。 见霍去病拧着眉,她温声说道:“不用太担心,就算匈奴拾去了马具,他们仿造出来也还需时间,而且他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大规模量产出来,所以大汉在未来至少几年内,还能碾压匈奴,打得他们无法还手。”她兀自笑了笑,宽慰他道:“而且我相信,即便匈奴如今也有马具,但我大汉军队也不是好对付的。” 霍去病眉头松了开,颔首道:“是我想得多了些。你说得不错,就算让匈奴捡去马具,短时间内他们的骑兵也不可能全部都装的上。” “所以,你就别想了,眼下好好养伤才是。等你养好伤,我们也该回去了,陛下和大汉百姓还等着你凯旋呢。” 霍去病点头:“我知道了。”他揭过话题道:“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大夫们了。” 沈乐妮摆摆手:“比起在前面打仗的将士们来说,我们这都不算什么。” 霍去病顿了顿,忽然说道:“此番跟在后面,这一路上,你……想必是瞧见了许多血腥的场景吧?” 沈乐妮颔首,提到这个,她脑子里就自动浮现了许许多多的惨烈血腥画面。 见她不语,霍去病瞅着她的脸轻言关切:“你……还好吗?” 沈乐妮神态轻松地笑了一笑,反过来宽慰他道:“我没事。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战场嘛,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等过些时候就好了。” “不要逞强。若实在适应不了,下次就不要跟来了。”即便是一些健壮的将士,在看了许多血腥战场后,也会坚持不住,患上那个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乐妮同他玩笑:“想甩开我?门儿都没有!” 霍去病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吧,我真的没事。”沈乐妮站起身,嘱咐他道:“我要去瞧瞧伤员的情况,你好好歇息,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霍去病点了下头。 沈乐妮瞧着他的脑袋,终究没忍住,抬手在他发顶上轻轻揉了一揉,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冷不丁被她一揉,霍去病霎时脸红,有些无措地抬头望向她:“你……你做什么?” 见霍去病成功被她逗弄得红了脸,沈乐妮满意一勾唇,道:“没什么,就是叫你好好听话的意思。” “你说就行了,不必……这样。我好歹是将军,若是叫别人看到,我威严何在。”霍去病羞窘又含着丝气恼。 沈乐妮忍着笑,顺他毛道:“好好,我下次不这样了。这帐子里就我们两人,没有人看见的。”她说完就撤,不给霍去病再说话的机会。 帐帘掀开又垂下,安静的毡帐里只剩下了霍去病一人。 霍去病凝望着帐帘,不禁抬手轻轻碰了碰被沾染过她气息的唇瓣,只觉得心间似蜜滚过般,甜丝丝的。 第197章 疫病 第一次河西之战,霍去病带领大军渡过黄河以后,先是闪击了匈奴遫濮部,斩杀了遫濮王;再继续北上,涉过狐奴水,六天转战一千余里,踏破匈奴五部落。 然后越过焉支山,在皋兰山一带与匈奴主力军交战,成功击破浑邪王部和休屠王部,斩杀了折兰王、卢侯王,浑邪王带着残军溃败而逃,浑邪王之子以及其相国等匈奴贵族官员被俘。休屠部的祭天金人被汉军所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匈奴裨王等也被生擒。 除此之外,还俘获了匈奴敌军八千余级,而历史上原本应损失七千多人的大汉军队,此次只损失了四千余人。 此一战,大汉之军拿下了河西大片丰茂之地,给予了匈奴又一次重创。 霍去病养了两日伤,大军便启程,踏上返回大汉之路。只是军队里伤兵太多,主帅亦是带伤在身,因而行进速度便大大减缓。 与此同时,一份急报呈到了宣室殿御案之上。 刘彻双目盯着奏报上所书写的内容,眉头猝然蹙起。 那份急报上,赫然写的是关于并州代郡突发的疫病。 刘彻忽而心中窜起一股火,他猛然将奏报拍在御案之上,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在殿内,吓得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们皆伏跪在地。 静候在下方的公孙弘劝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刘彻充耳不闻,只面色阴沉地吩咐他道:“去查!务必要将这场疫病缘由给朕查清楚!” 第205章 “臣遵旨。” 刘彻很快平复好了心绪,他垂眸望着被摔在御案上的奏报,问公孙弘道:“丞相怎么看这场瘟疫?” 公孙弘无声喘了一口气,措词回道:“臣以为,这场疫病的起源不符寻常因由,既未发生过水患饥荒等天灾,也未有战事致人大量死亡,因此臣觉得……事有蹊跷。” 刘彻默然片刻,下令道:“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尽快派官员和太医前往代郡,昼夜摸排,早日查出些蛛丝马迹。” “臣,领命。”公孙弘拱手。 刘彻这才注意到公孙弘说话时声音都带着些虚浮无力,想起他不久前病了一场,便出言关怀道:“丞相的病可大好了?” 公孙弘回道:“臣身子已无碍,谢陛下关心。” 刘彻颔首道:“丞相如今也不年轻了,即便事务繁重,平日里该顾忌着些自己的身体,莫要累垮才是。” 公孙弘受宠若惊,忙应道:“是,臣记住了。” . 四月下旬,大军抵达了长安。 捷报早已在大军返程之时就先行送达长安,因而天下百姓早已知晓骠骑将军打了胜仗。 因为伤员太多,进入大汉境内后,霍去病就让部分人留下来随行照看伤兵,同他们一道缓慢行进,而他则带领大军先行回到长安,上禀战事。 收到大军抵达长安的消息后,百姓们全都一涌而出,夹道相迎。 那一日天气晴朗,霍去病打头在前,玄甲银光凛凛,他端坐马背之上,天光自身后照射而来,令他俊逸的轮廓渡上一层金光,如神祇般尊贵而威严。 百姓们的欢呼呐喊几乎喊破了天,霍去病这三个字,再次传遍整个大汉。 霍去病回家脱下甲胄换了身衣裳,稍作整理后,便出门径直去了未央宫。 沈乐妮亦是跟着霍去病先行回到了长安。原本她是想留在后面的,毕竟女医们还要一路照顾伤兵,她不太放心,想着霍去病伤势已无大碍,便准备跟随伤兵后一步抵达长安。可没想到刘彻早已差人在某地等候着,令她和霍去病先行回长安。 她刚回到国师府不久,宫里就派人来传召她入宫觐见。眼下沈乐妮已经梳洗完毕,准备跟着宫人入宫。 马车缓缓往宫门而去,沈乐妮坐在马车里,脑海里忽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第七次军训任务已下发,请宿主及时领取。” 沈乐妮阖眼养神,神色平淡。 距离上一次军训结束,已经过了半年有余。看来她猜的不错,随着此后军训人数越来越多,间隔时间也相对变长。 就是不知,军训时限是否也会有同等变化,也不知人数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她让系统查看任务内容,系统便为她读取道:“第七次军训任务人数要求为新人一万,时 间为五个月,训练项目包括队列训练、内务整理、思想教育、卫生与救护以及体能训练。鉴于人数已达上万,有一定难度,因而此次评判标准会酌情降低。” 一开始听到一万人的要求却只给她五个月时间时,沈乐妮还愤愤然骂它不干人事,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心情一瞬就由阴转晴。 系统还在继续:“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六十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一百七十分。第七次军训最高可获二百五十积分。” 等它说完,沈乐妮便问道:“这个酌情降低,具体能降到什么程度?” “此前几次军训对于各项内容的评判准则为‘完美’、‘标准’和‘规范’三种,此次只需达到动作无明显错误即可,其余训练内容也依照此标准。” 沈乐妮懂了,就比如抱腹,只要军士的手不抱到胸口上去,有那么一点偏差,那也还算是合格。 可是,虽然第一次河西之战结束了,可第二次与历史没偏差的话,那就是在两三个月后了。她还要跟着同去,那军训又怎么办? “系统,这次军训不会强制我尽快开展吧?”沈乐妮询问。 系统回:“不会强制让宿主尽快开展,只是留给宿主的时间已然不多,还请宿主以任务为重。” 沈乐妮头疼地轻扶着额头。算了,等她休息几天再想吧。 进了宫后,宫人领着沈乐妮来到宣室殿,彼时霍去病刚刚禀报完此次战事的相应事宜。 站到霍去病旁边,沈乐妮抬手朝上方行过礼,而后朝刘彻轻扬唇角,语气轻快道:“陛下,臣此次不负圣意,平安归来。” 听她说完,刘彻笑了一笑,戏谑道:“国师此番也算是上过战场了,不知感受如何?胆量是否变大了些?” 见刘彻和霍去病一样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沈乐妮暗暗撇了撇嘴,面上轻松道:“回陛下,臣感受尚好,胆子嘛,当然变得大了些。” 刘彻见她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失了兴味,也不再和她逗趣,正了正色道:“这回冠军侯能打下如此战功,国师亦功不可没。此外,朕也知道此次正是有了随军女医,才救回了许多将士的性命,女医们同样功不可没,待她们抵达长安,朕再进行赏赐。” “那臣,在此替众女医先谢过陛下!”只要能得到刘彻的一句肯定,那么女医队就算立得住了,以后再随军也不会有人加以阻挠。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刘彻忽然道,看着两人的面色有些凝重。 霍去病两人心下顿时明白,这才是刘彻今日要说的最重要的事。 只听得刘彻略微沉重的语气响起:“三月之初,军队出征不久,并州代郡始出现疫病,最初一段时间,并未有人将其与瘟疫想到一处,随着后来有同样病症的人越来越多,当地官员这才警觉,火速将奏报呈入长安。” 疫病?! 沈乐妮和霍去病皆是一惊。 “可三月初并未听说有什么大灾,也没有战事,怎会引起疫病?”霍去病不解地问。 沈乐妮也望向上方,显然有着同样的疑惑。 刘彻拧着眉头,却只道:“派去的人已到达代郡,正在抓紧时间排查。” “陛下,疫病不可小觑,当即要做的,是立刻封锁代郡以及附近郡县,防止疫病扩散。”沈乐妮语气决断道。 刘彻看向她,“国师可有应对之策?” 沈乐妮顿了顿,反问:“不知染上瘟疫的百姓都有什么症状?” “患上疫病之人,其症状最开始为发高热、头晕,后来呕吐、腹泻不止,到最后虚脱致死。从发病至死亡,最快三日,最慢七日。” 沈乐妮悚然一惊。这……这症状,听起来像是鼠疫啊? 刘彻和霍去病都看见了她表情明显的变化,心里沉了沉。刘彻问道:“国师知道这疫病是因何而起?” 沈乐妮感觉一股冷气从脊背窜出,透向全身。她不自觉地握了握手,摇头道:“臣不能确定,只是猜测……或许与鼠类有关。” “鼠类?”刘彻皱眉。 霍去病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老鼠这种东西,有人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为何偏偏是代郡有了疫病?”刘彻问。 沈乐妮道:“臣也不知,古往今来,‘疫’之一病,向来极为复杂难治,即便是……也只能见招拆招,不能提前预知,有时候也很难找到起因。” 她虽未点名,但刘彻和霍去病都知道,她后面指的是未来她所在的世界。 两人沉默着,沈乐妮又道:“陛下,这只是臣的一个猜测,臣毕竟不是大夫,具体的还得等有了线索才能加以判断。不过臣倒是知道一些防止疫病扩散的方法,待臣回去细细拟出,再交予陛下。” 刘彻默了默,点头道:“可。你二人连日赶路,定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二人拱手告退。 出了宣室殿,两人并肩而行。霍去病看她眉头就没松开过,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安慰她:“别担心,虽然并未第一时间发现疫病,但也不算太晚,朝廷也派了人过去,应当不会太严重。” 沈乐妮叹了口气,怅然道:“你不知道啊……”不知道黑那啥病的厉害。若真如她猜测,那大汉不知道会面临怎样一场劫难。 历史上有这一回事吗?她好像并未在史书上看见过。莫非,是平行时空的原因? 第198章 土……土拨鼠? 翌日大朝,刘彻对取得战功的一众将领进行了封赏,骠骑将军获封食邑两千五百户。国师和女医队也得到了赏赐,国师获封食邑一千,而女医队除了每个人都拿到丰厚赏赐,更是得到圣上亲手所书的金牌匾,这代表着国师所建的女医堂和这群女医,得到了当今君王的肯定。 女医堂今非昔比,此后许多人闻风而来,想把自家孩子送进来当女医,女医堂一时门庭若市。 论攻封赏完后,便是商议对俘虏的处置。 “诸位爱卿,对于那八千多匈奴俘虏,你们有何看法?都说说吧。”刘彻将问题抛给了殿内百官。 第206章 齐博明第一个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微臣认为,蛮夷之族顽固不化,且数目太多,应当直接处理了事,以绝后患!” 有人反驳:“不可!若这样做,我大汉与那群蛮夷又有何区别?” “可匈奴杀我汉人百姓的时候,可未曾心慈手软!” “哼!照尔等这么说,以后拿下匈奴王庭,莫非要把所有匈奴全部赶尽杀绝?!” “难道你想要那些俘虏好生生活在我大汉疆土上?让我大汉血脉被蛮族污染?!” “休要胡诌!本官未曾说过让匈奴与汉人通婚!” “臣觉得太常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臣也认为统统杀了为好,以祭奠此次死去将士们的亡魂!” “……” 殿内早已吵作一团,叽叽喳喳犹如闹市,可御座上的刘彻始终未发一言,神色平淡无波,仿佛早已有决断在心。 待他们各抒己见的差不多后,刘彻适时打断:“行了。”话音落下,殿内便渐渐静了下来,刘彻又看向沈乐妮:“国师如何看?” 沈乐妮虽然也讨厌那些匈奴,恨不得都死了才好,但她知道那里面有一些会真心臣服于大汉,以后也对大汉有一些帮助,所以她将早已想好的办法道来:“臣认为,不如给那些俘虏一个机会,若真心归顺、想效忠大汉和陛下的,那么便留他们一条命,看守在眼皮子底下,待他们以功劳换取能够长留大汉、甚至于与我族通婚的机会。至于那些不想归顺的,便……直接处理了为好。” 这个折中的法子,倒是合了意见各不相同的群臣的心意,以默不作声表示赞同。 显然刘彻亦是如此想法,他对着百官道:“大汉重儒家,以‘仁’治天下,不论匈奴、西羌还是南越,既已是俘虏,总 要予以机会,融入大汉。以后大汉军队踏入蛮夷领土,一味杀戮终究为成为未来隐患,两族百姓若要长久和睦,融合便是唯一的途径。”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道。 刘彻看向卫青:“大将军。” “臣在。”卫青出列。 “这些俘虏,朕便交给你了。就按照国师的意思来安置和处置吧。”刘彻道。 卫青垂手:“臣领命。” 说完此事,刘彻望着众臣,缓缓扔下一记惊雷:“不久前,朕收到并州代郡的一封急报。在三月,代郡始出现疫病,到如今已近两月。” 群臣哗然。 这瘟疫不是打仗,这是能杀人于无形的东西! 文武百官无不变了脸色,不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人群里嗡声又起。 因为疫病非同小事,那时代郡情况尚不算严重,况且军队还在河西境内,因而刘彻此前并未第一时间告知众臣,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如今时机到了,便不再隐瞒。 所以站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方才知晓此事,震惊慌乱在所难免。 “朕已在半月前命丞相着人前往代郡,如今代郡已被军队守住,任何人无令不得出入,丞相也查到了些线索,诸卿不必惊慌。”刘彻环视众人,声音微沉:“即便代郡已受控制,但仍不可大意。即日起,各处郡县城门严令防守,凡自代郡及附近郡县而来或经过之人,一律不得放进城内。” “一旦有相似病症之人,立即由官府抓起关押在一处,由大夫判断后方决定去留。长安乃京城重地,更要严加管理。”刘彻目光落在众臣身上,徐徐开口:“朕今日告诉诸卿,是要你们有所准备,配合丞相安排,但若是让朕知道谁借机生乱,朕不必轻饶。” 群臣立时齐声道:“臣,谨遵圣意。” 朝会结束后,刘彻留下了沈乐妮和公孙弘,一同去了宣室殿。 进入殿内,刘彻并未走到御座上去坐着,而是走到殿内西边窗扇下立着,他负着手,对两人道:“叫你二人前来,是商议有关疫病一事。”他看向公孙弘,对沈乐妮说道:“对于这次疫病起源,丞相已查到了些线索,今早方八百里加急呈至朕手上。丞相,你与国师说说吧。” 公孙弘应下,看向沈乐妮道:“据排查,此次疫病的第一人极有可能是食了类似于老鼠的动物而起。” 沈乐妮瞳仁变了一瞬,不禁看向刘彻,发现刘彻也在看她,但他神色平静,显然是先一步知道了。 还真给她猜对了?? 但沈乐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情沉重。 鼠疫啊,鼠疫啊! “有当地百姓说,那叫方石的男子进山打猎时无意在山脚发现了一只鼠类,只不过这鼠极大,比普通老鼠大约莫十倍,通身土黄。方石将其猎回家中,因为此种鼠类当地未曾有人见过,所以那时方石所在的方家村许多百姓都知道了方石捕住了一只奇怪的老鼠,争相前去方石家一睹老鼠长相。” “后来方石与其家人煮之相食,当日,方石一家五口就发了热。刚开始病症较缓,烧了三日才出现呕吐和下痢症状,方石一家无论服用什么汤药都不起作用。又三日后,方石一家相继死亡。” “方石一家之死并未引起方家村重视,四日后,又有人有了相同病症,亦是不治而亡。再后来的半个月里,方家村接连有十几个人相继死亡,皆是同方石一家同样的病症。方家村村长这才警觉,他前往附近村镇打听,这才知道附近村镇也有不少人同样病亡。有人猜测极有可能是疫病,几个村这才将此事报了上去。” 沈乐妮仔细地听完,而后两条眉毛就拧到了一起。 比普通老鼠大十倍? 沈乐妮心里有个猜测,但她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能妄下定论。她问公孙弘道:“可有那老鼠的画像?” 公孙弘颔首:“有。” 他刚说完,刘彻就移动了身形,走到御案前,在一堆竹简旁拿过了一块叠好的布帛,递给了沈乐妮。 沈乐妮接过打开一看,一看就认出了那布帛上的画像,果然是那著名的——土、拨、鼠! 学名,旱獭。 刘彻和公孙弘两人见沈乐妮神色微有变化,对视一眼,公孙弘开口问:“国师认得这鼠类?” 沈乐妮合上布帛,递还给刘彻,这才道:“若臣没认错的话,此鼠名为旱獭,一般生活于草原之地。” “草原?”公孙弘皱眉。 可代郡不是边境之地,离草原尚有一定距离,为何生活于草原的鼠类会出现在代郡? 为官几十载的公孙弘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不由看向刘彻,果真见刘彻的眼神幽深了下来。 “难道……此次疫病,是匈奴所为?”公孙弘朝着刘彻开口,怀疑道。 沈乐妮也有所不解和怀疑,但兹事体大,不敢妄言,只望着刘彻。 刘彻神情有些莫测,他默了会儿,道:“此事,朕自会令人去查。”他抬眼看着公孙弘,“丞相眼下要做的,是尽快控制住疫病,防止蔓延。” “是。” “国师对于控制疫病,有一些方法,今日一早已着人呈到了朕手里。”说到这里,刘彻看向沈乐妮道:“国师如今既在,便再口述给丞相听听吧,你二人也好再仔细商议一下。” 沈乐妮应下,对看过来的公孙弘徐徐开口:“发现疫病后,应当立即封锁出现疫病之地,最好把范围划远些,然后将有症状的人安置在一处,排查出他们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谁,将最好近十日内与感染者——也就是确定染上疫病之人接触过的人安置在另一处,再查清楚哪些人与这些近距离接触者有过接触,将他们再安置在别的地方观察一段时间。” “其余人则待在家中,不得随意出门,但官府需要定时给百姓送米粮等东西,以保证百姓们不出门也不会饿着渴着。所有人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要遮住口鼻,进食喝水前要用热水净手。” 沈乐妮猜想此次疫病极有可能是旱獭身上携带病菌,它们四处游荡,污染了水源和地里的蔬菜。又或者是旱獭身上有跳蚤,接触到人后跳到了人身上,或者跳到了牲畜和家禽身上,再传染给了人。 而关于疫病扩散,还有一个可能是感染者的呕吐物、粪便,还有死者的衣物,这些都携带病菌,被种种原因带到别处,传染给了其他人。 虽然此次疫病传播通过飞沫传播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还是捂住口鼻比较保险。 ----------------------- 作者有话说:土拨鼠很可爱,但是很有可能携带病菌,大家碰见了千万别上手摸哦 第199章 能否请仙神赐仙药? “关于百姓如厕的处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沈乐妮看着公孙弘,吐字清晰道:“臣认为,除了旱獭身上携带能使人染上疫病的病菌以外,感染者的排泄物里也带着大量病菌。所以对于感染者的排泄物,要处理妥当,不得让感染者随意排泄,需固定到一处远离人烟和水流之地。另外百姓如厕后,要将排泄物撒上草木灰或者蜃灰,再以土就地掩埋。” 第207章 “还有感染者的呕吐物,亦是要以同样的方法进行处理。在处理过程中,若是不小心沾到肌肤上,需立刻擦拭干净,再用滚水和烈酒进行消毒杀菌。若是沾到衣物上,便要将衣物即刻褪下,就地以火烧之。” 这番话,令刘彻和公孙弘脸上都不免带上了古怪之色。无它,只因国师此言,实在过于……豪放不羁了些。 刘彻虽然一早就看过了沈乐妮差人呈进宫的竹简,但那上面好歹措辞还算看得过去,但如今她用这么通俗的话讲出来,着实令他有些不适。 而公孙弘则暗暗瞅了刘彻一眼,见他未有怒意,又收回了眼神。 国师将此等污秽不堪之言都当着陛下的面讲了出来,陛下也没有要怪罪国师御前失言的意思,看来陛下对国师的这份宠信,确实无人可比啊。 公孙弘没有质疑地应道:“下官谨记,定按国师之言去办。” 虽然他不知道国师话中那些诸如“病菌”“消毒杀菌”这些字眼是何意,但联系前后之言以及字面意思,他也勉强能懂。 沈乐妮继续道:“无论是否染了疫病,所有百姓的衣物被褥都要用滚水浸泡、在阳光下曝晒。官府有条件的话,可以用烈酒、盐水或者蜃灰泼洒整个疫区,进行杀毒,可以隔两日喷洒一次。没有条件的话,便用草木灰或者沸水进行泼洒。” “感染者以及近距离接触者的所有衣物都要搜集起来,集中到一个地方,全部烧掉,不过这些损失自当由官府负责,否则百姓怕是不愿交出自己的衣物。” “另外,还要多派人搜查整个代郡以及周遭郡县是否还有旱獭,不全部找出来处理掉,这场疫病怕是难以控制。再让人打探出方石一家将旱獭的皮毛以及内脏扔在了何处,找出来就地烧掉,并在周遭土地多撒些蜃灰等能消毒杀菌的东西。” “此外,让代郡附近郡县的百姓尽量待在家中一段时日,排查出有病症或者 有相似病症的人,安置在一处,由大夫进行判断,最好观察他们至少七日。其它州郡的百姓尽量少出门,每个郡县之间设立关卡,排查出入的人来自何处、有无症状。这些方才在朝堂上陛下便说过了。” 口若悬河到此处,沈乐妮总算是把进献给刘彻的办法说完了。她缓了口气,才又对公孙弘道:“这些便是我所知道的一些控制疫病的办法,至于如何医治疫病,我怕是帮不了丞相。” 而公孙弘早已在她那一长串的应对法子里怔住,她说的每一条细细琢磨起来,都是可行而有效的,像是经过无数磨难和先贤钻研凝聚而成的经验和结晶。 难道国师以前,经历过疫病?可安顺镇那里,以前有过瘟疫吗? 公孙弘按下心里的好奇和疑惑,朝着沈乐妮颔首道:“下官记住了。国师的这些办法,仔细想来,都对控制疫病极有帮助,若照此来做,相信这场疫病一定能尽快控制住。” “还得辛苦丞相。”刘彻出言抚慰道。 “陛下言重,这是臣之责任。” 沈乐妮又思索了下,补充道:“虽然疫病尚未蔓延出来,但大汉各地百姓还是得有所防患。” “如何做?”公孙弘问。 “也没什么,除了减少不必要的出行外,便是注意进食前、如厕后都要净手,衣物被褥可以用滚水浸泡过后晾在阳光下曝晒,最重要的还是排泄物的处理,不能随地如厕,家中溷藩要保证干净,茅坑里可以按时撒一撒草木灰。”沈乐妮补充最后一句:“只要注意自身清洁,便可减少得病的几率。” 公孙弘点头:“国师言之有理,下官稍后便吩咐下去。” 沈乐妮这才看向刘彻:“陛下,臣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告诉了丞相。” 刘彻嗯了一声,吩咐公孙弘:“丞相,你便即刻去安排吧。此后把有关疫病之事都分毫不落地详细告诉国师,与她商议有无改进和增减之处。”他微顿一下,又开了口,声音漠然中带着斩钉截铁:“不惜一切,哪怕放弃一些百姓,也必须尽快遏制住疫病。” 公孙弘面色平静地抬手:“臣,领旨。” 刘彻却并未让他退下,而是目光投向虚空,语气淡淡:“还有,若是找到了方石捕捉到的旱獭的皮毛,先不要烧毁,也不要挪动,将那处封锁住。待搜查出还有旱獭存在后,再将其烧掉。至于捉到的旱獭,处置掉后保留完整皮毛,并将其处理干净,确保没有危害后,以原样封存至透白琉璃瓶中,将之存放在代郡。朕需要时,再送至长安。如若确认代郡及其附近郡县没有旱獭,就将方石扔掉的皮毛按照以上方法进行处理和放置。” 沈乐妮眼眸一动,没有说话。 “是。臣告退。”公孙弘话音刚落,不知是不是没忍住,当着刘彻的面就发出了两声带着压抑的咳嗽,而后公孙弘立即惶恐地请罪:“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 刘彻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公孙弘退下,后者松了口气,行礼离开。 沈乐妮却望着公孙弘有些佝偻清瘦的背若有所思。半晌,她眼眸微微一睁。 若是没错的话,丞相公孙弘会在今年就因病逝世,如今看来,他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下一任丞相,好像是李蔡。 “丞相他这是病了?”沈乐妮似随口问起。 刘彻点了点头,叹着气:“病了好些日子了。唉……终究人啊,上了岁数是不如从前。”他感叹完,看着沈乐妮,说起另一件事:“方才朝会上,你也听到他们吵了。朕是想问问你,若是以后大汉军队攻打下整个大漠,对于那些不曾开化的异族,是赶走,还是杀掉?该怎么做,才是最妥的?” 这个问题……好庞大啊。沈乐妮直想抠脑袋,“这,臣不敢妄言。” “无妨,你说说吧,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乐妮叹气,只能道:“容臣仔细想想。” “嗯。”刘彻缓步走到御座前坐下,然后颇有耐心地静静等待着她。 沈乐妮纠结着眉头静思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上方之人,想到某些她想说的内容,不知道刘彻中不中听,便弱弱向刘彻试探:“那、那臣真说啦?”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刘彻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意思。 于是沈乐妮只好组织好语言,道来:“在臣看来,任何一片土地之上不能没有人的存在。有人,才是江山。陛下可知,战争有等级之分,这世上最高级的战争,是为文化入侵。想要彻底征服一个族群,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同化他,同化他的思想,同化他的文化。正如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实施了统一货币、文字、度量衡这些策略。” “若是以后拿下大漠,那些冥顽不灵的匈奴自是可以直接处理掉,但没有人不想安安稳稳活着,顽固不化的匈奴终究只是少部分。” 刘彻未语,垂眸凝视着御案某一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 半晌,他开口问:“可蛮夷不通汉字,更是不解汉家文化,实难以教化,若想同化他们,非朝夕能办到。”这个办法,他自然是想到过的。 沈乐妮略有遗憾道:“这条路,确实艰难且漫长,但若能办得好,就能从根源上彻底消灭掉一个族群。” “那,不知国师有何好建议?” 沈乐妮苦笑:“陛下,这臣真是不知,您就饶了臣吧。” 刘彻觑她一眼,好心大方地一扬手道:“罢了。朕不为难你了,你且退下吧。” 沈乐妮心里叭叭,您还知道是在为难微臣呐。 她行礼告退,待出了宫门,发现丞相的马车还停着未走。 其车夫看见沈乐妮,便隔着门帘同里面说了句话,很快门帘就被从里掀了开,露出了公孙弘躬着的身形。他赶紧叫住正要上马车的沈乐妮:“国师稍等!” 沈乐妮看他一眼,只好停在原处等待着他。 公孙弘下了马车,朝着沈乐妮微笑示意:“国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乐妮便同他走到了远离宫门的一边,嘴角含着淡淡的弧度:“不知丞相在此等候,是有何事?” 公孙弘叹气道:“还是与疫病有关的。临时想到一些地方,想请教国师一番。时间紧迫,便在此拦下国师,还请国师见谅。” “无事,丞相请说。” 公孙弘便说了几个关于控制疫病的疑惑和不足之处,沈乐妮懂得的,便为他细细解释了一二,不懂的就直接摇首以示。两人商讨了片刻,公孙弘最后点头道:“下官明白了。国师真是博才多识。” “不敢当,只是曾经看了些古籍而已。”沈乐妮含笑不着痕迹地解释。 “稍后下官着人将记录着此次疫病所有信息的宗卷送至国师府,国师若有补充之处,尽可差人告知下官。” 沈乐妮颔 首,却见公孙弘还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便主动道:“丞相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只见公孙弘一副面有难色,但却不得不开口的神态,迟疑着道:“下官只是觉得……国师既能沟通仙神,不知能否请仙神赐予一些仙药?也好助大汉尽快消除疫病。” 第208章 ----------------------- 作者有话说:溷藩:厕所。 第200章 是在逗他吗 沈乐妮闻言,眉梢浅浅一动,不动声色地望进公孙弘眼里,似想从里面抓住些什么,但公孙弘像是真的在寻求一般。于是她眉间浮起几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愁绪,轻轻叹气:“神仙不能过多干预人间之事,所赐予的仙物无论种类还是数量皆有限制。因而此事,本官无能为力。” 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沈乐妮自己都险些憋不住。 真是没想到,她也有装神棍的一天,还装的如此高逼格。 “那还真是可惜。”公孙弘也跟着叹了叹:“国师言之有理,人间之事,自有因果循环,即使是神仙,也无法干涉一切。” 他摇首感叹完,这才与沈乐妮告辞而去。 沈乐妮也坐上自己的马车离开了未央宫,她在车里思索着公孙弘的这番谈话的意图,但很快就将之抛之脑后。 反正他都没多少活头了,也作不出个什么妖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的军训任务。 沈乐妮回去休息了两日后便开始为此次军训忙碌起来。这次的时间只有五个月,若是立马开始的话,那么到夏季第二次河西之战,约莫只有两个月左右,而第二次战争时长约为两个多月,到军队回来的时候,军训差不多已经结束。 若是等第二次河西之战结束后再开始,那么就要浪费四五个月的时间。 沈乐妮纠结着,忽然间心念电转,想起了一件有关于第二次河西之战的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本来带了三万骑兵要与霍去病会合的公孙敖,因迷路未能按时到达,所以霍去病就独自带领一万人奔赴而去。 要是此次她把公孙敖迷路的事情提前告诉霍去病,很有可能就会改变这件事,那么这次战争也许用不了那么久就能结束。 而且系统说这次军训评判标准比之前都低,虽然人数多、时间紧,但军训内容却没变,教官们早已熟练于心。只要她在军队出发前将内容都教一遍,想来合格应该不难。况且,她还有一次培训预备教官的积分没兑换。 沈乐妮拧了下眉。 就是这次可能没时间培训预备教官了,但她却不知道下一次军训任务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是不是直接翻倍成了两万…… 想及此,沈乐妮忍不住向系统询问:“统啊,这次军训人数都变成一万了,那下次岂不是就快到两万了啊?” “系统不能透露。” “……你好歹旁敲侧击地提示我一下呗,也好让我做好准备嘛。” 脑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系统的声音又响起:“宿主别担心,任务难度会根据情况而变。” 沈乐妮妥协。好吧,这也算侧面告诉她,任务难度不会太离谱。 其实她还想问,要是长安的将士都让她训完以后,是不是要让她去别的地方开展军训?毕竟各地之间的军备不可能轻易调动,那么能动的只有她自己了。 但这还有些长远,眼下她想不了那么多了。 考虑好以后,沈乐妮立马就作出了行动。她去找卫青商议了一番,打算在北军里选一万人,因为霍去病要忙着下一次打仗,所以由沈乐妮和卫青各管五千人,之后沈乐妮再将这五千人交给卫青全权负责。 虽然有几个教官要随霍去病出征,但前几次培训出来的教官加起来也有一百余人,少几个也不成问题,甚至一些个连队还能有两位教官共同管理,因而这次教官数目上沈乐妮倒是不用担忧。 两人商议好后,便即刻开始了动作,前往北军选人,花了大半日便将一万人给选了出来,准备第二日便开始军训。 回去的路上,沈乐妮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先去冠军侯府瞧了瞧霍去病。 朝会结束后,霍去病就被沈乐妮强制命令在家好好休养,直到伤口彻底养好。霍去病不敢不听,乖乖在屋里养伤。 沈乐妮来的时候,霍去病正坐靠在窗下的矮榻上,一介武将无聊到手执着一卷书静静阅看着,竟还看得颇有兴致。 冷不防一道声音响在他耳后:“看什么看得这般起劲?” 霍去病吓了一跳,朝着走到他身前的来人斜了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悄无声息就进来了。” “我就是不让人给你通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听我的话。”沈乐妮上下瞧他一下,满意道:“不错,看来是在好好养伤。” “我的伤早就好了,就是疤没掉而已。”霍去病无奈。 沈乐妮不容商量:“那也不行,必须等疤都掉完才算全好。” 霍去病投降。 沈乐妮探身瞟向他手里的那卷书,好奇道:“在看什么呢?” 霍去病递给她,“一些奇闻异事。” 沈乐妮没接,转身径直走到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霍去病和她聊起:“听说你今日去了北军?” “是啊,明日便开始军训了。”沈乐妮道:“今日我来也是告诉你,这次你便不用去做教官了,好好养伤。等你养好伤后,你也要忙你的事了。” 霍去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次与匈奴交战虽然拿下了大片河西之地,但还没有把匈奴势力彻底驱除出河西,也就是说还有一次战事在等着他。等过些日子,他又要开始准备下一次出征事宜。 “这次人数有多少?” “一万。” 霍去病挑眉:“这么多?” 沈乐妮笑得很命苦:“我也不想。” “那这次你打算用几个月?” 沈乐妮浑身透着被生活打败的颓丧:“五个月。” 霍去病张了张口,没再追问。他早已有所猜测,沈乐妮每次关于军训的一些事情,好像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再过不久,河西那边还有一场战事,你还要随我去吗?”霍去病问。 “当然。”沈乐妮微笑着看他:“上次我随你去了,你都敢晕在我面前,我要是不去,还怕你被抬着回来呢。” 这不留情面的嘲讽令霍去病的脸倏而就红了,他抬手放至唇边掩饰性地咳了咳,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我都说了那时候事态紧急,下次我肯定不会再这般……” 他也不允许自己再有机会让她看见他虚弱的一面。 “好了,你不用问了,以后你每次出征我都会跟着你,”沈乐妮与他对视着,缓缓扬起唇角,轻声开口:“你甩不掉我的。” 这几个字似乎含着另一层意思,霍去病只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成功把他逗得羞涩,沈乐妮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你且歇息着吧,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我送送你。”霍去病作势也要站起,却被沈乐妮一个眼神逼了回去,乖巧地靠回到榻上。 沈乐妮挥挥手,潇洒转身,“不用,我记得路。” 霍去病望着窗柩,想着沈乐妮方才那句话,忽然觉得结痂的伤处有了些痒意。 她之前说,交往中的两个人能做那些爱侣之间的亲密之事,是真的还是在逗他…… 回到府里后不久,沈乐妮想到了一个能稍作挽救的法子。 她打算到时候让刘彻命令下去,以长安附近郡县的驻军为试点,开始按照军训内容进行训练,这样没准儿五个月之后还能帮到她。 至于教官,就不用召那些个原本就待在其它驻地 的将领到长安来了,就让他们各自开展军训吧。 翌日,沈乐妮便去了校场,同卫青开始了第七次军训。 由于两个月后沈乐妮便要离开,所以两人已然商量好,在这两个月时间内,把队列训练、内务整理以及卫生与救护这三个方面的内容都教给将士们,之后再让他们慢慢练习。 军训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与此同时,沈乐妮交出来的控制疫病的办法也被公孙弘不落一条地实施了下去。 很快,虽然代郡离长安相距甚远,但京城里也开始弥漫起了瘟疫所带来的紧张氛围。 其实不用官府说,各地百姓们都对疫病闻之色变,自觉减少了出门。恐慌的氛围,由代郡开始向整个大汉蔓延。 天不如人愿,只数日后,代郡附近的郡县就发现了多个染上疫病的人。刘彻下令,将封锁范围扩大至整个并州,严令务必将瘟疫遏制在并州之内。 这个时候,护送伤兵与俘虏的大部队才抵达京城,只不过朝廷上下都分不出多余心神去讨论那些匈奴了,只将伤兵都安顿好,便把心力都放在了这场疫病上。 刘彻已经将这场疫病的起因于朝会上告知了百官,因而百官怀疑其它郡县会出现病患,是因为还有旱獭存在。但要在诺大的一块地方找到几只小东西何其艰难。 文武百官于如何搜寻一事上争吵了许久,有人说调遣别的地方的官兵一起搜查,很快就有人反驳说,并州北部衔接大漠,若调动周边军备,则边境之地会出现漏缺,容易给匈奴可趁之机,于是这个办法被众人否决;有人说让当地百姓加入,但这更加不利于控制疫病;有人说在旱獭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投毒,但需要投毒的地方太多不现实,也怕伤及别的生灵。 第209章 还有人说直接放火烧山。 沈乐妮憋不住,笑了。 一群人吵得面红耳赤,吵个半天谁也没同意谁。最后有人突然提起国师仙使的身份,众人反应过来,齐声请求国师让神仙出手,直接让瘟疫消失。 沈乐妮脸上的笑成功转移到了刘彻的嘴边。 ----------------------- 作者有话说:后面有一个大转折,然后这本书差不多就完结了,快了快了,大家追更辛苦 大家可以猜猜这个转折是什么,挺刺激好玩的[狗头]猜对有奖~ 第201章 妖邪 瞟了眼端坐在御座上却一副好整以暇想瞧她笑话的刘彻,沈乐妮有种有苦却不知向谁倾诉的茫然感。 还能怎么着?当初怎么应付公孙弘的,眼下也是同样的一套说辞。 有人不知是不甘还是不信,竟还要沈乐妮去求神仙,刘彻这才适时替她开了口,告诫众人不得不敬仙使与仙神,众臣这才偃旗息鼓,又继续讨论起来。 到朝会结束时,百官商讨出的可行的办法,便是从远离边境的地方抽调一部分驻军,从并州边缘之地开始往里搜寻,在摸查清楚之前,这些驻军只能待在并州之内,不得擅自离开。 谈完了事情,刘彻挥了挥手示意罢朝,这时公孙弘忽然上禀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与陛下商谈,请容臣留下。” 刘彻起身道:“那你随朕来吧。” 百官有序退出大殿,安静地如潮退去。 公孙弘跟着刘彻去了宣室殿,他站定在殿中,没一会儿后听到上方传来刘彻淡淡的声音:“说吧。” 他踌躇了下,如实道:“近来臣治理疫病之时,发现各地起了些风声。” “风声?”刘彻眯了眯眼,“什么风声?” “是关于国师的。”公孙弘不动声色觑了眼刘彻的神色,见他无甚表情,便继续道:“或许是疫病使得百姓恐慌,令百姓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块有着诡异图案的落石。流言说,国师并不是仙使,而是妖邪降世……说那块落石,就是上天警示,但因大汉无人在意,怕国师继续为祸大汉,所以上天又降下瘟疫,说这是神仙再次警示大汉。” 话音落下许久,殿里再不闻人声,空气压抑而凝滞。 公孙弘又默默抬眼瞧了眼御座上的人,见他面沉似水,只觉眼皮跳了一跳。 刘彻并未发泄怒意,但压在情绪下的怒火却是翻涌不停。他面无表情好半晌,从鼻腔里泻出一声冷哼,睨着下面人开口:“哪些地方在传?” “……各郡县几乎都有了风声,其中尤以并州以及周边为最严重。” 刘彻倏而抬眼,“长安也在其中?” 公孙弘面色羞愧惶恐:“臣有罪!” 刘彻烦躁地蹙眉:“尽快处理了这些流言。”他看着公孙弘,语气向他施压:“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将那些肆意传播流言之人直接抓起来处置掉,也必须尽快遏制住此等动摇人心的不实之言。” “臣遵旨。” 刘彻不想再讨论这个,便换了话题:“国师提供的方法可还好用?” 公孙弘回道:“国师的每一个办法都切实可行,臣已经命令各郡迅速实行,相信很快能有所成效。” “嗯。那你估计再有多久能看见效果?” 公孙弘似是早已预估过,当下便道:“若想彻底控制住疫病,或许两三个月之内。” 刘彻闻言皱眉:“还要如此之久?” “陛下容禀。国师对臣说过,由于从疫病开始到朝廷发现并开始管控,时间跨度已有一月之久,这期间各地人流往来不断,想来已有许多携带疫病之人到了各处。虽然如今已经控制住各郡要道,但要摸排出哪些人来自代郡或者经过代郡需要废上不少时间。国师说,等再过些时日,待那些染上疫病之人全部都显出病症,那时便是治理这场疫病最难之时,等过了那时候,这场疫病才算得到控制。” 刘彻沉吟片刻,罢手道:“总之一切都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朕。” 公孙弘抬手:“是。臣告退。” 刘彻盯着案上堆积整齐的奏疏,神情莫测。 希望这场疫病,不是人祸…… . 虽然瘟疫还在蔓延,但离长安相距甚远,因而军训还能正常进行。 沈乐妮每日都待在校场里,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偶尔才会抽出些时间去看看女医堂和研究院。 如今女医们回到了女医堂,休息了几日后便继续上起了元清这个大夫的课,每日都被元清和孙大有安排的满满的;火药院和造纸院也有了些成果,而女客来如今也在长安有了些名气,或者说是女客来的东西更为准确。 长安许多女性都把月事带换成了卫生巾,尤其是高门权贵圈。每日店铺一开门,数不清的人就从四方涌来,两息的时间就将二十个名额给占满了。因为购买限制很多,所以短时间内多次重复出现在名单上的情况基本没出现过。 每次开门没多久,当日的名额就用完了,剩余的时间容珠儿三人可以说是无所事事,闲的她们几个拿钱都拿的心虚,每次做完事情都主动去女医堂学习和帮忙去了。 沈乐妮回到长安后不久,大司农也来找过她,说今年育了五亩稻苗,再过些时日就可以移栽。但今年育苗并不在长安附近,而是直接在长江流域稻田进行育苗,介时移栽也免去了路途上的麻烦。 她挤不出时间,加上该教的去年就交给大司农等人了,因此今年栽种水稻一事就全权交给了大司农管理。 大司农说,若是今年的亩产能像去年那般,那么今年大汉粮仓或许会再增几百石。 沈乐妮心里倒是没底,就算是系统出品,可杂交水稻再种植,无论产量还是品质等等,都会有所退化。好吧,好歹也比当下的稻种要强一些。 军训如期进行着,可没过多久,就出了别的事情。 各地的流言经过镇压非 但没有湮灭之势,反而如烈火烹油,势头愈发难控,甚嚣尘上。 又过了几日,有大量百姓聚集在长安各处城门之外,跪求国师向神仙传达他们的意愿,有想让这场疫病消失的,也有让神仙赐药的。 军队驱散也不管用,上午散了,下午又有人聚在一起。若是人少,军队还可以直接将他们抓起来,可奈何聚集的百姓实在太多,军队不敢妄来,怕更加刺激百姓,因而有关官员只能火速将事情向未央宫奏禀。 不光如此,如今长安城内街头市井,随处都能听闻对于国师的议论之声,尤以各处茶肆酒馆为甚,日日座无虚席、客满为患。 虽然官府让百姓们减少出行,可毕竟没有真的禁止出门,百姓们便聚到一起,有人来寻求解惑以抚慰心中因瘟疫而带来的恐慌,有人来发泄着自己的愤恨情绪,总之就是各抒己见。 譬如这家东市的第一茶肆听语轩。 茶肆的大堂里坐满了人,上百个人七嘴八舌地大肆谈论着,令这大堂里端的是乌烟瘴气、沸反盈天。 不过仔细听去,就能发现大家其实都在讨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杂乱的声音中,有人尖锐的语气突兀而出:“国师既然能上通仙神,何不直接令天上的神仙们让疫病消失?!” 有人同仇敌忾地附和:“是啊!还说一心为大汉,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做些什么事!” 却也有人反驳:“怎么没做?国师献出那么多东西,哪一样对大汉来说不是重要的?这回大汉攻打河西,国师不是帮了大忙?” “国师去年冬日的时候还给咱贫苦老百姓施粥呢!还发了冬衣!” “人家国师早就说了!她能力有限,让神仙赐下一些仙物助大汉打跑匈奴已然是尽了最大之能!” “我看未必。” “就算不能直接让瘟疫消失,那总可以让神仙给我们一些药吧?” “就是!这都做不到,还国师,还仙使,我呸!” “听说啊,有七八个郡都有瘟疫了!啥时候能控制住啊,可千万别到长安来啊……” “我早就说了,让一个女人当什么国师,我看迟早……” “什么上通天神,我看她是妖物还差不多!” 有人听不下去,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巨响,震的整个喧闹的大堂都静了一静。那人怒目而视:“你敢羞辱国师?!” 那被狠狠一吓的人也发了火,噌的一下站起来瞪着对方,叫板道:“我说的不对吗?她就是妖邪!你看看自从她当上国师以后,咱大汉哪一年没有天灾?什么山火、水患、瘟疫,哪一年是风调雨顺的了?” “我看他说的在理啊!诸位还记不记得两三年前那个‘天降落石’?据说那上面有个女人的模样,说不定那就是在警示我们,国师是个妖邪呢!” “你!休要胡言!” 那人气得失去理智,竟猛地一拳就朝对方招呼了过去,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就打作了一团。 第210章 周围的人开始拉架,混乱之中不知谁被谁误伤,劝架不成反被勾出火气,因而没多久,大堂某一处就乱成了一锅粥。 像这样的情景,近日来在长安城许多地方时有发生。 宣室殿。 沈乐妮看完刘彻递给她的一本奏报,置之无奈一笑。 那上面写的,便是关于近段时日来民间对于她的各种流言。 “你觉得这背后有没有人?”刘彻口气似聊闲话般询问她。 沈乐妮眼中闪过一抹冷色:“臣以为,百姓们固然恐慌,但这流言不仅起的及时,还传得如此之快,这背后定不简单。” 刘彻靠到椅背上,“这个暂且不谈。如今外面都在议论你,你可要亲自出面解释解释?” 沈乐妮将奏报搁到了御案之上,叹气道:“亲自出面就算了,臣怕百姓看见臣,情绪会更加激动。” “那就任他们这样说下去?” 沈乐妮苦笑。她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向刘彻请求道:“陛下,您就别看臣的笑话了,还请帮帮臣吧。” 这么大规模的流言,光靠丞相怕是不行了,还得要皇权压制才行。 刘彻也是感到有些头疼,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202章 朕还护不住一人? 刘彻还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在不刺激百姓的情况下尽快遏制住流言的散播时,情势却陡然急变。 有关国师其实是妖邪的谣言如雨后春笋般在大汉各郡县爆发,百姓们大肆宣扬国师乃是妖物,是她的到来才使得大汉如此多灾多难,说那个落石便是警示。 越来越多来自各处的百姓聚集在长安各处城门外,他们跪求帝王,尽快将妖邪处置以安天下。 宣室殿内。 刘彻重重将奏报摔在御案之上,指着它对着下方的公孙弘怒斥:“朕让你处理流言,这便是你处理的结果?!” 面对君王的怒火,公孙弘却镇定地告罪:“陛下恕罪!微臣有言!” “你说!”刘彻站起身,甩袖从御座上下来,走到西侧的窗边。 公孙声音弘冷静:“臣以为,这流言爆发的太过突然,其中定有蹊跷。若要完全制止,还需要一段时间。” 刘彻背对着他,声音微冷:“你还需朕给你多少时间?” 公孙弘面有愧色:“微臣惭愧。只是眼下疫病还在摸排阶段,或许等疫病得到控制之时,便是遏制流言显效之时。” 刘彻一时未语,公孙弘抬眼瞟了眼帝王的背影,又张口道:“陛下,臣且观眼下形势,各地百姓群情激奋,臣担心会影响排查进展,是以臣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稍微安抚百姓一二。” 刘彻慢慢转过身看着他,已然平静了下来,“什么法子?” 公孙弘面色迟疑不决,最后咬牙决绝道:“百姓既说国师是……是妖邪,不如先依了百姓之言,以迷惑百姓。” 言下之意,就是要刘彻按照百姓的意思,处置了沈乐妮。 刘彻看着他,极浅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丞相也觉得他们说得对?” 公孙弘立马躬身垂手:“臣不敢。国师为大汉尽心尽力,乃一介忠臣。臣的意思,是假作处置国师,只消待流言散去。” 刘彻蹙眉。显然,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办法。 他面色不虞地睨着公孙弘,冷下语气道:“此事无需再提!” “是。”公孙弘只好惶恐应下。 刘彻不欲与他再多言,烦躁地挥了挥手。他深深望着公孙弘退离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 听语轩某间雅间。 房间外不断有各种肆无忌惮的谈论声钻入墙内,充斥在耳边,令人无端心生燥意。 朱煦从未在此等吵闹的环境中待过,他眉宇间藏着怒色,隐隐有了发作的征兆:“吵死了!” 坐在他对面的鲁瑞倒是显得淡然,阖目静静听着外面那些声音。 “你究竟还要待多久?”朱煦皱眉看着他。 听见他的话,鲁瑞这才睁开眼,瞥了几乎立马就想走的朱煦一眼,给他倒了杯茶,推给他道:“慌什么。你没听见那些人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见了。”朱煦端起杯子仰头喝尽,却发现是一杯冷茶。 冰凉的茶汤从喉间滑至腹中,稍微降了降他的烦躁。 朱煦放下杯子,侧头瞟了眼房门,开口道:“这是你们做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鲁瑞淡淡一笑,轻声道:“目的,马上就要达成了。” “如此肯定?”朱煦尤带质疑。 鲁瑞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唇边缓缓牵出一缕弧度,不疾不徐道:“瘟疫可怕,再多的敬仰也会慢慢被恐惧吞噬。仙使又如何?不济世,不救苦,便是恶人。” 他抬起眼,目光直视着朱煦,声音宛如恶魔:“世人若是对你有偏见,若惧你恨你厌恶你,就算你真与神仙沾边,他们也只会把你往妖邪那名头上放,因为只有妖邪,才会使得世人同仇敌忾,倾尽办法去毁灭你,令你消失于世,方可安心。” 朱煦听得心头无端发毛,他与鲁瑞对视片刻,忽然笑得疯狂:“真是好手段,本公子佩服!” 鲁瑞不语,执杯抿了口茶。 “可你莫不是忘了,那女人上头还有陛下呢。若是陛下要保她,你们这不知谋划了多久的计策说不定便要功亏一篑。”朱煦看好戏般道。 “无妨。流言这种东西,越是以强权镇压,越是适得其反。虽然能逼迫世人闭上嘴,可无法改变他们心里的看法。”鲁瑞淡淡说道:“何况我们的目的已算达成。就算此次她又躲了过去,可百姓心中已有成见和怨恨,此后她再做什么也不会得人心,不用我们出手,也会有许多人想要她死。” 朱煦眼皮跳了一跳,他不由得打量了一番对面这个垂着眸的人。 “为了对付她,你们还真是不折手段。这要是被逮住一点蛛丝马迹,那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朱煦抱手啧啧道。 鲁瑞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深意的笑:“不必担心,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家怕也是跑不了。” 朱煦表情微微一滞,皮笑肉不笑地对鲁瑞道:“这里太吵,本公子待不了了,告辞。”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鲁瑞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听着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听着房外那些激烈的讨论,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 此后果真如鲁瑞所言。 刘彻下旨,以各地军备强权镇压流言,凡是再敢谈论此事之人,一律增加赋税,若还有不听者,则直接抓起来投入大牢。而对于那些聚集在长安城门外的人,只要敢出现在此,同样一律投进牢中。 可见官兵不由分说抓了那么多人,百姓们的情绪反而更加激烈,大牢里都关不下了,长安城门外还是有来自各处、身份各异的百姓聚集,甚至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怒目指天,说当朝天子乃是昏君,说国师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女。 刘彻看完新的奏报后沉下了脸,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通身帝王气势随着这一拍散发出来,殿内宫侍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他虽面无表情,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底下的公孙弘顶着天子之怒劝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刘彻没理会他,兀自望着御案上那一卷摊开的奏报,半晌冷嗤一声:“朕是昏君?包庇妖邪?” 公孙弘静如鹌鹑,不敢言语。 刘彻又兀自开口,声音冷如数九寒天:“朕乃大汉之君,朕便不信,朕还护不住一人。” 公孙弘仍是缄口不语。 他心里明白,陛下生气的不是有人骂他昏君,而是有人在他明着要护沈乐妮的情况下,还敢与他作对,生出许多是非。这是在挑衅他的君王威严。 殿里安静极了,空气凝滞的宛如实质。 过了好半天,公孙弘才听到刘彻含着嗜杀的声音:“即刻传朕旨意,各郡县凡是再提及流言之人,一律赐下二十大板!那些肆意传播、煽动人心的,也不必投入大牢,直接抓起来当众斩首!” 公孙弘一惊,犹疑道:“陛下,这办法……是否太过——” “不必再说。”刘彻打断他,不容拒绝地挥手:“即刻去做。” 天子的旨意,无人可转圜,公孙弘拧着眉告退了。 此后的半个月里,各个郡县按照天子的旨意开始拿人办事,打杀了好一批人后,流言总算是有了消遏的势头。 平民百姓的抵抗,终究是败在皇权威压下。可那满地的鲜血,却又在酝酿着肮脏。 到六月底时,大汉境内已然听不到什么流言,这一场风波,暂且告一段落。 . 清韵园。 鲁驭与齐博明共坐于花厅中,观赏着庭院里才建造不久的一方假山流水。 两人没说话,耳边只余潺潺流水之声。 半晌,齐博明才轻哼一声,开头道:“没想到,陛下竟能护她到如此地步。为了她,不惜大开杀戒。” 第211章 鲁驭不咸不淡道:“挑衅君威,总要有人承受。” “眼下各地百姓们,是有怒有怨也有恨,却没人再敢开口。”齐博明摇首哼笑道。 鲁驭没说话。 齐博明看向他,“如今流言已散,鲁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鲁驭却是道:“不用了。我要的结果,已经达成。” “大人何意?”齐博明虽有猜测,也还是面带疑惑问道。 鲁驭也好心地为他解释:“陛下如此做,只会更加把那女人逼上绝路。人的心中一旦留下了恐惧、厌恶、愤恨,那么无论她做再多好事,这些情绪也不会消失。她此后若走错一步,或者得到的权势地位再大,激起的民愤只会更加猛烈。” 他转眼看向假山顶上那一帘小瀑布,继续道:“到时候,不用我们做什么,等待她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原来如此。”齐博明笑着奉承:“大人英明。” 第203章 让我忍痛割爱? 流言渐消,刘彻也将全部重心放在了眼前即将再起的战事上。 六月底,刘彻在朝会上宣布,半个月以后,由霍去病和李广各带领一支军队前往河西,相互策应,一举驱逐河西剩余匈奴势力,彻底拿下整片河西之地。 时间紧迫,朝廷上下再次为战事而忙碌起来。 霍去病回到长安以后,被沈乐妮逼着待在家中休养了好几日,才回到军营之中。因为知道还有一场战事等着他,所以他也日日待在军营里,为河西最后一役操练出一批将士。 而沈乐妮亦是全心扑在了军训之事上,可怜两人虽然成了情侣,但除了在朝堂上,私底下别说谈情说爱,就连见面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挤不出多少。 眼下军训已经过了两个月,该教的内容沈乐妮都已反反复复教了好几遍,虽然系统说此次评判标准会下降,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她不在时有人会偷懒懈怠,导致本来就不规范的动作错的更为离谱。毕竟卫青要管一万人,难免有所疏漏,所以她仍旧按照标准来要求将士们。 等到将士们都能达到她的要求后,沈乐妮总算是可以松口气,抽出些时间去做别的事。 这一日下午,她来到军营,等着霍去病空闲下来时找到了他。 霍去病看到突然出现的她一挑眉:“你不是在忙着军训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忙了两个月,也该休息一下喘口气了。”沈乐妮睨他一眼,叮嘱道:“我知道马上又要出征,你肯定很忙,但是还是要注意歇息。” “我知道,怎么跟我娘一样啰嗦……”霍去病没忍住当着沈乐妮的面蛐蛐了出来。 躺在家的那几日,母亲上门来看他,得知他竟受过伤后,便经常给他送补品来。回到军营后,也是隔三差五就差人给他送补身体的,叮嘱他注意身子。霍去病无奈,却不能推拒母亲的这一番爱子之心,因而被下属们私底下打趣说他打这场仗把身体给打虚了。 霍去病咬牙切齿,当日给他们加练了两个时辰,这才堵了他们的嘴。 好不容易等到母亲放下心来不再让人送东西,前脚刚走一位,后脚又来一位。霍去病只觉舌尖上还缠绕着那些药膳的寡淡味道,久久不绝。 沈乐妮眼眸危险地眯起:“我啰嗦?” 霍去病自知失言,火速找补:“没有没有!我怎会嫌你啰嗦?你能百忙之中抽出些空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他笑嘻嘻说完,又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你来寻我应该不止是关心我一下吧,是有什么事?” 沈乐妮本就没在意这些玩笑之话,言归正传后,她看了眼这大帐,对霍去病道:“还是找一处开阔的无人之地说吧。” 言下之意,这件事很 重要。 霍去病点头,带着她来到一处训练场地,眼下这里没人,四下视线无阻,若有谁接近一眼便能看到。 “此处开阔,你可以尽情说。”霍去病面对着沈乐妮道。 出征在即,此次沈乐妮来,便是要把公孙敖迷路一事告诉他的。至于为什么不在一早回到长安时就告诉霍去病,是因为沈乐妮知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想必刘彻和百官早已确定好了出征人选,再换人的话还要考虑许多地方。 何况既然选定公孙敖,必然因为他是最合适的。公孙敖想必早已和军队磨合过,对练过排兵布阵,上下级之间已经相互熟悉。若是贸然换了人,兵将不熟,乃是极为危险之事,要是还换了一个不会打仗的人,对于军队来说就是致命的,指不定反而还要霍去病去救他们。 几番思量下,沈乐妮选择临近出征时告诉霍去病,只告诉他一人,一来说得早怕霍去病长久忧心影响操练,二来不告诉刘彻他们是免得动摇人心。 只要霍去病介时提醒一下公孙敖,给他一个能识路的人,免得他迷路即可。 “我要说的,是一件关于此次战事的事情。” 霍去病眸光一动。 他知道沈乐妮这话的意思,是要透露一些尚未发生的事给他。但她通常不会轻易说出那些未来之事,如今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就证明她要说的或许关乎此次战事的成败。 思及此,霍去病不由肃了脸色。 他静静等着,沈乐妮开口道:“此一战中,合骑侯公孙敖会迷失方向,误了与你会合之机。” 霍去病惊讶:“公孙将军,迷路了?” 沈乐妮点了下头:“大约会在沙漠之地迷路。你与公孙将军出了北地后,与他分路挺进,但公孙将军因为缺少能识路的人和骆驼,所以失了方向,耽误了与你会合。” 霍去病沉吟片刻,面容谨慎凝重:“那……此一战,结果究竟如何?” 沈乐妮知道他的担心,便朝他安慰一笑,口气轻松玩笑:“放心吧,骠骑将军英勇神武,以一当百。” 虽然没有直接说,但霍去病已然从她的表情和话里知道了结果,当下没忍住长松了口气。 “你真是……险些把我吓死。”那一瞬间,霍去病脑子都一片空白了。 但现在,他冷静了下来。思量片刻,他先是问沈乐妮道:“此事,陛下可知?” 沈乐妮摇了摇头,问道:“你可要告诉陛下?” 霍去病皱起眉头,颇为为难:“眼下还有不到半月便要出征,若是现在更换将领,怕是更为不利,可……”可是此等重要之事不告诉陛下,若有个什么万一,这责任他怕是无法承担。 思量到这里,霍去病又正视着沈乐妮,眉宇端肃地同她确认道:“就算公孙将军最后没能与我会合,这场战事,亦能如大汉所愿吗?” 沈乐妮思虑了一下,郑重地朝他一点了头。 纵观前三年,除去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历史上的重要节点,都未曾改变,那么这次就算公孙敖还是迷了路,但最后结果应当还是差不离的。 而且就算她没有十分肯定,也不敢在霍去病面前说。眼下都要出征了,万事俱备,士气正足,要是来一遭战前换将,导致军心不稳,影响结果,那她才是罪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事动摇军队士气。 “那我便放心了。”霍去病顿了顿,道:“既然如此,且待我出征归来,再向陛下告罪。” 这件事说出来,沈乐妮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下去了。只是今遭提起这茬,她又不禁想起李广,想他两年后也会因为迷路未能及时与卫青会合,影响了作战,最终自尽,然后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但如今说这件事尚早,还是等一两年再说。 “你打算如何提醒公孙将军?”沈乐妮站得累了,择了块地方就坐了下来。 霍去病也坐到她旁边挨着她,想了想道:“自然是不能直接同他说的,否则更容易影响公孙将军的心神。”他摸摸下巴,嘶了一声道:“我记得,你送我的东西里面,好像是有一个能辨识方向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指南针。”沈乐妮帮他记起。 “对对,就是此物。” 沈乐妮讶然:“你舍得将如此宝贝送给别人?” 霍去病斜她一眼,“送当然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暂时借给他罢了。”说完他又心疼起来,兀自道:“要是那老匹夫不小心给我弄坏了咋办?弄丢了咋办?嘶,这么一想,我又舍不得给他了。” 沈乐妮乐出声。她就知道! 霍去病听见身边之人的笑声,忽然灵光一闪,向她凑近讨好道:“不知你那里可还有多余的?借我、不,借公孙将军一用。” 沈乐妮唇角弧度一下就没了,拉着脸质问:“你不舍得把自己的给出去,就让我忍痛割爱?” 霍去病干笑着解释:“什么忍痛割爱,没那么严重,就是借用一下而已。” “我也只有一个。”沈乐妮用那两只炯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好像在灵魂质问他,你忍心吗? 霍去病万般不愿地道:“那、那还是我给吧。” 第212章 沈乐妮嘴角压不住地上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他道:“看你这好像被谁横刀夺爱的样子!算了,我发发好心,借给公孙将军用用吧。”话音落下,她手里就出现了一枚指南针。 反正她应该不会独自去哪里,就算出去也不过在大汉境内,丢不了,这指南针放在她这里也是沾灰,还不如给需要的人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霍去病一看,登时眼睛就放了光,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来,喜滋滋道谢:“那我便替公孙将军多谢你了!” 沈乐妮哼道:“你可要让他好生给我保管着,等凯旋后要还我的。” “这是自然!” 沈乐妮看着他小心翼翼把那枚指南针揣进怀里,说道:“光用这个,怕是不妥当,你还得找识路的人跟着他。” 霍去病颔首:“我明白。过两日,我安排个熟悉地形的匈奴到他手下。” “匈奴?上次的俘虏?” “嗯。” 沈乐妮好奇:“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了冠军侯的信任?” 霍去病道:“他原先是匈奴裨王,叫仆多。” 沈乐妮想到是有这么一个人,被大汉俘获后跟随着霍去病,是个真心归顺忠心不二的人。 “此人可用。” 霍去病挑眉:“他如此有名?” 沈乐妮笑吟吟怕他马屁:“跟在冠军侯身边做事,当然有名。” 这个马屁拍的霍去病舒坦极了,他竟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给沈乐妮递去一个你有眼光的眼神。 沈乐妮嘴角抽了抽。 第204章 沾了人血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有我这句话,毕竟仆多归降不过两月,你就这般信任他,让他给攻打匈奴的大汉军队带路?”沈乐妮正了正色道。 她不知道历史上这次战争里有没有仆多的参与,也不知道这刚刚被俘的匈奴裨王心里还有没有对故土的怀念,若让他贸然前去,万一他踏上故土后后悔归降怎么办?要是故意带错路,把军队绕得更远怎么办? 霍去病神色似早有考虑,“你所担心不无道理,放心吧,我会再找两个信得过又会辩路的人跟着同去,看着他些。他是那群人里,为数不多想要效忠大汉的,你那时在朝堂上也说过,总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表忠心,眼下这便是个考验。” 沈乐妮颔首:“你有数便好。” 霍去病哎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似才反应过来,“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他兀自说完,看向一脸疑惑的沈乐妮, 笑得讨好从她口中打探:“既然都提到这个了,不如你便跟我说说,那些匈奴俘虏里,那些个是能为大汉所用的?” 如今是他舅舅在管那群匈奴,据说那群人里有好一些刺儿头,不闹事就是膈应人,舅舅前段时间废了不少心思和精力才勉强安顿好那些人。 明明人是他抓回来的,可他却没时间去帮帮舅舅,真是说来惭愧。若是能提前得知哪些人能用,倒也算为舅舅分担了。 “这个……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沈乐妮仔细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只知道有个好像是休屠王的太子,叫金日磾?” “是。”霍去病道:“他如今不过十四岁。我去瞧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子,不过或许是因为不通汉话。” 虽然还小,但这个年龄心智已然成熟,舅舅本在考虑此子留是不留,留下的话要给他什么身份,毕竟他是休屠王的太子。如今看来,貌似是个真心归降的。 果然,沈乐妮道:“他可以信任,以后对大汉贡献不少呢。” 霍去病放心了,那接下来对他的安排就好办了许多。 “行。还有呢?” 沈乐妮挠了挠脸颊,最后妥协:“除了金日磾和仆多,其余的我实在不知。” “没事,能知道一两个也算是不错了。”霍去病本也是随便问问。 正事说完,两人一时无话,安安静静挨着坐在一起。虽然阳光燥热,但两人好似都感觉不到。 霍去病双手撑在地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伸直,微仰着头,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相处的短暂时光。 不知何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叹。 霍去病睁开眼,见身边人眺望着远处,侧脸上看得出些许愁思。 “怎么了,为何叹气?”霍去病直起身,靠过去些许问。 沈乐妮撇头望他一眼,直言道:“我是在想流言一事。” 虽然她这两个多月都泡在校场里训练,但也知道外面关于她的流言是如何疯狂肆虐于整个大汉的。那段时间,她几乎都不敢独身走在街头上,生怕被人围起来,便老老实实地校场国师府两点一线,除了上朝和有事找霍去病,她就没有出过门。 后来听说陛下为控制流言,用了非常手段进行镇压,方才见效。如今流言是压下去了,可她心里,却是一点也松不下来。 霍去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你是觉得,虽然如今流言暂且被压了下去,但却有许多百姓因此而死,你担心天下百姓会怨恨你,将此事算在你身上?” 沈乐妮点了点头,继而愁眉苦脸起来:“本来就有许多人看我不顺眼了,这以后可怎么才好……” 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也不是她的命令,可沈乐妮这三个字上,却是实实在在沾上了许多人的鲜血。以后不论她做什么事,只怕是举步维艰。 见她眉间被愁绪笼罩,霍去病仿佛也感同身受,想方设法宽慰道:“不必太担心,听说代郡那边摸排已经有了些结果,只要这场疫病得到控制,查清疫病起因,百姓们的恐惧也会慢慢消散。至于那些被斩首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是他们肆意传播流言动摇民心,犯罪理当论处。各地官府行刑时早已解释清楚,他们怪不到你头上的。” “百姓淳朴,容易被有心之人牵引情绪,只要及时将他们引导回来,再解释清楚,那些怨愤自然会渐渐淡去。” “希望如你所说吧。”沈乐妮只闷声道。 . 离军队出征还剩八日。 朝会结束后,刘彻留下沈乐妮谈话。 天气炎热起来,刘彻在清凉殿里处理起了政务。 进得殿内,一股凉气便将全身包裹其中,心里的燥意丝丝散去。 “丞相收到代郡的消息,说那边确定了旱獭的踪迹,只是有些难抓,正在设陷阱。”刘彻径直走到搁在窗扇下的一张用作短暂歇息的榻上坐下,嘴里说着。 “只有一只?”沈乐妮问。 刘彻道:“其余地方还在排查。” 沈乐妮心里还是松了松,“只要捉住它,便能同天下百姓解释瘟疫由来。” 刘彻抬眸瞧她一眼,忽而淡淡然问道:“朕用强权镇压流言,打杀了那般多人,百姓虽然不敢于明面上再乱传流言,可心底或许会因此而怨恨你。朕给你招了仇恨,你可怪朕?” 沈乐妮摇头,认真回道:“前些日子,各地流言已然有不可控之势,好言相劝已经不管用,唯有用强硬手段方可制止。陛下为臣之事费尽心力,甚至为臣担上一些骂名,臣怎能怪陛下,臣只是感激不尽!” 说着,她便朝着刘彻郑重行了一礼。 刘彻罢了罢手,“你为大汉做了许多,朕护你乃是应该。”他看着沈乐妮,提醒道:“往后你自己注意着些,行事务必谨慎,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至于流言一事,待解决疫病一事后,只要你实实在在扶助大汉,未有祸国之举,百姓们的恐慌怀疑自会慢慢淡去。” “是,臣谨记陛下之言。” “话说回来,此次出征,你还要跟着去?”刘彻又道。 沈乐妮不知他的意思,还是坚定地点了头:“是,臣是一定要跟去的。” “可你不是在军训?” “该教的臣都已教给将士们,之后臣会让大将军管理他们。” 见她俨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刘彻默了默,终是道:“罢了。你去也好,以你的能力,倒是能给军队减轻许多负担,节省下许多人力物力。只是路途遥远,你自己小心吧。” “臣记住了。” 沈乐妮应下,同刘彻商议了一下辎重一事,便离开了未央宫。 她这次打算把那些数目大的物资都再拿出大部分,每样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存在她手里。 因为她不确定这一次的军训最后能不能合格,毕竟她有一半时间都不能亲自看着,若是任务失败要收回一些物资,还不如这次拿去给军队用,还能少牺牲一些将士。 而且河西之战结束后,下一次战争在两年之后,这两年她应该还能攒一些物资,所以现在手里的大部分都可以给出去了,只留一点在手里,有些安全感就行。 七月中旬,军队即将出征。 公孙弘在实施了沈乐妮提供的一系列办法后,便切实感受到了这些办法可行之处。五六月期间,除了代郡,还有五六个郡县陆陆续续出现了感染瘟疫之人,人数也在不断上升。 第213章 到了六月中旬,每日发现的染疫之人急剧上升,各地人数总共加起来有近千人。公孙弘同沈乐妮请教,国师说是马上要到了此次疫病的高峰值,只要过了这个点,后面 人数就会慢慢下降。 果然到了六月底,每日增加人数在缓缓降低。到了七月中旬,也不再有新的郡县出现染疫之人,七个郡每日加起来的人数,降到了三百人以内。 这场可怕的疫病,总算是得到了控制。 更幸运的是,官兵仔细摸排完代郡及附近所有郡县后,除了找到了方石家处理干净后卖给别人的旱獭皮毛,还发现了两只活的旱獭,只是太过狡猾,且不知道它身上有没有致人染疫的脏东西,所以官兵抓起来都束手束脚,抓了两次都被它逃掉。 最后官府商议,缩小它生活的范围,然后下药将它毒死。 疫病得到控制,罪魁祸首也全部找出并马上抓住,意味着这场疫病即将就要结束了。 为安抚人心,刘彻将消息散了出去,各地百姓也总算不再那般恐惧恐慌。 出征前一日,沈乐妮还待在校场里,同卫青交代了相应事宜,又同他商议了剩余的两个多月的课程安排,一直忙到傍晚才从校场出来。 回到府里,沈乐妮同何平安吃完晚饭,便嘱咐了他一些事情。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这次姐姐不在,你可要帮姐姐看好那些将士,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去找大将军。知道吗?”沈乐妮对何平安道。 何平安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替姐姐看好校场。” 沈乐妮自然是很相信他,既是鼓励又是夸奖道:“姐姐信你,上次姐姐不在,交给你的事你都做的很好。” 何平安抿唇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 作者有话说:最后一部分大纲有点不太详细,我得理理,请几天假,下周一恢复更新,明天挂请假条 第205章 不想与我亲近么 沈乐妮看出他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便主动询问他道:“平安可是有什么担心的?不妨与我说说。” 何平安注视着她,默了默道:“前些日子流言肆虐,平安担心姐姐此行,会……”说到这里,他抿了唇,没再说下去。 沈乐妮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有人怨恨她,因此而对她下手。她抬手轻轻拍了下平安的胳膊,宽慰他道:“放心,姐姐会注意的,况且将士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不会有事发生的。你就安心在家,等姐姐回来。对了,不要忘记练功,姐姐回来还要考校你。” 何平安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沈乐妮的决定,只能默然点了点头,只是觉得自己怎么还不快点长大,到十八岁他就可以从军,可以跟着姐姐一起去了。 翌日清早,大军自长安出发。 因为流言之事才过去,加上疫病还没有彻底结束,所以刘彻下令严谨百姓出门聚集,因而大军从启程到消失在城门外,都没碰见百姓相送的场面。 此一战,由霍去病带领一万骑兵,公孙敖带领三万军队共同从北地郡出发,李广和张骞则率领一万四千骑出右北平,牵制左贤王部,防止他增援河西。 霍去病和公孙敖到了北地郡以后,就分道而行。霍去病大军渡过黄河水,翻过贺兰山,再穿过两处沙漠之地,从居延泽绕道而行,再沿着弱水南下,直入匈奴腹地。 沈乐妮跟在后勤辎重部队,自从那日在长安启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霍去病。他带着大军一路快速行进,后面的后勤军虽说不用很快,但也不能落后太多。 到达河西地界时,已经是近八月,时值盛夏,大漠之中早已处处是生机。这一路上风景奇丽壮美,夺人眼目,可惜沈乐妮没心思也没时间欣赏。 八月初,后勤军到达了驻地。此处位于河西之地的腹地,在上次战役中被霍去病给夺了下来,早已有大汉边军到此地驻扎。 沈乐妮收拾好女医队和自己的住处,再将所需用品全部准备好,才得了一点空闲时间。她沿着驻地一围走了走,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夏日里的草原之景。 原本被冰雪覆盖的土地如今已是满目青绿,五彩斑斓的花点缀其间,清澈的河流如银带般蜿蜒在草原上,河面在阳光底下波光粼粼地闪烁着,如同落了一池星光。 头顶上的天空湛蓝如洗,远处的天际却有大朵大朵的云堆积在一起,那距离好似伸手就能碰到。苍穹上,偶有飞鹰掠过,留下一声尖锐鸟鸣。翠绿的原野间,许多小动物四处乱窜,各种鸣叫杂乱交错,像是大自然的合奏一般。 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夏天的草原,果然很美。 沈乐妮立在草地上,有些恍惚。曾经她也和好友一起到草原上游玩,若是忽略身后的那么多人,还以为她身处现代呢。 她望着霍去病离去的方向,微微失神。 也不知道这次公孙敖有没有成功与他会合,若是会合,那这次战事结束不知比历史上要快几日。 正如沈乐妮所想,霍去病大军成功与公孙敖会合,两人带领四万军队从西北向东南迂回包抄,足足深入了匈奴境内两千余里,很快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地区对匈奴发起猛攻。 前线之上,两军交战激烈至极,而后方紧跟着的后勤同样亦是忙碌不停。从交战开始,就不断有受伤军士被送下来。 此次大汉军队足有四万人,因而每次被送到后方的伤兵数目都足有上百,且几乎每隔一两日就会有一批。因此沈乐妮和女医队,还有那些医官医吏们,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不眠不休。 但好消息是,两军交战不过几日,匈奴就大败,损失了许多兵马。 后方收到捷报时,连日来因看到许多血腥场面的众人总算是可以松了口气。 沈乐妮终于同女医们忙完了这一批伤兵,得到了一点喘息时间。 睡觉的毡帐内,听着众女医讨论前方的战事,沈乐妮静静坐在自己的床沿边,打开水袋饮了一大口水,心里猜测着还有几日能结束战事。 她前几日就听说公孙敖与霍去病成会合,所以才能在短短几日大败匈奴。只是战事激烈,受伤的人也多啊。 沈乐妮想到那躺满了人的二十多顶毡帐,想到那一地的鲜血,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正在此时,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漠然如机械的声音:“宿主,军训任务发生了意外。” 听到这话,沈乐妮嗖一下从床上立起来,把帐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嘴里的闲谈来问她怎么了,沈乐妮反应过来,对她们道了句“无事”,便又佯装淡然地坐了回去。 她赶紧追问系统:“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道:“校场内发生大型斗殴事件,共有三百零八人参与,卫青制止后,将一百六十四人踢出了校场。” “斗殴?!这是为何?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打起来了?”沈乐妮震惊地瞪大眼。 对于这个问题,系统只能道:“系统不知,请宿主自行查清缘由。” “可是我如今身在大漠,实在走不开,怎么查啊?等回到长安,怕是军训都要结束了!”沈乐妮急道。 “很抱歉,系统无法帮到宿主。” 沈乐妮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无比煎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下事件起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会影响评分到什么程度!虽然这次军训她同样多选了两百人,但这一下就失败了一百六十多人,不知道要扣多少积分。 只希望剩余的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要再出别的事情了。 这些人真的是,她在的时候怎么不打,等她走了才打……想到这里,沈乐妮心里陡然闪过一念。 这些人,该不会是因为她而斗起来的吧?? 但即便沈乐妮再怎么猜测,也只能等回去后才能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没给沈乐妮多少时间胡思乱想,当日又从前方送下来一批伤兵,一群人才歇息不到半日便又开始忙碌。 如此脚不沾地地忙了四日后,前方传来了捷报——霍去病消灭了河西之地剩余的残余匈奴势力,拿下了整个河西! 这半个月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后勤军总算是可以彻底松了神经,欢呼声直冲云霄。 当最后一批伤兵被送至后方安顿好以后,因长时间劳累加上一直没有休息好,以及担心着军训结果的沈乐妮,终究是心力憔悴,累晕了过去,还发起了热。 霍去病领着大军到达后方时,就听说沈乐妮累得晕倒了,吓得下了马后就直奔沈乐妮的毡帐而来。 彼时沈乐妮早就休息好了,也退了热,正喝着药,帐帘被突然撩起,一个高大的人影如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看见她完好无损地坐在床沿时,那口悬着的气才渐渐散去。 沈乐妮看见他还有些诧异,放下药碗,挑了挑眉说:“这么快就到了?” 第214章 “前面有公孙将军在,也没我什么事,就回来了。”霍去病边说边往里走,坐到她对面的那张小床边沿,“听说你都累得晕倒了,我便先来瞧瞧你。现下感觉如何?” “我没事,就是没休息好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霍去病却不依不饶,颇为严肃:“什么叫没休息好而已,那你喝这药作甚?”说着他就抬手去碰沈乐妮的额头。 如今帐子里就只有他二人,帐帘也放了下来,所以霍去病与她露出亲 密之态也不担心有人看见。 沈乐妮知道霍去病是关心她,便也软着语气道:“我都休息两日了,药都喝了两帖,真的没事了。” 霍去病这才看向她小桌上的药碗,问她道:“为什么不吃你那药?” 沈乐妮道:“我那药本就不多,这两次打仗都给伤势严重的将士们用了,如今已经没了。” 霍去病想起出征以前沈乐妮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不由打趣她:“你还在担心我,这回换作你倒下了吧?” 沈乐妮眉毛一竖,缓慢吐出的字透着危险的意味:“你说什么?” 霍去病躲开她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他正色,诚挚道:“话说回来,能顺利拿下河西之地,还得多亏了你和你给的东西,我替将士们多谢你。” 沈乐妮罢罢手,“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也照样能拿下,这是必然的。” “如此信我?”霍去病眼睛明亮。 沈乐妮也真挚点头:“当然。” 两人相互凝望着,一种微妙旖旎的气氛忽然蔓延开来。 沈乐妮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霍去病到这里来坐。霍去病顿了顿,依言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没曾想他才坐下,一双手臂就揽住了他的脖颈。 纤丽的身躯倏而凑近,两人间只余一条手臂的距离,淡淡的清幽香气无声钻进霍去病的鼻腔里,引人鼓动。 望着那张放大的丽颜,霍去病紧张地放轻了呼吸,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眼前这张脸不施粉黛,露出了明昳大气的五官以及白皙嫩滑的肌肤,一如初见她那样,未曾变过。那双明眸总是藏着光一般,看着他时像是有星辰闪烁,夺人眼目极了。 沈乐妮自是感受到了霍去病的僵硬,她缓缓绽开唇角,又凑近他两分,灼热的呼吸几乎都洒在了他的面上。 她深深望着霍去病,似挑逗般启唇轻吐:“冠军侯,许久不见,难道你不想与我亲近一下么?” 这句话一出口,像是点燃了导火线一般,霍去病眼神一变,猛然就抬手托住沈乐妮的后脑,压低脑袋,径直朝着她的双唇而去。 第206章 冠军侯学的挺快 霍去病贴住她的唇以后,只在她的唇上辗转反复,再无过多动作,显然是毫无经验。沈乐妮无声一叹,主动在他的唇瓣间撬出一缕缝隙,然后巧妙地钻入,掠夺他的城池。 乍然接触到一温热之物,霍去病瞳孔快速一缩,然后就被沈乐妮占领了上风,被牵引着走。 最私密的地方之一亲密无间地接触着,这感觉令霍去病恍惚而害羞,脸都烧透了,但他很快就适应下来,开始反攻。 察觉到霍去病被点透,沈乐妮满意地闭上了眼,将主动权让给了他。 霍去病一路攻城略地,动作霸道却温柔,在她的唇隙间流连许久,直到两人呼吸紊乱,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她。 沈乐妮往后退开了些许距离,她轻轻喘息着,她望着霍去病的眼睛,笑得满含深意,半晌开口道:“冠军侯,学的挺快。” 霍去病大窘,眼神颇不自在地闪躲着,“我……我……” 他极力想解释,却我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乐妮及时放过他,道:“好了,你才回来,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呢,快去吧,我还要休息一下。” 霍去病暗暗狠松一口气,识趣起身道:“那,你好好歇息,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沈乐妮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三日后,待公孙敖也回到后方,霍去病整装完毕,大军便拔营返程。 这一战,原本要近一个月才能结束的战争,因为有了公孙敖的三万大军,以及沈乐妮提供的装备,只用了半个月便结束了河西之战。 霍去病歼灭了匈奴近四万人,俘获了匈奴贵族将领百人,而汉军只损失了两千余人。 而驻守河西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大败,丢失大片水草丰美的土地,消息很快传到了单于伊稚斜耳中,使得其震怒,认为两王战守不力,要杀了两人。 浑邪王和休屠王秘闻以后,很是恐惧,便打算投降大汉。商议好以后,两人派出使者去汉朝边境接洽。 正在边境的某个将军接待了匈奴王的使者,得知浑邪王和休屠王要归降后,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信送至长安。刘彻收到信后,也不知两王此举究竟是真投降还是另有谋算,思量之下,便又让人火速给霍去病传信,让他带军去受降。 那时霍去病已然领着大军进入了大汉边境,收到消息后便独自领着一支军队返回河西,只是还未到达河西,休屠王就突然反悔了,被浑邪王所杀,旗下军队被浑邪王收编。 霍去病带着人到达受降之地后,一些匈奴看见霍去病那个新起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汉战神,却又害怕了,有逃跑之意。最后霍去病与浑邪王商谈,杀掉了八千多并不是真心归降的匈奴,便接受了浑邪王以及其部下的归降。 霍去病带领着浑邪王,以及匈奴降兵四万,不到三日就进入了大汉境内,与大军成功会合。然后大军留下伤兵缓缓返程,领着降兵加快速度往长安而返,最终在九月中下旬,抵达了长安。 捷报早在战事结束后就已经送到了长安,这时候疫病已经得到了极好的控制,每日增长的总数目已然降到了十以内,百姓们也得知此次疫病由来,便能安安心心地出门,迎接凯旋的大军了。 只是对于那身份背受争议的国师,百姓们选择闭口不言。 次日,刘彻举行盛大隆重的庆功宴,宴请此次出征的将领们以及归降的匈奴贵族们。 刘彻给取得军功的将领们一一封赏,其中骠骑将军霍去病再获五千四百户食邑。如今他的地位以及在军中的声望,已然能够和卫青大将军媲美。国师沈乐妮也再封一千食邑,获得许多金银赏赐。 其次便是主动归降的浑邪王及其部下,刘彻给浑邪王封了漯阴侯,食邑一万户,又封了几个贵族侯爷爵位,安置在靠近边境的几个郡附近。 最后,便是对此次的大汉将士犒赏金钱,对那些牺牲的将士作出抚恤。刘彻还宣布了女医堂内女医正式成为官职,所有女医可拿朝廷俸禄,又派出两名太医,到女医堂授课,还拨款修缮女医堂。 此一战,汉朝彻底控制住了整个河西之地,从此以后,匈奴人流传下来两句哀歌,便是“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之后,刘彻在河西设立了四郡,分别为武威、张掖、酒泉以及敦煌。 接连的两战,也彻底打响了霍去病的名号,此后这个名字将传遍匈奴的各个部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沈乐妮参加完宴席以后,回到府里便早早洗漱睡下了,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校场。 早在两日前抵达长安时,当日沈乐妮就向何平安问清楚了校场斗殴事件的原因,与她猜的倒是差不多。原来是有一些人说起前段时间的流言,一些人认为她就是妖邪,说带着她去打匈奴,肯定会打败仗,被那些崇敬沈乐妮的人听了去,两方人便因此而争吵起来,双方言辞激烈,互不相让,边争吵边推搡,最终变成了一场大型斗殴。 卫青闻讯而来,及时制止了这场斗殴。虽然有许多人伤得不轻,但还好没有闹出人命。 他生气的是,明明陛下明令禁止百姓再议论国师,但这些身处在天子脚下的将士却明知故犯。 卫青将那些背后非议国师的,以及主动闹事的一个个找出来,不仅全部踢出了校场,还废去了他们的军籍。卫青乃是刘彻亲封的大将军,拥有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因而剔除一些普通将士军户身份的小事,他还是能做主的。 等卫青先斩后奏,将这件事上报刘彻以后,刘彻不仅没有责怪之意,反而认为卫青此举做的很好。 经过这件事后,校场中再无人敢提起有关国师的任何流言,训练又恢复如常。 沈乐妮听何平安说完以后,认命般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改变了,眼下能做的,只有保证还在训练的万余人能够全部达标。 最后的这六七天,沈乐妮又一头扎进了校场中。值得慰藉的是,除了那被踢出去的一百六十多人,剩余的这一万多人的训练成果都还不错,应该能高出此次评判标准许多,希望能弥补一二吧。 七天后,即便沈乐妮再不愿,也终究到了最后期限,向系统提出了申请。 第215章 “……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脑子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和话语:“本次为第七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一万人,实际为一万零两百人,最终人数为一万零三十六人。用时五个月。鉴于此次军训发生意外,导致有一百六十四人中途中止军训,造成严重后果,因此综合评分减去十分,最终评分为五十八分。” 从“鉴于”两个字开始,沈乐妮的心就提了起来,在听到最后几个字后,她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只踢了一百多人而已,就生生扣了她十分!十分啊!! 沈乐妮泪牛满面,只是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系统话音一转,问道:“宿主是否将此前培训出一支预备教官队的积分同本次军训任务一起结算?” 沈乐妮的悲伤戛然而止。 对哦,她还有积分没算呢! 沈乐妮大舒一口气。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留了一手。只是……想到上次结算的那几分,沈乐妮又开始忐忑。不知道那八十四人,能够折算几分?应该够两分了吧?毕竟她就差两分就可以升到合格线以上了。 “结算吧。”沈乐妮忙不迭道。 系统的声音便又响起来:“收到宿主申请,正在结算……结算成功。预备教官连队共有八十四人参与培训,最终合格人数为八十四人,全数通过。本次军训最后综合评分为六十七分。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一百八十分。累积积分为九百九十六分。” 只拉上去九分?好吧,只要这次任务没有失败,沈乐妮就已然知足。 不过……九百九十六?也就是说,离升最高级只差四分? 沈乐妮:“……”不知为什么,还是有点想骂人。 系统可不管沈乐妮心里是什么想法,继续道:“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军用手持弩五百把,弩箭一万只,基础药品各十箱,消毒物品五百箱,包扎物品五百箱,外伤处理器械五百箱,盐一百箱,糖一百箱。奖励:土豆十斤,抗生素一瓶。” 沈乐妮静静听完系统的播报,本来还以为这次也是走量,但后面那几个着实让她惊喜住了,尤其是奖励的土豆和抗生素。 她迫不及待地把三个新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糖就是普通的白糖,土豆看上去就是精品,又大又圆润,明明是生的,沈乐妮却好似已经闻到了它的香味。 还有抗生素,沈乐妮仔细看了看说明书,系统给的抗生素既可以治疗外伤感染,也可以治疗一些内脏感染,比如呼吸道。 这东西在古代,说是神药也不为过啊!她还有整整一大瓶,发了发了! 至于其它的,盐就是和上次一样的食盐,基础药品也就是那些治疗感冒发烧和消炎镇痛的。将宝贝们一一看过,沈乐妮这才整理起了所有物资。 经过两次战役,前面六次军训累积的物资大部分种类都拿的差不多了,每样都只剩了一点,而且给出去的她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因而抛去这次兑换的东西,她空间里那几座小山早已被铲平,只留一处地基。 这次虽然是走量,但好歹重要的品类都给了她一些。 ----------------------- 作者有话说:两次河西之战的策略和结果参考了百度百科 第207章 像是经验很丰富 将物资分门别类整理好后,沈乐妮才有时间问起别的事情。她好奇道:“系统,要是我升到了三级,后面就没有再升的余地了?” “三级就是最高等级。”系统道。 “那三级以后还有军训任务吗?” 如今她离升三级只差四分,也就是说下一次军训任务她能顺利完成就可以成功升到最高级,若是三级后没有了军训任务,也就是说这第八次军训很有可能就是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最后一次军训任务。 距离历史上霍去病逝世尚有三四年,却只有一次任务,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究竟会有多艰难。要是失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弥补的机会。 对此,系统还是那个话术:“依据具体情况而定。” 沈乐妮:……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撬不开。 不过沈乐妮还没闲上几日,就不得不又开始打起精神。那日沈乐妮正在房中的矮榻上午睡,冷不防被系统的声音惊醒:“即将开启第二次支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 沈乐妮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她揉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清醒过来,坐起身来,想着系统的话,只是疑惑为什么上次支任务都没有提前提醒过她,这次竟然还好心地让她做好准备? 难不成,是这次支任务难度比较大?除了这个,沈乐妮想不出其它理由。 她不免询问一句:“任务内容是关于什么的?” “系统不能透露。” “不能透露你让我提前做什么准备?”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沉默。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距离这次支任务开始还剩几日吧?”沈乐妮放弃,换个问题道。 但系统的回答终于是让她心死了。它道:“具体还有几日系统也不知,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开启。” 沈乐妮按了按眼角。算了,不想再跟它多说一句。 只是沈乐妮马上就头疼了。因为上一次支任务是培训出一支女子医疗队,完全跟军训不沾边,所以她眼下根本想不到这次支任务的内容会跟什么有关。 但那边的军训任务人数都上万了,因此这支任务的难度,用脚趾头想也不会太简单就是。 好好好,前几日她光想着还有几次军训任务,竟然把出现过一次的什么支任务完全丢在了脑后,真是失策啊! 这突如其来的支任务,彻底令沈乐妮失去了睡意,剩下的大半日她都窝在房里思索着,奈何系统一点提示都没有,她就算把头抠破也没有头绪,只能作罢。不过既然 系统都提醒她了,想必离任务开启应当是不远了。 不过令沈乐妮担忧的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同上次一样,并不会强制她多久之内开始做任务,若是到时候下发任务之时就是开启任务之日,那可真是措手不及。 而且她隐隐觉得,自己的担忧可能是对的,不然为什么系统要提前让她做准备却不告诉她内容? 一想到此,沈乐妮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好了。但是没用啊!万般无奈,沈乐妮只好放宽心态,该做什么做什么。 刘彻得知自己曾累晕过去,参加完庆功宴后便被恩准呆在府里休息好了再去上朝,因而沈乐妮在家里躺了好几日后,才总算是出门做事。 一一检查过她管理的几个地方这段时间的事务后,沈乐妮去找了趟大司农,看了看今年的收成。 如她所料,在众农官以及研究院的共同钻研下,生虫问题虽有了头绪,但尚未得到完全解决,因而今年的稻田基本上都有虫害问题,产量便受到了比较大的影响,但总体上还算可观,今年收的稻子已经将国库给堆满了。 她本想同大司农请教几个问题的,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算了,等他们先把虫害问题解决了,再说土豆的事吧。 但想了想,回去后沈乐妮还是拿出一枚土豆放在了她的房中晾着,试试看就这样能不能长出芽来。 当日下午,霍去病就来寻她,邀请她出门。左右无事,沈乐妮便随他去了。 霍去病带着她来到一处临河的酒楼,这时候正是饭点,他订了间雅间,点了一些招牌菜,两人便安安静静吃起来。 窗外天色渐暗,天空呈现一片蔚蔚深蓝之色。 看到沈乐妮吃好,霍去病也放下了筷子,询问她的看法:“你觉得这家的菜如何?” 沈乐妮点头:“还不错。”她看出了他的心思,“是你特意找的?” 霍去病颔首:“询问过旁人,我也没吃过,便带你来试试。”说完他又道:“待天黑下来,外面的河上便有船舫经过,介时我们便去坐坐,看看夜景。你意下如何?” 见他此番似是有备而来,沈乐妮了然一笑,直言道:“你这是早就安排好了吧。” 霍去病面颊微热,浅咳一声道:“难得你我都有时间出门闲逛,我自是得有所准备。” “不错,勉强合格。”沈乐妮满意道。 “什么勉强合格?” 沈乐妮浅笑:“当然是做男朋友啊。” 早在沈乐妮科普之中,霍去病就知道了一些陌生词语的意思,因而他听了后,心里顿时喜滋滋的。不过…… “如何才能不算是‘勉强’?”霍去病虚心求教。 沈乐妮挑眉。看不出来啊,那个经不起挑逗的小子如今竟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出这种宛如情场老手般的话。 她隔着桌子凑近他些许,凝着他的眼挑唇轻声道:“想让我教你?” 霍去病眨眨眼,然后一副渴求知识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沈乐妮坐直身体,口气一变,抱着手臂没好气道:“这种事情你竟然让我这个女子教你?自己慢慢摸索吧。”不等霍去病开口,她便用花花公子般吊儿郎当的口气道:“要是你摸索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不要你咯。” 第216章 “……”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她竟有这样的一面。 而且看她般口吻和神情,像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难道她以前……霍去病不知想到了何处,突然就有了些醋意。 离开酒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各处都点上了灯盏,放眼望去一片辉煌繁华之景。 酒楼外的河,便是泬水的主干,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到了夜里,那些停在岸边的船舫便亮起了灯,沿着自己的航线漂流在河道中。 河流蜿蜒向远处,两边建筑林立,密密实实的灯烛倒映在漆黑的河面上,远远看去,像是星辰璀璨的宇宙洪荒落了一处到人间。 霍去病带着沈乐妮登上一条早已订好的两层船舫,二人上到第二层,进入到船舱内。舱内左右两侧皆有一扇大窗户,推开来,岸上华灯初上、人流拥挤的繁华之景便映入眼帘。 沈乐妮抬手撑在窗沿,静静欣赏着眼前景色。 霍去病立在她身侧,虽然是面对着窗外,可一双眼眸却不自觉地去看身旁之人的侧颜。 二人所在的船舫漂泊在河中央,无论哪一边都离河岸有一段距离,因而船内人看不清岸上之人,岸上之人亦同样看不清船内人的模样。眼下附近也没有其它船舫在,因此两人即便有什么亲密之举,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自沈乐妮站到窗边开始看景,没一会儿她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她也没理会,自顾自赏景。可即使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他一直盯着啊。 沈乐妮抽空瞟了他一眼,“你在看什么?” 霍去病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也看向外面,“自然是看景啊。” 沈乐妮也懒得拆穿他,转开话题道:“用这个角度看长安夜色,还真是不错。” 霍去病绞尽脑汁,憋出一句:“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带你来便是。” 沈乐妮又瞥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故意道:“我要是想来,自己就来了,干嘛还要你带我来。” 然后,她就收获到了对方一枚颇有些幽怨的眼色。 沈乐妮努力把笑意憋回肚子里。逗他就是好玩儿啊。 又是一阵无话。如今以两人的关系,就是同处一室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反倒沈乐妮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一处,便是无比的幸福。 只是不知何时,旁边那人的目光又在她脸上落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沈乐妮冷不丁转过头,与霍去病的视线对上了,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瞧见了他眼里的猝不及防和心虚。 心虚? 沈乐妮微微眯了眯眼,但语气很是随意,问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霍去病出奇的沉默。只要看着她的脸,他的目光就不禁落到那张好看的唇上,然后他的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冒出了那些亲密场面,一时失神,便盯得有些久了。 这他能说吗! 问出这句话不久,沈乐妮就看见了霍去病逐渐红润的耳根。 沈乐妮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起来。难不成……他在想那些东西? 想及此,沈乐妮又想逗逗他了。便微侧过身面对着他,直视着他,忽而轻笑着开口:“霍公子,莫不是你又想与我亲近了?” 第208章 他醋了 如此直言不讳,一下就惊吓得霍去病瞪大了眼睛,耳根上的那抹红逐渐烧到了脸上。 她……她们未来之人,竟如此大胆豪放吗? 要是沈乐妮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想法,肯定撇撇嘴,来一句:就这? 沈乐妮怕把这个得之不易的古代男友给吓跑,言辞都收敛含蓄了很多。 “不……我……” “我什么?”沈乐妮歪头,笑眯眯望着他。 好歹被她历练了这么久,霍去病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其实她说的不错,他是又有些想与她亲近了。毕竟上次在毡帐里同她亲密过后,这都一个月没找到机会亲近过了,他难免心痒难耐。这次邀她出门,说心里没想过是假的。 若是在以前,霍去病别说做,就是想也不会想一下这等与他自小耳濡目染的礼教相悖之事。但自从沈乐妮主动亲过他后,他就觉得自己一直坚守的防线逐渐被攻破。他也清醒地任自己沉沦、犯禁。 何况沈乐妮也说过,这是情侣间正常的事情。他觉得,只要不做到那种地步,当一当未来之人也未尝不可。 跨越时空的感情,果真令人沉醉。 只是看着她眼下的神情,霍去病却不免又想起了方才在雅间时,他的猜测。 一瞬间,霍去病觉得自己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心里那被压下去的醋味儿又冒了出来。 眼看着霍去病神色没对,怎么说呢,有些委屈幽怨……和伤心?沈乐妮疑惑道:“你这好端端的,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霍去病看她这茫然的模样,只觉得牙有些痒,想咬人。他盯着她,半晌罕见地带着脾气控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怎么了,我有啥瞒着你的?”沈乐妮满心疑惑。 虽然霍去病很不想说,但他觉得不问个清楚自己憋在心里难受,于是他语气幽怨又似质问,道:“那些亲密之事,你、你为何懂得如此多?” 沈乐妮眨眨眼。 亲密之事?啥亲密之事? 与他对视一会儿,沈乐妮脑中画面一闪,陡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原来这小子是觉得她和他亲吻的时候,显得比他有经验得多,他肯定是认为自己以前也同别人那样亲密过。 他醋了! 沈乐妮简直想哈哈大笑几声。没想到她有生之年,竟能看到霍去病吃醋,还是因她吃醋。不得不说,沈乐妮暗爽了。 她悄默声地觑了霍去病一眼,继续逗他:“自然是学的啊。”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只不过几个月就分手了,所以两人间的亲密也仅限于亲个嘴了。 “学的?”霍去病心里咯噔一声,“和什么学的?” 沈乐妮一脸无辜:“瞧你这话问的,当然是和人学的。”她心里加上一句,还看过别人亲。 听到她的话,霍去病有种捉奸成功的愤怒感和无力感,两种情绪最终化为了满腔的委屈。“你……你还和别人谈过恋爱……” 沈乐妮继续拱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冒出两个字:“对呀。” 霍去病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看他心如死灰的样子,沈乐妮也不忍心再逗他,生怕逗狠了哄都哄不回来。她抬手去揉了揉霍去病的脑袋,软着语气哄道:“好啦,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在我家乡,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我就谈过一次,没几个月就掰了。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你提起,我都想不起来。你别生气了。” “你还怪我提起?”霍去病钻牛角尖。 沈乐妮头疼地叹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哄:“不怪你,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被她这么一哄,霍去病的那点因醋而生的气早就消散干净了。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样子,霍去病只觉得脸要丢尽了,他嘴硬着试图替自己找回点面子:“我、我没生气。” 沈乐妮依他:“嗯,你没生气。” 霍去病不仅没被捋顺毛,反而又有恼羞成怒的架势。 幸好沈乐妮及时看出,脑中念头一转,她突然凑近霍去病些许,仰着头望着他好看的眼睛,浅笑着道:“不如,我再教教你,好不好?” 霍去病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沈乐妮就抬手拽住他的衣襟,迫使他弯下身体,然后她微踮起脚,目标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唇。 熟悉的热意使得霍去病呼吸一滞,在他愣神之际,唇瓣间便传来痒意,似有一个灵滑的东西在往里钻。霍去病一直压抑着的冲动终于喷薄而出,他忽然伸手按住沈乐妮的双肩,将她往后轻轻一推,按在了窗边的墙上,两人间的亲吻也因这个动作而中断。 “你做什么?”沈乐妮含笑地望着他,她的唇瓣上还沾着水色,那眼神能拉出丝一般,直直望进了霍去病心里。 霍去病眼神忽而幽深,他低眸望着她,吐出一句话:“不用你教,我学会了。” 话音落下,他高大的身影落下,封住她的唇,发起了长时间的攻势。 夜色浓浓,窗外人声鼎沸、人间烟火,窗内静谧无声,唇齿交缠。 . 沈乐妮回到府里时,已是戌时四刻。 她洗漱过后,见时间还早,便穿了身颜色素淡的干净衣裳,到书房去打算看一会儿书再回去睡觉。 只是她看着看着,思绪便控制不住飘远,回到了今夜那船舱内。 想不到自己就教了那小子一次,他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自己险些没闭过气去。 唇瓣上还有痛意未散,沈乐妮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恨得咬牙切齿。 第217章 他是属狗的吧,竟然还咬她! 看来以后得少招惹他了,那小子年轻气盛,万一招惹过头,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乐妮收起乱飞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竹简上。可没一会儿,她又想起了即将到来的支任务。 距离系统提醒她已经过去了五六日,可却始终没有收到开启任务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无措感,令她的心绪不免又有些浮躁起来。 一想到这个,沈乐妮就再也看不下去手里的东西,她把竹简卷起丢在书案上,站起身便准备回寝屋去。 然就在这时,她一直等待的系统声音总算是响了起来:“即将开启第二次支任务,宿主有五分钟的时间,请宿主尽快做好准备!” 沈乐妮听完系统的播报后她就蒙圈了,怎么还让她做准备?到底要做什么准备啊! 而且还只给她五分钟时间,五分钟能准备什么? 还有,她的任务内容呢?! 没给她什么时间胡思乱想,只听得系统说完以后,脑子里紧接着便响起了五分钟的倒计时声音。 那仿佛生命倒计时般的可怕声音吓得沈乐妮登时乱了手脚,脑子一片混沌地试图制止:“喂喂喂!等等啊!要干什么啊?都到了这时候了,你好歹给我一点点提示吧!” 系统出声了,但只能给她一点别的提示:“宿主可以把空间内的物资取出一部分。” “现在?这里?”沈乐妮是彻底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了。 系统不说话了,沈乐妮冷静下来,努力从系统的提示中抽丝剥茧寻找任务内容。 很快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为什么系统给她的提示会是这个?难不成……是要她去别的地方军训?可无论去哪个郡县不还是在汉朝吗,有必要现在就拿出来? 难不成要送她出国?? 时间已经要过去一半了,沈乐妮来不及再细想,她赶紧看了看空间里的物资,然后很快地做好了选择。 她走到房门口,蹲身以手掌触摸地面,意念一动,只瞬息间,不光她的院子、书房,就连整个国师府的空地上,都堆满了东西。箱子一层一层堆叠而起,被夜色掩盖。 沈乐妮把第七次军训得到的手持弩和弩箭拿出了三分之二,盐和糖也拿了一半,药品除了抗生素同样也是拿出了一半。不是她舍不得拿抗生素,而是她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如何服用的,只是怕别人乱吃会吃死人。除了这些,其余的消毒包扎以及外伤处理器械也都各拿出了三分之二。 至于剩余的那些前六次军训获得的东西,还是她自己留着吧,以防万一。 该拿的都拿出来后,沈乐妮没有时间去清点,因为时间只剩下了一分多钟。 她赶紧回到桌案前,从空间里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将拿出来的物资的数目一一写上,避免之后有人偷藏。 写到最后的时候,沈乐妮听到脑子里响着的倒计时已然到了最后十秒,那刺耳的滴滴声仿佛真成了死亡倒计时,异常尖锐。 沈乐妮手下加速,笔尖下的字已然万分潦草。她争分夺秒地写完后,又留下“勿担忧”三个大字。 刚写完‘忧’字的最后一笔,脑海里五分钟的倒计时就到了最后一秒。只听得一声拉长的“滴——”,系统的声音接踵而至:“第二次支任务正式开启。任务内容为:协助汉朝捉拿匈奴单于。时间不限。” 沈乐妮的两只眼睛陡然瞪圆,惊出了一声发自灵魂的不可 置信:“什么玩意儿?!!” 是不是幻觉?她是不是产幻了?? 只是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即将开启传送,请宿主做好准备。传送倒计时,三……” 沈乐妮陡然一个激灵,她刚问出一句“传送是怎么个意思?”,系统的三秒倒计时就结束了。 只见沈乐妮通身闪过一阵柔和白光,然后书房里就没有了她的人影。 ----------------------- 作者有话说:猜猜要给乐妮干哪儿去[狗头] 第209章 给她干哪儿来了?! 原本安静的国师府突然间就吵闹起来,只因为整个国师府,突然凭空出来了许多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箱子。 不少下人都亲眼瞧见,吓了好大一跳。后来有人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国师拿出来的东西,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国师是仙使,能凭空攫取仙物。 于是府里的管事去找沈乐妮,欲询问她要如何处理这里东西,只是没想到没找到国师,于是管事只好去找了何平安。 彼时何平安已然准备睡下,当听闻外面传来隐隐的嘈杂声时他就起了身,打开门走出去才发现自己的院子里突然冒出许多箱子,他只看一眼便知是姐姐拿出来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拿出来,而且还多到都堆在了他院子里。 他不太放心,便出了院子朝着姐姐的院子走去,但半路上碰见了匆匆而来的管事,看到他就问他:“小公子,您可知道大人在何处?” 何平安疑惑:“姐姐没在她院子里?” 管事道:“小的方才去找大人,谁知婢女找遍整个院子都不见人,可是下人们都说大人回府后就回了院子,没再出来过,但眼下却找不见人了,小的只好来找您拿主意了。您看这一地的东西,该如何处理?” “不急,我先去找找姐姐在何处。这是姐姐的东西,理应由她来安排。你让人看好这些,夜里环境昏暗,莫让人趁机偷拿了。”何平安吩咐道。 管事应下,连忙安排去了。 之后,何平安就去了沈乐妮的院子,但正如管事所说,不论他怎么呼喊也没人应他,他不好贸然进入姐姐的房里,便叫来两三个婢女,在院子里找起来,可连沈乐妮一片衣角也没找见。 但也不是什么发现也没有,婢女在书房里的书案上找到了似是一封信。 何平安接过一看,上面写的应该就是地上这些东西,还有相应的数量,他从头扫到尾,到最后时就看见了潦草的“勿担忧”三个字,看那字迹便知留信之人定是仓促写成。 他心里不免咯噔一声。 何平安不再看信,将纸张攥在手里就跑了出去,他召集了国师府所有人,在整个国师府寻起了沈乐妮的人影。 但众人将整个国师府都翻了一遍后,依旧没有找到沈乐妮。何平安又跑去门口,询问了下守门人,得知沈乐妮晚上回来以后就没有再出门过。 何平安捏着那张纸,立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将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看着那些笔划乱飞的字,他只觉得心里有股不安感逐渐弥漫开来。 他找来管事,让他带着人把地上的东西都搬到一处层层叠叠地堆好,不要挡了道路。然后他捏着沈乐妮留下的那张纸,直接跨门而出,朝着离的不远的冠军侯府去了。 此时的冠军侯府中。 霍去病回府以后,去了练武场打了好一会儿拳,打水沐浴过后,便回到屋里睡下了。 只是他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听到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下人的禀报:“侯爷,国师府小公子来了。” 霍去病一下睁开了眼睛。 平安?这个时辰来寻他,莫非出了什么事? 意识到这点,霍去病嗖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边迅速穿衣边对着外面的人吩咐:“把他带过来。” 屋外的下人应了一声就去了,霍去病三两下穿好衣物,点燃烛火,打开房门就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院子就见到了脚步有些匆忙的何平安。 一看见霍去病,何平安就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脚下加快朝他走去,在距离不到十步之时就神色焦急地朝他开了口:“不好了侯爷,姐姐不见了!” “什么?”霍去病脸色微变,他有些不可思议和疑惑:“可我是亲自将她送到国师府门口的,也看着她进门去了,如何会不见的?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何平安便将方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霍去病,末了他把手里的纸递给了他,道:“姐姐只留下了这个。” 霍去病眉头紧锁,他伸手接过那张纸,盯着那上面的几行字认真看起来。 除了最后的“勿担忧”三个字,其它的都是记录的物资数目。从字迹看,能看出留言之人很是急切,上面有些字晕染了痕迹,想来确实是才写不久。 可乐妮为何突然拿出那么多东西?也没听她说要做什么事,而且她究竟是急到了什么程度,连交代平安一声的时间也没有? “你确定整个国师府都找过了,没有漏掉一处?”霍去病向何平安确认着问。 何平安不住点头:“我让国师府的所有人都去找了,把国师府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姐姐。问了门口下人,他们也说姐姐回府后就没再出去过。” 霍去病见他明明很是慌乱焦急却仍努力保持冷静,便安慰他道:“别急,你也知道你姐姐本事不凡,说不定她只是、只是趁着人没注意出去了。别担心,她那么大一个人,丢不了的,何况这是天子脚下,皇城长安,她不会有事的。” 第218章 说是这样说,可霍去病心里的担心恐慌不比何平安少。毕竟他知道,沈乐妮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也从未同他确保过她会一直留在这里。如今她突然不见,莫非…… 霍去病不敢想,也不相信她真的会不告而别。 或许她只是突然有急事要办。对,一定是。 但眼下还是要去找一找人。霍去病赶紧对何平安道:“趁着离宵禁还有些时间,我们赶紧叫人出去四处找一找,去城门口问问她是否出了城。” 何平安使劲点头,丢下一句“我回去叫人”转身就要跑,被霍去病及时拉住,又被嘱咐道:“国师身份贵重,记住,寻人的时候不要声张。” 国师失踪,可不是什么小事,况且那些流言才刚刚散去,若这个时候让百姓知道她突然不见,对她可没有好处。 何平安也明白其中利害,便郑重颔首:“我记住了,侯爷。” 接下来,霍去病和何平安分别集中了府内可靠人手,先是去了沈乐妮管理的几处地方寻找,发现人不在后,又转向别的地方。 霍去病把四个城门都问了一遍,守城门的将士都说国师不曾出城,便把范围放在了长安城内。 他不确认沈乐妮是不是真的不见了,所以不能去军营中找人来帮忙。他想了想,去女医堂和女客来叫上了沈乐妮信任的那些女人,告诉她们整件事情和严重性后,便分散开来在整个长安悄悄找起人来。 然而距离宵禁只有不到半刻钟时,一群人在说定的地方碰头,一对消息,所有人都没发现过沈乐妮的人影。 一来长安城太大,环境复杂,他们人少,所以找起来不能兼顾到每一处,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 “眼看就要宵禁了,这如何是好?”容珠儿急的直跺脚。 这群人里,霍去病的地位最高,因此所有人都巴巴看向他,等着他拿主意。 霍去病沉思一会儿,终于想好对策。他先是对李知琴道:“你是女医堂的负责人,你将她们都带回去。记住,今夜就当没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从明日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人察觉端倪。别人问起国师,你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可明白?” 李知琴正色点头:“我明白。侯爷放心,我们知道此事的利害,定守口如瓶。” 霍去病微微颔首,道:“那你们先回去吧。若我有了消息,会让人告知你们,不必担心。” 李知琴应下,带着女医队一众人包括容珠儿等人,迅速离开了此处。 霍去病不耽误一点时间,对何平安道:“你也带着国师府的人回去。她匆忙之间留了那么多东西,你且帮她每样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清点数目,同这上面的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丢失,然后等我消息。”说着,他把那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了他。 何平安接下,对他点了点头。 “方才我对女医堂的人说的话,你也要记住,回去后管好国师府的人,勿要让他们乱嚼舌根。” 何平安应下,便火速带着人离开了。 剩余的就只有霍去病带出来的冠军侯府的人,他也同样交代了一番,就让他们先回去府里。而霍去病则不顾宵禁,去了未央宫求见刘彻。 彼时宫门早已下钥,当霍去病在帝王寝殿见到刘彻时,已是近三刻钟后。 刘彻应当是睡了有一会儿了,眼下面上还有倦色未消。他端坐在龙床边,看了眼步履匆匆而来的霍去病,捏着鼻梁叹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急事非得这时候见朕啊?” 霍去病行过礼后,先是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屏退宫人。” 刘彻放下手瞧他一眼,对着贴身黄门宫侍挥了挥手,那宫侍就躬身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殿门。 “说吧。”刘彻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霍去病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陛下,国师不见了!” 刘彻的眉头陡然拧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霍去病便把今夜国师府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和刘彻说了一遍,然后道:“臣和国师府一众人在城里找了找,国师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找到了一遍,却始终没发现人。臣也问了四处城门,守卫也说国师不曾出城。兹事体大,臣便让他们先回去了,然后臣便径直来求见陛下了。” “不见了?如何会不见?”刘彻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 “臣也不信,因此臣请求陛下,给臣一些人手,臣立刻再去找,将整个长安城寻一遍。” 刘彻沉吟几息,看着他问:“除了那些东西,她就只留下三个字?” 霍去病回道:“是。但那字迹很是潦草,定是匆 忙写成,想来国师应该还有话,但来不及再写。” 刘彻也不再犹豫,对他下令道:“朕给你一支殿卫军,你即刻带着人去,将整个长安仔仔细细搜寻一遍,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朕。”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事关国师,寻人勿要声张。在找到国师之前,不要让旁人知晓此事。” “是,臣遵旨!”霍去病抬手应下,拿着刘彻交给他的信物,转身退出了寝殿。 而另一边,在三秒倒计时结束以后,沈乐妮只觉得眼前一闪,她眯起眼的同时感觉身体一轻,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举目空旷辽阔,虽然没有一丝灯火,但夜幕中那轮圆月高高挂起,皎洁的月光笼罩整个大地,使得眼前漆黑之景渐渐明晰。 沈乐妮双眼逐渐睁大,她不可置信地原地转圈—— 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第210章 喜提大漠游 经过沈乐妮多次确认,又掐了几回自己的胳膊,即便她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承认—— 她被系统,直接传送到草、原、来、了!! 意识到自己所处环境后,沈乐妮只觉两眼一黑,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她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三魂七魄,立马就想到了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系、统!看你干的好事!” 面对她满含愤怒的指控,系统只能以沉默回应。 宿主有点不太冷静,先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再说吧。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透露,原来你还有这手啊!”沈乐妮被气成了鼓胀的河豚。 对于沈乐妮的责怪,系统也有一点委屈,它弱弱替自己申辩道:“这是防止任务被外因干扰过多,影响任务进展,因此系统无法向宿主提前透露。” “……”算了,放过它就是放过自己。 沈乐妮直接关闭和系统的聊天窗,深呼吸几下,待冷静下来后,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有月光照耀,沈乐妮能勉强看清周围百米以内的环境,四下视野里光秃秃的,不说毡帐了,连一只动物也没有。 跟着军队在草原穿行两次,沈乐妮深知草原的辽阔苍茫与漫无人烟。不过当下的情况,周围没有人烟对她来说倒是好的。毕竟她得花些时间来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给自己造一个什么样的假身份。 不过…… “系统,这里……是大漠?匈奴的地盘?”沈乐妮心存侥幸地问。若这里是别的蛮夷之地,与汉朝矛盾没那么深,那她活下去的机会还能大一些,要是匈奴的地方……那就完了。 但系统的回答如她所料:“是的,此地就是匈奴的地盘。” ……好了,结束吧。 这里是大漠!匈奴的地盘啊! 她一个汉人到了这里,处处都是危机,何况她还是一个年轻女子,这跟落入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一阵风忽然刮过,沈乐妮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 眼下已是十月下旬,虽然长安夜里倒不冷,但这里可是大漠,晚上的温度还是有些低的,而且她还穿的这么薄。 一想到这个,沈乐妮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脏话越憋越多。任务不能透露,好歹让她多穿件衣裳吧?快要冷死她了! 沈乐妮一边原地蹦跳着取暖,一边思考着是待在原地还是漏夜赶路。为了任务以及自己的安全,她得尽快弄清楚这里是匈奴的哪个王庭部落。 正当这时,一声悠长的狼鸣从远处深黑里荡出来,令沈乐妮猛然一个激灵。 她怎么没想起来,大漠里可是有狼的啊!看来她不宜走动了,夜里昏暗,指不定就遇到要吃人肉的动物了,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赶路吧! 迅速做好决定后,沈乐妮连忙从空间里取出一顶帐篷,然后就地开始搭建。 虽然有月光,但到底不如灯烛,因而沈乐妮只能慢慢又小心翼翼摸索着搭帐篷。空间里倒是有一盏营地灯,可是她怕光亮引来动物或人。她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就把吃人的狼给招来。 一刻多钟后,沈乐妮总算是搭好了帐篷,里面也铺好了睡垫。至于睡袋,她想着今夜应该是睡不了,就收回到了空间里。 她鞋也不脱地钻了进去,拉好拉链,只留一道小缝,然后就盘腿坐在帐篷里,想了想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手持弩和几支弩箭,便打算就这样干瞪眼到天亮。 第219章 草原上的夜总是不平静的,隔着帐篷,她也能听见外面那些或近或远的各种生物的鸣声。 沈乐妮像个入定的僧一般静默地坐了好半晌,还是没能忍住心里时不时往上冒的火气,又和系统叭叭起来:“我就知道,你这臭系统不干人事。谁家的好系统能把宿主咻一下给扔到敌人的地盘上去?让你透露一点就跟要你的命一样。真是气煞我也!” 可能系统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太道德,就紧闭着自己的嘴,当个锯嘴葫芦。 可是,它只是一个负责在宿主和主系统之间传话的,也是身不由己啊。系统委屈屈。 受到惊吓的魂魄在长久的静坐中总算是彻底归位了,沈乐妮就开始思考系统把她投到这里的原因,以及要如何开展这地狱级难度的第二次支任务。 想 了下,她还是不死心地先询问系统:“这里是哪个匈奴王的地盘?” 系统的回答果然不让她失望:“不能透露,须宿主自行探索。” 沈乐妮:“……”哦凯。 臭统子靠不住,沈乐妮只能自力更生,她开始思考如何协助汉朝捉拿单于。 如今河西之战已经结束了,下一次战争是两年后的公元前119年,也就是霍去病封狼居胥、彻底在历史上打响名号的一战。那时候汉朝军队确实找到了匈奴单于伊稚斜的大部队,但最后让他给逃了。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外乎两点。其一,接近单于伊稚斜;其二,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所有的前提是,她要在这遍布危机的大漠保护好自己,直到与大汉军队会合。 真是比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还难啊!!! 沈乐妮忍不住又吐槽系统:“你有这个功能,废这么大劲做什么?干脆你直接半夜把我送到伊稚斜的枕边算了,我一刀解决了事。” 系统一板一眼地解答:“传送地方经由主系统分析情势指定,既没有作弊之嫌,也给宿主留了一些机会。” 机会?呵呵。 沈乐妮还是觉得,跟任务比起来,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她问:“那要是我没完成这次支任务呢?” “收回全部物品。” 沈乐妮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管什么东西都没有霍去病的命重要,毕竟只要霍去病活着,躲过那一劫,那么一切都好说,抓到匈奴单于也是早晚的事。 要两年甚至更久不在霍去病身边看着,她实在不放心。 然系统似是勘破了她的想法,温馨提醒道:“宿主不要想着溜回汉朝,第二次支任务只能在大漠进行,否则只要离开大漠边境就会立刻被返送回来。” “……” 沈乐妮心如死灰,再不理会系统。她想来想去,决定先苟活,摸清这里是谁的地盘再说。 想到自己大半夜像个包裹一样被孤身投送到匈奴之地,沈乐妮就一肚子气,偏偏她没有办法揍系统一顿,也不能大喊大叫发泄一些,气得她拉开帐篷门伸手出去当场拔了两斤草。 干了一下体力活,加上神经一直紧绷着,沈乐妮感觉肚子饿了,就拿出一块压缩饼干,边吃边清点起物资。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每样东西都给自己留了那么一点,应该够她一个人在这里两年了。只是要养军队或者势力的话,怕是远远不够。 想到军队,沈乐妮嗖一下坐直了。她忙问系统:“臭统子,你不会让我在这里军训吧??” “……”对于宿主对它的爱称,系统沉默了一下,才回她道:“会有军训任务。” 沈乐妮当即绝倒。 看宿主这般绝望的样子,系统有些不忍,又补充一句:“但任务难度不会脱离宿主现实情况。” 沈乐妮捂了捂自己的心脏,觉得她有点心梗。 在匈奴的地盘上军训,这还不叫脱离现实?她是找匈奴啊,还是找汉人啊?? 结束和系统的聊天,沈乐妮想到之后要从空间拿东西肯定不方便,她就把登山包拿了出来,装了一些饼干、药品等用得到的东西进去,还拿出一把唐刀,穿了件防砍服。 收拾完后,沈乐妮觉得有些累了,便躺在垫子上放空思绪。 想到好不容易能和霍去病正大光明卿卿我我,每曾想这才亲了几回就分开了,还要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再见,也不知她能不能安然活到那个时候。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乐妮再问系统:“统子啊,有我的干扰,霍去病的死因和时间会不会有变化?” “变化或许会有,但不会与原本历史节点和事件有太大差别。” 沈乐妮这才放下心。 她安安静静地望着帐篷顶,伸手握住了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霍去病送她的那枚压胜钱,默默给予自己力量。 也不知道此时有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要是他们找不到她,会慌乱吗? 可惜她短时间没有办法给他们送信报个平安了。 沈乐妮眉眼愁思万千,就这样强睁着眼捱到了天亮。 翌日,天色勉强能看清环境以后,沈乐妮就钻出帐篷,也不拆卸,就那样把帐篷给收回到了空间里去,以便下次取用。 做完这个,她便俯身要去提地上的登山包,中途又想到什么,撤回了手,然后蹲在地上,两手在那被她拔光了草的泥地上摸来摸去,待两只手掌都沾满湿黏的泥土后,便动作利落地往自己脸上抹去。 她把整张脸和露在外的一小截颈子都摸得脏兮兮的方才停手,在衣摆上揩了揩手,把带着刀鞘的唐刀竖着装进了登山包中,然后才提起登山包背到背上,拿起上好了弩箭的手持弩,随便择了个方向,便开始赶路。 出发时时辰尚早,蔚蓝的天空旷远深沉,草原的绿色逐渐从昏黑里脱离出来。悠凉的风轻柔地吹拂过,带着独属于草原的清香。 但沉睡的生灵似乎还未醒来,天地间静谧无声。 沈乐妮孤身行走在辽阔的原野间,如一粒粟米撒落沧海。 ----------------------- 作者有话说:哈哈,开启新地图!且看女主如何在充满惊险刺激的草原活下去吧! 第211章 智力有问题? 沈乐妮一边保持警惕,一边还要眼观八方地寻找人迹,毕竟要想弄清这里是哪里,只能找本地人问了。但找人也得谨慎抉择,要找远离群落的,最好是单独的一顶穹庐,然后找女人问最好。 为了遇到危险时能有体力对付,沈乐妮便不快不慢地行走着,时不时就停下歇一会儿。 就这样,她走了很久,从清晨走到太阳高升,再走到金日慢慢从高空下移。 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这一路上,沈乐妮都没有碰到一个人,也没有遇上任何危险,但是牛羊马群倒是遇上了。有一次她离牛群很近,让一头公牛给追了,吓得她直接拿出八百米赛跑速度,跑了好一截才甩掉那头野蛮又没有礼貌的牛。 沈乐妮停住,一手叉腰一手擦汗,望着远处平坦原野与低矮山脉相接的风景,只剩下了疲累和叹气。 唉,这大漠怎么这么大啊,走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儿。 也是她心好,不然方才路过马群的时候,她直接偷走一匹,现在早就找到人了。 沈乐妮走得腿疼腰酸,很想坐到地上不走了,但抬头看看天色,便又认命地迈出脚。 一个时辰后,她又翻过一座低丘后,浑身力气似乎泻完,累得跟犁了八亩地的耕牛一样呼哧带喘,一屁股坐到地上,放下弩器和登山包,呈一个‘大’字地仰躺到了草地上。 她安静躺着,视野里都是皎洁的天蓝色,零星有几朵云点缀其间,打在脸上的阳光没有炽热感,反而温温和和的。微风低低矮矮扬过,轻柔的像是大地之母的抚摸。脸颊边还有纤细嫩绿的草叶轻轻刮蹭着她,那痒意直蹿进心间。 真美啊,人要是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什么烦恼都没了。 沈乐妮躺了好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耳朵里慢慢钻进了混乱的咩咩声,听上去像是有一大群羊。 嗯?羊群? 沈乐妮猛地一下从地上蛄蛹起来,循着声音方向眺望。 远处,约莫离她几百米的地方,果然有一大群羊从山丘上奔下来,往她侧面的另一个方向而去,羊群行进的速度比较快,像是有什么在后头追赶一样。 追赶?沈乐妮心念电转,瞬间就意识到,有人在后面赶羊群! 沈乐妮低头看了看自己,迅速匍匐到地上,只扬着一个脑袋观望着远处。 没过一会儿,果真间有个人骑马跟在羊群后头,手里似乎拿着条鞭子,时不时抡着胳膊甩一下。 沈乐妮眯着眼仔细打量马上那人,看身形应该是男人无疑,好像还是个年轻健壮的男人。沈乐妮气馁,好了,多半没戏,等下一个。 见羊群要从她面前横着经过,沈乐妮不敢再张望,压低了脑袋,一手压着躺平的登山包,一手紧紧攥着弩器把手,眼神警惕地盯着那男子。 眼见羊群和那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沈乐妮将神经绷到了极致。殊不知,她已然被盯上。 第220章 就在沈乐妮以为自己要躲过去时,冷不丁一声洪亮带着警惕的狗吠使她绷紧的神经骤然断裂。她猛地偏头看去—— 一只黑色大獒犬离她已然不足百米,前肢压低冲着她狂吠。那大嘴一张一合,尖锐的獠牙滴着唾液,荡出的犬吠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觉得心惊肉跳。那两只眼睛似猛兽一般,紧紧盯着沈乐妮,好像要把她活撕掉。 沈乐妮一颗心登时沉入谷底。 完了!! 只愣了一息的神,便见那只獒犬朝着她拔腿狂冲而来,沈乐妮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一手扯住登山包,一手抓着弩器,嗖一下从地上窜起,然后往回头的方向拔腿狂奔,一边跑一边把登山包背回到背上。 她几乎是拿出拼命的速度在逃,跑了一截抽空回头看一眼,更是心生绝望。 不仅那只大獒犬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而且那匈奴男子也早 注意到了她,马头调转方向,同样朝着她奔来。 沈乐妮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完了啊!!她是不是要命丧在此啊!! 才第一天她就要交代在这儿来了吗?!系统,你说句话啊!! 她之前就该昧着良心偷一匹马,也不至于现在用两条腿和一马一狗八条腿比赛啊! 但沈乐妮好歹也是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的,心态崩了一会儿就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当下形势。 她方才被狗吓了一跳,所以想也不想爬起来就跑,但眼下情况,凭她两条细腿,跑肯定是跑不过的,回头一瞧,果真见距离没剩多少了。沈乐妮脑中极速运转,最终作了决定。 她脚下猛然一顿,停在了原地,而后转过身对着一前一后的一狗一人,举起了手里的弩器,对准了相比之下离她最近的獒犬。 正当她手指要扣动时,就听得那男子一声浑厚的大喝:“萨纳!不许咬人!” 沈乐妮跟着赵破奴学了两三年的匈奴话,已然能用匈奴话流利交流。因而男子说完后,她都听得懂。 她不由眯起了眼。 看这样子,这男人并不想让狗伤害她?那他呢?沈乐妮看向那只叫萨纳的獒犬,在男子出声制止它后,它便真的刹住了四条腿,停留在了那个地方,回头看了看主人摇了摇尾巴,然后转过头来,便戒备警惕地盯着她吠叫。 沈乐妮观察着目前形势,分析自己是直接动手还是和男人商量。 那男子距离她越来越近,已然不足五十米,沈乐妮的呼吸也越来越紧,不过她倒是没那么慌张。她早就练过手里这弩器了,如此近的距离,她完全可以射杀他。 把他杀了,再解决那獒犬就不是问题。 让她权衡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单独行动的人,若是直接把他杀了,下一次可不一定就能有这么好的套话机会了。 几息后,那男子已然离她只有不到二十米。沈乐妮盯着他的眼神与此刻那只獒犬的眼神有的一拼,攥着弩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然就在沈乐妮要开口说话时,便见那男子放慢速度,缓慢打马而来,在离她又近了些许后,便朝着沈乐妮绽开一个如稚儿般的笑容,大声对她道:“姐姐,你别怕,我不会让萨纳咬你的!” 沈乐妮当即就皱起了眉。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那男子见羊群偏离了方向,惊呼一声,转头就奔着羊群去了,那不知何时停下吠叫的狗看了看她,也择了个方向追去了。 沈乐妮盯着那人的背影,只觉一头雾水。 不是,他放着她这么个穿着明显的汉人不问,就这样去赶他的羊群了?好吧,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命。命都要丢了,自然是顾不上她的。 只是……沈乐妮回想刚才他那笑容,只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这不是她当下能多想的,眼下这情形,她可以立马转身就跑,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凭她两条腿,就算她把命跑没了,也不可能拼得过那八条腿的。 再三思量下,沈乐妮决定,停在原处,以不变应万变。 没几分钟后,那男子果然又折返回来,只是这回沈乐妮没让他太靠近自己,而是在他距离她还剩二三十米的时候,她抬起手持弩对着男子,然后冲他大声喝道:“停下!!” 男子闻言,果然慢慢停下了,最终止于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 被沈乐妮用一把极似武器的东西对准着胸膛的位置,那男子不仅没有面露防备,反而看也没看弩器一眼,只是盯着她的脸瞧了瞧,似有些疑惑。不等沈乐妮再开口,他便先一步道:“姐姐,你是谁家的姐姐,我怎么不认识你?” 沈乐妮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智力有点不太对劲? 沈乐妮瞳仁遽然变化了一瞬。这个念头甫一浮现,方才男子那些奇怪的地方就说得通了!不过她还是得试探一下才能放心。 就在沈乐妮作出决定时,便见那男子似乎想靠近些,以便更能看清楚沈乐妮的脸,就打马往前了几步。就在这时,沈乐妮对准男子的侧脸,触着开关的指腹微微用力一按,那支弩箭就闪电般破空而出。 弩箭快成一条细影,刺透空气擦着男子脸颊边如光电般疾速划过,与此同时,那脸颊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那男子愣了一下,又停了下来,呆呆的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左侧脸颊火辣辣的,他抬手摸了摸那处,在看见手指上沾的血迹以后,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竟直接被吓哭,坐在马上就哇哇哭了起来。 沈乐妮大舒一口气。 还真是个傻的。 虽然很不礼貌,但她还是想感叹一句,真是天助我也。 那只獒犬听见主人在哭,急得上前来围着马儿转圈,一边仰头望着他,喉咙里一边发出似安慰似担忧般的呜呜声。 沈乐妮看他像个几岁孩子般哭的惊天动地,突然就有了些罪恶感和别扭感。 欺负孩子很不道德,欺负智力有损的“孩子”,似乎更不道德…… 沈乐妮默默阿弥陀佛了几声。 第212章 姐姐是好人 确认这个匈奴男子暂时没有危险后,沈乐妮一直提着的气骤然松懈下来,方才狂奔带来的疲累这才从四肢泛起,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但把着弩器的两只手还是不敢松劲。 她一边深呼吸缓着神经,一边反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弩箭上弦,然后望着那哭个没完的男人。 把他吓得狠了,该怎么挽回一下呢? 一个办法浮上心头,沈乐妮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实在哭的她头疼。于是沈乐妮盯着他,忽然用着长辈的口气严厉呵斥他道:“你给我闭嘴!再哭,我就打你屁股!” 这个威胁果然有用,那男子听了后,那嚎啕的哭声一下就掐断在了喉咙里,他抽噎两下,抬手往后猛地捂住自己的屁股蛋,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姐姐不要打我屁股。” 沈乐妮眼珠子转了转,对他道:“你从马上下来,我就不打你。” 男子听了,竟真的听她的话,乖乖地从马背上利落下来,然后他站在马儿旁边,面对着沈乐妮,嘴里抽噎着,双手有些无措地揪了揪衣摆,拿着一双纯澈无辜的眼睛瞅着她。 那只威猛壮硕的大獒犬收起了浑身可怕的气势,变成了一只憨态可亲的大狗狗,从围着马儿转变成了围着男子转,张嘴耷舌,呜呜不停。 沈乐妮强忍罪恶感,肃着脸又命令他一句:“往旁边挪两步。”她指了一下他的左边。 男子又听话地往左边挪过去两步,抬起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 看了看他,沈乐妮还是不满意,又道:“坐下。” 男子依言照做,盘腿坐到地上。大狗狗凑上去要舔他的脸,被他无情挥开,就拿那双被眼泪洗的水雾雾的眼睛望着沈乐妮。 “我不叫你起来,你就不起来好吗?”沈乐妮微微俯身,缓和语气和表情同他商量。 男子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 沈乐妮这才试探性地向他一步步靠近。 男子这才注意到她双手一直紧紧攥住的东西,想起方才那让他流血的东西就是这里发射出来的,他不禁吓得浑身抖了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沈乐妮见他一个魁梧大汉缩成这个样子,不由好笑。见他被吓成这样,沈乐妮只好止住了脚步,把举着的弩器往下压了压,而后换成亲和的表情,放轻声音道:“别怕,我不伤害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缩着脖子瞅了沈乐妮一会儿,见她似乎真的不打算用那个东西射他以后,才小声开了口:“我叫……巴图。” 沈乐妮点点头,朝他笑得无比亲和,同他套近乎:“巴图啊,你有一个好名字!” 巴图得到夸奖,咧嘴笑了起来,有些骄傲地昂起下巴说:“额吉也说我的名字很好很好,她说我非常勇敢, 就像这个名字一样,是萨尔部落最厉害的男儿!” 第221章 沈乐妮还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么快就从他嘴里套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不过,萨尔部落又是在哪里?完全没听说过。 “我也觉得你很厉害!”沈乐妮对他竖起大拇指,笑着不吝啬地表示认同。 巴图眼睛倏而亮了,浑然就忘了自己刚才还那么惧怕沈乐妮,对着她眯起眼睛就笑:“姐姐夸我,姐姐是好人!” “为什么我夸你我就是好人呢?”沈乐妮蹲在他三四步远的地方,问他。 巴图垂下眼眸,撅着嘴说:“他们都骂我,不和我玩,他们都欺负我讨厌我,所以他们是坏人。跟我玩,夸我的都是好人。” 沈乐妮表情温和:“别怕,姐姐是好人,不会欺负你的。” 谁知巴图听她说完后,抬手指着她手里的弩器,虽然没说话,但幽怨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呃……沈乐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干笑着解释:“姐姐不认识你,怕你欺负我,所以刚刚是在保护自己。” 巴图恍然地点了点脑袋,摇着手赶紧道:“巴图不会欺负姐姐的,姐姐别怕。” 沈乐妮眼珠子又是一转,对他道:“那你先站起来,然后闭上眼睛,姐姐不让你睁开你就不能睁开,然后让姐姐摸摸你,姐姐就相信你。” 巴图只想了一下,竟真的站了起来,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 沈乐妮谨慎地走过去,两只眼睛盯着他垂着的双手,生怕他突然发难。待离巴图只剩一臂的距离,沈乐妮一手抓着弩器,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在他上半身似搜查一样摸按起来。 巴图虽然觉得沈乐妮行为很奇怪,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可能觉得摸得他有些痒,时不时扭一下身体。 待将他前后左右包括两条腿和靴子都检查一遍后,没有发现任何武器,沈乐妮这才作罢。 他穿的乃是上衣下裤利于骑行的着装,由破旧麻布制成的上衣长度堪堪遮住屁股,裤腿塞进一双高筒皮靴子里,这身装束是藏不了什么太长太大的刀剑匕器的。 试探了这么久,见巴图自始自终不像装的,沈乐妮总算是可以放下了些警惕心。 后退一步,沈乐妮开口道:“好了巴图,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巴图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她问:“姐姐,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姐姐看你衣裳没怎么穿好,帮你理一理。”沈乐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假话。 巴图没有怀疑,又朝她笑:“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咱们坐下说话吧。”沈乐妮指了指地上,示意他道。待巴图又坐回到地上,沈乐妮也蹲了下去,面对着他笑眯眯问:“还不知道你几岁了?” 说起这个,巴图似是有些苦恼和迷惑,抠着手指道:“额吉说我二十五岁了,但很多人都说我只有四五岁,所以巴图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岁。” 沈乐妮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安他心道:“你就是二十五岁,你额吉说得对,别人是骗你的。你要相信你额吉,好不好?” 巴图重重“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沈乐妮,忽然问道:“姐姐,那你几岁了?” “我比你大三岁,你就叫我姐姐吧。”沈乐妮笑得如春风温柔和煦。 巴图点了点头。 “你有几个家人?”沈乐妮接着询问套话。 “只有我和额吉。”巴图摸了摸趴在他身边的獒犬,又道:“还有萨纳。” “那……你的阿爸呢?” “阿爸去了长生天,阿如娜也是,他们丢下了我和额吉。”阿如娜,在匈奴话里是妹妹的意思。 巴图说这些话时表情只有一点情绪低落,并没有太多悲伤。可能是因为他智力有缺陷,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妹妹过世时他也尚小,记忆里对两人的感情逐渐消散。 沈乐妮有些怜悯地轻轻揉了揉他垂着的脑袋,安慰他道:“别伤心,你的阿爸和阿如娜是去长生天为你和你额吉准备另一个家了。等时间到了,就会接你们去的。” 巴图抬起头,两只迥亮的眼睛认真凝视着她,“真的吗?” 沈乐妮点头:“真的,姐姐是好人,不骗你。”说完,她想了想,把弩器放在她侧后方的草地上,然后把登山包移到身前来,拉开拉链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撕开包装后递给了巴图。 巴图一直看着沈乐妮的动作,见她递过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不曾迟疑地伸手接下,然后又抬眼望着她,眼中有不明之色。 “这是吃的,你咬一口尝尝。”沈乐妮浅笑着示意他道。 巴图低头看了眼手里这个被奇怪的布料装在里面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有些疑惑地又看了眼沈乐妮,然后就张嘴咬了一口。 咔嗒一声,饼干缺了一角。巴图皱眉嚼着饼干,直到那无法形容的香香的味道在齿舌间蔓延开来,巴图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三两下把嘴里的饼干咽下去,又咬了一大口,嚼嚼嚼起来。 他边吃边道:“唔……好吃,真好吃!姐姐给我好吃的,姐姐是大好人!” 沈乐妮目光慈爱地看着他吃,轻声道:“别急,吃慢些。” 巴图小鸡啄米般点点脑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你家离这里远吗?”沈乐妮又和他聊起来。 巴图没空说话,摇摇头。 “那你们部落有多少人?” “很多人。”巴图的声音从齿缝里溜出来。 “具体是多少?” 巴图咀嚼饼干的动作一顿,仰头望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沈乐妮没有停顿,换个问题:“你们萨尔部落,是哪个王在管?” 这个问题超出了巴图的认知范围,他苦恼地又摇着头。 沈乐妮不死心,展开了问:“是左贤王还是右贤王?是左谷蠡王还是右谷蠡王?或者,是单于伊稚斜?” 巴图微张着嘴,茫然地与沈乐妮对视。 沈乐妮气馁。好吧,看来问他是问不出了。想到巴图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她心下不免一动。 这时,巴图把嘴里的饼干咽下去后,就不再继续啃,把吃了一半的饼干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宝贝般拍了拍。 “怎么不吃了?”沈乐妮问。 “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要拿回家也给额吉吃。”说着巴图目光闪闪地望着沈乐妮,邀请她道:“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把这么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我也要请你喝牛奶吃羊肉。额吉说了,别人请我吃东西,我也要请别人吃。” 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沈 乐妮眼睛亦是亮晶晶的,一迭声道:“好啊好啊,姐姐还真是想喝牛奶吃羊肉了呢,姐姐跟你回去。” 巴图智力有损,家里也只有一个母亲,是一个打探消息和暂时安置的好去处。 但为了安全,她还得再问清楚些。于是她道:“你家附近有别人家的毡帐吗?” 巴图点头。 “具体有多远?” 巴图想了下,声音从齿缝里溜出来:“走一会儿就到了,不远。” 那应该还是有个小几百米的距离,那还行。一旦有什么不对,她还能有些时间跑。这是目前最绝佳的机会,即便有风险,她还是得去一趟。 第213章 你是汉人吧 沈乐妮盯着巴图,缓着语气对他讲道:“姐姐可以去你家,只是姐姐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怕别人欺负姐姐。” 她刚说到这里,巴图就插声道:“姐姐别怕,巴图保护你!他们都打不过巴图!”为了让沈乐妮相信他,他还把胸膛拍得咚咚响。 “好孩子。”沈乐妮夸他一句,同他商量道:“你答应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姐姐去了你家好不好?待会儿回去了,你尽量带姐姐避开别的人好不好?” 巴图用力点头,又疑惑道:“姐姐为什么不想看见别人?” “因为姐姐不喜欢见到陌生人。” “没问题!”巴图爽快道。 “那咱们走吧?” “嗯!” 两人达成一致,立马准备出发。只是巴图先行骑上马背,才发现沈乐妮没有马可以骑。他开口对沈乐妮道:“姐姐等我一下。” 说完,不等沈乐妮说话,调转马头就朝着一个方向疾奔而去,萨纳跟在了他身后。 沈乐妮不明所以,只能立在原地等他。她望着巴图远去,翻过了一个山头,想了想,把弩器和弩箭都收回到了空间里,只留着背包里的唐刀。 没过一会儿,巴图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视野里,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一匹马。 沈乐妮大为感动。太好了,终于不用再麻烦她的两条弱不禁风的细腿了。 很快,巴图就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到了她跟前,然后将缰绳递给了她,“姐姐,你快上去吧。你别怕,它很乖的。” “多谢了。”沈乐妮接过缰绳,先是摸了摸马儿的脑袋,然后小心翼翼靠近,试探性地撑着马背,见马儿没有反应,这才找着感觉爬上了马背。 第222章 在安顺镇生活的那段日子,她就同平安学会了如何上没有马鞍马镫的马背,虽然早就已经习惯借助马具,但那身本事还没有忘得一干二净。 巴图看着她,忽然咦了声,问道:“姐姐,你那个奇怪的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哦,那个啊。”沈乐妮笑着答道:“姐姐把它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等以后要用时姐姐再去拿。”说完,她想到什么,同巴图商量道:“巴图啊,你答应姐姐,不要告诉任何人姐姐有那个东西,好吗?不然别人知道了会给姐姐抢走的。” 巴图不住点头:“放心吧姐姐,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巴图真乖!那我们走吧?” “好!” 看沈乐妮坐好以后,巴图就带着她去找羊群,然后往家的方向而去。 沈乐妮不会赶羊群,便默默跟在后头,看着巴图和萨纳一人一狗配合完美,将几百头的大羊群控制在正确的路线上,不曾发生过任何混乱。 就这样不快不慢地骑行了半个多时辰,远处总算是出现了两顶挨在一起的倒扣在地上的大碗。 时值黄昏,天边被晚霞晕染,像是火焰席卷过一般,瑰丽壮美。 巴图把羊群赶到羊圈里去,沈乐妮则停在不远处,观察着附近情况。如巴图所说,他家毡帐附近是没有别人家的毡帐的,最近的也在三四百米外。沈乐妮不由庆幸自己跟着来了,否则这么好的打探消息的机会就要生生错过。 等了一会儿,巴图将羊群关好,又把两匹马儿关到马圈里去后,这才带着沈乐妮往一顶穹庐走去。 靠近些许,就看见一个不胖不瘦、穿着厚实的中年妇人,蹲在露天的小炉灶前,似乎正准备烧火做饭。 “额吉!额吉!”巴图隔老远就开始张嘴激动呼喊。 妇人闻声抬头看来,看见巴图,先是温柔慈爱一笑,在看见巴图侧后方的沈乐妮时,那笑便顿在脸上,尤其是瞧见她身上明晃晃的服饰时,神色明显有些吃惊。 “额吉!额吉我回来了!”巴图蹦跳着奔到她身边。 “好,巴图辛苦了。”妇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注意到他脸颊上的一道血痕,愣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她看了看走来的沈乐妮,问他道:“巴图啊,这位姑娘是?” 巴图似是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忙跟妇人介绍道:“额吉,姐姐是好人,她刚才给我吃了好吃的,额吉说过别人给我吃好吃的,我也要给别人吃,所以我就把姐姐带来家里了。我跟姐姐说,我要请她喝牛奶、吃羊肉!” 说着,巴图神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剩下一半的饼干,塞到了妇人手里,又对她咧着嘴笑道:“这个很好吃,额吉也吃。” 妇人捏着手里的饼干,她低头看了眼,便笑着应道:“好,额吉也吃,巴图对额吉真好。真是乖孩子。”说完,她对着走近的沈乐妮礼貌一笑,拍拍巴图的肩道:“那你去杀一只小羊羔,咱们请姐姐吃羊肉。” “好哦好哦!”巴图笑着去了。 “额吉,您不用这么客气的。”沈乐妮含着礼貌的笑容,对妇人道。额吉不光是母亲的意思,也是对已婚妇女的普遍尊称。 “远来是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姑娘不必客气。”妇人没有刻意去打量沈乐妮的着装以及被泥糊的脏兮兮的脸,只是温和地同她自我介绍:“我叫乌维,那是我儿子巴图。他自小脑袋就因病变成了这样,方才他没有为难姑娘吧?” 沈乐妮忙罢罢手:“没有没有,巴图他是个好孩子,不曾为难过我。” 想到自己还拿弩箭不小心伤到了巴图,沈乐妮一脸歉疚地向乌维道歉:“方才我不认识巴图,所以……不小心伤到了他,给他的脸颊划出了血,实在是抱歉。” 乌维唇角扬起温和的弧度,摇头道:“没关系,我家巴图长得很壮,你一个小女儿被吓到也很正常。”说完,她便邀请沈乐妮进帐子里道:“快随我进去坐着吧,一会儿饭就煮好了。” “多谢。”沈乐妮也爽快颔首,跟在乌维后头进了毡帐。 匈奴的毡帐一般都是用木头先搭出框架,然后用麻布以及各种动物皮毛遮盖,很是厚实,顶部会有一处陶脑,也就是天窗,是用于通风、采光以及排放炊烟的。 乌维家的帐子里空间不是很大,进门左侧放了一张小床,中间围着柱子搭了一处炉灶,想来应该是天气寒冷的时候用来生火做饭的。右侧堆满了杂物,门的对面放了几只小凳子。 乌维带着她来到床边,示意沈乐妮做,沈乐妮依言坐了下去。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热一碗奶。”乌维问:“牛奶可以喝吗?” 沈乐妮点头道谢:“可以。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这样客气。”乌维朝她一笑,走到对面翻出了个木碗,然后就走出去了。 独自坐在毡帐里的沈乐妮静静打量了会儿里面的布置,而后把登山包取下来,放在了脚边,揉捏着酸疼的肩膀。 片刻后,乌维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她走近递给沈乐妮:“刚热好的,请喝吧。” 沈乐妮微微起身接下,她望着眼前这一碗白生生冒着热气的牛奶,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引得她险些没忍住咽口水。 太香了,她有多久没喝过牛奶了?都三年多了! 但是即使她再馋,眼下毕竟才刚认识这一家人,该有的警惕心还是不能丢掉。沈乐妮吹了几下,只浅浅抿了一小口。 在沈乐妮接过牛奶时,乌维就坐到了她身边,她低头喝牛奶时,乌维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沈乐妮的脸,在她喝了一口牛奶后,乌维先是问道:“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乐妮。”不知道匈奴有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大汉国师,沈乐妮觉得还是隐去姓为好。 乌维颔首,默了默,用平和的语气道:“乐妮,你应该是汉人吧?” 沈乐妮不惊讶她知道自己是汉人,毕竟身上这服饰如此明显。她承认道:“是的,我是汉人。” “那你……是被抓进大漠的,还是被卖入这里的?又为何,会出现在我们萨尔部落?”乌维只是有些好奇。 她身上的衣裳虽然沾了些泥垢和草屑,但那衣料看上去没有陈年污垢,一看便知是新的,想来她应该是才落入到大漠不久。 而且,她这身料子看上去不像是穷人穿的,所以这姑娘在汉朝,家里应该有些钱吧。 对此,沈乐妮早已想好了应对话术。只见她皱了下眉,抬手按了按脑袋,面色迟疑又不解:“我……我好像之前摔到了脑袋,所以现在许多事情不记得了。我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乌维听了,有些同情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天也黑了,那你就先留下来吧。” “额吉……不嫌弃我是汉人?”沈乐妮小心翼翼地问。 乌维听了,只是缓缓摇头,“咱们都是普通人,最希望的就是过好普通日子。你是个姑娘,落到大漠已是可怜。”话说完,她兀自一笑,转移话题:“若你暂时没有地方去,不妨在我家住几日再说。” 沈乐妮乖巧应下:“多谢额吉,那就麻烦您了。” ----------------------- 作者有话说:后文匈奴话里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和姑娘这些词,就用汉语代替了,不然看着眼花。另外文中匈奴语的所有词汇统一用蒙古语代替了,不然匈奴语中很多都查不到。 第214章 会遭罪的 “不麻烦,也没什么。”乌维话音一转,真心嘱咐她道:“只是你千万不要乱走动,毕竟你是汉人,又是个小女儿家,若是让别人抓起来,会被……被当牲畜使唤的。” 似是为了让沈乐妮明白乱走动的严重性,所以乌维就微重了语气,对她交代了一句剖心之言。但其实沈乐妮明白,乌维还没有把后果全都告诉她,她知道一个汉人女子流落到匈奴之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她还是对乌维感谢地笑:“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乌维点点头,看着沈乐妮 从那个奇怪的大布包里翻出了一些和刚才巴图塞给她的一样的东西,然后双手捧给了她,还不等沈乐妮说话,乌维就推拒道:“不,我不能收,你快放回去吧。” 沈乐妮坚持地送到她手边,微笑着道:“这是感谢您收留我的,一点吃的,还请您不要拒绝。” 毕竟才刚刚认识,沈乐妮没有拿盐和糖那些,害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沈乐妮态度很坚持,乌维只好接下,看了看问她:“这些是吃的?” “是。这个叫饼干,只要把外面这个包装撕开,就可以吃里面的饼干了。”沈乐妮为她简单介绍了一下。 乌维听完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其它的问题比如这是哪里来的之类的,什么都没多问。她只是静静望了望沈乐妮,然后问了句:“你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或者自己的家在何处?” 第223章 “只记得一点。”沈乐妮说道,她的神情流露出一些失落和低迷,“但我如今流落大漠,孤身一人没有办法回去,也没有办法给家人送信。” 乌维怜悯地摸了摸她的鬓角以示安慰,“不着急。我看你也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说别的。” 沈乐妮轻轻颔首,自然地切入正题:“额吉,不知萨尔部落是哪个王的领地?” “右谷蠡王。”乌维也不隐瞒,给她讲道:“我们萨尔部落,只有两百多人,单于叫多哈。不过你放心,我家离多哈单于的毡帐很远。” “右谷蠡王他,叫什么名字?” “莫勒。” “那右谷蠡王领地里有几个大部落?”沈乐妮继续问。 乌维为她仔细讲道:“有五个,分别是塔布、图勒、巴雅尔、哈日图、莫勒,我们萨尔部落就受巴雅尔部落管辖。” 沈乐妮听赵破奴说过,匈奴人的名字很简单,部落名和人名相撞是很常见的,甚至于许多父母会给他们的子女取和某些大勇士或者大部落相同的名字,算是对子女的殷切期望和祝愿。 乌维望了望帐外天色,站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饭好了我来叫你。” 不等沈乐妮开口,她便转身出去了。 帐子里又只剩沈乐妮一人,她端着那碗热牛奶,忽然发觉自己喝了牛奶到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便没再忍住,端起碗便大口喝了起来。 边喝她边开始回想之后的历史。她记得,伊稚斜从霍去病手下逃走,后来右谷蠡王自称单于,结果伊稚斜回来了,右谷蠡王便退让了。没准儿,伊稚斜和右谷蠡王会会合也说不定? 思及此,沈乐妮眼眸一亮,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有干劲儿了! 随即又想到,右谷蠡王部落应该没有在漠北之战里受到袭击,或许是远在漠北西边的原因。因此,她就可以安心在这右谷蠡王部落待上许久,慢慢想办法。 晚上吃了烤小羊羔肉以后,乌维就和沈乐妮睡在了她的帐子里,另一顶沈乐妮没有去参观过的,就是巴图的帐子。 虽然这个时候大漠里也在使用油灯了,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只有有些地位钱财的匈奴才用得起,普通人在天色黑下来后只能在帐外用木柴燃上一个火堆,火光能勉强照亮帐内环境,等到火堆燃尽,早就陷入了沉睡。 乌维翻出了一套衣裤递给沈乐妮道:“晚上有些冷,你穿我的吧。”说完,她看了眼沈乐妮身上的衣裙,低声提醒了一句:“换下以后,你最好还是把你的这身衣裳给烧了,不然让别人看见,你会有麻烦。” 沈乐妮知道乌维是好心,便应下了,接过那身用皮毛做的长衣长裤,立马就换上了。 在大漠,普通百姓的装束都是利于骑马和干活的衣裤,但上衣的长度通常可以将屁股遮住,不至于露出屁股的轮廓。只有拥有权势地位和财富的上层人,才有能力和心情穿像汉人那般的长袍长裙。 穿上乌维的衣服,温暖的感觉顿时将全身包裹,沈乐妮舒服地喟叹一声,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的那身衣裙丢进了火堆里,看着它烧成一堆灰烬。 沈乐妮见天色黑暗,想了想,也烧了些水,将脸和脖颈擦了干净,然后就上床准备睡觉。沈乐妮先行躺到床上,将自己缩进了床里侧。这张床勉强能睡下两个人,但要是翻身的话,就不太容易了。 乌维进来时,火堆已经快要燃尽,帐子里环境昏暗,她只能勉强看清沈乐妮的脸。她并未仔细盯着她瞧,转身放下帐帘,对她说了句“安心睡吧”,也躺了下去。 或许是今日经历太多,沈乐妮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闭着眼睛养神。 然而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险些把沈乐妮吓得一抖,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来,不会……有什么军训任务吧? 结果就是沈乐妮真相了。只听系统道:“第八次军训任务已下发,请宿主及时领取。” 沈乐妮面如死灰,认命般道:“给我念念吧。” “第八次军训任务目标人数为新人一人,训练内容为队列训练。时间为半个月,综合评分满分为一百,达到六十即为合格,可获得积分四分。第八次军训最高可获积分十分。” 沈乐妮一下睁开了眼睛。她有些不太相信地问系统:“只要一个人?训练内容只有队列训练?” “是的,宿主没有听错。” “你真的确定??”沈乐妮反复同它确认。 “是的,宿主不信可以调取任务卡自行查看。” 沈乐妮倒也没有不信,她只是觉得,乍然从一万人的要求跳到一个人,跨度实在有些大,她得缓缓。 不用说,沈乐妮也知道这是系统经过分析她所处环境后才确定的任务内容,只是这个任务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其实没那么容易。一来自己可是身在匈奴的地盘,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那么容易,找匈奴吧,不太现实,找汉人吧,哪有那么容易? 二来吧,时间只有半个月,这也忒短了些,要是中途有什么事耽误了,那可就无法挽回了。 还有……四分?? 敢不敢再少一点啊? 沈乐妮也懒得再吐槽了。反正她离升最高级也只差四分,只要她这次军训能合格,她就能成功升级。 困意来袭,沈乐妮抛却一脑子的思绪,闭上眼找周公去了。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其它的都往后捎捎。 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当沈乐妮醒来时,她身边已经没有了乌维的身影。 沈乐妮摸了摸脸颊,有 些汗颜。看来昨日是真的疲惫狠了,连警惕心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不由得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好,第一日就遇到了善良的乌维母子。 刚起床,就见帐帘被掀开,乌维走进来,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沈乐妮。晨光随着她一起钻进了帐子里,打在了沈乐妮的脸上,令乌维第一次清晰地看清楚了她的正脸。 乌维心底惊了一下。她走过来,坐到沈乐妮身边,微微一笑:“可睡好了?” 沈乐妮点头,羞赧一笑:“我昨日累极了,所以睡得沉了些。” 乌维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柔和的目光在沈乐妮脸上仔细端详了一圈,发自内心赞美道:“你是个很美丽的姑娘。”话音落下,乌维又是一叹,缓缓摇着头:“但是,汉人的美貌在这里会遭罪,很难想象的罪。” 沈乐妮心里自然也是极明白的,一时无言。她也不知,接下来她会遇到些什么事情,是否能安全地与大汉军队会合。 前路茫茫,她内心说不惶恐担忧也是假的。 乌维还以为沈乐妮是被自己的话给吓愣住了,连忙想法子安慰她:“你别怕,也并不是每个汉人都会遇到那等事,我看你运气就很好,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 沈乐妮朝她浅浅一笑,嗯了一声:“多谢额吉的吉言。” 乌维望着她美丽的脸庞,有个想法在心中一闪。她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对面,翻出一块麻布,然后撕了宽宽的一条下来,走过来递给沈乐妮,叮嘱她道:“白日里你记得把你的脸遮好,要是没有事,你就待在帐子里,尽量不要乱走动。” 沈乐妮接下,道了声谢。 “饿了吧?饭就要煮好了,再等会儿就可以吃了。”乌维坐回她身边,说道。 “我可以帮忙的,额吉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叫我。”沈乐妮忙道。 乌维摇头浅笑:“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那些粗活儿。”不等沈乐妮辩驳,她忽然道:“还不知你多少岁了?” 沈乐妮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犹疑着回道:“我……我应该有二十几了吧?” “那……那你嫁人没有?我听说在汉朝,二十几岁不小了。” 沈乐妮抠着后脑,语气缓慢:“应该,应该是没有。” 乌维听了后,也没有表示惊讶,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站起身对她道:“你随我来。” 沈乐妮不明其意,便站起身跟在了她后头。 乌维站在离帐门几步远的地方,等沈乐妮走到她身边时,指了两个方向对她道:“那里不远处都有一些人家,你不要往那些地方去。”又指了个方向道:“我家的草场在那边,平日里巴图都会赶着牛羊群翻过山头去那边放牧。” 沈乐妮点点头,问:“巴图已经去了吗?” “是,他一早就赶着牛群去了,如今也快回来了。” 沈乐妮想说她可以帮忙放牧,但一想,她什么都不懂,别帮倒忙才好,便闭上嘴了。 ----------------------- 作者有话说:据我查到的资料,匈奴里大小部落的首领好像都可以叫单于,他们妻妾也都可以称为阏氏。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正。 第215章 不要把他抛下 就这样,沈乐妮暂时在乌维家住了下来。 第224章 她也不乱走动,一般就待在毡帐里,饭点的时候帮乌维一起做饭,干点儿其它活,巴图早晨放牧时学着帮他把牛羊群赶出去,下午又帮着他把它们赶回栅栏里。 许是不熟悉环境,沈乐妮倒是没有跟着巴图一起去草场放牧,怕碰上陌生人。 一连三日过去了,沈乐妮每日闲暇时分都在想着军训任务的事情,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她立马就可以开展任务。只是这个任务之中,最难的并不是训练,而就在于选人。 身处大漠,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多么艰难! 她不是没有想过巴图,巴图如稚儿般单纯,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但也正是因为他智力有损,许多词语他理解起来便不太容易,而且要是他中途闹着不学了,那才是麻烦的问题。 于是沈乐妮跑去找乌维,问她萨尔部落里有没有汉人。 乌维不知道沈乐妮问这个是做什么,但她也没多问,只是摇了摇头。但她眼底暗暗闪过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沈乐妮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旋即转念一想,左右现在也无所事事,她不妨先找巴图试试,若是不行就算了。 说干就干,当日夜里沈乐妮就对乌维道:“额吉,我明日想和巴图一起去放牧,可以吗?” “可你……”乌维的沉默里尽是担忧。 “我明白额吉是担心我碰到其他人,可是我就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我想去外面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回一点记忆。” 乌维明白她没有理由硬留下别人,也不能阻止她去寻找记忆,便应道:“也好,那你就和巴图一起去吧。” 次日一早,巴图听说沈乐妮要和他一起去,高兴的手舞足蹈,直叫着有人陪他了。 沈乐妮看着无比开心的他,忍不住低声咳了咳。真是罪过啊,她又要忽悠这可怜孩子了。 乌维叮嘱巴图保护好沈乐妮,巴图把健壮的胸膛拍的啪啪响,大声保证他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姐姐。 . 汉朝,长安城。 一连几日,霍去病带着换了装束的殿卫军,将整个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沈乐妮。 即便他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国师沈乐妮,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刘彻迅速下令封锁了消息,并秘密派出亲军离开长安去往各郡县寻找国师踪迹。 未央宫温室殿中,这几日刘彻处理起奏疏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段时间,代郡的瘟疫倒基本算是解决了,瘟疫的起因他也散出去了,百姓们把对准沈乐妮的矛头转向了那个把旱獭丢到代郡的人身上,但刘彻深知,沈乐妮这劫是躲过去了,可以后一旦有什么灾难,许多人又要怪在她身上。 但现在有比那个更严重的事——她竟然失踪了! 若是让有心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攻讦她,毕竟流言之事才刚过去没多久,她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消失不见,旁人还以为她是被说中了,做贼心虚,跑了呢! 关键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重要的是沈乐妮知道太多未来之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多问问,人就不见了,这让他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 ,刘彻很是烦躁,一把将朱笔摔在御案上,红色墨汁四处飞溅,似血一般。 旁边的黄门见状,躬着身子绕过去给刘彻擦了干净,又将朱笔摆放好,才无声退了回去。殿内侍候的宫人感受到忽然的低气压,不由得瑟缩了身体,尽量减小存在感。 这几日陛下不知为何,心情不太美妙,他们宫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听到殿门口的宫人低身走进来禀报冠军侯来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霍去病走进来,刘彻这才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待他行了礼后,刘彻挥挥手赶走一殿的宫侍,独留霍去病在殿中。 一句废话不多说,刘彻直接进入正题:“还是无所获?” 霍去病摇头,回禀道:“最后一处坊市已经搜查完毕,没有任何国师的下落。包括有所怀疑的地方,亦是同样结果。” 刘彻抬手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才问霍去病道:“国师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霍去病仔细想了会儿,回道:“没有。” 这些日子他都回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一点征兆都没有,沈乐妮突然间就失踪了。 “那叫平安的孩子怎么说?”刘彻不便将何平安召到宫里来询问,只能把这事交给霍去病。 “他说,国师失踪前一切如常。” 看来,沈乐妮说真的毫无征兆就不见了,说不定连她自己也很意外慌乱。 刘彻转移了话题,“国师留下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全部转移到武库当中,一箱不少。” 刘彻颔首,默了默,冒出一句:“你说,她会不会是被天道送回去了?” 霍去病沉默。其实,在那天晚上他就有这个预感,到后面这个预感越发强烈。如今,他已有七八分信了。他开口道:“很有可能,毕竟当初国师也是来的突然。既然如此,陛下,那我们得做好准备。” 刘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当日刘彻就对外散出消息,说国师被他秘密派出去替他办事,替大汉祈福,或许得很长时间才能回到长安。 消息一经散布,百姓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文武百官和权贵们却是反应不一。也有人打探到了些风声,私底下悄悄议论着。 暗处波涛静涌。 在将长安找过一遍、确定沈乐妮不在城内后,刘彻就下令不必再在城中继续寻找,避免让有心人发觉端倪。但刘彻还是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亲军守在各处城门,以便发现国师踪迹后及时上报。 而霍去病在刘彻下令以后,就没有他的事了,如今也没有战事,他便闲了下来,整日里待在侯府中,怏怏不乐。 自沈乐妮消失后,他就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干什么都没劲,只能看着摸着沈乐妮送他的那些东西聊以慰藉。 现下,霍去病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摸着架子上那些东西恍神。 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霍去病也充耳不闻。直到那下人第三次唤他,他才张口,嗓音有些沙哑:“什么事?” “回侯爷,陈夫人请您过去陈府一趟。” 霍去病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就回了他:“你告诉母亲的人,就说我有公事在身,今日没空,等以后空闲时再去陪母亲。” “是。” 门外没有了声音,霍去病坐回到桌案前,有些疲惫地以手撑额。 他知道母亲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事。自从凯旋后,母亲每隔些日子就叫他过去,表面说想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实际上是念叨他的人生大事。 母亲看出沈乐妮没有想嫁人的意思,于是就开始给他相看起别的姑娘。但他好不容易和乐妮有了些发展,怎么可能答应母亲?所以每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但他并没有把他和乐妮之间的真实情况告诉母亲,毕竟谈恋爱这等事,放在当下可是惊世骇俗的行为,他不愿让母亲认为乐妮是个不守妇道举止放浪的女子,所以他谁也没告诉。 这是他和乐妮之间的秘密。 他想着,用个几年的时光,以真诚打动乐妮,不信她不改变想法。只是没想到,意外总是比计划先到。 如今她失踪了,他哪里还有心情去应付那些烦人之事。只希望,乐妮能尽快回来,不要将他抛在这里。 . 大漠之西,萨尔部落。 沈乐妮跟着巴图一道去了草场放牧。在将牛羊都赶到该去的地方后,沈乐妮没着急叫巴图一道回去,而是笑眯眯对他道:“巴图啊,姐姐有件事要跟你说。” “姐姐你说。”巴图站在她面前乖乖道。 看着这一双没有受到任何世俗污染无比清澈稚嫩的眼瞳,沈乐妮只觉得罪过,低头咳了声才望着他,笑的亲切无害:“巴图啊,你是额吉的乖孩子是不是?” “是!”巴图声音很是洪亮。 沈乐妮循循善诱:“那你想不想变得更强大,然后保护额吉?” “想!” “那姐姐这里有一个锻炼身体的办法,可以让巴图变得更强大更厉害,巴图想不想学呀?”沈乐妮心里直念着罪过罪过。 巴图眼睛倏而就是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想!巴图想!” 沈乐妮也咧嘴一笑,拍在巴图肩膀上,“好孩子!那姐姐现在就教你吧,你可要认真学啊!” “嗯!巴图一定认真学!” “那好,那从现在开始,姐姐怎么做,你就跟着姐姐一起做,好吗?” “好!” 见巴图应下来,事不宜迟,沈乐妮立马开始教学。只是教了没多久,沈乐妮就放弃了。原因嘛,正如她想的那样,巴图理解能力实在有限。 比如沈乐妮给他示范立正,巴图要么愣着不动,要么把脚并的咚咚响;她教左右转,巴图分不清左右,只要不教他,没一会儿自己就乱了;她说稍息,巴图要么总是出错脚,要么脚伸出去老远。 第225章 这些简单的巴图尚且难以记住,更别说后面的行进与立定之类的了。 沈乐妮叹气,只能寻找其他人。但答应了巴图教他锻炼身体,就不能骗他,沈乐妮便教了他一套简单的军体拳。 “好啦,姐姐教完了,巴图记得以后要天天练习知道吗?等过几日,姐姐再教你一些厉害的!” 过几日教他几招有用的招数,以后若他遇到什么也能保护自己。 巴图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哦好哦!姐姐真好,巴图保护额吉,也要保护姐姐!” 沈乐妮踮脚摸摸他的脑袋,温言道:“真是个好孩子。” 第216章 这是你媳妇? 接下来七八天,沈乐妮隔一两日就跟着巴图一起去放牧,主要是教他一些好用的防身术。巴图虽然理解不那么到位,但好在有一身蛮劲,倒也够用。 只是好景不长,在乌维家躲避了快半个月的沈乐妮,终究是让人发现了踪迹。 这日,沈乐妮正在草原上教巴图练习招数,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影骑马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沈乐妮脸色微变,忙扯出塞在腰间的布条将脸裹住,只留鼻梁骨以上露在外。 如今她衣裳和头发都是匈奴人打扮,脸上还用灰抹得脏兮兮的,把脸遮上,若不仔细看,应当还是有可能混过去。 待两道人影近了,果然是两个男人,看上去跟巴图差不多岁数。两个匈奴男人离得近了也没有减速,待离巴图二人不过几步远的时候,骤然一扯缰绳,两匹马儿发出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带起大半个身子,那蹄子眼看就要落到巴图脸上。 巴图伸手护着身侧的沈乐妮后退两步,面含怒色地瞪着两人。看样子,他显然是认识两人的。 四条马蹄重重落到地上,马儿打着响鼻,那热气直喷沈乐妮两人。 两个匈奴,其中一个看了沈乐妮两眼, 忽然对着同伴嗤笑道:“我就说前两日看见傻子带着一个女人,你还不相信,这下看到了吧?” 另外一个肥硕男人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嘴角挑着邪笑,眼含淫光地上下打量着沈乐妮,听了身边人的话后嘶了一声:“多莫,还真让你说对了,没想到真的有……” 沈乐妮微拧了眉。她既然来到匈奴的地盘,早在第一日就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准备。所以当下她虽然紧张,倒也没有太过六神无主。 在发现巴图不适合作为军训人选后,她就在想着该怎么找人了,因而她这些天跟着巴图一起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教他防身术,更是为了熟悉萨尔部落的人都在哪些方位,以及四面八方都通往何处。 所以要实在没办法,等巴图拦住他们,她就先跑,躲一躲再回去。 “喂,巴图,这是你媳妇不成?”那叫多莫的又转而嬉笑着问巴图道。 巴图眨眨眼,迷茫地问出一句:“媳妇是什么?” 两人听了哈哈大笑出来,笑声里全是对巴图的嘲笑。 “哎哟!真是个傻子,连媳妇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肥胖男子嘴角依旧带着淫邪的弧度,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乐妮露在外的小上半张脸,开口问她:“喂,你的额头怎么那么脏?” 沈乐妮没说话,只是故作有些害怕地往巴图身后躲了躲。 巴图注意到沈乐妮的动作,还以为她真的害怕,登时就怒瞪那说话之人,大叫着警告他道:“阿尤格吉!你不许欺负姐姐!” 多莫惊讶道:“姐姐?她是你姐姐?你哪里来的姐姐?” 巴图气得鼓着腮帮子没说话,就死死瞪着两人,大有只要两人敢过来他就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阿尤格吉盯着沈乐妮的一双眼睛,片刻后扬声对她道:“喂,你的眼睛很漂亮,把脸露出来让我看看。” 多莫转头调侃他道:“你不会是瞧上她了吧?” 沈乐妮还没有什么反应,巴图却直接把两人当空气,拉着沈乐妮转头就走向正在不远处吃草的马儿。 “站住!”多莫打马上前挡在两人前面,扬着下巴居高临下道:“还没让你们走呢!”说完他看向沈乐妮,眯着眼道:“让你把脸露出来看看,你跑什么?这大白天的,把脸遮得这么严严实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巴图没听他叭叭,拉着沈乐妮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要走,却又被阿尤格吉拦住。只听他带着威胁的语气对沈乐妮道:“今日你不露脸让我二人瞧瞧,你就休想离开!” 沈乐妮正在想对策,没想到巴图见两人这么欺负她直接就火了,张嘴大叫:“萨纳!!” 多莫两人显然也认识叫萨纳的那只大獒犬,脸色登的一变,然后就听得一声洪亮浑厚的狗吠,一道黑影小炮弹般从某处草丛里极速奔来,朝着多莫两人而去。 两人还没来得及扯缰绳躲避,屁股底下的马就被那震天响的吠叫给惊了,当即就不受控地乱跳乱转起来,带着背上的两人撒开蹄子各奔东西去了。 趁这个机会,巴图拉着沈乐妮忙向马儿跑去,如今还不到赶牛羊回去的时间,因此巴图就先带着沈乐妮回去了。萨纳追着那两人不放,替巴图二人争取时间,因此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将把那两个男子甩的没了影儿。 看到自家毡帐,巴图才减缓速度,转头看后面没人跟上来,才关心沈乐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沈乐妮摇摇头,有些担忧萨纳:“萨纳它,不会被他们欺负吧?” 巴图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别担心姐姐,萨纳很聪明的,不会让他们欺负。” 看他这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沈乐妮恍然。看来萨纳以前没少追着他们咬啊。 “巴图,你认识那两人?”沈乐妮询问。 提到他们,巴图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嘟着嘴闷闷道:“认识,他们以前总是欺负我,后来等我有力气了,打得过他们了,他们才很少欺负我。”说到这里,他又道:“巴图不想跟他们玩。” 沈乐妮安慰他:“那就不和他们玩,以后看见他们就走远点。萨尔部落那么多人,总有人愿意和你玩的。” 巴图笑着朝她点头,嗯嗯两声。 正在做活儿的乌维瞧见两人,奇怪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乐妮还没开口,巴图就赶在她前面告状道:“有人想欺负姐姐,我就带姐姐回来了。” 乌维眉心一跳,看向沈乐妮,见两人都发丝凌乱,可见两人回来时是用了多快的速度。 她伸手边给巴图理着有些乱了的衣襟,边软言哄着他道:“巴图啊,额吉进屋跟姐姐说会儿话,你就守在帐子外看着,若是远远的看着有人来,你就进来告诉额吉,好不好?” “没问题!”巴图保证道。 乌维含着温柔的笑,顺着衣襟轻拍下他的肩膀,领着沈乐妮进帐子去了。 甫一进帐,乌维就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乐妮将方才发生的事跟乌维讲了一遍,乌维听了后问:“他们没发现你是汉人吧?” 沈乐妮回想着两人的反应,“应该是没有,我遮着脸,脸也是脏的,也没有说话。” 虽然她会匈奴的语言,但匈奴人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点不同。 乌维沉吟片刻,才皱着眉道:“但那两人都不是听话的孩子,你被他们发现,可就有些麻烦了……” 沈乐妮面上倒是没什么忧愁焦急之色。在此之前,她就想好了被人发现后的应对之法。 在这小半个月里,她也了解到了匈奴的一些情况。大夫在匈奴这里被称为巫医,在大漠里,大夫很是珍贵,若是医术好的,在这里地位很高,很受人尊重,连贵族们都争相抢夺,不论是不是匈奴人。 萨尔部落是个小部落,部落里只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巫医,医术也不是很好,而她有药品,还懂缝伤口,一些感冒发烧她也会看,就凭这几点,不说人人尊重,她至少可以立足在此不受人随意欺辱。 看沈乐妮沉默,以为她害怕了,乌维拉过她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放缓语气安慰她道:“别怕,我和巴图会尽力保护你的。” 沈乐妮回以浅浅一笑,打算把此事告诉她免得她担忧,便道:“额吉,其实……我懂一些医术。” 乌维明显一愣,“你……你的意思是,你是巫医?” 沈乐妮轻轻点头:“算是吧。我记得,我家里有人是大夫,也就是这里说的巫医,我自小耳濡目染也会看一些病制一些药,只不过记得不太多了,但看一些小病还是可以的,我也会缝伤口,包里也还有一些我以前做的药。”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背包。 乌维听她说完,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松了口长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巫医在我们这里,很是珍贵,即便你是汉人,那也不要紧,会治病救人就行。”她抬手轻抚胸口,自语一句:“这样的话,就不怕了。” “抱歉额吉,之前没有告诉你。”沈乐妮诚挚道。 第226章 乌维摇摇头,牵着她来到床榻前,说道:“你不用给我道歉,我知道你自有自己的主意。方才骑得那么快,也累了吧?你好好歇歇,不用担心,有人来了我会叫你的。” 沈乐妮顺着坐到了床沿,颔首应下:“好,多谢额吉。” 乌维淡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出了帐子。 沈乐妮以为,那两人因她被巴图叫萨纳一顿追咬,定然不会放过了她,待甩掉萨纳后定是要追来讨个说法的。 只是当日没来就算了,接下来两三日都不见他二人人影,沈乐妮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放过她了。但她这几日都老实待在帐子里,没再跟着巴图去,生怕就碰上那两人。 但事实上,沈乐妮俨然猜错了。 就在第四日下午,巴图出去赶回牛羊的这期间,那两人竟找上门来了! 彼时正值饭点,乌维弓着腰在煮饭,沈乐妮在帮忙烧火,蹲在炉灶边时不时往灶膛里放一块晒干的牛粪进去。 烟熏缭绕,沈乐妮往后撤了撤身体,抬手挥打着飘至眼前的烟雾,不经意间抬头往远处一瞥,而后挥舞的手顿时停住。 定睛一看,不就是那叫多莫和阿尤格吉的吗! 第217章 是巴图的妻子 见沈乐妮盯着一处瞧,乌维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就看见了那两人。她眼神微变,直起身来,伸手拉起了还蹲着的沈乐妮。 “别怕。”人还没走近,乌维就忙宽慰她道。 沈乐妮唇角带起一点笑朝她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思考对策。 多莫两人走近了,先是带着颇有礼貌的笑容朝着乌维喊了声,然后也不说是来干什么的,就齐齐把视线放到了沈乐妮身上。 乌维也不好直接问,于是面含微笑道:“你们两人是来找巴图的?他去赶牛羊了,眼下还没回来。” 阿尤格吉抢话道:“我们不找他,我们是来看看他姐姐的。” 沈乐妮想不 到他如此直接,看两人来势汹汹,此次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心中直拉起危险的警报,快速思考应对之法。 乌维听他说完也是一愣,回想前几日几人之间的事,再看两人,只觉得今日这两个小伙子怕是不戏耍这姑娘一番就没完。但乐妮那张脸,怎么敢露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眼下巴图不在,她一个妇人,要是比起力气来,如何是两人的对手? 脑子里一念接着一念地闪,想着什么办法才能尽快把这两个闹腾的应付过去,多莫在这空档里开口,语气尽是好奇和探究:“额吉,这女子应该不是我们萨尔部落的吧?我们都打听过了,根本没这个人,那她是哪个部落的,为什么会到您家里来?” 一个说着,另一个就在旁边眯着眼盯着沈乐妮遮住的那张脸仔细瞧着,那眼睛里藏着些不明的精光,灼亮到似要直接把那块布给穿透。 沈乐妮被他看得心里不适,暗暗蹙了下眉。 情急之下,乌维也顾不得什么,心里立马有了主意,散乱的思绪一收。听完他的话,她脸上缓缓展开了笑容,先是目光温柔慈和地望一眼沈乐妮,然后转回头对多莫道:“她是我给巴图找的妻子。” 就一句话,其它的问题都没回答。但就这一句,就让在场三个人都齐齐怔愣。 沈乐妮的脸藏在麻布下,没让两人看见她脸上的诧异之色。她也知道这是乌维没别的办法了才找的理由,因此只惊讶了一瞬,就收起了神色。 多莫和阿尤格吉对视一眼,阿尤格吉毫不客气嗤声笑了,当场表示不信:“您这是上哪儿给巴图找的妻子?这人我们都没见过!何况,就巴图那情况,还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额吉,怕不是您在哪里强行绑来的吧?” “他说的没错。”多莫摸了摸下巴,嘴角若有若无地挑着,说出的话也渐渐不客气起来:“额吉,不是我们两个不懂事,只是萨尔部落冷不丁来个外人,咱们也得弄清楚她的来历不是?您说她是巴图的妻子,那她究竟是怎么来的,是哪个部落的?您跟我们说说,让我们看看是个什么样子,也好跟单于有个交代不是?” 他顿了顿,盯着沈乐妮那双眼睛,语调意味不明地拉长:“您要是阻拦我们,万一她是异族人,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单于怪下来您和巴图都担不起。” 这架势,是真的要动手了! 乌维和沈乐妮两人俱是神色微凛。乌维动作快一步,她往前站一步,彻彻底底地挡在沈乐妮前面,她斟酌了一下,对着两人模棱两可道:“她是我捡来的,她之前伤了脑袋,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也不知自己是谁。” 多莫觑了她一眼。他听得出来乌维在避重而就轻,本来只是一抛而过的猜测,眼下却是有了几分相信。 他也不想跟这老妇人动手,不然伤了她回去又是一顿打,便把视线越过她,投到沈乐妮脸上,神色不善地质问她:“额吉说的话,我是有些不太信的。你自己把脸露出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咱们胡人。否则别怪我自己动手了,到时候伤了你,我们两个男人也是会心疼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些轻浮调戏,斜斜和阿尤格吉对视一眼,各自一笑。 左右是躲不过去了,沈乐妮暗暗深呼吸一口,抬起眼第一次正视起他,然后抬手,慢慢扯下了遮面的麻布。 她衡量了一下,若是眼下就暴露身手的话,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引起两人怀疑,以这两人的德性,她完全有可能被当汉人奸细抓起来,再丢给这里的单于处置,届时怕是再好的医术也不顶用。 就算被他们认出来是汉人也不打紧,乌维既然说了她是巴图的妻子,那两人应当也不敢明着对她做什么吧?再加上她的医术,应当能把眼下应付过去。 脑子里兀自争斗半天,沈乐妮也在赌。随着遮脸的麻布被慢慢扯落,她的呼吸渐渐紧了。 那张脸渐渐一点点映入多莫两人眼里。即便她的脸刻意抹得有些脏,但那一点脏东西是盖不住她白皙的皮肤和美丽的五官的。 多莫一下就看出了她的不同,是那种与他们胡人不一样的感觉,不仅是长相,更是一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质。 那是他们生在长在大漠草原上的胡人女儿养不出的东西。 是汉人女子才有的东西。 沈乐妮明显看见了多莫眼里倏而燃起的精光,知道他是认出了她汉人的身份。但他不开口,她就不说话表明。 “你是汉人。”多莫肯定道。 乌维即便做好了被他们识出乐妮身份的准备,但眼下还是有些心慌了。她也不能确定这两个自小出了名的闹腾家伙会不会看在巫医身份的面上放过她。 她不由得侧眼望了望远处,只希望巴图赶紧回来吧。 而多莫身边的阿尤格吉,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了沈乐妮汉人的长相,他只是被沈乐妮美丽的脸给深深吸引住,眼里的欲望呼之欲出。在听好兄弟说出那几个字时,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表情上的淫邪之色愈发明显。 沈乐妮没看阿尤格吉,只是望着说话的多莫,想了想,挤出一点带着害怕的笑,朝着他小心翼翼点了下头。 多莫勾起嘴角,上下打量她又问:“你是如何来的大漠?又是如何到的萨尔部落?” “我,我也不知道,之前摔伤了脑袋,就忘了许多事,只知道我好像是走丢了,走了许久才碰到巴图,就跟着他回来了。”沈乐妮低垂着眼道。 多莫眉头一挑,和阿尤格吉对视一眼。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似汉人女儿家那般娇柔轻软,也不像胡女般豪放不羁,听起来像是初春的化雪水,像是拂过雪山的风,别有一番滋味。 他笑道:“你竟然会说胡人的话?” 沈乐妮轻点了点头,什么也不多说。说的越多,错处越多。 多莫眯着眼,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也看见她的脸了,也知道她的来历了,这就回去了吧?她只是个小女儿家,流落到咱们大漠来已经是够可怜了,别为难她了。”乌维这时候出言维护道。 多莫看她一眼,带着笑问:“额吉,您说你要把她配给巴图?” 乌维转头瞧了下沈乐妮,点头道:“是,她也同意了,过些日子就把事办下来。” 沈乐妮也跟着她的话轻轻点了脑袋。 这时阿尤格吉突然腆着肥大的肚子上前一步,一边拿眼珠子瞟着沈乐妮的脸和身材,一边用冷漠的声音道:“不行!她是汉人,一个跟牲畜一样的奴隶罢了,配不上巴图!况且她来历不明,我们得把她交给多哈单于处置!” “阿尤格吉说的不错,额吉,我们得带走她。”多莫也收了笑,面无表情地说,一派为公事的模样。 乌维急了,忙抬起双手拦住两人:“乐妮是巴图的妻子,我不能让你们带走她!” 第227章 “额吉阻拦我们?万一她是汉人的奸细,来打探情报的,你和巴图两个人可担待得起?”多莫忽然冷下声道。 “巴图好不容易有个妻子,除非你有单于的信物,否则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乌维也分毫不让。 多莫皱起眉,懒得再同她多说,朝着阿尤格吉使了个眼色,后者接收到以后,跨步上前来,扯住乌维的胳膊,多莫便朝沈乐妮迈步走去。 沈乐妮往后退着,听到被那阿尤格吉轻松控制住的乌维大喊道:“你们不能如此对待她!她是巫医,她会治病,你们不能这样!” 多莫脚下一顿,有些惊讶,重新打量一下沈乐妮,好奇道:“你真会给人治病?” 沈乐妮后退一步点了下头,想了想补充道:“我现在许多东西想不起来,只能治一些小病,但我最擅长的是……缝伤口。”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不论对哪个族群来说,会治外伤的人无疑是非常抢手的。何况这里是大漠,极为缺少大夫和药物,那么会治病治伤就是显而易见的珍贵。 果然,多莫听了后,盯着她陷入沉默,半晌不说一句。 后面的阿尤格吉见乌维挣扎的厉害,也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只不耐烦地催促多莫道:“你听她瞎说什么?就她一个羊崽子似的女人,能治病?还缝伤口,谁会相信?赶紧把她抓过来,带给单于处置。” 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多莫这才对着沈乐妮微微一笑道:“不管你是不是巫医,你还是得先跟我们去见了多哈单于再说。你要是不敢去,便承认你是汉人派来的奸细。”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乐妮脚下也不知该不该继续退了。看来这两人今天是铁定要拿她去见单于,就不知那萨尔部落的单于会不会看在她会缝伤口的面上放过她,也不知这两人路上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匈奴人自称胡人。 第218章 如何渡过此劫? 然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震破天的大喝:“不许欺负姐姐!!!” 沈乐妮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齐齐转头去看,果真是巴图。他 把牛羊丢在身后,自己冲在前头,鞭子甩的啪啪乱响,四只马蹄都要抡出重影。 多莫两人神色倏而一变,看着那块头跟牛似的野蛮小子,顿感头疼和棘手。 要是把这傻子惹毛了,他俩是真干不过他,毕竟傻子动起手来可是不管不顾的,急了的话都有可能抡着大砍刀就来,他俩是真有点怵。毕竟萨尔部落的人都知道巴图是个傻子,但他俩不是,把人欺负的过了,伤到哪儿了,挨打的是他们。 所以他们特地挑巴图不在家时来的,可没想到他怎么就回来的这么快! 巴图骑着马,很快就一阵风一样地刮到了家前。马蹄还没有落地,他就翻身跳下了马背,拉着张脸,直冲冲朝着这边大步而来。 在看见巴图后,多莫就站着没动了,倒是阿尤格吉一脸无畏的样子,手里拽着乌维不放,还粗声催他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女人抓了带走。” “来不及了。”多莫一叹。早知道今日再早点来的好。 话音落下,脚下虎虎生风的巴图就带着他的拳头朝着阿尤格吉的脸门去了,阿尤格吉撤身一躲,不得不放开了乌维。 脱离了钳制的乌维赶忙奔到沈乐妮身前护着她,那边巴图一拳没打到,并没有纠缠阿尤格吉,而是调转方向又是一个拳头挥向多莫。 多莫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想和他打,就往后飞速退开,然后拉住了捏着拳头要上前和他比划两下的阿尤格吉。 巴图目的本就是不让多莫两人靠近额吉她们,眼下目的已达成,也不再上前,而是挡在额吉和沈乐妮面前,防备地瞪视两人:“你们两个快走!不要欺负我额吉和姐姐!” “你拦着我做什么?”阿尤格吉几次要上前都被多莫挡下来,不由有些生了火气,冲着他臭着脸问。 多莫背对着那几人对阿尤格吉低声道:“你没看见巴图回来了?他是个傻子,打起来不管不顾的,要是把事情闹大,那个女人会怎么样不说,我们两个肯定是要受罚的。” 阿尤格吉不说话,就拿眼睛去盯沈乐妮。 “我知道你惦记那汉人的美貌,我何尝不是?这件事不能急,你听我的,咱们先回去,然后找阿姆德台吉商量,借单于的命令把她带走,那傻子想拦也拦不住,到时候咱们好好玩玩儿那汉女,再把她交给单于处置,要是巴图还想要她做媳妇,我们也不是不能帮他在单于面前说一说。”多莫嘴角挑着坏笑道。 阿尤格吉一听,觉得这个办法挺好,再一看那边摆足了气势死活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巴图,便听了多莫的话,收起手脚说一句:“那走吧。” 他转身就走,多莫临走时对着乌维略略一垂首,含着两分笑道:“额吉,刚才我们也是为了萨尔部落,才不得已拦你的。给您道个歉。既然您说要单于的信物才能让我们带走她,那我们这就去找单于说清楚事情,希望到时候您和巴图不要再阻拦我们。”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看那两人的背影逐渐远了,乌维狠狠松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就晃了一晃,险些要倒,被沈乐妮及时馋住。巴图也过来扶着她,焦急地喊着额吉,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乌维先是拍拍巴图的手背,温柔笑着说了句“额吉没有被欺负”,然后朝沈乐妮温言道:“我没事,就是刚才挣扎使完了劲,现在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额吉,下回他们要是再来,您就别拦着了,不然伤了你我怎么跟巴图交代?”沈乐妮劝着她。 乌维一时不语,她想着刚才多莫的话,眉头缓缓皱出几条纹路,含着愁绪无奈。 她何尝看不出来,多莫两个是看上了乐妮这张脸,这回想来根本不是得了单于那边的吩咐,是他们自己想把乐妮带走。她也知道,乐妮被他们带走是个什么下场,所以她才拼命阻止。 汉人在大漠,就是畜生都不如的奴隶,不论男女,落到这里,都逃不过一个惨字,根本没有脱离苦海的机会。尤其是脸好的,或许可以不用被当成牲口一样干脏活累活,但那些人遭遇的事,还不如去做牲口。 萨尔部落没有漂亮姑娘,乐妮被他们看见了长相,还是个人人可欺辱的汉人,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这回他们去找单于,下回他们再来,一定是要把乐妮带走的。她和儿子相依为命,不敢和单于作对,只希望乐妮的医术能让单于看重。 “额吉可是在担心他们还会来?”沈乐妮何尝看不出乌维在想什么。 乌维看她,目光里含着怜惜与歉意:“他们肯定会来的,那个时候,我怕是护不了你了。” 这时巴图冷不丁打破有些低迷的气氛,嚷嚷道:“额吉、姐姐,你们别怕!巴图守着你们,他们敢再来,我就打得他们哭鼻子!” 乌维被他逗笑,看一眼他身后,忽然道:“巴图啊,咱们家的牛羊要丢了。” 巴图眨眨眼,随着额吉伸出的手看过去,见被他丢下的牛羊群有些乱了秩序和方向,惊吓地大叫一声,撒开乌维两步跳到马儿身边,蹬上去就拉扯缰绳往远处去了。 沈乐妮看着他这一通动作,也忍不住笑了笑。 但旋即又笑不出来了。今日这劫是躲过了,可下次呢?她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跑啊?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这里到处都是匈奴人,遇到乌维一家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见沈乐妮发起呆,乌维想到方才她为了摆脱麻烦说出的理由,不免有些心虚和愧疚。她拉起沈乐妮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带着歉疚道:“实在对不起,乐妮,刚才我……我是不想你被他们带走,才说你是巴图的妻子的……” “没什么,额吉,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是我该谢谢您才是。”沈乐妮不在意的摆摆手。 乌维却不太信她不在意。在她的认知里,汉人礼教繁多,对女人束缚更多,若平白被污了清白,便会要死要活。看着她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她也是越发的愧疚。 “额吉,您可了解多哈单于?”沈乐妮忽然正色地问:“您觉得他知道我会治病缝伤口后,能不能放过我?” 乌维想了许久,实话实说道:“多哈单于管理整个萨尔部落,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得着的。我不能骗你,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多哈单于会不会轻易放过你,毕竟你这脸……” 若她只是普通长相,多哈单于看在她的医术上也不会太为难她,可坏就坏在她的长相皮肤在大漠上实在有些出众。要是被多哈单于看上,那她这一辈子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沈乐妮只觉怅然。连乌维都不敢保证,她该怎么渡过此劫? 乌维看她这样,捏着衣摆的手攥了又松开,终究是低声道:“其实……乐妮,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第228章 沈乐妮回过神,略显疑惑地望向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既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乌维看着她,缓慢道:“你之前问我萨尔部落有没有汉人,我们部落确实没有,不过……巴雅尔部落的萨赫单于,有一位汉人阏氏,叫乌日格。据说她颇得萨赫单于喜爱。”她的语气和目光一样温温柔柔,“你,可以去寻她的庇佑。她与你同为汉人,想必会看顾你一些的。” 沈乐妮听着,眼睛逐渐有一团光从底下冒起来,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乌维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有些难以启齿,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打算都告诉了她。 她先是对着沈乐妮冷不丁弯腰道了声歉,把沈乐妮吓一跳,赶紧扶起她,嘴里道:“额吉这是做什么?我不怪您,您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是。” 乌维摇摇头,说道:“我那日之所以不告诉你,其实……”她咬了咬牙,豁出去这张脸了,“其实我是想把你留下来,给巴图做妻子的。” 沈乐妮着实呆了呆。她没想到,会 是这个原因。原来方才乌维的理由,不是随口找的。 她倒是没有要怪她的意思,毕竟她是一个母亲,家里只剩下一个坏了脑袋的儿子,她为巴图考虑是应当的。 乌维沉静地望着她,眼睛里有哀伤忧愁之色,又道:“巴图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他现在都二十五岁了,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我看你孤身一人,人又好,对巴图还不错,所以我就……就想把你留下来。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沈乐妮唇瓣抿出一点笑的弧度,摇了下头,宽慰她道:“额吉,我真的没有怪您,您安心吧。您是一位好额吉,巴图有您,他会过得很幸福。” 乌维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只觉浑身轻松。她朝沈乐妮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你去找那位阏氏吧,她是最有可能、也是最有能力保护你的人了。” ----------------------- 作者有话说:蒙古语中对官员贵族家公子的称呼好像是叫台吉,有错的话请纠正我哟 第219章 再添一把火 “多莫和阿尤格吉一定是去找多哈单于了,说不定他们过会儿就会带着人来抓你,你……你现在就走吧。”乌维抓起沈乐妮的手紧紧握住,又交代道:“巴图他知道去巴雅尔的路,等他回来,我就让他送你去。” 沈乐妮真挚地对她感激一笑,却摇头道:“多谢额吉。只是若我突然不在了,他们肯定会为难你的,您只有巴图在身边,我要是把他带走了,那您到时候怎么办?要是您被他们伤了,我于心不安。” 乌维却坚持想法,劝慰道:“不用担心我,我又没犯什么错,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一个可怜姑娘,帮她逃离苦海而已。就算单于要责罚我,他们也没证据证明你是汉人奸细,所以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处罚的。而且我是个妇人,单于看在我和巴图孤苦无依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我。” 沈乐妮心中动容,她默了默,忽然缩回自己的手,朝着乌维就要行大礼。 乌维连忙拦住她,扶着她的胳膊迅速转开话头:“快别说了,不然待会儿想走就来不及了!”说着,她看一眼还没把牛羊赶回栅栏里的巴图,急的不行,拍拍她的胳膊道:“你去帐子里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我去帮巴图。” 沈乐妮张了张口,还没吐出一个字,乌维就快步去了。她转头看向做饭的炉灶,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炉里煮着羊肉的水也没有咕嘟咕嘟地沸腾。 意外来的这样快,她马上又要奔赴下一段未知。 巴雅尔部落是右谷蠡王手下五大部落之一,若是能待在那位乌日格阏氏身边,她以后就更有几率接近右谷蠡王,也就能有机会看见单于伊稚斜。 所以去那里,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 不再犹豫,沈乐妮迅速回到毡帐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登山包,东西都在里面,她这段时间都没拿出来过。 沈乐妮把登山包拉开,看着里面的东西,想了想,借着背包从空间里拿出了盐和糖共十几包,还有一些药品。 她只能拿这些东西来感谢这些日子乌维的收留了,其它的都不合适,一来他们用不着也不会用,二来这背包就这么大,拿出来反而不好解释。在这匈奴的地盘上,不到生死关头,她都是轻易不能暴露自己的“怪异”之处的。 至于那把本来就装在包里的唐刀,同样也不能留给乌维母子。这刀一看就不是匈奴人造得出的,匈奴也看得出来不是他们所有,万一让人发现,再交给多哈,乌维母子就麻烦了。 沈乐妮把一堆东西放在床上,将登山包拉好背到背上,再用麻布围好自己的脸,这时乌维就拉着巴图进来了。 “乐妮,我已经跟巴图交代过了,你放心,他很熟悉草原上的路,会尽量带着你走没有人的地方。”乌维急匆匆走近,伸手拉住她,交代道:“你们连夜赶路,骑得快的话三四日就能赶到。若中途遇到人,你可以说你是巫医,实在不行就说是那阏氏请你去治病的。巴雅尔是大部落,一般人不敢拦你。记住了吗?” 巴图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使命,把胸膛拍得咚咚响,一脸郑重严肃地向沈乐妮保证道:“姐姐你放心,有我巴图在!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送到乌日格阏氏面前!” 沈乐妮对着他点头笑笑,按住乌维将她往外拉的手背,对上乌维疑惑的眼睛,开口道:“额吉,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您。” 她往旁边错开一步,露出了床上那堆东西,指着它们对乌维道:“这些是我留给额吉和巴图的东西,感谢额吉您的收留和照顾。我只有这些,还请额吉不要嫌弃。” “不,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你在我家睡了几晚吃了几顿饭而已。我不能要,这是你的东西,你都带走吧。”乌维上前去,抓起几袋就朝沈乐妮怀里塞。 沈乐妮也按住她的手,面色也郑重:“这是我的一点谢意,额吉若是不收,我就不走。” 乌维对她对视一会儿,终究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 ,那我就收下了。” 沈乐妮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语速飞快地给她讲了下都是些什么东西,以及怎么吃,将药品详细地给她讲了讲作用、吃法和注意事项。 乌维听着听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待沈乐妮话音落下,又想推拒:“不,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沈乐妮温和地打断她:“额吉,您收下吧,我包里还有。”不等乌维再说话,她迅速转移话头:“我也该走了,额吉,您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这些东西您一定要藏好,不要被别人发现,也不要给别人,不然可能会有麻烦的。” 乌维也不好再拒绝,只能收下,她眼里含泪,不住点头:“额吉知道了,你快跟巴图走吧。” 事情都交代完毕,沈乐妮不再耽误,跟着巴图出了帐子,却见外面早就拴了两匹高大健壮的马儿,那四只有力的蹄子,一看就跑的快又久。 沈乐妮对着帐门口的乌维郑重行了汉人一礼,然后就蹬上了马背,调转马头,一夹马腹跟着巴图去了。 风声在耳边呜咽起来。快要入冬了,白日里的大漠也冷的冻骨。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颊,又从鼻腔涌进肺里,冷的她身体直颤栗着。 沈乐妮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乌维驻足在毡帐前,直直地望着他们,那道孤弱的身影逐渐变小,透出淡淡的孤寂。 草原上不只有豪爽洒脱的女儿,也有如大地之母般慈爱的母亲。 只是不知,她和乌维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 长安城,清韵园。 鲁驭轻啜一口清茶,面色平淡地听着对面坐着的人禀报事情。末了,他放下茶盏,轻颔了首,又问:“那件事都处理好了?” 对面的江充端坐椅上,笑容里带着恭敬,垂首回:“大人交给下官的事,下官定然是要为大人办妥当的。大人放心,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那位查的再深,也只会查到是大漠那边的动作。” 鲁驭嗯了一声,嘴角勾着,面上浮出些满意之色:“江大人如此尽心尽力,到时候本官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两句。” 江充忙站起身,带着激动朝着鲁驭揖拜:“多谢鲁大人!” 鲁驭罢罢手,江充复而坐下。 花厅里静了片刻,江充望着鲁驭,忽然开口道:“大人,近来下官听闻了些传言。” “你说。”鲁驭轻合着眼,神态淡然闲适。 江充道:“陛下说,国师是被他派去办事,可民间却有风声说,国师是突然不见了踪迹,连陛下都不知国师去了何处。”见鲁驭没甚反应,他又接着道:“据说,半个多月前的一晚,国师府内突发骚动,不知原因。不久后,冠军侯不顾宵禁进宫求见陛下,最后带着禁军在整座长安城内连夜搜寻,一连好几日,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一遍,就不知是在搜寻什么。” 第229章 他暗暗观察着鲁驭的神色,见他自始自终情绪毫无起伏,想必是早就知道了。他试探着开口:“可要……把这传言给散出去?” 好半晌,鲁驭才睁开眼,看着他淡淡问:“江大人认为,此传言是真是假?” 江充想了想,说道:“国师不是言,她乃是仙使?既是怀有异能的仙使,想必突然人间蒸发也是极有可能。但下官认为,是真是假不重要,国师不见踪影确实是众所周知。下官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有流言在先,天下百姓若是知道国师在这个时候失踪,难免会有所疑心。”他嘴角微微往上扬,提议道:“不若我们再添上一把火?” 让全天下的百姓都以为,国师是被说中了真实来历,是心虚,害怕大汉百姓群起而攻之,所以及时抽身逃离。 一旦让百姓们有了这个认知,那么……江充忽然期待起来。原本他还想着那女人不见了就不见了,最好是再也别出现,可现在嘛,他倒有些希望她能回来呢。 鲁驭却抬了下手:“不必。到现在,做的事也够多了,本官也想歇一阵。更何况……”他冷嗤一声,眼瞳幽深似海:“这件事想必也轮不到我们。你且看着吧,很快,自会有人传出去的。” 江充没再多言,只点了头,笑着恭维道:“大人英明。” 第220章 你们是谁 巴图得了额吉交代给他的重任后,便尽心尽力带着沈乐妮在大漠之上穿行,远离穹庐群落。他似乎也知道若是不尽快把姐姐带到巴雅尔部落她或许会有危险,所以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时间和姐姐说几句闲话,连休息也只歇了短短片刻。 两人出发时,本已是黄昏时分。赶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路,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茫茫原野上没有任何灯光火堆,全靠月光分辨环境。 即便天黑下来,巴图两人也不曾停歇。临近入冬的夜晚更是寒冷,呼啸而过的风像冰雪一般,从全身的毛孔钻进内里,冻僵了五脏六腑。 沈乐妮只觉脸都被吹的没了知觉,不禁抬手拉扯了下裹着面容的布,将之扯得更紧一些。 她随着视线眺望远处,黯淡朦胧的一轮月时不时被黑云掩盖,整个原野上像是一缸墨水,黑沉无光,如置身深渊。四下里时而从深处飘荡出声声狼嚎,凄厉高亢,令人毛骨悚然。 赶了两三个时辰的路,估摸着应该有子时了。虽说要抓紧时间赶路,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补充体力,而且他们没吃晚饭就离开了,匈奴普通百姓也是勉强一日吃两顿,所以今日直到现在他们也就只是上午吃了一顿。 骑了这么久的马,眼下沈乐妮已是饥肠辘辘,更不必说巴图。再有,即便他们不休息,马儿也是需要休息吃草的。要是把马累死,他们上哪里去偷马。 而且这大晚上温度骤降,若继续这样吃着风赶路,万一倒在路上,到时候遇到些什么或者碰上匈奴,那可就真是糟糕透了。另外这大晚上的,野狼出没,遇到单独的还有可能一战,要是遇到成群结队的,那便是九死一生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该停下来好好歇歇,养足精神和体力。 做好决定后,沈乐妮开口大声朝着前面不远处的背影喊了一声,巴图听到以后,急急刹停,在原地等候。待沈乐妮上来,巴图疑惑问:“姐姐,你叫住我做什么?我们不能停下,得赶路!” “好巴图,你听姐姐说。”沈乐妮就把持续赶路以及夜晚赶路的危险和坏处耐心地跟他讲了一遍,好在巴图也都听得懂,也听了进去。 “巴图听姐姐的。”巴图点头,只是他看了看沈乐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反应过来,惊吓地呀了一声,拍着脑袋道:“姐姐!我们忘记拿吃的了!还有牛粪和火镰!没有牛粪火镰我们要怎么生火?晚上就这样睡在外面会冻死的!” 沈乐妮下了马,安慰他道:“巴图别担心,姐姐带了吃的,也有办法不会让我们冻死的。” “太好了!”巴图开心极了,跳下马背,摸着肚子小声道:“巴图确实有点饿了,再饿会儿都要没力气骑马了。” 沈乐妮把登山包放到地上,把缰绳递给他,笑道:“巴图乖,你将马儿找个东西栓好,然后就在这里等姐姐一会儿,姐姐很快回来。” 巴图接过她手里的缰绳,却不太放心,“姐姐你要去哪儿?你等等巴图吧,巴图跟你一起去,晚上可危险了,会碰到狼哦!” “没关系,姐姐不会走远,巴图听话,你就在这里,好不好?”沈乐妮软言哄他。 巴图最终还是听了沈乐妮的话,把两匹马儿拴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后,就守在沈乐妮的登山包边上坐着等她。实在有些饿,就在周围扒了些能吃的嫩草叶,放进嘴里嚼着。 沈乐妮走了一截,被茫茫夜色裹挟在其中。她确保巴图看不见她后,才从空间里拿出了两顶没搭的帐篷,返回去找他。 月色朦胧,视线昏暗,看见归来的沈乐妮抱着两坨大黑团,巴图站了起来,好奇道:“姐姐,你抱的是什么?” 沈乐妮走近,回他道:“这个呀,拿来是睡觉的。” 巴图看不懂,歪着头问:“是被子吗?” “差不多吧。”沈乐妮把两包帐篷丢到地上,立马打开一个开始搭建。 “姐姐哪里找到的呢?”巴图挠着后脑勺左右张望,满脸想不通。 沈乐妮撒着善意的谎言:“这个呀,是姐姐之前藏起来的,姐姐想起来刚好就在这附近。” 巴图没有怀疑,他蹲下去,用手摸了摸帐篷,面上有奇怪和不解,“和我家的被子有点不一样。可是没有牛粪和火镰吗?那还是会很冷的。” “这个呀,跟火堆一样暖和。”沈乐妮边搭建边跟他说着话,巴图要来帮她,她摆摆手道:“你坐着吧,姐姐一会儿就弄好了。” 一刻多钟后,沈乐妮就搭好了两顶帐篷,她指着其中一顶,笑眯眯示意巴图,“好了,巴图快进去试试怎么样?” 巴图都被风吹的开始直冒鸡皮疙瘩,闻言他嗖一下从地上窜起来,躬身爬进了那顶帐篷里,在沈乐妮的讲解和帮忙下,巴图钻进了睡袋里,登时就发出了惊喜的哇哇声:“一下就不冷了!明明没有火堆,但巴图感觉这里面像是有火堆一样!巴图好喜欢,这被子真 好,要是我家也有就好了!” 若是可以的话,沈乐妮早就送两顶给乌维了,可惜这是在大漠,送不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沈乐妮打开自己的登山包,拿了两块压缩饼干给巴图,“巴图快吃吧,吃完以后,你先睡觉好不好?姐姐守着你。” 巴图显然对这个饼干印象深刻,看到它后就两眼放光,也是饿坏了,忙爬起来接过来撕开一块就大口吃起来,边吃着边听着沈乐妮的话,末了他问:“那姐姐不睡觉吗?” “姐姐也要睡啊,等巴图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姐姐叫你,然后换你来给姐姐看着周围,好不好?” 巴图忙不迭点头,没空再说话,沈乐妮也钻入对面自己的帐篷里坐着,撕开一块饼干包装吃起来。 一时无话,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没一会儿,巴图就啃完了两大块,他抱着饱饱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嘴里不忘道:“好吃。” “时间不早了,你快些睡。”沈乐妮温言道。 巴图说了声“好”,又躺进睡袋里,沈乐妮出来给他拉上门拉链,嘴里说道:“巴图放心睡,一会儿姐姐叫你。”她玩笑道:“等会儿你可不许赖床啊,姐姐也要睡觉的。” “巴图一定不赖床!” 等巴图睡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后,沈乐妮就把他叫了起来,让他就躺在帐篷里守夜,嘱咐他天蒙蒙亮就叫她起来赶路。 到黎明时分,巴图就把沈乐妮叫醒了过来。沈乐妮拿出两块饼干塞给巴图,示意他走到百米之外背对着她边吃边等,然后沈乐妮就把帐篷直接收进了空间里,想了想,把那把唐刀也放了回去。 若是路上遇到狼,她可以再拿出来,可万一要是碰到人,届时她可就不好再收回去了。 背好背包蒙好脸,沈乐妮在原地吃了块饼干,才把巴图喊了回来:“走吧,我们该赶路了。” 巴图先是看了看搭帐篷的地方,然后围着她转了转,咦了声:“姐姐,你这么快就藏好了吗?藏哪儿了?” 沈乐妮忍着笑意:“这是姐姐的秘密,秘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哦。你会替姐姐保守秘密吗?” “当然!我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两人不再多说,骑上马儿便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三日,沈乐妮和巴图两人也是如此,白日里不停赶路,夜里轮流守夜。一路倒还算顺利,没碰到过狼,也没碰到过人。 但即便巴图尽力绕路,但路上还是免不了要从别的部落经过。有惊无险地穿过两个小部落后,赶路的第四日,两人离巴雅尔部落,中间就只隔着一个小部落。 第230章 不幸的是,两人还没穿行过一半,翻过一座低丘,迎面就碰上了几个骑着马慢行的人。 沈乐妮眼瞳一缩,定睛一看,暗叫一声不好。 对面的人,全都是年轻男人!而且他们各个腰配弯刀,不像是普通百姓! 而对面那七八个匈奴显然也是一愣,但他们立马就反应过来,打马冲上前将两人合围起来。几人打量着沈乐妮两人,其中领头人开口道:“你们不是我们部落的,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沈乐妮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基本上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捏着缰绳的手心都出了汗。她不敢轻举妄动,眼底含着防备,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情况。 这些人占据的方位很是巧妙,将两人的去路和退路都挡的一条不剩,看来他们很有可能是守卫部落的人。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又是谁?快让开,我们赶路呢!”巴图没有害怕之色,昂着下巴大声地反问他们。 领头人看一眼沈乐妮,微笑对巴图说:“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们是不能放你们走的。” 巴图回首望沈乐妮,后者打马上前两步同巴图并肩,正视那人,不疾不徐开口道:“我们是萨尔部落的。” 领头人仔细打量两眼沈乐妮,继续问:“你们要去哪里?” 沈乐妮顿了顿,一瞬间脑中思绪纷乱,但下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她回道:“我是巫医,巴雅尔部落的乌日格阏氏叫我去给人治病。” 话音落下,围着他们的七八人互相面面相觑起来,不知该不该放他们过去,又纷纷拿眼睛看向领头人。 领头人眯眼端详她只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忽然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年轻的巫医,还是一个年轻女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要是耽搁了我的时间,不知乌日格阏氏会不会怪罪于你。”沈乐妮神色淡淡。 她的口气很是笃定,周围的人有了让开的意思,但没有领头人的吩咐,他们又不敢自作主张。 而领头人听着她说了这些话,只觉得她的口音有些奇怪。他盯着她,忽然道:“把你的脸露出来看看。” 第221章 只要治好她 沈乐妮没动,微微皱眉道:“你确定要再耽误我的时间?” 领头人笑了笑,不接她的话,“你不肯让我们看看你的脸,难道……你不是我们胡人?” 话音落下,周围几个人顿时抬手握住刀柄,警惕地看着沈乐妮。 沈乐妮静静与他对视。照眼下这个形势,她要是不把脸露出来让他们瞧,他们是不会让她和巴图过去的。可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会轻易放过她吗? 就在这时,远处有纷乱的马蹄声响起。沈乐妮循声望去,发现又是三四个骑马配刀的匈奴。 等那些人靠近,方才和沈乐妮说话的领头人让出了位置,恭敬地向为首的人禀报了情况。那人听完后,便看向沈乐妮,平静地打量着她,开口说了一句:“我们可没听说过乌日格阏氏在寻巫医给谁治病。” “你是乌日格阏氏的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私底下在寻巫医?”沈乐妮面无惧色地反问。 代钦微微一笑,却是忽然转了话题道:“你说你来自萨尔部落?” “是。” “可据我所知,萨尔部落似乎只有一个巫医,还是个老男人。那你是?”代钦的视线在她的眉眼转了一转。 沈乐妮嘴唇微抿。看来,这身份是藏不下去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便又听到代钦带着警告的声音:“把脸露出来。” 连巴图也感觉到了沈乐妮危险的处境,一面焦急无措地喊了声姐姐,一面观察四周,想要找出一条可以冲出去的路来。 “巴图,没事的。”沈乐妮先是朝巴图安抚一笑,然后对上代钦锐利探究的视线,抬手缓缓扯下了遮面的布巾。 一张脸暴露在众人视线中,那张脸被抹得脏兮兮的,但即便如此,那些匈奴的眼睛还是陡然精光乍现,和身边人纷纷交换眼神,心思暗暗流转。 “果然是汉人。”代钦哼了声道。 沈乐妮神色平和地说:“我的确是汉人,但我也的确会治病。” 代钦看了看她,问道:“你从哪里来?”他指了下巴图,“这个人似乎是我们胡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要去哪里?” “我说了我是从萨尔部落来的,他是萨尔部落的人,陪着我去见乌日格阏氏。”沈乐妮只简单回了两句。 代钦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你一个汉人,为什么会说我们胡人的话?”之前那个领头人忽然问道。 “我家在边境之地,自然是懂的一些,流落到这里后,说的多了,也就会了。”沈乐妮面色淡淡地解释。 而其他人似乎是等不及想做什么了,纷纷询问代钦要不要拿下这个女人。 代钦没理会他们,只是向沈乐妮确认道:“你真的会治病?” 沈乐妮心中一动,面上回道:“是,我家里有人是大夫,医术很好,所以我从小看到大自然也懂得一些。” “你会治什么病?”代钦追问。 “一些小病都可以看,不过我最擅长的,是缝伤口。”沈乐妮说着,观 察着代钦的面部神情。 果然,在听了最后三个字后,他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看着她的眼神也幽深了些。 沈乐妮不再说话,等待着代钦的反应。 片刻后,代钦对她道:“你既然是巫医,正好我们部落有个人生了病,只要你治好她,我就让你过去。” 沈乐妮心道果然如此,她点头应下:“好。请带路吧。” 可其他人一听要放过沈乐妮却不愿意了,你一眼我一语地说怀疑沈乐妮是奸细,要把她抓起来之类,但代钦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抬起手面容冷肃地打断了他们:“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继续去巡视,她交给我处理。” 几人虽万分不愿,但不敢不听代钦的吩咐,加上有职务在身,也便打马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沈乐妮身上。 代钦调转马头,看了眼两人道:“跟我来吧。” “姐姐?”巴图却不敢跟着他走,慌张望向沈乐妮。 “巴图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沈乐妮温声安慰他一句,一夹马腹跟了上去,巴图紧随其后。 沈乐妮两人不近不远地跟代钦后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地注意着四下的情况。 片刻后,视野里就出现了零散分布的穹庐。代钦带着他们来到其中挨着的两顶,停下来等着后面的两人。待两人上前来,代钦看了眼巴图,才对沈乐妮道:“下马吧。”说完,他自己先行下了马。 沈乐妮迟疑了一瞬,也从马背上下了来。然后她把缰绳递给了身边的巴图,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半哄着同他商量:“好巴图,你就在这里等着姐姐好吗?把马儿看好,姐姐等会儿就过来。” 巴图看向前面那个驻足等待着的男人,见他眼睛一直盯着两人,有些害怕地扯了扯沈乐妮的衣袖:“姐姐,你不会被欺负吧?” 沈乐妮摇摇头,对他展颜一笑道:“要是姐姐被欺负,姐姐就叫你,你看行不行?” “嗯!”巴图带着力道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膛上,发出一声瓷实的响声,他瞪着代钦,提高嗓门对沈乐妮道:“姐姐你要是被他欺负了,你就大声叫巴图,巴图打死他!” 沈乐妮笑着点点头,转身跟着代钦去了。 进了毡帐,就看见侧边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年老的妇人,然后就没有别的人了。代钦带着沈乐妮走过去,沈乐妮发现这妇人好像病的有些严重,她闭着眼,整个脸很苍白,但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神情萎靡,呼吸很轻。 听见了动静,老妇人缓慢睁开了眼睛,双眼聚焦了一下,才看清床前的人。她看着代钦,声音虚弱:“是代钦啊。”然后,她注意到他侧后的沈乐妮,愣愣道:“这个姑娘是……” “额吉,代钦昨日没来看您,您好些了吗?”代钦微俯下身体,关怀她道。 老妇人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虚浮无力:“额吉怕是……” 代钦蹲下身握住她的一只手,宽慰她道:“额吉,您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霍硕姐姐只有您了,所以您一定要坚持。” 老妇人拍拍他的手,算是应了他。 “霍硕姐姐又出去给您找药了吗?”代钦问。 “是……已经出去许久了。”才说这么一会儿话,老妇人似乎就用完了力气,疲惫地合了合眼。 代钦这才回头看了沈乐妮一眼,又对老妇人柔声道:“她是我给您找来的巫医,我让她给您看看吧。” 老妇人这才又看向沈乐妮,也不再多问,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这位巫医了。” 代钦站起身,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上前两步,把背包拿下来放在自己脚前的地上,然后俯身查看起了老妇人的情况。 第231章 她先是伸手摸了摸老妇人的额头,果然很烫,应该是发了高热。沈乐妮先是开口问代钦:“你可知道额吉她生的什么病?为什么生病?” 代钦回道:“前几日额吉不小心栽进了小河里,应该是冻着了。当日就发起了热,只是额吉她身体不好,吃了寻常的药不太管用,反反复复的起热,浑身还越来越烫,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 掉进河里了?沈乐妮忽然想起了前两年年幼的刘据也掉进过池塘,也是高热不退。那这个额吉,应该也是肺上有了些感染。 但为保险起见,沈乐妮还是先询问老妇人道:“额吉,您这几日咳嗽吗?” 老妇人一直望着她,看出了这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的眼睛很漂亮。听到她的话,她轻轻点了点头。 沈乐妮又问了两三个相关症状,果然对上了,看来应该跟她的猜测差不离。 “额吉是生的什么病?为什么一直不退热?”代钦问。 “她应该是掉进河里后,不小心吃了些脏东西进去的原因。不把那些脏东西给清理掉,热就退不下去。” 代钦兀自思考。 但沈乐妮却有些迟疑了。虽然她现在确实有药,可是那抗生素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可不给她吃的话,光吃退烧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想了想,沈乐妮从包里取出了一片抗生素和退烧药,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代钦就上前来,盯着她手心里的东西,语气带着些防备:“这是什么?” 沈乐妮解释道:“这是药,是我家独制的,不外传。” 代钦道:“你先吃一个。” 沈乐妮抬眼看他,“制作这个药需要很多草药很多道工序,这药很珍贵,我不能浪费。你放心,这是在你们的地方,要是我想害额吉,我和巴图是跑不了的。而且我和这位额吉无冤无仇,我没有理由害她。”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何况我还要赶路去见乌日格阏氏,快些治好额吉,你就让我走。” 代钦与她对视,见她目光坦然平淡,便妥协道:“好吧。” 但沈乐妮却并没有急着喂老妇人吃药,而是拿起那片抗生素,对两人道:“只是我有言在先,这一枚药,效果很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它。因为制作它需要很多草药,而每个人的身体都不同,所以一些草药吃下去后,有些人会有不适,严重的话,会危及性命。” 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代钦就猛然攥住了她举着那片药的手腕,用力地捏着,似是一种警告。他眯着眼盯着沈乐妮:“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能给额吉吃,换一个。” “这是唯一可以救额吉的药。”沈乐妮语气坚定,神情泰然。 第222章 我送你去 代钦抿着唇直直看着她,这时候老妇人开了口:“代钦啊,没事的……巫医,你给我吃吧。” 代钦看了眼老妇人,见她那虚弱到随时会离开的样子,终究慢慢放开了捏着沈乐妮手腕的手。 “你去倒一碗温水来。”沈乐妮支使他道。 代钦顿了顿,还是转身出去快速烧了一些热水,端了一碗进了帐子。 “把她扶起来。”沈乐妮又吩咐。 代钦没有说话,按照她所说的,把老妇人扶起来,他悬坐于床沿,双手扶着老妇人的双肩,支撑起她无力的身体。 沈乐妮教了老妇人如何服药,然后便帮着她把两片药都吃了下去,放下碗道:“等上一会儿,就能看见效果了。” 其实她心里很是紧张,第一次给人吃抗生素,但愿这位老妇人不会对这药起什么过敏反应。代钦又扶着老妇人躺了回去,两人就静静地立在帐子里等待着,谁也不说话。 好在两刻钟以后,老妇人也没什么不适反应,她的高热也渐渐退了下去,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代钦查看了下老妇人的情况,见她果真有所好转,便放下心来,为她盖好被子后,就带着沈乐妮出了帐子。 两人立在帐外,代钦停足转身对着沈乐妮,问她:“额吉的病就算好了吗?” “再吃几次药,差不多就没事了,以后慢慢将养。”沈乐妮说着,又掏出几粒药递给了代 钦。 代钦低头看那手掌里雪白的几粒药片,终究是伸手接了过来。他抬头看着沈乐妮,目光里多了丝尊重和感谢:“多谢。” “治病救人是巫医应该做的。”沈乐妮摇头说,把一日服几次药什么时辰吃等事宜详细交代给了他,然后问他:“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代钦注视着她,毫不犹豫道:“当然。” 沈乐妮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这里距离巴雅尔部落还有些远,你一个汉人行走在大漠很不安全,我送你们去吧,亲手把你带到乌日格阏氏面前,也算是感谢你救了额吉。” 沈乐妮唇角微微一凝,视线与他相对。 从他的眼神和这番话可以得出,虽然他不打算再为难她,但他还是对她的身份来历有所疑虑。 若是由他把她送到乌日格阏氏身边,到时候她的谎话不就不攻自破了?可看代钦这架势,她根本推脱不了,他是一定要跟着她和巴图去的……罢了,到时候就说她是担心路上被人欺负才撒的慌,反正她的包里该扔进空间里的都扔进去了,他们搜不出个什么来,自然无法证明她是什么奸细。 考虑好以后,沈乐妮复而看向代钦,颔首道:“那就麻烦您了。” 代钦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话,把药小心翼翼揣进腰间,带着她和巴图直接踏上了去往巴雅尔部落的路。他在这个部落应该有些地位,因而路上碰见了一些骑马的男人,都不敢拦下他,直接就放行了。 当日傍晚,三人就赶到了巴雅尔部落的领地边缘。 远远的,三人就看见远处有三个小人影,似乎发生了争吵,有人在推搡着其中一个人。 待靠近了些,代钦看清了那三个人,减缓速度对跟上来的沈乐妮介绍道:“你看那边,那三个都是巴雅尔萨赫单于的儿子。”他缓缓抬手一指那个三个半大少年中最小的那个,也是被欺负的那个,说道:“那个,就是乌日格阏氏的儿子。” 说完,就静静看着她的反应。 沈乐妮远看着那个约莫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他安静地望着对面的两人,即便被嘲笑被推搡也不开口不还手,只是沉默以对。 她明白代钦告诉她,是想看她是冷眼旁观还是出手帮乌日格阏氏的那个儿子。 若是不出手的话,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但要是出手帮那小少年,不仅会得罪萨赫单于的另外两个儿子,还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有身手的事……对了,还有巴图在!那么应该不用她出手,只需让巴图吓吓他们,凭巴图那大块头,吓走那两个小屁孩应该没问题。 可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本来就在代钦面前撒了慌,说是阏氏叫她去的,此番若是被拆穿,不能留在乌日格阏氏身边,她就会不断地有麻烦。要是她帮了那小少年,说不定能获得乌日格阏氏一点好感,也能有机会留在她身边。 所以这是一个能够留在乌日格阏氏身边的机会,哪怕会得罪他们,她也必须把握住! 做好决定后,沈乐妮直接打马上前,下一刻被代钦拦下,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乐妮只望着那边道:“他们两个欺负一个,未免有点太过。” “你是想帮乌日格阏氏的儿子?”代钦挑眉。 “我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而已。” “可另外两个也是萨赫单于的儿子,还是萨赫单于正妻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怕得罪他们和那位阏氏?”代钦嘴角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沈乐妮没说话,直接以行动回答了他。待靠近那三个孩子一些后,沈乐妮下马大步过去,巴图紧紧跟在了她身后。 那最大的孩子又要伸手去推搡,沈乐妮见状轻喝道:“住手!” 巴雅尔部落萨赫单于的大儿子厄赫特手一顿,三人闻声望来。看见走过来的一女一男,厄赫特皱起眉,眼神不善地看向说话阻止他的人:“你们是谁?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沈乐妮缓缓停下脚步,快速打量了眼这应该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先是好言好语同他讲道理道:“你们两个人好歹比他要年长一些,就不要欺负他了吧?” 厄赫特瞪眼呵斥她:“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远点,不然我连你这个女人一起欺负!” “就是!赶紧滚!”另一个“帮凶”也道。 沈乐妮微微蹙眉。看这两个孩子的脾气,看来好言相劝是不行了,得用武力解决。她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孩子,对巴图招了招手。 巴图颠着小碎步上前来,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沈乐妮抱着手臂,对两个小少年浅浅笑道:“既然让我碰见,我就不能不管,所以抱歉了,你们两个现在就走,要是不走的话,可别怪我也学你们以大欺小了。” 说着,她笑眯眯伸手指了指巴图,后者似乎明白自己要给沈乐妮撑腰,便叉腰挺了挺壮硕宽大的胸膛,昂起下巴睨着厄赫特。 第232章 厄赫特看一眼巴图那又高又壮的体格,气得鼻孔不断一张一翕着,瞪着沈乐妮发出一声怒吼:“你!” “还不快走?”沈乐妮保持着笑容。 “我不信你敢拦我!”厄赫特说着,一拳揍向他对面的沉默小少年萨日,沈乐妮立马喊道:“巴图!拦住他!” 巴图闻言,跨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厄赫特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直接把他拎了回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厄赫特在他手里使劲挣扎,却一点用都没用,只能无能狂怒,大喊大叫。 他旁边与他同母的弟弟哈尔塔伊似乎被震慑住了,不敢乱动乱说,默默吞了吞口水。 “巴图,放开他。” 巴图依言将手里的人往后轻轻一推,手也跟着放了开。但巴图根本没用劲,厄赫特也因这力道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哥!”哈尔塔伊惊慌地冲到他身边,然后又怒又怂地盯着巴图。 厄赫特站稳后,双目似喷火般,视线狠狠扎在巴图与沈乐妮两人身上。他捏紧拳头,在两人间来回看着,最终把三个人都瞪了一遍,转身携着怒火就走,嘴里不忘叫嚣:“你们给我等着!” 哈尔塔伊扫了沈乐妮与巴图一眼,好像要把两人的脸记住,然后也屁颠颠跟着哥哥离开了。 看着两个小少年骑着马离开后,沈乐妮这才看向那个沉默地偏头望着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孩子。 他的长相,跟那两个孩子确实有所不同,眉眼不似他们那样深邃,但小小年纪却已然能看出五官的优越,长大后定是个清秀俊逸的男子。由此可见,他的汉人母亲容貌定不差。 收起思绪,沈乐妮俯下身尽量与他视线平视,对他温柔一笑,小声问道:“你的额吉是乌日格阏氏吗?” 萨日这才看向她,见她目光温和,没有一点鄙夷或者恶意,默了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沈乐妮正要说话,听见身后有动静,猜测应该是代钦靠了过来,便压低声音、眼神真挚、语速飞快地恳求他道:“帮我留在你额吉身边,求你。” 萨日微微一愣,一时没说话。 这时,代钦打马靠了过来,先是对着萨日垂首喊了声台吉,然后状不经意地问沈乐妮:“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安慰一下他。”回答了代钦,沈乐妮对萨日浅笑着说:“台吉,我是乌日格阏氏要找的巫医,您带我去见她吧。” 萨日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平静道:“那你跟我走吧。”说罢,他就转身朝自己拴在远处的马儿走了去。 沈乐妮提着一口气,和巴图也上了马,三人跟在了萨日后面。 没多久,几人就看见了穹庐群落。萨日带着三人穿行而过,最终停在了一处大毡帐前。 这处毡帐附近有几个小穹庐,除此之外,周围一里都再没有任何帐子,都离得比较远。 看见萨日,两个匈奴女子上前行礼,在看见萨日带回来的三个陌生人以后,其中一人悄悄转身进了大帐内。 等沈乐妮三人都下了马后,就看见帐子里走出来一个美妇人,通身气质婉约端静,大约三十左右,看长相便知是汉人。 乌日格看着三个陌生人,正要开口询问萨日,沈乐妮看出了她的意图,及时走上前,对着她就说道:“阏氏,我便是您要找的巫医。” 第223章 来者不善 她用的,乃是汉话。且沈乐妮说着,还把脸上的布巾给拉了下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乌日格听她用的是汉话,先是一愣,再看她面对着自己露出了那张遮起来的脸。乌日格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便看出了她与自己同为汉人。见这女子目光殷切而恳求地凝望着她,再转眼看了看她后面的两个男人,乌日格心下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同为汉人的女子想必是遇到了麻烦,才来寻求她的帮助。 恰在这时,身边的儿子望着她开了口:“额吉,刚才是她帮我,我才没有被大哥和二哥欺负。” 乌日格眉角一动,想了想,最终看着沈乐妮温声道:“巫医一路辛苦,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安排事情给你。” 这是同意她留下了!沈乐妮提着的那口气慢慢散了去,朝着乌日格行了匈奴一礼:“是。” 后面的代钦听到这里,也知乌日格要留这女子在身边,即便他心中还是有着疑问,也不是他能管的了。他对着乌日格行礼道:“阏氏,小人已 将巫医给您安全送到,若您没有事吩咐,小人这就回去了。” 乌日格颔首:“多谢你了。” “不敢。小人告退。”说完,代钦也不再看沈乐妮和巴图一眼,转身上了马,打马而去。 乌日格又转头看巴图,见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憨傻,不像是会欺负为难沈乐妮的样子。她按捺心中的一点奇怪,问沈乐妮:“他是和你一起来的?” 沈乐妮点头,看向巴图。他们已经出来好几日了,乌维不知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她心中担心不已,换回匈奴话对乌日格歉声解释道:“阏氏,他是萨尔部落的人,叫巴图,那时候我遇到了些麻烦,巴图的额吉就让他送我到巴雅尔部落来找您庇佑。所以刚才我才说是您找我来的,冒犯了阏氏,还请阏氏责罚。” 乌日格不在意地淡淡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你也帮了我的儿子。”说完,她询问道:“你真是巫医?” “是。”沈乐妮点头道。 乌日格眉目温和:“巫医在大漠上,可是珍贵的很,你又是女子,对我们这些妇人来说看病也要方便许多。既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可好?” 沈乐妮巴不得呢,她赶紧道谢:“多谢阏氏收留!” 乌日格伸手虚扶了她一下,又看着巴图道:“萨尔部落离这里有些距离,你们赶了几日路,想必很是疲惫。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留下来好好歇一晚,明日吃过饭再回去。” 巴图听完却不理乌日格,只是望向沈乐妮,眨巴着眼看着她。 沈乐妮赶紧对乌日格小声解释道:“阏氏,巴图他不是对您无礼,他小时候因病烧坏了脑袋,所以即便长大也如同稚儿,您见谅。” 乌日格听了,有些怜悯地瞧了巴图一眼,对沈乐妮道:“那你便劝劝他吧,明日我让人将他安全送回去。你看可行?” “多谢阏氏。”有乌日格的人护送,她也可以放心让巴图回去了。又想到乌维,沈乐妮不由得请求她道:“阏氏,巴图他的额吉对我很是不错,此番我们是悄悄离开的,我担心额吉会有麻烦,可否请您的人到时候照看额吉一二?” 乌日格听了便道:“这不是问题,我应你便是,不用担心。” 沈乐妮松了口气,又朝着乌日格道谢。 乌日格罢罢手,叫人带巴图下去休息,起初巴图不愿,非要紧紧跟着沈乐妮,被沈乐妮又哄又劝,巴图这才乖乖地跟着人去了。 乌日格让萨日回自己的帐子去,然后领着沈乐妮转身进了大帐。 沈乐妮悄悄打量着帐内布置,正对着门口的上首摆着一张铺着雪狐皮的宽椅,宽椅前放了张长桌,上面除了一套茶具,还有一大盘新鲜果子;下首的两边各放了两张椅子,左边搁了一张汉式紫檀大屏风,想来屏风里面就是乌日格睡觉的地方。右边除了放着两口大箱子,就是摆了一些汉式的东西,用作观赏和点缀。 看这帐子里的布置,便能看出这位汉人阏氏颇得单于宠爱。 进了帐子,乌日格坐到上首那张宽椅上,示意沈乐妮坐下后,就挥手让女婢们都出去了。待帐子里只有她二人后,乌日格才看向沈乐妮,神色温然平和地开始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又是如何来到……这大漠的?” 沈乐妮按着早就想好的说辞一一回道:“回阏氏,我叫乐妮,具体多少岁我不记得了,应该是二十来岁。因为我之前似乎摔伤了脑袋,许多事都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我家好像在汉朝边境之地,家中有大夫,所以我自小耳濡目染,也会看一些病。我似乎是被掳到大漠的,或许是因为会治病,所以才没有被欺辱。我被辗转买卖,后来我不幸走散,孤身流落到萨尔部落,被巴图的额吉收留。” 之后的事,乌日格已经知道了。沈乐妮遇到麻烦,被巴图送来了她身边。乌日格听完不免轻叹,汉人流落到这里,总是凄惨可怜的。 这叫乐妮的女子或许有所不知,她之所以还未受到过欺辱,想来是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因为她这张脸。 她的经历,与自己是何等的相似…… 乌日格怅然了会儿,便收起纷杂的思绪。她也不欲过多细问去揭别人伤疤,只点了点头,又道:“既是二十多岁了,那你可记得自己成亲与否?” “我……我也不知。”沈乐妮歉然一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索性直接装傻。 “无事,记不得便记不得了。”乌日格温声安慰她一句,转移了话题,“那你可还知道家中是否还有人?” 第233章 “我的家乡遭受劫掠,我也不知他们还在不在……”沈乐妮低垂着眼眸,语调低低。 乌日格也失神地望向帐外,心底隐隐作痛。 在这大漠上生活了许多年,那些遥远的记忆被她刻意忘记,可意外来到她身边的这个女子,与她有着相似的经历,那些压抑了多年的东西,似乎又汩汩冒出。 帐子里静了下来,沈乐妮觉得她的话可能勾起了这位阏氏的回忆,便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乌日格就不动声色地回了神,眉眼恬淡地转移话头:“你都会治一些什么病?” 沈乐妮回道:“只会看一些小病,不过我最擅长的,是缝伤口。” 乌日格显然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会这个,惊讶了一下,似替她松了口气:“你的这个本事,对胡人来说,很是宝贵。如此的话,你就可以立足在巴雅尔部落,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便是单于,也会因你的医术而尊重你两分。” 沈乐妮轻轻颔了首,乌日格以为她还是不太放心,便又宽慰她:“你且安心,你既然在我身边,若单于为难于你,我自会为你求一求情。” “多谢阏氏。” 乌日格点了下头,询问她道:“那你就暂时先做我的婢女吧,如何?” 沈乐妮自然没有不愿,立马应了下来。 再说了会儿话,乌日格就让人腾了一顶婢女住的小帐子出来,让人把沈乐妮带去休息了。 巴图在巴雅尔部落睡了一晚,第二日上午吃了饭后,乌日格就叫了两个健壮男子护送巴图回到萨尔部落。出发时,巴图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看沈乐妮,沈乐妮强忍着难过不舍情绪,笑着挥手和他告别。 之后,沈乐妮就在乌日格不远处的小帐子里住了下来,有了乌日格的庇佑,她也不再整日往脸上抹脏东西,毕竟这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要不了多久她的长相就会被传出去,索性就不再遮掩。 然后,她也慢慢了解了乌日格的一点情况。 比如,她住的地方离单于正室和另一个妾室都有些距离,离单于帐更是远,说是乌日格自己喜爱清静,单于就允许她和萨日单独住到了这处少有人烟的地方。这份宠爱,令巴雅尔女人都很是艳羡。 沈乐妮才住下两日,乌日格阏氏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汉女的事情就传了出去。本来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起初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是听说这个汉女比乌日格阏氏还好看时,就有一些人来看稀奇。 这其中,就有萨赫单于的正妻赛罕大阏氏。 这日,沈乐妮正在乌日格的大帐里同她说话,一个婢女就进来通传,称大阏氏来了。她刚禀完,一道人影就张扬而来。 坐在上首的乌日格站起身,走到了沈乐妮对面的那张椅子前,沈乐妮也随着她站起来,跟着她向来人行礼。 行礼的同时,沈乐妮悄悄打量着这位单于正室。她无论是身量还是身材,都比乌日格要高大健硕一些,颇有力量感和健康感,五官艳丽,眉眼凌锐,极有正室的气势。 沈乐妮暗叹,怎么感觉有点来者不善? 第224章 有了危机感 赛罕不理会两人,径直走到上首的雪狐皮宽椅边,施施然在正中央落座,才抬眼扫向下边各站一边 的两人。 “坐吧。”她淡然开口。 乌日格依言坐下了,而沈乐妮不知道这话里有没有让她也坐的意思,便立着没动。 “这位……巫医不用客气,你也坐下吧。”赛罕看向沈乐妮,对她微微一笑道。 沈乐妮这才颔首道了谢,坐了回去。 赛罕目光不遮不掩地打量着她,尤其是在那张出色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盯得沈乐妮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就在帐子里的氛围陷入诡异时,赛罕总算是收起了那肆意的目光,对着沈乐妮平和地开始一番问话。 沈乐妮按照那套一样的说辞,将自己的名字、年龄还有来历一一告诉了赛罕。 赛罕听完,叹息一声:“没想到,你的命,也和乌日格一样可怜。” 沈乐妮眼皮一跳,这话听上去像是同情她,可实际上却是在嘲笑乌日格的身世。她悄悄瞟了眼对面的乌日格,她不知是没听出还是不在意,始终垂着眼睫,神情淡然。 看来这两人之间,好像关系并不融洽。 “看不出,你竟有二十多岁了?我真是羡慕你们汉人啊,不仅长得貌美,容貌还衰老的那么慢。”赛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是一声轻叹。 这话让她怎么接?沈乐妮汗都要下来了。短短一会儿,她就见识到了这位大阏氏的不好相与。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又听赛罕开了口:“那你成亲了没有?”没有人看见,赛罕眼底有暗光一闪。 “我……大阏氏见谅,我记不得了……”沈乐妮继续装傻。 “那不提了。”赛罕忽然换了话题,“听说你是巫医,你真会治病?” 沈乐妮点头,又把之前回答乌日格的那番话跟赛罕说了一遍。 赛罕听了,也是露出了些惊讶之色,随即笑了笑,看着沈乐妮说道:“那还真是要感谢乌日格了,将你留在巴雅尔部落,有了你,巴雅尔百姓即便受伤也不用担心会死掉了。” 乌日格适时开口:“是大阏氏心善大度,才能容奴留下她。” 赛罕显然对她的话很受用,唇角满意一勾,却是话音一转,又对着沈乐妮道:“正好近日冷了下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麻烦巫医替我看看吧。” “是。”沈乐妮站起身,走近两步,询问了下赛罕有哪里不舒服,片刻后得出大概是风寒感冒,便回道:“大阏氏,您应该是染了风寒。正好我那里有药,我去给您拿,您只要吃几次就能好了。” 赛罕嗯了一声,沈乐妮便转身出了大帐去自己的住处取药,一会儿后她手托着一块放着几粒药的布走了进来,放在了赛罕面前的长桌上,然后给她讲了一下吃法。 赛罕用手指捻起一粒,放在光线下细看着,嘴里问道:“这是药?” “是。” “我怎么没见过?”赛罕瞥她一眼。 沈乐妮轻声回道:“这是我家的秘方,无论是配方还是药丸的做法,都是我家祖传,所以没有人见过。” 赛罕略有怀疑:“你都失忆了,还记得怎么制药吗?” “这些是我之前在家里偷偷带在身上的,已经剩的不多了。虽然我失了忆,但或许是因为自小看着家里人做药,所以脑子里隐隐约约还有些记忆。”沈乐妮一番话滴水不漏。 “那这药你还能做得出来?” 沈乐妮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这药需要很多草药和工序,我的记忆不完整,若是要做的话需要试验许久,而且最主要的是,许多草药和器具……大漠里没有。” 赛罕满面可惜,就着桌上茶壶里的热茶倒了一杯,然后按照沈乐妮所说,服下了一粒药,只是那药的苦味令她忍不住皱了会儿眉,带着质疑地看了眼沈乐妮:“这药怎么如此苦?” 沈乐妮有些歉然地一笑:“这药……是有些苦的。” 赛罕也没再在这小事上计较,示意旁边侍立的女婢将桌上的药拿起来,而后她也站起了身,绕开长桌走到了下边,乌日格两人也从椅子上立了起来。 赛罕走到两人中间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沈乐妮,又在她脸上望了一圈,慢慢绽唇一笑:“既然你投奔到巴雅尔,我身为萨赫单于的大阏氏,自然有责任庇护你。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都忘了吧,安心在这里生活。你一人着实孤单,以后我会为你寻个依靠。你放心,我替你相看的人,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乐妮愣了一下,低着头回道:“多谢大阏氏好意,只是……只是我如今未有嫁人之意。” “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二。”赛罕缓着语气劝慰她:“不着急,我也没让你马上就与人成亲。” 沈乐妮拒绝不过,只能先道谢应下了。 赛罕满意一笑,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姿态张扬离开了。 待人走后,帐子里安静下来,乌日格挥手示意女婢出去,又坐回到那张椅子上,示意沈乐妮也坐。看她似乎有些神思不属,想来应该是被赛罕最后那番话吓住了,乌日格便出言安慰:“你别担心,我虽然是个妾室,但不让大阏氏干涉我身边人的婚事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沈乐妮起身向乌日格道了谢。 她坐在椅子上,思维不禁发散。乌日格作为一个汉女,却能成为一位颇得萨赫单于宠爱、在这里有一定地位的妾室,连那般强势的大阏氏也不敢明里为难她,只敢用言语含沙射影、拐弯抹角羞辱她,难道就只是因为她给萨赫单于生了个儿子? 可这两三日她也从乌日格口中了解了一些巴雅尔部落的事,萨赫单于本有一个正妻三个妾室,只是有一个妾室已经离世。赛罕给萨赫生了三个儿子,但最大的儿子早在几年前就因病逝世。乌日格只生了一个,还有一个妾室给萨赫生了一儿一女。 第234章 所以,若说乌日格凭借一个儿子就受到萨赫这么久的宠爱,倒也有些牵强。而且从上次她碰见两个少年欺负萨日来看,这个乌日格的儿子似乎没有让萨赫当成眼珠子一样宠爱。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乌日格的美貌? 就算乌日格年轻时貌美无双,可如今她到底年近三十,加上大漠里风霜无情,她的脸上早已留下了岁月痕迹。 难道那位萨赫单于真是一个专情又痴情的人?沈乐妮不太信,毕竟他有了乌日格后,后面还不是又纳了两个妾室。 嘶,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沈乐妮全无头绪。 想不通,索性抛之脑后 。 而乌日格见沈乐妮坐下后便一直沉默着,还以为她在为命运担忧,便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想了想开口道:“你可知大阏氏为何第一次见你,就要给你张罗亲事?” 沈乐妮眨了眨眼。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过,从赛罕进来坐下以后,她的眼神几乎就一直黏在她的脸上,恨不能盯出朵花儿来。起初她还疑惑,莫非赛罕与她有仇不成?可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 直到后来赛罕问起她成亲与否,还要给她找个丈夫,她就后知后觉明白了。赛罕多半是看她有一张好脸,怕单于看上她,再来个汉人跟她争宠,所以有危机感了,才急着要把她嫁人。 沈乐妮斟酌着回道:“大阏氏……是怕我被单于看中?” 乌日格淡淡一笑,眼底有欣赏之色:“你果真聪明。”她看向帐外乌沉沉的天色,面色平静,用有些生涩了的汉话缓慢说来:“那女人善妒,单于那个早逝的妾室,就是被她弄死的。我怀着萨日的时候,就险些被她弄掉了孩子,后来单于狠狠惩罚了她,她这才收敛。” 她顿了顿,聚集起有些涣散的目光,复而看向沈乐妮,眼里带着忠告:“不过如今看见了你,她又有了危机感。你以后看见她,尽量绕道走,莫要单独和她在一起。” 沈乐妮也神色认真地点头,又谨慎地问:“那……单于那里该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会去跟单于说的。而且如果你的医术真的很好,那么会受到所有巴雅尔人的尊重,即便是单于,也不敢强迫于你。” 沈乐妮颔首而应。 乌日格看了看她,忽然转移话题:“我身边不缺奴仆,你之后替我照顾着些萨日吧,他若是出去,你便跟着他,有你这个巫医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 沈乐妮虽不明此举何意,但乌日格也看上去也不像害她的样子,便应下了。 “那日有你和巴图在,他才没有被厄赫特和哈尔塔伊欺负……”乌日格似自语着,她垂着眼睫默了默,突然掀起眼睫,明晃晃的视线与沈乐妮的对上。乌日格注视着她,眼里有一道不明的精光,令沈乐妮无法忽视。乌日格仍然用汉话问她:“乐妮,你可有身手?” 从初次见面时她的机敏反应,这短短两三日的观察和相处,还有她的外表、本事来看,乌日格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闻言沈乐妮就是一愣,没想到乌日格话题转的如此突兀和猝不及防。她双唇嗫嚅了一下,本想遮掩过去,可乌日格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洞悉了她,那眼睛里还有些真诚和恳切之色,沈乐妮明白,她是想请她说真话。 沈乐妮想了想,留有余地地回:“只会几招防身用的。” 这么说,也是给她自己留个后路,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不得不暴露身手,到时候要是乌日格介意她瞒着她,有了隔阂便有点麻烦,而现在既然都说到这个,不如就适时暴露一些。 她认为,乌日格问她这个,不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第225章 饶了你的命 乌日格听了,面上表情未变分毫,俨然有所预料。她娓娓道:“草原上的男儿勇猛强健,想要什么都是自己争取,所以只要孩子们做的不过分,单于就从不允许我多加干涉孩子们之间的事情。” 她注视着沈乐妮,如水的目光带着两分恳切:“所以还得拜托你,替我多看顾着萨日一些,可以的话……也教教他。他有我这个母亲,有一半低贱的汉人血统,自小受到不少欺辱,可我却没办法改变这一切,唯有希望他自己强大起来。如今有了你,想必我也能放心一二了。” 沈乐妮有些疑惑,为什么乌日格会如此看好她,又这样放心地把萨日交给她?她们两人相识不过才短短几日而已。不过听完她这番话以后,沈乐妮便明白过来方才乌日格问她会不会武的缘由,想来她是希望她能教一下萨日,好叫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吧。 她压下心中思绪,应下了乌日格。 不管是为什么,乌日格首先肯定是相信她才会让她去照看教导萨日,那么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还有感谢她的收留与庇护,沈乐妮自会尽自己的能力,将能教的东西都教给萨日。 她也知道,蛮夷之族向来奉行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萨日生来的血统已然注定他会在这大漠里受尽欺负,若他自己不强大起来,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沈乐妮离开以后,乌日格的贴身女婢阿木走了进来,方才她就守在帐门口,自然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她也是一个汉女,被单于买来专门伺候乌日格的,陪在乌日格身边已经有九年之久,两人之间不只是主仆,更像姐妹一般,关系很是亲近,所以乌日格才能放心地让她守在门口。 “阏氏,您为何让她去照看台吉?她看上去……似乎连自己都无法保全。”阿木立到乌日格身边,低声问乌日格道。 乌日格安静地眺望了会儿帐外,才低语说:“来到这里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样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已经受尽欺辱,可能这辈子也无望逃离了,但她绝不能让她的孩子一辈子也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宁愿让他以后去争一争! 赛罕回去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过了两三日,沈乐妮估摸着给她的药应该差不多吃完了。果不其然,第三日下午,赛罕派了身边的女婢来称赞了沈乐妮一番,说她医术好,药也很是有用,又赐了她一件狼皮外袄,以示奖赏。 那日以后,沈乐妮的名声就渐渐在巴雅尔部落中传了开,赛罕也没再来为难过她。可沈乐妮并没有因此就松了气,毕竟单于那最大的一关,还没有过去。 如今萨赫外出巡视辖下部落还没有回来,因而沈乐妮每日都要神思游离一会儿,想着单于回来后她会遇到怎样的麻烦,她又有哪些对策。 只是还没等到萨赫回来,沈乐妮就遇到了别的麻烦。 从答应乌日格后,沈乐妮就担起了照看萨日的任务。他要是出去,她就要跟着他。只是萨日这孩子并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他似乎不喜欢出门,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都七八日了,也没见他再出去过一次,就在乌日格的帐子里看见过他两回。 而萨日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少年,沈乐妮也不好去他的帐子里寻他。因而她都没机会跟他单独相处,更别提什么教导了。 这一日天气晴朗,谢天谢地,沈乐妮总算是看见了那道小身影。 萨日养了一只五六个月大的小獒犬,叫努尔,正是调皮的时候,沈乐妮也同它玩耍过几回。见萨日独自带着努尔往外走去,沈乐妮立马小跑着跟上去,背着手微俯着身,柔缓语气问他:“台吉,你要去哪里呀?” 萨日也对沈乐妮有些熟悉了,也知道额吉让她跟着他,所以当下也没赶走她。她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会回答她,眼下他听了后便道:“带努尔去玩。” “那我跟你去好不好?我也想跟努尔玩儿。”沈乐妮笑眯眯地征求,努力跟他拉近关系。 萨日浅浅嗯了一声,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沈乐妮跟着萨日往外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平坦的直面着阳光的山坡。 来的路上也遇到了人,萨日虽然受他兄弟的欺负,但普通百姓第一还是看身份的,不敢有不敬之处,若是鄙夷也只敢在背后或者心里。因此碰见了只远远地行了礼,不敢乱问一句。 萨日就地而坐,努尔在他身边转了会儿,也躺在地上露出圆鼓鼓的肚皮,闭着眼睛晒太阳。萨日安安静静地托着自己的小下巴,望着远处的草地。 沈乐妮放轻脚步,在萨日侧后面坐了下来,她也托着腮,偏头望着萨日的侧脸。 萨日他如今已经十岁,正如乌日格所说,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而汉人 在匈奴这里是比牲畜还低贱的东西,想必他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听过无数羞辱鄙夷之言,受过无数欺负,才养成这寡言沉默的性子吧。 看来她要想和萨日拉近关系,任重道远啊。 “台吉啊,这只小狗是谁送给你的呀?”沈乐妮往前挪了挪,和萨日并肩而坐,找话题和萨日说话。 萨日没看她,只回道:“单于送的。” 他叫自己的父亲单于?是他自己私下这样叫还是萨赫让他这样叫的?但不论哪个原因,这父子俩的关系似乎真的没那么亲密…… 第235章 “那要是只有你跟我的时候,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沈乐妮放柔声音,继续找话题。 萨日点了点头,依旧没看她。 “萨日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萨日终于偏头看了看她,然后如她愿地问道:“为什么?” 沈乐妮绽开亲切的笑容:“因为这样显得我们很是亲近啊。” 萨日沉默地转回头去。 “萨日?” “嗯。” “萨日?” 萨日又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沈乐妮笑眯眯解释。 萨日顿了顿,目光注视着她,忽然主动开口道:“那日……多谢姐姐,还有那个哥哥。” 他主动和她说话了!沈乐妮激动坏了,克制住笑容,回道:“不客气,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然后,萨日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有沈乐妮时不时就问他一句,萨日也回答了她。 两人不知,山坡的另一面,有两个人正在四处张望——正是厄赫特和哈尔塔伊。 “喂,你确定看见他带着那个女人往这里来了?”厄赫特走出了一身汗,不耐烦地问身边的弟弟。 哈尔塔伊肯定地点头:“没错,我就是看见他们往这里走了,肯定就在不远处。” 厄赫特不再跟他说话,往山顶上走去。 两人是听说乌日格阏氏收留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汉女,今日就想来看看是不是真像他们所说,还没到乌日格的大帐时,就远远看见萨日带着个女人往远处走去,问了别人,知道就是那个汉女,两人就在后头跟了过来。 等两人踏上山顶时,就发现了那两个坐在半山腰上的一大一小。 “看!大哥,我就说他们在这儿吧!”哈尔塔伊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冲着厄赫特大叫道。 沈乐妮和萨日闻声,先后回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在看见是那两个小魔鬼时,沈乐妮直叹不妙,而萨日则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沉默模样。 两人慢慢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沈乐妮微错身体,将萨日挡在身后。 厄赫特两兄弟从山顶上慢步下来,走到沈乐妮两人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厄赫特如今快十四岁,正是抽条的时候,虽然体型不健硕,但身量已经快比上沈乐妮。 他双手背在身后,微昂着下巴,视线在沈乐妮脸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可看到她那双眼睛时,厄赫特眯起眼,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听旁边的哈尔塔伊指着沈乐妮惊呼:“是你!” 厄赫特也记起来了,这个女人,不就是之前对他们无礼的那个吗?! 之前他们回去后,他找了一帮人返回去,想抓住两人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是到那里时,人一个都不见了,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跑到乌日格阏氏那里去了! “是你啊!我还在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却自己送到我手里来了!”厄赫特一下就拉下了脸,质问沈乐妮:“那个男人呢?把他给我叫来!敢对我厄赫特不敬,我要狠狠给你们一个教训!” 这里没有别人,沈乐妮自然不怕被他们两个半大少年欺负了去,但毕竟人在屋檐下,她先装作惊讶了一下,似是才认出两人,然后对着两人真诚道了个歉:“二位是厄赫特台吉和哈尔塔伊台吉?那日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可我也是不得已,任谁看见两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子都会出手阻止的吧?二位台吉是伟大的萨赫单于的儿子,二位心胸宽阔,能否原谅小人无心之举?” 先道歉,然后戴高帽,他们应该不好意思再为难她这个女人了吧? 但沈乐妮显然是不了解这两个小魔鬼的,只听哈尔塔伊大声道:“大哥!你别听她说!她对你那般不敬,把她打死算了!” 沈乐妮眼皮一跳。 而厄赫特没急着说话,他一直盯着沈乐妮的脸,那股灼热的视线盯的沈乐妮浑身不适。他慢慢露出了一个坏笑,对沈乐妮道:“想让我放过你?可以啊,只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就饶了你和那个人的命。” 第226章 没有亲热感 但沈乐妮不仅没有生气,听这话从这小鬼嘴里说出来,反而有些想笑。 只是几人都没料到,沈乐妮没因这话动怒,她后面的萨日却一改往日沉默和逆来顺受,主动上前一步,扬起脸正视厄赫特的眼睛,小脸上全是严肃之色,沉声警告他道:“不许你欺负这个姐姐!” 沈乐妮讶异地轻轻挑了下眉。小萨日竟会为了保护她,敢与他的大哥对上?沈乐妮顿时感动的像大冬天喝了一碗热汤似的,心里暖乎乎的。 那这岂不是说明,萨日起码不把她当陌生人看待了?真是太棒了。 而厄赫特则难以置信,他反应过来后,也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萨日,眼里带着鄙视,恶意挑衅他道:“我就是要欺负她,你又能怎样?” 萨日抿着嘴没说话,捏着小拳头,目光平静如潭水地仰头与他对视。 旁边的哈尔塔伊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嘲笑:“萨日,难道你还想和大哥打架吗?看你又瘦又小,跟小羊羔一样!你就是每天吃五碗肉,你也打不过大哥!” 厄赫特扬起轻蔑的笑,对着萨日嗤了一声。 萨日没有被他们影响情绪,他静静注视了厄赫特一会儿,开口同他道:“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先把谁推倒。只要我赢了你,你们就不许再为难姐姐。” “行啊,我答应你。”厄赫特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了。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放倒萨日,所以对于萨日说什么,他根本完全不放在心上。说完,厄赫特旋即又坏笑着道:“要是我赢了,无论我对她做什么,你不仅不能阻拦我,还要在一边亲眼看着。你敢答应吗?”他伸手指了指沈乐妮。 “萨日,你敢答应吗?”哈尔塔伊在旁边笑着激他。 萨日盯着厄赫特,像是要用眼神把对方给盯出个洞来。 沈乐妮不忍心再看着,毕竟厄赫特和萨日两人体型差一目了然,怎么比试萨日赢 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正要开口劝阻萨日,就见萨日朝着厄赫特点了头:“好。” 谁知厄赫特却还不满足,他哦了一声道:“刚刚忘记说了,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跪下来,大声说你是低贱勃斡勒的儿子!”他挑衅又不屑地笑道:“怎么样,还敢不敢跟我比试?” 勃斡勒,就是奴隶的意思。 哈尔塔伊在一边配合着嘻嘻地笑。 沈乐妮不禁皱起眉头,看着满脸恶意的厄赫特。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好歹怎么说两人也是同父兄弟,厄赫特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这样羞辱萨日,丝毫不给他脸面,可见萨日以前明里暗里不知道受到这两兄弟多少欺负。 想到这里,沈乐妮有些心疼地望向萨日。 萨日死死盯着厄赫特,眼底划过恨恨又隐忍的光,一直捏着的小拳头在微微战栗。他开口道:“好。” “萨日?”沈乐妮想拉他,却被他轻轻又坚决地躲开。 沈乐妮无法阻止,只能往后退了两步。待会儿要是萨日输了,她是绝不可能任由厄赫特那般羞辱萨日的。 哈尔塔伊也往后退让了开,厄赫特往下侧走了两步,和萨日所站高度一致,转身同他相对而立。 山坡上安静下来,只剩风呜呜的声音。 萨日身体微微前倾,双脚分开,重心下移,如临大敌的谨慎凝重模样,反观对面的厄赫特,他站姿随意,表情放松不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厄赫特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冲萨日喊道:“喂,还比不比啊!你要是怕了直接认输也行,也不用我再把你推倒,免得待会儿摔的哭着喊额吉,哈哈哈……” 这时,萨日却突然朝他冲了过去,厄赫特慢慢收起笑,在萨日身上找着下手点。 沈乐妮担忧地紧紧看着,而哈尔塔伊也像他哥一样一副轻松的样子。 就在萨日要靠近厄赫特时,只见他忽然扬起右手朝着厄赫特的脸挥去,那手心里不知何时捏了一把泥土,已经被他搓散,像沙土一样飞落到厄赫特脸上。 厄赫特猝不及防,两只眼睛里都落了泥,他大叫一声,闭上眼抬手揉搓起来。而萨日趁这个时机,两掌用力在对方胸膛上猛地一推,厄赫特便噌噌后退两步,屁股着地的摔倒在地。 沈乐妮和哈尔塔伊皆是一愣,显然对这结果的反转完全没料到。 “大哥!”哈尔塔伊朝着坐在地上揉眼睛的厄赫特奔了过去,见他表情痛苦,愤怒地转头蹬面无表情看着的萨日:“你耍赖!” 沈乐妮也两步来到萨日身边,将他护着。 厄赫特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堪堪能睁开双眼。他红着眼猛地从草地上窜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萨日两人面前,伸手指着萨日的脸,气急败坏道:“你敢耍赖!” 面对厄赫特那要吃了他一样的目光,萨日表情十分平静,望着他缓慢道:“用汉人的说法,这叫做兵不厌诈。” 第236章 “你!”厄赫特气得眼红脸更红,抬手就准备揍萨日。 沈乐妮正要阻拦,就听见萨日清亮的声音,质问厄赫特道:“你身为巴雅尔单于最年长的儿子,巴雅尔部落未来的单于,连输都输不起吗?” 这番话犀利地刺中了厄赫特最在意的东西。他的手就顿在了半空,瞪着萨日半天,最终恨恨地收回了手。 “大哥,他敢拿泥巴扔你,你的眼睛都搓红了,一定要揍他一顿才行!”哈尔塔伊唯恐天下不乱,哇哇叫道。 厄赫特却没理会弟弟,他盯着萨日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抬脚就往山顶上去了。哈尔塔伊蹬了萨日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着”也跟着离开了。 看着两个小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山顶上,萨日才松了口气,坐回到草地上。努尔颠颠地跑过来,拱着萨日的腿撒娇。 沈乐妮蹲在萨日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真诚道:“萨日,谢谢你。” 萨日却抬眼望着她,平淡地说:“没有你,他们也会那样欺负我。” 沈乐妮感觉心脏被针戳了戳,她压下酸涩心疼的感觉,对萨日笑着道:“那也要感谢你,刚才要是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萨日没说话,转过了头去。 沈乐妮虽然很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兵不厌诈这一招的,但最终什么也没再问,她又坐到他身边,陪着他安安静静地晒太阳看风景。 三日后,等待了许久的沈乐妮终于听说,萨赫单于回到了部落。 她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如她所料,萨赫当日下午就来到了乌日格的大帐,彼时沈乐妮已经被乌日格提前叫到账中,两人相对而坐,等待着萨赫的到来。 帐子里没有外人,气氛有些安静。乌日格见沈乐妮从进帐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是担心萨赫会对她做什么,便出言安慰她道:“别怕,你有巫医这个身份在,单于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来的。而且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强迫于你。” 沈乐妮朝她感谢一笑,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了门口阿木和其她女婢的行礼问安的声音。帐内两人刚从椅子上立了起来,一道壮硕的身影就携风大步跨了进来。 “单于。”沈乐妮跟着乌日格对着来人行了礼。 年近四十的萨赫虽然身量不算高,但长得膘肥体壮,穿着一身长袍,外罩狼皮长袄,那一身柔软干净的毛,像是才从狼身上扒下来似的。编成辫子的头发上、额心、耳朵、脖颈上,都戴着用动物的獠牙、骨头以及各种宝石做成的装饰物,华丽威严,象征着巴雅尔内至高的权力。 他并没有往上首的宽椅走去,而是走到了乌日格面前,抬手托起躬身行礼的她,就这样站着和她说起了话。 背对着沈乐妮的萨赫语调温和,询问着乌日格这些日的生活日常,乌日格也面带浅浅的笑容,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但默默看着的沈乐妮却从两人的言谈举止间敏锐地发现,这二人的关系,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怎么说呢……似乎没有那种爱人间的亲热感。两人已经有十日或许更久没有见面,这甫一相见却都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连抚摸脸之类的都没有,而且沈乐妮也没有从乌日格眼中看见丝毫对萨赫的爱慕孺慕。 怎么回事,萨赫不是很宠爱乌日格?那眼前两人看上去,怎么有些疏离感在里面? 沈乐妮正沉思着,对面的萨赫已经同乌日格说完了话,冷不丁转过了身,一双眼睛落到沈乐妮身上。沈乐妮感知到那双锐利的视线在上下打量她,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安顺地任由他打量。 萨赫今日回来后不久,就听说乌日格收留了一个汉人巫医,不仅是个年轻女人,而且长相能比年轻时的乌日格,他心生好奇,处理完了事情就来乌日格这里一探究竟。 在看清她的脸后,萨赫嘴角勾起愉悦和满意的弧度,眼中划过意味不明的精光。 “单于,她就是那位巫医。”乌日格见萨赫一个劲盯着沈乐妮看,害怕他因为她的脸对她起什么心思,便开口先介绍起了沈乐妮的身份。 萨赫闻言,略收了收肆意的目光,开口问沈乐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单于,奴叫乐妮。”沈乐妮低声回道。 “抬起头来。” 沈乐妮依言抬头,仍旧垂着眼睫。 萨赫犀利的目光又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语调不明地开口:“听说,你最擅长的是缝伤口?” -----------------------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猜,乌日格为什么得萨赫宠爱? 第227章 萨赫的考验 听到萨赫问的是这个问题,沈乐妮心里反而渐渐松了下来。他会首先问这个,说明她的这个本事多少是被萨赫看重的。只要萨赫看重,那么就不会轻易对她做什么。 “是,单于。”她回道。 “可是把伤口缝起来,不是更容易使伤口更严重糟糕吗?”萨赫提问。 沈乐妮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在巴雅尔生活的这十日来,沈乐妮多少了解了一些匈奴如今的医术发展情况。 如今的他们,不仅医术落后,贫瘠的大漠还使得他们缺乏药物。普通的伤风感冒、腹泻之类的小病,在这里也不容小觑,很容易死人,更别提伤口这类极易感染、死亡率极高的外伤。 就算在汉朝,缝合术也尚未得到重视和普及,更别提这时候的蛮夷之地。匈奴对待受了外伤的人,若是有些财富和权力的人,能拿上好的烈酒消消毒,然后外敷内服,而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就只能拿热水擦一擦,敷上草木灰或者草药,拿布包起来,有时候连草药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 至于什么把伤口缝起来,那都是在伤口实在太深太长,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办法。 沈乐妮冷静且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回单于,您说的会使伤口更严重,是因为缝伤口时,没有对缝伤口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己的手,进行消毒杀菌处理。伤口沾染了细菌这类的脏东西,自然会更严重。” “消毒杀菌是什么意思?细菌又是什么?”萨赫眯眼问。 沈乐妮简单回道:“在这 个世界里,有很多人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有两种叫做病毒和细菌,它们无处不在,会使伤口恶化,变红肿、生脓液、发高热。所以在缝伤口前,需要用烈酒、滚水或者有用的草药,将器具都消杀一遍,还要保持伤口的洁净,否则它们沾到伤口上,就会使伤口更严重。” 帐子里静了静,萨赫沉思片刻,向她确认:“所以即便没有缝伤口,那些受伤的人伤口会恶化,也是这个原因?” “是。”沈乐妮慢慢抬眼正视萨赫,回答道。 “这些东西本单于从来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学的?”萨赫审视着沈乐妮。 “奴家中有大夫,这些都是奴家里人所发现的,不曾外传过。奴从小看着听着,所以记得一些。”沈乐妮又垂下眼睫,神情镇定道。 萨赫语气带着怀疑:“可你不是伤了脑袋,失忆了?” 沈乐妮轻声道:“许是自小耳濡目染,记忆深刻了些。” 萨赫又打量着沈乐妮,乌日格适时上前,扶住萨赫的手臂,柔声求他道:“单于,她只是一个流落大漠的可怜女子,之前与人走失,实在无奈才来到巴雅尔求我收留的。请您看在她会治病救人的份上,不要为难她。” “乌日格啊,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坏的人吗?”萨赫侧头对乌日格调笑一句,然后转回头来,带着笑对沈乐妮道:“巴雅尔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巫医,是巴雅尔所有人的幸运。”他忽然收起笑,话音一转:“只不过,你要想安安稳稳生活在巴雅尔,得到本单于和阏氏的庇护,我得先看看,你的医术究竟怎么样。” 沈乐妮眉眼动了动,就听得萨赫朝着外面高声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守在门口的一个腰挎大刀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低头静等吩咐。 “去抓一个勃斡勒过来。”萨赫冲着他扬了扬手。 沈乐妮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他说出这句后心里还是不免生了些憋闷和怒火。 在大漠里,匈奴普遍称汉人为勃斡勒,连一个姓名都没有,无论是男是女,张口闭口都是“勃斡勒”。有着奴隶的称呼,做着奴隶的苦活,动辄打骂欺辱。像乌日格这样能脱离炼狱,在匈奴地盘上有一定地位的汉人,极是少有。 知道接下来萨赫要拿汉人来考验她的医术,沈乐妮暗暗握了握拳,压下心里往上翻涌的火气。 “你,跟我出来。”萨赫指了指沈乐妮,然后抬脚先走了出去。 沈乐妮不近不远跟在他后面,乌日格也担忧地跟了出来。 萨赫出了大帐,就驻足在门外,背着手等待着下属把人带过来。 乌日格立在他侧后面,看了后面的沈乐妮一眼,轻拧着眉欲阻止萨赫行事:“单于,乐妮姑娘应该不会骗您的,您何必要……” 第237章 萨赫抬手打断她的话,不容商量地吐出几个字:“你不用管。”说完他想到什么,偏头放缓语气叮嘱她道:“你回帐子去吧,一会儿免得污了你的眼。” 沈乐妮皱紧了眉头,而乌日格摇了摇头,并未挪动,萨赫也不再管她。 没一会儿,那个男人拎着一个瘦小的男子就大步而来,那男子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踉跄着,几乎是被半拖着过来的。 来到萨赫跟前,匈奴将那汉人男子往地下一丢,对萨赫禀道:“单于,人带来了。”萨赫挥了挥手,他就站到了一边去。 沈乐妮垂眸看向地上的那汉人,他穿着破烂脏污的长衣长裤,虽然穿着尚算完整,但仍然能看出他瘦的浑身都没几两肉,一头干枯打结的乱发凌乱地披散着。他深埋着头,卑微害怕地缩着身体,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瘦的凸起的颧骨。 萨赫居高临下地睨着这汉人,向着下属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张口吐出一个字:“刀。” 那匈奴依言,把腰间的大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平放于双手手掌上,递给了萨赫。 萨赫握住刀柄,那大刀就到了他手中。他手腕用了些力,寒光凛凛的刀锋就对准了汉人。他还没说什么,那汉人就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后面的沈乐妮不忍直视地侧了侧头,无声地深呼吸着。 萨赫欣赏着他颤抖不止、害怕恐惧的模样,过了会儿才开口命令他:“把你的手抬起来。” 那汉人抖的更厉害了,却不敢不听萨赫的话。他不知萨赫要他抬起哪只手,便颤抖着把两只手都平举了起来,一颗头却埋得更深了。 沈乐妮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掩在衣摆下的手紧紧捏住。乌日格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偏过了头。 在寂静的氛围中,萨赫忽然抬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条血线随之喷洒而出,溅落在草地上。 那汉人惨叫一声,条件反射抬起左手去抚右手—那右胳膊上,赫然被刀竖着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冒出,他因疼痛而面目扭曲、浑身剧烈颤抖,却不敢再嚎叫一声,死死地抿着唇。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抬过头。 萨赫把刀递回给下属,转身对沈乐妮微笑道:“巫医,让我看看你的医术吧。” 在他转过来前,沈乐妮就已经平复好了情绪,听完他的话后,沈乐妮顺从地点头:“是。请单于允许奴回帐子里去取东西。” 萨赫挥了下手,沈乐妮便转身快步朝着自己的帐子去了。没一会儿,她就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待她走近,萨赫就盯着她怀中那些东西看,而沈乐妮也不怕被他看。 早在前几日,她就让乌日格给了她几个牛皮水袋。她把水袋都放进沸水里烫过消了毒后,将生理盐水和碘伏装进了水袋里,又把缝合针等器具从包装里取出,分别用烫过的布包起来,再放进小木盒里,在乌日格给她的柜子里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她把所有包装都扔进了空间里,为的就是不让匈奴发现那些奇怪陌生的东西。 沈乐妮也不想跟萨赫多说什么,径直快步走到那汉人面前,蹲下身,先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布铺在草地上,然后把水袋、装着缝合针线、镊子以及纱布等东西的几个小木盒一一摆开。做完这一切,她抬头问萨赫:“可否请人给我打些水来,要烫一些的。还要一把锋利的小刀。” 萨赫挥了挥手,便有人转身去了。萨赫往前走一步,抬起一只脚便要去挨那些东西。 沈乐妮见状,毫不畏惧地出声制止他道:“还请单于不要用脚碰这些东西,若是沾上细菌,他的伤口必然会恶化,您也就无法知道我的本事究竟是好是差了。” 萨赫脚尖停在半空,最终 收回了脚,只垂眼望着那些水袋盒子问:“这些都是什么?” 沈乐妮只口头给他介绍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碰。 “这些药,是你做出来的?” 沈乐妮把那套说辞又给萨赫讲了一遍,萨赫听后眯了眯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他不在乎这汉女有什么经历、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她医术好,留在巴雅尔乖乖当好她的巫医之职就行。 片刻后,去打热水的人端着盆回来了。等他把水盆和小刀都放到自己身边后,沈乐妮这才看向还在轻轻发抖的汉人。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小刀,探过身要去割他右胳膊的袖管。那汉人瞥见伸过来的刀时,竟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沈乐妮动作一顿,心尖像被人揪了一下,即便他看不到,她也努力挤出个温和的笑,柔声用汉话安抚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你会有性命之危的。” 听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汉话,那男子抖了一会儿,竟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还是不敢抬头。 “待会儿我会把你的伤口缝起来,这样会好的更快一些,不过我没有药让你昏迷过去,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沈乐妮又温声告诉他。 男子始终是那个埋头沉默的样子,仿佛他不在意,亦或是不敢有任何意见。 沈乐妮担心他的伤,也不再多言,开始进入正题。 第228章 不知反抗 她先是试探地又拿着刀伸手过去,看他强忍着不再后退后,才轻轻地开始割他的袖管。 这刀果真很锋利,很快就把他的两层袖管都从肩处割了下来,然后沈乐妮便开始缝合前准备。先在热水里浸了会儿手,打开所有木盒,再用盐水碘伏先给伤口消过毒,再给自己的手消一遍,然后便开始穿针引线。 看她神情极为认真,萨赫也不再出声,静静地观看着她的这缝合之术。 穿好针线后,沈乐妮抬头看一眼汉人,再次温声安抚道:“别怕,一会儿就好了。若是疼,你就咬住衣裳。” 汉人没说话,只是眼皮动了动,似乎轻轻抬眼看了眼她手里的针线。 沈乐妮一手捏针一手拿镊,开始专注地缝合他的伤口。这汉人疼的浑身止不住轻颤,但他再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只死死把唇咬住,点点猩红从齿缝间冒出。 沈乐妮自然是知道他的疼痛,手下便尽量加快了速度。 乌日格早已因不忍心而侧过身体不再去看,而立在一边看着的萨赫,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味专注地盯着沈乐妮手下的动作。 她手法娴熟流畅,显然是缝过了无数次伤口,有着深厚经验。 看来她说从小耳濡目染,应是不假。 不消片刻,就见原本外翻的皮肉被平整地缝了回去,仿佛这胳膊上没有伤口,只有一条静静趴着的蜈蚣。 缝好以后,沈乐妮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拿盐水和碘伏给伤口消了遍毒,就拿纱布等物将他的右胳膊给包了起来。她将东西都收拾好后,才站起身,对着萨赫道:“单于,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萨赫仍然盯着汉人被白布包起来的胳膊,半晌开口对沈乐妮道:“你还没告诉本单于,为什么要把伤口缝起来。”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还伤上添伤! 沈乐妮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地回道:“把伤口缝好,一来可以使外翻的皮肉挨紧,促进血肉的融合和再生,若是不缝,分开的皮肉就会不断往两边外翻,愈合极慢;二来,若是皮肉暴露在外面,暴露的皮肉越多,沾染到的细菌也会越多,那样只会使伤口更容易恶化生脓。三来,还可以起到止血的作用。” 她挑了三条重点,至于其他什么美观等作用,不合时宜,对萨赫来说没什么用。 萨赫听完,眼里亮起精光,又目光沉沉注视着她,向她确认:“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沈乐妮低了低头,“奴不敢骗单于。” 萨赫晾她也不敢。他转头又看了看汉人那被白布包起来的伤处,怀疑地询问她:“但你用线把伤口缝起来,那等伤口好了后,那线岂不是留在肉里了?之后要是烂在肉里,不是又要剜肉?那还不如不缝!” 沈乐妮回道:“单于,那种线叫做羊肠线,是用羊肠所制,能够被身体吸收——也就是可以自己消失在肉里的意思。等伤口好了,羊肠线也消失了,所以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 听闻此话,萨赫既震惊又质疑,转身对着她,打量着她的神情,口气带着威胁警告之意:“你没有骗本单于?” “奴不敢。”沈乐妮再放低姿态。 “这什么羊肠线,是你做的?”萨赫眯眼审视她。 “回单于,这是奴做的。”沈乐妮顿了一下,旋即讨好似的补充:“草原上不缺羊肠,单于若是想要,奴愿意将方法献出。” 萨赫大笑起来,愉悦地伸手把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又轻轻捏了捏,调笑的语气中带着丝胁迫:“好!只要你听本单于的话,本单于便准你安稳的生活,在巴雅尔,没人敢欺负你。” 沈乐妮强忍住心中不适和那股想把他的爪子拍开的冲动,连忙谢恩:“多谢单于,奴定尽心做好巫医本分。” 第238章 萨赫满意地笑了笑,并未急着把手拿开,按着她的细肩,忽然又道:“既然你能做的出来羊肠线,那刚才冲洗伤口的两个药水,你也能做出来?” “回单于,那两个奴实在做不出来,因为配方很复杂,奴……奴记忆不完整,而且许多草药和器具……大漠里没有。”沈乐妮又装。 萨赫皱着眉,半晌道一句:“算了。”他犯不着为了一个什么药水,费时间费力气去大汉搜寻那么多东西。 沈乐妮适时补充道:“但或许可以找别的草药代替,烈酒也能。” “草原上有草药能代替?” 沈乐妮轻轻摇头:“奴来到大漠的时间不算长,所以知道的草药不多,不过奴之后可以去找找。” 萨赫嗯了一声,对她的识相乖觉还算满意。 “你那些药水还有多少?”他继续问。 沈乐妮回道:“可能……只够处理几回伤口了。” 先让他有个数,省得让她隔三差五就去给人缝伤口,她才舍不得把好东西给匈奴用,况且她明面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 萨赫眯起眼看了她会儿,忽然用命令的口吻道:“那你就都给本单于交出来吧。” 沈乐妮却没应下,轻声道:“单于见谅,那些东西需要小心待之,稍不注意就会沾染细菌,而一旦沾上细菌也就没用了,所以……还请单于允许,由奴保管,奴对那些东西很熟悉,知道怎么保存。单于若有需要时,尽管取用。” 萨赫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他拿过去,也确实不知道放哪里才合适,万一真像她所说,沾上那什么脏东西,没用了,那他岂不是白白失去那么些能救命的东西。 想好以后,他道:“就照你说的,放在你那里吧。” “是。” 萨赫上下扫她一眼,又转头去看坐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的勃斡勒,倏而勾起嘴角,话音一转道:“虽然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本单于毕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你所说。这样吧,本单于把这个勃斡勒交给你了,若是他伤口真的好了,羊肠线真的消失了,本单于就相信你,承诺你的本单于也能做到。但要是他死了的话,别怪本单于欺负美丽姑娘。” 说着,他还伸手用手指在沈乐妮脸颊上调戏地划了划。 沈乐妮不能躲闪,低下头回了个“是”,心里却一遍遍骂萨赫。 就知道这匈奴不会轻易相信她,也幸好她有抗生素在手啊。 她之所以没告诉萨尔她有这等神药,是害怕萨赫逼迫她一定要给他研究出来,或者直接给她全部抢了去。后者都还好,毕竟大多数 都在空间里,但要是前者的话,就麻烦了。万一因她做不出来,萨赫要杀她的话,她该怎么反抗才能保命? 到时候只怕是乌日格都救不了她。 萨赫总算是带着人离开了,沈乐妮提着的气终于慢慢松了下来。 乌日格上前走到沈乐妮身边,垂眸看了地上的汉人一眼,对她道:“我让人给他搭个小帐子,也好让他好好养伤。” 汉人在这里,别说帐子了,连一张像样的床榻都不可能有,他们一般都是跟牲畜睡在一起的。 沈乐妮朝乌日格感激一笑:“多谢阏氏,那就麻烦您了。”她想了一下,又道:“麻烦您让人将他的帐子搭在我帐子的附近,我也方便照顾他。” 乌日格点了头,就吩咐了下去。 一顶小帐子很快就搭建好了,里面安了一张干净暖和的床榻。不仅如此,乌日格还赐了一套干净厚实的衣物给这汉人。 等这汉人进了帐子后,沈乐妮去烧了些水,然后她亲自端着水进了他的帐子。 沈乐妮跨进帐门,就看见原本立在床边的男子仍然立在那里,低着个头,没敢动分毫,身上的衣物也没换下来。 他有些微微发颤,不知是疼的还是冷的。 沈乐妮只觉心疼,她把水放到地上,走近男子,用汉话温声同他道:“你放心,单于不会来伤害你了。你擦洗一下身体,然后换上那套干净的衣物。我在外面,等你收拾好了我再进来,好吗?” 男子没什么反应,沈乐妮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 听乌日格说过,匈奴要抓汉人到大漠当奴隶使用的话,一般都是挑小的抓,所以这男子应当小时候就生活在大漠里了。看他的年龄,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那么他在大漠里应该也待了十多年。 也就是说,即便他对汉话有熟悉感,但可能也许都听不太懂了。 思及此,沈乐妮便又把刚才说的那番话用匈奴话跟他再说了一遍。 果然说完以后,男子总算有了反应,他迟疑着轻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可以换吗?需不需要我去找人帮你?”沈乐妮又轻声询问。 这下男子不再迟疑,迅速摇了摇头,又继续低着他的脑袋。 沈乐妮叮嘱他一句“伤口不要沾水”就转身出了帐子,替他放下帐帘,立在门口不远处等待。没一会儿,里面隐隐传出些水声。沈乐妮轻轻呼一口气,还好他还算听话,不然他死活不换的话,还真不好办。 但他们在这里日日受苦,怕是早就不知抵抗是何物了吧?想到方才萨赫拿刀时男子的反应就看的出来,他们一丝反抗也不敢有。 沈乐妮只觉难受,仰头长叹一气。 第229章 叫归生 在门口站了有一刻多钟,等里面好一会儿都不再传出声响,沈乐妮才转身进了毡帐。 换好一身干净衣物的男子还是立在床边,看见她进来,有些手足无措。 沈乐妮知道他方才受了惊吓,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应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是以她便放轻语气同他道:“之后你就在这个帐子里养伤了。方才经历那么一遭,想必你也累了吧?先好好睡一觉,等晚点我再来看你。” 男子没说话,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沈乐妮怕他在自己走后还是站在这里不动,便跟他道:“你躺到床上去,我看着你闭上眼睡觉我再离开。” 男子不敢不听,乖顺又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只是……却不敢盖上那厚实的被子。 沈乐妮无声一叹,上前亲自拉过被子盖住了他的身体,明显地见他身体一僵,却不敢乱动。 替他盖好以后,沈乐妮不再打扰他,端着那盆乌黑的水掀帘出了毡帐。 等到晚上,沈乐妮迅速吃了饭后,先是搬了一张小桌和一只小凳放进那男子帐子里,接着便端着一份有肉有汤还有一小碗温水的饭食进来。彼时男子早就醒了,只是没有沈乐妮的命令他不敢乱动,见沈乐妮进来,他就坐了起来,不敢下床但也不敢继续再躺着。 沈乐妮把饭食放到床头的小桌上,转头看了眼低头盯着被子的男子,又把盛着吃食的碗筷端起来,直接递到他的手边,开口道:“饿了吧?先把饭吃了吧。” 那肉散发出香味儿,沈乐妮明显看到男子的目光忍不住落到碗里的肉上面,轻轻咽着口水。他盯了饭食一会儿,缓缓抬头试探地看了眼沈乐妮,接收到她带着和煦善意又鼓励的目光和笑容后,他才小心翼翼抬手捧住了饭碗。 然后,他连筷子都没看一眼,直接用手抓起来往嘴里塞。 沈乐妮也不勉强他,将筷子放回到了桌子上。 男子起初还小口小口地慢慢吃,后面便如饿虎扑食般,狠狠地把大半碗吃食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往嘴里塞,边嚼边往下咽。 见他如此,沈乐妮只觉心酸。看这样子,怕是许久没有吃过饱饭吧。 她又端起那碗肉汤,递给男子,口中还劝道:“别急,小心噎住,喝点汤。” 男子此时似乎忘了沈乐妮的存在,眼中只有吃食,见面前出现一碗漂浮着油脂的汤,伸手就拿住了碗,然后往嘴里灌着。 这一大碗吃食和肉汤,男子就用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吃的干干净净。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汤,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一时僵住了身体。 沈乐妮自然地拿过他两手的碗,放回到桌上,取出腰间包着药片的布,把药放在桌上,将布塞到他不敢落下去的手里,“擦擦吧。” 男子听话地擦了手和嘴,然后就无措地把帕子捏在手里。 沈乐妮抬手碰了碰男子的额头,发现他果然发起了热。但她并不打算现在就给他吃抗生素,毕竟抗生素不是每个人吃了都无事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敢赌。 她教他用温水服下准备好的退烧药和止痛药后,才拉过那只小凳子,坐到离床一臂远的地方,看着低着头始终静默的男子,温声同他说起了话:“还觉得饿吗?若是没吃饱的话,我再去给你拿些吃食来。” 男子只摇了摇头,并未张口说话。 见状,沈乐妮鼓励又安抚他道:“你别怕,我也是汉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在这里很孤单,能碰上一个汉人,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说话吗?” 第239章 男子默了默,轻点了下头。 “你还会说汉话吗?”沈乐妮问。 男子沉默半晌,终于低声说出两个字:“不会……” “那你还听得懂汉话吗?” “只能……听懂一点。”男子的头又往下埋了埋。 沈乐妮生怕他因这话伤心难过,赶忙转移话题:“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子又沉默片刻,低声说:“您,就叫奴勃斡勒吧。” 沈乐妮觉得心脏被什么给刺了一刺。她张口,声音微哑:“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汉名?” “奴……忘了……” 沈乐妮更是心疼,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看来真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掳到大漠来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男子摇头。 沈乐妮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好酸涩的情绪,面带如春水般温暖的笑容,对他说道:“接下来我们可能要相处一些时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取一个名字,汉人的名字。” 片刻,男子终于鼓足勇气慢慢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沈乐妮。他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真诚和善意,然后他挪开视线,点了点头。 “那以后,我就叫你……归生。如何?”归生二字,她用的是汉话。 归生又看着她,眼里似有疑惑之意。 沈乐妮抬手伸到后腰处,然后借此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她把纸揉作一团,才把手从后腰处挪回来。她展开皱成一团的纸张,用笔在上面写下大大的“归生”二字,然后把纸张递给了归生。 归生接过,低头盯着上面的两个字看,他看的专注极了,似乎在用眼睛一笔笔地描摹那两个字。 “归,有归来的意思;生,有新生的意思。”沈乐妮解释哪个字,她的手指就给归生指着哪个字。说到这里,她眼神真挚地注视着他,由衷道:“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回归故土,回归家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获得新生。” 归生身体明显一僵,他始终低头盯着纸张上的两个字,捏住纸张的双手手指,却在轻轻颤抖。 之后几天,归生便一直待在毡帐里养伤。沈乐妮按时为他清洁消毒伤口、换纱布,也按时给他吃药。被伤的那一晚,归生果然发起了高热,后来沈乐妮还是不得不给他吃了抗生素,还好他没什么不适之症。而他只吃过一次,高热就退了下来,之后就再没有发过高热,伤口也渐渐在好转、愈合。 这期间,沈乐妮也和归生培养了些信任感和熟悉感,归生也愿意开口和她说话,只不过基本上都是她问他答。 沈乐妮也从乌日格那里了解到,归生可能是七八岁就被转卖到了巴雅尔,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概十五年,那么归生现在的年龄也才二十多一点。 他能活到现在,很是不容易。其中的艰难,沈乐妮不敢想象,心疼之余,还有对他生命力和意志力的顽强的佩服。 要换作是她,可能早就自我了结了。 归生养伤的第八日,萨赫忽然来看归生 。他连乌日格也不曾知会,来了后就径直走向归生所在的小帐。 彼时沈乐妮正在帐子里同归生说话,身后传来声响,两人转头看去,见来人竟是单于萨赫。 躺靠在床上的归生肉眼可见地抖了抖,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本来抬着的头又埋了下去。 沈乐妮不动声色地挡住归生,对着萨赫行礼轻唤:“单于。” 萨赫在距离床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打量了一下缩着的归生,见他面色正常,继而又看着他的右胳膊,命令沈乐妮道:“把他的伤口露出来看看。” 沈乐妮依言,将归生右手的袖子轻轻褪了下来。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给他消毒包扎的,所以归生早已没了那别扭感。而他眼下也想不起什么别扭不别扭,只是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萨赫又要对他做什么。 纱布揭开后,露出了伤处。原本像是趴了一条浸血的长虫一样的地方,此刻红色已然消退大半,伤口也愈合了许多,那羊肠线也有了融进血肉里的趋势。 萨赫仔细盯着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情,看向沈乐妮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夸赞她道:“这伤口竟然好的这么快,你的医术果真不错。” 要是以前,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要想愈合到这种程度,起码得十多天才行。看来这个女人有点本事。 可惜啊,乌日格早跟他说过,她要把这女人留在她身边,看她态度那么坚定,看来他是要不过去了。也罢,反正人在巴雅尔就行。 萨赫紧接着问道:“这羊肠线,要多久才能消失在肉里?” “最快也还要个七八日。”沈乐妮低眸回道。 萨赫嗯了一声,睨着她道:“以后好好待在巴雅尔看病救人,本单于允诺你,不会让你被人欺辱。” 沈乐妮连忙露出感激之态,回道:“是,奴定尽巫医本分。” “不过你那些药水,没有本单于的允许,你不得擅自给别人用。”萨赫又道。 “是,奴知道了。” 萨赫不再说话,也没有让人把归生丢出去,因为他还想看看,羊肠线最后是不是真的全都消失在了血肉里,一点都没剩下。 他转身就要离开,沈乐妮突然开口唤住他:“单于且等等!” 萨赫抬起的脚放了回去,目光落到沈乐妮脸上。 “奴……有个请求,还请单于答应。” “什么请求?” 沈乐妮低着头道:“单于能否把这个汉人给奴使用?奴之后想在周围四处走走,多认识一些草药,也多找些有用的草药回来备着,他可以跟着我,帮我的忙。” 自从萨赫进来,她就看出归生很是害怕。她也不忍归生伤好后再回去过着那般可怜的日子,便想从萨赫手里把他讨来。 而萨赫也不在意一个奴隶,随口就把归生赐给了她,任她使唤。 第230章 不会让人欺负你 又过了七八天,归生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羊肠线也基本融进了血肉里。萨赫来看过一次,发现羊肠线真的消失了,他上手捏也捏不到,惊讶了好一下,又高兴地把沈乐妮夸赞一番。 有了此事,沈乐妮的名声很快在巴雅尔传了开,大家都知道有个年轻的汉女巫医,不仅长得好看,医术还很好。萨赫也早已告知下去,凡巴雅尔百姓,都不允许对沈乐妮无礼。 归生的伤才好,还需要将养一些时日,所以沈乐妮没急着立马带他出去转,而且她也有了事做。 萨赫找了些人,让沈乐妮把制作羊肠线的方法教给他们,还有缝合术以及如何护理伤口等等医理知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普通百姓请沈乐妮去看病,基本上都是一些小病,大多数她只是告诉他们生了什么病,让他们自己去找相应的草药,并没有拿出自己的药,遇到病的重一些的,才给了一些。 沈乐妮庆幸自己此前跟着孙大有认识了许多草原上的草药,还背了一些基本的药方,不然这会儿让她说,连一个也说不出来。 又过了□□日,归生的伤已经彻底痊愈,萨赫吩咐给沈乐妮的事她也基本上教授完毕。闲下来后,她就带着归生出去转悠了,确实是想去多找些草药回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以后会不断有人来找她看病,而她自己的药总有用完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在巴雅尔安顿了下来,那么是时候去找一处好地方,等待来年春日,试着种一下土豆了。 乌日格知道她要出去,就给她准备了两匹马。本来还想找两个人跟着保护她,被沈乐妮婉言回拒。 毕竟种土豆的地方,不宜被旁人知晓。 乌日格也不强迫她,就给了她一个阏氏的信物,叮嘱她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拿出来震慑他们。 于是沈乐妮怀揣信物,带着归生和两匹马,择了个远离穹庐群的方向便去了。 如今已是十二月,处在大漠之北的巴雅尔早就感受到了寒冬的冷冽,早在上个月初就已经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如今穿的再厚实也抵挡不住那像冰雪一样冷冽的风无孔不入地钻入衣内,浸到骨头里去。 天空时常阴沉,寒风日日呼啸,偶尔才能碰见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两日因为有太阳,温度上升了些,所以沈乐妮才趁着这难得的晴日带着归生出来走走。 牵着马儿走出一截后,沈乐妮转头问归生:“可会骑马?” 却见归生极快地摇了摇头,沈乐妮这才发现他一手僵硬地攥着缰绳,站的离马儿有两步远,似乎有些害怕与马接触。 沈乐妮安抚他道:“别怕,放轻松,它不会踢你的。”说完她微微一顿,询问他道:“你可想学骑马?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教你,之后我去哪里你都可以跟着我去了。别担心,学骑马不难的。” 她这样说,也是有她的打算。 归生是她来到大漠后接触时间最长的汉人,通过这二十多天的观察,她也了解了一些归生的性子,虽然不爱说话,胆怯卑微,但这都是后天环境造成的,他本身是一个靠得住的。她打算将他培养成自己信得过的人,以后要是做什么事,也能有个人帮他。 第240章 在草原上奔走,会骑马是必须要掌握的事情。 归生抬头看沈乐妮,见她目光含着安抚与鼓励,又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归生默然几息,最终豁出去般点了下头。 沈乐妮暗松一气。要是归生不想学,她倒不好强迫他。 于是,沈乐妮就带着归生,一路牵着马儿翻过一座低丘,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平缓草地。她就在这里,从头开始跟归生讲起了学骑马的要领,例如要先从照顾马儿、要与马儿彼此熟悉开始。讲完这个,就从如何上马开始教他。 渐渐的,沈乐妮发现归生是真的很害怕马,不是单纯的怕一种动物,而是深深的畏惧。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归生以前定是被匈奴用马儿欺负过他,或许还因此危及过性命,所以归生才有了心理阴影。 沈乐妮忍着那股忽如其来的愤怒,语气更加温和耐心地教归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归生却还是一点要领也不得。应该说,只要马儿一动,他就吓得手脚全僵,好几次跌下马来险些被踩住。 沈乐妮只好先让他与马儿培养感情,把两匹不算高大的马儿都交给了他,之后都让他来照顾。 两人把马儿留在原地自己去找草吃,然后在附近转悠起来。 经过冬雪与寒风的折磨,如今大漠上已经没剩多少绿意,连杂草都找不见多少,更别提什么草药。 归生虽然疑惑沈乐妮为什么这种时节还要出来找草药,但还是紧紧跟着她。 两人转了大半天,看天色变了才牵马返回。 接下来几日,沈乐妮每日都带着归生,牵着马出去转了转。天气寒冷, 倒也没走多远,主要是想让归生跟马儿培养一下感情。 有了归生的悉心照料,加上日日相处,那一人一马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沈乐妮见差不多了后,就重新开始教归生骑马。在沈乐妮的耐心和归生的坚持不懈下,他终于克服恐惧,成功地独立坐到了马背上。 沈乐妮擦了擦额角的汗,欣慰地夸赞他:“短短几日就能自己上得了马背,归生真厉害!” 话音落下,她就发现坐在马背上的归生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低着头,枯燥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侧脸,令沈乐妮无法得知他此时的表情,但却察觉了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然后,一声声压抑着的呜咽自归生紧闭的唇齿间溢出,在风中荡开。 沈乐妮一怔。他这是……哭了? 她着急地上前两步,抬头望向归生低垂着的脸,果真见他脸上有了泪痕,忙关切地问:“归生这是怎么了?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咱们就不学了。来,我扶你下来,别怕。” 说着,她朝着马背上的归生伸出手。 归生偏头垂眼望着伸向他的那只手,却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哑意,低声道:“奴能下来,不敢劳烦姑娘。” 沈乐妮闻言,也就收回了手,仔细看着归生下马,一副随时准备扶住他避免被马踩踏的模样。 归生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后,面对着沈乐妮,然后突然在她面前跪下去磕起了头,却一个字也不说。 沈乐妮大惊,赶忙弯身拽住他的胳膊,制止他继续磕头,然后手中用了些力,一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语气不解而焦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归生顺从地站了起来,面对着她,低垂着脑袋,沉默半晌后,才张了张口,低声说来:“奴以前……被人绑在疯马的马背上,被带着跑了许久……被甩下来后,又被马蹄踩了几脚,险些死掉……还被人拴住手脚,被马拖行,又……” 沈乐妮听着只觉震惊,难以言喻的酸涩又在心间蔓延开,她再听不下去,用温煦的声音出言打断他:“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归生会那般惧怕马了,原来他以前,受过这等毫无人性的折磨。 沈乐妮平复了下情绪,语气坚定而有力,似是承诺:“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人再那般欺负你。” 归生身体轻轻一震,一股自从被掳到大漠上后就从未有过的酸涩和暖意倏然从心底涌出,密密麻麻地泛向四肢百骸。 自那之后,沈乐妮本暂时不想让归生学骑马,可归生却反常地主动要学,沈乐妮见他好似迈过了最难的那道坎一样,面上不再有害怕之色,惊讶又欣喜地依他的意思,继续教他骑马。 没过多久,归生就可以自己骑着马慢慢跑一跑了,沈乐妮便挑着有太阳的天气,带着他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去转。 “姑娘,冬日的大漠里只会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您若是找草药的话,不妨明年春日再出来寻找。”归生不忍沈乐妮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找半天却无功而返,便轻言开口道。 “没事,我就是想随便看看,一直待在帐子里太闷了些。”沈乐妮朝他笑笑,走到一处乱石堆,择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坦石头就坐了上去,对他招手,“过来坐会儿吧。” 归生听话地走过去,在她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去。 沈乐妮没有再说话,眺望着远方,神情宁静。 归生忍不住微微侧头,悄悄看她的侧脸。 自从被萨赫单于划了一刀、留在姑娘身边,到现在的这一个多月里,他没有再做过任何重活,饭也能吃饱,从头到脚也干干净净的,也能穿上干净厚实的衣裳鞋子。 这是他这十多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月。 但归生内心却始终有一股恐惧和空茫感,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回到从前那地狱般的日子里…… 第231章 有个很厉害的将军 归生凝视着沈乐妮的侧脸,渐渐走了神。 虽然他与姑娘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就是知道,姑娘是个好人,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会和他好言好语说话,会对他笑,把他真正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留在姑娘身边…… “归生,你知道巴雅尔有多少汉人吗?”沈乐妮随口一问。 归生回过神,想了想,不确定道:“可能,有几百人。” 几百人,对于人口有上万的巴雅尔部落来说,也不算多,而且也不一定全是像归生这样年轻的,也有男有女。 沈乐妮侧头看他,好奇问:“那可有谁和你相熟?” 归生摇了摇头。 沈乐妮转过了头去,望着远处的眼睛里有些忧愁。 这眼看距离漠北之战就只有一年多了,来到大漠也有两三个月了,她身边却只有归生一人,而且还没有达到“亲信”的程度。照这样下去,一年多以后,她身边怕是没有几个能用的人吧。 也罢,都被扔到匈奴地盘上来了,还是想开点吧,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都不错了。 归生悄悄凝望着沈乐妮的侧脸,似乎看出了她有什么忧愁的事情,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暗暗握紧拳,有些难过和自我厌恨地低下了头。 他在这里只是一个人人可欺可辱可杀的勃斡勒,他与姑娘虽同为汉人,可两人间却是天差地别,是天上云与地上泥的区别。就算知道姑娘有什么难事,他有什么资格帮她去解决?他又有什么能力去为她解决? 他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沈乐妮没看归生,也就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她望着天际云卷云舒,忽而轻声开口问归生:“归生,你想不想回大汉?” 归生浑身轻轻一震,却又不知想到什么,霎时像被泼了冷水般,熟悉的绝望在心里弥漫开来。他低垂着头,声音轻飘的仿佛风一样:“回不去了……” 沈乐妮侧头望他,感受到了忽然笼罩在他身上的忧伤绝望的情绪。她绽开笑容,安慰他般转移话题:“现在我们两个汉人也算相依为命了,不如我帮你记起汉话吧?以后我们两个用汉话闲聊时,也算是慰藉一下思乡之情了。” 归生倏而抬头,她脸上那像是这冬日的阳光一样的笑容深深印刻进了他眼底,化作暖流,慢慢渗进心里。 “……好。”归生注视着她,点头。 于是接下来,沈乐妮在与归生相处时,说的话大部分都用的是汉话,偶尔还教一教他认字写字。 而归生想来本身就是汉人,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骨子里就熟悉的东西,因此学起来倒比较容易。 如今算是暂且安定了下来,沈乐妮就想起了军训任务。目前只有归生最合适,但她还需考察一段时间,不只是看他值不值得信任,还要看他适不适合。 沈乐妮也没忘记萨日,只要他出去,她就会跟在他身后,既是看顾他避免又被那两兄弟欺负,也是想拉近与他的关系。只是天气越来越冷,萨日倒是不常出去了,大多数时候都自己待在穹庐里,和努尔一起玩耍,所以她偶尔会主动去他的帐子找他说说话。 值得高兴的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死缠烂打”和“谄媚讨好”,她跟萨日的关系总算是又近了一点,萨日看到她,也愿意对她笑一笑,也会主动喊她一声姐姐。 第241章 这一日,沈乐妮待在自己的帐中研究胡人的医术。她此前求了乌日格,让她帮她寻一些胡人的医书来。她如今身在大漠,虽然汉人的医理知识用在胡人身上也是通用的,但胡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得好好学一学,也多认识一些草药和药方。 她看的正认真,帐门口的天光被什么被遮挡住了一团。沈乐妮被打断思绪, 抬起头看去。 穿得很厚实、戴着一顶毛茸茸小帽子的萨日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姐姐。”萨日见她看过来,主动开口唤她。 “萨日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呀?”沈乐妮放下手里刻满字的皮革,站起身,笑眯眯朝他招了招手,“快进来,别站在门口,那里风大。” 萨日便乖乖走进了帐子里,站到她面前,抬头问她:“姐姐,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沈乐妮望一眼门外天色,前两日才下过雪,今日雪尚未化完,以前满眼绿意的大漠上如今已是黑白交织,天空阴沉,云压的极低,仿佛随时都会有鹅毛大雪倾盆而落。 光是这一眼,沈乐妮就知道外面有多冷了,还是燃着火炉的屋里暖和啊。 不过,萨日主动邀请她,她如何能放弃这拉近关系的机会?就算外面下冰雹,她也得去!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沈乐妮迅速再套上一件又长又暖和的外袄,戴上一顶能遮住耳朵的帽子,便跟在萨日往某个方向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原野间,今日的风还是很大,从浑身的缝隙里往皮肉里钻,冷得人控制不住地打颤。 沈乐妮望着身前从出门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小身影,思绪不禁飞远。 萨日虽然比刚认识时跟她愿意多说几句话,但他在别人面前还是那般寡言少语的模样。 她如今已经懂了乌日格为什么会问她有没有功夫在身,又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萨日身边。但她觉得,她的这个任务怕是也很难…… 这时,前面的萨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沈乐妮一下回了神,眼神带着询问意思地望着萨日。 萨日仰头看着她,过会儿后开口道:“额吉告诉我,你会武。” 沈乐妮眉梢浅浅一挑,旋即对着他点头:“是啊。” “那你的身手好吗?” 沈乐妮没急着回答,而是浅笑着反问:“萨日你……是不是想学啊?” 萨日认真地与她对视,坚定地点了下脑袋,回道:“嗯,我想学。姐姐能不能教萨日?” “好啊,当然没问题。”沈乐妮一口应下,又微微弯身与他平视,笑着提醒他道:“不过练武是个很辛苦的事,需要日日坚持,萨日能不能做到啊?” 萨日毫不犹豫又坚决地点了头,声音清脆响亮,随风荡开在原野上:“我能!” “好,有志气。”沈乐妮扬着唇角,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顶。 但萨日似乎还有话想说,他埋着脑袋一会儿,又抬头望沈乐妮,眼神还是那般坚定:“我还想学汉话。” 事实上沈乐妮很愿意教他说汉话,闻言后,忙不迭就点头应下:“没问题,都没问题!萨日放心,姐姐一定好好教你!” 后来,沈乐妮就挑着好天气,带着萨日出去,从打基础的体能锻炼开始教,教了后便让他日日练习。若是没出去的话,就分别教萨日和归生学汉字说汉话。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但沈乐妮却日日忙得火热。 教了一段时间后,沈乐妮发现萨日比他想象的要能吃苦,很是用心,每日自己都会在帐子里练很久,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学功夫和汉话时不懂的地方都会主动询问,这让沈乐妮很是高兴和欣慰。 而且经过沈乐妮的观察和思虑,她发现萨日好像更适合军训。一来他的身份在这里,就算日日和他出去,别人也不敢多问,碰见了人萨日也能赶走他们;二来他年幼,比较……咳咳,好忽悠一些。 所以,沈乐妮做好了决定,让萨日成为她此次军训任务的人选。 想好如何跟萨日说以后,沈乐妮就把萨日叫到了她的毡帐里来。她把萨日拉进帐子里,探头出去看了看,见外面没有人,就把厚实的门帘放了下来。 萨日看沈乐妮狗狗祟祟的,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沈乐妮回头就与萨日那双清澈纯稚的眼睛对上了,她呵呵一笑,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坐到木杌上,然后看着他的眼问道:“萨日,姐姐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跟姐姐说真话,可以吗?” 萨日与她对视,点了点脑袋。 “姐姐想问你……你为什么想习武?”沈乐妮认真地问。 萨日想了想,也认真地望着她,回答她道:“我要变强,保护额吉和我自己。” “这里没有人愿意教你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沈乐妮隐隐有猜测,毕竟以萨日的身份,他要是想学的话,多的是人教他,而事实上至今没有人教萨日,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来自于萨日本身。 果然萨日的回答与她所猜测的一样,只见萨日垂下眼眸,闷声说:“我讨厌他们,讨厌这里的人。”话音落下,他复而抬头,望着沈乐妮,目有恳切:“姐姐,你不要把这两句话告诉别人好不好?我……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对于萨日这样信任她,愿意跟她说真话,沈乐妮是很高兴的。她用力点头:“好,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萨日也朝她浅浅弯了弯唇。 沈乐妮心里一动,又问他:“那,你又为什么要学汉话?” 萨日注视着她,片刻后忽然开口反问:“姐姐,汉朝……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将军?” 第232章 想去汉朝 “他不久之前,抢了许多胡人的土地去。”萨日补充道。 沈乐妮眉毛一扬,有些讶异。小萨日说的人……不会是霍去病吧? 好像就是他啊! 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霍去病的名号,竟是面前这个十岁的小人儿。 沈乐妮用力点了下头,说道:“是,他叫霍去病。” 萨日神采霍然亮了一亮,仰着头望沈乐妮,吐字清晰:“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沈乐妮心头一动,唇瓣翕了翕,“你的意思是……” 萨日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目光垂下看着她的衣角,继续说道:“我的额吉是汉人,我有一半汉人血统。虽然额吉是单于的阏氏,虽然我是单于的儿子,但还是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欺负我。虽然没有人欺负额吉,但我看得出她也过得不开心。” 说到这里,他复而抬起头,直视进沈乐妮的眼底,目光认真又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渴盼:“姐姐,要是我和额吉在汉朝,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他那忽然明亮起来的眼睛里,有种炽热的东西,灼烧着她的心水。她呼吸微微一促,用真诚且坚定的眼神回视他,笃定道:“只要你心里认同汉朝,你就能融入到汉人族群中去。那片土地上,曾经也有其它的族群,但如今他们都是汉人。那片土地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有一颗包容仁善的心。如果你生活在那里,会比这里过得更好些。” 萨日眼睛更亮了些,仿佛已经能通过她的这番话,想象到了那片遥远土地上令人神往的美好生活。 “你是想……去汉朝吗?”沈乐妮压低声音问他。 萨日抿着唇,半晌对着她点了下头:“虽然我出生在这里,但我不喜欢这里……我很想去汉朝看一看。” 沈乐妮浅浅扬唇,承诺他道:“好,我帮你。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去。” “嗯。”萨日用力点了脑袋。 沈乐妮估摸着该进入今日的正题了,便笑着忽然换了话题,跟他道:“萨日,今日我找你来,是有个小事情要跟你说。” 萨日道:“姐姐你说。” 在萨日来之前,沈乐妮就反复斟酌过了,若是太过郑重地与他商量,反而令人多思,倒不如就像对待一件平常事一般,那样还好些。想好怎么说以后,沈乐妮便用轻松的语气同他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后你习武,姐姐要先教你一些新东西,其它的要暂时放一放。” “新东西?” 沈乐妮点头道:“姐姐以前自己琢磨出了一些动作,若你坚持练习的话,不仅能锻炼 你的体力,还能锻炼你的意志力。凡做任何事,都离不开后者。” 萨日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在他看来,沈乐妮是如今除了额吉唯一一个他信赖的人,所以无论她教什么,他都愿意学。 跟萨日说好以后,沈乐妮便开始准备教他军训内容。不过,她并不打算立马就开启任务。 因为天气寒冷,好天气不多见,而她又不能在帐子里教萨日,所以只能把他带出去才能教他。这样的话,能出去的机会就不多,若是现在就开启任务,那么半个月后,等到了时间限制,她却连新内容都没有教完的话,那可就惨了。 第242章 所以思来想去,她就打算先教萨日练习队列动作,等到明年春天,气温上升,她也教的差不多了,那时候说不定还能提前很多日结束军训任务。 她可真是个机灵鬼啊! 嘶……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是在卡系统的bug吗?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了脑子里熟悉的声音,带着些妥协的无奈:“……是的,宿主。” “那我这样算犯规吗?”沈乐妮紧张兮兮地询问。要是算的话,那她只能等到来年春天了。 脑海里静默半晌,仿佛系统把那些规定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如实回道:“禁止和犯规条例中并未有这一条。” 沈乐妮忍住笑:“那也就是说,我可以钻这样的漏洞了?” “……应该是的。” 沈乐妮清了清嗓子,把笑意压了回去。嗯,不能太得意忘形,免得这个传话的让主系统临时更改规定。 . 天公不作美,等了快十日,才等到下一个晴朗日。 这日沈乐妮早早地就拉着萨日出了门,虽然头顶顶着太阳,但原野上的风是真的大啊,吹得人牙齿都上下磕个不停。 跟着萨日来到一处无人来往的地方,沈乐妮话不多说,先带着萨日热了热身,等活动开筋骨,身上暖和一些后,就开始了军训教学。 沈乐妮正对着萨日,讲道:“今日我只教你一个动作,便是站姿。” 她隐去了那个“军”字,毕竟萨日已经十岁,这个年龄的孩子是听得懂这个字的意思的。 “站姿?”萨日疑惑眨眼:“是指站立的姿势吗?” “是。” “这个也需要学?”萨日微仰着头看她,神情很好奇。 沈乐妮望着他解释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小看任何一件小事、一个小事物,有时候它会成为决定你成败的关键。” 萨日认真思考着,沈乐妮对他笑着道:“不如姐姐先给你示范一下,可好?届时你或许就会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萨日便点了点头。 沈乐妮转过身,面对着苍茫辽阔的原野,忽然姿态一挺、神情一变,整个人站得笔直如剑,面容坚毅肃然,给人的感觉和气势顷刻就有了不同。 萨日睁了睁眼睛,眼里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明明没做什么,她就那么一站,可是跟方才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是这样站着的她,不知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很震撼。 沈乐妮便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站下去,萨日就安安静静立在她身边,仰头端详着她,似要自己看出个原因来。 这样的天气,就是待在毡帐里,要是不生个炉子,干坐一会儿手脚也是会凉的,更别提毫无遮挡的原野上。 没一会儿,萨日就感觉地下沾着冰雪的冷气从鞋底钻进了脚心里,那股刺骨的冷意沿着腿脚往上攀。他没忍住又活动了下手脚,却瞧见身前的人竟然始终未动分毫,好似已经变成了一座石雕。 明明她只是站在那儿,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萨日不敢出声打扰她,凝望着她身影的眼底忽然翻涌着灼热的暗流。 草原上的风太大了,沈乐妮怕生病,不敢久站,过了一两刻钟就松了笔挺的姿态。 她活动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僵冷的身体,转身对向萨日,微微笑问:“萨日,看我一动不动站了这么久,你有何感想?” 萨日黑亮的眼珠不眨一下地回视她:“姐姐,我明白你刚才说的话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每一步都要走稳。方才姐姐虽然只是站着,但本身保持不动已是不易,何况要想在这么大的风中、这么冷的环境中,站的始终如雕塑一样,是一件很难的事。只有拥有强大意志才能做到,而这些简单的东西,同样也是在锻炼意志。” 沈乐妮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眉目温和:“你且记住,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往往却是最难做到。一旦你克服了它,它会成为你源源不断的动力。” 萨日用力点头。 “那接下来,我便开始教你了。” 此后,一等到好天气,沈乐妮就带着萨日往外跑,一跑就是小半天。冬日里本就没什么人在外面,两人还专挑平日里就僻静的地方,因而没碰上过什么人。 最近几日来,难得连续晴朗了几日,人和动物都趁着这好时光纷纷踏出家门。 厄赫特养了一头猎隼,是萨赫为他寻的。厄赫特将它从小养到大,如今已是一头展翅足有一米多长的威风凛凛的猛禽。平日没事的时候,厄赫特时常会带着它外出觅食,训练它追踪之本领。 近日难得的好天气,厄赫特就带着它的猎隼,还有弟弟哈尔塔伊,一起骑马出去转悠。 哈尔塔伊其实是不愿出来的,可是没有大哥力气他,拗不过他,被强拽着出了门。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正在和他的猎隼玩着放飞游戏的厄赫特,苦巴巴道:“大哥,要不你让我回去吧?我想睡个午觉。” “天天睡,就知道睡,跟那死肥死肥就知道打洞的大黄鼠一样!”厄赫特头也不回地骂。 “我才不是大黄鼠!我是狼!”哈尔塔伊叉腰大声反驳。 胡人大都爱狼,很多胡人甚至以狼为信仰,因为狼既能团结也能独立,而且极是勇猛不屈,这正是游牧民族能够在如此严酷环境中生存下来、代代延续的珍贵品质。 厄赫特嗤一声,“狼才不会冬眠。” “我、就、是、狼!”哈尔塔伊气得小脸通红,不服气地嗷嗷叫喊。 厄赫特不想跟他争论,把头转回去,用目光去追寻他的爱隼。 哈尔塔伊见他骂了他就不理他更是生气,打马上前和他并着,转头瞪着他,又一次大声重复道:“我、就、是、狼!” 厄赫特直接忽视,见游隼往远处飞去,他便追了上去。哈尔塔伊此时很想和大哥单挑,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也不敢转头走掉,就气呼呼地跟在他后面。 翻过一座山头,那宽阔的黑白之间似乎有着两个黑点,厄赫特眯起眼看去,盯了会儿忽然开口:“你看那边,是不是萨日和那个女人?” 第233章 你看上她了? 哈尔塔伊听见,瞬间把刚才那点不高兴抛之脑后,打马上前几步,随着厄赫特的视线望过去,定睛一看,果真是那两人。 “他们两个跑这么远来做什么?” 厄赫特眯着眼道:“听说萨日这段时间,时常都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出来,一出来就是半天,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着阿父做事,因为他是阿父最大的儿子,未来很有可能继承巴雅尔单于之位,现在他也渐渐长大,阿父就让他慢慢学着应付部落的一些简单的事情。因而这些日子来,他都没有时间去找萨日和那女人的麻烦取乐,只是听说两人时常会出去。 哈尔塔伊摇头:“我也不知道。” “下马,我们悄悄过去看看。”厄赫特命令着弟弟,然后他率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弓着身体偷偷往萨日两人那里靠近。哈尔塔伊也乐意去瞧一瞧,便也下了马。 草原上本就无遮无挡,如今又是冬天 ,光秃秃一片,两人为了避免被发现,近乎是匍匐前进。为了能看清听清萨日那两人具体在做什么,他们找了个勉强能遮住身体的小石堆处,蹲下身缩着身体,偷偷抬头看离的不算远的两人。 这么一看,却发现那女人似乎在让萨日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说是习武也不像,想从那女人口中喊的话来辨识一下,可她声音不算大,被风一吹就依稀只能听得到零星的字。 哈尔塔伊很烦躁,很想再靠近一些,但这样的距离已经算是很近了,再靠过去就要被发现。但他也不想走,就这样一直盯着萨日。 而厄赫特的注意力已经被沈乐妮给吸引了过去,他浑然忘我地盯着她的脸,带着些色气的目光一遍遍在她的五官上巡梭。 天空中回荡着猎隼高亢尖锐的鸣叫,正在练习正步姿势的萨日忽然微微仰头,盯着那在高空翱翔的飞鸟看了看,开口小声提醒沈乐妮:“他们来了。” 沈乐妮先是一愣,继而警惕起来,但她没有转头四处去看,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只是不再喊口令,然后低声问他:“谁来了?” “厄赫特,哈尔塔伊应该也来了。”萨日认识那头猎隼,所以才知道厄赫特在附近,而他显然也了解那两亲兄弟,知道他们多半会一起来。 听到是这两个人,沈乐妮倒是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但她和萨日的行为多少被他们看了些去。这两个半大小子还能忽悠一下,要换作成年人,可没那么好糊弄。 不过再此之前,得先确定一下他们的距离。 沈乐妮假装围着萨日转了转,纠正他的动作,实则是偷偷拿余光在四周搜寻起来,很快就从黑白之间锁定了两抹不一样的色彩。 第243章 不算太远,她大声些那两人应该能听到。 于是沈乐妮背对着他们,对萨日俏皮地一眨眼:“别担心,我有办法把他们糊弄过去。” 然后,沈乐妮就教了萨日几个太极的动作,对着萨日,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道:“好了,这个强身健体的办法我就教给你了,日后你要每日练习,以后能越长越高,越长越强壮,到时候打败你大哥一定没问题!” 这时候风小了些,厄赫特和哈尔塔伊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番话。 哈尔塔伊顿时没憋住噗的一声,用手肘抵了抵身边的厄赫特,看戏般龇着牙笑道:“大哥,萨日还想打败你呢。”说完他兀自轻蔑道:“勃斡勒生的儿子,就算吃得再多,练得再多,也不可能有我们大漠男儿强壮。” 厄赫特却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静也没有。 哈尔塔伊奇怪地偏头看自己的大哥,若是以前,大哥指定要冲上去,当场就将萨日揍趴在地上,但现在他却只是安静地蹲在这里,仿佛那女人的话没有戳中他的自尊自傲。 见厄赫特一直盯着那边看,哈尔塔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在瞧那个女人,不由问道:“大哥,你看她做什么?” “这汉人的脸,确实好看。”厄赫特似是自语。 哈尔塔伊嗤一声,满脸看不起:“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勃斡勒。”他旋即惊讶道:“大哥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厄赫特终于施舍给他一个轻飘飘含着鄙夷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个小屁孩能懂什么。然后在再次把哈尔塔伊惹炸毛之间,厄赫特转身悄悄离开了。又被鄙视了一通的哈尔塔伊再次把脸气红,但理智尚存没有当场闹起来,又气呼呼地跟着大哥离开了。 等到又翻过山头、远离萨日那两人后,哈尔塔伊立时爆发,跳到厄赫特面前拦住他,昂首质问他:“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 厄赫特懒得和他闹,挥开他往前走:“什么眼神你自己不是清楚吗?” 哈尔塔伊哇哇叫着又拦住他,瞪着眼:“我说的不对吗?那就是个勃斡勒而已,长得再好,也是最低贱的东西!” 厄赫特眉毛一拧,危险地盯着他:“哈尔塔伊,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这么久没打你了,想再吃我的拳头吗?” 闻言,哈尔塔伊那点火气登时就泄了。他记起了大哥拳头的滋味,怂怂地往旁边挪开了身体。 厄赫特不再理他,径直往前走,哈尔塔伊跟上去,换了话题道:“大哥,萨日竟然还想着要打败你,你不去教训他一下吗?” “就让他练吧,他练的再多,也永远不可能赢了本台吉!”厄赫特嗤笑着说完,旋即他眼神深邃起来,玩味地勾起嘴角:“不过,我要换个人教训。” “谁啊?”哈尔塔伊茫然发问,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你说那个女人?” 厄赫特睨他一眼,带着警告意味道:“这件事你不许再问,你也不要多事,那个女人是我厄赫特的。” 哈尔塔伊显然不仅对沈乐妮没兴趣,还很是嫌恶,他只是邪恶地问:“那大哥要怎么教训她?” 厄赫特只扔给他一句“关你什么事”便蹬上马背,去追他的猎隼去了。 沈乐妮这边,她见两人走了,才停下做戏。 萨日收起动作,问她:“这样就能骗过他们了吗?”他不担心那两人知道姐姐会武,他担心的是,他们会把此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单于,那样的话姐姐就会有麻烦。 沈乐妮安慰他道:“别担心,刚才我已经故布迷障,他们多半是猜测我在教你强身健体,不会往习武那方面想的。”而且那些军训动作,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是很奇怪的,跟任何招法都不像,一般不会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见萨日还是有些担忧,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肩道:“萨日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我们就先不练了,然后再看看情况。” 萨日点了头。 于是之后一段时日,两人都安安分分地各自待住。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厄赫特和哈尔塔伊果真像是忘了那日所见一般,亦或者被沈乐妮迷惑了过去,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一转眼,就进入到了最冷的时节。 胡人有个节日,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部落首领会烹煮许多牛羊肉,燃烧巨大火堆,将部落百姓们聚集到一起,然后免费把肉分给他们吃。大家一起烧火吃肉,部落里的健壮男儿们还会比武摔跤,最后打赢所有人夺得第一的,首领会赐予他象征力量的一把以狼骨为柄的弯刀。 而这个节日的起源,是因为自古大漠冬日冷酷严寒,缺少食物,每次都会死很多人。以前的部落首领为减少百姓死亡数量,就想了办法,在最冷的时节将 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一起取暖,比武热身,大家一起共渡寒冬。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节日,代代流传。 沈乐妮第一次参加胡人的节日。平坦的草地上,燃烧着许多巨大的火堆,这些火堆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而人们则围着篝火,唱歌谈笑,中间的十几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牛羊肉,肉香味混杂着膻腥味在原野上萦绕不绝。 夜晚风很大,但越是吹,火烧的就越旺。 单于萨赫和他的妻妾儿女们单独围着一个火堆,坐在杌子上,以上位者姿态含笑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而坐在最边上的沈乐妮,望着这般盛大景象,却完全融不进去。她没有丝毫感同身受的开心高兴,她只是在想不在这里的归生。 归生是汉人,没有资格和胡人一起过这个节日,所以他被留在了帐子里。按理来说,她原本也没有资格的,但她是巫医,又被乌日格阏氏看重,这才被允许跟着来,才有资格与单于阏氏同围一个火堆。 他们越是热闹,她越是感到孤寂。 坐在萨赫左边的乌日格脸上也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像感觉不到累一般。她侧头去望了望离她有些远的沈乐妮,见她似乎兴致不怎么高,便对着身后的阿木低语了两句。阿木点头,往沈乐妮那边走去。 “姑娘,您可是有什么事?”阿木走到她身边,低下身子小声问。 沈乐妮回过神来,听到阿木的话,往乌日格那边看了一眼,瞧见她面上的关切之意后,心中微微一暖。她抿抿唇,郝然请求她道:“阿木姑娘,你能不能待会儿帮我留一碗肉……给归生?” 阿木一愣,旋即浅笑着应下。 很快肉好了后,萨赫就让人分下去,众人起身谢过单于,便开始大口吃起肉来。 沈乐妮吃到了一坨羊腿上的肉,炖煮的非常软烂,而且似乎是羊羔的肉,肉质很是鲜嫩,虽然没有调味品,却有着另一番风味,独属于草原的风味。 吃的差不多后,萨赫就让人把中间的锅灶拆了拿下去,把比武的场地给人们腾出来。 而就在那些下属拆炉灶的时候,大阏氏赛罕站起身来,往中间走了几步,对着众人微笑着扬声道:“今日,是我们胡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今年我们巴雅尔也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我作为大阏氏,理当为大家介绍一下。” 第234章 不想让她好过 原野上安静了下来,众人听赛罕说完以后,小声地讨论起来。许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沈乐妮,显然知道赛罕说的是谁。 一下变成话题中心的沈乐妮微微拧了下眉。第一次见赛罕时,就被她多番言语刁难,她可不信今日赛罕的这番话会是出于好心。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而萨赫身边的乌日格听了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她隐隐猜测到赛罕的意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萨赫,见他只是但笑不语,而她作为一个妾室,也不好在此时出言为乐妮姑娘说话,毕竟赛罕表面上也只是想为众人介绍一下乐妮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行为。 她只能坐着,继续看赛罕要做什么。 赛罕回身对沈乐妮招了招手,沈乐妮只能站起身,乖乖走到她身侧,先是对她低眉顺眼地行了礼,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受了沈乐妮的礼后,赛罕扬唇为众人介绍道:“她呀,是一位医术很好的巫医,虽然是个汉人,但她是真心想留在我们巴雅尔看病救人的。大家以后要是生了什么病,可以来找她。但是本阏氏可有言在先,巫医姑娘既然留在了巴雅尔,就是我们巴雅尔的人,任何人不得对她有不敬行为,否则本阏氏定作严惩。” 说完,赛罕面带笑容看向沈乐妮,一切心思都被掩盖在了她的笑容之下。 她故意挑这个时候让这汉女出来露露脸,一来是想看看单于有什么反应,要是他有什么心思的话,那她定要早点把这个女人给收拾了;二来也是不想让这个女人安生,既然她有这么一副美貌,那她便让巴雅尔所有人都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最好是日日被人纠缠,等她失去清白后,那样她就有理由把她随便打发了,省得在单于面前晃来晃去。 第244章 沈乐妮接收到她的眼神,对着众人漾开笑容行了礼,而后便垂着眼睫任由无数道目光肆意地打量她。 听完赛罕的这些话,沈乐妮就知道她的目的了。这匈奴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想让她好过啊。 赛罕自然也是感知到了有很多带着淫邪之意的目光在打量身边女人,只觉心情舒畅又痛快。但在她侧头望向萨赫,见萨赫同样在盯着这汉女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脸色就陡然一沉。 她转头盯住沈乐妮的侧脸,见她始终一副乖觉的样子,这才缓了缓表情。 赛罕扬声吩咐下人道:“来人,给我端两碗酒来。” 很快就有人端了满满两大碗的浑酒过来,赛罕接过一碗,举着碗对沈乐妮微笑道:“巫医姑娘,本阏氏敬你一碗,感谢你留在巴雅尔,真心实意为巴雅尔百姓看病!” 话说到这份上,沈乐妮也只能端过那一大碗酒,当着无数人的面,和赛罕一起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 四周顿时响起众人的起哄叫好。 赛罕先一步喝完,她本以为这汉女跟她所认知的那些都一样,沾不得什么酒,却没想到沈乐妮也挺能喝,没一会儿也把满满一碗喝完了,而且似乎还没有醉。 听着周围的鼓掌声,还有许多人在叫着再喝一碗,赛罕勾了勾嘴角,又扬声对众人笑道:“没想到巫医姑娘酒量也如此好!今日是我们胡人的好节日,大家都来跟巫医姑娘喝一些,让巫医姑娘感受一下咱们胡人的热情!都放开了喝,今日本阏氏酒管够!” 话音落下,四周便爆发出响亮的叫好声,许多人当即就站起身去端了酒,冲着沈乐妮就来。 被许多男人围住的沈乐妮无法拒绝,只能被迫挨个喝起酒来。 早已退开的赛罕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她端坐在木杌上,转头又看萨赫,看他望着那边看得饶有兴致,却没有让人阻拦,心情好了些,嘴角挑着笑好奇地问他:“单于,您觉得巫医姑娘能喝几碗?” 萨赫摸着下巴,看着人群中间那个女人,满是兴致地猜测道:“顶多三碗吧,汉人就没有能喝的,何况还是个女人。” “单于见她被人灌酒,不心疼吗?”赛罕轻笑着问。 萨赫瞥一眼赛罕,哼道:“一个勃斡勒而已,也配本单于心疼?” 赛罕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乌日格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她一直担忧地望着沈乐妮,见她已经喝了许多酒了,便求萨赫道:“单于,别让巫医姑娘喝了吧?万一喝出个什么问题来,受损的是我们巴雅尔啊。” 萨赫不受听地皱起眉。他正看得起劲呢,哪能这么容易就叫停?便驳她道:“顶多就是喝醉,能喝出什么问题?你别多话。” 乌日格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瞧着沈乐妮继续被迫跟人喝酒。 赛罕斜睨了一眼乌日格,见她满脸担忧的样子,好心情地哼笑了一声。 最后,在沈乐妮已然有醉态的时候,萨赫才让放过沈乐妮。乌日格赶紧让阿木过去把人搀扶回来,又叮嘱阿木一番,让她把沈乐妮送回帐子去好好休息。 沈乐妮尚且还有几丝清醒,还能够走直线,只是需要人搀住。 阿木扶着沈乐妮,离热闹之处越来越远,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有些含糊的叫声:“巫医!等一下,巫医!” 听到声音的阿木不由站住脚步,扶住沈乐妮回头望去,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好像喝醉了酒的年轻男人。 阿木警铃大作,紧紧扶住沈乐妮,皱眉问踉跄而来的男人:“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手里还端着酒碗的男人好似眼里就没有阿木这个人,他目标明确地晃悠到沈乐妮面前,先是用那迷离泛着淫光的双眼锁定住人后,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抓她,脸上还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巫医,我……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吧……我,我生病了……” 阿木腾出一只手挥开他的爪子,瞪着眼斥他道:“赶紧走!巫医姑娘今晚喝醉了,没空给你看什么病,要看病等明日再来!” 男人似没听到,被打开手依旧不放弃,再次把手伸来,嘴里更过分地念道:“巫医,你长得真美,是我见过、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你……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我、我不会把你当勃斡勒使唤的……” “赶紧走!你听到没有!”阿木气急败坏地想推开他,奈何她本身就没有男人力气大,更何况还扶着一个醉了的人,完全不能避开这犯浑的男人。 “我是乌日格阏氏身边的婢女,你听到我说话没有?!”阿木无奈,只能摆出身份来威慑他,没成想这男人好似铁了心想调戏一下沈乐妮。 阿木一时急得没了办法,正要开口大叫吸引人来时,就听得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含着阴沉不悦,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像是抓住了浮木的阿木激动回头,待看见来人竟是大台吉厄赫特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他来究竟是好是坏。 跟着过来的厄赫特见有人想对他看中的女人动手动脚,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而来伸手拽住男人的后领,然后用力把他往后一丢,那男人就后退着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阿木看一眼地上那就地躺睡的男人,又偷偷看向厄赫特,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道:“多、多谢大台吉。” 厄赫特只是一味地盯着沈乐妮,见她满面红晕,眼睛都快睁不开,醉的很厉害的样子,忽然开口道:“你回去照顾阏氏,我送巫医回去。” 说着,他就伸出手来,要搀扶沈乐妮。 阿木怎敢让厄赫特一个人送沈乐妮回去,大着胆子拒绝他的命令:“大台吉,阏氏让、让奴亲自把姑娘送回帐子去,给姑娘熬一碗醒酒汤。” 厄赫特看她一眼,阿木被他看得瑟缩了身子,低着眼不敢看他。 好在厄赫特没有为难她,只道:“你一个女人扶不住她,还是让本台吉来吧。”说着,他又要伸手。 阿木这回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了,也不敢像方才那样挥开他的手,只能无措地干站着。 幸而就在厄赫特的手触到沈乐妮的衣袖时,沈乐妮好似清醒了过来,只见她避开了厄赫特,口齿清晰地婉拒了他:“不麻烦大台吉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她就微微挣 开阿木,踉跄往前走去,阿木匆匆跟在她身后,虚扶住她。 厄赫特没再跟上去,立在原地,一直盯着那道摇摇晃晃的背影,似看不够一般,直到她们远去。 沈乐妮自己走了一截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阿木在她摔倒前及时搀住了她,稳稳地将她扶回了她的毡帐里。 阿木把沈乐妮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就匆匆离开帐子去给她熬醒酒汤了。 帐子里安安静静的,半醉半醒的沈乐妮睁着涣散的双目,望着帐顶发呆。 方才坐在那里,看着匈奴人的热闹,她忽然就很想霍去病。 已经分开几个月了,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 她突然消失,他定是很着急吧?也不知,有没有人猜到她来到了大漠…… 第235章 能开出什么高级货? 听到动静的归生从自己的小帐里出来,见阿木从沈乐妮的毡帐里匆匆走出,疑惑地走过来,停在沈乐妮的帐门口。厚实的门帘完全遮住了内里,归生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只能用耳朵辨别,直到里面时不时响起一些浅浅的动静,归生才确定沈乐妮已经回来了。 鼻尖隐隐嗅到了一丝酒气,归生拧了下眉,继而朝着门帘里担忧地询问:“姑娘,您还好吗?” 快要睡过去的沈乐妮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强撑着清醒了两分,语气虚浮地回:“我没事,就是喝得多了一些,睡一觉就行……”她歇了两息,又道:“外面冷,你进来说话吧。” 归生便掀开门帘一角,微微躬身迈了进去。跨进帐里,酒的气味便浓烈起来,再看床上的人,满面红晕,不知喝了多少酒。 他立在离沈乐妮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上前。 “你……你吃过肉了吗?”沈乐妮没有看他,轻轻合着眼,声音轻的像呢喃。 “吃过了。”归生点头道。 他回答过,帐子里一时酒安静了下来。沈乐妮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闭眼养精神,而归生也是一直立在原处,没动一下,也没主动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半晌后,沈乐妮艰难地睁了下眼睛,她瞟了一眼,对归生招了招手:“走近一些。” 归生依言上前两步。 沈乐妮又瞟了一眼,见他站着不太好说话,便又道:“你,你蹲下。” 归生听话地蹲了下去。 沈乐妮转头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目光掺杂着认真之色,轻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想回大汉吗?” 归生静静与她对视着。此前,姑娘就已经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回答的是,回不去了。直到现在,他也知道回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第245章 可看着姑娘那一双在灯光下有些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含着的东西,令他有些感同身受。 于是归生正视她,真心实意地点了头:“归生想回去。” 听到他的回答,沈乐妮似松了口气,朝他微微笑起来:“那以后,我们一起回去。” 归生颔首而应,至于他们该怎么回去之类的问题,他一个也没问。反正姑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沈乐妮又阖上了眼,许久也不再说一句话,是真的浅浅睡了过去。 外面似乎到了比武的时候,喧闹声一阵阵地随风送进帐子里,而帐子里此刻却很安静,静得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归生蹲跪在沈乐妮床前,安静地凝望着她,在这一刻,眼里似乎只剩下了她的睡颜。 . 大汉,长安。 过了今夜,便又是新的一年。 这晚,刘彻大摆宫宴,宴请文武百官,共庆这重要的时节。 霍去病自是也在,直到接近子时,他才从宫里离开,只是刚到达冠军侯府,就看见母亲的人守在门口,霍去病只能转道又去了陈府。 来到陈府,卫少儿拉着霍去病同陈掌一起,一家三口简单又吃了些东西。待过了子时,陈掌先去歇息了,霍去病则被卫少儿留住说话。 “娘,这么晚了,您还有何事?”霍去病隐约知道母亲把他叫来不只是想在这一年之中的重要时候一家子一起吃个饭,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卫少儿不满地嗔他一眼:“怎么,许久没过来跟娘说过话了,娘这会儿留一留你,说两句话都不行?” 霍去病否认,抬手按了按额角,装作一副有些醉酒的样子:“自然不是,只是儿子今晚在宫里喝了不少酒,想早些回去歇息。” “醒酒汤已经熬上了,等会儿你喝了再回去,娘也放心些。”卫少儿道。 霍去病无奈,只能应下。他直入话题:“那娘想跟儿子说什么?” 卫少儿却是没急着开口,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几次跟去病提及他的婚事,可每次都被去病以各种理由推拒。她知道他心里还念着乐妮,但对方却无心婚事,何况她如今…… 卫少儿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地问他道:“去病,你告诉我,乐妮是不是真的被陛下派出去了?” 霍去病刚张开口,要说的话就被母亲堵了回去:“我要你说真话。” 霍去病看着母亲,见她面色微肃,静默片刻,同样神情一凝,与她对视道:“娘,这件事你就别再问了。” 卫少儿看他如此模样,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从乐妮拿出种种特别的东西,她就隐约猜测过她的来历,只不过再怎么猜测也不会太过离奇。直到她“仙使”的身份传开来,她震惊,然后恍然大悟。 虽然“仙使”这个身份确实惊世骇俗,但卫少儿却深信不疑。 如今她不声不响消失了几个月,陛下对外宣称是派了国师出去为他做事,顺便为大汉祈福,起初卫少儿是相信的,但随着时间越久,她便有些怀疑了,后来她听说了些传言,每次见到儿子时也见他时常心不在焉,提到乐妮时也是神色有异,她不得不往坏处想。 既为仙使,来时无影,去时也可无踪。 怕就怕在,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她不能再任由去病这样任性下去,再由着他耽搁下去,以后好姑娘都没了。 收好思绪,卫少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去病,娘最后问你一次,你什么时候答应娘娶妻成家?你也不小了。” 霍去病声音淡淡又透着些无力:“娘,儿子已经跟您说过了,我现在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卫少儿眼睛立马一瞪,恨铁不成钢道:“你是要气死娘才行吗?你都多大了,就不能早点成家让娘放心?” 霍去病忽然站起身,低声对卫少儿道:“娘,对不起。”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了。 卫少儿见他如此犟,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可看他背影落寞,却又忍不住心疼。 她知道去病多少也猜到一些,所以也知他定是很伤心,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卫少儿不由叹了口气。 去病心里始终对乐妮念念不忘,可就算乐妮回来了,他再怎么念念不忘,那姑娘也不会同意与他成亲。 她倒没有怪乐妮的意思,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苦衷,而且有些人的身份,是注定他们的人生大事并非一人或两家之事,轻易不能决定。 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卫少儿望着霍去病消失的方向,默默对儿子说了声对不起。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就算短时间不成亲,好歹也得让他有个后才行。有了后,或许去病的心就渐渐收了。 . 大漠的冬日,果然严寒又漫长,直到三月下旬,冰雪才开始消融,露出了一点春意。 从那次节日以后,来找沈乐妮看病的人果然比以往要多了些,沈乐妮拒绝不了,便只能认命地尽职尽责起来,只是她毕竟没有系统性学过医理,能分析出是什么病的她就治,分析不了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这其中不乏有借着看病的理由,实际上心怀不轨的人,但好在她如今受单于和大阏氏重视,他们不 敢乱来,而沈乐妮也不是吃素的,都应付了过去,也没有吃过什么亏。 天气回暖,天地间不再是单调的黑白两色,渐渐有了些嫩绿。 人们都开始忙着把自家牲畜赶去草场,因此没什么人来找沈乐妮,她也渐渐闲了下来。一有时间,沈乐妮就带着萨日出去,继续进行军训训练。 经过一个冬日的教习,即便教的再慢,萨日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这日带着萨日出去的路上,沈乐妮便对系统道:“开始第八次军训吧。” 脑子里长久的沉默后,响起系统的声音:“正在提交申请……” 沈乐妮忍住笑。不用想都知道,统子肯定对她这操作都无话可说了。它应该没碰到过这么会钻缝的宿主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无语。 “申请成功。请宿主开始第八次军训,注意本次时限。”系统道。 沈乐妮想,这次应该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结束军训。 正式开始军训,虽然萨日已经没什么问题,沈乐妮还是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对他的动作严格要求到一分一毫。 为了避免旁人起疑,沈乐妮隔日和归生外出时就会叫上归生一起,对旁人说是出门寻找草药。到了地方后,沈乐妮便让归生替她和萨日守着四周情况,一旦有人靠近便告知他们。 待训练完以后,沈乐妮就带着一大一小四处跑跑马,顺便找找草药。毕竟她每日一出门就是大半天,要是不带点草药回去,那就说不过去。 八日后。 嫩芽遍地的山谷间,时不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下面是行进与立定。” “齐步——走!” “正步——走!” “步法变换!齐步与正步互换!” “……” 沈乐妮从单个军人的第一个内容,到班的队列动作的最后一个内容,全都让萨日做了一遍,到‘班的队列动作’时,萨日一个人无法做到,她便亲自上阵,与他一起演练起来。 待检查一遍后,沈乐妮兀自满意地一颔首。 看来今日,就能结束军训了,半月之期仅用了一半,还算不错。 沈乐妮夸赞萨日道:“这段时间,萨日学的很用心,假以时日,你定能赶超我的。” 萨日眼睛登时明亮。 “你已经有了一定体力和耐力基础,等下一次出来,我们就暂时不练这些了,也该教你别的了。”沈乐妮不着痕迹地告诉了他训练内容的变化。 萨日点头,一副沈乐妮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的模样。 “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沈乐妮道。 萨日点头,先行坐到了地上,沈乐妮把远处守着的归生喊了回来,三人排排坐在一起,一同沐浴这春日的暖阳。 沈乐妮对系统道:“结束军训。” “离时限还有七日,宿主确认现在结束第八次军训?”系统按照规矩问道。 “是。” “正在提交申请……申请成功。检测到军训成果。本次为第八次军训,目标人数为一人,用时八日,综合评分为八十三。军训合格,获得积分七分。累积积分为一千零三分。” “滴——恭喜宿主,等级已成功升为三级。目前为最高等级。” 没想到这次的评分居然达到八十分以上,人少就是好啊。不过她现在升为了最高等级,不知道系统有没有什么奖励?兑换物品又能开出什么高级货? 不过她只得了七分,即便有好东西,想来也兑换不了多少。 “正在兑换物品……兑换成功。物品已下发。本次兑换物品为:急救药:救心丸一枚,止血丸一枚。奖励:满匣手枪一把。” 第246章 第236章 碳基生物冷静器 沈乐妮先是一呆,然后双眼蹬圆,喊出真心实意的两个字:“卧槽!” 满匣什么?!手枪?! 是她想的那个吗?! “宿主请勿惊讶,是你想的那个。”系统贴心道。 沈乐妮从震惊到呆滞,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本来在听到那两个急救药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吃惊了,可实在想不到后面还有王炸!而且是奖励啊,没想到升为最高级的奖励,竟然这么高级! 那是什么,那是枪!大名鼎鼎的碳基生物冷静器啊!! 有了这个在手,她还愁不能横着走?啊哈哈哈哈…… 系统实在听不下去,它怕宿主高兴到撅过去,便再次出声温馨劝道:“宿主请勿过于激动。” 沈乐妮根本就没注意系统在说什么,随便敷衍了句,又沉浸到自己的情绪里去了。 看宿主那乐呵呵不值钱的样子,系统决定闭麦。 回去以后,沈乐妮好不容易忍到晚上入睡时间,把帐帘放下遮得严严实实,才躲到被窝里,取出今日兑换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那两枚急救药自不必说,都是效果绝佳的东西,有了它们,就等于多了条命在身上。 只是沈乐妮略有不解,那止血丸也就罢了,毕竟在古代受点什么外伤内伤都很常见,可那救心丸是何意?她又没有心脏上的毛病,系统为何会兑换这个给她? 莫非……不是给她用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沈乐妮不得不多想。离历史上霍去病死亡时间越来越近,而且历史上没有确定的逝世原因,所以系统是在为了以防万一? 不管是因为什么,沈乐妮也决定好了,此后要是她没有性命之危,这两枚药丸她是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与大汉军队会合之日遥遥无期,而且也不知能不能有机会会合,所以她不能干等着,必须得尽快找机会,把这两枚药丸想方设法都到霍去病手里。 如此,即便她不在他身边,她也能放心一些。 将两枚药丸放进空间,沈乐妮忍着激动,把那把手枪给取了出来。 袖珍型的,通体漆黑,虽然不过一个手掌大小,但入手却有些分量。 沈乐妮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地端详。这个大小,不论藏在身体的哪里都不易被人发现,真是个好看又实用的杀人利器。 有了它,此后行走在匈奴的地盘上,她也更多了几分勇气和底气。 沈乐妮把说明书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弹匣取出,看了看容量。把子弹都取出来,一看手心里的数量,她就叹了口气。 唯一可惜的是,即便是满匣,也不过六枚子弹。可大漠里的危险,却时时无处不在啊。 她得好好规划一下,几枚留给敌人,几枚留给自己。 要是她倒霉,真有那一日,她宁愿死,也不愿被匈奴折磨或者用来威胁大汉。 . 漠北已经进入到了春天,沈乐妮便开始准备种土豆的事宜。 她把之前在国师府时拿出来放置过一段时间的那颗土豆又拿了出来,发现已经冒出嫩芽了,再放置几天,等芽再长长,就可以栽种进土里。 只是,沈乐妮看着手掌里的土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要是真的种出来了许多,那之后那么多土豆她该存放在哪里?早在很久以前,她就问过系统,系统说空间里不可以放不属于系统出品的东西。 那这由系统出品的东西种出来的,算还是不算? 之前种水稻,因为收获的水稻都是明面上被拉回长安,她那时候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根本不可能让她放回空间,因此也就没有想起来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才问出口。 要是不允许的话,那她找了许多地方才确定下来的种植地,岂不是白找了? 沈乐妮紧张地等待着,但好在系统的回答并未让她失望:“由系统物品生产出的东西,可以放进空间。” 沈乐妮长舒口气。有了这句话,她就可以撸起袖子,种就完事! 不过对于系统的这句话,她还有个问题。她问:“ 那要是比照着做出来的呢?比如按照手持弩做出的一模一样的?” “仅限于生物层面。”系统道。 疑惑解决以后,沈乐妮就把那颗土豆放置在自己帐子里的角落处,小心遮挡住。等待它发好芽,就可以收进空间里,然后等到五月初,土壤彻底解冻,地温升高,就能种进土里。 时间安静平和地流逝,草原上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大部分的植物已经钻出泥土,开始昂扬生长。 沈乐妮无所事事,就隔三差五地带着萨日和归生一起出去,四处转悠,主要还是寻找草药,顺便欣赏一下旷丽壮美的风景。 经过半年的相处,如今沈乐妮和萨日归生两人的关系都拉近了一大截,两人的性子也都开朗很多,都能主动和她说一说笑一笑。而萨日和归生之间也相处的不错,萨日丝毫不把归生当奴隶看待,偶尔还会关照一下他的日常情况。 萨日已经锻炼了半年的体能,身体比以前结实有力气多了,也会了一些防身术。而归生时常跟着他们出去,自然也是知道沈乐妮在教萨日习武,所以也时常被拉着和萨日一起锻炼体能,也学了几招用以防身。 因为归生本身就是汉人,所以学汉话对他来说,只能说是重拾记忆,因而半年下来,他现在已经能流利地说汉话。萨日则是比较聪明,现在也能用汉话和她简单日常交流,两人的字也学会了不少。 入春以后,萨赫就带着大台吉厄赫特外出巡视本部以及辖下各部落了,听说每年单于都要巡视两次,春天一次,秋天一次,巡视一次就要费上一个月时间。 那时沈乐妮听闻以后,腹诽一句要是把赛罕也带走就好了,她就可以舒舒心心地过上一个月好日子。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 沈乐妮带着归生外出,去了早已找好的种土豆的地方。这里处于山丘之间的一段缓坡,植被倒不是很丰茂,附近也没有河流小溪,还有许多乱石。 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远离人烟,而且因为水不丰草也不茂,所以并不是放牧之地,不会有牛羊群来到这里吃草。这都是沈乐妮来来回回观察许久才选出的地方。 就是之后她得按时来浇一浇水了。 到达地方,沈乐妮拿起工具就开始刨土。早在出发前,她就把发好芽的土豆给切成了大小适中的土豆块,裹上一层草木灰,如今只需要埋进土里就行。 归生也帮着沈乐妮挖坑。此前他就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了这里好几次,便好奇地询问了姑娘,姑娘也告诉他,她要在这里种东西,只是没告诉他要种什么。 如今见她挖出这么多小坑,归生心里很是好奇,但既然姑娘不告诉他,他也不会主动询问。 挖好坑以后,沈乐妮把装着土豆块的包裹打开,归生盯着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瞧,发现每个都长了芽。他不认识这个,一时盯得入了神。 沈乐妮不经意间抬头,见归生似乎很是好奇,便玩笑着问他:“你可见过这个?” 归生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 “这个呀,是一种菜。”沈乐妮满脸神秘。 “菜?”归生迷茫地眨眨眼,又盯着土豆看半天,而后摇首:“归生确实不认识。” 应该是大汉的一种菜吧,他都已经在大漠十多年了,不认识很正常。 沈乐妮看出归生的眉宇间有两分失落,多少能够猜测到一些他的想法。她想了想,既然她打算培养他,便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看着归生道:“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归生能替我保密。” 归生一愣,反应过来姑娘这是准备告诉她这是何物。姑娘说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而她却打算告诉他。他何德何能,能如此得姑娘看重! 归生只觉得心底在汩汩冒着暖流,整个心腔都是暖乎乎的。他忍住感激,神色郑重地对沈乐妮道:“姑娘救了归生一命,还为我赐名,让我像一个人一样地活着。您对我的大恩,归生此生难报。就算您想要我的这条命,归生也毫无怨言。归生此后,只为您而活。” 沈乐妮闻言,不禁动容,红了眼眶道:“我救你,并不是想要你的报答,你不必如此。” 归生神态却很坚决:“姑娘不必劝我,归生意已决。”他望着那些土豆道:“您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沈乐妮微叹口气,无可奈何。 她抓起两个土豆块,摊开在归生眼前,对他道:“这东西,叫做土豆,是……我偶然间发现的一个新东西。这土豆不仅怎么弄都好吃,最关键的是,它的产量极好,一亩地应该可以产二三十石左右。” 为了避免吓到归生,加上她还没有试种过,所以她就先往少了说。 第247章 但归生还是被这个数字给惊住。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二……二三十石?” 沈乐妮朝他露出笑容:“嗯,你没听错。” 归生不由低头去看她手里那毫不起眼的土豆,忍不住伸手轻轻拿起一块,捧在手心里盯瞧起来。他咽了咽口水,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手因激动震惊而发抖,低声道:“这……这若是真的……那这天下,就不会再有饿死的人了……” 说完,他猛然抬头,对沈乐妮道:“姑娘,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换个地方种比较好?”他担忧道:“这里离得着实太远了,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或者被牛羊当草吃了怎么办?” “你也陪着我去了许多地方,观察了这么久,只有这里基本上没有牛羊出没,也远离人烟,是目前最合适的地方。”沈乐妮道。 归生张了张口,却发现沈乐妮说的是对的,这里的确是最合适的地方。他虽然在巴雅尔生活了十余年,但却不是自由的,去的地方也有限,所以也帮不了她。 沈乐妮却心想,就算不小心被人发现也不担心,反正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最后是要往地里挖,而不是吃长在地面上的茎叶。 之后,沈乐妮便教了归生如何种植,两人一起把土豆块埋进坑里,不一会儿就将十来个土豆块全都种了进去。浇了水后,便算完成。 “好了,搞定。”沈乐妮站起身,拍了拍手道。 “这土豆,什么时候可以摘?”归生问。 沈乐妮道:“大概五个月之后。”说明书上说这是晚熟品种,这又是在漠北,等它多长一长。 归生皱了皱眉:“这么久?那我 们得时常来看看。” “放心。之后我要是有事来不了,还得麻烦你来看看,浇浇水。”沈乐妮笑道。 归生也浅浅弯了弯唇,点头应下。 第237章 做我的妾室 之后的日子里,沈乐妮就时常带着归生一起出来,查看一下土豆生长情况,浇浇水。不用去看土豆的时候,沈乐妮就把萨日也带上,一起锻炼体能,教他们防身术和汉话。平常的话,偶尔出诊看病。 这一日,赛罕的人忽然来找沈乐妮,让她去大阏氏的大帐。 沈乐妮心中警铃大作,却无法拒绝,便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跟着人去了。 这赛罕突然找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来到巴雅尔快半年,她踏入大阏氏大帐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当时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这毡帐很大,比乌日格的还要大上许多。无论外面还是里面,搭建毡帐的布料皮毛都很华丽厚实。进入帐子里,里面看不出丝毫汉风,而是独属于草原的风格。 跟着婢女进入大帐后,沈乐妮便听到了两道说话声,她已然能辨识出这两道声音,正是赛罕和她如今的大儿子厄赫特。 沈乐妮跟着人来到相当于正堂的会客区,先是微微抬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情况,赛罕正坐在上首的雪貂毛长座上,厄赫特则是坐在她右手下的第一把椅子上。 早在四月中下旬的时候,萨赫和厄赫特就结束了今年春天的巡视,回到了巴雅尔。 她来之前,母子俩似乎正在闲谈,看见她后便同时停了下来,齐齐转头看她。 沈乐妮站定,低眉顺眼地向两人先后行过礼,然后便安静地垂首立在原地,心里却紧绷起来。 赛罕把她叫来,厄赫特却也在,希望这只是恰巧。 上首的赛罕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盯着沈乐妮的脸看了好半晌,才微笑着开口道:“姑娘来到巴雅尔也有好几个月了,可我看你那脸,却一点变化也没有,皮肤还是那么柔嫩白皙,本阏氏真是羡慕啊。” 沈乐妮已经对她的言语刁难麻木了,低眉游刃有余与她交锋:“奴当不起大阏氏的夸赞,大阏氏才是天生丽质,容貌无双。” “呵呵,还是你们汉人会说话,这夸的本阏氏都不好意思了。”赛罕似乎被她的话给取悦。 沈乐妮只恭顺而腼腆地笑了一笑,好似不知该如何回答。 赛罕又看了看她,这才道:“本阏氏也许久没有找你说说话了,所以本阏氏这会儿空闲了,趁着你也无事,才让人把你叫过来,关心关心你。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 沈乐妮回:“谢大阏氏关切,有大阏氏的庇护,奴过得很好,无人敢欺奴,奴这些日子也学了许多医理,也看过了很多草原的风景,这都是大阏氏的恩情,奴感激不尽。” 一番话说得十分完美,果然赛罕听了后,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你这嘴啊,真是会说。” 沈乐妮垂着眼眸,嘴角微微带笑:“奴说的,都是真心话。” 赛罕颔首道:“你这样说,本阏氏就放心了。不过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沈乐妮愣了一下。她说的那件事……难不成是指她的婚事? 赛罕见她呆愣愣的,还以为她没反应过来,便换个说法,神色和煦地对她道:“几个月过去了,我们巴雅尔可有你看得上的男人?”说完,她似是担心沈乐妮会因害羞而不好意思说,便又笑着道:“你要是喜欢上了谁,尽管与我说,本阏氏可以为你们做主。” 还真是这事!怎么着,不把她嫁人赛罕是始终有根刺扎在心里不舒服不得劲儿是不是? 沈乐妮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却要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低声回道:“大阏氏,奴……奴没有喜欢的人,奴暂时……还不想嫁人。” 赛罕盯着她,久久不语,沈乐妮察觉到她好似有些不悦,便又把头低了低。 而一边的厄赫特自始自终也不说话,就盯着沈乐妮的那张脸看。 帐子里安静了片刻,赛罕才打破这微凝的气氛,不过她却是问道:“难道你,看上那个与你同为汉人的男人了?” “……”沈乐妮不想说话。 赛罕见她沉默,却是以为被她给说中了,语气中含着些笑意道:“听说,你给他取了个汉名,叫什么……归生?本阏氏看,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我们草原上勇猛男儿无数,你却偏偏喜欢那瘦的跟羊羔一样的男人。”她轻轻一叹:“难怪你们汉人被我们草原男人追着打。” 第一,她沈乐妮还没说话呢,怎么就对归生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了?第二,去年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才夺了河西之地呢,谢谢。 “回大阏氏,奴如今一心只想钻研医道,尽职尽责地为巴雅尔百姓看病。奴没有别的心思,还望大阏氏成全。”沈乐妮虽然神情柔顺,但态度却很坚决。 赛罕有些厌烦地睨了她一眼,片刻后挥挥手道:“行了行了,看你一副愁苦的样子,好像本阏氏在逼你一样。那就再等等吧。等你再多看看男人,兴许哪一日就想嫁人了。” 沈乐妮只抿唇一笑。 “你出去吧。”赛罕皱着眉赶人。 沈乐妮就等这句话了,她朝两人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 赛罕不悦地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帐外。 “额吉,您想把她嫁给谁?”这时,厄赫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赛罕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儿子,哼了声道:“这女人医术好,你阿父也看重她,如今便是额吉想把她嫁人,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说完,她兀自道:“也罢,看在她安分的份上,那就再等等吧。” 不过,要是单于对她起了一丁点意,那可就不要怪她了。 厄赫特当然不知自己的额吉在想什么,他心里想着沈乐妮那令他蠢蠢欲动的那张脸,站起身道:“额吉,儿子就先回去了。” 赛罕要跟他说的刚才都说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 厄赫特出了大帐,见沈乐妮已经离了很远,便快步追了上去,嘴里喊着:“喂!你站住!” 沈乐妮听到厄赫特的声音,很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回身等着。 厄赫特来到沈乐妮面前,他的身量只差了她一截,与她站在一起,倒也像是个成年人了。 沈乐妮低着眼问:“不知大台吉可还有事?” 厄赫特微微昂着下颌,打量了她一下,命令道:“你跟我来。” 说罢,不容沈乐妮拒绝,他就先行走在了前面。 沈乐妮望着他的背影忿忿地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这母子两个,还有完没完了! 回到自己的帐子,厄赫特先一步跨了进去,而沈乐妮警惕地在帐门口住了脚步,脑中已经闪现过了许多她接下来会遇到的画面。 厄赫特转身,见她犹豫着不敢进来,坏笑道:“怎么不进来?怕我对你做什么?” 沈乐妮露出些害怕之色:“奴……” “放心,我只跟你说几句话。” 沈乐妮看了看他,心想她转身就走是不可能的。也罢,待会儿他要是真想对她做什么,她就把他撂倒就跑。 于是沈乐妮就迈步进了他的毡帐,站在离厄赫特三步远的地方,低着头问:“不知大台吉要与奴说什么?” 第248章 厄赫特不紧不慢,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儿,悠闲地开口问:“你的名字叫乐什么来着?” “乐妮。” 厄赫特呢喃了两遍,撇嘴嫌弃道:“这名字难听死了,要不本台吉给你取一个胡人的名字?” 沈乐妮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婉拒道:“多谢大台吉,不过不用了,奴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何况这个名字是奴的父母给奴取的,奴不能不要。” 闻言,厄赫特也不愿多废话,便扯开了话题。他看着她问:“方才你在我额吉面前说的,都是实话?” 沈乐妮立即惶恐道:“奴不敢 欺瞒大阏氏。” 帐子里静了两息,厄赫特忽然道:“本台吉看上你了,要是你做我的女人,我勉强能给你一个妾室之位。你要知道,你们汉人在草原上,可比牲畜还不如。要不是你这张脸,颇得本台吉喜欢,否则你一个人人可践踏的勃斡勒,还没资格做未来巴雅尔单于的妾室。”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他面上颇有些嫌弃之色,似是让她做他的妾室,是极抬举了她。 沈乐妮:……很想打孩子怎么办? “回大台吉,你想让我做你的妾室,是不是得先征得单于、大阏氏还有乌日格阏氏的同意?”沈乐妮也有了些火气,因此对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不像刚才那么恭顺。 厄赫特没注意她敬称和语气的变化,反问:“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们同意,你就愿意做我的妾室?” “……回大台吉,奴还是那句话,奴暂时不想嫁人。” 厄赫特觉得她实在是不识好歹,不快地皱起了眉。 沈乐妮却懒得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行礼道:“若是大台吉没有吩咐的话,奴这便告退了。” 话落,她便兀自垂首退了出去。 厄赫特面色阴沉地看着她离开。 一个勃斡勒,竟敢拒绝他!等着吧,等她落入到他手里,他一定要狠狠惩罚她! 第238章 广找巫医 时间平淡而又宁和地流逝着。 从赛罕那次把沈乐妮叫去大帐后,她的心就又提了起来,生怕赛罕突然间就找个男人让她嫁人。好在赛罕一直没什么动静,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有那个厄赫特,本来以为她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后,会遭到他的报复,毕竟对于完全不把汉人当人看待的匈奴来说,被一个勃斡勒拒绝,无异于是打他的脸。可这都过去许久了,他却也没什么动静。 这让沈乐妮觉得很不对劲,她刻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这段时间萨赫一直让厄赫特跟在他身边,帮着他做事情。看这架势,难不成厄赫特没有征得萨赫的同意?还是他根本就没跟萨赫提要让她给他做妾室的事? 不管是什么,沈乐妮觉得,她得早点想出一个办法,彻底解决了这件事,不然她就会一直有麻烦。 虽然有糟心事暂时无法摆脱,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好事。沈乐妮的土豆长势良好,地面上的茎叶繁茂油绿,一看便知地下土豆的产量也不会太差。而且过了这么久,不仅没有被牛羊吃过的痕迹,也没有被人发现。 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收获了。 在巴雅尔安稳地生活着的时候,沈乐妮一直注意着的右谷蠡王部却传出了一些消息,沈乐妮立马去打听了个仔细。 据说,右谷蠡王的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儿子为了争抢王位,自小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是斗得两败俱伤,一个死了,一个瞎了一只眼,没了一条腿。 右谷蠡王听闻后,惊怒之下直接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险些被气死。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没想到养大的两个儿子如今一死一残,后继无人。 更让他心痛的是,那个残了的儿子,如今因伤势太重,眼看着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连最后一个儿子的性命也要保不住。 所以右谷蠡王派出了许多人出去,正在整个大漠广找医术好的巫医,前去救他儿子的命。 打听清楚的沈乐妮不由得暗自激动,她等待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能够接近右谷蠡王的机会!但沈乐妮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主动跟萨赫提出她要离开,否则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她只能默默等待。 沈乐妮仔细思考过,这不仅对她来说是机会,对萨赫来说或许也是。只要萨赫把她献上去,要是能把右谷蠡王的儿子救回来,萨赫就能得到右谷蠡王的一些青睐和信重。 所以沈乐妮忍住心中躁动,安安分分地待在巴雅尔,只是默默地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些东西,把包裹收拾好,只待到时候不浪费一点时间。 只是眼看着过去好几日了,萨赫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萨赫不想抓住这博取右谷蠡王信重的好机会?按理所她都听说这个事情了,那萨赫应该比她更早知道才是,如何能做到稳坐不动? 沈乐妮心里急躁,却不敢去主动询问,只能注意着右谷蠡王儿子的消息。 但又过去了两日,萨赫却仍然没有动静后,沈乐妮坐不住了。 看这样子,萨赫是真的不打算把她献给右谷蠡王了,但她不行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能够接近右谷蠡王的机会,她怎么着也得试试!她可没忘记,她来到这里是要干什么的。 接近了右谷蠡王,以后就有机会接近匈奴单于伊稚斜! 做好决定以后,沈乐妮便开始思考办法。她知道去求萨赫多半是不管用的,毕竟萨赫不想拿她去讨好右谷蠡王,又怎么可能把她这个医术还不错的巫医拱手让给别人?把她献上去,要回来几乎是绝无可能。 所以她打算假装出去找草药,然后四处去碰一碰右谷蠡王的人。只要找到他们,她就能顺利地去右谷蠡王部族了。到时候要是萨赫的人找来,就说是意外碰见了右谷蠡王的人,萨赫也只能干瞪眼看着她被抢走。 在出门的前一日晚上,沈乐妮就已经跟归生说了此事,征询了一下他的想法。要是他不想离开跟着她奔波的话,她也不会勉强。 但归生听了后,却毫不犹豫地作出了决定,要跟着她一起离开。 他说,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沈乐妮也尊重和感激他的决定,两人商议当晚就收拾好东西,翌日就出门,先把土豆挖了带走,然后就去找人。毕竟右谷蠡王儿子伤势可不等人,也不知道这时候怎么样了。 至于萨日,沈乐妮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会来看他和乌日格的。 翌日,沈乐妮和归生还像往常一样,牵了马准备外出,却没想到两人刚骑上马跑出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萨赫的人。 沈乐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萨赫是如何这么快知道她要出门的?难道他派了人一直在监视着她?他早猜到她会去找右谷蠡王的人? 不,这些日子她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最有可能是萨赫就是单纯不许她在最近这些日子出去一步。 没有办法,沈乐妮只能和归生乖乖地回了自己的毡帐。 那两人看着她和归生回去以后,还留下两句话,说是单于的命令,让她和归生这几日好好待在帐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沈乐妮被禁足了。 她想不明白,萨赫为什么会这么不想让她去给右谷蠡王的儿子看伤?竟然早就让人监视了她,她都要以为萨赫是不是跟右谷蠡王有仇了! 眼看着机会就要离她而去,沈乐妮简直坐立难安。但她一个汉人无依无靠,不仅不能冲动,而且还要表现出乖顺,安分地待着。不然要是萨赫知道她想要往上爬,不愿意待在巴雅尔,把她嫁给巴雅尔的人禁锢她的自由都是轻的,严重了说不定都要直接处置了她。 沈乐妮坐在帐中,望着外面的天色,怅然地叹气。 没事,不到最后时刻,她就还有机会。 她已经在巴雅尔待了半年多,这里的人都已经认识了她。所以她只能期盼,巴雅尔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想要获得右谷蠡王的赏赐,然后把巴雅尔有一个医术不错的巫医的消息透露给右谷蠡王的人。 可是数日之后,却只等来了右谷蠡王儿子的死讯。 沈乐妮一颗煎熬的心终究是死了。 她意识到,萨赫定是告诫过巴雅尔所有人,不许泄露她的消息。 颓废了片刻,沈乐妮就安慰好了自己。没事,只要她还活着,总会再找到机会的。 但经过这件事,沈乐妮知道萨赫和右谷蠡王之间一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且有可能威胁到了萨赫的自身利益,不 然他不可能任由上级儿子的生命走到终点而无动于衷。 那这样的话,她就得考虑一下,是否要继续在巴雅尔待下去了。毕竟照这样看,若是她一直待在这里,再有机会,萨赫很大可能也会阻拦她。 右谷蠡王的儿子死了,沈乐妮也终于解了禁足。 她听说,右谷蠡王伤心欲绝,又躺回到了床上。如今他膝下只剩下一个独女,想再生儿子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想把儿子养大并且培养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第249章 若右谷蠡王不想生了的话,那么以后可能会让他兄弟或者兄弟之子继任他的王位,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伊稚斜手中。 禁足解了后,憋在帐子里许多天的沈乐妮就拉着萨日和归生出去散了散心,顺便远远看了看土豆的情况。 回去后,沈乐妮刚进帐子坐下不到片刻,阿木就来找她,让她去乌日格的大帐。 走进帐子里,沈乐妮对乌日格行了礼后,坐在了她的下边。 阿木给沈乐妮倒好热茶后,乌日格就让她出去了。她先是关切了一下沈乐妮的近况,而后略压了压声音问道:“萨日他习武习得如何了?” 沈乐妮回道:“台吉很是刻苦,坚持下去的话保护自己不是问题,说不定还能保护您呢。”她玩笑一句。 乌日格浅浅一笑,说道:“他如今身体确实比以前结实了许多,这都多亏了你。” “阏氏让我照看台吉,这是我应该做的。”沈乐妮弯唇。 乌日格望了帐外一眼,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可听说右谷蠡王之子已经去世?” 沈乐妮眸光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单于为什么前段时间不许你外出?”乌日格注视着她,问道。 “是……不让我去给右谷蠡王的儿子治伤?”沈乐妮装作不确定地道。 乌日格微笑:“你果然猜到了。”随即她又问:“那你知道单于为何要如此做吗?” 沈乐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她倒不是装的,毕竟萨赫要是把她献给右谷蠡王,不管救不救得活他儿子,只要让右谷蠡王看到她的医术,那么萨赫就一定会有好处。 她只能猜到萨赫与右谷蠡王之间有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完全没有头绪。 乌日格不明地笑了笑,却没为她解释,只道:“以后你或许会知道的。” 语气轻的似呢喃。 第239章 把她们收下转眼到了九月。 转眼到了九月。 刘彻已经派人外出寻找沈乐妮快要一年,可是整个大汉都没有任何她的踪迹。霍去病每收到一次刘彻的消息,就更绝望一分。这段时间来,所有人都看出了霍去病对沈乐妮的爱意,以及他的颓丧落寞。 而卫少儿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多次催促霍去病娶妻,甚至制造过机会让别的姑娘和霍去病单独相处,可霍去病却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姑娘面子,姑娘又羞又气,一路哭着回到了家中。 当时闹得近乎满城皆知,所有长安高门都知道了霍去病不愿娶亲。 那件事过后,卫少儿也消停了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不再找霍去病入府叙话。 霍去病本以为自己强势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后,母亲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逼迫他成亲。可他想不到,母亲确实不再逼迫他娶妻,却换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一日,卫少儿的人来到侯府找霍去病,让他过去陪她说说话。 霍去病去了陈府,跟着下人来到花厅。卫少儿正坐在花厅里等着,但此时花厅里不止有她一人。 当霍去病看到立在一侧的那一排形貌昳丽的年轻女子时,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明白了什么。但他不能转头就走,硬着头皮上前去给母亲行了礼。 “来了,坐吧。”卫少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眉眼淡淡道。 霍去病不敢不听,乖乖地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之前他那般与母亲作对,把母亲气得病了好几日,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但眼下看母亲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消气。他不敢再气她了。 不过……要是母亲还是逼他娶妻,那他还是不会妥协。 霍去病不动声色瞥了眼那几个女子,等待母亲开口说出她的目的。 卫少儿也不想绕什么弯子,抬眼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这快过去一年了,母亲也知道你暂时不想娶亲。母亲现在也想通了,我可以退一步,答应你,在你主动想成亲之前,不会再逼你。但母亲也有个条件。” 听了母亲的话,再看那四个美丽女子,霍去病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滚了滚喉咙:“什么……条件?” 卫少儿对对面那垂首静立的四个姑娘招了招手,四个姑娘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齐朝着霍去病福了一礼。 等她们行完礼,卫少儿才接着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必须把这四个侍女收下。你都快二十二了,就算没有妻子,身边也得有个照顾你的、知冷暖的房中人。这世道艰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你又是陛下亲封的冠军侯和骠骑将军,时常奔波在外。你身边有几个能体贴你的人,母亲也能放心。” 霍去病心里一沉。果然。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可是……” 卫少儿冷着脸打断他:“没有可是,这已经是母亲最大的让步。母亲年纪大了,你做儿子的,就不要再让母亲为你操心了。”见霍去病满脸纠结,似乎还在想着拒绝的办法,卫少儿狠了狠心,又道:“你若是不收下,过几日,你就会收到母亲自绝的消息。” 霍去病难以置信母亲会用她的命来相胁,可见母亲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霍去病知她并不是玩笑,一颗心彻底沉了底。 花厅了静默良久,霍去病嘴角苦涩地扯了扯,终于妥协:“是,我答应母亲。” 偌大的冠军侯府,再养几个人也是养得起的。可是,他是绝不会碰她们分毫的。 霍去病被其母逼着收下几个侍女的事情,不到几日,就被刘彻得知。 刘彻早就知道霍去病满心都是沈乐妮,如今沈乐妮杳无音信,本就消沉的他,又被迫收下这么些个女子。看他可怜得很,这日刘彻就将霍去病召进了宫中,打算安慰他两句。 见到霍去病,与他闲谈了两句,看他果然如此消沉颓丧,刘彻顿了顿,忽然问: “子孟啊,国师可喜欢你?” 霍去病愣了愣,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转变话题,但他还是如实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彻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又问:“那你呢?” “臣自然是喜欢国师的。”霍去病不带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想娶她吗?” 霍去病抬眼看了看御座上端坐的刘彻,不解其意。陛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但为何又要问他? 他点头道:“臣自然想娶。”他想到如今消失无迹的沈乐妮,黯然地垂下了眼眸。 刘彻再问:“那……她可愿嫁给你?” 听到这个问题,霍去病满心苦涩。他明白沈乐妮或许是想与他成亲的,可她心里有太多顾虑,而这些顾虑轻易无法消除解决。 这几年他成长了不少,这段时间他也想了许多,即便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与她之间,确实有许多阻碍。 他理解了她,所以她能用她那个世界的方式来和他相处,他就已经觉得很是幸福。他愿意等她,等她改变想法,等一个机会。 可是现在,她却不见了…… 见霍去病沉默,刘彻叹了口气。他道:“朕答应你,只要她回来,你们若是还互相欢喜,若是有结亲之意,朕就给你们赐婚。” 霍去病猛然抬起头,看向刘彻。 刘彻看出了他眼里的两分惊讶,他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便宽慰道:“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有朕在,没人敢害你们。” “臣,谢陛下大恩!”霍去病反应过来,连忙向刘彻谢恩。 刘彻嗯了一声,随即没好气道:“行了,朕都同意让你们成亲了,你就不要整日作出那一副颓丧的样子,赶紧给朕振作起来,寻找国师才是要紧事。” 霍去病面色微郝地应道:“是,臣遵旨!” 刘彻调整了一下坐姿,自然地换了话题:“听说,你母亲塞了些女人给你?” “……是。”霍去病有些无奈,陛下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好吧,那天他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回了府里,想必当日就传开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刘彻的语气带着戏谑。 霍去病表情无比认真,似是立誓:“我霍去病此生,只愿娶国师一人,绝不会有任何妾室和通房,也不会碰任何女子。” 刘彻微叹了叹气。也不知,沈乐妮能不能找的回来。 但愿他终有一日能如愿以偿吧。 . 土豆已经快要进入到收获期,沈乐妮每次出门都要去看一看。长势极好,她估摸着应该能收获个几斤,等到月底就能挖了。 沈乐妮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收获那日,可麻烦却在不知不觉间找上了门。这日她正在晾晒最近挖到的草药,有个人忽然匆匆来到她面前,神色焦急地对她道:“巫医!你快跟我走!” 沈乐妮认出了这好像是厄赫特的人,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他:“出什么事了?” “大台吉摔伤了,你快跟我去看看!”那人道。 厄赫特摔伤了?沈乐妮见他神色不像装的,虽然讨厌厄赫特,但她也不得不履行巫医职责。沈乐妮欲转身往毡帐走,“你等等,我去把药拿上。” 第250章 那男子却伸手抓住沈乐妮的手臂,扯着她就走,“来不及了,你先跟我过去!” 沈乐妮挣了挣,却抽不回自己的手,便只能被他拉着离开。 看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厄赫特是摔得多严重? 可是刚走出几步,沈乐妮就发现他带着她去的方向竟不是厄赫特的帐子,而是往草原上。她不禁开口问:“大台吉不在帐子里吗?” “大台吉出去跑马,不小心摔了,动不得。” 他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小少年,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难不成马发疯了? 也就是在这时,沈乐妮忽然反应过来。既然厄赫特是出去跑马,而他看样子是跟着去了的,那他方才为什么不是骑马回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厄赫特似乎摔的不轻,那又为何不带着她骑着马去?他这样耽误时间,不是会加重厄赫特的伤势? 难道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还是…… 沈乐妮眉眼间不禁浮现了几丝警惕之色。 被拉着走了一截后,那男子似是怕沈乐妮多疑,就放开了她的手臂。两人没走多久,翻过一个小缓坡,远远地就看见厄赫特侧对着他们坐在草地上,周围不仅没人,连一匹马也没有。 没等靠近厄赫特,身前的男子就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对沈乐妮道:“你先过去看看大台吉,我要回去找人来抬大台吉回去。” 说罢,不等沈乐妮开口,他就径直越过她,往回去的方向快步去了。 沈乐妮看他上了山坡,又看了看远处坐着没动的厄赫特,顿了顿,迈步朝他走了去。 要是厄赫特旁边还有别人,沈乐妮肯定立马转身就跑,但这里只有他一人,沈乐妮倒是不怎么怕。若他真是摔伤了,那她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厄赫特之后肯定会报复她;要是他并没有摔伤,而是想要为难她,那她不敢说能打得过他,但从他手底下跑掉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听到声音,厄赫特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沈乐妮后,扬起了嘴角:“你来了。” 沈乐妮站定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见他浑身没有任何外伤和血迹,手脚也没有骨折的痕迹,表情也没有受了伤的痛苦,便知道她果然是被骗了。 那厄赫特使计把她骗过来,是想做什么? 第240章 计划离开 “大台吉,您可是摔到了哪里?”虽然猜到厄赫特是装的,但沈乐妮还是上前两步,略带担心地询问道。 厄赫特见人来了以后,索性也不装了,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本台吉没事。” 沈乐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边情况,一边问:“那您把奴叫来是有什么事?” 厄赫特抬着下巴,也不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问道:“本台吉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做本台吉的妾室?你现在答应的话,我还可以用我们胡人的礼仪将你接回我的大帐!” 沈乐妮简直烦透了这小子,当下也微微臭了脸,回绝道:“回大台吉,无论您问奴多少次,奴的想法还是不会改变的,请您放过奴吧。” 厄赫特不禁怒从心起,他生平头一次遇到这般不识好歹、敢多次拒绝他的人,还是一个勃斡勒,便眼神阴鸷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乐妮神情微变,也不再跟他说话,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厄赫特见她敢在没有他的允许下就想走,气得怒火噌噌往上冒,大步追上去,在接近她后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站住!没有本台吉的允许你竟敢走!” 背对着厄赫特的沈乐妮只感觉肩头忽然被一股大力钳制住,本来就是练了多年散打,有着本能反应,加上她一直防备着厄赫特,当下条件反射反手攥住肩膀上那只手,猛地使出力气,一个过肩摔就将身后的人用力摔了出去。 厄赫特措手不及,只感觉突然间就天旋地转,下一瞬身体重重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摔的他脑子一震,浑身骨头快要断裂一般。 他疼得惨叫一声,眼冒金星,在地上躺了半天才敢翻动一下身体。 沈乐妮冷漠地睨了他一眼,越过他继续往回走。 “你给本台吉站住!!”地上传来厄赫特气极的怒吼声。 沈乐妮脚下不停,不理会厄赫特带着威胁语气的命令。 厄赫特简直火冒三丈,他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着沈乐妮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沈乐妮自然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在厄赫特接近她之前,她猛然驻足回身,面无表情地对厄赫特道:“请大台吉放过奴,不然你拦不住奴的。” 厄赫特闻言,认为她此言不仅是在挑衅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威严,也是在打他这个巴雅尔大台吉的脸,气得快要失去理智,寒声道:“那你就试试!” 话音落下,厄赫特携着怒气就朝她大步而去,伸手朝她抓来。 沈乐妮侧身迅疾避开,抬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厄赫特下意识把那只手往回一缩,却不曾想竟一时撤不回来。想他一个大男儿,力气竟不如一个女人,简直丢脸至极! 厄赫特气得险些七窍生烟,直接忘记了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女子,另一只手握着拳就冲着她面门而去。沈乐妮再次敏捷地旋身躲开,脚下一错,勾住了厄赫特的腿肚子,然后带着力气往回一扯,厄赫特猝不及防被她一绊,重心顿时不稳,往后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沈乐妮没松手,将他使劲按在地面上,然后一拳打在厄赫特胸膛上,打得他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五官扭曲在一起,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沈乐妮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开口道:“大台吉,你还要试吗?” 厄赫特说不了话,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沈乐妮见状,往后退开两步,静静等待着他。 虽然这小少年生得高大,有一些力气,但是从刚才过的两招她就看出他出手远远不如她敏捷,也不像系统性习过武的样子,想来在他们胡人的眼里是不屑于汉人那些投机取 巧的功夫,拼的就是一身蛮力。 所以现在有着多年散打基础,加上来到这里后也不停地锻炼体能的沈乐妮才能把一个半大胡人少年按着揍。 厄赫特艰难地从地上起来,只觉心口一阵阵的尖锐疼痛,就算胸骨没有被打裂,也得休养好几天。他脸色极为阴沉地盯着对方,不信邪地又冲了上去。 接下来,厄赫特又跟沈乐妮过了几招,本来他就不敌沈乐妮,加上浑身就疼,几乎是单方面被按着揍。 在这期间,在发现沈乐妮被人叫走时,不放心偷偷地远远跟着来的归生见那男子把沈乐妮带到低山另一边后就一直守在这一边,便绕到对面的低山,翻过山顶后竟看见厄赫特和沈乐妮打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欲帮沈乐妮阻拦厄赫特,却被沈乐妮口头制止,所以他只能立在一边干着急。 但看着明显处于下风的是厄赫特,他就渐渐冷静了下来。早在很久之前,沈乐妮就告诉了他她会武的事情,加上低山的另一面还守着一个人,所以他也不敢发出声音,安静地替沈乐妮看守着山顶,大有对面那个人敢过来,他就冲上去拼死也要拦住他的架势。 在又一次狗刨式地摔扑在地后,鼻青脸肿的厄赫特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慢吞吞地挣扎了起来。 他抬手擦去嘴边因摔破嘴唇而流下的血线,终于不再像头疯牛一样冲过来。 沈乐妮也打得有些累了,她微叹口气,面色淡淡地问厄赫特:“大台吉,您还要再试吗?” 厄赫特的理智终于因全身上下的疼痛而慢慢回笼,他盯着沈乐妮好一会儿,气得用力捏紧拳头,却只是用力哼了一声,放话道:“你给本台吉等着!” 说完,他径自转身,狼狈又恨恨离去。 看着厄赫特的背影消失在山顶上,归生赶紧来到沈乐妮身前关心道:“姑娘,您没被他伤到吧?” 沈乐妮摇摇头,活动了下微疼的手腕,浅浅勾着唇道:“放心,我没受伤。你也看到了,挨揍的是他。” 看沈乐妮确实不像被伤到的模样,归生这才放心,目光明显带着崇敬之色道:“姑娘,没想到您的身手竟这么好。” 被他这么直白一夸,沈乐妮略羞赧道:“一般一般,是那小子太菜了而已。”自谦的同时还不忘忿忿地踩厄赫特一脚。 归生大概听懂了“太菜”是什么意思,想到刚才厄赫特那仇恨的眼神,心里就担心起来。 以他对厄赫特的了解,他之后肯定是要十倍百倍报复回来的。 见归生紧锁着眉头,沈乐妮只一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你可是在担心厄赫特之后会找我报仇?” 归生看着她道:“姑娘,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的。”顿了顿,他询问:“不知他方才为何会与姑娘动起手来?” “他让人把我骗过来,想对我做不轨之事。”沈乐妮不在意道。 第251章 归生眉头皱的更紧了。厄赫特竟惦记上了姑娘,那么之后,他很有可能以同样甚至更过分的方式报复回来! 想到此,归生面色微变,只觉大祸临头。他赶紧道:“姑娘,我怕他之后会再对您……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就离开巴雅尔吧?” 沈乐妮摇了摇首:“现在跑怕是不行。” 光是这样跑肯定是跑不了多远的,毕竟这里到处都是胡人的地盘,离右谷蠡王部还远着。没人帮忙的话,她和归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但是早在之前她就计划着如何离开巴雅尔去右谷蠡王部了,本来还想着苟到明年春天才行动,毕竟到时候过不了多久匈奴又要忙着和大汉打,右谷蠡王应该就没那么多注意力关注她。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发生了这件事,她就不得不跟着做准备了。 回过神来,见归生蹙眉沉吟着,似是在替她想办法,便安慰他道:“别担心,我有办法。咱们先回去。” 归生虽然很是担忧,但他知道姑娘做事一向谨慎,便听从了她的话,跟着她回去了。 回到帐子以后,沈乐妮见一切如常,似乎厄赫特并未告诉别人他被她打了,稍稍松一口气,让归生回去好好待着不要乱跑,然后她径直去了乌日格的大帐。 见到乌日格后,沈乐妮行了礼便道:“阏氏,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乌日格听出了她的意思,便示意让阿木去门口守着,然后她招手让沈乐妮坐到离她最近的地方来。 “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她和煦道。 沈乐妮也不绕弯子,直接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乌日格:“不久前大台吉的人找到我,说是大台吉在外面骑马不慎摔伤,匆匆忙忙把我叫过去,谁料大台吉竟然并没有摔伤,他把我骗过去,竟是想要对我行不轨之事,但他没有得逞,反倒被我揍了一顿……” 乌日格听到后面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直到她最后一句说出来,她不仅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松了口气,安抚她道:“你没事就好。你别怕他,我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护下你还是没问题的。”说罢,她兀自笑了一声,又道:“何况那小子应该不会对外宣扬这件事,毕竟他自诩是未来巴雅尔单于,却被他眼中一个低贱的勃斡勒女人揍了一顿,他应该是丢不起这个脸的。” “多谢阏氏庇佑。”沈乐妮赶忙起身谢恩。 乌日格挥挥手,忽然促狭道:“想不到你的身手竟如此好,连厄赫特都打不过你,看来让你帮我教导萨日是选对了。” 沈乐妮郝然一笑,随即又凝了凝神色道:“阏氏……我还有个请求。” 乌日格眼神鼓励地望着她:“说吧。” 沈乐妮与她的眼睛对上,开口道:“其实……我想离开巴雅尔,去右谷蠡王部。” 乌日格一怔,对于她的这个想法似是很意外。 在乌日格愣神之际,沈乐妮接着道:“不论怎么说,我一个汉人,打了大台吉,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一件奇耻大辱之事,他是绝不可能放过我的。若是阏氏阻拦不了他的话,求阏氏让人替我去右谷蠡王部求救。看在我的医术的份上,右谷蠡王应当会救下我的。” 说着,沈乐妮就要对着乌日格行跪拜大礼。 乌日格见状,急忙从长座上起身,绕过长几来到沈乐妮面前,矮身将已经行完礼的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快起来,不必如此。” 沈乐妮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看着她抿唇一笑:“阏氏对我有大恩,何况之后还得麻烦阏氏,我理应谢恩。” 乌日格无奈。她示意沈乐妮坐下,而后她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略侧身对着她,竟直接点了头,道:“我答应你。” 第241章 在汉境之外? 沈乐妮心下诧异。没想到乌日格竟什么也不问,就这样应下了她的请求。 “阏氏,您……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去右谷蠡王部吗?”沈乐妮忍不住道。 乌日格只道:“你自是有你的理由。既然你想去,我便帮你。更何况正如你所说,如今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巴雅尔了。” 她垂眸看向长几上摆在果盘里的鲜果,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浅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一想到萨赫知道她在这个右谷蠡王刚死了儿子的档口把巴雅尔藏了一个医术很好的巫医的消息告诉右谷蠡王后,萨赫的脸色能有多难看,她就只觉心中快意。 而且萨赫很有可能交出她和萨日,来平息右谷蠡王的怒火。 多年筹谋,却被她毁于一旦,他该有多生气呢? 回过神,乌日格询问沈乐妮:“你想让我跟右谷蠡王部的人如何说?” “阏氏您做主便是。”沈乐妮道。 “那到时候,我就让人说,你想投奔右谷蠡王,但是单于不让。”乌日格面色淡淡道。 沈乐妮听了,眉心不由一跳。她都能料想到右谷蠡王会有多生气,毕竟右谷蠡王肯定会想当初他到处寻找巫医的时候,萨赫居然不把她交出去,所以右谷蠡王肯定会责难于萨赫。 但究竟会怎么责难,那就不关她沈乐妮的事了,她巴不得他们结仇才好。 只是她没想到乌日格会用这样的缘由,看来她与萨赫之间,不仅没有那么恩爱,而且乌日格好像……对萨赫有着仇恨。 也是,若换作她经历了乌日格的一切,她恨不能毁灭了所有才好。 另一边,赛罕的一个贴身侍婢匆匆进了大帐,在赛罕耳边低语了几句,赛罕的眉头便皱紧了起来。她转头看着婢女,有点不敢相信:“厄赫特被人打了?谁竟敢打本阏氏的儿子?” “回大阏氏,奴也不确实大台吉是被人打的还是摔的,据说大台吉是偷偷从外面回来的,他不让身边任何人说出去。若不是有人碰见大台吉,见他脸上有伤,或许奴也无从得知。” “难道是骑马摔着了?”赛罕自语着,只是刚说完就被她自己给推翻了言论:“本阏氏不信,我们草原男儿本就是在马背上长大,何况他两岁时就被他阿父带着在马背上驰骋,这都十四岁了还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婢女迟疑着开口:“难不成……大台吉和别人打架了?” 赛罕挥手:“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婢女行礼出去,没一会儿就把厄赫特带了过来。只是厄赫特还有些不情不愿,走到帐门口时还踟蹰了两下。 赛罕看见低着脑袋走进来的儿子,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下一瞬却发现他走路也有些 不对劲,好似腿脚也伤了一般,面色霎时一变,连忙从长座上走下来,抓起厄赫特的双手,一双担忧焦急的眼睛在他身上四处扫射:“这是伤到了哪里?腿是不是也伤了?” 厄赫特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加上现在浑身上下都还疼着,所以面对额吉的询问触摸很是烦躁,他往后退了一步,挣脱赛罕的双手,走到一边坐下,“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赛罕挥挥手,示意婢女们都出去。等帐子里只剩下赛罕和厄赫特两人后,赛罕坐到儿子身边,看他脸上不仅有淤青,嘴唇也破了,心里忽然窜出股火,但见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把火按了下去,好声好气地哄他:“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要不额吉给你把那个女巫医找来看看?”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厄赫特听到女巫医三个字,顷刻就炸了毛:“我说了我没事!不许去找那个女人过来!” 赛罕被他这突然间的发火吓了一跳,只是她不知道厄赫特受伤的原因,还以为他发火是因为不想有外人知道他受伤,便改口安抚他道:“好好,额吉不找巫医过来就是。那你告诉额吉,你的伤到底重不重?” 厄赫特也冷静了下来,闷声回道:“额吉别担心,儿子真的没事。” 赛罕这才舒了口气,旋即又板着脸开始盘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额吉,你就别问了……”厄赫特耷拉着脑袋,一副死活不想开口的样子。 赛罕却不依他,逼迫道:“你要是不说,额吉就去告诉你阿父,让他去查清楚这件事,顺便让他看看他这个儿子有多丢他的脸。” 厄赫特一听果然急了,可怜兮兮地哀求她:“别!额吉你千万别告诉阿父!” “那你就老老实实给额吉交代吧。”赛罕稳操胜券地靠到椅背上,气定神闲道。 厄赫特双肩妥协颓丧地耷下,嗫嚅半天才小声说来:“我就是、就是想把那个汉人变成我的女人,没想到她有些力气,反抗的很激烈,就……就不小心被推倒了……” 之前他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下,发现阿父似乎不想把这个汉女嫁人,而且他好像也对她有些兴趣,至于额吉,她本来就因为乌日格极其讨厌汉人,尤其是女人,因此他不敢跟她开口。 所以他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赛罕一愣,“那个汉人?你说的,难道是那个巫医?” 第252章 “嗯……”厄赫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按在地上反复摩碾,一时烧得通红,别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赛罕恍然:“难怪刚才你反应那么大。”她随即就沉了脸色,气得心口不住起伏,厉声道:“那个女人竟如此不识好歹!医术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勃斡勒!能做巴雅尔大台吉的女人是她的福气,她不仅敢拒绝你,还敢把你伤成这样?!本阏氏定轻易饶不了她!” 骂了两句,赛罕尤不解气,又转头讥讽儿子:“还有你,我看你不单单是被推倒这么简单吧?被推一下能伤成这样?真是个废物,白养你这么多年!” 厄赫特被骂得脖子以上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当时除了她,还有别的人也对你动了手?”赛罕追问道。 厄赫特摇了摇头。 赛罕眯了眯眼,“那女人力气真这么大?长得如此瘦弱,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却根本没往沈乐妮会武那方面想。毕竟那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汉女,让她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她会像男人一样会拳脚功夫。 而厄赫特,他恨不得这日的事情没发生过,又怎么可能去主动跟别人细说。至于沈乐妮会武一事,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眼下在乎的是如何报复回来,狠狠出口恶气。 赛罕深吸了几口气,等平复下情绪后,才抓住了儿子那番话里没抓住的重点。她转头,眯着眼问他:“你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你想让她做你的妾室?” 厄赫特知道额吉一直厌恶阿父的那个汉人阏氏,所以面对额吉的这个问题,他心里没什么底,把脖子梗着硬撑道:“我、我只是看上了她的脸而已,我也不想让她做我的妾室,我只想玩玩儿她而已。” “不。”赛罕却忽然吐出一个字,而后道:“你若是想让她做你的妾室,额吉也不是不能同意。”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早点把那个女人打发了才好,免得单于惦记。 既然儿子喜欢,先赏给他做妾室也不是不行。正好儿子也到年龄了,是该有个女人教他知事了。 等过个几年,儿子玩腻了,就找个机会把她给随便处理了。 厄赫特愣了一下,抬眼悄悄觑着自己额吉的表情,见她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瞬间就换上一副惊喜的面孔:“额吉,您说的是真的?” “看看 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赛罕一脸嫌弃,“脸再好看,那也改变不了她低贱的出身!竟让你高兴成这样!”说完,她又骂一句:“跟你阿父一个样!” 厄赫特不敢说话了。 赛罕睨他一眼,换话题道:“行了,既然你喜欢她,那额吉便帮你一回。” 听到这个厄赫特立马来精神了,忙凑过去问:“额吉打算如何帮我?” “这还用费心思想?一个女人,只要夺了她的身体,再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她就是你的了。”赛罕眼里泛了泛冷光。那女人敢反抗她儿子,还把他打伤,那她便用同样的方式,给她一个教训! 赛罕瞥了眼儿子,又瞧见了他脸上的伤,嫌弃道:“赶紧回去把你的伤养好,等到时候了额吉自然会跟你说。被一个女人伤了,真是丢人。” 厄赫特便灰溜溜地回自己的帐子偷摸养伤去了。 . 长安,宣室殿。 刘彻将霍去病召到偏殿,让人赐了座和热茶,挥退了一干宫侍。 “陛下叫臣来可是有要事?”霍去病询问。 “无事便不能找你来?”刘彻打趣。他知道霍去病日日都忙着搜寻沈乐妮的下落,上次被他用赐婚激励到后,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天到晚都没在府里。 “自然不是,只是臣……” 刘彻抬了抬手打断他,“朕今日把你找来,确实有要事要跟你商谈。”他抬眼,望着憔悴了些许的霍去病,虽然很是不忍,但也不得不残忍道:“去病,国师已经消失快一年了,整个大汉,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不是让你就此收手,而是你要做好准备,她……也许真的不会回来了。” 霍去病低垂下眼睫,遮住微红的眼眶,不死心道:“可万一她要是在汉境之外呢?” 这是他不久前忽然冒出的想法,所以前段日子他就在为安排人去汉境之外寻找做准备。 刘彻叹气:“汉境之外,朕也没了办法。”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要在茫茫世界里寻找一个人,该有多难。毕竟无论南北还是西边,都很广阔。 霍去病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的眉宇难掩失落。 “不论国师身在何处,朕相信她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子孟你也无须过于担忧。”刘彻安慰他道。 “是。”霍去病应下。 刘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音一转道:“好了,该说正事了。”等霍去病把情绪都收起来,正襟危坐地等待着,刘彻才郑重地看着他道:“朕决意,于明年夏,再次对匈奴出兵。朕命你在出征之前,操练出五万大军。” 霍去病眉间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讶,而后不疑有他,站起身,面目肃然地应下:“臣,谨遵圣意!” -----------------------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营养液~ 第242章 准备离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宽阔漆黑的河面倒映着无数灯光,如星河般璀璨。 临河的一座曲楼中。 悦耳动听的曲声在雅间内萦绕不绝,伶人端坐在屏风后,纱质的屏面上隐约映出了那曼妙婉约的身姿,她怀抱着乐器,为雅间内的客人清悠悠地唱着曲儿。 片刻之后,一曲终了,那余韵却久久绕梁不绝。 “好!”歪在榻上的朱旭心情愉悦地鼓了鼓掌,问坐在另一边的人:“这首新曲子不错吧?我都来听过两三回了,每次听完都有不同的感觉。”说着,他口中情不自禁地轻哼起了曲调。 鲁瑞朝屏风后那伶人挥了挥手,伶人起身福了福身,抱着乐器无声退下了。他端起手边的温茶饮了一口,才开口评价:“尚可。” 朱旭哼了几声就安静了下来,他望着雕刻着精美雅致花纹的房梁,忽然压低声音道:“哎,最近外面的传闻越来越多,你说……那女人是真的消失了吗?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她消失了不是很好,你莫不是还盼着她回来?”鲁瑞靠在椅背上,轻阖着眼道。 朱旭嗤地一声:“本公子巴不得她永远都不要再出现!”说完,他又咦了一声,接着道:“虽然我不太相信,但种种看来,她那仙使的身份似乎有可能是真的……”他陡然坐直身体,眼神询问地看向鲁瑞,“你说她不会是回天上去了吧?” “不知道。”鲁瑞没睁眼睛,淡淡道。 “难道你对神仙不感兴趣?”朱旭一脸不相信。 “不感兴趣。”鲁瑞毫不犹豫道。 朱旭嘁了一声,翻他白眼,嘀咕道:“真是无趣得很。” 鲁瑞没说话。 朱旭见不得他这副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的模样,忽然恶意道:“王夫人去了,如今前朝后宫都被卫家之人霸占,不知你家有何打算啊?” 不久前,二皇子的生母王夫人因病逝世。这鲁家乃是王夫人的母族,本来王夫人还有着帝王宠爱在身,因此鲁家还能够帮着她,为二皇子的以后争一争,谁曾想王夫人是个没福气的,年纪轻轻就病死了,那年幼的二皇子以后还不知道要养在谁膝下。 想到这里,朱旭嘴角忍不住噙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鲁瑞缓缓睁开眼,看向朱旭,自然是知道他这句话有点不怀好意,便淡淡地哼了声,也不客气地拿话怼道:“有何打算我不知,不过我家要是大祸临头,别忘了你家也逃不了。” 朱旭一听,果然脸唰的一沉。 他其实是不想掺和进鲁家那些事里的,奈何他爹早就与鲁瑞的爹勾结到了一起。若是鲁家出事,他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家现在就是想抽身,也抽不干净了。 眼睁睁看他脸色变了,鲁瑞心情很好,愉悦地扯着嘴角,说道:“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早点跟你说的。免得你稀里糊涂的,就做了鬼。” 朱旭冷哼一声,又歪回了榻上,不再跟他说话。 . 半个月后,便到了九月底。 这天,赛罕把厄赫特找来,等他坐到身边后先是细看了下他的脸,见脸上的瘀伤都散了后,才询问道:“伤都养好了?” 厄赫特拍着胸口:“额吉放心吧,儿子长得这么强壮高大,那点伤早就好了!” 赛罕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腿儿,见他确实不再龇牙咧嘴,才放下心来。看儿子眼里带着期盼地望着她,赛罕便知他在想什么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才道:“行了,额吉把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你也知道。” 虽然帐子里没有多余的人,但她还是压了压声音:“额吉瞒着所有人,给你找了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已经安排到你帐子那里去了。到时候你找机会,等那女人出去的时候,你就带着他们跟着去,让他们把她按住,然后你直接强了她。之后额吉就给你做主,让她给你做妾室。” 第253章 厄赫特撇了撇嘴。他觉得额吉有点看不起他,玩个女人还要找三个男人帮他,这不是说他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吗! 可是想到那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和那么敏捷的身手,厄赫特忽然觉得浑身又疼了起来。 他觉得听一下额吉的话也行。 过了两三天,沈乐妮估算着土豆已经到了成熟期,便准备翌日和归生一起去把土豆都挖出来。 这半个月以来,她和归生几乎没有出去过,每日都盯着厄赫特那边的情况。但这么多天以来,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动静,连乌日格也说她的人没有发现厄赫特有什么行动,连赛罕那边也是安安静静的。 但沈乐妮仍旧不敢放下警惕心,做什么事都谨慎又小心。 傍晚,吃完晚饭以后,沈乐妮把归生叫到了自己的帐子里。 早在十多天前,乌日格就跟她说,她已经悄悄派了人去了右谷蠡王部,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沈乐妮估摸着要是顺利的话,右谷蠡王部的人应该快到了巴雅尔。 所以得事先告诉归生,让他做好准备。 等人进来,沈乐妮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归生,或许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离开了。” 归生闻言,没有对未知未来的担忧,反倒是松了口气,说道:“归生跟着姑娘一起离开。” 沈乐妮却没有急着点头,而是注视他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右谷蠡王部。那里比巴雅尔大得多,同样的,我们汉人在那里想要安然地生存也更为不易。我还是会给你选择的机会,你若不想去,我不会强迫你,我会求乌日格阏氏庇护你一些。” 归生不曾犹豫地摇头拒绝了,看着她道:“我的想法不会改变,只希望姑娘别抛下我。” “我自然不会抛下你的。既然如此,那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离开吧。”沈乐妮笑道:“别怕,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不会放弃你的。” 归生抿唇腼腆一笑,想了想问:“姑娘打算如何离开?” 沈乐妮道:“我求了乌日格阏氏,她找人悄悄去了右谷蠡王部,如今右谷蠡王部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归生便没有再多问,沈乐妮又道:“明日我们就去把土豆挖了,然后就为离开做准备。” 归生点了点头。 次日上午,沈乐妮就带着归生骑着马出去了。如今沈乐妮在巴雅尔内已算是很自由,出门也没人再问她要去做什么,因此她像往常一样顺利地带着归生逐渐远离了穹庐群。 来到目的地,沈乐妮两人拿出藏在怀里的小工具,各自蹲下就开始往地下挖。 本来归生看见沈乐妮没有拿任何装土豆的物什时疑惑了一下,但又觉得姑娘不是那种粗心的人,最终便选择了安安静静地跟来。 挖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十来块地方都挖完了。看着一地的个头大又圆润的土豆,沈乐妮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 不错不错,不愧是系统出品,看这一堆大大小小的土豆,估摸着总共能有个十斤。她还只是种了一颗啊! 归生看着这一地的土豆也是震惊了,毕竟当初栽种土豆的时候他也是帮了忙,所以他很清楚当时种进地里的土豆块不过十来个,而且都很小,没想到几个月后,竟然能结出这么多! 虽然他相信姑娘不会骗他,可是要说这世上竟有能亩产二三十石的粮食……他多少还是有两分怀疑。 可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这叫土豆的粮食,亩产竟真的有那么高! 归生捧起几个土豆,激动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乐妮看他这样,有些心酸,拍了下他的胳膊笑道:“之后有时间了让你尝尝这土豆的滋味,保证你对它难以忘怀。” “嗯!”归生也高兴地咧嘴笑了一笑。 他把土豆轻轻放回到地上,看了看地上的这一堆,又看了看沈乐妮,还是没忍住询问道:“姑娘,您打算如何带回去?” 沈乐妮与他 对视着,忽然露出个神秘的笑容,说道:“我跟你变个术法吧。” 归生一愣,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沈乐妮就伸出手,将地上的土豆都摞到一起,接着一只手盖在土豆堆上,心念一转,下一秒,那一堆土豆就活生生消失在了眼前。 关于让不让归生知道她的这个能力的事情,沈乐妮昨晚就想好了。她觉得,之后无论是继续待在巴雅尔,还是去右谷蠡王部,任何时候都会遇到麻烦和危险。既然选择了归生,之后都要跟归生一起,那么她早些让他知道也是好的,不然届时遇到突发意外不得已要暴露这个能力,她怕吓着他。 归生瞳孔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土豆消失的地方,呆滞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张了张口:“土豆……都哪里去了?” 沈乐妮强忍住不让嘴角翘起来,语气神秘地解释:“我啊,把它们都放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所以现在你就不用担心该怎么拿回去了。” 归生仍旧盯着那块地方,久久失语。 沈乐妮好心地温言安抚他:“别怕,我不是怪物,我也是人,只是有一个……普通人都没有的能力而已。” 归生总算是回了神,他转头望着沈乐妮,认真地道:“我不怕。我会为姑娘保密,绝不会往外说的。只是姑娘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施展这个能力,否则会被抓起来的。” 沈乐妮笑眯眯地应下:“放心,我知道的,我只告诉了你一人,连萨日都没有跟他说过。” 归生闻言,脸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 第243章 杀了厄赫特 早在沈乐妮出门时,派人监视着她行踪的人就跑去告诉了厄赫特,而后厄赫特就带上那三人以及他的猎隼远远地跟了上去。 沈乐妮两人骑着马在座座低丘间绕来绕去,虽然厄赫特事先让猎隼熟悉了沈乐妮的味道,但因为不敢靠的太近,还是跟丢了两次。 在茫茫原野上转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看见猎隼在某处上空盘旋不去。厄赫特立马明白,这是找到人了。 他勾了勾嘴角,带着人往山顶上奔了去。 而一边,沈乐妮把剩下的土豆都收进空间后,就准备和归生离开。两人正要往马儿那边走去,忽然一声猛禽高亢的锐鸣穿破云霄涌入了两人的耳朵里。 沈乐妮下意识抬头去看,见上方的高空中果然有一头猛禽,久久盘旋不去,还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短促亢亮的鸣叫。沈乐妮在草原上也生活近一年了,她也了解了一些草原动物的习性。看它这样,像是在……发出警示或者传递某种讯号。 思及此,沈乐妮瞳孔蓦然变化了一下。她正要喊归生快走,就瞥见所在的这座低山山顶上下来了骑着马的几人。 他们骑的很快,眨眼间就离沈乐妮两人不过百米。沈乐妮定睛一看,领头的人竟是厄赫特,跟着他的还有三个很健壮的男人。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姑娘,是大台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归生显然也认出了那人,立马就有些慌乱无措起来。 毕竟前不久他是看着姑娘把厄赫特给打了一顿,厄赫特肯定会记恨在心,所以他也明白姑娘此番被迫离开就是担心被厄赫特给报复。可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今日便被他跟了过来,想也不用想,厄赫特是过来干什么的。 归生看到跟着厄赫特来的三个大汉,面色陡然一白,焦急无措地攥紧了衣摆。这里方圆十里都没人烟,就凭他一个人,如何敌得过他们?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姑娘安全逃离? 沈乐妮看了一眼距离不远的两匹马儿,但接着就否定了这个办法。对面那几人也是骑马来的,无论是拼骑术还是拼体力,她和归生怕是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存体力,看看厄赫特想做什么。 如若真的有人身危险,她还有最后的底牌。这周围都是山,又少有人路过,就算把人都杀了扔在这里,短时间也没人发现得了。 沈乐妮示意归生勿要慌乱,而后便镇定地立在原地。 厄赫特四人很快就接近了沈乐妮,下了马后,厄赫特就径直朝着沈乐妮走来。 归生见状,饶是他怕得很,也立马移步挡在了沈乐妮身前,将她护在自己后面。沈乐妮心中感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而后越过他和他并立而站。 厄赫特在沈乐妮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而那三个大汉分别站在了不同的方位,堵死了沈乐妮两人逃跑的路。 沈乐妮侧头瞥了眼,才看向对面的厄赫特,面色平淡地问:“不知大台吉找了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 “之前你不仅敢反抗本台吉,还敢伤了本台吉,所以我也没必要再给你脸。”厄赫特一句废话也 不多说,直接道:“既然你不想乖乖听我的话,那就别怪本台吉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厄赫特就给了三个大汉一个眼神,其中离归生不远的一个大汉立马上前几步,抓住归生的肩膀就将他大力往后一扯,紧接着就毫不费力地控制住了他。任凭归生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出那个大汉的手掌。 第254章 沈乐妮下意识想去帮归生,却被另外两个上前的大汉一左一右地挡得严丝合缝。 她转过身面对一脸快意的厄赫特,冷了脸色:“你放了他,我听你的话就是。” 厄赫特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那个抓着归生的人指了指一侧,那大汉领会了他的意思,提着归生的后领就带着他站到了厄赫特视线范围内。厄赫特对归生嗤道:“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勃斡勒,巴雅尔给你饭吃给你地方睡觉,让你活了这么多年,可上次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本台吉被她打!怎么,跟着她几个月就忘了你的主人是谁了?本台吉定要让你长长记性,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话音落下,厄赫特抬起一只手,而后那个抓住归生的大汉一个大拳头就砸到了归生背上,归生只觉脏腑都被打得移位,五官顿时痛得紧皱起来,忍不住弓下了身体。 那大汉还未停手,当着沈乐妮的面把归生狠狠打了一顿,打得归生口吐鲜血,在地上挣扎。 沈乐妮想去救归生,可身前的两人却死死拦住她,她只能朝着厄赫特双目通红地喝道:“住手!是我打的你,你要是想泄恨就冲我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厄赫特只觉得憋在胸中许多天的那股郁气终于消散了去,舒爽地吐出口气,对沈乐妮笑了一笑道:“别急,现在就到你了。”话罢,他就对另外两个大汉下令道:“控制住她。” 两个大汉得令,立即动手,似是早有预谋般,把沈乐妮按倒在了地上,一人控制住她的双手,另一人则按住了她的双脚。 沈乐妮不敌他们两人,只能眼睁睁任由自己被摆布。 厄赫特走上前,在沈乐妮面前蹲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朝着沈乐妮的裤腰就伸出了手——竟是要直接褪她的裤子! 沈乐妮在看清他手要往哪里伸的时候就明白厄赫特想做什么了。他居然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强.暴她! 归生目眦欲裂,对着厄赫特又吼又骂,但又被大汉狠狠的一拳给打得再也没了叫骂的力气。 而沈乐妮深知到了这时候,她不得不暴露底牌自救了。于是她攒足力气,突然转头抬起脖子就咬住了按住她双手的大汉的一只手臂,牙齿用力地往他的肉里陷,誓要咬掉他一块肉,很快口中就满是腥咸的血的味道。 那大汉惨叫一声,剧烈的疼痛使他条件反射地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双手。 趁着这个时机,沈乐妮撑起身体大力推开了厄赫特,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唐刀,直接抹了按住她双脚的那大汉的脖子。 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那个大汉脖颈处鲜血直飙,捂也捂不住,没一会儿就瞪着眼往后仰倒不起。 跌倒在地的厄赫特被吓得眼睛一瞪。 在那个大汉松开她的脚以后,沈乐妮就迅速从地上站起了身,反身在那个被她咬伤的大汉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刀快狠准地捅穿了他的胸口。 厄赫特看的呆滞住。 几息之间,这女人就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刀,解决了他的两个人。 最后一个抓着归生的大汉见状,把手里的人往旁边一扔,冲过来就要夺沈乐妮的刀。但就在他刚走出两步时,就被趴在地上的归生死死地抱住了双脚。 那大汉脚下一绊,瞬间重心不稳,扑倒在地。沈乐妮疾速冲过来,手中的刀竖着朝下,长长的刀身直接从他后背插了进去。 那大汉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再无动静。 沈乐妮剧烈地喘着气,握着刀柄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盯着脚下了无生息的人,微微恍然。 虽然练习了很久,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杀人。刀刃划开肌肤之时,她感觉和切那些普通的家畜家禽肉也没什么不一样。 厄赫特总算是回过了神,吓得整张脸苍白如纸,爬起来抡着两条腿就往马儿那边屁滚尿流地跑去。 归生看见后,就要从地上挣扎起来去追他。 沈乐妮连忙喊住他,而后直接取出一把弩器和一支弩箭,搭箭、上弦、瞄准、发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一道细影刺破虚空,划出了一道气流,携着无可阻挡的力量,势如破竹地朝着厄赫特背心的位置就射了去。 那支弩箭眨眼间就精准地扎进了他的背心,箭尖从心口处穿了出来。 厄赫特疾奔的身形骤然刹住,而后脸朝下缓缓倒在了地上。 见人倒下,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沈乐妮这才脱力般狠狠松了口气。 要是她这箭射不准,下一箭就更射不准了。厄赫特要是活着回去,她的灾难才是要来临了。 而一边的归生已经呆愣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沈乐妮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刀,一会儿又变出一种似是弓箭又似铁器的东西,心里极是震撼。但他虽然很震惊,却什么都没问。 如今该死的人都死了,沈乐妮总算是可以歇两口气。她先是转头关切了一下归生:“你伤的可重?还能不能骑马?” 归生微喘着气,缓慢道:“姑娘放心,我还撑得住。” 沈乐妮颔首,把手里的弩器收了回去,又将地上的唐刀捡了起来,先检查了下三个大汉,见他们都死透了后,才朝着厄赫特走了过去。 她把厄赫特翻过来看了看,见他也没了气息,这才放下心。 归生也走了过来,担忧地询问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要回去吗?” 沈乐妮沉吟不语。她在想,有没有别人知道厄赫特今日跟了她来?若是没有,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地回去,能不能撑到右谷蠡王部的人到来的那日?现在就跑的话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厄赫特刚死她人就不见了,一想便知她嫌疑最大。 没等她做好决定,就忽然瞥见对面远处的一座山坡有几人骑马从坡顶翻了过来! 第244章 还有萨日的命 沈乐妮顿时心中一凉。这下好了,现在跑或者不跑都完了。 既然如此,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不要让人发现她的秘密。至于如何活下来……想到空间里的那些东西,以及她所知道的知识,这些都能利用,实在不行还有枪。 不过她应该还有机会,萨赫不只有一个儿子,她赌萨赫应当不会为了一个已死的人放弃有利于整个胡人族群的好东西。若是她赌错了……那就是赌错了。 那几人翻过山顶后,很快就朝沈乐妮这里看了过来,确定两人的位置后,然后就驱马朝着这里奔了过来。 趁现在他们还离得远,沈乐妮赶紧挪到背对着他们的地方,把厄赫特挡在自己身前,然后抽出那支弩箭收进空间,继而干净利落地在厄赫特的弩箭伤上插了两刀,直到彻底看不出原来的伤口。 只是这四人的刀伤得有个说法,所以这把刀就不能再丢进空间。 沈乐妮四下看了看,忽然就想到了办法。她用身体遮掩着刀,走到土豆留下的一个深坑边,蹲下身快速挖了一个能放下唐刀的长坑,然后在刀上抹了点泥,伪造这把刀是她藏在土里才挖出来的假象。 归生立在旁边,一边给她低声报着距离,一边看着沈乐妮做事。他看姑娘做事果决冷静还很聪颖,不禁对她以前的身份产生了些好奇心。 做好这一切后,沈乐妮就站了起来,立在原地等待着来人,还顺便笑着安慰强自镇定的归生道:“别怕,我会尽力护你的。” 归生也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把人安慰完,沈乐妮又交代了他一会儿面对来人询问的说辞,然后便不再言语,静待来人。 只是待那几人近了后,沈乐妮和归生才看清他们的面容,却赫然发现,中间那半大身影竟是萨日! 而萨日远远地确认两人就是沈乐妮和归生后,见两人还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 在不久前,他看见大哥带着三个又高又壮的男子径直骑马离开,想到了什么,立马跑去找了找沈乐妮,发现她和归生也不在帐子里,听人说是出去了。于是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从未见过厄赫特单独出门时带过那么多的强壮男人,还带着他的猎隼,而且乐姐姐此时也正在外面,他担心厄赫特是来找她麻烦的。因为他之前也隐约听说过厄赫特被人打伤,而打伤他的人正是乐姐姐。所以他也带上了几人,远远地跟了过来。 看见两人没事,萨日松懈下绷紧的神经,接着才注意到她二人周边地上躺着的几人。 定睛一看,正是厄赫特和他带出来的三人! 在看见那几人满身是血、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萨日四人面色登时齐齐一变,震惊地盯着地上的人。 几人回过神来后,立马下了马背,那三个男人上前检查了一下地上几人的呼吸,发现他们都死了,这其中也包括大台吉厄赫特。他们难以置信地看向沈乐妮和归 生,然后视线就定在了沈乐妮手里拿着的那把还沾着血迹的长刀上。 这周围几座山都没有别的人,所以显而易见,是这两人杀了大台吉他们。 第255章 三人来不及震惊,当即愤怒地对沈乐妮两人喝了一声:“你们两个竟敢杀了大台吉!” 其中一人请示萨日道:“三台吉,请让我们把他们两个抓起来,交给单于处置!”说完,三人就要兀自上前去拿人。 萨日下意识拦下他们。面对眼前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真是姐姐和归生做的,他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二人的命。他白着脸,控制住不让声线发颤,询问沈乐妮道:“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归生气愤地抢着道:“回三台吉,方才大台吉带着这三个人过来,想……想强迫姑娘!幸好姑娘以前来巴雅尔的路上在这里藏了一把刀。本来今日姑娘是想来这里看看刀还在不在的,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件事。姑娘她也是为了自保,情急之下才杀了大台吉。” 说着归生就猛地往地上一跪,匍匐在地,恳求萨日道:“请三台吉在单于面前为姑娘说情!” 而沈乐妮没注意归生在说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三人,在想着补救办法。 当时能很快地就处理了那三个大汉,是因为他们还没从这把突然出现的刀中反应过来,加上归生出其不意地给了最后那人一个突击,她才顺利地解决了三人。 可如今这三个人已经看见了她手里的刀,有了防备,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加上萨日和归生希望也渺茫,毕竟他们一个被打得受了重伤,一个只是个半大孩子,是无法帮她绊住这三个壮年男子的。 所以,只能跟着他们回去,先利用别的东西跟萨赫做交易,暂时稳定住他,然后就静待右谷蠡王部的人到来,或者再见机行事。 沈乐妮兀自思考着办法,而萨日听归生说完以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走到沈乐妮面前,小声对她道:“姐姐,你要是想跑,我可以帮你。你现在就跑,我拦住他们。” 沈乐妮闻言,动容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萨日的脑袋,浅笑着安慰他道:“别担心,我有办法保住我和归生的命的。” 萨日纠结起眉头,显然还是担忧,可见沈乐妮镇定的样子,他的眉头也慢慢被她的情绪所抚平。 然后,萨日就把沈乐妮和归生,还有厄赫特几人的尸体都带了回去。 大台吉厄赫特被人杀了! 这个消息,如同油锅里溅了水,瞬间就让整个巴雅尔炸了起来。 萨赫和赛罕听到来人的禀报后还不相信,直到亲眼看见了厄赫特的尸体。 赛罕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然后猛地扑到了厄赫特身边,看他心口上有一道很深很大的伤口,血已经干涸凝固,他的身体和衣服上到处都是深红的血迹,而厄赫特紧闭着双眼,皮肤惨白如鬼,已经没有了呼吸。 赛罕不敢置信地在儿子鼻下试探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一直撑着的那股神经猛然崩断,崩溃地尖叫大哭起来。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围了许多人,愤怒伤心的同时,对被人押在一边的沈乐妮和归生两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小声议论着。 萨赫蹲下身检查了下儿子的伤口和气息,发现儿子已无法救回,霎时怒火滔滔地站起身,朝着周围大吼:“是谁?!谁敢杀我儿子?!” 这时,赛罕因为刺激过大而忽然晕了过去,哈尔塔伊和她的几个婢女立马将她扶了回去。 一个下属低眉弓腰地上前,在萨赫耳边低语了一番,然后又退了回去。 而萨赫得知事情经过,极是震怒,盯着沈乐妮和归生,抬手指着萨日道:“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萨日就把归生的解释又跟萨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哀求他道:“阿父,巫医姑娘她也是无心的,请您饶她一命。” 后面求情的话萨赫根本没听,他现在只想杀了这两人为儿子报仇。萨赫大步上前,抬手握住下属呈在手里的那把杀了厄赫特的长刀就径直朝着沈乐妮而去。 有人已经将自己的双眼捂住,不忍看接下来的血腥场面。他们刚才已经从萨日口中得知,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汉人女子用那把奇怪的刀杀死了大台吉。再看萨赫的怒火,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两个汉人会被单于砍成什么样子了。 而即将要被处置的沈乐妮面上却没有恐惧之色,她在寻找时机开口。 但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站在一边的乌日格却忽然冲了过来,直接挡在了沈乐妮两人面前,将盛怒的萨赫拦下,开口对萨赫道:“单于,是大台吉要对姑娘做不轨之事,是他咎由自取,您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萨赫打断:“滚开!我要杀了她,为我儿报仇!” 乌日格脸色苍白,却坚定地挡在沈乐妮两人身前,突然转过身随手抽出了一个男人的配刀,目光无惧地正视着萨赫,开口喊道:“萨日,你过来。” 萨日立马来到了额吉身边,与她站在一起,面对着萨赫。 乌日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直接把刀刃横在了脖颈上,对萨赫脸色冷漠地道:“你要是敢杀她,我就死在你面前!” 这句威胁在周围人看来,犹如说笑一般,毫无分量。毕竟被杀的可是巴雅尔的大台吉,即便乌日格受萨赫宠爱,可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又是个汉人,她的命根本不配与大台吉相提并论。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萨赫和他们一样,根本不在乎乌日格的命时,没想到萨赫却像是被震慑住了一般,定定地瞪视着他对面的乌日格,一时再无动作。 乌日格见他如此,心中稍定,嘴上却继续威胁:“我的命不够分量,还有萨日的命!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试试!” 萨赫面沉如水,压抑着滔天怒火,但他却真的一时被束缚了手脚。 他不明白,乌日格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巫医,就只是因为她们同为汉人? 乌日格平静地看着萨赫:“单于,大台吉已经死了,但你要想清楚,萨日……却只有一个。” 萨赫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正因如此,他才这般与她僵持住。 而周围人全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这两人看上去,像是在打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答案的谜语一样。 第245章 您的机会要来了 后面的沈乐妮此时亦是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困惑,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就见偏头看她的乌日格对她摇了摇头,沈乐妮只好先闭上了嘴。 乌日格把刀递给萨日,嘱咐他道:“保护好他们。” 萨日接下,对她用力点了点头。 乌日格朝着萨赫走近两步,开口道:“单于,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还请移步。” 萨赫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些许。他定定地看了看她,还是把刀丢给一边的下属,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 乌日格跟在他身后,在萨赫停下脚步后,也停在了他面前连一步远的距离都没有的地方。 她缓了缓脸色,语气里带着安抚道:“我理解单于失去爱子的心情,但是单于可勿要冲动,对于巴雅尔单于来说,部落利益远远大于任何一个人。巫医姑娘有那一手医术,还有神药,您与其杀她,不如等时机到了,把这么有用的人献给右谷蠡王,发挥出她最大的价值,为您获取利益。” 乌日格直视着他,如炬的目光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您要是现在就杀了她,大台吉也活不过来了,还会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您之前把她留在巴雅尔,不也是在等一个时机?”她的语气轻而缓,轻轻落在人的心弦上,好似能蛊惑人心:“如今右谷蠡王的儿 子都死了,您的机会就要来了。您可勿要冲动啊。” 说完后,乌日格清楚地看见了萨赫的瞳孔变化了一瞬,很显然,是被她说中了他的心思。 萨赫脸色无比难看地与乌日格对视着。 他明白乌日格说的都对,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心里怒火更盛。因为留着那女人明显要更对他有利一些,可是他难道就看着儿子就这样被两个勃斡勒给杀了? 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不行,既然杀不了那女人,但一定要折磨她一番才能泄恨!还有那个男人,他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乌日格见萨赫立着没动,很明显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但她也知道即便保住了乐姑娘一条命,可萨赫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而那个叫归生的,她只能勉强保下一人的命,至于他……只能在心里祈盼他能逃过此劫了。 刚思及此,乌日格就被萨赫推了开。而他又走过去再次拿起了那把唐刀,脚步一偏朝着归生大步迈了去。 见萨赫一副要立马将归生砍死在此的气势汹汹的模样,沈乐妮忽然朝他高喝一声:“单于且慢!” 萨赫脚下一顿,下意识看向沈乐妮。 沈乐妮无法从押着他的人手中挣脱,便只能朝着萨赫高声道:“单于,奴想跟你做个交易!这个交易,您一定感兴趣!请您听一听!” 第256章 萨赫眉头动了动,思考一瞬后瞥了眼押着她的那个人,后者领会后,放开了沈乐妮。他将手里的刀竖着插在草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朝他走来的沈乐妮。 被松开钳制的沈乐妮深吸了口气,而后抬步朝萨赫走去,站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她先是对萨赫行了一礼,然后正视着他,开口道:“单于,对于大台吉,我很抱歉,但我是为了保全清白和我自己的性命,才不得已下了手。” 她略提高了声音道:“我想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的诸位,都明白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这也是胡人能延续至今的原因。只是我也明白大台吉是单于您的爱子,我明白您想杀了我二人,但我想用一个条件,换我和归生的安然无恙。” 沈乐妮大着胆子又向他靠近了一步,此时两人间的距离已不足一臂之距。 她望着萨赫,用只有他们两人听的清的声音说道:“奴以前生活在汉朝边境,也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久,所以奴知道一匹马只要马蹄受损严重,那么这匹马差不多就没什么用了。所以奴一直以来都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减少马蹄的损坏。近来……我也有了一个办法。” 沈乐妮之所以选择用马蹄铁换自己和归生的命,是因为其它的东西都不太适合。武器会变成对付大汉的利器,盐和糖那些会让萨赫对她的身份来历起疑,毕竟那些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只有贵族才用得起的,她拿出来说不定保不了自己的命,还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 而那些药品也不能拿,虽然有用,但只有数目够大才能为自己和归生博得生机,而她早就说了她的药有限,突然拿出来许多只会惹得萨赫怀疑。 那止血丸和救心丸也不行,那可是留着给霍去病以防万一的。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马蹄铁最合适。一来,它的作用只是减少马蹄受伤和防滑,无法成为对付大汉的武器,而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每一匹马都弥足珍贵,所以这东西,萨赫一定心动。 何况以目前匈奴的实力来说,要想普遍装上马蹄铁,指不定要个几年甚至更久。而且她并不打算用铁来打造,就用木头或者其它的应付应付就行了,等他们以后自己研究吧。 要是真让他们研究了出来,就当是拯救生灵了。而且等以后大汉夺取大漠,这些马匹也会成为大汉的财物。 而萨赫听了以后,眼里骤然闪过一抹精光,目光猛地锁定在那张脸上。 沈乐妮泰然地与他对视着,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萨赫眼神带着压力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心虚撒谎的表现,这才把气势一收,开口询问:“什么办法?” 沈乐妮道:“可以试试,给马蹄穿鞋。就像人一样,穿上鞋,就能避免马蹄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损伤。” 萨赫似是被什么给击中了一般,一瞬间醍醐灌顶。他立马追问:“什么样的鞋?你做的出来?” “可以试试在马蹄上钉上一个跟马蹄形一样的东西。这只是目前奴的一个想法,奴尚未尝试过。只要单于允许,奴立马为单于做出来试试。”沈乐妮道。 萨赫又看了她半晌,最终吸了口气,阴沉着脸点了下头:“行,我就让你试试。只要你做出来,我就饶了你跟那个男人的命。否则,本单于定活剐了你二人!” 沈乐妮立马作出一副恭顺中又带着些惶恐的模样,垂下脑袋应下。 萨赫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归生,推开沈乐妮走到了归生面前,大力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他直接踹飞了出去,然后转身拔起那把唐刀,带着厄赫特的尸首离开了此地。 归生被踹的吐了血,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待萨赫走后,沈乐妮连忙上前去扶归生。 而周围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乌日格和沈乐妮就是先后跟单于说了几句话,单于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她二人! 见萨赫等人都离开了,四周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去。即便有些人很想为厄赫特报仇,但碍于单于都没动手,他们也只得先跟着离了去。 之后,萨赫立马带着厄赫特的尸体,去了一处好地方,准备将他下葬。 赛罕醒来后,听说儿子被单于带走即将安葬,立马就冲到了那里,抱着厄赫特的尸身哭叫着死活不愿松手,最后还是萨赫上前将赛罕拽了开,才让厄赫特顺利下葬。 赛罕被萨赫牢牢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泥土掩埋,所有的情绪都只能从口中和眼泪发泄出来,哭喊声撕心裂肺。 “行了!安静一点!”萨赫被她吵得头疼,本就被强压着的情绪隐隐有爆发的趋势,忍不住出声怒喝了她一声。 见厄赫特被埋葬好后,萨赫这才松手,把赛罕用力扔到了地上。 赛罕状若疯癫地哭叫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叫喊着从地上爬起来:“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女人!我要杀了他们 !!” 萨赫见状,一把拉住了赛罕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冲着她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对那两人动手!” 赛罕闻言,总算是找回了些许理智。她仇恨地瞪视着萨赫,声音泣血般道:“他们杀了厄赫特,杀了你儿子!你为什么不让我给厄赫特报仇?!” “那女人对我有用。”萨赫冷着脸道。 “什么用竟让你就这样看着儿子被两个低贱的汉人杀掉却不为他报仇?!”赛罕咬牙质问着,瞪着他的一双艳丽的美眸里已经爬满了血丝。 萨赫嗤一声:“报仇?身为大台吉,还带着三个人,竟然都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说出去都是丢我萨赫、丢巴雅尔单于的脸!” 最后几个字不知刺到了赛罕哪里,她情绪忽然更加激烈,对萨赫又哭又骂,甚至上手打他。 萨赫把赛罕丢给一边的下属,然后当着赛罕以及所有人的面,厉声下令道:“谁敢违抗本单于的命令,对那两个汉人私自动手,本单于绝不轻饶!” 说完,萨赫又下令,让人把情绪激动的赛罕带了回去,严加看管。 第246章 不是萨赫的儿子 葬好厄赫特后,萨赫立在坟前待了会儿,便回了大帐,挥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待在大帐里。 对于儿子的死,他也很伤心很愤怒,只是那女人对他有用,而且她说的那个东西万一是真的,那便是对他们整个胡人族群有利的东西。他身为巴雅尔单于,自然要把巴雅尔甚至整个胡人族群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可那疯女人,不理解他就算了,还那般在下属们面前辱骂他对他动手! 厄赫特也真是没用!带着那么多人,竟还能全部死在一个女人和一个瘦弱汉人男子手里!可见是个无用的,配不上这单于之位,死了也好! 萨赫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在帐子里转起了圈来,中途眼角一瞥,忽然注意到了那把杀了他儿子的放在桌上的刀。 萨赫走过去,拿起这把沾着血和泥的刀,忽然对着帐外喊了声:“来人!” 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一人大步进了帐内,俯首等待指示。 “去给我抓几个汉人过来,扔到外面!”萨赫一手指着帐外,对他下令道。 那人领命,即刻去办。片刻后,他便带着六个汉人来到了单于帐外,向萨赫禀报以后,便立在了一旁。 萨赫握着刀,面如恶鬼、气势汹汹从帐内大步迈出,径直冲着那几个汉人而去。几个汉人似是感知到了他们的下场,纷纷扑倒在地哭喊着磕头求饶。 对于他们的哭声和眼泪,萨赫充耳不闻,用手里的那把唐刀,将六人直接一个个乱刀砍死。 一阵短促的惨叫哀嚎后,鲜血流了满地。 杀人泄愤过后,萨赫面上虽尤带怒气,但心里的火已经泄去了许多。他立在满地尸体间,渐渐平复了暴躁暴怒的心情。 萨赫躬身,找了具还算干净的尸体,在他衣裳上将刀身擦了干净,然后挥挥手,让人赶紧清理了这满地残尸污秽。他拿着刀,又进了帐内。 他坐在上首的雕刻着猛兽的大座上,盯着手里的刀,陷入沉思。 冷静下来后,萨赫才发现重重疑点。第一,这把刀很可疑,他并没有见过这样式的,而且这刀看上去便知锻造技术乃是上上等,胡人根本造不出来,所以这把刀是怎么来的;第二,那两个汉人,一个是女人,一个那么瘦小,是怎么杀了他儿子和三个壮汉的? 想及此,萨赫招来门口的下属,吩咐他去查一查当时还有没有别的人在场。想了想,萨赫又忽然叫住下属:“过来!” 下属立马回身等待命令。 “去告诫巴雅尔所有人,任何人不许再提起厄赫特的死。若有人问起……就说他是死于意外。”萨赫沉着脸下令道。 死在那两个羊羔一样弱小的汉人手里,说出去都是丢他的脸!要是让外人知道,他还怎么当这个巴雅尔单于! 看着下属领命退去,萨赫只觉得好不容易刚刚平息了一些的火又有冒出来的趋势,他转头左右看看,然后一脚猛踹翻了一把椅子,椅子应声而裂。 第257章 哼,等那女人把东西做出来以后,他一定要狠狠地折磨两人一番,以泄他心头之恨! 另一边,在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后,乌日格把沈乐妮两人带了回去。归生回了自己的帐子,沈乐妮跟着乌日格去了她的大帐。 乌日格让阿木守着门口,和沈乐妮坐了下来。她看向她,温声关切道:“今日吓着你了吧?” 沈乐妮摇摇头,站起身朝她行礼道:“今日多谢阏氏救命之恩。” 乌日格伸手扶了扶她,等她坐下后,才道:“我虽然替你求了情,可真正让单于饶你们一命的,却是你自己。”她顿了顿,问她道:“方才,你与单于说了什么,竟让他不仅饶过了你,还留了归生一命?” 沈乐妮便低声将方才她与萨赫做的交易跟乌日格讲了一遍。 乌日格听了,眉间间划过一丝浅淡的惊讶之色,颔首道:“此物确实对萨赫有大用。” 她不禁看了看沈乐妮。这姑娘敢杀了厄赫特,面临死亡却依然能做到冷静镇定,还懂得那么多东西,连如何减少马蹄受损她也知道。她相信她的直觉,这姑娘定是个有来头的。 “你不必担心,我早就让人去了右谷蠡王部,如今估摸着人就要到了。”乌日格见她眉间似有愁绪,便安慰她道。 果不其然,两日后,下属匆匆来到单于帐,彼时萨赫正在把玩沈乐妮刚刚雕刻出来的两个弯月般的厚木头块,冷不丁听到下属说,右谷蠡王部来人了。 萨赫闻言,脸唰的阴沉了下来。他把两个木头块重重放到桌上,站起身冷声问:“是谁私自去了右谷蠡王部?” 下属战战兢兢地回禀:“好像是……乌日格阏氏的人。” 一瞬间,萨赫目光森森,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了抽,仿佛正蓄积着狂风暴雨。但很快,他便强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情绪。 他来不及发泄,便快步出去迎接右谷蠡王部的人了。 来人萨赫认识,是右谷蠡王莫勒两个贴身护卫兼副手之一,叫做哈尔。他和另一个叫巴林的,都很得莫勒信重。 萨赫看见他,更加不敢表露丝毫的异样情绪,恭恭敬敬地把哈尔迎到了自己的大帐里。萨赫和他相对而坐,面带微笑地询问:“不知您来到巴雅尔,是不是王有什么指示?” 哈尔平淡道:“有人说,巴雅尔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巫医,她想投靠我王,但是单于你却不允许,把她藏了起来。可是有这一回事?” 萨赫脸色极快地变化了一瞬,立马惶恐地起身,几息之间脑中已经思绪百转,他向哈尔解释道:“巴雅尔是有一个汉人巫医,但并不是我故意藏……” 哈尔打断他道:“单于要是想解释,那就亲自去王面前解释吧。卑职时间有限,单于赶紧把那个巫医交出来,卑职要马上带她走。” 萨赫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那就请您稍等片刻,我立马去安排。我也跟着去一趟,给王解释清楚,顺便赔罪。” 哈尔点了头,萨赫立马就出了帐子。甫一出了大帐,萨赫的脸色霎时阴沉似水。他立在距离大帐稍远的地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越窜越高的怒气给压了下去,赶紧叫人去让沈乐妮立马收拾好准备出发。 想了想,萨赫又把走出几步的下属叫了回来,让他去安排好马车,告知乌日格和萨日,也立马准备一起去右谷蠡王部。 下属领命而去,萨赫又深呼吸了几次,控制好表情,然后才转身又回了大帐。 早在哈尔到达巴雅尔时,乌日格的人就功成身退回了她那里。她似是猜到萨赫会让她们一起去,所以早已让萨日做好了准备,也让人去告知了沈乐妮。 所以萨赫才下了令,没一会儿乌日格、萨日、沈乐妮还有阿 木和归生,五个人就等候在了单于帐外。 等下属进入大帐禀报可以出发了后,萨赫就请哈尔出了帐子。 哈尔步出大帐,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几人。他停住脚步,视线扫过几人问了句:“谁是巫医?” 沈乐妮上前朝他行了个礼,回道:“奴便是。” 哈尔看清她的脸,眼里掠过一丝意外。他知道他要带走的是个女人,但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年轻,还长得如此貌美。他上下打量了下这个看上去很是娇弱的女人,不由得怀疑地问:“你真的是巫医?还擅长治外伤?” “奴擅长或者不擅长,您之后看看就知道了。”沈乐妮垂着眸,恭顺地低声道。 哈尔便不再同她说话,也不关心立在沈乐妮身边的几人是谁,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跟在他身后出了大帐的萨赫满脸阴云地斜了乌日格一眼,但乌日格面上却毫无惧怕之色,始终云淡风轻。萨赫看着她这样,只觉得胸中憋着的那股气越聚越大,快要爆发。 他本来是想等之后时机到了再把那女人献上去,在看见儿子死后,他起初是真的想一刀杀了她,可权衡利弊之下,又见那女人脑袋瓜竟然装了那么多好东西,觉得不杀她也行。要么就留在巴雅尔,要么之后再跟上面换好处。 可是没想到,乌日格竟不声不响地把右谷蠡王的人找了来,还是用了那样的理由!这下他再也藏不住,只能把人乖乖交出去。 他知道莫勒肯定会责怪他之前不把人交出去,所以不得不用乌日格和萨日来平息他的怒火。 想到这里,萨赫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本来是想拿萨日和那巫医先后跟莫勒换取好处的,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那巫医不仅不能再为他换取分毫好处,还要搭上萨日和乌日格! 谋算了这么久,一朝被乌日格全毁了!萨赫恨不能当场撕了她!但她毕竟是右谷蠡王的人,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行人立马离开了巴雅尔,向右谷蠡王部出发。萨赫和哈尔骑马在最前面,乌日格、萨日还有沈乐妮坐在一辆汉式马车里,阿木和归生则是在车厢外各坐一边,后面跟着几个护卫。 马车内,沈乐妮看着乌日格,疑惑地低声问道:“阏氏,为什么单于要带上您和萨日?” 乌日格目光沉静地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也同样望着她的萨日。 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了。 她目光忽而温柔,又带着一丝歉意,注视着萨日道:“其实,你不是单于萨赫的儿子,你是……右谷蠡王的儿子。对不起,额吉瞒了你这么久。” ----------------------- 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宝子猜到了呀[狗头] 第247章 是您的儿子 马车内陡然寂静下来。 萨日满目震惊,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相比萨日,沈乐妮的反应就要平静许多,心道了一句果然。其实她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萨赫给乌日格地位和宠爱,却和她并不恩爱,明显是顾虑着什么。加上此次右谷蠡王莫勒知道萨赫在他四处寻找巫医的时候却把她藏住不让他知道后,肯定会大怒,而萨赫把乌日格母子带着一起去,很有可能是为了平息莫勒的怒火。所以抽丝剥茧地推测下来,她知道乌日格和莫勒之间可能有一些关系。 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所以她现在明白了,之前萨赫不让她去救莫勒儿子的命,原来是想等莫勒的儿子都死了,这样萨日以后就有很大机会继承王位,然后萨赫找机会告诉莫勒还有一个儿子,以此借机邀功。 乌日格又看向沈乐妮,不介意萨日也在,当着他的面,低声慢慢讲起了她的过往:“十三年前,我被匈奴抓走后,他们见我有几分颜色,就将我多次转手献于别人,最后被献给了巴雅尔单于,萨赫。” 她目光有些恍惚起来,“本来当日萨赫就想将我收为他的妾室,但又很快转变了想法,就将我暂时留在了巴雅尔。后来没过多久,右谷蠡王巡视辖下部落,来到了巴雅尔。那日晚上,右谷蠡王喝多了酒,而我见没人看守我,就想趁机逃离,却不想许多地方都有人守着,匆忙躲避间被逼进了右谷蠡王休息的大帐……” “或许是右谷蠡王喝昏了头,第二日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幸过人了吧,也或许是根本不在乎,不打算带走。所以他巡视完后就直接走了,而萨赫也没有告诉右谷蠡王。之后,萨赫就把我收为妾室,虽然和我同住过一段时间,却从不碰她。过不了多久,我就怀上了萨日……萨赫瞒着所有人,包括赛罕,将我和萨日养在巴雅尔,一年又一年。” 乌日格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里泛起的冷色。 她早就明白,这一切都是萨赫的手段。那一晚,是萨赫故意不让人守着她,就是等她逃跑,然后让人堵住她所有的路,只留下一条通往莫勒歇息的大帐的路。 萨赫想要一个莫勒的孩子,之后或许能为他争取利益。他的运气很好,莫勒的儿子如今都死光了。萨赫的谋算本来就要成功了。 可她,怎么能眼睁睁任由他一直如意。 乌日格想起方才萨赫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心中极是快意解气。 第258章 沈乐妮听完以后,只能默然不语。她明白了一切,对乌日格的经历感到怜惜同情,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马车内一路沉默。 数天以后,萨赫一行人抵达右谷蠡王部。 这是沈乐妮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看到大漠里如此繁盛的城池,比之前的玉城大得多繁华得多。 一行人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了守卫森严的王庭。 沈乐妮跟着众人在王庭里穿行,只觉得这是一座小型的异域皇宫,华丽不失肃穆,处处透着异域风格。 右谷蠡王莫勒此时正等在大厅内,空阔富丽的大厅里,只有莫勒一人,他坐在上首,轻轻阖着双目。 很快,哈尔就从门外跨了进来,向莫勒禀报说巴雅尔单于一行人已经等候在外面。 莫勒睁开眼点了头,哈尔就转身去请外面的人了。 沈乐妮走在队伍中央,跟着众人垂首低眉地进了大厅。厅内很安静,她暗暗用余光打量着大厅内情形,除了他们几个并无旁人。 等几人站定在大厅中央后,莫勒劈头就质问最前面的萨赫道:“萨赫单于,你为什么不把巫医交出来?” 莫勒声音里的不悦很是明显,萨赫面上浮现出两分惶恐之色,垂着腰开始解释:“请王容禀,下官只是、只是觉得难得遇到一个医术好的巫医,下官一时舍不得……而且,下官那时听说大台吉伤势极重,担心把巫医交给王的话,她不仅救不了大台吉的命,反而会把她自己的命也赔进去,所以就、就瞒住了巫医的消息。下官知罪,请王宽恕!” 坐在正上方的莫勒眼皮跳了一跳,他盯着萨赫,明显在压抑着怒气。 而萨赫似是也感觉到了,他又飞快地开了口,堵住了莫勒就要张开发泄怒火的嘴:“为求得王的原谅,下官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王。” 莫勒暂时控制住了脾气,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情?” 只见萨赫突然跪在地上,略拔高了声音道:“其实,您还有一个儿子!” 莫勒面色一变,猛然从座上站起来,震惊了片刻,然后绕过长案走下来,站到了萨赫面前,开口道:“怎么回事?你给本王站起来好好说!” 萨赫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着眼睛放低姿态,开口道来:“或许王不记得了,十二年前,您巡视巴雅尔的时候,那一晚不慎喝醉了酒。那夜有一个被下官刚买来不久的汉人女子想偷偷跑掉,最后她为了不让人发现,跑进了您的帐子里,您那夜就幸了她。下官也是下半夜抓住她才知道此事,为了不打扰您休息,就暂时将她安置在了别的帐子里。但是第二日,您并未提起她,下官以为您不打算带走这个女人,所以……就把她留在了巴雅尔。” 他见莫勒没有发怒,便低眉继续道:“后来她怀了孩子,下官本想将她送到您身边来,可她一个汉人,身体实在柔弱不堪,怕路上出事,下官就打算等她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后再交给您。” 萨赫面上浮现出几分歉意,接着道:“可是后来她生下萨日后,下官知道王已经有了几个儿子,而且都长大了,下官担心萨日受欺负,毕竟他是一个汉人生下来的,所以就把他留在了巴雅尔。想等他长大了,再将健康的他送还给您。” 听到这里,莫勒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儿子,高兴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不禁转头看向萨赫身后安静站着的几人,视线忽然停在一个半大少年的脸上,嘴唇哆嗦了下,开口向萨赫确认:“他……就是萨日?” 萨赫知道莫勒说的是谁,点头道:“是,他就是您的儿子。” 听到回答,莫勒看着萨日的目光先是恍惚了一下,然后慢慢浮起些许温柔之色。他抬手,朝着萨日招了下手。 萨日在身边的额吉的鼓励下,带着两分紧张与害怕,慢慢朝莫勒挪动了脚步。最后,他停在了距离莫勒两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莫勒。 莫勒端详了萨日好一会儿,见萨日果真长得像他,大喜过望,直接上前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抱住他的肩膀笑说:“是本王的儿子!长得跟本王像极了!” 他开怀地笑了一会儿,笑完以后,莫勒才松开萨日,转身沉声质问萨赫:“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把本王的儿子交给本王?!” “王息怒!”萨赫赶紧解释道:“本来下官是打算早些把台吉还给您的,可是……下官毕竟养了萨日那么些年,也有了感情。”说到这里,他声音里浮起了些伤心怅然之意。他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继续道:“下官害怕萨日斗不过王的儿子们,所以就……犹豫至今。” 话罢,萨赫又跪了下去,对着莫勒狠狠磕了两个头,高声喊道:“下官有罪,请王责罚!” 莫勒居高临下立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萨赫的脑袋。 他岂不知萨赫全是扯谎,当年那女人是不是不小心跑进他的帐子里的还说不定,萨赫恐怕也是故意不提起他幸过一个女人的事。而迟迟不交出他儿子,无非就是想看他的儿子斗来斗去,最后他好获得好处。 虽然莫勒对于自己极大可能被萨赫设了一计的事情很愤怒,但看着面前这活生生的一个大儿子,他的气又消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萨赫好歹是帮他把儿子养的这么大这么健康,姑且饶了他这一次。 莫勒冷冷的声音在萨赫头顶上响起:“看在你把本王的儿子好好地养这么大的份上,本王就不追究你瞒着本王的罪。起来吧。” 萨赫立马高呼着谢恩,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瞥见莫勒没再看他,而是又转身去端详他那新得的儿子了。萨赫低着眼,一双眼珠子转了好几 转。 到了这份上,他带过来的几人,除了他自己,怕是都要留在右谷蠡王部了。那么之后那巫医很有可能把那个什么马鞋的事告诉莫勒,所以他最好就在这个时候一起告诉了莫勒,这样不仅能把功劳变成他的,还能消解莫勒的余火,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好处。 迅速做好决定后,萨赫便又朝莫勒开了口:“大王,虽然大王不追究下官之罪,但下官却始终心怀愧疚。近来下官……在研究一样东西,虽然还没有成功,但下官想提前告诉王,来弥补下官所犯之错。” “什么东西?”莫勒看着他。 “一种能够减少马蹄损坏的东西。”萨赫回道:“若是有用的话,下官愿意献给王。” 莫勒一听,眼里骤然划过精光。 而沈乐妮则是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骂萨赫。想不到这人如此奸诈,竟然抢先在这时候就告诉了莫勒,还说是他研究的,他的脸皮不要太厚! 如此一来,她之后就不能再跟莫勒说马蹄铁是她所想出来的东西。之后遇到危险,马蹄铁也不能成为她的保命之物。萨赫太奸诈,太可恶! 第248章 求王收留 “什么样的东西?带过来没有?”莫勒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问萨赫道。 “带过来了。”萨赫侧头对着后面的一个下属招了招手,那人便抱着一个包裹走上了前来。 萨赫解开包裹,把里面的两个木头块双手呈给了莫勒,然后跟莫勒解释了一下那女人告诉他的这木头块的用法。 “马鞋?钉在马蹄上?”莫勒从萨赫手里拿起一块转来转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放了回去,嘴里问道。 “正是。” “这鞋倒是独特。为什么是这个形状的?” 萨赫又按照沈乐妮告诉他的跟莫勒作了解释。 即便萨赫把这两块木头夸的再神乎其神,但毕竟还没有亲眼看过这马鞋钉上马蹄后到底有没有作用,莫勒脸上的兴趣之色不免淡了两分,但他还是命令萨赫道:“你回去后继续钻研,有什么消息立马差人告诉本王。” “是,下官领命。”萨赫忙应道。 莫勒斜睨着低眉哈腰的萨赫,轻轻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人有什么心思,也罢,看在他还算识相,帮他养育儿子以及献出此物的份上,给他一些好处也无妨。 于是莫勒就开了口,把巴雅尔附近一块有争议的土地,直接赏给了萨赫。萨赫千恩万谢过后,便不再开口说话,减小存在感,等待莫勒让他退下便可以离去。 莫勒这才有空看向乌日格几人。他的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划过,然后定格在那看上去年龄最长的女人脸上,张口道:“你是本王的女人?” 乌日格闻言,步履轻缓地上前两步,对莫勒行礼道:“乌日格给王请安。萨日正是奴的儿子。” 莫勒向她靠近一步,抬手捏住她低垂的下颌,将之轻轻抬起,端详她的脸片刻,眼里有了几分满意之色。 乌日格没有直视他,始终低着眼睫,任由莫勒动作和打量。 莫勒见她不仅美丽,还很柔顺听话,最重要的是给他生养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对她愈加满意,手指松开了她的下巴,对她放轻声音道:“你给本王生了个儿子,以后就好好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会好生照顾你们母子的。” 第259章 乌日格姿态恭敬而柔顺地回道:“是。大王不嫌弃萨日有奴这个汉人额吉的血脉,是奴该感谢王。” 莫勒不甚在意地罢罢手,“他也是本王的儿子,流着本王的血。谁敢嫌弃他,本王就杀了谁。” 乌日格便又谢恩。 莫勒移开视线,看向她侧后的沈乐妮和阿木,目光却一瞬就定在了沈乐妮的脸上。他眯眼盯着沈乐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们两个,谁是那个巫医?” 沈乐妮按住心里的两分紧张,上前两步,对莫勒行礼道:“拜见大王,奴便是巫医。” “头抬起来,看着本王。”莫勒命她道。 沈乐妮只好慢慢抬起了头,眼睛也慢慢向上移动着,最终与莫勒的视线对上。 这时,沈乐妮才看清了莫勒此人。 他如今应该有四十多岁,身形比萨赫高大许多,看上去也比萨赫更结实有力量。穿着深色锦缎长袍,一头编成辫子的长发,从头上、额心再到耳朵、脖颈、腰际,都佩戴了许多用宝石骨头制成的配饰和吊坠,特别是胸前和腰际,一大串大小不同的獠牙,彰显了莫勒的地位和王威,连上面镶嵌的几颗硕大宝石也失去光泽,沦为陪衬。 与她对视上,莫勒瞬间就明白了萨赫为什么不愿意把人交出来。如此貌美的一个女人,换作是他,怕是也不愿意。 莫勒问了她的名字和来历,沈乐妮便又原封不动地把她编的来历跟莫勒轻声细语讲了一遍,时不时带上一些伤感低迷的情绪,令人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 但莫勒自始自终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对于她有什么凄惨的经历他不关心,他只关心两件事。 在沈乐妮讲完以后,他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想投靠本王?” “奴……”沈乐妮怯怯地望了萨赫一眼,才慢吞吞回道:“奴是觉得王的官位比巴雅尔单于的官位更大,奴想过得更好一些,所以便想投靠王。” 萨赫闻言,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忍不住侧过头狠狠地剜她一眼。 这女人竟如此不知好歹!他给她地位和尊重,让她有吃有穿有住,还能自由走动,对她还算不好?汉人果真是喂不熟的贱奴! 莫勒看了眼萨赫,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又紧接着问第二件他关心的事:“听说你的医术很好?” “奴最擅长处理外伤,也会看一些小病,认识汉朝和草原的许多草药,也记得一些药方。” 莫勒眉头动了动,询问:“怎么处理外伤?” 沈乐妮答道:“把破开的皮肉给缝起来。” 莫勒嗤了声:“这个本王也会!你莫不是在耍弄本王?” 他的语气忽然一变,带上了些压迫之感,令乌日格等人都为沈乐妮捏了把汗。而沈乐妮面上却没有害怕之色,冷静解答道:“回大王,外伤处理不单单只是把伤口缝起来那么简单,还包括了许多医理知识……” 接下来,她就把缝伤口的好处和细菌理论那一套跟莫勒细细讲了一遍 。 莫勒听完,眯起眼似思考似回忆,片刻后开口问她道:“难道伤口红肿生脓,发臭腐烂,都是因为这个什么细菌?” 沈乐妮道:“是。外伤处理除了缝合伤口,最重要的便是消杀细菌一项。只要做好这两个,那么受伤之人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能大大增加。”说这些时,她神色从容,略高了些声量,语气增添了两分底气。 她停了一息,又道:“奴这里还剩一些以前家里做的药水,能够很大程度地消灭细菌。还有一些药丸。只是来到草原许久,如今已经剩的不多了。奴愿意全部献给王,求王收留!” 说罢,沈乐妮把身上自制的挎包取下,双手呈上,递给了莫勒。 她早就已经找了个理由,把登山包丢进了空间里,自己制作了一个斜挎布包,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萨赫看着那挎包,恨不能上前去抢回来。 前几日突然到来的哈尔让他慌了心神,竟忘了让沈乐妮把药水给他留下,想起来时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心里是万分懊恼,那股怒火又窜了起来,简直想当场狠狠给乌日格一个耳光。 莫勒伸手拿过挎包,打开后拿出里面最显眼的牛皮水袋看了看。 沈乐妮见他要伸手打开袋口,便及时开口阻止他道:“奴大胆提醒大王,这水袋里装的,正是那药水。请王勿要随意拧开水袋,若是里面的药水沾染了细菌,药水也就没有用了。” 闻言,莫勒也便没有再动这水袋,一面将之放了回去,一面道:“除了药水,还有些什么?” “还有一些治疗小病的药丸。”沈乐妮回道。 莫勒随意翻了翻就还给了沈乐妮,看着她道:“本王允你留在右谷蠡王部。之后本王会看看你的医术,是不是真有那么好。这些东西,就放在你那里吧。” 沈乐妮接下,出声应了下来。然后她把归生拉到自己旁边,对莫勒道:“大王,奴想把他留在身边。奴已经习惯了有他这个帮手,他也认识许多草药,能帮奴的忙。” 莫勒瞥了归生一眼,他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便随意地嗯了声:“允了。” 这时候,乌日格忽然开口恳求莫勒道:“王,就让巫医跟着奴吧。奴初到这里,没有认识的人,想时不时找巫医姑娘说说话,住近些也方便。” 莫勒没有犹豫地颔首微笑着答应了她。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莫勒便叫哈尔带乌日格等人下去休息,顺便安排好乌日格和萨日的住处,留了萨赫和萨日说话。 . 当日,莫勒就对外宣布了乌日格右谷蠡王妾室的身份,以及萨日大台吉的身份。 乌日格的院子被安排在了离莫勒很近的地方,沈乐妮和归生也住在她的院子里,只不过沈乐妮单独一间房,而归生只能住进最下等的下人房中,和别的下人挤在一起。 这么安排倒不是乌日格看不起归生,只是沈乐妮毕竟是个巫医,有一手好医术,给她单独安排一间旁人倒不会说什么,而归生只是一个普通下人,又是汉人,要是给他和沈乐妮同等的待遇,迟早会遭到别人的妒忌和暗害。 当天刚安顿好后,乌日格就把沈乐妮叫到正堂里,屏退了哈尔安排给她的几个婢女,留下阿木守在门口。她坐到沈乐妮身边,低声问她:“之前在马车上跟你们说的那些,都还记得吗?” 在来右谷蠡王部的路上,乌日格背着萨赫他们给萨日几人包括阿木和归生,讲了讲她所了解到的右谷蠡王部的情况。 沈乐妮从她口中了解到,莫勒的正室叫做娜仁,她一共生有两子一女,小儿子小时候病死了,大儿子阿古拉就是不久前因瞎眼断腿而死的那个。还有个女儿叫做阿提拉,六年前嫁给了右谷蠡王部相国那日松的嫡子朝鲁,如今膝下已育有一子一女,都尚且年幼。 莫勒原本有两个妾室,一个许多年前意外死亡,没有孩子。另一个妾室不久前也死了,因为她儿子乌力吉就是跟阿古拉争斗而死的那个。因为害死了大阏氏仅剩的儿子,所以那个妾室被盛怒的大阏氏直接当场处死。 而现在,莫勒又多了一个妾室和儿子,便是乌日格和萨日。 第249章 还有机会 沈乐妮点头道:“阏氏说的,我都记得。” “这里不比巴雅尔,以后行事切记谨慎,稍不注意就会有麻烦的。”乌日格叮嘱她道。 沈乐妮颔首应下。 乌日格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我还在担心一件事。” “阏氏请说。” 乌日格抿了下唇,注视着她道:“之前你在巴雅尔,是因为厄赫特想玷污你,你才不得已杀了他,惹上险些失去性命的麻烦。我怕之后你在这里,也会因同样的事情招惹上灾祸。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确实是一个麻烦事,可是……我却不想随意嫁人。”沈乐妮轻拧着眉道。 乌日格怕她误解自己的意思,忙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让你平日里自己多注意着一些。不过你放心,如今我已成为右谷蠡王名正言顺的妾室,我还是会尽力护着你的。” 沈乐妮闻言,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心间,她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何阏氏您要这样护着我?” 她想,她只不过是教了萨日几招简单的防身功夫,这算不得什么恩德,反而是乌日格收留她、保护她,此前还以自身性命逼迫萨赫饶过她一命,她于她才是有大恩。 但乌日格的回答却是很纯粹,她目光柔和地说:“你陪伴了萨日那么久,那段时间我看得出他过得很开心,所以报答你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我们都是汉人,同病相怜,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她看向大堂外的那一方陌生的天空和景色,不知在想什么。 沈乐妮也和乌日格一起生活了一段时日,她看得出乌日格其实并不想待在大漠。如果可以的话,她以后尽力一起带着她和萨日回到大汉,就当是还她的恩情了。 第260章 见乌日格失神地望着外面,眉间似笼着一丝愁绪,便轻声问她:“阏氏可是在担心什么?” 乌日格也不瞒她,直言道:“如今右谷蠡王只有萨日一个儿子,萨日以后的风雨……还多着呢。” 外面的天色有些许暗沉,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 刚听说莫勒对外宣告的事情后,右谷蠡王部大居次,也就是莫勒唯一的一个女儿阿提拉,急忙从府邸乘车出来,进了王庭,径直来到了大阏氏娜仁的宫室。 阿提拉一路风风火火而来,冲到了娜仁面前,开口就急问道:“阿父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妾室和儿子来了?!” 娜仁才为此事发了一顿火,眼下余气未消。她压住心中烦躁,对女儿解释道:“我也是才得知的消息。是十几年前,你父王巡视巴雅尔部落的时候,临幸了一个汉人,她给你父王生下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刚散去一些的怒气又聚了回来,在胸腔里越肆意冲撞,随时都会爆发而出。她恨恨地道:“我的儿子刚死,就冒出来一个贱奴之子,这口气本阏氏咽不下去!” “额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阿提拉越想心越慌,蹲在娜仁身前,双手搭在她膝上,望着她慌乱无措地询问:“父王不会让那汉人的儿子以后继任王位吧?” “瞎说什么?!”娜仁斥他一声,随即又鄙夷而自傲地冷哼:“继任王位?一个有着汉人血脉的人,也配挛鞮氏的姓氏?!” 挛鞮氏,就是胡人单于伊稚斜的姓氏,是整个胡人族群最尊贵的姓氏。 最后这句话似是给了娜仁一些安慰和底气,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然后伸手扶起自己的女儿,安抚她道:“你不要着急,虽然大王承认了那个叫萨日的是他儿子,但却并没有为他改姓,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她拉过阿提拉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地叮嘱她道: “你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巴特,将他健康养大,才能有机会争一争王位,否则什么都是空谈。” 巴特便是阿提拉的儿子,如今才四岁。 娜仁紧紧盯住女儿的眼,一字一字地吐出口:“你记住了吗?” 阿提拉用力点头:“额吉,女儿记住了。” 娜仁又叮嘱:“让朝鲁和他阿父也不要轻举妄动。自从你哥哥过世后,你父王的性子就变了许多,如今他正高兴,不要惹怒他才是。” 阿提拉听话地应下。 翌日,莫勒举办了酒宴,邀请了右谷蠡王部最重要的一些官员以及贵族前来,为的就是让乌日格和萨日在众人面前露露脸,让众人认识一下。 宴席举办在王庭大厅中,临近黄昏时才正式开始。 沈乐妮以为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参加此次宴席的,所以她昨日还想了个办法,便是请求乌日格让她暂时充当她的婢女,带她混进去,好借这次的好机会认一认右谷蠡王部的重要官员和贵族的脸。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请求乌日格,就得知自己也要跟着乌日格一起去宴席之上。 在莫勒为乌日格、萨日和在场之人相互介绍的时候,沈乐妮像个空气人一样立在大厅最角落的地方,默默地打量并记住莫勒口中的每一个人。 随着莫勒的介绍,沈乐妮认识了几个最重要的官员和贵族,比如相国那日松、骨都侯孟克,还有大将、都尉、当户等人,以及大阏氏娜仁、大居次阿提拉及其丈夫朝鲁等人。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所有人也在默默打量这像是凭空出现在右谷蠡王部的乌日格阏氏和萨日大台吉。 莫勒和娜仁并肩坐在正上方,乌日格和萨日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紧靠着两人的侧前的两个方位,由此可见乌日格和萨日是很得莫勒看重的。 众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各有心思。 在莫勒介绍完以后,娜仁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盏,面朝下方扬声道:“我作为大阏氏,代表右谷蠡王部欢迎乌日格阏氏和萨日大台吉的到来,也感谢乌日格阏氏为王但诞育了大台吉!” 说到这里,她略转身对着乌日格,面含笑容看着她道:“虽然阏氏和大台吉此前并未来过右谷蠡王部,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一家人,要和睦相处啊。” 话落,娜仁就兀自仰头饮尽了盏中的酒。乌日格和萨日也起身,一起回敬了娜仁。 乌日格两人酒盏还未落下,阿提拉和相国等人就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敬两人,乌日格和萨日推拒不得,只能一一回敬。 等敬酒场面结束以后,早已坐了回去的娜仁才开口道:“听说还有一位巫医投靠了右谷蠡王部,不知是哪一位?” 沈乐妮无声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立即起身,弓腰垂首地轻步走到大厅正中,对着上首行礼道:“回大阏氏,是奴。” 沈乐妮一起身的时候,许多人的视线就望了过来,然后目光就一直锁定在了她的脸上,跟着转移到了大厅中央。 娜仁看清她的脸后,眼神有一瞬细微的变化。她唇角的弧度淡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听说,你的医术很好,既然你愿意投靠右谷蠡王部,以后就好好在这里生活,为我们右谷蠡王部的百姓看病治病。” “是,奴谨记。”沈乐妮姿态恭顺地回道。 这场宴席上,乌日格等人都没有遇到什么刁难,包括沈乐妮在其中。三人顺利地捱到了宴席结束。 之后,沈乐妮等人就暂时安稳地生活了下来。 莫勒找了个时间,让沈乐妮施展了下她的那手本事,发现她手法熟练,明显是缝过很多次伤口才能堆积出来的流利,便知她没有撒谎。 他问了关于外伤处理的一些问题,沈乐妮也一一为他详细解答。莫勒也注意到了缝伤口所用的羊肠线,问了同萨赫一样的问题,沈乐妮给他解答后又紧接着说她愿意献出羊肠线制作方法。 说到这里时沈乐妮还庆幸前几天萨赫没有把这个也告诉莫勒,或许是他没想起来,不然她又少了一个能得到莫勒些许看重的机会。 莫勒听了,果然对沈乐妮的识相很满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之后,莫勒发现那人的伤口果然渐渐愈合,比以前都要好得快,而且羊肠线也如沈乐妮所说,渐渐与血肉融为一体,心道沈乐妮果然有些本事,同时忽然又恨萨赫,想着要是当时有这个巫医在的话,说不定阿古拉还能活下来。 莫勒压住情绪,指着那两个牛皮水袋问沈乐妮道:“你这些药水,还能不能做出来?” 沈乐妮依旧是编的那个说辞。 莫勒没逼她,只缓和语气道:“那你好好想想,不急。你要是想试着做,尽管跟本王说。还有剩下的这些药水,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得随意使用。” “是。” “之后本王会安排你去教其他巫医,到时候你要用心教他们,让他们学会你的这些医术,还有羊肠线的制作。” 沈乐妮应下,踌躇了下,忽然道:“奴愿意把奴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教给其他巫医,奴也愿意为右谷蠡王部的百姓看病治病,尽力做好一个巫医的本分。只是……奴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请王应允。” 莫勒脸上没有因她大胆提出要求的不悦之色,神态平和地问她:“什么请求?” 沈乐妮忽然朝他跪下,低着头说道:“奴不愿嫁人,只愿一人安然活着就行,请王勿要将奴嫁给任何人。” 莫勒听了,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愿嫁人之类的问题,干脆地答应了她。 第250章 有没有胡人的血性 之后,沈乐妮的生活便充实且忙碌起来,每日忙着去教十几个巫医她所知道的医理知识和缝合术,以及羊肠线的制作方法。 因为沈乐妮当时被莫勒考验医术、给人缝伤口时,许多人都瞧在了眼里,后来也看着那人的伤口逐渐恢复,那根线也神奇地自己消失在了肉里,众人万分惊奇,私下里忍不住跟别人分享讨论此事。口口相传之下,沈乐妮的名声便慢慢地传了出去。 而归生到了这里,也不能再像之前在巴雅尔和沈乐妮一起时那么闲了,他每日都要做许多下人该做的事,只不过都在乌日格的宫室内,因而有乌日格的庇护,和沈乐妮时不时的关照,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欺负。 至于萨日,自从第一日安顿下来以后,就不常常看见他了。他单独生活在一处宫室,除了每日定时来给乌日格请安一次时能看见他一回,其余的时间基本上就不怎么碰得见他。 听说莫勒整日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学习和做事。 乌日格也很受莫勒宠爱,莫勒隔一两日就要歇在乌日格的房里,多次赏赐下来,她的库房也快要堆满。 虽然乌日格是汉人,萨日也有一半汉人血脉,但因为莫勒的看重和宠爱,暂时没有人敢轻视和欺负他们。 这日,乌日格见沈乐妮没有忙碌,便把她叫过去说说话。 “这段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乌日格温和地询问道。 第261章 沈乐妮笑说道:“有阏氏的庇护,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 乌日格浅浅一笑:“是你自己有本事,大家都尊重你。”说完她又叮嘱道:“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 沈乐妮心里微微一动。 不知不觉,来到右谷蠡王部已经半个多月。从日常之中,她看出了乌日格和萨日很受莫勒的重视。她闲下来时,也在思考将来。 再有半年就是漠北之战,离历史上霍去病逝世也只剩两三年时间,所以她得尽快做准备。一则她得想办法把药送到霍去病手里,二则紧跟伊稚斜踪迹并且准备好退路。但是现在无论是她还是乌日格,都是刚来右谷蠡王部,根基未稳,还是先苟一段时间再 说。 不过当下她确实在担心一件事。虽然早在之前她就知道萨赫把厄赫特的死因给封锁了起来,但毕竟莫勒是右谷蠡王,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手中权力,都远在萨赫之上。她担心莫勒查出厄赫特的死因,进而怀疑她的来历。 那样,她就得早做准备。 沈乐妮犹豫着开口:“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阏氏帮忙。” “你说。” “不知阏氏可知道大王有没有得知厄赫特的真正死因?”沈乐妮低声问道。 乌日格想了想,摇首道:“他并未向我打听过。之后,我想办法帮你打探一下。”至于沈乐妮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她并没有多问。 沈乐妮点了头,谢过乌日格。 . 巴雅尔部落,单于帐中。 萨赫已经回来了数天,甫一回来,他就忙着命人去打探各种消息。 有了些结果后,下属立即来向萨赫汇报。他道:“大台吉被杀之时,并没有别的人在场,只有那两个人。” 萨赫皱紧眉头,但很快便舒展了开。他想,反正现在那个女人又不在巴雅尔了,即便是个麻烦,那也该是莫勒头疼的才是。他倒乐得那女人搅乱右谷蠡王部。 下属继续禀报道:“属下并没有查到那把刀的来历,不是周围其他族群所造,也不像是汉朝所制。” 萨赫沉吟不语。 “单于,可还要继续查下去?”下属询问。 萨赫思忖了会儿,开口道:“查不到就不查了。把本单于的话传下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提起关于那把刀的事情,有违者直接处死。另外,你私下去寻一些好的铁匠回来,让他们钻研一下那把刀的锻造方法,尽快给本单于锻造出一模一样的。” “是!” “还有那马鞋,也找些人来继续钻研,看看如何钉在马蹄上。” 下属应下,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莫勒也正在听另一个副手巴林回禀让他去查的关于那个巫医的事情的结果。 只是这结果,却不多,只能查到她流落到萨尔部落之后的事情。至于此前她从汉朝哪处边境被掳来的,又被什么人转卖,以及转卖过哪些地方,这些都查不到。 不过查到的事情,倒是与她自己说的一致。她从萨尔部落到巴雅尔,是遇到了麻烦,想寻求乌日格的庇佑。而为什么要到右谷蠡王部,也确实是萨赫不许她离开巴雅尔。 巴林顿了顿,忽然道:“属下还查到,就在哈尔到达巴雅尔的时候,萨赫单于的大台吉厄赫特刚死不久。” 莫勒没什么表情,只问了句:“因为什么死的?” 巴林摇了摇头:“只打探到是意外而死,具体是什么,属下没查到。巴雅尔的人嘴都很严,应该是被警告过。” 莫勒哼笑道:“怕是死的不光彩,丢萨赫的脸,他才把此事瞒了起来。”他罢手道:“不用查了,你让人盯着那两个汉人一些就是。” 巴林应下。 . 乌日格等人安稳地在右谷蠡王部生活了下来,只是除了乌日格以外,其余人平日里都比较忙碌。 沈乐妮是忙着和巫医们相互探讨医理知识,以及看病治病。不久前乌日格告诉她,莫勒虽然知道厄赫特已死,但并不知道他的真正死因,莫勒也没有向乌日格询问过,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小事。因此沈乐妮也放心了些。 而萨日一直都跟在莫勒身边帮他做事,听说莫勒很满意萨日。虽然凉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里不知道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很快,就进入到了最寒冷的时节,右谷蠡王部的人都在忙着准备庆祝胡人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四个多月过去,沈乐妮已经跟那群巫医交流探讨完毕,如今就闲了下来,因为是严冬时节,凉城外皆是白茫茫一片,不能借寻草药的理由出城到草原上去,所以平日里她要不就自己找些医书翻看钻研,要不就带着归生和护卫出去,在城内四处转转,偶尔也受邀去给人看病治伤。 而到了晚上,她待在房里,静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每一步该怎么走。 漠北之战已近,沈乐妮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早在之前霍去病把指南针还给她时,霍去病就央求她告诉他还有谁容易迷路,她也顺口说了李广,但已经过去许久了,只希望霍去病还记得,不然她这次怕是没有机会能回去提醒他了。 如今她也算在右谷蠡王部安定下来,只期盼之后伊稚斜会经过这里。 只是她得想办法如何杀掉他。活禽就算了,反正系统说过杀掉他也算完成任务。至于如何保命,想在大漠上组建一支汉人军队是不可能的,策反匈奴更是不现实。 还有一件事,就是如何把药送到霍去病手里。右谷蠡王部离漠北之战的战场尚远,而且以霍去病擅长的战术,今日在这里,明日就可能在几百里之外,所以她不可能偷跑去大漠乱转寻找霍去病。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偷偷回到大汉。 她不知道霍去病具体因什么而死,但她也不想去赌任何一个可能。 很快就到了节日,这一天,莫勒赏赐了上百头肥羊给凉城所有百姓,让他们煮而分食。除此之外,莫勒将凉城所有官员和贵族召进了王庭,同他一起庆祝。 王庭内有一处很大的圆形空地,平日无事的时候,莫勒会在这里同别人练练身手发发汗,若需要举办大型宴席的时候,便会把地方从大厅挪到这里。 到了夜晚,受到邀请的官员贵族们纷纷来到此处,相互寒暄后,便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宴席座位沿着圆形弧度而设,分为内圈和外圈,加起来总共有上百个矮几。莫勒和娜仁两人的位置,则背靠一处巨大石雕,乌日格和萨日则分别在二人的侧后。而中间的那处大空地上,则燃着一堆篝火。 火光映亮了每一个人笑意不同的脸。 沈乐妮自然也跟着乌日格来了,只不过仍旧是最靠边、最没有存在感的位置。等到莫勒等人来,宴会便正式开始。沈乐妮跪坐在草蒲上,一面食用下人送到桌面上来的肉和汤,一面悄悄打量着宴席上的人。 此次宴席,她又认识了一些不曾见过的官员和贵族。当然,最重要的那一些,她早就记住了他们的长相。 和上次不同的是,如今她在凉城也算小有名声,偶尔也有人与她闲聊两句,敬一杯酒。 宴席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莫勒将萨日拉到身边,给他介绍了一下他不曾见过的那些人。而那些人也在偷偷打量着萨日,将之记在心里。 沈乐妮想,这应该就是莫勒今日的目的。 只不过她想不到,莫勒的目的不止这一个。 在宴席进行到最后之时,莫勒突然站起身,绕过矮几站到前面,先是对身后的萨日招了招手,等萨日也站到他身边后,莫勒才对着众人,神情有些哀伤道:“之前,本王的儿子都死了,本王伤心欲绝,以为后半辈子再没有儿子给本王尽孝,谁知道本王还有一个儿子!真是上天垂怜啊!” 他环视众人,继续道:“本王知道,有些人瞧不起大台吉有一半汉人血脉,但大台吉却一心向着本王、向着右谷蠡王部、向着我们胡人!” 说到这里,莫勒抬起一只手指着众人,声音洪亮而粗犷:“所以今日,本王就让你们看看,萨日大台吉有没有我们胡人的血性!” 第251章 对萨日的考验 说完后,莫勒看向哈尔,哈尔领会其意,高抬起一条手臂,很快便有人押着被绑住双手的六个汉人来到了篝火前,又强迫六人跪了下去,正对着莫勒和萨日。 这六个汉人,男女老少皆有。似是预感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所以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是明显的恐惧与害怕,正瑟瑟发抖着缩小身体。 乌日格和沈乐妮看到这六人时,瞬间明白了莫勒的意图,脸色皆是一变,下意识看向萨日。 而萨日一张小脸虽映着火光,但仍旧可见那火 光之下的苍白。 他怔怔地注视着那几人,显然也明白了莫勒的意思。 场面陡然安静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爆裂之声。 莫勒抽出旁边哈尔的配刀,递给了萨日,声音平缓却暗含不容忤逆的压力,对他道:“你去杀了他们,让大家看看你的心向着谁。” 第262章 萨日的视线落到他面前的这把大刀上。这大刀的刀身比他的一只手还要长,刀锋闪着凛凛寒光,不知道饮过了多少人的血。 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心里陡然升起的巨大恐惧令他全身都在战栗,他想要立马逃离此地,逃离即将因他而起的血腥场面,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绝对不能离开,只要他敢离开一步,他和额吉都将万劫不复。 萨日明白,他作为有着一半汉人血脉的右谷蠡王之子,这些是必然要经历的考验。更别说若想争一争那个王位,路上必然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与尸山血海的。 他不杀他们,来日他就会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已经十二岁了,他还有额吉,他必须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萨日缓缓抬起手,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大刀的刀柄。 莫勒满意地收回手,温柔的语气是鼓励也是催促:“去吧。” 萨日抬步,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向着那六人走去。全场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压在了萨日肩上,他却谁也不看,目光直直地盯着即将成为第一个他刀下亡魂的那个人。 那六人看见萨日提刀朝他们走来,开始大声哭喊求饶,有人想要转身逃跑,可立刻被身后守着的人踢了回去。 萨日杀了他们。 六具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温热的血流了一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飘散开来,和满场的羊肉膻香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萨日以面无表情来掩饰惨白的脸色,他立在满地尸体中,提着刀的手自然下垂,用衣摆遮住了他控制不住发抖的手。 那刀锋不断滴着血,在他脚边聚成一小滩。 萨日抬眼,环视两侧之人,开口嘶声道:“我是右谷蠡王的儿子,我是胡人!谁与胡人作对,谁便是胡人的敌人!” “好!”莫勒显然对萨日的表现极为满意,在他刚说完时就带头为他鼓起了掌。 众人也收起各自的心思,跟着为萨日鼓掌叫好。 而始终坐着沉默不语的乌日格却好似没有听到这些喝彩声,眼里也没有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她只是满眼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心疼的快要落下泪来。 萨日如今已经十二岁,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她知道他会遭遇什么样的痛苦,可她不能帮他,她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她的一颗心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炸,疼到窒息。 这一晚对于一些人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比如那些认为莫勒不会看重萨日的人,比如心疼担忧儿子的乌日格,比如经受了第一个考验的萨日。 听说宴席结束以后,萨日回到自己宫室后,就整晚都在呕吐,吃的吐完了就吐酸水,吐到什么也呕不出来,吐到面色惨白如鬼。 沈乐妮失神地望着天边,她也无法为萨日做些什么,只能心疼地叹了口气,期盼他能尽快从昨晚的事情中走出来。 “姑娘,您可是在担心什么?”归生轻声问她。 他今日干完杂活以后,就被姑娘叫到了她屋子里。刚看见姑娘,她就递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来。因为昨晚他没资格去,所以姑娘今日就特意为他煮了一大碗新鲜的肉。 虽然到这里来以后,吃的要比以前好的多,可像这样吃肉他这个汉人奴隶也是没资格的。 归生无声地把一碗肉吃了个干干净净。天气很冷,但他心里却温暖如春。 放下碗以后,才看见姑娘不知在想什么,眉间有些许忧色,便出声问道。 沈乐妮回过神,摇了摇头,与他对视半晌,忽然对他说:“归生,若是我让你偷偷回大汉,你敢吗?” 归生霎时一怔,但随即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认真地注视着她,低声问道:“姑娘,你想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回去吗?”沈乐妮没急着回答他,只问道。 “姑娘让我做的,一定是正事,问与不问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归生坚定地回道。 沈乐妮唇角浅浅地弯了弯,说道:“不急,等我筹划好了再跟你细说。今日告诉你,只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身边只有归生一个能让她完全信任的人,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了。不过当然不是让他一个人跨越危险遍布的大漠,之后她得找乌日格帮助,想一个如何让归生安全到达汉朝边境的办法。 归生点头应下。 . 自从那晚以后,乌日格等人都发现萨日变了一些,性子冷淡和成熟了些许,从而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夜间长大了几岁,有了些不易近人的气势。 沈乐妮这几日常来找乌日格说话,是担心她因萨日的事心情不好,便尽量陪陪她。这日她做完事情来的时候,萨日刚从乌日格这里离开不久。 见乌日格怔然地望着堂外,脸色有些苍白,便关切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乌日格摇摇头,示意她坐到她身边,才同她叹着气讲道:“方才萨日来了一趟,虽然他说他没什么事,可我明白那晚的事给了他极大的痛苦,所以他的性子才变了一些。”她眉眼笼罩着淡淡忧伤,情绪低落:“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仅帮不了他,还要眼睁睁看着他经历那些残忍的事情,我真是没用……” “不是的,阏氏。”沈乐妮却语气温柔地否定了她的话,她注视着乌日格抬起来的眼,唇畔含着一抹温暖的弧度:“对于萨日来说,只要阏氏安然活着,能日日陪着他,给他独属于母亲的关心,便足够了。” 她又道:“萨日已经长大,何况他如今身在右谷蠡王部,是右谷蠡王唯一的儿子。他周身群狼环饲,所以他得自己成长起来,才能在危险遍地的环境中活下去。” 乌日格缓缓点点头,苦笑道:“我明白,我也一定会努力好好活着的,我要看着萨日长大成人。”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沈乐妮,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乐姑娘你是个聪明机谨之人。若是萨日以后有什么难,我恳请你帮帮我,也帮帮他,我也会尽力护着你和归生的。” 沈乐妮唇瓣抿出一点向上的弧度,承诺般答应她道:“您放心,我会的。” 漠北渐渐有了春日的痕迹。 等到天气逐渐转暖的时候,沈乐妮就偶尔带着归生和乌日格给她的身份符和几个护卫出去,在城内各处转转,熟悉凉城这座城池。 冰雪消融以后,她偶尔便带着人出了城池,以出去寻找草药的理由到周围草原上熟悉环境,以及打探不同的方向通往何处。 或许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萨日身上,加上她的医术又得莫勒看重,又是乌日格的人,所以在右谷蠡王部的日子倒比在巴雅尔过得还要好、还要平顺无波一些。 春天到了以后,萨日就跟着莫勒去巡视右谷蠡王部了,所有人都明白,莫勒这是想锻炼萨日的同时,让整个右谷蠡王部的人都见一见大台吉。 娜仁见萨日日益受到莫勒的重视,原本镇定的心态逐渐开始皲裂。 莫勒带着萨日离开王庭已经有半个月,这段时间她每日都让人留心着草原上的情况,收到的消息说百姓们挺认可这位大台吉,所以她渐渐日夜难安。 这日,娜仁把贴身婢女阿茹叫到身边,低声吩咐她,让她借替她给女儿送东西的理由,去大居次府上,让阿提拉把她的话由朝鲁带给相国。 阿茹立马就带着东西出了王庭,去了大居次府中。 . 夜晚,右谷蠡王部相国府。 “阿父。”朝鲁一路来到那日松书房中,把门关上,站到那日松面前喊了声。 坐在桌案前的那日松从事务中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口一问:“什么事?” 朝鲁便把娜仁的原话说了一遍,见阿父似是不在意的样子,仍旧做着自己的事,他便似提醒般开口道:“我看大王好像对萨日很满意,我们要是再没有行动,等萨日被封为王太子就晚了。” “慌什么?”那日松面色淡淡,轻哼一声:“就算他被封为王太子,只要他活不到大王殡天那日,我们依旧有机会。” 说到这里,他放下手里的皮革,抬头看着朝鲁,哼笑道:“不过眼下,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朝鲁眼睛一亮,忙问:“阿父想怎么做?”问完他便皱起眉头,毫无头绪道:“但大王把萨日看的很紧,根本无从下手。” 那日松缓缓道:“大王对我们有防备,对别人却是没有。比如……骨都侯。” ----------------------- 作者有话说:居次是匈奴社会里用来指称单于或贵族之女。 第252章 借刀杀人 “孟克?”朝鲁更是疑惑:“可是他不是在想方设法讨好萨日吗?怎么会帮我们?” “我们可以,借刀杀人。”那日松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朝鲁看阿父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问:“可万一被骨都侯察觉,事情败露怎么办?” 第263章 那日松闲适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朝鲁:“不必担心。其实……孟克与我们是站在一起 的。” 朝鲁万分震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从右谷蠡王部突然冒出一个大台吉后,骨都侯孟克和阿父就忽然因政见不合而交恶,不管是平日里还是政事上都是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因为骨都侯支持萨日,而阿父则看好他和阿提拉的儿子巴特。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故意做给大王和外人看的。原来,他们早已有谋划。 “阿父英明,竟早有应对之策!”朝鲁激动道。 那日松睨他一眼,“什么时候你也能长聪明些,你阿父也就能放心了。” 朝鲁挠头憨笑一声,把话题转了回去:“不知阿父和骨都侯打算怎么做?” 那日松目视虚空,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椅把手,缓声道:“两个月之后便是赛马节,萨日刚当上大台吉,到时候定然会参加赛马比试来获得声誉,毕竟作为胡人,连骑术都不行怎么当继任者?” 他勾着嘴角,又道:“我此前寻得了一匹好马,私藏在别处,无人知道。” “阿父的意思是,想让骨都侯把马送给萨日,然后在赛马节对马动手脚?”朝鲁皱着眉头思索:“这好像……有些难吧?” “我自有办法。”那日松吩咐他道:“你就把我说的这些话,让大居次传递给大阏氏。谨慎一些,不要让人发觉。” 朝鲁应下:“儿子明白。” 那日松又道:“若无急事,让大阏氏不要再传消息。时机到了,我自会把消息递给她。” “是。” . 转眼又是一年春,但今年大汉温暖的春日,又处处弥漫着肃穆气息。 因为大汉即将在六月初,再次发起对匈奴的战争。整个大汉,已经为此一战准备了半年有余,再有一个月,便是出征之日。 卫青和霍去病各在一处军营,日日都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军队。整个长安城内外,时不时就能听见震天响的喊号声。 如今虽然沈乐妮不在长安,可长安各处军营校场包括其他一些郡县的军营的日常训练,已经纳入了她的军训内容,处处都是她带来的痕迹。 沈乐妮所建立那处校场中,霍去病正在带领军队加大强度操练。当初也是他主动提出在操练军队的,因为他觉得这里处处是他与沈乐妮相处的画面,待在这里,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霍去病穿着利落方便的衣裤,五月的天不算炎热,可他已经出了满身的汗。汗水湿了他那层衣料,使得衣裳紧紧贴合着他的肌肤,映出了线条分明的肌理,宽肩窄腰,肌肉结实,一举一动间散发着男人的刚毅气息。 如今霍去病已经二十二岁,少年人的青涩基本都已褪去。如今的他,眉眼锐利,面廓线条锋锐清晰,身形高大,瘦而有力,加上征战沙场历练出的气势,光是立在那里,已是锋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 他跨立而站,紧盯着将士们的训练,任由汗水从两侧脸颊滑下,在下颌处汇聚成线往下滴落。 完成今日的操练以后,霍去病回府才换洗一番,宫里就来了人宣他入宫,霍去病便乘马车跟着去了宫中。 刘彻此次召见霍去病,乃是为了商讨战事,彼时卫青也在,君臣三人就在宣室殿内,商讨了许久关于此次的作战策略。 谈论间,霍去病突然想起了李广。他记得曾经询问过乐妮,说除了公孙敖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也会迷路,当时她说时机未到,是他求了她许久,她才吐露了李广将军的名字。 想及此,霍去病不免出声询问刘彻:“陛下,此次可要让李广将军同去?” 刘彻蹙了下眉,说道:“李广将军虽然有勇有谋,但毕竟他年事已高。此次,就不必让他奔波了。” 霍去病这才放下心。既然李广将军此次不去,那他也不必再提迷路一事。 三人商讨了近一个时辰,这次谈事才算结束。 刘彻望着二人,神态肃重道:“距离六月出征只余一月,你们务必抓紧时间。此战,朕要胜。” “臣,领命!”卫青二人同道。 . 近来,凉城百姓的茶余饭后间多了一个用来闲聊的话题,听说某家马行不久前得来了一匹百年难遇的好马。 那日,马儿从城外一路被拉进城内的马行,虽然笼子盖着布,但很多人从那被风吹开的一角隐隐瞥见了一抹真容。 据说那匹马是罕见的白金色,阳光照射在上面,像是在发光的锦缎一样。马尾更是漂亮的像草原上被阳光照耀的溪流,流动间星光璀璨,美得惊心。马儿的后腿长五尺有余,臀部和腿部肌肉遒劲结实,一看便知爆发力和耐力极强。 当日,这匹世所罕有的漂亮的马儿便在凉城内传了开来,许多人前往马行,只为一睹其真容。 过了几天,马行便传出消息,说将在半个月后将这匹好马卖出,以价高者得。 很快,就到了买卖马儿那天,据说现场状况激烈,许多人争抢着叫价,叫到面红耳赤、情绪激动,还有些险些因此打起来。 半个时辰后叫价结束,最终这匹马落入到了骨都侯手中。没能抢到的人扼腕叹息,郁闷到几天食不下咽。 骨都侯府内。 骨都侯孟克立在新建起的大马圈外,看着马圈里那匹百年难遇的好马跟一匹数日前才悄悄送进府里的母马亲昵地贴在一起,嘴角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 “此计甚妙啊。”他自语道。 若是成了,任他们怎么查,也拿不到证据。 两日后,阿提拉带着她的一儿一女进了王庭,说是两个孩子想阿婆了,所以阿提拉就带着他们来看看娜仁。 “许久没见过宝音了,让阿婆抱抱,是不是长肉了。”娜仁笑呵呵地抱起才两岁的外孙女宝音,将她放到自己的双腿上,摸了摸她的小身体,一面道:“嗯,是长了些肉。” 阿提拉坐在她身边,笑嗔道:“额吉,您也关心关心巴特啊。您是阿婆,不能偏心。” 娜仁又拉过巴特,笑着道:“不偏心,巴特和宝音,都是阿婆的心头肉。” 她逗了会儿孩子,就让阿茹把两个孩子带出去玩儿,又挥退了一众随侍的婢女,屋里只留下了阿提拉一人。 “是有话要告诉我吧。”今日阿提拉为何而来,娜仁心知肚明,便直接道。 阿提拉点点头,低声说道:“相国说,一切都在顺利进行,让额吉勿要忧心。” 娜 仁问道:“他们究竟要怎么做?” 阿提拉凑近娜仁,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据说那匹马儿喜欢一匹母马,只要与母马分开超过三天,就会变得焦躁,会去寻母马。到时候把母马放进马圈里,让别的赛马沾上它的气息,那匹公马闻到母马的味道,就会去追沾了母马气息的马。到那时,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娜仁缓缓笑开,颔首道:“这个办法不错。任你父王再怎么查,也最多查到那匹母马。可这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那匹马喜欢母马的味道,然后喜欢上了那母马而已。只要他们查不到两匹马的来源,就没有直接的证据,你父王就不能拿我们如何。” “额吉说的是,朝鲁便是这么跟我说的。”阿提拉脸上含着快意的笑,似是已经预见了到时候萨日死的有多惨。 但娜仁还有顾虑,问她道:“只是,要是最后他没出意外,或者没死怎么办?相国可还有后招?” 阿提拉原封不动地传话道:“相国说,那就算他命大,只能之后再想办法。” . 转眼已至五月底,距离军队出征之日屈指可数。 这一日卫青应召入宫觐见刘彻,待迈进宣室殿大门后,陡然察觉殿内气氛有些冷凝。 不动声色瞟一眼御案前的陛下,果真见他面色有些不好,似是压抑着怒气。 “拜见陛下。”卫青行礼道。 瞥见来人,刘彻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冷哼一声发泄般道:“蛮夷之族实在可恨!朕还没有打他们,他们竟然还敢挑衅我大汉国威!” 卫青知道刘彻说的是什么,他也才得到了消息。 就在不久前,伊稚斜发兵进犯右北平郡和定襄郡,杀大汉百姓上千人,挑衅汉朝国威。 卫青出言道:“伊稚斜此计,乃是想诱我大汉主动北进,想要歼灭我朝军队。” 刘彻知道他是想提醒他切勿中了匈奴的奸计,便道:“朕知道。” “臣和骠骑将军已然做足准备,就待出征那日,杀入敌境,为大汉边境百姓报仇。”卫青掷地有声道。 刘彻深吸了口气,换话题道:“李广将军请求出征,朕拗不过他,已经答应了。”说完又道:“就让李广跟着你去,只是他年事已高,就不要让他担任正面攻防了。” 卫青应下:“臣遵旨。” ----------------------- 作者有话说:阿婆是匈奴语里外祖母的意思,外祖父是阿塔。 第264章 □□改名为巴特,因为□□这个名字不能用,要口口。 第253章 配不上那个位置 霍去病甫一得知李广也在出征之列,便在结束当日操练回府换衣后,立马前去了大将军府上询问卫青缘由。 彼时卫青也才回府不久,他整理着袖口同霍去病讲道:“是李广将军去求陛下的。” “那他是跟着舅舅您?” 卫青点头,又说道:“陛下说,因李广将军年事过高,不必让他担任正面攻防。” 霍去病轻抿着唇。再有几天大军就要开拔,陛下已经下了令,所以换人或者撤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好跟舅舅提醒一下。 于是他便凑近卫青,对他低声说道:“舅舅,国师曾和我说过,李广将军若是出塞,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卫青惊讶,却并没有对他的话、准确来说是沈乐妮的话表示怀疑,因为他早就知道沈乐妮来历不凡。所以她说的无论大小事,都是对汉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需谨慎郑重以待。 既然她敢告诉去病李广会迷路,那么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他必须重新考虑对李广将军的安排。 “舅舅知道了,可陛下已经下令,要让陛下更改或收回旨意是不可能的。舅舅会安排一些熟悉大漠地形地势的人到李广将军身边,你勿要担心。”卫青对他道。 霍去病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他带过来的那枚指南针,递给卫青道:“舅舅,这个东西能帮人辨识方向,您将它交给李广将军吧。” 卫青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瞟了眼霍去病,见他一脸不舍疼惜的样子,便戏谑道:“看你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莫非这是你的心肝宝贝不成?” 没想到霍去病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承认了:“自然是我的心肝宝贝。所以舅舅,您可得让李将军替我好好保管着,别弄坏了。我只是暂时借给他用的,等他回来还要还我才是。” 这东西大汉没有,卫青知道肯定是沈国师给去病的,眼下她不在了,去病自然把这些东西当宝贝疼爱。他暗暗叹口气,对霍去病说道:“放心,我会转达李将军的。” 之后,霍去病将指南针的使用方法教给了卫青,然后便离开了大将军府。 剩余的这些时间里,卫青专门训练了一下所有将领的识路之能,将指南针私下给了李广,对他说他对于此次的作战很是重要,为了以防万一才让他带上,李广这才收下。卫青教他如何使用后,又安排了几个熟悉大漠地形地势的匈奴俘虏和军士到他身边,这才作罢。 很快便到了六月初。 卫青和霍去病在整个长安城百姓的目送下带领大军出征,黑色洪流从长安涌向北方。 霍去病和卫青各带领五万骑兵,总共十万,加上辎重后勤等军队,浩浩荡荡共十几万人。另外还有跟随在后,负责输送粮草的军马,以及步兵、民夫,总共约有几十万人马。 此次作战分为东西两路,霍去病从代郡出发,卫青从定襄出发,各自按着自己的路线和计划向着大漠行进。 黑色巨龙甫一出塞,便以势不可挡之势,杀入了敌人之境。 . 一大早,莫勒就收到了单于伊稚斜的消息,说汉朝进攻大漠,单于让各部严阵以待,并令右谷蠡王整装一支万人骑兵,随时准备支援各部,同时注意部落安全。 莫勒听完,没什么表情,只同身边的巴林聊道:“你可知道,汉朝除了那个叫卫青的,如今又有一个厉害的将军?” 巴林回道:“属下知道他,那人叫霍去病,两年前就是他夺去了我们的河西之地。” 莫勒冷笑:“此次,也是他和那卫青各带领着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分为东西两路 ,合攻牵制我胡人部族。而且据说还有几十万兵马在后头支援。这架势,难不成还想把我整个大漠攻下来不成?” “那我们右谷蠡王部,可要做些什么准备?”巴林问。 “除了加强边境巡视,避免汉人奸细混入及逃出以外,其余的什么都不必做。”莫勒说道:“我们胡人能打仗的将军也不比汉朝少,何况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漠之上,大漠是我们的天下!汉人来了这里,别说什么打仗,怕是连路也分不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再者,右谷蠡王部远在西北,有左右贤王和单于部挡着。若是让汉人攻到我们这里,那他们,也配不上那个位置。” 这话实属不敬,巴林一时不敢吭声。 好在莫勒下一句话便转移了话题,他道:“马上就到赛马节了,我们该做的,是好好地准备赛马比试,让右谷蠡王部的百姓们,都来见一见大台吉的骑术!” 赛马节即将到来。 孟克在节日前两日,带着那匹马进了王庭,将自己得来的绝世好马,借莫勒的口,献给了大台吉萨日。 莫勒一见这匹肤色罕见的漂亮的马,便知确实百年难遇,再观它身形高大、体型健壮、肌理分明,由此可见这匹马各方面都很不错。 他围着关着马儿的笼子缓步走了一圈,随口跟孟克说道:“这么好的马,你也舍得献出来?” “臣老了,这匹马再好,留在臣手里也只能用作观赏。臣见大台吉还没有一匹合适的坐骑,正好这匹马跟气宇不凡的大台吉很相衬,这才想请大王代臣献给大台吉。”孟克笑着奉承道。 莫勒嘴角噙笑,又问:“那为什么现在才献出来?” 孟克解释道:“这匹马性子烈,因为又换了个新地方,所以有些焦躁不安,臣怕贸然将它带进王庭会伤了人,所以等了一段时间,让它情绪平静下来后,才放心将它带来王庭。” 莫勒走到马头处,看着它那淡蓝色清透澄澈的大眼睛,一如蔚蓝无云的天空,满意地颔首:“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本王替大台吉收下了。正好也到了赛马节,到时候大台吉刚好可以用这匹马去比试。” “臣提前庆贺大台吉,夺得第一!”孟克扬声阿谀道。 这马屁拍得正好,莫勒愉悦地大笑了两声。 待孟克离开后,莫勒让哈尔把马给萨日牵过去,并让哈尔传话,让萨日两天内驯服这匹马,带着它去参加赛马节。 赛马节前一日。 朝鲁办完事回到府里,才坐下喝了口水,阿提拉便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带着些焦色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匹母马已经带了回来,尾巴也清理干净了,不会让人查出端倪。明日你就带着它去草原上,到时候,你让人把它栓在第三个赛马的马圈里,让其它马儿沾上它的气息。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宝音的马。”朝鲁事无巨细地嘱咐道:“等萨日开始比赛,你也带着宝音去骑一骑马,免得人怀疑。” 阿提拉颔首:“我知道了。” 说完,她还是有些担心,却见朝鲁气定神闲地喝着水,不免向他确认:“你们真的能保证,事成之后,父王不会查出一点证据吗?” 朝鲁安抚她道:“放心,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我阿父和骨都侯?” “我哪里不相信你。”阿提拉斜他一眼,提到孟克她又想起一个问题,便问:“可就算父王查不出证据,他多少也会迁怒骨都侯,难道骨都侯就甘愿这样被我们利用?” 朝鲁看着她,缓缓笑道:“为了以后的富贵和地位,骨都侯自有选择。” 王庭内,乌日格知道儿子这两日一直在试图驯服一匹烈马,所以她这两日都准备好了伤药,等萨日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就给他擦上。 下午,萨日来到她这里,乌日格看儿子手背和手心,还有脖子上又添了些瘀伤擦伤,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给他擦了药。 萨日知道额吉这样是心疼极了他,便安慰她道:“儿子没事,额吉不要担心。儿子今日已经驯服阿扬嘎了,额吉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阿扬嘎是他给马儿取的名字。 乌日格唇畔便扬起一缕浅笑,抬手摸了摸小少年青涩的脸颊,目光温柔如春水般望着他说:“萨日很厉害,额吉为你感到高兴。”话音一转,她认真叮嘱他道:“只是明日赛马节,额吉希望你首先保护好自己。” 她知道萨日必须参加此次赛马节,她无法阻拦,只能言语上叮嘱萨日。 “是,额吉,儿子记住了。” 翌日,右谷蠡王王驾浩浩荡荡从王庭出发,出了凉城,到达了比赛的一处草原。 自古赛马节,是从来不会不许百姓前去围观,再加上听说这次那个有汉人血脉的大台吉也会参加,所以这次赛马节不仅凉城内,还有草原上许多百姓前来一观,看比试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看看这位大台吉的骑术如何。 广袤的绿野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可见节日盛况。 到了时辰,莫勒讲了几句话,展示了一下第一名的奖赏——一整张狼王皮以后,便在此起彼伏、声音震天的欢呼声中宣布比试开始。 第265章 赛马节主要比的是骑术而不是速度,比赛场地从起点到终点总共长达数里,蜿蜒曲折最终形成了一个椭圆形大圈。场地里设置了很多障碍,比如横跨而过的河流、散乱的牛羊群、乱石堆、栅栏堆,还有在不下马背的情况下捡起地上的东西等等,最先到达终点的就是第一名。 比试先是分为十人一组,一共十组,每组获得第一的人则待参加第二轮比试,然后决出第一。 参加比试的都是整个右谷蠡王部各部推选出的代表,每次赛马节名额只有一百个,参加过的需要等三年以后才能再次有资格参加。 比试即将开始,坐在莫勒身旁的娜仁侧头看了眼阿提拉,阿提拉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第254章 怕是活不成了 比试果然激烈又精彩,看得人瞠目结舌、拍手叫绝。 沈乐妮还是第一次看这种赛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世代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之骑术,确实精湛绝伦,令人叹为观止。毕竟,现在的他们,还没有马镫马鞍。 很快便到了第三组的比试,萨日也在这一组里面。 萨日甫一骑着阿扬嘎出现在赛场上,在场之人先是对那匹漂亮的白金色高头大马惊叹好一会儿,然后才把目光转移到了马背之上的萨日身上。 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看着萨日一个小少年骑在那么高大的马上,乌日格和沈乐妮都不免有些担心。见他骑着马到了场地的起点,两人心里不约而同默默为他祈祷着。 很快本组比试便拉开了序幕,萨日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划出一道白金色流光。 萨日虽然年龄不大,但他的骑术已经很是出众,才开始不久,就已经把好几人甩在了后面。 在众人的欢呼鼓劲声中,萨日骑着阿扬嘎,势如破竹,在跑过一半赛程的时候,前面只剩下了三人。 很快便要决出胜负,众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精彩的厮杀。 但就在萨日即将赶超前面那人时,意外陡然发生。萨日发现,他的马不知因何忽然有些躁动,在他所料不及时变了方向加快速度,去追他侧前方的那匹马。 而前面的马也因此受了惊,跑偏方向。两匹马就这么追赶着跑出了比赛场地,然后跑偏跑远了去。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原本喧闹的草原霎时安静了一瞬,然后便爆发出更为激烈的阵阵讨论。 “萨日!”乌日格惊得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见马背上的萨日似乎有些控制 不住屁股下的马儿,一时间心神骤乱,想要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却被婢女们及时拦住了。 莫勒等人也是大惊,吩咐巴林看好乌日格她们,便叫人火速牵来马,跃上马背便朝着萨日的方向疾奔而出,哈尔立马让一些侍卫跟上去,自己则去叫巫医,然后带着他们也紧跟了去。 看着大王他们先后追了出去,再看那边没一会儿就载着人跑的快要没影的两匹马,纷纷屏住呼吸安静下来,视线紧追着远方。 乌日格面色发白,可莫勒不允许她去添乱,而她也不怎么会骑马,只能无助地转头用眼睛搜寻人群里的沈乐妮。 在莫勒等人先后离去后,沈乐妮就让人去给她牵一匹马过来,发觉乌日格看向她,沈乐妮便穿过人群来到乌日格身前,安慰她一般对她道:“阏氏,我跟过去看看。您别担心,大台吉一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乌日格赶紧点点头,催促她道:“你去吧。” 这时马也牵了过来,沈乐妮便立马上马追了出去。 另一边,萨日的马迟迟追不到前面的马,逐渐焦躁失控,不断蹬着前后蹄子弓起背上下颠跳,跟发疯一样,拼命想把萨日甩下去。 萨日没应付过这等失控的马,他死死撑了一会儿,最终缰绳还是从他手掌脱落,整个人狼狈又惨烈地摔下马背,还被后马蹄给踩中了腹部。 几乎是立刻,萨日就被踩吐了血,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没一会儿就目光涣散,面色灰白,渐渐不动了。 后面看见萨日被马摔下又被踩中的莫勒等人皆大惊失色,把屁股底下的马往死里抽,很快几人就追了上来。 马还没停,莫勒就急急跳下马背,冲到了萨日身边。 他跪在萨日边上,看着口里不断涌出血的儿子,却不敢动他,只能大吼大叫着巫医。 赶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看见萨日这情况,心里都咯噔一声。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这样摔下马,还被踩到,吐了这么多血,明显是内脏被踩破摔破了,多半是活不成的,何况这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萨日已经气若游丝,一双眼睛半睁着,看得到里面的瞳仁已经呈涣散之态。对于外界的声音好动静,他也已经毫无反应。 莫勒一点也不敢碰他,熟悉的即将失去儿子的恐惧又将他笼罩,他陡然失态,状若疯癫地怒吼着叫着巫医。 哈尔带着的几个巫医先一步到达,几个年纪比较大了的巫医吃了一路冷风,颠簸的屁股蛋险些裂开,又被扔下马背,也不敢有丝毫怨言,踉跄着快速来到萨日身边,一一检查了下他的情况,但看过的人脸色无一例外都很难看,缩着身体不敢直视莫勒,嘴唇翕动着却不知该怎么说。 但莫勒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心一点点凉下去,面上却大怒着起身踢开了他们,大叫着废物。 周围渐渐围了很多人,却没有人敢说话,生怕说一个字就触了莫勒的霉头。看莫勒拿巫医们发泄怒火,都默默往后退了退。 这时候,沈乐妮终于赶到。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萨日,心中亦是咯噔一声。 而认识她的人瞧见她,提着的气都松了一松。 希望这个汉人巫医能有办法吧,不然大台吉就真的没救了。 沈乐妮下了马背,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会,径直冲到萨日身边,跪下来边查看他的情况,边开口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莫勒看见她也像是看见救星一样,主动把位置给她让了出来,半跪着守在萨日另一边回答她道:“萨日他被马摔下马背,又被踩中了肚子。” 在莫勒还没开口前,沈乐妮就判断萨日应该是内出血了,听到莫勒的话,心里也是沉了沉。 萨日这情况很严重,只希望那唯一的一枚止血丸能把他救回来吧,不然……她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萨日离去。 沈乐妮立马把手伸进一只袖口里,借着袖子的掩护,从空间里取出了那枚血红色的止血药丸。 把药丸掏出来后,沈乐妮就立刻在莫勒的帮助下把药丸给萨日喂了进去,然后她便静静地观察着萨日的情况。 莫勒看她喂了药后就没动作了,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萨日,忍不住询问她:“萨日他……他还能救回来吗?” 沈乐妮只道:“让大台吉躺一会儿吧。”说完,她想起什么,忽然抬起头看着莫勒道:“请大王让人去把那匹马抓回来,那匹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疯的。” 经她一提醒,莫勒这才想起这件事,阴沉着脸让人去把马立刻抓回来,又吩咐人去查此事,把比赛直接取消了,命令所有的人和马匹都不准离开。 下完一系列命令后,莫勒也守在萨日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娜仁也带着乌日格等人过来了。 走进人群,发现萨日无声无息躺在地上,娜仁又惊又怒地询问怎么回事。而乌日格跌跌撞撞冲到萨日身边,重重跪在地上,不敢动他,只能颤抖着握住他的手,默默流泪。 莫勒见围的人越来越多,就让哈尔疏散了人群,让娜仁等人先回到比赛场地那边去等待着。 都看的出来莫勒压抑着怒火,娜仁等人都不敢不听,只能带着人又返回了去。 待远离了莫勒那边,阿提拉悄悄跟娜仁说道:“这下,那小子怕是活不成了。” 娜仁心情很是舒爽,哼笑说:“一个贱奴之子,也敢跟我们胡人赛马,不自量力。” 阿提拉勾着唇道:“是啊,这下他可是后悔了吧?只可惜后悔也晚了。” 娜仁拍拍她挽着她的手,笑着低声道:“咱们回去静待好消息吧。” 萨日躺了许久,沈乐妮等人就一眨不眨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几人见萨日没再吐过血,胸膛起伏规律稳定,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都松了口气。 莫勒让一边待着的几个巫医又过来看看情况,待他们看过后,个个都露出惊异、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忍不住道:“大台吉真是命大啊!方才明明都……如今却已经好转!” 闻言,莫勒等人一直紧绷的神经都骤然松懈下来,乌日格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莫勒让人把萨日和乌日格小心抬了回去,命巴林留下查清原因,就直接带着萨日等人回了王庭。 虽然萨日在好转,但毕竟还没有脱离危险,当夜莫勒就亲自守着尚未醒转的他。沈乐妮和王庭的十几个巫医也在,正在一旁低声商讨着汤药药方。 第266章 后面,下属禀报有急报传来,莫勒命他们好好守着,然后便去处理政事了。 到了半夜,萨日发起了高热,沈乐妮赶紧喂他吃下退烧药,两刻钟后就慢慢退了下去。天快亮时,处理完事情的莫勒又回了来,询问了萨日的情况。沈乐妮便如实地跟他禀报了一遍。 莫勒触了触萨日的额头,见高热退了下去,便沉默不语地坐在床头守着他。 又过一个多时辰,萨日才醒过来。 巫医轮流为他检查了下情况,然后激动地向莫勒回禀:“大王,大台吉已无性命之忧,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好、好!太好了!”莫勒险些喜极而泣,俯身轻轻摸了摸萨日苍白的小脸。 萨日望着莫勒,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因为疼痛而拧起五官,看的莫勒急忙叮嘱他:“别说话,等伤好了再说。” 萨日轻轻点了点头。 莫勒又放轻声音哄他再睡一觉,等萨日闭上眼睛后,他替他盖好被子,挥挥手示意巫医们都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然后他示意沈乐妮跟着他,出了寝屋。 在屋外站定,莫勒转身看向沈乐妮。他知道萨日能保住一命,全是因为昨日她喂给萨日吃下的那枚血红色药丸。便询问她道:“昨日你喂给萨日的,是什么药?” 第255章 让归生回汉朝 沈乐妮垂眸回道:“是止血的,是奴家里的祖传秘药。” 莫勒眯了眯眼,问她:“你那里还有多少?” 沈乐妮抿了抿唇,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惧意,小声解释道:“回大王,奴被抓到草原上时,身上也就只有一颗,本来想留着自己保命的……不曾想,昨日大台吉发生意外。阏氏和大台吉对奴都很关照,若不是他们,奴也活不到现在。奴不想大台吉死,所以就把那枚保命的药丸给了大台吉服用。” 说完她赶紧向莫勒跪下谢罪:“奴不是有意隐瞒大王的,实在是只有一颗,奴怕自己一不小心丢了命……请大王恕罪!” 莫勒盯着她看了看,见她神情越发惶恐害怕,生怕他就赐死了她,便罢罢手,让她起身后才微笑着道:“你救了大台吉的命,本王不会责罚你,相反,你有大功,本王要重赏你!” “多谢大王!”沈乐妮连忙激动地谢恩。 莫勒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再问,只说让她守好萨日,便越过她离开了。 大阏氏宫室里,娜仁听阿茹说萨日不仅没死,而且正在好转,气得随手抓住身边桌上的一具杯盏,猛地掷出去,清脆的碎裂声荡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刺耳尖锐。 阿茹低声劝道:“大阏氏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娜仁胸口明显起伏着,尤带怒意问她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样他还死不了?!” “听说,好像是因 为那个女巫医,给大台吉喂了一个药丸,然后大台吉就没有再吐血了。” “是她?”娜仁眯起了眼,冷哼道:“没想到,到最后竟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坏了本阏氏的事!” 阿茹附和道:“奴也没想到,那个巫医医术会如此好。” 娜仁闭眼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满腔怒火堪堪压下去。她盯着地面上那四分五裂的茶盏,眼底冰冷一片:“贱奴之子还真是命大……也罢,且让他多活两天。那个巫医……倒有些本事。” 阿茹垂问:“您可是想除掉她?” 娜仁罢了罢手,说道:“她虽然有些碍事,但她的医术确实对我们右谷蠡王部有大用,暂时不能动她。等她之后没用了,再解决也不迟。只是以后都得防着她些。” “是。” 萨日开始了一段躺床上休养的日子,这段时间莫勒一直在查那匹马发狂的原因,但无论怎么查,始终都找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马都没问题,草料那些也没有问题,也没有人带什么会引起马发疯的东西。 而且那匹马至今都还有些暴躁,不知是什么原因。 莫勒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继续让人查,从头到尾再查一遍。前前后后查了快半个月,最后排除所有嫌疑后,只能锁定到那匹母马身上。 巴林对莫勒禀报完后,说道:“那匹母马也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令大台吉的马发狂的那匹赛马,就栓在母马的旁边。属下猜测,或许是大台吉的马快到了配种的时候,恰好喜欢那匹母马的味道,所以才紧追着那匹沾染了母马味道的赛马的。” 莫勒冷声道:“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他看着巴林,又问:“那匹母马是谁的?” “宝音居次的。” 莫勒闻言,一瞬间,眼前如同拨云见日。他笃定般哼笑道:“为了害死本王的儿子,她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说到最后,莫勒眼底已是积了一层阴云。 “可要属下……去查出宝音居次的那匹马的来处?”巴林试探性地询问。 莫勒闭上眼沉默好一会儿,然后才睁开,摇首道:“不用了,查不出来的。即便你查出来,也不一定是真的。” 都查到这里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是因为知道是谁的手段,所以他只能中止于此。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有第一重臣,无凭无据的,难道他还能杀了他们泄愤?至于骨都侯,毕竟他献上的马确实没有问题,总不能将“意外”怪在他身上。 他只是没想到,连骨都侯竟也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藏的够深啊。 所以,他不能无故责罚任何一个人。 不过,他也不可能让萨日白白吃了这次苦头的。 莫勒面无表情地开口:“传本王令!大台吉得上天保佑,转危为安,命格贵重,封其为右谷蠡王部王太子,赐挛鞮姓氏,择日举行仪式!” 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心思,此前也有意放纵他们,对他们平日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也想看看萨日有没有能力担当重任,也看看他对胡人族群的忠心。 但真当看见萨日要死了的那样子时,他就陡然后悔了。他已经受不住,失去最后一个儿子。 他要尽力保护他的儿子。 巴林抬手应下。 “另外,巫医乐氏救王太子有功,赐其王庭内宫室一处,赏珠宝一箱,封其为王太子专用巫医。” 巴林领命而去。 王令当日就传遍了凉城,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城外传去。 娜仁听说后,气得心口都疼了起来,但是她不敢再发脾气,因为这段时间莫勒一次都没有来过她这里,她猜测莫勒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虽然她不担心莫勒会责罚她,但她觉得还是老实一段时间比较好。 一时间,整座凉城以及右谷蠡王部因即将封王太子而沸腾。与此同时,那位女巫医也是许多人讨论的对象。 因为当时看见萨日情况的人都知道,伤成了他那样,基本都是必死无疑的,但巫医一枚药丸就将他救了回来,可谓是在世神医。 沈乐妮的名气一下就传了开,凉城内外许多人很想邀请她讨论医术以及上门看病,但现在她是王太子专用巫医,一般人是没有资格请动她的。 . 萨日躺了半个月,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在他休养的这段时间,整个大漠的形势也很不好。胡人丢失了很多土地,左贤王部和单于部被打得狼狈撤退,右谷蠡王部也在时刻准备迎战。 凉城内外,被肃穆凝重的气氛笼罩。 沈乐妮来看萨日时,乌日格恰好也在,还有一个莫勒专门为萨日找来的汉人大夫正在为萨日检查情况。 他看完后,对乌日格道:“王太子的情况日日都在好转,再躺半月左右,按时喝药,就能恢复如初。” 乌日格颔首,让阿木送大夫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和床上的萨日时,乌日格从床边站起身,忽然对沈乐妮行大礼。 沈乐妮大惊,赶忙奔过去扶起她,嘴里道:“阏氏这是做什么?” 乌日格已经行完礼,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对她温和一笑,说道:“前段时间我也病了一场,所以还没有向你正式道谢。” 沈乐妮无奈,同她道:“阏氏忘了吗?我答应过您的,所以救萨日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谢我。” 乌日格轻轻笑了一笑,坐回到萨日床沿,望着他认真道:“萨日,是乐姑娘将她的救命之药给了你用,你才能保下一命。她是你的恩人,你以后记得要报答她。” 萨日点点头:“儿子记住了。”说完,他看向沈乐妮,向她道谢道:“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萨日不会忘记的。” 沈乐妮朝他摇摇头,浅笑道:“只要你快些好起来就行。” 因为萨日还要多多休息,所以没待多久乌日格两人就离开了。如今沈乐妮有了自己的住处,没有再住在乌日格那里。 两人走在路上,阿木等婢女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两人边走边说话,到了要分开的路口之时,沈乐妮忽然凑近乌日格,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阏氏,我有一件事,想让阏氏帮帮我。” 第267章 乌日格颔首道:“那就去我那里吧。” 到了正堂,乌 日格只留下阿木看着门外,轻声对沈乐妮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沈乐妮低声道:“我想让归生回汉朝,想请阏氏相助。” 乌日格沉吟几息,什么也没问,只道:“好。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她相信,乐姑娘既然已经问出口,想必她已经有了对策。 沈乐妮靠近乌日格,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乌日格听完,点头道:“是个好法子。等萨日好了以后,我就去跟他说。” “多谢阏氏。” 七月下旬,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的萨日总算是恢复了身体。赐封王太子仪式早已为萨日准备好,萨日好了后,莫勒就迫不及待地马上开始举办。 莫勒召集了整个右谷蠡王部重要的官员贵族和部落单于,前来王庭共同见证。 到了仪式这一日,王庭正殿外的大广场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皆是衣着郑重华贵的官员及贵族。众人端正肃立,一眨不眨地观看着正在进行的仪式,打量着那位年纪很小的王太子。 人群里的萨赫看见萨日一身庄重华贵的王太子服饰,心情很是复杂,既有惋惜又有怨恨。 要不是乌日格,他得到的好处远不止那一点。只希望萨日这小东西能念着他几分好,以后帮一帮巴雅尔。 想到钻研了许久也没什么结果的马鞋,萨赫视线在人群里搜寻起那个巫医,在乌日格身后远处的角落看见了她。 仪式进行到最后,各部落都献上了祝贺王太子的贺礼。轮到萨赫时,莫勒抬手,用不大不小的劲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噙笑道:“本王还得多谢萨赫单于,把本王的儿子教养的如此好,也把他养的如此康健。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萨赫赶紧躬身赔笑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不求大王赏赐。”说完,他话音一转,迟疑着开口:“不过……下官的确有一件事,想请王应允。” 莫勒嘴角带着抹弧度说:“萨赫单于请说。” “之前那位巫医姑娘离开的突然,下官有一些医术上的问题,想代巴雅尔巫医请教她。”萨赫弯着腰道。 莫勒脸上挂着抹不明的笑意,却不在意地挥挥手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允了!” 萨赫赶忙谢恩,然后退了下去。 沈乐妮站的远,没听到莫勒和萨赫在说什么,只是不久后有人就来找她,说是巴雅尔单于有问题想请教她,请她跟她去。 沈乐妮推拒不得,便跟着下人去了。到了某个远离人群的地方,沈乐妮看见了在那里等着她的萨赫。 下人把沈乐妮带到后就走了,沈乐妮看着萨赫,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待走近萨赫,沈乐妮朝他行了礼,才低着眉眼问:“不知单于找奴,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萨赫看着她,语气不善地开门见山问:“你那马鞋,是不是在耍本单于?” 第256章 对她起疑 沈乐妮脸上划过一抹惊恐,立马躬身道:“奴不敢!请问单于为何这样说?” 萨赫道:“本单于试了很多方法,可最多一个月,马鞋就会坏掉脱落。”他盯着她问:“那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还没等沈乐妮开口,萨赫又先放话威胁道:“你最好是跟本单于说实话,别以为你现在攀上大王,本单于就不能拿你如何。若你不说,本单于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沈乐妮吓得语不成调,赶忙道:“奴、奴说,奴都告诉单于!奴想问问单于……有没有试过别的东西?” “什么?”萨赫眼睛一眯。 “奴的意思是,若是木头不好用的话,或许单于可以试一试用别的东西,比如其它更坚硬、不易裂开的。” 萨赫蓦地恍然。是了,他一直在想如何让木头块能够在马蹄上保持的更久一些,所以一直被限制在这个范围内,没有反应过来可以换一种东西试试。 他睨着沈乐妮,问道:“那你说说,你觉得可以换什么东西试试?” 沈乐妮有些为难道:“奴来到右谷蠡王部后,再没有钻研过马鞋,所以……奴回答不了单于的这个问题。” 萨赫闻言,兀自沉吟片刻,脑中很快就有了想法。 他收起思绪,上下看了看沈乐妮,冷不丁问道:“你那把刀,是怎么来的?”这段时间他也找了许多铁匠来钻研,都说胡人目前打造不出这刀,说锻造法太厉害。 沈乐妮的心骤然像是被一只手给狠狠攥紧,呼吸骤无,又在急剧地跳动着。 这一瞬间,她确定了早已悬在心中的想法,萨赫对她起了疑。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低着脑袋将早已想好的解释慢慢说来:“或……或许单于不相信,但奴真的是在和队伍失散后,在途中不慎滚入一处山谷时,在山谷里捡的,那里还有一些骨头,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那把刀很脏,像是扔在那里许久了。奴本想用它保护自己,只是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找地方埋了它。后来在草原上流落了几天,终于走到萨尔部落,被好心人收留。之后奴就去把刀带回萨尔部落,找了个近地方埋着。离开萨尔部落的时候,奴便又把刀挖出来,带在了身上。快要到巴雅尔时,奴怕被人看见,就再次找地方把它埋了。后来在巴雅尔安顿下来,奴便找了个机会将刀埋到了离近一些的地方。” 话音落下,是久久的静默。 沈乐妮暗暗捏了捏手指,心中在赌一个猜测。 萨赫的目光如蛛丝般一直黏在她脸上,似乎想把她盯出个洞来。 即便她说的再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钻研马鞋和那把刀的时候,他就派人再去打探这女人的来历,只是一直没有收获,一个多月前汉人又开始攻打大漠,到如今漠南已经丢失,就算之前能查到,现在也什么都查不出了,只能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 他知道这女人多半有问题,不过他想看看,她主动来右谷蠡王部,究竟是想做什么。若她是来搅乱右谷蠡王部的,他也愿意……帮她瞒着。 到时候等右谷蠡王部乱了,他便可以以此要挟她,捞一些好处。 萨赫收起颇有压力的眼神,哼笑一声揭过此事,看着她,嘴角噙着抹弧度道:“还没有恭贺你,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沈乐妮面露惶恐,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 萨赫最后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沈乐妮一瞬间似失去全身力气,险些没站稳。她手指轻轻颤抖着,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衫,后背冰凉一片,直浸入到骨头里去。 她一面无声做着深呼吸,平复亢奋的情绪,一面注视着萨赫的背影,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此前,在厄赫特死后,她能想到萨赫瞒下厄赫特的死的原因,想来是不想丢脸,可她没想到萨赫把那把刀也瞒了下来,既不来找她询问,也不告诉莫勒。她便猜想,或许萨赫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尊莫勒。 或者说,萨赫有更大的图谋。毕竟她早已暴露了疑点,现在又混进了他上级的地盘,萨赫却谁也不说,像是什么也没发觉一样。 她猜想,萨赫多半是想利用她,也许是想看她把右谷蠡王部搞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但接下来的每一日,她都要时刻警醒。 也得尽快把归生送回大汉,祈盼刘彻能快些让人来支援她了。 仪式结束以后,娜仁就冷着脸回到了大阏氏宫室。 阿提拉也顺便带着巴特和宝音跟了去,等娜仁屏退所有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急问:“额吉,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那贱种都已经被封为王太子了,以后巴特长大了他该怎么办?别人会笑话他的!” “你闭嘴!”娜仁斥她一句,她按了按青筋直跳的额头,斜了女儿一眼警告她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之前的事,你父王已经知道是我们做的,这段时间明显地在冷落我,听说现在 对相国和骨都侯也没有之前那么信重了。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阿提拉也早已隐隐猜到了,她白着脸小声问娜仁:“父王他……不会责罚我们吧?” 娜仁面无表情:“他又没有证据,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责罚我们。所以你也不必再担心,就当从没有做过此事。你回去也告诉他们,先安分一段时间。” 阿提拉应了声是,旋即又气愤委屈地说:“想不到,父王竟真的让那个有低贱血脉的贱种当上了王太子,就因为是他的儿子?巴特才是纯正的胡人血脉,是他的亲外孙,他才应该是未来的右谷蠡王!” “行了,你少说两句。”娜仁烦躁地闭了闭眼,道:“你父王经历过四个儿子的死,两个是病死,两个是争斗王位而死。在去年那次目睹两个儿子的死后,他就性情大变,这才如此看重那个半路出现的唯一的儿子。” 第268章 阿提拉咬着唇气闷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激动地给娜仁出办法:“额吉,要不你给父王再纳几个妾室吧?让她们生几个儿子,这样父王也许就不会再看重那个贱种了!” 娜仁眼眸亮了一亮,赞许地看着女儿道:“你说的不错,是该为你父王纳几个妾室了。正好可以借此再拉拢一些官员和贵族。” 她想,到时候等把莫勒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儿子身上,再想办法处理了萨日。那时候巴特也渐渐长大了,就把那些妾室的儿子也统统解决掉,就没人跟巴特争了。 . 在萨日被封为右谷蠡王部王太子之时,漠北之战也已经结束。 霍去病带兵出了代郡后,率领东路军出塞北上两千余里,跨越难侯山,渡过弓卢河,俘虏伊稚斜重臣章渠等一干重要官员及贵族,后与左贤王主要军力在梼余山大战,最终活禽匈奴屯头王、韩王等几位王族,以及相国、将军等八十三个重要官员贵族。总共斩杀及俘虏匈奴近八万人,左贤王部几乎被全歼。 最后,霍去病带军追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建高坛,举行祭天仪式,然后继续北上,在姑衍山举行祭地仪式,以祭奠所有战死将士的英魂。 最终,霍去病大军到达了瀚海,休整后班师凯旋。 而卫青带兵出了定襄后,从俘虏口中获知了伊稚斜的驻地,知道他的主力军队并没有往东去,便立马命李广和赵食其合军,共同从东面迂回包抄。卫青则带领其余军队,从正面直捣伊稚斜驻地,之后与李广两人会合,共歼匈奴单于大军。 卫青率领的西路军出塞一千余里,在发现伊稚斜军队后与其展开激烈交战,最终伊稚斜被包围,被残军护卫着突围溃逃。卫青命轻骑急追,追了两百余里,最终到达寘颜山、赵信城,斩杀匈奴近三万人,却失去伊稚斜踪迹。 卫青在此休整犒劳军队,然后班师回朝。 因为李广军中有卫青和霍去病安排的熟悉大漠地形的匈奴俘虏带路,还有指南针,此次李广顺利及时赶到了指定地点,未曾迷路,最终在作战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此次漠北之战,主要目的是歼灭匈奴主力,彻底消灭匈奴对汉朝北部地区的威胁。 卫青与霍去病成功做到了。 此次大战,匈奴死伤十几万人,远遁漠北,从此漠南再无王庭。 汉军死伤只有不到五万人,马匹虽然损失较多,但俘获的更多。 刘彻收到捷报以后,龙颜大悦,大肆封赏了此次有功之军将,任卫青以及霍去病同为大司马,霍去病同大将军卫青级别和俸禄相等。 一时间,卫家风光无二,人人争相吹捧奉承,门庭若市。 而霍去病因为此次的闪电战、远程奔袭等等战术,而彻底声名大噪。 刘彻举行了庆功宴,君臣共饮,直至深夜。 作为庆功宴上两位主角之一的霍去病,从头到尾被敬酒不断,等到宴席散了时,他也喝得大醉。 下了马车后,霍去病醉的都站不稳,要下人搀扶着才能迈步。 等进了侯府大门,迈上一条穿廊,一位身姿曼妙、年轻美丽的姑娘迎面走来,上前从下人手里搀扶过霍去病,扶着他往前走着,柔声关切道:“侯爷,您喝了这么多酒,可觉得哪里不适?” 霍去病没有理会她,因为他已经醉得两眼迷蒙、不知身处何方了。 阿鸢搀扶着霍去病才走完穿廊,斜刺里突然又冲出来一个年轻美丽的侍女,强硬地把阿鸢挤了开,自己则紧紧地抓着霍去病的手臂,扶着他往前走去,浅浅笑着,声音婉转如鹂鸟轻鸣:“侯爷,奴婢扶您回去歇息。” 霍去病被吵得艰难地睁开了眼,他发现搀扶着自己的是那些个侍女时,一下就清醒了些,找回了些力气,猛地挣开她,皱着眉冷声道:“别碰本侯!” 说着,他径直踉跄往前走去,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一样。 阿玖尤不死心,回头瞪了阿鸢一眼,然后追了上去,“侯爷!侯爷!您等等奴婢啊,别摔了!” 而被阿玖挤开的阿鸢,则立在原地,没有再上前。她看着霍去病把阿玖挥开,身形不稳而去,阿玖则一直屁颠颠紧跟在他后面。 她注视着霍去病将要消失在昏暗里的背影,眼底的孺慕敬爱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 作者有话说:漠北之战策略及结果参考了百度百科。 有些地方可能会有bug,我先写,写完正文再检查一下,有的话就修改。 第257章 真实身份右谷蠡王部。 右谷蠡王部。 莫勒听完巴林的禀报,泄出一声满是鄙夷的冷哼:“伊稚斜和敖日这两人真是无用,竟会被汉人打得屁滚尿流,一个抛下王庭,一个几乎被全歼,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巴林不敢作评,只询问道:“大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莫勒眼中暗光一闪:“什么也不做。若是伊稚斜不主动找来,我们也不必去找。”说罢,他又自然地换了换题:“没想到,汉朝那个年纪轻轻的将军,竟然能比卫青还厉害。” 立在他另一边的哈尔摩拳擦掌,放话道:“他要是还敢来,我定要和他较量较量!” 巴林兀自摇了摇头。 匈奴的战败传遍了右谷蠡王部,有人恐惧于汉朝军队的威力,有人愤怒于同族人的死伤,有人在哀伤故土的丢失。 而沈乐妮却在可惜。封狼居胥啊!饮马瀚海啊!如此历史性的事件,她没能在场亲眼见证,真是可惜!不能想,不然她饭都要少吃半碗。 也不知李广有没有顺利抵达他要去的地方,若是他自刎而死,大汉就会损失一员大将。他的儿子李敢,也因为打伤卫青而被霍去病于甘泉宫狩猎中射杀。 祈祷李广活着吧,他一生从军、为国征战,希望他有个好结局。 漠北之战已经过去,接下来看她和归生了。 . 霍去病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醒来收拾好简单用过一些饭食后,便带着班师回朝途中一起带回来的同父弟弟霍光去了陈府,给母亲见一见。 彼时,卫少儿看见这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子后不由一愣,见他清秀稚嫩的眉眼透着几分熟悉,与那人很是相似,眸光微动,看向霍去病:“他是……” “回母亲,他叫霍光。”霍去病说道。 卫少儿听后,瞬间便明白了这个孩子是谁。 她让两人坐下,让儿子说一说经过,霍去病就讲军队出征经过何东郡时,他特意从平阳县而过,然后他进入城内,让县令把父亲请来,和父亲相认。 父子二人简短说了会儿话,霍去病见到了父亲十二岁的儿子霍光,见他小小年纪器宇不凡,就说想带他回长安,这样他以后才能有个好前途,父亲欣然同意。 霍去病为父亲置办好田产和奴仆后就继续行军北上,回朝途中惜别父亲后,就顺便带走了弟弟,回了长安,安顿在了自己府上。忙完正事后,他才有时间带他来见见母亲。 卫少儿听后,把霍光拉到身前,目光柔和地仔细端详了下,嘴里道:“像他。” 她转头问霍去病:“那这孩子,你打算就安置在你府中?” 霍去病道:“是,就住我府上吧,我也好教导他。” 卫少儿点了头,对霍光温煦地说:“子孟是你的哥哥,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母亲。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尽可来陈府寻我。” 霍光乖巧应下。 卫少儿唇角含着浅笑,替他理了理衣襟,这才看向霍去病,面色淡淡地询问:“那几个侍女如何?可还称你心意?” 霍去病面色一迥,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没正面回答,磕磕巴巴道:“够、够了,母亲就饶了我吧。” 话音落下,他立马站起身,拉着霍光就匆匆溜了。 . 虽然萨日身体已经恢复,但莫勒命令他继续休养一段时间,因而虽然他现在已是王太子,倒是比之前更清闲了些。 这日,萨日来找莫勒,等他忙完才道:“父王,儿子有件事想同您说。” 莫勒示意他坐下,自己又坐到他旁边,看着他问:“有什么事?” 萨日轻轻吸了口气,神情自然地对他说道:“父王,儿子问过了乐巫医,那日她喂给我服下的叫做止血丸。儿子觉得那个止血丸很有用,本来当时儿子被马蹄踩中,以为自己快死了,没想到她一枚药丸就救回了我的命。儿子觉得,要是我们手里能有药方,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在身。” 莫勒闻言,略微颔首:“你说的有理。你是想派人去她家中找找?” “是。”萨日与他对视,“父王以为是否可行?” 莫勒顿了顿,道:“倒是可以。”话落,他哼笑一声,问他道:“只不过,她想起她家在哪里了?” 萨日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莫勒脸上神色有无细微的变化,一边道:“她说依稀记得在边境朔方郡的一个叫安什么镇的地方,具体在何处还是不清楚。不过到时候可以四处问一问,她医术那么好,她家人想必在乡里有一些名气,找起来应该不难。” 第269章 莫勒沉吟几息,同意了他:“派人去找可以,但她不能去,万一她趁机跑了,对于右谷蠡王部是个很大的损失。” 萨日暗暗松一口气,请示般道:“那不如让巫医身边那个汉人跟着去吧?他是货真价实的汉人,能更容易混进汉境,也比我们更清楚汉朝的一些风土文化,若是遇到盘问,也能躲过去。” “可万一他踏上故土,忽然想逃跑,暴露我们的人的身份该如何?”莫勒问。 萨日浅浅勾着唇角道:“乐巫医救过他的命,对他有恩。儿子也观察过了,他似乎也想报答乐巫医对他的恩情。我们可以用巫医的性命威胁他,让他乖乖听话。” 莫勒看儿子已经有了为上者的冷血无情,虽有汉人血脉却对汉人无同情可怜之意,欣慰地笑了两声,抬手轻拍在他肩膀上,道:“那这件事父王就交给你办了!你挑选几个有汉人血脉和面相的人跟着他去,让他们看着他些。若是他想跑,或者不慎被发觉身份,就先杀了他。” “是。”萨日应下。 “另外,这段时间大漠混乱,把你的王太子信物交给他们带上,避免碰上 同族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耽误时间。”莫勒又交代。 萨日眉梢微动了一下,应了下来,旋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莫勒看他一眼,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父王说的?” 萨日便替人传话道:“乐巫医说,若是她之后没什么用了,能否看在她尽了巫医之职、帮助右谷蠡王部百姓的份上,放她回家去。” 莫勒露出一抹果然的神色,哂笑道:“就知道她有条件。若是她能一直安分识相,为右谷蠡王部着想和奉献,以后本王可以考虑考虑。” “是,儿子把话带给她。” 隔了几日,安排好了人的萨日来到乌日格处,与她说了会儿话后,沈乐妮也被阿木叫来了这里。 等正堂里没有无关人等后,萨日才对两人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乌日格问他:“到时候到达汉朝边境,碰见汉朝官差,他们要怎么说?” “就说是小时候就被掳到了大漠,如今漠南被汉朝攻打了下来,匈奴都跑了,他们便趁此机会逃回了汉朝。” 乌日格颔首:“不错。想必这个时候,确实有许多汉人跑回汉朝,应当能混过去。”话落,她又问:“只是等进入汉境以后,归生他要如何脱身?” 萨日道:“额吉、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两人,他们明面上是父王的人,实际早已为我所用。且其中一人已经提前赶往汉朝安顺镇,到时候会在安顺镇想办法里应外合,让汉朝的人发觉胡人混入,归生便可以借乱逃离。” 他继续道:“不过父王吩咐我,若是归生想逃或者出现意外,就让人杀了归生,以防他泄漏有关右谷蠡王部的事情。所以到时候,还得当着那些人的面“杀了”归生,让归生死遁。另外,我只有两个能用的人,到时也许会有漏网之鱼逃回大漠,所以进入汉境后不能直接杀了跟着归生的几人,还需在他们面前演一出戏。不然,要是直接对他们出手,若是有人趁乱成功逃了回来,告诉父王后,我们都有危险。” 沈乐妮点头:“好,都交给萨日你了,我相信你。” 乌日格看儿子来到右谷蠡王部才不到一年,就已经好似成熟了几岁,有了自己的心思和打算,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萨日望着沈乐妮道:“只是,无论最后有没有人回来,父王可能还是会对姐姐你有所怀疑,你要早做准备。不过我也会拼尽全力护姐姐平安的。” 沈乐妮笑着说:“我知道了,谢谢萨日你。”她顿了顿,也认真注视着萨日,说道:“大王谨慎,你也要注意着些,莫要给自己留下蛛丝马迹。若是他有所发觉,你就说被我蒙骗,全都推到我身上来。” 见萨日不语,沈乐妮又道:“你听姐姐的,就算姐姐暴露,最后我也有办法保住一命。可你还有你额吉,你得为她着想。你和阏氏若是因我而受到伤害,或者……我会此生难安的。” 乌日格轻轻闭上了眼,眉间掠过几缕无力感。 萨日抿着唇,半晌只换话题道:“姐姐与归生商议好何时出发,便让额吉的人来告诉我一声。” 沈乐妮无声叹了叹,先应了下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沈乐妮便把归生叫来说话。在她搬到属于自己的宫室后,也把归生带了过来,安排他住在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 她看着归生,忽然浅浅一笑道:“归生,你可以回到大汉了,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归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欣喜之色,而是担忧地望着沈乐妮,轻声问道:“那姑娘您呢?” “你回去替我把事办好,我才能有机会回去,所以得拜托归生你了。”沈乐妮一派松然地朝他笑着托付道。 归生默了默,才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沈乐妮与他对视着:“其实,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我其实是……汉朝国师。” 归生陡然震惊地睁大了眼。 -----------------------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营养液~[让我康康] 第258章 祝贺你回家 沈乐妮自然将归生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她留给了他一点消化时间,然后继续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一件大事,但是来的时候没做好充足准备,所以需要你回到大汉,帮我给陛下和冠军侯传递一些消息。” 归生很快反应过来,神情郑重地向沈乐妮承诺道:“就算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替姑娘把消息传到陛下和冠军侯手里。” 沈乐妮却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拼命,若是遇到危险,抱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归生默了默,只改口问:“姑娘……想让我传递什么消息?” 闻言,沈乐妮抬手取下那枚一直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襟里的的压胜钱,递给归生,一面交代他道:“这是能证明我身份的信物。你进了汉境后,没有户籍和路引,是无法去往京城长安的。所以,待你进入汉境、到达某个地方后,先不要着急,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要做什么。等落了户籍,想办法拿到路引后,再前往长安。” “等你到了长安以后,去一个叫女医堂的地方,找到名字叫李知琴、秋云或者罗娣的任意一个人。要是她们不在,就到旁边叫女客来的铺子,找到叫容珠儿的女子,告诉她们你知道国师下落,要见冠军侯霍去病。在见到冠军侯之前,无论什么人问你关于我的什么问题,你都不要说。她们会带你去见冠军侯。见到冠军侯以后,将这枚压胜钱交给他,他就知道是我,然后帮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他。” 说着,沈乐妮从袖中取出用牛皮和麻布里外层层包裹好的一个小布包,然后在归生面前将其打开,露出了包裹里的东西——三枚药丸。装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透明小盒子里。 沈乐妮指着其中一枚药丸跟归生讲解道:“这个叫救心丸,就是字面意思,若是有心疾之人犯病之时,或者一个人的心突然因别的原因受到伤害之时,将这枚药丸及时服下,或许就可以保住一命。” 她指尖轻移,指着另外两枚继续道:“这两枚叫抗生素。若是因受伤而高热不退,或者伤处被细菌感染时,就可以服下一枚这 个,能够保命,但这个药不是任何人吃了都没事,所以不到最后不能轻易服用。” “你务必亲自将它们交到冠军侯手上,把我刚才说的话跟他说一遍,让他记住,也嘱咐他一定要时时刻刻把这些药带在身上。可以跟心腹嘱托一句,若是他遇到什么不测,也好让他的心腹及时喂他服下。” 沈乐妮一句句嘱托完,把药盒盖子合上,包裹好后递给了归生。 归生认真仔细地听完,全部记在心里,接过小布包对她点头道:“我记住了,一定把姑娘的话一字不落地带给冠军侯。” 沈乐妮颔首,想了想又说:“他是个谨慎之人,光凭这枚压胜钱,怕是无法让他相信我是主动交给你而不是被你胁迫,到时候你就跟他说一句话。” 说到这里,沈乐妮靠近归生,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归生眉头动了动,似有些疑惑,旋即他收起这些无关情绪,朝着沈乐妮点了点头。 “想必,他会问你我在何处,届时你就跟冠军侯说,我在右谷蠡王部凉城,后面会想办法打探出单于伊稚斜的踪迹,然后想办法接近他。若是大汉要来救我,但不希望冠军侯也亲自冒险来救我,不然他要是出事,我也许也会死。”沈乐妮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归生道。 她要杀伊稚斜,唯一的退路,便只能靠汉朝的帮助。到时候汉军能吓一吓已经胆颤的匈奴,她说不定也有机会能趁乱逃跑。 归生看沈乐妮神情如此认真肃重,因而他也慎重地应了下来。 见气氛有些凝肃,沈乐妮便浅浅一笑将其打破,对归生道:“让冠军侯不要担心,我一切安好,无人欺负我,我就算流落大漠,也能保护好自己。” 第270章 归生轻轻抿唇,点了点头。 “对了,我也有几句话请你记住。”沈乐妮看着归生说。 “姑娘请说。” “你见到冠军侯以后,就留在他身边,就说是我的吩咐,一定让你时时刻刻跟着他。”沈乐妮事无巨细地嘱咐:“若是他的身体忽然遇到什么问题,身边也没人的时候,你就按照他的情况,把药喂他服下。” 归生应道:“是,我记住了。” 沈乐妮沉吟片刻,最终决定道:“你再替我告诉冠军侯一句话。”她压了压声音说:“让他注意江充、韩说、章赣、苏文这几人,他们以后会伤害据儿,挑破与其父的关系。” 她想,她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去,那就提前让归生替她告诉去病吧。 待归生点头,沈乐妮从另一只袖口里又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说:“这一路上,要是没有钱,你办什么事都不方便。这些是我之前随身的一些首饰,你到了汉境,把它们换成银钱使用。” 归生知道这不是推拒的时候,便伸手接了下来。 “其它的你不用担心,等见到了萨日,他会告诉你。”沈乐妮最后交代道。 归生点头,保证道:“请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些事。” 沈乐妮嗯了声,望着即将苦尽甘来的归生,又是由衷一笑:“再次祝贺你,你就要回家了。” 归生艰难挤出一抹笑,同她道:“归生,也等您回家。” . 没过多久,归生就和萨日给他安排的、保护并监看他的五人一起离开了右谷蠡王部,前往漠南。 如今漠南大部分已是汉朝土地,所以右谷蠡王部离如今的汉朝边境,不再像以前那般远。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就能踏入汉地。 萨日忙完归生的事,又休养了半月后,就开始协助莫勒处理右谷蠡王部的政务。 这日,乌日格把沈乐妮叫到她那里,和她闲聊了会儿,对她道:“归生离开了,你身边要是觉得缺人用的话,尽管跟我说。” 沈乐妮含笑婉拒:“谢谢阏氏,如今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乌日格颔首,换话题道:“归生也走了有半个多月,如今漠南已是汉之地境,若是顺利的话,应该也快进入汉地了吧。”说完,她又朝沈乐妮道:“你也别担心,萨日如今做事稳妥,他安排的人会保护好归生,也会让归生顺利摆脱那些人的。” 沈乐妮点点头,真挚说道:“多谢阏氏和大台吉如此尽心帮我。” 乌日格轻轻摇了下头,道:“只是萨日说得对,无论最后有没有人回来,大王他多少都会怀疑你。你可有什么办法应对?” “我一个人是逃不回大汉的,只能祈求归生早些把救兵搬来。”沈乐妮苦笑。 她心道,实在不行,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乌日格安慰她:“还有我和萨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 沈乐妮却坚定摇了摇头,与乌日格对视着说:“若是到了那时,萨日也会被莫勒怀疑。其实我更希望阏氏和萨日能先保护好自己,若是到了最后,你们就放弃我吧。” 乌日格拧眉沉默,似乎在思考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沈乐妮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其实,我现在还想请阏氏帮我打探一个消息。” 乌日格暂时放下了那个难题,对她颔首:“你说吧。” “我想知道,如今单于伊稚斜身在何处,他之后会不会到右谷蠡王部来?”沈乐妮压低声音问道。 她悄悄打听了许久,却一点风声也打听不到,只好来问一问乌日格。 乌日格顿了顿,然后缓缓摇首道:“大王如今也不知道单于的踪迹,不知他具体在何处,也不知他接下来会去哪里。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之后会替你留意着。” 沈乐妮感激一笑:“多谢阏氏!” 与此同时,莫勒让人叫来萨日。等人来时,他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语气温柔地关切问:“身体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萨日乖巧回道:“没有,父王别担心,儿子已经痊愈了。” 莫勒点着头,却还是叮嘱他:“要是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父王说。” 萨日微微弯着唇角应下了。 莫勒转身往座椅处走去,萨日趁机望着这个没相处多久的亲生胡人父亲的背影,心里很是复杂。 莫勒坐下以后,示意萨日也坐到他身边来,萨日便走过去乖乖坐下。莫勒看着他说:“萨日啊,你可知道这次我们胡人和汉人打仗,以惨败收场,丢失了大片土地?” 他说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萨日,那眼神,有着鹰一般的锐利,也藏着些许审视。 萨日点头,眼睛里忽然崩现几缕恨意,直视着莫勒道:“汉人实在可恨!等我长大了,一定要为胡人夺回那些广袤的土地!” 莫勒看着他这般模样,收起眼神,欣慰地笑了笑,朗声开怀道:“好!父王等着你!”然后,他话音一转,定定看着萨日:“现在,父王要为你做一件事。” 萨日望着他,心里有股不好的感觉。 “如今,所有胡人都知道了这次败仗,百姓们都恨愤怒,恨不得杀光汉人!所以父王要趁这个机会,为你造势,为你立威。也是让你之后能获得伊稚斜单于的认可,毕竟他丢了很多土地,对汉人可是恨极了。”莫勒说道。 萨日心里一凉,面上却不着痕迹地询问:“父王……打算怎么做?” 莫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着他道:“百姓们想杀汉人泄愤,那你便当着他们的面,帮他们泄一泄愤。” 萨日垂眼应下,暗暗捏紧了拳头,直至指节泛白。 -----------------------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营养液~[让我康康] 第259章 容易积劳成疾 冠军侯府中,霍去病正在教霍光扎马步,为他之后习武打好基础。 霍光已经扎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汗水浸湿了他的整张小脸,双腿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但他从始至终没喊过一声累,神情很是坚韧。 霍去病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对他说道:“起来吧,今日上午先练到这里,下午再继续练习。” 霍光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站直了身 体,活动着自己僵硬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 “你如今刚开始,所以不要心急,打好基础再说下一步。只是你也十二岁了,现在开始习武已不算早,所以要更加刻苦用心,才能追得上别人。”霍去病语重心长地教导弟弟。 霍光望着他,认真点点脑袋:“光儿记住哥哥的话了。” 霍去病拍拍他的肩,说道:“走吧,去歇一歇。” “嗯。” 两人准备往练武场外走去,只是霍去病刚转过身,就忽然觉得心口有些不适,像是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他下意识抬手按了下心口,顿住脚步轻轻皱起眉。 心细的霍光察觉到了哥哥的不对之处,关切他道:“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方才的不适只是一瞬间,霍去病感觉没什么事后,便舒展眉头,对他微微一笑道:“没事,许是此次征战累着了。” “那哥哥记得多休息。”霍光仰着小脸嘱咐。 霍去病颔首:“走吧。” 他带着霍光离开了练武场,藏在远处拐角的阿鸢望着霍去病的背影,脸上神色不明。 . 归生一行六人,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成功跨越漠南,并进入了朔方郡。 之所以如此顺利,就是因为这段时间有很多以前被掳到大漠的汉人逃了回来。守城门的军士每日都要检查许多这样的人,所以有时候的排查搜查就疏懒了些,加上他们一副汉人相,也会说一些汉话,又一副被奴役了很久的可怜模样,轻而易举就进了朔方。 进入朔方郡地界后,他们就被人交给了当地负责的官差。官差带着他们往官府走,边问他们:“你们几个,具体知不知道家在何处?” 归生摇着头说:“小人只记得在一个叫安什么镇的地方,他们几个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到了大漠,如今什么都忘了,所以打算跟着小人,一起到小人的家乡安家。” 官差点了点头,说:“是叫安顺镇吧?” 归生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好、好像是吧……” 官差也懒得管是不是,反正让他们有个地方安顿下来就是。他把几人带到了官府外,转身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在外面等着,之后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安顺镇。” 几人点点头,看着官差进了官府。他们等了约有两刻钟,官府里就走出一个陌生的官差,带他们去往了安顺镇。 一行人日夜赶了两日的路,总算到达了安顺镇。这几年安顺镇没有再经受过匈奴侵袭,所以这里的人烟气也渐渐多了起来。 官差领着他们前往官府,把他们交给当地官差后就走了。 第271章 当地官差打量着他们问:“你们谁记得自己以前具体住在哪里?不然可就随便给你们安排地方了。” 归生几人都摇了头,官差点头:“那行。你们先在外面等着,一会儿给你们弄好户籍,就带你们去。” 说完,官差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凉棚,然后就转身进了官府。 归生六人走到凉棚里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其中一人左右观望了下,然后坐到归生身边,低声问他:“要如何找起?” 归生道:“不急,贸然走动寻找会惹官差怀疑。等先安顿下来,再慢慢打听。” 那人皱起眉,发了句牢骚:“真是麻烦。” 几人安静地坐在凉棚里等着,其中有个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与坐在远处茶摊上的一个人对视上眼睛,无声中交换了信息。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归生,在归生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后,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压下了心里的些许紧张。 几人等了许久,官差终于从官府里走了出来,带他们前往落户处。 走在路上,一行人都没有看见,他们后面有一个抱着一大筐菜的人渐渐走近,在快要接近他们时,他脚下不知怎的忽然一绊,抱着筐往斜前方狠狠扑撞过去,一下子撞在一个人后背上。被撞到的那个人因为惯性,又往前扑撞到了另一个人背上,那人也踉跄着往前扑去,险些跌倒在地。 官差听闻动静回头一看,皱眉呵斥那正在拾菜的人:“怎么看路的?” 那人忙不迭朝着官差道两句歉,把筐扶起来,迅速地把洒落一地的菜往筐里捡,一面念叨着:“哎哟!我的菜啊!这下卖不了好价钱了!” 被撞的那两人站稳后,面带怒气地同时转身,却没想这时,前面那个被波及的人甩动袖子间,一个小东西忽然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落到地上,啪嗒一声清响—— 那赫然是右谷蠡王部王太子的信物! 那人面色一变,立马就要去捡,却被官差先了一步。 气氛陡然一凝。 官差将之捡起,翻过来一看,立马就认出了那上面写的乃是匈奴文字,猛然往后退开一步,抽出腰刀指着几人大声道:“匈奴!有匈奴混入!” 一瞬间,街上就混乱起来。百姓们惊慌失措,纷纷叫喊着仓皇逃离此地。 在官差喊出的那一刻,除了归生,其余五个人同时掏出了藏在脚底的匕首,然后想趁机混入人群逃窜。 但其中一人在逃跑前,却抓住了也想跑的归生,狠狠往他腹部捅了两刀,然后才溜入了人群里。归生流了很多血,他面色痛苦地捂住腹部,然后倒地不起。 官差没有管被捅的归生,而是转身往官府的方向快速奔去。 等官差和那几人都跑不见后,原本快要不行的归生忽然收起痛苦的表情,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伸手从被刺破的衣裳里掏出一个东西,原来是一个缝制的巴掌大小的牛皮小水袋,也被刺破了,只是从里面流出来的,竟然是血。 归生拿着水袋,然后原路往官府走去。 到时候,他就跟官府解释说,是匈奴挟持他,企图混进大汉。因为他本身就是汉人,很小时候从安顺镇被抓走的,所以才知道原本的边境有这么个地方,而匈奴不清楚,所以就挟持了他来。 等官差问完话,他就算彻底安全了。 . 九月上旬,凉城内发生了一件轰动城内外的事。 王太子为了让百姓们泄一泄被汉人夺去土地的恨,在凉城内抓了一两百个汉人,任由百姓们处置。 那日,王太子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说:“汉人夺了我们很多土地,我作为右谷蠡王部王太子,恨不得吃汉人的肉喝汉人的血!我知道大家也很恨汉人,所以今日给大家一个泄愤的机会。” 说罢,王太子当着众人的面,带头杀了两人,又对凉城百姓说道:“想泄愤的,来杀了他们!” 于是百姓们就冲了上去,在这群汉人奴隶身上肆意发泄愤恨。最后,那近两百个汉人全都惨烈而死。 此事很快就传出了凉城,整个凉城甚至是整个右谷蠡王部的百姓,对这位有着汉人血脉的王太子比此前更加的认同和尊敬。 深夜。萨日躺在床上,在黑夜里睁着一双眼。 他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那些血腥的画面,那些凄厉的惨叫,那些胡人如同恶鬼般狰狞的面孔。 他也成了恶鬼。 萨日攥紧了手指,指节咯咯作响。他恨死了莫勒,恨死了残暴血腥的胡人。 他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摸黑从屋子里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抱出一个锁着的木盒子,又走到书架边,从一张叠着的皮革里摸出一把钥匙,回到床边坐到地上,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木盒子的锁。 萨日把木盒子放在地上,取出里面的一物,细细地摸着它,眼角渐渐浸出了泪。 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看清了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出来的小人。而木盒子里,还有五个,有大也有小。 如今,这小小的盒子,已经装不下那么多的木头小人了。 他身上的债,无论杀多少胡人也还不完。 他死后会下地狱的。 . 长安,未央宫。 前殿内响起黄门的唱喏声,代表早朝结束。不久后,文武百官依次有序地退出了大殿,各自散去。 齐博明假装说着朝事,走到鲁驭身边,和他笑谈着走了一截,看附近没人后,才低声对他道:“大人啊,现在妖女解决了,那卫家呢?卫家人如今越攀越高,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大汉只手遮天吗?” 鲁驭没有看他,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说道:“慌什么?且等着吧。” 闻言,齐博明略显激动地问:“大人……莫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鲁驭但笑不语,径直向自己的路走去。 宣室殿。 结束早朝后,刘彻单独把霍去病留下,叫到宣室殿来说话。和他说了会儿正事,刘彻才开口随意一问:“听说,你之前带了个弟弟回来?” “是。他叫霍光。”霍去病回道。 “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 刘彻询问:“你想让他也从军?” 霍去病摇头道:“看他自己的选择,臣不会强迫他。” 刘彻叮嘱:“既然把人家大老远带过来,那就好好照顾他。还有国师的弟弟,你也要关照着。” 霍去病一一应下。 刘彻看着御案上一大堆还未处理的奏疏,有些头疼,对霍去病挥了下手,“行了,朕要忙了,你去吧。” 霍去病行了礼,正要转 身,却身形一顿,皱了皱眉。 刘彻看在眼里,不由问:“怎么了?” 霍去病又转过身,拱手回道:“回陛下,可能是才打了一仗,有些劳累。” “劳累?你等等,朕叫太医来为你看看。”刘彻可舍不得这个大汉的宝贝有任何一点点闪失,立马让人去传太医来。 霍去病来不及拒绝,去传话的宫人就出了殿门,他只能在殿内等着,被赐了座坐到一边。 太医没一会儿就来了,当着刘彻的面替霍去病把脉,过了会儿,太医摸着胡子询问他道:“侯爷是否有时会有心慌心悸之感?” 霍去病也不隐瞒,点了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大概冬日开始的。”霍去病边回忆着答道。 太医把完脉,才起身回禀刘彻道:“或许是侯爷多次征战太过劳累,还需要多休息,否则容易积劳成疾,还要少忧思,否则对心极是不利。” 刘彻闻言,立马不容拒绝地对霍去病下令道:“你这段时间就给朕待在府里好好休息,也不许乱想,否则要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霍去病无奈,只能应下:“是。” 第260章 是她的男友右谷蠡王部。 右谷蠡王部。 莫勒在书房埋头处理政务,瞥见巴林从外头进来,静静立在一旁。他将手里的事处理完了才抬起头,开口询问巴林让他去调查的事:“都两个月了,还没有单于的下落?” 巴林摇头:“只知道单于和左贤王往北去了,具体在何处探不到任何踪迹。” 莫勒叹气:“这怎么能行?如今大漠一片散沙,胡人恐惧于汉军之威,若是一直没有单于稳定军心和百姓,长此以往怕是不妥。”他顿了顿,似万般无奈地抗下重任:“既然如此,本王便暂时先替单于管好人心。免得单于还未归来,这些散乱的部落自己就先乱了。” 他看着巴林道:“吩咐下去,本王会暂时代替单于庇佑胡人族群,望各部勿要自乱阵脚。有什么事,都可以来寻本王。” “是。”巴林应下,又有些迟疑:“只是……右贤王那里?” 莫勒哼笑:“到现在,右贤王部都没有动静,他怕是早就不知缩到哪里去了。不用管他。”说完他想了下,又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本王和王太子亲自去巡视一下各部,安抚人心。” 第272章 巴林应下,却没立刻就转身出去,立在那里,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莫勒便又看他一眼,淡然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巴林便把自己得知的事情说来:“大阏氏在准备为您纳妾,近来见了许多官员贵族家的姑娘。” 莫勒表情淡淡,不甚在意:“让她折腾吧,正好本王也确实缺女人了。” 巴林便领命退下了。 过了几日,莫勒就带着萨日出了王庭,队伍浩浩荡荡往城外去,前往各部巡视。 九月下旬,归生终于来到了长安。 自从那日摆脱胡人的监看后,距今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月。那日他去了官府,按照那般说辞交代清楚以后,官府还是把他关了三日,之后让他交代了许多从前在大汉的事情,见他所言不假,之后就将他放了,让他在安顺镇落了户。 之后归生安安分分在安顺镇待了十多日,期间听说那五个胡人已经全部被抓,吊在朔方城城门口上示众,而且经此一事,边境的城门排查极为严格,且只许进不许出。 归生为那个帮他摆脱胡人监看的人感到难过,却不敢去看一看他,更别提收尸。 他想来,虽然他身上有胡人血脉,可他心里却是向着大汉的吧?死在汉土之上,他能否瞑目? 等到风波平息,归生才花了些钱,想办法弄到了“传”,也就是路引,又花钱租了快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长安。 望着长安宏大肃穆的城门,以及内里可窥见一角的层叠建筑,归生内心震撼,生出一缕凡人何其渺小的空茫卑弱感,思绪不禁飘远。 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不仅能重归故土,还能踏入大汉的京城,长安。 这都是姑娘的恩德。 归生很快收起思绪,牵着马入了城门。 如今女医堂很是有名,所以归生刚进入城内就打听到了位置,然后很顺利地找到女医堂。 他把马栓在附近,然后踏入了女医堂大门内。 李知琴此时恰好在大堂内,听见声音回身看来,见有人进来便迎上去,看他不像是受伤或者生病的样子,便询问他道:“你是家里有人受伤或者生病吗?还是你自己要看什么病?” 沈乐妮不在的这两年,李知琴三人 依然为她把女医堂经营管理的很好。如今女医堂女医人数已经足有四五十人,在漠北之战中,救助了很多将士。她们经过两三年的学习,已经懂得了一些医理,一些小病也能够独自给人看了。 如今女医堂已然很是有名,许多百姓都称赞不已,那份对女子的偏见也淡去了许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不知道建立它的人,还会不会回来再看看它。 听到来人的询问,归生却不答反问:“请问您是?” 李知琴虽然疑惑,还是告诉了这人她的名字。 归生一听,便知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中的一个,面上浮出一丝激动之色,对她低声说道:“我有重要的话要与你说。”然后便靠近她,又压了压声音,看着她说:“我知道国师的下落,带我去见冠军侯。” 李知琴骤然怔住。 . 霍去病正在府中看着霍光练习他教的招式,不久后下人来报,说女医堂李姑娘求见,还带着一个陌生男子。 霍去病立马就想到她是不是有了沈乐妮的下落,便让下人把人带去书房,然后霍去病吩咐霍光自己练习一会儿,便离开练武场径直去了书房等待。 李知琴带着归生进了书房后,霍去病就信得过的下人把门带上守在门口,不让人打扰。 等门口安静下来,霍去病先是看了眼归生,然后压抑着心里的紧张,面上故作平静地询问李知琴道:“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知琴却没说话,看向身边的归生。 归生接收到她的视线,上前一小步,看着霍去病问:“您便是冠军侯?” 霍去病便也看向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颔首道:“我是。你是何人?是你要找我?” 归生点点头,立马道:“是国师让小人来找您的。” 霍去病先是怔愣,继而激动狂喜,也不顾还有旁的人在场,紧紧看着归生的眼睛问:“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归生却很是冷静,看了李知琴一眼,没急着说话。 李知琴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也想知道国师在哪里,但现在不是她问的时候,于是主动对霍去病说道:“既然侯爷有要事,知琴便不打扰了。” 霍去病也反应过来,朝她点了点头,,李知琴便转身自己推门出去了。 等门再次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人,霍去病复而看向归生。 归生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手拉出了藏在衣襟底下的一条红绳,而红绳末端坠着一物,定睛一看,是一枚有些眼熟的压胜钱。 霍去病怔怔地望着它,微翕的唇瓣有些许轻颤。 归生把压胜钱递给霍去病,一边说道:“国师说,这是能证明她身份的信物。” 霍去病立马从他手里抓过,仔细翻看了下,确实了这就是自己那一年亲手为她刻上祝福的压胜钱。他把压胜钱紧紧攥在手心里,强压住心间翻腾的情绪,抬眸看向归生:“不错,这是她的东西。” 但下一刻,他话音一转,眸光陡然锐利:“但你怎么证明,这是她主动给你的,而不是受你们威胁?” 归生心道:姑娘果然猜中了。 他顶着霍去病极有威压的眼神,毫无惧色地说道:“国师跟小人交代了一句话,她说只要告诉侯爷,您就会相信,这信物是她主动交给小人的。” 霍去病看着他不语,归生也抬眼与他直直对视,开口道来:“国师说,您是她的男友。” 归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男性友人之意,所以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反倒是霍去病听了后,当着归生的面,脸颊就忽然泛起一抹可疑的淡红。 他侧头轻咳了咳,这才相信了乐妮并没有被他们胁迫,不然即便再怎么被威胁,也不可能把如此私密的事,告诉一个陌生男人。 霍去病恢复淡然的表情,点头说:“我知道了。她现在在哪里?为何让你来见我?” 归生闻言,先从外衣深领里掏出了那个用麻布和牛皮层层包裹的小布包,将之双手呈递给了霍去病。 霍去病接过捏了捏,发现里面有个坚硬之物,便将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透明小药盒。他摸索了下药盒,把盖子打了开,嘴里问:“这些是什么?” 归生便将沈乐妮的原话原封不动地搬过来,一一为他作了解释,然后道:“国师说了,请侯爷务必要时时刻刻把这三枚药丸带在身上,侯爷也可以嘱咐您的贴身心腹几句,若是您遇到什么不测,也好让他及时给您对症喂下药丸。” 霍去病盯着那枚救心丸,忽然玩笑着说了句:“她还真是与我心有灵犀啊。” 归生听着他的这句自语,心里一动,大着胆子开口问:“侯爷……这是何意?” “没什么,征战累着了身体,心口有时有些不适,不过多休息几日就好了。”霍去病不甚在意地随口道。 归生闻言,却默默记在了心里,然后回答霍去病地另一个问题:“国师她,如今在漠北右谷蠡王部、王庭所在的凉城。” 霍去病登时大惊,如被泼了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凉。 一想到她身边全是残暴血腥不开化的匈奴,冷汗瞬间浸出。他立马就要越过归生朝门口走去,归生及时拦住他,忙说道:“国师还有话,请侯爷听完。” 霍去病只好站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看向归生:“你说吧。” “国师说,她后面会想办法打探处单于伊稚斜的踪迹,然后想办法接近他。”归生顿了顿,直视霍去病道:“若是大汉要去救她,但国师她不希望侯爷您也亲自冒险去救她,不然您要是出事,她也许也会死。” 霍去病看着归生,见他神情极为认真,暗暗用力握紧了拳头。 他无法判断乐妮究竟是不想他有危险而扯了谎,还是他的安危也真的干系着她自身。 归生见霍去病眉头蹙成一团,显然心里很是挣扎纠结。他便继续道:“国师还说,让侯爷您不要担心,她一切安好,无人欺负她。她就算流落大漠,也能保护好自己。” 霍去病最终深吸了口气,把情绪都压在了心底,紧紧盯着他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 归生表情认真地回视他:“国师本事强大,如今虽身在匈奴之地,但正如她所言,无人欺负她。只不过,侯爷还是尽快告知陛下,派人尽快把将国师救回来才好。” 霍去病便略松了松气,颔首应了他。 “国师还命小人留在您身边,让小人时时刻刻跟着您。叮嘱小人,若是您的身体忽然遇到什么问题,身边也没人的时候,让小人就按照您的情况把药给您服下。” 第273章 霍去病点头道:“既然是她的吩咐,那你从今日起就跟在我身边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归生。”顿了下他补充一句:“是国师为小人取的。” 霍去病颔首,又问:“她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 “还有最后一句。”归生放低声音说道:“国师让侯爷注意江充、韩说、章赣以及苏文这几人,说他们以后会伤害据儿,挑拨与其父的关系。” 霍去病瞳孔里骤然闪过一丝异色,他面上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即刻随我进宫去见陛下。” 第261章 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事不宜迟,霍去病立马带着归生前往未央宫,因为带着一个陌生男子,须得等黄门请示过刘彻才能准予放行,因此两人在宫门口等了快两刻钟,才得进宫门。 彼时刘彻在宣室殿才处理完手中朝政,听宫人来报说冠军侯入宫请见,还带着一个陌生男子,刘彻便若有所思,准了二人进来。当二人进入殿内后,刘彻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归生身上。 二人行礼间隙,刘彻浅浅打量了一下归生,便看向霍去病:“找朕有什么事?” “臣有重要之事,请陛下屏退所有人。”霍去病没急着说正事,而是先请求道。 刘彻看他面色郑重,便挥了挥手,贴身黄门便带着殿内侍候的宫人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殿门。 他又看了归生一眼,对霍去病道:“现在可以说了。” 霍去病这才抬眸,望着上首的刘彻道:“陛下,有国师的下落了。” 刘彻眉头明显一动,立即询问道:“她在何处?” “在漠北右谷蠡王部王庭内,当着一名大夫。”霍去病路上又仔细问过归生她现在的处境,便把详细的情况如实告诉给刘彻。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归生,对刘彻道:“他是国师信任之人,此番就是国师让他把消息带回来的。” “什么消息?” 霍去病说道:“国师说,她之后会想办法打探出伊稚斜的踪迹,然后想办法接近他。” 刘彻闻言,便沉吟下来。难道沈乐妮此番突然消失,就是为了接近伊稚斜?她……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安顺垂首立着未动的归生忽然从腰际取出一块叠好的白布,置于双手掌心向上呈上,一边禀道:“陛下,这是一份简易的右谷蠡王部舆图,上面标注着右谷蠡王部各部位置,还有通往右谷蠡王部王庭所在的凉城的几条捷径。” 刘彻二人心中一惊,他立即看向霍去病,后者会意,从归生手里取过白布,上前呈给了御案后的刘彻。 刘彻将其打开,铺放在御案上,一边仔细钻研地看着,一边问归生道:“谁给你的?” “是右谷蠡王部王太子。”归生回禀:“他是汉人的儿子,又与国师相处了近两年,与国师相互信任。小人能成功回到大汉并且摆脱匈奴的监看,也是有王太子的相助。他和其母,对国师多有帮助。” 刘彻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了钻研那舆图中。 霍去病等不及地请命:“陛下,臣请带领大军,再次前往大漠,将国师救回!” 归生听了旁边人的话,忽然对刘彻说道:“陛下,国师说过,若是大汉要去救她,但国师不希望冠军侯也亲自冒险去救她,不然若是冠军侯出事,国师她也会有性命之危。” 霍去病知道归生要对刘彻说这些,但他的神情自始自终却极为坚定固执,不改一分。 他是一定要去的,右谷蠡王部远在漠北之西,只有他擅长远程奔袭。如此重要的事,事干她的安危,交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亲舅舅,他也不放心。 于是霍去病也这样跟刘彻说了。 始终埋着头的刘彻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霍去病淡然地说:“你没听见他说的?你若是出事,国师也会有事。” 霍去病固执道:“陛下,臣是一定要去的。整个大汉,只有臣有把握带回国师。” 刘彻呵了声,面上不喜不怒:“你好大的口气。” 霍去病抿着嘴没再说话,但坚定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他的态度。 刘彻碍于有外人在场,不适合和霍去病谈营救策略。他看向归生,问道:“国师除了让你送个消息和这东西,就没有别的了?” “国师让小人给冠军侯送几枚药丸,已经交给了冠军侯。”归生如实道。 刘彻见他确实都交代完了,便叫了个内侍进来,把归生先带了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刘彻从御座上起身,走下来站到霍去病面前,背手看着他问:“你确定此人真是国师信任之人?” “是。臣肯定。”霍去病不带犹豫地道。 刘彻还是有些不信,追问:“你如何证明?” 眼下霍去病也顾不得什么害不害羞了,便道来:“国师除了把臣之前送给她的私密之物交给了此人,还交代了他只有臣和国师知道的……密语。另外,还让他带了两句话。”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刘彻,低声说:“让陛下和臣注意江充、韩说、章赣、苏文这几人,说他们以后会伤害太子殿下,挑拨殿下与陛下您的关系。” 刘彻瞳孔一瞬,旋即恢复。 他在殿内踱步沉吟了会儿,复而面对着霍去病,有些无奈,口吻似劝似命令:“你这次就不要去了,朕让大将军去就行。” 霍去病却和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可漠南虽然落入了大汉手里,但还有个右贤王部挡在右谷蠡王部前,需要有人牵制震慑他,才能有机会靠近右谷蠡王部。” 说到这里,他忽然朝刘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陛下,您若是不让臣去,臣日日食不下咽,难以安寝。而且右谷蠡王部已经远在漠北,只有臣最擅长长途奔袭,所以臣才是最适合的那人。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营救国师失败,让匈奴有所察觉,此后再想营救怕是很难了,而且国师说不定也会因此暴露!” 刘彻看他半是哀求半是逼迫的样子,心中生了一丝气,可他又知道去病说的都对,他去右谷蠡王部才是最适合的。 于是他沉默下来,半晌不语。 僵持了一会儿,霍去病见刘彻神色还未有松动的迹象,便又道:“陛下,您别光听那人说的,万一国师是不愿臣去救她,才撒谎这样说的,也不无可能。陛下放心,有国师留下的那些东西在,臣会平安回来的!毕竟……臣还想娶国师为妻,怎么敢让自己有事?” 他大胆地与刘彻对视着,眼里的真切使刘彻心中感慨动容。 刘彻看了他半天,最终叹了一声气,将他扶了起来,妥协道:“行了,朕同意你去就是。” 霍去病瞬间激动起来,忙谢恩:“多谢陛下!” 刘彻板着脸哼了声,才正色道:“虽说有舆图,但想要营救国师,也不是现在。才打了一仗,将士们疲累,短时间内不适合再一次大规模的出征。而且国师不是说要接近伊稚斜?得好好商议一下。朕立马传大将军过来。” “是。” 刘彻又叫了内侍进来,命他去传卫青即刻进宫,然后吩咐霍去病说:“你先去办一件事。传朕旨意,即刻起,与大漠接壤的所有边境之地,没有朝廷命令,只进不出。” 霍去病应下,不禁问:“陛下,这是……” “朕担心国师送那人回来,会引起右谷蠡王怀疑,派人潜进大汉打探情况。不久前边境就来报,称匈奴混入,已被全部捉拿,想来就是与国师送回大汉的那人有关。如今边境还有没有匈奴奸细朕不知道,但只要他们出不去,消息就不会传到右谷蠡王部去。”说完,又嘱咐霍去病一句:“让人八百里加急,赶紧把旨意送到边境。” “是!”霍去病即刻就去办了。 刘彻回到案前,摊开一卷新的竹简,提笔把江充等四个人的名字一一写上。他注视着四个名字,眼底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且让他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 之后,刘彻君臣三人商议了两日便确定了策略,决定由卫青带领五万大军牵制右贤王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因为这五万军队不必真的打,所以就从其它郡县调兵,让才打了仗的军队好生休养。 等集结好以后,便出发前往漠南右贤王部。 之所以如此快出发,便是三人从归生口中得知,他听国师说,伊稚斜跑到漠北之北去了,到他出发时也杳无踪迹,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南下。而国师仍旧在右谷蠡王部王庭内。 据归生说,如今国师应当不可能无声无息离开右谷蠡王部北上去找伊稚斜,莫勒很看重她,不会放她离开,加上才把他送回大汉,这段时间应该把她盯得比较紧。而国师目前也没能力独自离开,就算有王太子的帮助也不现实,毕竟王太子自己也才当上王太子没多久,根基尚未不稳。 所以三人商议决定,尽快让卫青带兵前往,一来牵制右贤王部,二来转移右谷蠡王部注意力,三来震慑远在漠北之北的伊稚斜,令他不敢南下。 第274章 然后霍去病同时从中央军挑选出来一万名精锐骑兵,从捷径奔袭合围右谷蠡王部凉城,另外李广带领一支万人军队守在漠南, 只要确定伊稚斜在何处,就去牵制他,给霍去病时间。 商议好后,就开始各自行动。因为事关国师安危,所以刘彻此次并没有大肆宣扬要再次攻入大漠,而是在默默进行着。 但毕竟调军和出征是大事,即使瞒的再好,也会有风声走漏。 至于是如何走漏的,就未尝得知。 . 清韵园。 书房中,鲁驭看着手里一张巴掌大小的布帛,上面写了几行小字,他一字字阅完,然后将之叠好,在烛台上触了触火焰,待火舌舔上来,就将其丢进了香炉里。 鲁驭盯着那布帛逐渐变成灰烬,呢喃着说:“没想到,她竟然在大漠……” 本以为她一直杳无音信,是再也不回来了,谁曾想她跑到那里远的地方去了。 难不成是早就和刘彻合谋,打算里应外合、歼灭匈奴? 鲁驭越想越觉得如此。绝不能让那女人再回来!既然她在那里,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吧。 如今朝廷又在准备出征,无论哪件事,都须得尽快办了。 第262章 患了心疾? 鲁驭朝着外面不轻不重地喊了声:“来人。” 门外立马就有人推门进来,垂首立着等候指示。 “去告诉她,可以提前了。”鲁驭没头没尾地吩咐了一句,但那人确是听懂了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应了下来。 他本来不着急对那人动手的,但要是让他救回国师,他又多了一件麻烦事,所以便打算提前动手。只要那人死了,不仅少了一个碍事的人,朝廷肯定也会乱一阵,到时候消息已经送到了匈奴手里,那女人想要挺到大汉把她救回,怕是有些难。 “另外,让人去告诉江充,本官在前头和风楼人字二号房等他。”鲁驭又吩咐道。 “是。”那人领命而去。 鲁驭理了理袖袍,也出了书房,又出了清韵园,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和风楼后院的门外,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了锁,推门走了进去,然后从暗门进入到了前头一楼的人字二号房中。 他坐到窗边矮榻上闭目养神,等了小半个时辰,江充就推门走了进来。他把门带上,坐到鲁驭对面,也不绕弯子,含着恭敬之色地询问:“大人叫下官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鲁驭这才睁开眼,看向对面之人,缓缓道:“本官需要你送个消息到他们手里。” 他抬手指着某个方向,江充一看,然后就明白了。他指的那里,是北方,准备来说是大漠。 江充迟疑道:“大人……一定要现在送?如今边境所有通往大漠的城门,全都只能进不能出。” 鲁驭不容拒绝:“那你就想办法,本官只要结果。” 江充便只好应下,问道:“大人想送什么消息出去?” “就说,大汉那位女国师,如今身在大漠,想和汉朝里应外合、歼灭胡人。” 江充这两日也听闻了风声,因而眼下倒也没有多惊讶。 鲁驭又道:“连同她的画像,一并送出去。” 看来大人,这是想让国师尽快死在大漠啊。江充连忙应了下来。 . 从商议好策略到准备完毕,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君臣作了最后敲定,决定翌日一早便出发。 此次出征并不是为了攻伐大漠,因而并没有过于声张,百姓们都不知道朝廷又要派大军前往大漠。 忙完一切事宜的霍去病来找卫少儿,见到母亲后,他便坐到她身边,请求她道:“儿子不在的这些日子,麻烦娘照看一下光儿。” 卫少儿也是这两日才从夫君口中得知去病他们又要带军出征,前段时间她一直没见着他人,还以为他在府里休养,没想到竟是又在准备出征事宜。她拧着眉头问:“匈奴不是已经打跑了吗,怎么还要打?” 霍去病没有跟母亲说实话,毕竟人还没救回来,要是泄露出去,给她带来危险就麻烦了,大汉可是多的是人想害死她。 他只安慰母亲道:“娘别担心,儿子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正事,霍去病生怕母亲还要问些有的没的,就借口还有事离开了陈府。 未央宫宣室殿内,刘彻看着送到他御案上的查到的最新消息,上面写的赫然便是那四个人这段时间秘密会见的人的名单。 刘彻第一眼就锁定了排在第一的那个名字上——是不久前江充于和风楼秘密相见的人。 他冷笑着,笑声里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自语道:“还真有他啊……不知以前的事,他参与了多少。” 刘彻继续往后看,后面还写着一句话,说江充已派人前往北方边境。 刘彻的眼神一瞬幽深。 北方边境?难道他们竟还与匈奴有来往?那么此前那一次瘟疫……思及此,刘彻勃然大怒,将那块布帛猛地拍在御案上,殿内炸雷般一声巨响,吓得内侍们全都跪了下去。 . 翌日清早,大军即将出征。 本来归生要跟着霍去病去,但霍去病觉得战场上顾不上他,他自己又没有能力自保,就不许他去,也这样跟他说了。归生也知晓轻重,他怕自己让冠军侯分心,便没有再执意要跟着去,只提醒冠军侯药要时刻揣在身上。 霍去病应了,让他好好待在冠军侯府。 穿好战甲的霍去病从府里踏出,下了台阶,接过亲信递来的长枪,来到马儿身边一跃而上,骑到了高头大马上,转头叮嘱霍光道:“记得每日都要练一练我教的那些。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陈府找母亲,也可以去大将军府找大将军。记住了吗?” 立在台阶上的霍光望着威风凛凛的哥哥,认真点了点头。 霍去病又将视线挪到他身边的归生身上,也叮嘱道:“你不要乱跑,就在府里待着,也替我看着光儿一些,我一定把她带回来见你。” 归生点头,不放心地最后一次提醒:“侯爷若有不适的地方,记得服药。” 霍去病颔首,收回视线,一夹马腹就要前往军营,只是马蹄才踏出几步,却又渐渐停了下来。 只因马背上的霍去病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像是有谁一把攥住了他的心,然后用力握紧,痛得他当即手脚无力眼前发黑,身形僵在马背上。 他下意识抬起一手按住心口,另一只握着长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长枪落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归生见霍去病双手捂着心口,眉头便是一皱,只是还不及他们反应,就见马背上的霍去病忽然身形摇晃,猝不及防往下栽落下来。 众人瞬间被刺激回神,有的喊将军有的喊侯爷,齐齐冲上去。 亲信赵破奴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霍去病,才没有让他重重摔在地上。他将霍去病平放到地面上,轻轻摇晃着他问:“侯爷您怎么了?侯爷?” 但霍去病已然昏迷过去,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有的人立马跑去找大夫,其余人围上来去探霍去病呼吸,见呼吸微弱,脸色可见的苍白下去,急得满面焦色。 归生急匆匆撞开人群挤到霍去病身边,见他面色苍白嘴唇泛紫,想到之前第一次见霍去病时就听他说心口不适,又想到方才他捂着心口,归生当机立断,蹲下身在霍去病身上四处摸索了下,找到了他放在身上的药盒。 他把那枚救心丸取出来,赵破奴见状,面上瞬间闪过恍然之色。然后归生在赵破奴和复陆支的帮助下,把药丸给霍去病喂了下去。 大夫来的时候,服下药好一会儿的霍去病情况已然好转,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慢慢回稳。 因为众人不敢轻易挪动他,就让他一直平躺着。 大夫为霍去病把着脉,这时听闻消息的卫青等人也赶了来,问过经过后才守在一旁。过了会儿,大夫把完脉,看着众人出声询问道:“侯爷是否患有心疾?” 卫青倏然皱起眉,回道:“并未听说过。你的意思是,他犯了心疾,才忽然昏迷的?” 大夫点头:“侯爷这脉象,就是心疾犯了之状,不过此刻已然好转。是不是服过了药?” 归生忙道:“是,服下了一枚专门治心疾的药丸。” 大夫附和着颔首:“这药药效极好,也服用及时,如今侯爷已然转危为安,只是还需喝几副药,静养一段时间。以后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诱使心疾复发。” 卫青心里有些乱,面上替霍去病应下,让人将他慢慢抬回府里去躺着,又让人跟着大夫立马去抓药。 他望着被抬进府的霍去病,心中不禁疑惑:去病何时有了心疾? 看他这样,此次出征不仅要推迟,而且去病……也不知还能不能去得了。 卫青让亲信跟着进去看看,他自己则去向刘彻禀报情况。 第275章 得知霍去病突发心疾致使昏迷,刘彻亲自带着太医前来侯府看望。从几个太医口中得知霍去病已经转危为安后,刘彻才大松一口气,询问起经过。得知是归生反应最快,及时喂霍去病服下药后,堂堂帝王当着众人的面感激了他一番,然后才走到一边,把几个太医叫到跟前。 刘彻盯着四人道:“朕从未听说过,冠军侯有什么心疾。你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太医先声回道:“许是常年征战劳累所致。” “侯爷常年出入大漠,微臣斗胆猜测,会不会在大漠误食了什么东西?” 立马有太医反驳道:“若是误食 了东西,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显现出来?依臣看,若侯爷不是生来患有心疾,就是积劳成疾。” 忽然有太医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刘彻颦眉,旋即让人去搜查一下侯府,看看有无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过了会儿,有个禁军匆匆来到刘彻面前,禀报道:“陛下,侯府里死了一个侍女,是服毒而死。” 刘彻甩了下袖子,“把人带过来。” 禁军领命而去,一会儿后,死了的侍女阿鸢被带到屋外的院子里,太医检查过发现没有救以后,对刘彻如实回禀,站到了一边。 “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刘彻问。 禁军回道:“臣已经检查过,她应当才死不到两刻,身上没有被人强迫灌毒的痕迹,府里也没有可疑之人,那段时间更没有人进过她的屋子。所以臣推断,她应当是服毒自尽。” 立在一旁的卫青看向一起被带来的三个侍女,不理会她们的瑟瑟发抖,开口询问她们一些事情。 三人交代说,她们都是去年被陈夫人塞给冠军侯的,让她们照顾好侯爷,还说谁早日为侯爷生下孩子,就把谁抬为侯爷的妾室。 问及阿鸢,三人都摇头,说不了解,平日里她们几个都互不对付,毕竟侯爷只有一个。 刘彻听完,立马让人去查探这个叫阿鸢的来历。 赵破奴站到阿鸢身边,俯身仔细看了看她,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忽然见闻到了一股香味,觉得有一些熟悉。发觉是从阿鸢身上散发出来时,立马蹲下身仔细闻了闻。 脑中回想一番,骤然反应过来,这香味他以前在大漠时闻到过。 第263章 敢杀了她吗 刘彻注意到了赵破奴有些异常的动作,立即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赵破奴起身回禀道:“回陛下,这个侍女身上的香味令微臣觉得很熟悉,似乎以前在大漠闻到过。” 一旁的复陆支闻言,身形一闪就凑到阿鸢身前仔细闻了闻,拧眉深思着,过了会儿面上惊讶又恍然,转身对着刘彻禀告道:“陛下,她身上的香味确实来自大漠,是用一种藤的根中汁液制成的,这种藤的根很肥大,被叫做塔儿罕。还有一种花叫美人花,此花花香特别且浓郁,沾在身上经久不散。虽然这两个都对身体有害,但若只是单闻其一,并不会严重到失掉性命,可若是同时闻这两种香,毒就会渐渐积累在心处,积毒渐深就会损害心脏,到最后毒虽解,却已无可挽回。” “若是不识之人,只会以为是忽而患上心疾,而不是中了毒。此毒在大漠叫做牵心,是一种慢毒,可佩戴于身因呼吸中毒,可融于水中因服食中毒。因为制作两种香的塔儿罕和美人花不好找,所以一般人是买不到的,曾经在贵族中倒很是常见。臣以前是匈奴因淳王,所以见过,也认识。” 赵破奴也适时附和:“臣在大漠长大,也见过一次。”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另一种香,才会使得冠军侯中毒?”刘彻眯眼。 复陆支点头:“是。” 刘彻沉默了会儿,忍着心痛开口问:“如今冠军侯……中毒可深?可还有痊愈的余地?” “臣不能确定。侯爷中毒不过一年,臣看这侍女身上香味很淡,想来中毒不算深。只不过侯爷既然突然昏迷,要么代表她们近日给侯爷服用过多牵心导致身体一时无法承受,要么代表心已经有所损伤。若是再耽搁下去,即便解了毒,损害也无法恢复,便成了终身顽疾,会像今日这样,猝不及防就会发病。届时若不能及时服下药,就救不回来了。”复陆支实话实说道。 刘彻抿了抿嘴,看着他问:“你可知解药?” 复陆支点头,又说道:“只不过解药所需的东西还得去大漠上寻找,而且臣只知需要哪些东西,不知如何制出,还需陛下去抓几个匈奴大夫来。” 于是刘彻不再多说一句,立马派人带着复陆支前往大漠去找解药和抓人。 待复陆支离开后,刘彻让人再次仔细搜查冠军侯府,最后在几个侍女屋里搜出了一些香,又在厨灶后的潲桶里发现了隐约沾染了牵心香味的饭菜。 赵破奴一一把那些侍女的香闻过,发现牵心的另一种香是侍女阿玖的。再靠近阿玖闻了闻,她身上果然也有淡淡的这种香味。 阿玖吓得魂飞魄散,不等人逼问就交代说是阿鸢在进侯府之前就送给她的,说阿鸢擅长制香,她制的香很是好闻。 她们四个刚认识的时候,阿鸢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些,而她见这个好闻,就主动要了来,时常用来薰衣物。 其实这香并不是她要来的,而是直接从另一个人手里抢来的。 阿玖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哭喊着道:“奴婢不知道这是毒!请陛下饶命!” 想到她平日里最爱往霍去病跟前凑,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中毒。阿玖愈发瑟瑟发抖,吓得缩成一团。 至于那被下了牵心的饭菜,几人交代说是因为她们知道侯爷即将出征,都想为侯爷做些什么,最后就商议着轮流给侯爷做一顿饭。昨晚轮到阿鸢,也许就是那时候下的。 起初霍去病不允许她们四人碰侯府里的任何东西,只是卫少儿时时过问府中情况,知道霍去病把她们看守的跟犯人一样之后,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之后霍去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实在受不了,就不再那么限制她们的自由,她们也偶尔会洗手作羹汤。 至于为什么霍去病没有发现饭菜有异常,许是因为阿鸢每次都会用时令之花做菜,香味混杂在一起,便很难分清谁是谁。 刘彻一想到霍去病险些死了,若不是归生及时给他吃下药,去病就因心疾而不治身亡。刘彻压抑不住心中喷薄的怒火,直接下令处死了这三个侍女。 想到军队还等着命令,刘彻吩咐几个太医留在这里照看霍去病,然后带着卫青等人离开了侯府。 如今霍去病昏迷,出征暂且搁置,卫青那里也只能再等等,一来没有谁能代替霍去病,二来怕卫青先去的话惊了右谷蠡王部,而霍去病这支军队迟迟不去,若是等他们北上撤离,想要救出国师就很棘手。 陈府。 忍着没去送送儿子的卫少儿得知儿子骤然昏迷,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时,陈掌告诉她去病已经无事,正在府中休养,卫少儿浑身紧绷的身体才如泄气般松懈下来。 “让他好好休养,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陈掌劝道。 卫少儿深吸口气,待砰砰直跳的心平复下去,才问他:“去病为什么突然昏迷?” 陈掌摇头:“不知道,陛下亲自去探望去病,把消息封锁住了。” 卫少儿忽然想到别的,眼巴巴望着陈掌:“那这下去病……不用出征了吧?” 陈掌还是摇头:“不好说。去病是唯一一个擅长奔袭战的,这几年的征战都少不了他。” 卫少儿靠躺在床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听说,你塞给去病的那四个侍女,都被陛下赐死了。”陈掌忽然说道。 卫少儿一愣,立马撑起身体追问:“陛下为何赐死她们?”话音落下,她脑中思绪渐明,呼吸有些急促,“难不成……就是她们害的去病昏迷?” 陈掌看着她,轻轻点了头:“多半是这个原因。” 卫少儿身体一软,又跌了回去,失神地望着床顶。 陈掌适时温言劝她:“你以后就别给去病安排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了,他现在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多的是人眼红想害他。” 卫少儿满目自责哀痛。原来,竟是她给了别人害儿子的机会。她闭了闭眼,流泪无力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催去病成亲了,也不敢给他乱塞人了……” 陈掌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 另一边,鲁驭收到消息称,有人喂霍去病及时服下治心疾 的药,所以他没有死成,气得在书房里乱砸一通。 他立在满地狼藉中,双目通红,失态地吼叫:“是谁?!是谁坏本官之事?!” 没有人回答他,书房里气氛死寂。 鲁驭逼自己冷静下来,把外面的下属叫进来,盯着他问:“确定都处理干净了?” 下属肯定地回:“是。” 第276章 鲁驭这才挥手让他下去。他坐到椅子上,疲惫地抚着眉心。 这次霍去病没死成,下一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就看大漠那边,能不能成事了。 . 十月中旬,莫勒和萨日巡视结束,共花了一个月时间。 这天莫勒正在忙碌,萨日皱着眉进门,主动跟他道:“父王,派去汉地的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会不会……是被汉人给发现了身份?” 莫勒闻言抬起了头,想了想似自语道:“两个多月,是有些久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萨日有些焦躁,说道:“儿子的信物交给了他们,万一落到汉人手里怎么办?” 莫勒看他,安抚道:“不要紧,我让人重新制一个不一样的,告知各部后,那个便无用了。” 萨日这才放下心,懊恼自责地说:“对不起,父王,连这种小事儿子也办不好。” 莫勒却没什么表情:“无事。汉人狡诈,想混入汉地打探到消息,本身就不是件容易之事。” “请父王再派人去看看,那个归生还活着没有。他知道我们右谷蠡王部具体在何处,要是他落到汉人手里就麻烦了!顺便看看乐巫医的家在不在那里,看看她是不是在说谎!”萨日急切道。 “你怀疑她是奸细?”莫勒注视着他问。 萨日面目沉肃认真:“谨慎些总是好的。” 莫勒看着他的眼睛问:“若她真是奸细,你敢杀了她吗?” 看得出来,两人关系还不错,何况那巫医还救了他一命。 萨日沉默了会儿,微红着眼神情决绝道:“只要她敢害胡人,我就一定杀了她!” 莫勒欣慰一笑,起身拍拍他的肩:“此事你不用挂怀,被发现就被发现了,不过几个无用之人。不过你的建议,父王知道了,过几日就再安排些人去看看。” 萨日点头,道:“那儿子不打扰父王了。” 看莫勒颔首后,他便退了出去。 莫勒望着萨日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才收回来。 之后,萨日为了不惹莫勒怀疑,并没有去找沈乐妮。二来他的人还没有回来,还不确定那边情况如何了,需等人回来以后,确定情况,方可与她商议对策。 只不过按照计划,他安排的两个人早已帮助归生逃脱,若是有漏网之鱼的话,如今应该也早已回到凉城了,可到现在也不见一个人影,多半都死在了那里。 不知道他提前安排过去的那人,还能不能回得来。 再等等吧,若是还回不来,那便说明他亦是凶多吉少。 四日以后,萨日就收到了被他派去安顺镇的那个下属的消息。他已于前日晚偷偷回到凉城,等安全以后才想办法给他递了信。 信上说,那五个人皆已死,尸体被挂在朔方城门上足足三日。因为城门关闭了一段时间,只进不出,所以当时他只能暂时潜伏在安顺镇。后来他逃出汉境时,归生已经前往长安。 王太子让他给归生的东西,他也已经送到归生手里。 翌日,萨日去了乌日格那里一趟,小坐片刻后就离开了。 到了第二日,乌日格把沈乐妮叫过来,跟她说道:“萨日昨日跟我说,归生如今应该已经到达长安,让你不要担心。” 闻言,沈乐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收回到了肚子里。 乌日格顿了顿,看着她道:“萨日还说,大王很有可能会怀疑你,这段时间让你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走动。还有,萨日说他把通往凉城的捷径告诉归生了,如今汉朝应该早已知晓,望你……有所准备。” 沈乐妮愣了一瞬,心中有些难受。 萨日这么做,一旦之后汉军打过来,莫勒第一个就会怀疑他。到那时,他的处境,也许比她还要危险…… 乌日格也晃了晃神。她想起了昨日跟萨日的对话。她问萨日道:“要是汉军打入这里,你父王肯定会怀疑你,你要怎么办?” 萨日抿着唇,半晌目光深深凝望着她说:“要是额吉被儿子连累,额吉会怪儿子吗?” 乌日格温柔摇首,给予他言语上的力量:“无论你做什么,额吉都支持你。反正额吉也不稀罕什么右谷蠡王阏氏之位。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要记得,额吉会陪着你。而且,咱们还欠乐姑娘她一条命啊,得还她。” 她默了默,望着天际又叹:“额吉被迫离开故土十多年了,额吉早就想回去看看。若是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回去,死后变作鬼魂回去也好。” 萨日沉默须臾,郑重地对额吉跪地行了大礼。 第264章 伊稚斜到来 过了几日,莫勒果然精挑细选了几人,让他们前往汉地打探情况。 他看着哈尔领命出去,问巴林道:“那个巫医来到王庭也快一年了,她可曾有异常之处?” 巴林回忆片刻,摇头如实回道:“并没有。她私下不曾接触过任何陌生之人,也不曾有过异常举动,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汉人亦是。她偶尔会去城外草原上,不过似乎都是去寻草药的,每次归来时都带着一堆新鲜草植。” 莫勒一时不语,巴林见状不禁问:“您怀疑她是汉人的奸细?” 可她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女人,汉人皇帝是疯了才会派她来?巴林十分不解。 莫勒看着他问:“你觉得她像吗?” 巴林思忖了会儿,实话说道:“她一个女人,做什么都不方便,若是说以美色诱惑大王的话,可这都快一年了,她每次见到大王都恨不得离远些,不像是想引诱大王的样子。” 说到这里,巴林脑中灵光骤然一闪,怀疑道:“难不成她的目标……是王太子?” 莫勒还是没说话,巴林请示他:“属下可要再查查她?” 莫勒冷笑一声:“如今再查能查到什么?漠南已经丢失,就算之前能查到蛛丝马迹,但现在也什么都没了。”顿了顿,他吩咐道:“把她盯紧些,尤其注意她和王太子之间。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即告诉本王。” “是。”巴林应道。 这时,才出去不久的哈尔又急匆匆折返回来,来到莫勒面前禀道:“大王,单于来了消息!” 莫勒眉头一拧,问道:“他说什么?” “单于和左贤王有要事和大王协商,目前已经在前来右谷蠡王部的路上,再过数日便可抵达凉城。” 巴林闻言,望着莫勒迟疑着开口:“莫不是单于听闻了您想自称单于的风声,来问罪于您的?” 哈尔皱眉:“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莫勒却不以为意,淡淡一扯唇:“怕什么?那只是谣传而已。本王只是履行臣子的义务,替单于安抚各部而已,不必惊慌。”说完,不等两人说话便下令道:“吩咐下去,让各部和众官员大臣做好准备,迎接单于大驾。” 巴林二人对视一眼,先应了下来:“是。” 长安。 复陆支一行动作很快,日夜赶路跑死了数匹马,加上对配制解药的东西熟悉,不到半个月就把所需之物和懂得的巫医抓回了长安,花了两日时间制出解药,喂霍去病服下。连服五日,霍去病体内的毒才彻底清楚。 “冠军侯已然无事,只要按时服药,一段时日后就能恢复如初。”温室殿内,太医向刘彻禀告道。 刘彻长舒一口气,近段日子提着的心神总算是可以松了。 同在殿内的卫青询问刘彻道:“陛下,此次可还要去病前往?” 刘彻顿了一下,反问他:“你问过他了?” 卫青点头:“是。去病说……他自 己已经无事,坚持要去。” 面对这犟的跟牛一样的霍去病,刘彻很是头疼,不放心地询问太医:“冠军侯现在的身体,是否可以出征?” “回陛下,据匈奴巫医说,冠军侯本就中毒不深,突然昏迷只是近段时间服用过多牵心,导致身体无法承受所致。现下及时解了毒,冠军侯本就身体强健,只要再休养半个月,然后每日按时服药,养一养心,休息足够,就不成问题。”太医道。 刘彻默了片刻,还是妥协。他对卫青道:“那就再等半个月,你们就按原计带军出发。” “是。” . 这一日,乌日格匆匆把沈乐妮叫来,拉过她对她说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有消息了。” 沈乐妮瞬间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关于伊稚斜踪迹的事,不免激动紧张。 乌日格压低声音说:“他和左贤王正在来右谷蠡王部的路上,如今怕是已经进入右谷蠡王部,快要到达凉城了。” 沈乐妮心道: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就是不知道,汉军什么时候才能来。 她点头道谢:“我知道了,多谢阏氏费心替我打探消息。” 乌日格望着她,头一次主动问:“你……是想对他下手?” 沈乐妮知道,她话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胡人单于伊稚斜。她也不瞒她,点了点头,抿着唇默了默,注视着乌日格说:“所以,请阏氏和萨日之后不要再与我有过多牵扯。到时候,你们就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若有必要,可以往我身上捅刀子以证清白。” 第277章 乌日格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四五日,单于伊稚斜和左贤王敖日抵达凉城,莫勒率领一众大臣贵族在城外迎接单于大驾,将他们一路引进了王庭。 因为打了败仗丢了土地,看得出来伊稚斜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莫勒并没有大摆宴席,只简单摆了几桌,算是为单于和左贤王接风。 宴席上,伊稚斜和左贤王一个坐于上首正中央,左贤王敖日和莫勒坐在他下首的两侧第一个位置。伊稚斜已然年近六十,虽头发花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眉宇积威甚重。左贤王是他的嫡次子,年纪尚轻,不过三十余岁。 因为左贤王算是胡人部族的太子,一旦伊稚斜去世,敖日基本就是下一任单于,因此所有人都对敖日很是尊敬,不敢有丝毫轻慢。 众人喝酒闲聊着,伊稚斜两人不愿意提那场败仗,莫勒便也没有触他们的霉头主动去提。 喝到一半时,伊稚斜放下酒盏看向莫勒,语气似随意般突然开口:“听闻右谷蠡王想要自立为单于?” 闻言,莫勒立马起身,带着气愤惶恐地告罪:“请单于勿要相信那些谣传!臣对单于忠心耿耿!臣只是见单于久未归来,而各部因惧于汉军之威愈发散乱无序,便迫不得已暂时代替单于去安抚了各部一二,稳定人心!不过也是臣自作主张,才让一些人乱传开来,单于若要降罪,臣绝无怨言!” 伊稚斜心里自是不信,但他这么做也对,面上便不在意道:“你都是替胡人着想,本单于应该感谢你,怎么能降罪于你呢?快坐下,本单于恕你无罪。” 莫勒这才谢恩坐了回去。 敖日适时扬声说:“如今咱们胡人丢失大片土地,不知汉人还会不会再来,所以我们得早做打算啊。” “正是。”伊稚斜附和,然后切入正题表明来意:“本单于此番前来,便是要与右谷蠡王部商议,重设王庭,重新分配各部及各军队人数。本单于已经着人去通知右贤王和左谷蠡王。” 莫勒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而后恭敬应下。他拔高音量,情绪高昂道:“如今单于归来,胡人人心军心便可稳定。有单于在,何愁我们胡人族群没有再起复之日?届时,定要将汉人打得狼狈溃逃,把丢失地土地全都给夺回来,还要把汉人的土地也一并抢过来!” 伊稚斜愉悦颔首,对众人道:“右谷蠡王说得对!本单于有生之年,定将失去的土地再夺回来,也定将汉人打得如丧家之犬般溃逃,一雪前耻!” 众人纷纷端酒起身,齐声道:“臣等定永远追随单于,夺回漠南,驱逐汉人!” 一番场面话说完,众人各自落座。 伊稚斜忽然看向坐在莫勒身边的萨日,问莫勒道:“这就是你那个汉人生的儿子?如今立了他为王太子?” 莫勒立马回道:“是。” 他转头看向萨日,萨日会意,立马起身对伊稚斜恭恭敬敬行了礼。 “听说,你此前为了让百姓出一出被汉人夺去土地的恨,抓了许多汉人,让他们肆意砍杀?”伊稚斜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萨日问。 萨日垂目点头:“是。臣见百姓们地怒火无处宣泄,怕人心不稳,只是臣如今尚且年幼,不能像众多胡人勇士一样上阵杀敌,便只能出了这个主意。等臣以后长大,定亲自执刀上战场,为死去地胡人报仇,替胡人夺回失去的土地!” 伊稚斜放声大笑,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右谷蠡王有个好儿子啊。” 萨日又道:“只希望单于能不介意臣有一半低贱汉人的血脉,以后能准予臣上战场!” 伊稚斜罢罢手,宽抚他道:“本单于不仅不介意,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亲自带着你杀汉人!” “多谢单于大恩!”萨日忙不迭扬声道。 另一边,沈乐妮却待在自己的住处,一直皱着眉头。 自从伊稚斜快要到凉城,莫勒就禁了她的足,找人看守着她的住处,说没有大王的命令不许她外出,吃穿一律有下人给她送来。 沈乐妮猜得到原因。恐怕是莫勒不愿让伊稚斜和敖日知道王庭里有她这么个人,怕被他们抢了去。想来莫勒也勒令下面不许说起什么缝合术什么羊肠线之类的事情。 可如此一来,她何日才能有机会见到伊稚斜?眼下这次是最好的机会,若是之后让伊稚斜走了,她想要杀他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现在,她见不到乌日格和萨日,他们也不能来见自己。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莫勒因为归生一事怀疑上她,所以才把她圈禁起来,等到伊稚斜一走,他就要处理她。亦或是查清楚后,直接把她交给伊稚斜? 沈乐妮忽然有了一个办法,就是主动暴露自己是汉人奸细,把动静闹大,让伊稚斜知道,伊稚斜可能就会见 她,莫勒不敢不听,她就有了机会。只是汉军还没有来,一旦她用了这个办法,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管了,再等等,若实在找不到机会,只能如此行事。反正她对伊稚斜动手,也是死路一条。 之后,伊稚斜和敖日就在王庭里住了下来。休息了几日,等到右贤王部和左谷蠡王部的人到来,便开始商议大事。 只是右贤王并没有亲自前来,说是右贤王部紧挨着漠南,他得防着汉人再次攻来。加上直到现在人心也不稳,他暂时走不开,就只能派来他的嫡子前来。 伊稚斜听完,脸阴沉了好一会儿,最终并未说什么。 第265章 她是奸细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一个禁军将领打扮的男子立在殿中央,而上首的刘彻正在看手里边写于布帛上的消息,上面说江充的人果然到了边境,联系了一个人,与其传递了消息,然后边境那个人偷偷放了猎隼,飞去了大漠。等了几日,猎隼折返回来,那人看了消息后似乎想溜出城门,然后守城将士就故意不经意间放松了警惕让他溜了出去,一路跟去,发现他果然跟匈奴接触,他们直接将那个人和两个匈奴一起抓获。 经过严刑拷问,三人都交代了个干净。那个汉人说是江充上面的人让他把国师在大漠的消息在大漠上散开,还给了幅国师的画像,目的是让国师尽快死在大漠。 至于江充上面的人是谁,他一概不知。 而那两个匈奴是左贤王部的人,漠南被夺后两人被左贤王安排进了右贤王部,就是为了方便与汉朝互递消息。 两个匈奴还交代,此前他们与汉人也有过交易,对方用财物换取了他们草原上得病的旱獭,还有其它什么东西,他们也不太清楚。 审问完他们以后,刘彻的人就把他们关押了起来,并没有惊动江充的人,怕打草惊蛇。 刘彻看完消息,攥紧拳头死死压抑着快要喷薄的怒火,深吸了两口气,晦暗的眼神盯着御案,缓慢开口道:“事到如今,总算是可以收网了。” 他抬起头,吩咐底下的人道:“传朕的旨意,让禁军秘密守住右内史几人的府邸,先不要惊动他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同党,再让人混进去搜查一下有没有别的罪证。若是他们有所察觉,立即包围起来,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张通领命而去。 等人走后,刘彻一掌拍在御案上,手心快要裂开的疼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他的重臣,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勾结外敌! 可耻可恨! 没一会儿,外面战战兢兢进来一个内侍,对刘彻禀道:“陛下,冠军侯说他已经痊愈,请旨出征。” 刘彻闭了闭眼,又深吸口气,慢慢收敛外露的情绪。 算着时间,那小子也快躺够半个月了。刘彻哼笑自语:“就知道他躺不住了。”旋即他又叹了声:“是了,如今右谷蠡王说不定已经怀疑了她,得尽快把她救出来了。” 于是刘彻便让人去召卫青、霍去病以及李广即刻进宫。 当日,君臣几人最后敲定好所有细节以后,大军翌日一早便浩浩荡荡出发前往大漠,急速行进,到了漠南以后便往各自的方向而去。 . 凉城王庭内,莫勒收到消息,说汉朝边境关闭,只进不出,他们无法潜进去。不过他们会继续守在漠南,一旦有机会,立即混进去。 莫勒看过就丢在了一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伊稚斜这里,他和左贤王这些日子忙着见这个见那个,莫勒知道伊稚斜是想把各部手里的军队分一些到他手里,毕竟他们损失了那么多人,想要重立单于威严,没有军队怎么行? 但他由整个部族供养的军队,怎么甘愿拱手送人? 这时巴林走了进来,莫勒抬头便问:“有消息了?” 巴林点头,开口道:“单于的残军驻扎在北边两百里之外,具体多远无法得知,属下的人不敢靠的太近。” 莫勒嗯了一声,又问:“可打探到还有多少人?” 巴林摇了下头,道:“不过据估算,单于和左贤王的残军加起来应当在三万到六万之间。” 第278章 莫勒冷嗤:“难怪要从臣子手里抢人了,再不抢些过去,指不定之后谁取而代之。” 巴林立在一边默默听着,面上表情不变分毫。如今大王的心思已经写在了脸上,他明白大王让他去打探单于残部下落,不只是单纯想知道。 如今单于想要抢大王的军队,大王怎么会任由他抢去? 莫勒忽然问道:“本王那支亲军都安排妥当了?” 早在伊稚斜到凉城之前,他就秘密通知了塔布部单于,把自己藏在他部落那里的、谁也不知道的一支亲军安排近了些,只待有一日里应外合。 巴林回道:“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大王之令,就能包围城外单于的军队。” 伊稚斜和敖日来凉城,带来了一支万人的军队,就驻扎在凉城附近。 “到了那一日,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莫勒低声呢喃了句,然后吩咐巴林道:“这个关头,更要防紧右贤王部和左谷蠡王部,免得他们趁机作乱,坏本王好事。” “是。” 巴林才应下,哈尔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向莫勒传话道:“大王,单于让您去正殿商议事情。” 莫勒便起身,离开书房去了议事的正殿。 彼时伊稚斜、敖日、右贤王之子特木尔、左谷蠡王阿古达木以及他们的一些大臣贵族,还有右谷蠡王部的几个大臣贵族都在。 一众人商议半天,到最后结果大概商讨出来以后,伊稚斜拍板道:“那就这么安排吧,左贤王部就设在右谷蠡王部和左谷蠡王部中间,王庭设立在左贤王北部。右贤王部划分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左右谷蠡王部各划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交由单于部。” 说完,他从大座上起身,环视殿内众人道:“这一次,让左右谷蠡王出一块土地,各部献出一支军队,本单于会记在心里。他日夺回故土,本单于定十倍奉还!” 众人纷纷起身,俯身恭敬道:“这是臣子应尽之责!” 伊稚斜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落座。而后他也坐了回去,换话题道:“本单于还有件事要吩咐你们。” 他偏头看了眼身边护卫,那护卫会意,端起放在背后地面上的一个大托盘,只是木盘上覆盖着一层布,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护卫走到殿中央,将上面的布揭下,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容。 众人都好奇疑惑地抻着脖子盯着那木盘上的一大坨东西看,试图分辨出是什么东西。 只有莫勒瞳孔骤然一缩。只因那上面有两样东西他很眼熟,像是之前萨赫献给他的那两只马鞋。 伊稚斜微沉着声音道:“此次汉军之所以能夺下胡人这么多土地,很大原因便是他们的骑兵多了几样武备,就是你们所看到的这些。据抓到的俘虏说,这些叫做马镫、马鞍还有马蹄铁。你们都仔细地看看。” 他话音落下,便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动起身走上前去近距离端详。看人越来越多,莫勒也起身走了过去。他拿起一只马蹄铁,发现与萨赫给的简直一模一样。 伊稚斜在众人围观观摩时,说了说几个东西的作用,然后又道:“本单于也试过了,确实对骑兵有很大作用。” 众人不由激动起来,敖日高声说道:“要是我们胡人也有这样的东西,早就南下打得汉人节节败退、拱手让出他们的土地!” 众人纷纷应和。 等他们看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伊稚斜才道:“本单于得了几套,你们回去的时候带一套回去,然后打量打造出来,整备军队。有朝一日也让汉人瞧瞧,我们胡人骑兵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汉军还能不能抵抗!” 众人齐声应下。 然后,左谷蠡王等人借口还要回部内进行详细商议向伊稚斜请示告退,伊稚斜颔首同意后,右贤王部和左谷蠡王部的人便纷纷离开了,殿内登时少了近一半人。 莫勒也借口去召各部商议土地和军队划分,也出了正殿。 方才他确认那马蹄铁就是萨赫献出的马鞋时,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个巫医,因为她之前就是巴雅尔来的。如此看来,那马鞋多半不是萨赫钻研出来的,而是那个女人告诉他的。十有八九,她就是奸细了。 在莫勒和他的几个大臣走了以后,敖日忽然叹了一句:“没想到,汉朝那个国师那么厉害,竟然能做出这种东西。” 伊稚斜看着儿子:“你觉得她真是什么神仙?” 敖日不屑地嗤笑:“儿子当然不信她是什么仙使,什么会变东西。依我看,就是汉人故弄玄虚,为了吓唬我们胡人的。” 这边,莫勒回到书房,立马叫来巴林两人,直视二人道:“本王已经确定,那个女巫医就是汉人的奸细。” 两人神情微变,哈尔立刻问:“可要立马把她抓起来交给单于?” 莫勒摇了摇头,摸着下巴的须髯沉吟着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个回到汉朝的汉人必定没死,说不定……他已经把右谷蠡王部的舆图交给了皇帝。” 巴林两人没敢说话。因为这意味着,王太子很有可能背叛了大王。 过了会儿,巴林询问:“那右谷蠡王部已经不安全,我们要怎么做?” 莫勒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暗光,低声似自语:“若他们是冲着这里来的,想必是想围歼我们右谷蠡王部。可 如今单于也在这里……” 巴林似乎明白大王想要做什么了。 “暂时不要动她,把看管松一松,看看她想做什么。关于奸细的事,谁也不许告诉,另加强边境巡视,一有动静立马禀报。”莫勒一一吩咐,顿了下继续道:“表面上调整各部军队人数以及调动,私下悄悄整装右谷蠡王部军队,随时准备撤离。哈尔即刻去办,巴林留下。” 两人应下,然后哈尔立马转身离开了书房。 之后莫勒沉默下来,巴林感受到了屋内气氛明显凝滞,出声探问:“大王……可是怀疑王太子?” “……是不是,想来再过不久就知道了。”莫勒低垂着眼,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他收起情绪,抬眼看向巴林,吩咐他道:“去召集各部单于入王庭,商议调军及划分土地之事。” 巴林应声退下。 只是没过几日,右谷蠡王部就突然收到右贤王部的消息,说汉军要攻打他们了。 自从伊稚斜收到消息后就一直阴沉着脸色,敖日坐在他下首,低声请示他道:“单于,可要让军队过来?或者我们北上避一避?” 伊稚斜闻言,猛然抬头厉声斥他:“莫不是丢了些土地死了些人,你就怕汉人了?!” 正殿里还有下属在,敖日被当众训斥的脸颊发烫,解释道:“臣只是担心单于安危。有您在,我们胡人才不会乱。” 伊稚斜嗤笑:“我是在,但如今胡人乱不乱,你也瞧得出来。”说完又道:“右谷蠡王部离得远,我们就等在这儿,且看看此次汉人想做什么。” 话落,伊稚斜便让人去通知各部加强巡视,尽快把土地和军队划分出来。 第266章 他跑了? 沈乐妮这边,她正在吃下人给她送来的晚饭,吃着吃着发现一道菜里竟然藏了东西。她立马不着痕迹地抬眼观望了下外面,见没人后迅速把里面的东西夹了出来攥进手里。是一块很小的被叠起来的布,应该是萨日给她偷偷传递的消息。 等到了晚上回了屋子,沈乐妮才将其打开阅览。上面说,汉军再次攻打大漠,大汉卫青带军前往右贤王部。另外单于当众展示汉军骑兵新武备,其中有马蹄铁,莫勒已经看见,或已有所察觉。 除了这两句,还有一句是让她后日下午申时到茅厕里角落处取东西。 沈乐妮看完,把信攥成一团捏在掌心,一颗心怦怦地跳着。 若她没猜错的话,卫青很有可能在牵制右贤王部,转移各部的注意力,而另有人带军突袭右谷蠡王部。她估计,要不了多久右谷蠡王部可能就会有动静,毕竟大汉已经拿到了通往这里的捷径路线。 而且信上说,莫勒已经见过了马蹄铁,那么他肯定会想起萨赫献给他的马鞋,再想到她以前也在巴雅尔,那么也就是说,在莫勒这里,她基本上已经暴露了身份。 他可能也猜到右谷蠡王部不再安全。但他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来处理她?难道是在忙着转移伊稚斜他们? 看这上面写的,萨日想来是有办法帮她混出去,只是不知是不是莫勒故意想让她混出去,想跟着她找到汉军然后一网打尽? 只是莫勒他应该还不知道她是汉朝国师吧?否则知道她拥有攫取仙物之能,肯定会先把她抓起来逼她交出东西。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论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先出了这里再说。 只不过萨日这样帮她,他和乌日格会不会被莫勒……沈乐妮心中一阵揪紧。 眼下重任在身,她在这里又孤立无援,只能依靠他们二人的相助。 第279章 若他们三人最后都能活着,她一定将他们带回去,让他们母子俩平安富足地过一生;若是她活着而他们母子俩……她会把他们的尸骨埋在故土,求刘彻旨意,让二人坟前香火不断;若他们都死了,那便祈求来生再遇,让她报恩吧。 莫勒这边,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听完巴林的禀报后,便抬头问他:“都准备好了?” 巴林点头:“都已准备好,只等大王下令,就可以行动。” “再仔细检查一遍,到了那日,务必要让任何人短时间内都打不开城门。” “是。” 当日,莫勒和辖下几个部落首领敲定了最后商议结果。众人散去时,萨赫却主动留了下来,等书房里没人后才跪到地上,跟莫勒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请罪道:“大王,臣有罪!臣欺骗了大王!” 莫勒坐着没动,语气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有何罪?” 萨赫赶紧坦白道:“臣此前献给大王的那个马鞋……其实是那个女巫医献给臣的!臣、臣想将功劳据为己有,才说是臣钻研出的……臣不知那个女人竟是汉人奸细,求大王恕罪!” 莫勒定定看着萨赫的脑袋顶一会儿,才缓着语气安抚下臣道:“起来吧,本王不怪你,是那个奸细藏的太深。” 萨赫激动地谢了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偷偷觑着莫勒的脸色,轻声询问道:“大王……要怎么处置她?” “此事本王自有安排。”莫勒抬眼直视着他,声音里含着警告的意味:“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以免打草惊蛇。” 萨赫不敢再问,忙惶恐地应下,离开了莫勒的书房。 莫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萨赫此前知不知道那女人是奸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没关系,凡是背叛他不敬他的人,就都留在这里吧。 哈尔走了进来,莫勒问他:“那奸细有什么动作没有?” 哈尔回道:“有人想让她偷溜出来,但……还没查到是谁的人。”他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王太子的人,所以不敢妄下定论。 而且说不定王太子根本不清楚,而是凉城内早有汉人奸细的内应。但看大王的神情,他根本不敢跟大王这样说。 莫勒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像是有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成了浓雾一般,令人看不清、看不透。 “让她出去,跟着她,看看她要做什么。不过她要是想出城的话,就抓起来吧。”莫勒下令道。 哈尔应了,又不禁疑惑地开口:“难道,她一点没察觉您怀疑了她?” 莫勒冷笑:“汉军都打过来了,她就算知道本王怀疑她,也只能继续去做她该做的事。” 于是没过几日,沈乐妮顺利溜出被看守的宫室,藏到了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而那一边看守的人发现巫医不见了后,立马报了上去,但莫勒碍于伊稚斜在此,并没有大肆搜查,只能悄悄在王庭里搜寻。 三日后,哈尔来向莫勒禀报道:“大王,那奸细一直藏着不动,似乎并不想溜出王庭。” 莫勒眯着眼:“不想出去?那么她要做的事,应该就是在王庭里了。” “那现在该怎么做?”哈尔请示。 莫勒沉吟几息,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吩咐哈尔,巴林就从外面疾步而来,对莫勒道:“大王,属下收到消息,有汉军正在秘密靠近,已经进入右谷蠡王部范围。” 莫勒眼里暗光闪烁,立马对两人道:“随时监视汉军速度,待接近凉城,立刻传令开始行动。” 两人齐声应下,莫勒看向巴林:“巴特那里都安排好了?” “是。等您出城,就能看见巴特台吉了,不会惊动任何人。”巴林道。 莫勒颔首,巴林迟疑地向他确认:“大王……您真的不打算带走大阏氏和大居次她们?” 莫勒满脸冷漠:“比起大业,女人算什么?等以后本王做了胡人一族的单于,那些能臣精将和美丽的女人自会来依附本王。” 巴林大着胆子又问:“那……王太子呢?”他和哈尔对视一眼,替萨日辩解说:“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王太子与那汉人奸细勾结,说不定是这凉城内还有别的奸细。” 莫勒不为所动:“本王不想去赌那十分之一二的可能。本王看 在他身上流着本王的血的份上,饶他一命已是开恩。至于能不能活下去,看他自己的造化。” 气氛骤然凝固,哈尔连忙转移话题再次请示莫勒:“大王,那个奸细,到时候出城前可要把她解决了?” “不用。”莫勒罢手道:“不必再管她了。除了监视她的人,其余人都撤了吧。本王且看看他们要如何相斗。不过务必守好城门,绝不能让她溜出去。” . 霍去病带领大军悄无声息地挺进了右谷蠡王部。 时值十一月,漠北才下过了一场雪。大军在白茫茫间急速行进,马蹄踏碎细雪,声音沉沉似闷雷。 霍去病冲在最前头,凛冽的风肆意地扑打着他的面庞,他只能微眯着眼,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忽然,前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点黑影,似乎停着未动,等近了一些霍去病看见似乎是一个人。他像是知道他们会走这里,坐在马背上等候在那。 霍去病表情微变,猛然拉紧缰绳勒停马儿,同时高举起左手,示意身后的军队立即停下。 滚滚雷声骤然消失,长龙般的黑色军队几息之间就安静的只剩下萧条风声。 跟在霍去病身后的赵破奴打马上前,看了眼前方,低声道:“将军,咱们莫不是中了计?” 霍去病观察着对方,一时未语。 “可要属下前去看看?”复陆支问。 霍去病摇头,吩咐二人:“让军队注意警戒。让几个人过去,把他带过来。” 二人应下,赵破奴带着几个人驾马过去,包围住那男子,然后胁迫着他把他带了回来。那男子也不反抗,神情平静地打马来到了霍去病面前,停在了距离他约一丈远的地方。赵破奴几人守在他一围,防止他偷袭霍去病。 霍去病打量着他,身边的复陆支适时替他用匈奴话开口问:“你是谁?” 男子只看着霍去病,用生涩的汉话开口回道:“小人的汉人名字叫做阿南,是右谷蠡王部王太子的手下。之前就是小人帮助归生摆脱胡人的监看,也是王太子让小人将右谷蠡王部舆图交给归生的。” 霍去病眉头一动,开口问他:“那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阿南说道:“王太子让小人候在这里,接应汉军。让小人告诉大人,如今单于伊稚斜和左贤王都在右谷蠡王部王庭内。” 霍去病神色一变,直直地与阿南对视片刻,才叫来斥候,让他即刻传信给李广,让他立马带兵从捷径前往右谷蠡王部王庭。 阿南等他下令后,又道:“王太子还让小人提醒大人,右谷蠡王很可能已经怀疑他,路上也许会有埋伏,让大人千万注意。” 霍去病不语,只是让人把他押到后面去紧紧看住,然后就带领大军继续赶路。 即便有埋伏,他也必须去。 但后面的路程极顺,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像是莫勒专门为他留了路一样。 这日,巴林急匆匆迈入莫勒的书房,压低声音禀道:“大王,汉军即将靠近凉城,一个时辰后就能到达城外。” 莫勒站起身,果断下令:“立马行动!” 之后,莫勒就直接带着巴林和哈尔两人,出了王庭,除此之外谁也没有带。三人也不遮掩,风风火火地出了凉城。 彼时伊稚斜和敖日等人正在商讨事情,分析此番汉人的意图,忽然有人来报,说莫勒出了城。 殿内的商讨声停了下来,伊稚斜表情不变地问:“他去做什么?” 来人回道:“说是外出调整巡防。” “带了谁?” “只带了他的两个副手。” 伊稚斜顿了顿,吩咐道:“让人去看看莫勒要去哪里。” 下属应下,转身出了正殿。 敖日忽然想到什么,瞳仁快速变化了一瞬,出声对伊稚斜道:“难不成……是汉军打到了这里,他跑了?!” 第267章 汉军打过来了 伊稚斜眯了眯眼,招来一个护卫吩咐他:“去看看莫勒的大阏氏还在不在王庭里。” 护卫领命立刻出了正殿,没过多久便回到了伊稚斜身边,回禀道:“回单于,右谷蠡王的妻妾都在,没有人离开。” 伊稚斜摸着下巴沉吟着,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外面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单膝跪在伊稚斜面前气还没喘匀就道:“单于,凉城的四个城门突然被关闭,打不开了!” 话音刚落,伊稚斜就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敖日跟着站了起来,气愤地对伊稚斜道:“单于,他果然要跑!还想把我们关在这里!” 伊稚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脚踹倒面前半跪的下属,吼他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想办法把城门打开!” 第280章 那人不住地应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伊稚斜对侧后的副手招了下手,等他来到自己身边,吩咐他道:“让人去通知城外的大军,前来救援,再让人去莫勒的住处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图勒领命而去。 敖日有些心慌,部族险些被全歼的阴影还笼罩着他,不由开口没有底气地说道:“汉军不会真打入这里了吧?” 伊稚斜沉着脸没有说话,敖日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继续道:“本王看他就是知情不报!自己溜走,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他好当……” 说的正激愤时,敖日猛然抬起了眼,注意到阿父极为难看的脸色后,最后那几个字就陡然被他咽了回去。 殿里气氛凝滞死寂,有如实质。 不久后,图勒从外面大步跨入正殿,手里拿着张巴掌大的皮革。他来到伊稚斜身前,双手将那块写着字的皮革呈给伊稚斜,一边回道:“禀单于,这是在右谷蠡王书房的桌上找到的。” 伊稚斜抬手拿过来一看,确实是莫勒留给他的,上面说有个女人是汉人奸细,如今她就在王庭内,阏氏乌日格或王太子知道其下落。 只有这简短的两句话,其它什么也没写。 “单于,上面写的什么?”敖日询问。 伊稚斜没说话,直接递给了他。 敖日接过来快速阅完,气得双目几欲喷火,连连讽笑道:“好啊!莫勒明知王庭里有奸细,竟然不告诉我们!” 他把手里的皮革往旁边一扔,立马吩咐自己的下属:“去找找那个女奸细在何处!另外,把莫勒的王太子和乌日格阏氏带过来!” 这时,伊稚斜突然开口道:“我们中计了!”旋即他问图勒道:“军队有没有消息?!城门何时能打开?!” 图勒回道:“消息已经送出去了,过不久大军应当就能到城外。只是城门外面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短时间内……无法弄开。” “若要打开,要多久?”伊稚斜问。 “最快也要天黑,如今距离天黑还要一个半时辰。” 伊稚斜紧蹙着眉头,敖日问他:“单于,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伊稚斜开口:“莫勒早已知道有汉人奸细在此,知道凉城位置已经被汉朝得知。他故意等我们来,早已做好部署,把我们关在凉城,让我们跟汉军相斗,他好在背后看戏,想等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敖日气得双目充血,大喊大叫地发泄:“该死!他敢背叛单于、背叛胡人!” 就这样骂敖日觉得气不过,于是他让人立刻去把莫勒的妻妾儿女全都带来正殿。 自始自终伊稚斜都沉着脸没说话,敖日见状,便忍着怒气安慰他道:“阿父别担心,我们的军队离凉城很近,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谁料伊稚斜却缓缓说道:“军队……应该来不了了。莫勒早已准备好一切,怎么可能放军队过来救我们?”他嗤笑一声,又道:“至于各部划分给我们的军队,更是不可能来了。他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怕汉人突袭,怎么可能还管你我二人?” 敖日闻言,腿不由一软,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另一边,萨日来找乌日格,刚看见额吉就开口道:“额吉,大王带着人出了城,城门被关闭,打不开了!” 他想,莫勒一定认为他背叛了他,所以放弃了他们。但他意外的是,莫勒竟然没有杀了他们。 “你是说……他跑了?”乌日格问。 萨日点头:“很有可能。想来汉军应该快来了。” 乌日格顿了顿,询问道:“娜仁她们也离开了?” 萨日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摇了摇头。 乌日格讥讽鄙夷一笑:“连妻女都抛弃了,真是狠啊……” “他把城门关闭,很有可能是想让汉军和伊稚斜他们相斗。”萨日道:“额吉,我们先躲起来吧。” 乌日格却没动,只问他:“但乐姑娘她该怎么办?只怕莫勒已经告诉了他们……” 萨日道:“我已经让人给姐姐递了消息。伊稚斜不了解右谷蠡王部王庭,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她。我们先藏起来,以防他们拿我们逼姐姐现身。” 乌日格思量下点头应了他,起身道:“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只要撑到汉军来了就行。” 于是两人就带着阿木偷偷出了宫室,藏进了王庭里的一处地窖里。他们前脚刚藏好,后脚敖日的人就来了。 正殿里,伊稚斜等人等了一会儿,很快娜仁她们就被抓到了伊稚斜面前。 娜仁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见自己堂堂右谷蠡王部大阏氏竟然被如此无礼地对待,气 得面目通红,瞪视着伊稚斜道:“就算你是单于,也不能无故对本阏氏无礼!” 一旁的敖日见娜仁还敢对自己的阿父如此不敬,上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在阿提拉的惊叫怒骂声中,居高临下睨着娜仁,啧啧道:“你还不知道吗?汉军就要打来了!莫勒跑了,把你和你的女儿丢弃了,真是可怜啊。” 阿提拉的叫骂戛然而止,她和娜仁皆是满目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半晌反应不过来。 娜仁摇着头,丝毫不信地叫喊道:“不可能,你们骗我!” 伊稚斜没有理会她们,看人群里没有萨日,皱起了眉,问道:“莫勒的王太子呢?” 押着她们来的下属回道:“没有找到,应该是藏起来了。” “仔细地搜,务必给本单于抓过来!” “是!” 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跌撞而来,刚迈入正殿的大门就叫嚷道:“不好了!汉军打过来了!” 娜仁和阿提拉闻言,表情一瞬呆滞。阿提拉身体一软,也跌坐到了地上。 伊稚斜立刻吩咐图勒道:“把莫勒的大臣贵族们全都带过来,让人去把城内所有壮中年男子集中起来,分发能用的刀器,再找东西把各处城门的路口堵上!” 图勒立刻转身而去。 敖日红着眼,不死心地问下属:“我们的军队呢?!还没有消息吗?!” 下属摇了摇头。 伊稚斜看向敖日,语气平静道:“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 敖日气极,抽出自己的腰刀,直接砍死了娜仁她们。他立在满地尸体与鲜血中,转身看伊稚斜:“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伊稚斜闭上了眼。 身处王庭深处,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惊叫声、逃窜声、城外的砸门声,还有如雷滚滚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混乱至极。 当时进凉城之前,他安排了一支万人的军队驻守在城外,只要收到讯号,城外的军队立马前来营救。同时会给远在几百里外的军队放出消息,前来支援。 如今城外军队没有动静,多半是被莫勒给解决了。那么他们如今,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伊稚斜睁开眼,开口道:“还有机会,那个奸细应该可以用。” 没过多久,莫勒的一众大臣贵族都来了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正殿。伊稚斜环视众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谁能有办法给外面传递消息?”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说他们都想办法往外递了消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送出去。 等他们安静下来,伊稚斜才看着他们道:“莫勒勾结汉人奸细,背叛本单于、背叛胡人,为了自己逃命,丢弃了你们所有人。现在城门打不开,汉军又把凉城包围了起来,若你们不想死,就乖乖听本单于的命令,一起想办法杀出去,之后去找莫勒报仇!” 众人闻言,纷纷气愤地说要找莫勒报仇。有人请示伊稚斜道:“请单于吩咐臣等该做些什么?” 伊稚斜说道:“都回去,把能用的兵器找出来,把能用的人都叫到王庭外等着。” 看着众人又匆匆离开,敖日突然想到个办法,勾着嘴角对伊稚斜道:“汉人不是不杀老弱妇孺吗?我们把城里的老弱妇孺抓一些起来,若汉军闯进城,就用她们的命威胁汉军!” 伊稚斜满意地颔首:“这个办法不错!”说完,他就让自己的官员们立刻去办了。 众人的动作很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伊稚斜的吩咐。如今城内能用的男丁只有三千人,加上众官员贵族自己的私兵护卫有个小一千人,这四千人看过去虽然不少,但一眼望去,根本没什么气势,根本不能称之为军队。只不过眼下也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们还抓了两百个老弱妇孺,看守在王庭外。 伊稚斜正在听人汇报情况,这时下属押着三个人走进了正殿,对伊稚斜禀道:“单于,这就是右谷蠡王的王太子和乌日格阏氏。” 第268章 你就是霍去病 伊稚斜顿时看向那三个人,目光在三人间巡梭着,问下属道:“那个奸细呢?” 下属回道:“还在寻找。” 伊稚斜走到三人面前,看着她们缓缓一笑:“你们藏的还真好啊,不过另外一个奸细藏的更是好。说吧,那个汉人奸细在哪里?告诉本单于她的藏身之处,本单于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第281章 萨日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伊稚斜看着他,把那块皮革在三人面前展开,一边道:“这是莫勒留给本单于的信,他告诉本单于,你们知道那个奸细的下落。所以本单于劝你们还是尽快交代,不然……” 说到这里,他扔了皮革,抽出自己的配刀,抵在了萨日脖颈上。 乌日格登时面色一白,惊恐大喊:“不……不要伤害我儿子!” 伊稚斜逼视着她:“那你就说出来,本单于便不杀他。” 乌日格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奴真的不知道,大王早在单于来凉城之前就把她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关押之处。” 伊稚斜眯眼盯着她一会儿,还是不信,突然把刀从萨日脖子上移开,然后方向一转,直接一刀砍死了她身边的阿木,鲜血飙溅了两人一脸。 乌日格吓得大叫一声,所有的力气都骤然泄去,软倒在了地上。 萨日望着死不瞑目的阿木,死死抿着唇。 伊稚斜哼笑一声,让人把乌日格提起来,然后把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看向萨日缓缓开口:“你现在,说还是不说。” 萨日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绷的将要把皮肤撑破一般。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而来,跪到伊稚斜面前就道:“单于!有一处城门快被汉军攻破!” 敖日唰的从椅子上立起,对伊稚斜道:“单于,我们不能再待在王庭里坐以待毙,要是被汉军包围就麻烦了!” 伊稚斜也觉得是该离开此地了,见萨日两人就是不松口,再没有耐心与两人废话,抬起手里的大刀就要直接杀了乌日格两人。 这时一直不敢开口的那日松却突然出声阻止了 他:“单于刀下留人!” 快要砍到乌日格身上的刀刃骤然停在半空,伊稚斜看向那日松,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那日松赶紧道:“回单于,这两人与那汉人奸细关系匪浅,此前王太子还帮助另一个汉人回到汉地。不如留下他们两人的性命,若到不得已的时候,或可用他们跟汉军交换条件。” 伊稚斜眼珠子转了转,最终听了他的建议,收起了刀,让人押着他们,一起离开了王庭,然后领着军队,押着那两百个老弱妇孺,往那道快要被攻破的城门行去。 沈乐妮这边,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耳朵里不断传来的奔跑声和许多人交织在一起的说话声,令她知道王庭里一直很混乱,像是在搜什么人,所以她一直按捺不动。 等到了后面,四面八方都突然传来了声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隐约能分辨出有喊杀声和马蹄声,沈乐妮心跳遽然加剧。 难道,是汉军来了? 她很想出去看看,但伊稚斜他们似乎还在王庭里,她只能再等等。 又过了两刻钟,渐渐的,传入耳朵里的声音逐渐减少、变远,沈乐妮猜测伊稚斜他们可能离开了王庭,于是悄悄地出了藏身之地,发现如今王庭里果然已经没什么人。 她也悄悄地出了王庭,在混乱地街道上找了几个百姓询问出伊稚斜的去向后,便往那个方向追去。 此时,伊稚斜已经带着军队等候在即将被破开的东城门的不远处。忽然间,巨大一声砰响响起,两扇高大的城门轰然倒下,紧接着一阵喊杀声马蹄声如洪水冲破闸门铺天盖地而来,声雷滚滚,震动天地—— 是汉军攻破了城门! 汉军骑兵从那不宽不窄的甬道一涌而入,黑色汉龙旗迎风招展,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进了城内。 可当他们看清城内的情况时,却不得不勒停了马。 为首的自然是霍去病,他看到挡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群老弱妇孺,而匈奴们拿着刀抵着他们,气愤不已,却真的不敢轻易闯过去,勒着缰绳在原地踱步。 敖日乍然看见霍去病,被险些歼灭整个左贤王部的恨顷刻涌上,指着霍去病咬牙切齿地对伊稚斜道:“单于,他就是霍去病!” 伊稚斜闻言,打量着对面高坐在马上、手执长枪的霍去病,用生涩的汉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霍去病啊,久闻大名。” 霍去病没有理会他,他的视线一直在那群百姓里搜寻着,搜完一圈,没有在人群里看见沈乐妮,才松了口气。 他再往百姓后面看,一眼就看到了被众多大将拱卫着的伊稚斜。 霍去病转头看了眼赵破奴,后者打马上前,扬声对着躲在百姓后面的匈奴道:“对面的都听着!汉军已经包围了整座凉城,还有三万大军马上就要到这里!想归降大汉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到地上,否则便只能死在大汉将士的刀下!” 话音落下,他们后面看不到尽头的将士们齐声大喝起来,吓得很多匈奴当场就丢了手里的兵器跪到了地上。 伊稚斜看见这场面险些气死,当即就砍死了周围几个丢盔弃甲的降兵,大吼着警告道:“不想立马死的,捡起你的东西,站起来跟本单于冲出去!” 于是那些人又哆哆嗦嗦捡起了兵器,从地上爬了起来。 伊稚斜再次看向霍去病,眼里已经有了冷色,面上却缓缓微笑起来,说道:“本单于知道,你们汉人不杀百姓。今日你们要是不让本单于离开,本单于不光要当着你们的面杀掉这些人,城内的所有百姓,本单于也会全部杀掉!让你们汉军,背负无数条无辜的性命!” 说完,他便放声大笑起来。 霍去病盯着他,然后转头瞥了眼复陆支,后者会意,驾马上前对着城内百姓,高声用匈奴话喊话道:“百姓们不用怕!如今汉军包围了整座凉城,外面全是汉军,单于伊稚斜他们出不去的,不用害怕他们!” “你们看见我身边这位将军没有?他是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就是他,在两年前为大汉打下了漠南,使得漠南成为汉土!有他在,伊稚斜他们没有获胜的可能!只要你们归降,汉军是不会杀你们的!我以前就是胡人因淳王,我归降了大汉,大汉皇帝不仅没有杀我,还让我做了官!你们现在想归降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我保住霍将军不杀你们!” 他说完,身后的军队里就传来隆隆的击鼓声,紧接着,其余三个城门响起了将士们的喝喊声,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便是:“归降汉军,缴械不杀!”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于是不管是被胁迫的还是躲在各处的百姓,都惊恐地面面相觑,很快下跪声、丢东西声就此起彼伏成一片。 伊稚斜见军心动摇,已然十分不利,让敖日把乌日格两人押到了前面来。他一把扯过萨日,对霍去病微笑着道:“本单于知道,这凉城内有一个你们汉人的奸细,是个女人。听说之前她还让人回到汉地,送消息给你们。难道霍将军不管她的死活了?” 他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霍去病。 而霍去病闻言,神情微微一震,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不确定沈乐妮是不是真的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霍去病所担心的人,此时已经靠近了伊稚斜的军队,只不过她不敢离的太近,所以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怕再耽搁伊稚斜最后真的会逃出去,等他窜入茫茫原野中,再想找到他可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可眼下连通东城门的整条街道上全是他的人,该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沈乐妮目光四下移动,忽然就定在了街道两旁地房屋顶上。 东城城门口。 伊稚斜见霍去病迟迟不语,笃定般地挑了挑嘴角。看来那个女奸细,对于汉朝来说有些许重要,或者说是对这位霍将军有些重要。 他把手里提着的萨日往自己身前推了推,朝着霍去病开口道:“本单于手里的人就是右谷蠡王的王太子,也就是之前帮助你们那个奸细,给你们送消息的那个。本单于听右谷蠡王相国说,你们那个奸细和他、还有他的母亲关系匪浅,你说本单于先杀了他们两个,那个奸细会不会怪罪你们?”他缓缓一转话音,又道:“不过,怪罪也没用了。等他们两人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自己了。” 霍去病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伊稚斜。 伊稚斜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最后道:“本单于最后给你们一点时间,立马退出去,让你的军队都退到百里外,让本单于离开,否则本单于就先杀了他们两个,再杀了那个奸细!” 一旁的复陆支看向霍去病,见他如此模样,便知有些不妙。 霍去病冷哼一声,开口对伊稚斜道:“想要本将军放你,那你先让本将军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你手里。” 伊稚斜微不可察地一顿,继而语气爽快而散漫地应下:“行啊。” 霍去病听见他如此语气,本来是试探的心理,却不禁有些没底了。 伊稚斜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从后面穿过人群来到前面,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样东西,是他从沈乐妮屋子里搜出来的,是一些缝合术需要用的东西。 第282章 霍去病定睛看去,心里微微发紧。 “如何,这些能不能证明了?”伊稚斜问道。 第269章 当众相拥 与此同时,沈乐妮又悄悄地翻过了一座房子的墙,听到近的似乎在耳边的说话声,她就知道她离东城门外的街道只隔了一座房子。 房子里的人已经跑了,她搬来一些东西堆在墙边,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房顶,虽然会弄出些声音,但是外面声音更大,根本注意不到她。 屋顶下的街道上,霍去病冷着脸道:“本将军要看到她,而不是她的东西。” 伊稚斜盯着他不语。 两方敛言对峙着,气氛陡然凝固肃杀,遍地都是硝烟的味道。 伊稚斜手里抓着萨日,却忽然反手把刀架在了一边的乌日格脖子上,开口道:“本单于没空再跟你废话,既然你不让开,那你就准备给他们收尸吧!” 刚爬上房顶的沈乐妮瞥见此情况,立马高喝一声:“住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登时被高处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齐齐抬头看去,看见一个女人慢慢直起身体,站在了房顶上。 霍去病看清她的脸后,瞬间就怔愣住,眼里所有的一切都褪去,只容得下高处那许久不见的身影。他久久抬着头,仿佛一尊石雕般,眼中除了骤然再见的惊喜激动,便是浓浓的思念,能把人融化一般。 伊稚斜眯眼看她,朝着她道:“你就是那个奸细?” 沈乐妮睨着他应道:“不错,正是我。” 说完,她看向一直凝望着她的霍去病,朝他微微露出一个温情安抚的笑,扬声对他说道:“他刚才是骗你的,我没有被他抓住。” 霍去病总算是收回了神,低声嘱咐复陆支:“让人注意保护她。” 复陆支应下,招来人立马去做了安排。 对面,伊稚斜望着沈乐妮哼笑道:“你是没有被本单于抓住,不过他们二人可在本单于手中。你现在就下来,站到本单于这里来,否则本单于就先杀了这女人!” 说着,他的刀忽然动了动,乌日格脖颈上立马出现了一丝血线,红的刺眼。 只见沈乐妮缓缓平举起右手,指到了伊稚斜,从他的脚缓缓上移,一路指到了伊稚斜的心口处。 她的手被袖子半遮掩住,加上天色又黑了下来,若是手心里拿了小东西,是不容易被看见的。 沈乐妮指着伊稚斜道:“本 姑娘告诉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伊稚斜闻言大笑,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他只道:“你再不下来,本单于可就动手了!” 被挟持的乌日格忽然用汉话朝着沈乐妮嘶声喊道:“不用管我们!不要过来!” 沈乐妮对着她安抚一笑,温言道:“阏氏别担心,我有办法救你们。” 然后,她抬起视线,扫视伊稚斜身后那支散乱的军队,用匈奴话放声道:“所有胡人都听着!你们归降大汉,大汉便不杀你们!可若是你们不归降的话,便是如此下场!” 话音刚落,她意念一动,那把手枪就出现在了指着伊稚斜的那只手掌里。 她指腹用力,扣动板机。 夜色昏暗,即便有火光照映,但沈乐妮身在高处,底下的人群看不清她手里有什么东西,只能隐隐发现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不待他们看清,就听得一声巨响,像是一声雷炸在耳边,炸的五脏六腑都震了一震。 下一瞬,众人就见伊稚斜身体突然往后仰了仰,然后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神情定格在脸上,握紧大刀的手指缓缓松开。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他整个人往后仰倒下去,半途被反应过来的敖日接住。 敖日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揽着已经闭上眼睛毫无反应的伊稚斜,震惊地大喊:“单于?!单于!!阿父!!” 离得近的人顿时面色一变。 只见伊稚斜的心口上突然出现一个很小的血洞,而伊稚斜双目紧闭,已然没了生息。 敖日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伊稚斜的呼吸,然后像是触电般,不敢置信地缩了回来,目眦欲裂。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包括对面的汉军,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明明他们就在这里,却不清楚伊稚斜是如何死的。 放下了手的沈乐妮在一片死寂中蓦然开口:“看见没有,这就是下场。” 这道突兀的声音撕碎了诡异的气氛,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猛然抬头,看向房顶上的沈乐妮。 方才她那里一声巨响,然后伊稚斜就莫名死了……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变了一变,像是在看什么妖邪怪物一样。 霍去病趁着时机大声喊道:“伊稚斜死了!!” 他身后的汉军也跟着他喊,不多久,像是洪流般的声音包围住整个凉城,声势浩大到快要喊破城墙一样。 匈奴将士皆惊恐地望着沈乐妮,已然军心大乱,乱了阵脚。 沈乐妮又道:“本姑娘说今日是伊稚斜的死期,那他就必死!你们谁还有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 说着,她又抬手,枪口对准了匈奴军队。 而看见沈乐妮又指着他们,生怕也像伊稚斜一样莫名其妙就惨死,那些被抓来强行充军的百姓们瞬间丢了手里的东西,齐刷刷跪到了地上。 敖日充血的双目狠狠瞪着沈乐妮,他忽然放下伊稚斜的尸身,站起身提刀就朝萨日砍去。 沈乐妮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枪,只是偏离了他的心脏,并没有令其一枪毙命。 但敖日被枪打中的时候,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他倒在地上,整片胸膛一瞬间泛起剧痛,痛到他根本无法使力。见沈乐妮手里的那个东西又对准了他,他心里顿生恐惧,下意识大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你们汉人里有奸细!我有证据!” 沈乐妮闻言一顿,转头看向霍去病,后者对她颔了颔首,于是沈乐妮便放下了举着枪的手。 敖日见状,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而众人这才意识到,是沈乐妮手里有个很厉害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明明很小,却能够杀人于无形。 人群里还有些躁动,沈乐妮目光瞬间锁定那些蠢蠢欲动还想动手的匈奴官员,高声警告道:“下一个想死的是谁?尽管站出来,本姑娘成全你们!” 她说完不久,伊稚斜的相国忽然带头丢了刀跪在地上,接着,许多官员贵族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只是也有不愿归降的,直接嘶吼着提刀冲向了对面。霍去病一马当先,迎敌而上。 街道上彻底混乱,两方厮杀在一起,但是人数悬殊过大,只有几百人的匈奴对上汉军,只能是螳臂当车,负隅顽抗。没过多久,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等街道上的俘虏都被汉军带了下去、彻底安全以后,沈乐妮才下了房顶,打开房门来到街道上。 霍去病早已立在门外等着她,她刚来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也不管这里有多少人看着,只是一味地紧紧搂住她。 “喂,还有那么多人呢。”沈乐妮却有些臊红了脸,轻轻拍了下霍去病的腰腹,低声对他道。 霍去病闻言,听话地放开了他,转头吩咐一边垂头盯着地面的赵破奴道:“抓紧时间把城内清理了,一个时辰后离开此地。” 赵破奴应下,立马转身离开。 霍去病又看向沈乐妮,而后他拉着她,大步迈进了沈乐妮刚从里面出来的这座房子里。跨进门内,霍去病反手把门摔上,一把将沈乐妮按在了旁边的墙上,低头就吻了下去。 这里没有人,沈乐妮也放开了手脚,尽情地用行动表达着自己对他的浓厚感情。 两人唇齿间的流连、不断收紧的手臂,都满含了对对方的思念。 . 霍去病从抵达凉城到拿下整座凉城,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单于伊稚斜等众多匈奴大臣当场毙命,俘获了一众官员贵族,以及数不清的财物和牲畜。 才整装好军队,李广便带领大军从捷径赶至,霍去病紧急同他商议一番,决定趁此机会试试能不能打下整个右谷蠡王部。 于是军队整备好后,两人当即带领大军冲入辖下各部,却发现有三个部落已经闻声而逃,不战而败,弃了自己的土地,其中就有巴雅尔。 剩余的两个部落抵抗了两日,最终也不敌汉军,狼狈溃逃。 而右贤王部因为有卫青在,丝毫不敢乱动。左谷蠡王部眼睁睁看着右谷蠡王部被拿下,竟也没有动作。 霍去病带领大军休整好后便班师回朝,同时给卫青递了消息去。 半个多月后,霍去病回到了长安。卫青 进入汉境以后,便把各驻地的军队分别调了回去,而后才返回长安。 左贤王敖日虽然没有当即毙命,但那颗子弹无法取出,因而即便有抗生素,还没回到长安他就因感染而亡。不过他在威逼之下,死之前已经交出了与大汉内部奸细的交易证据。 第283章 霍去病将证据交给刘彻,通过调查发现就是江充的东西。 而鲁驭等人早已被刘彻抄家,都关进了大牢内,通过严刑审问,纷纷都交代了所知的一切。 原来齐博明、朱壁和鲁驭早有勾结,几人一起暗害国师。后来江充被引荐给鲁驭,此后他就一直为鲁驭做事。江充派人去大漠与左贤王部的人做交易,用财物换取得病的旱獭以及牵心毒。 因为鲁驭安插在陈府的人听说卫少儿要给霍去病调教几个服侍的侍女,于是鲁驭便安排了阿鸢进去,让她接近霍去病,给霍去病下毒。 证据充足,只待定罪。 刚把内贼清理干净,大漠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右贤王部和左谷蠡王部同时派遣使者来到长安求和,至于右谷蠡王莫勒,据说他收了伊稚斜和左贤王的残军,自立为胡人单于,往漠北之北逃去了。 两个部落刚派遣使者来到大汉,紧接着便是其余的蛮夷之族,纷纷派遣使者前来,要同大汉共修百年之和。 本来这一年接连两次出征,已经消耗了大汉大量的人力物力,急需休养生息,刘彻短时间内本也不打算再打谁,这下各族的反应正和他意,加上张骞已于今年第二次出使西域,此次修和,更加有利于各族与大汉的发展,刘彻也就欣然同意了修和,派官员于长安城门外迎接各国各族使者。 元狩五年的宫宴上,各族使者与大汉帝王共坐一殿,欢声笑语直至天明。 因为刘彻早与沈乐妮商议好,在使者们离开之前,让他们看一次军队汇演,让大汉军队的风采和威严深深刻在他们心里,通过他们的嘴把大汉国威宣传出去。 于是过了几日,各族使者离开之前,由国师和两位大司马,从南北两军里分别抽取了五千人,加上仪仗队,在经过几日的紧急训练后,在章城门外开展了一场万人汇演。 黑色汉龙旗旌旗猎猎,将士们动作整齐划一,目光炯亮神情刚毅,整个人挺立如剑,任天塌下来也不可折分毫。 这是各国使者从未见过的军队,令所有人震撼当场。 在汇演进行到最后时,大汉国师立在庞大军团最前方,面对眼前这些一同历经无数风雨的大汉将士,认真严肃又发自真心地喊话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仍然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住,有国,才有家!”[1] 正是这一番话,将将士们的情绪彻底点燃,喊号声排山倒海般,彻底压垮了一众使者强撑着的精神。 汇演刚一结束,使者们怀揣着深深的恐惧,纷纷即刻就请示离开了长安。 至此,喧闹了一两个月的长安才渐渐恢复宁静。 ----------------------- 作者有话说:[1]“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出自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 还有个一两章大结局 第270章 终章 这几日,沈乐妮都不敢去见霍去病,因为只要一见面,霍去病就要和她亲亲。她的嘴都要被他亲肿了,再亲下去她真的没法见人,于是这几日无论霍去病怎么求她,她就是不见。 这日下午,春光正好,沈乐妮躺在屋里窗边的矮榻上,窗扇隙开一条缝,暖融融的阳光一束束钻进来,撒在她的脸上、身体上。被暖意包裹着,没一会儿就犯了困。 沈乐妮打了个哈欠,收住了飞远的思绪,让系统查看第三次支任务的奖励。 早在伊稚斜死的那日,系统就结束了第三次支任务,下发了奖励,只是她一直没时间看,直到结束汇演才闲下来。 她闭着眼睛,听着系统开始播报:“恭喜宿主完成第三次支任务,您的奖励物品为:锰钢唐刀一千把,各类基础药品共一百箱,压缩饼干三千箱,肉罐头三千箱,消毒及包扎物品各一千箱,外伤处理器械一千箱,精盐五百箱,过滤器和净水片各五百箱。” 沈乐妮听得那叫瞠目结舌。虽然没有新东西,可是胜在数量大啊。 “系统,你不是说任务结束后,要收回这些东西吗?怎么还给我这么多?”沈乐妮疑惑道。 系统回答说:“由于宿主主任务和支线任务的综合评分都很高,所以主系统决定予以宿主奖励。除了手持弩、帐篷以及防砍服需要回收以外,其余的宿主可以留在汉朝。” 闻言,沈乐妮调侃一笑:“总算是有点人性了。”旋即她想到什么,又问:“那……我现在算是完成主任务了?” “是的。”系统的回答很干脆。 沈乐妮一时沉默下来,失神地望着窗外,半晌才问道:“那我还可以在这里待多久?” 系统道:“已经替宿主向主系统提出申请……申请已经通过。宿主最多能在这个时空停留十五天的时间,望宿主做好准备。从明日起开始倒计时,十五日倒计时结束后,系统就会送宿主回到现代。” 沈乐妮没说话。 她想,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研究院和女医堂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行,女客来因为货品即将售罄,也快要关门,不过她已经告诉容珠儿她们,等到棉花广泛种植以后,可以用棉花做卫生巾。容珠儿她们说,等店铺关门后,她们就去女医堂做女医。 平安已经十七岁,明年他就要从军,跟着霍去病,在他手底下做事。她早已为平安置办好了一处府邸,等她离开以后,平安和归生就能一起住进去,相互扶持关照。 萨日因为给大汉传递重要情报有功,获得了爵位和众多赏赐,还得了一个闲职,在长安有了府邸,拿朝廷俸禄,以后和乌日格不用愁生计。 对了,两人都已经有了汉名,只不过母子二人都要跟着沈乐妮姓,沈乐妮拗不过,只能应了。如今乌日格叫沈曦,萨日叫沈和。 大汉与各族修和,最少三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争,这个时空的霍去病,终于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起初沈乐妮还担心霍去病的死劫还没有到来,不过之前却听归生说霍去病不久前因为中了毒,心脏受损,突犯心疾,差点就死了。幸好有她那枚救心丸,才保住他一命。如今不仅解了毒,受损的地方也已经痊愈。 沈乐妮当时听闻,吓出一声冷汗。 看来因为她的出现,还是产生了些蝴蝶效应,导致霍去病逝世时间提前。幸好她及时让归生把药送到了霍去病手里,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么也就是说,她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剩余的这半个月,就让她好好地与这个世间的所有朋友告别吧。 翌日,沈乐妮早早起来,亲自去坊市里买一堆菜,邀请了李知琴三人、容珠儿以及沈曦母子来到国师府,亲手为她们做了顿饭,答谢她们这么些年为她用心经营女医堂和女客来,还有沈曦母子的恩情。 众人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到了深夜才散去。 第二日,沈乐妮进宫去看望了卫子夫和刘据。如今刘据也已经十岁,他的聪慧和身份地位使得他小小年纪就已明事知礼。 当时,刘据问了她一个问题,他问这个世间究竟有没有神仙,沈乐妮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说世间并没有什么神仙妖邪,她那是不得已才欺骗了世人,希望他以后勿要相信这些,不要被流言裹挟,乱了自己的心。 之后,刘彻把她叫了过去,问她此前让人带回大汉的那句江充几人会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虽然现在江充几人都死了,但沈乐妮思量之下,还是把“巫蛊之祸”大概告诉了刘彻,只是没有说明刘据的下 场。当然,看刘彻的表情,他肯定是猜到了。 最后,刘彻突然转移话题,对沈乐妮说:“你要是想和冠军侯成亲,朕就给你们赐婚。” 沈乐妮表情微不可察地滞了滞,而后淡淡扬着唇角,用轻松的神色和语气回道:“这可是终身大事,容臣再仔细想想。”然后她生怕刘彻再抓着此事不放,立马也转移话题道:“臣近来又得了些东西,已经快放不下了,臣可要拿出一部分来?” 刘彻想了想,也同意了。 之后沈乐妮就去了堆放货物的地方,拿了三分之一出来。至于为什么不全部拿出来,她怕都拿出来会让刘彻起疑。 第三日,沈乐妮去看望了卫少儿。从陈府出来以后,就去了冠军侯府找霍去病。 她看见了霍光。历史上的霍光长大后会成为一位大权臣,但如今霍去病好好活着,也不知这个世界里的霍光,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霍去病引她入书房,用幽怨的表情瞅着她:“你终于肯见我了。” 沈乐妮撇开视线,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幸好霍去病下一瞬恢复了正常,询问她:“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乐妮点头,说明来意:“是。我想去一趟安顺镇,祭拜一下平安的母亲。” 霍去病应下,问:“什么时候启程?” “就明日吧。” 然后,两人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284章 沈乐妮看见了霍去病眼里的欲望,顿时觉得嘴唇突然有些疼,像是有针在扎她的屁股一样,噌一下就起了身:“我、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见!” 然后她就溜了。 霍去病失笑,望着她背影的眼里满满都是温柔。 第四日,沈乐妮带着何平安还有霍去病,三人一起出了长安,往朔方城安顺镇而去。 三人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一路走一路看沿途风景,吃当地特色吃食。就这样过了十日,三人才到达安顺镇。 三人找了家客栈放下行李,然后就去置办扫墓和祭拜所需的东西。因为赶路有些疲惫,所以当日三人吃过晚饭后,就各自回屋早早歇了。 霍去病和何平安沾床即睡,只有沈乐妮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望着窗外月色发呆。 系统提醒她道:“宿主,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沈乐妮闷闷开口:“我知道。” “宿主不打算告诉他们?” 沈乐妮没说话。她之前去见了很多人,但关于她马上要离开的事,却谁也没有告诉,连刘彻都没有。 离别是伤感之事,那不如就让最后的时光,让彼此都开开心心的。 至于不告诉刘彻,是怕万一刘彻不让她出长安,或者逼她再说出一些未来的事,然后会引起蝴蝶效应。他对她再怎么和善,他终究是这世间的帝王。 所以,她既然是猝不及防地出现于这个世间,那么离开也应该是悄无声息。 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的低沉情绪,系统便开口安慰道:“宿主不要伤心,你能让这个时空的霍去病破了死劫,安然老去,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就当是坐了一趟时空旅机,看过了风景,就该返航了。” 沈乐妮浅浅嗯了一声,但情绪并没有好多少。 系统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宿主。由于宿主以高评分完成了主任务,主系统经过决定,打算给予宿主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沈乐妮兴致缺缺地一问。 “不能透露,宿主之后就会知道。” “……” 沈乐妮不再理会系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三人前往何氏的坟墓,把墓地打扫干净后,三人把买来的各种祭品一一摆好,上香祭拜过后,就回到了镇上。 彼时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三人逛了逛安顺镇,在街上把晚饭吃了,就回到了客栈。 沈乐妮坐在自己的屋中,托着下巴发呆。她想着,这都最后一晚了,到底要不要跟霍去病道个别? 上次她就消失的悄无声息,重逢后看得出来霍去病那两年思念极了她,她还是不忍心让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折磨。 正当沈乐妮在想着要如何与霍去病道别时,屋门就被敲响。沈乐妮收回思绪,起身去开门,外面果然是霍去病。 沈乐妮眨眨眼,还是侧身示意他进来说话。等人走进来后,沈乐妮把门关上,看着他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霍去病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倏然开口:“我想你了。” 话落,他就直接揽过沈乐妮开始亲。沈乐妮猝不及防下愣了一愣,然后就放松下来,也沉浸了进去。 两人已经有二十天没有亲过了,这一接触,干柴烈火就有些失控。沈乐妮感受到了霍去病身体的变化,有些许僵硬。 霍去病这时却放开了她,凝着她的眼神幽深而深情,低声问:“你……要不要跟我成亲?” 沈乐妮也望着他的眼睛,回道:“我要想想。” 霍去病见她并没有直接拒绝,以为他有机会了,立时欣喜又激动,半哄半劝还夹带着几分委屈道:“你与我成亲吧。你知不知道两年前你突然消失,整个大汉都找不见你,我的心都要死了。” 沈乐妮微抿着唇,垂下眼睫轻声道:“对不起。” 霍去病抚摸着她的脸颊,动作、神情和语气都无尽温柔:“不要说道歉,你现在好好站在我面前,我就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说到这个,沈乐妮又抬眼看他,忽然开始翻旧账说:“我不是让你不许来救我吗?你为什么不听?” 霍去病心虚,掩饰性地做出一副傲娇又无奈的样子说:“我也没办法,只有本将军擅长远程奔袭,只有我能救你。” 沈乐妮轻轻踢了他一脚,对他道:“这是对你的惩罚。”她注视着霍去病,忽然话音一转,唇角浅浅漾开道:“不过你救了我,我也要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霍去病眼睛一亮。 沈乐妮也不说话,就直接吻了上去。霍去病配合着她,两人又开始一番长久的深吻。沈乐妮边吻边上手,在霍去病身上点火,很快她耳边就听到了对方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霍去病似乎懂了她的奖励是什么,激动到心脏狂跳起来,却还是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嗓音低沉地向她确认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乐妮直直望着他,勾着唇说:“我知道。这奖励难道你不想要?” 于是霍去病什么也没再说,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到最关键的一步时,沈乐妮忽然抬手按在霍去病光洁有力的胸膛上,阻止了他的动作。霍去病表情委屈地问她:“你做什么?” 沈乐妮不语,抬起一只手掌,然后就见她的掌心里忽然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之前不想跟霍去病有关系,就是怕会有身体行为,担心会怀孕。可她忘了,她空间里还有套啊!因为避孕的东西不好卖,她留在女客来仓库的那部分迟迟卖不完,所以后来她渐渐没有再过问这类东西,然后就忘之脑后。 要是她早点想起来,早就把冠军侯给吃干抹净了! 不过能在最后一晚吃了他,她也知足了。 沈乐妮朝着霍去病勾了勾手指,霍去病乖乖俯下身,沈乐妮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他的脸就肉眼可见地变红。 之后,两人畅快淋漓地做了一场又一场。 快到子夜,脑子里响起系统的提醒声,沈乐妮阻止了还要继续的霍去病,起身穿上了自己的衣物。 霍去病一脸疑惑,还以为她有什么事,也穿好了自己的衣物,问她道:“怎么了?” 沈乐妮却只蹲下身,以手触地,把空间里剩余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以客栈为中心,方圆数里内都堆满了沈乐妮的东西。 由于眼下是深夜,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屋子里堆满了东西,霍去病看此情况,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禁出声:“你这是……” 沈乐妮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白纸,递给他 道:“这是给你的。” 霍去病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各类货物的数目及作用等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霍去病抬头看沈乐妮,而沈乐妮正深深凝望着他,唇角带着满足的笑,目光温柔如水。 在这宁静的屋子里,她的脑子里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霎时响起:“滴——!十五日期限已至,请宿主做好准备,六十秒倒计时结束后,即刻送宿主返回二十一世纪。” “滴——!倒计时开始:六十,五十九……” 沈乐妮目不转睛地看着霍去病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霍去病一瞬间怔住。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现在事情做完了,我也该离开了。”沈乐妮满目伤感,唇边含着苦涩,眼睛却不愿从霍去病脸上挪开一秒:“你我只是时空过客,希望你之后,把我忘了,娶妻生子,好好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替我照看一下李知琴、容珠儿她们,还有平安、归生和沈曦母子。” 霍去病唇瓣轻轻颤抖,半晌才艰难问出一句:“那我呢?” 沈乐妮脑中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十秒,但她的眉眼始终含着温情的笑,低低开口:“对不起。能与你相识一场,是我毕生之幸。若有缘,愿来生再见。到那时,我就与你成亲。” 刚一说完,她脑中的倒计时就到了最后一秒。在一声尖锐的“滴——”声中,沈乐妮眼前白光一闪,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霍去病只见沈乐妮突然被白光包围,亮的他睁不开眼。等白光又骤然消失,那里的人却也跟着不见了。 霍去病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心中一片空茫感,仿佛骤然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再也寻不见。那种空茫感,又渐渐变成一种窒息的疼痛,密密麻麻包裹住了他整个人,令他呼吸困难。 . 近日,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汉,国师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最后留下一些仙物后,就无声无息离开大汉,回到了天上。 起初许多人不行,以为还像上次那样,是被皇帝派出去做事。可随着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五年,十年……国师却始终不见其影,人们这才渐渐信了。 第285章 沧海桑田,一晃二三十年过去,可关于国师的话题,却始终没有断过。至今也有一些人,始终怀念着她。 而每次伴随着国师话题的,大多数都是冠军侯霍去病。 距离国师彻底消失那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八年,可堂堂冠军侯、大司马骠骑将军,却至今没有娶妻生子,连个妾室通房也没有,膝下只有一个其弟霍光过继给他的养子。 关于他终身不娶的原因,人们都说他爱的是国师,可国师已经离开了大汉,甚至离开了这个世间。冠军侯伤心欲绝,至此断情绝爱。 任外界如何众说纷纭,霍去病对此始终不予理会。 征和五年冬,已经五十六岁的霍去病,在一个大雪天,独自一人骑着马慢悠悠来到了一处山顶。 这是他曾经与沈乐妮共同赏过长安雪景的地方。 他下了马后,就在崖边随处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他像是沧海中的一粟,渺小而孤寂。 霍去病坐在崖边,有些朦胧的视线穿过雪雨,不知在望什么。 寒风呜咽呼啸,刺骨冷从地面钻入他的身体里,冻僵他的四肢百骸。但霍去病恍若不觉,始终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远方,那白雪覆盖下的长安。 几十年过去,风景依旧,可伊人不在。 终于,过了许久,霍去病苍老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期待而满足的笑容,呢喃道:“你且等等我,我马上就会来寻你了……” 然后,霍去病缓缓闭上眼睛,脸上保持着笑容,往后仰倒在地面上。渐渐的,被白雪覆盖,与天地成了一色。 . 现代,二零二六年。 沈乐妮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爸妈都陪在身边。据说,是她掉进博物馆的那个大池子里,过了一会儿才被人发现。那时她已经晕了过去,被人救起后就送来了医院。 对于爸妈的关切,沈乐妮恍若未闻,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仿佛她还在那个时代,可鼻间闻到的消毒水味道以及脑子里怎么喊也喊不出来的系统又在提醒她,她真的回到了现代。 她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就要回归现实了。 三年后。 沈乐妮又一次站在了那座博物馆门前。这三年来,她还是做着她的旅游博主,国内外到处飞,无时无刻不在做攻略写脚本拍素材剪视频,化身工作狂魔。她觉得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去想那梦里的人和事。 可都过了三年,她还是忘不了那个炽热恣意的少年、那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她想再来看看他。 这一次,她什么拍摄的东西都没有带,只想好好地、认真地在里面走一走。 沈乐妮深吸了口气,迈进了馆门。 她把整个博物馆都逛了一遍,最后来到了霍去病墓前。她把花束放在碑前,久久凝望着石碑上的刻字,动也不动,仿佛也化成了石雕。 忽然,背后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沈乐妮的思绪。她转头望去,发现有个人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穿着是个男生。 几个人围着他正在讨论该怎么做,有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没过多久,那个男生忽然就醒了过来,揉着额头坐了起来。当他看见周围的环境和人时,倏然一愣,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乐妮本来想转回头,可忽然从人群缝隙间瞥见了男生的长相。 她愣住了。 此时,那个男生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周围人对他的关切,还有些冷漠警惕地躲开了想要扶他的手。 他四处张望着,然后忽然就与沈乐妮的视线对上。 男生也怔愣住了。 两人对视许久,然后男生突然就朝沈乐妮大步而来,待走到近前,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她。 他低声道:“乐妮,我等了你好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沈乐妮登时落泪,回抱住了他:“你辛苦了。” 原来,系统的奖励,竟然会是这个。 “我们成亲吧。”沈乐妮主动开口。 霍去病道:“好。” ----------------------- 作者有话说:其实是我没有想起来女主还有套套哈哈哈哈哈哈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休息几天看看写不写番外吧。因为我还没有写过现言,不太擅长[心碎]所以番外应该也许可能不会写男女主的现代生活啦[化了]等以后我能写好现言了可能会来补补番外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读者[玫瑰]这本故事的诞生是因为当时想过签,所以准备的很匆忙,完全没有存稿,中间还因为改写大纲停过一段时间,所以非常感谢那些一直追更的读者,大家辛苦~ 这本虽然不是我真正的第一本,但却是我写完的第一本,文笔生涩,请多担待~下一本我打算先把我的真正第一本写完,有始有终嘛,而且我自己挺喜欢那个故事的(《白月光》那本,不喜欢那个题材的慎入~) 多的不说啦,感谢女主沈乐妮成为我笔下的人物,感谢历史名人霍去病成为我这本的男主,感谢其他所有人物,感谢所有读者,我们有缘再见~